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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怎麼傷了她,你們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臉?」
咦?想不到這個西裝筆挺的黑道大哥還算講道理嘛!
可聽聽他下一句話──
「臉上帶傷,賣價就會打折扣,這價差你們賠得起嗎?」
這、這還算是人話嗎?!這傢伙果然是個斯文敗類、衣冠禽獸!
若不是擁有空手道黑帶的好身手,勉強答應當他的保鑣還債,
她搞不好真的會被這沒人性的男人抓去「賣」,
不過上班第一天,她就覺得自己根本是英雌無用武之地,
因為他的「獨門密技」根本強到沒人躲得過,
害她這個女保鑣當場降格變打雜小妹兼個人保母,
保護的對象也從大哥變成小弟──保護那些兄弟免於他的毒手,
但有個問題一直讓她感到尷尬又不解,
能不能來個人告訴她,她什麼時候變成「大姊頭」了啊?!
楔子
「混蛋,你個豬腦袋,連圍個標都圍不好,你還會幹嘛?整天混吃等死啊!」
「老、老大,對不起,我馬上派各兄弟去橋一下——」
銀光一閃,一把拆信刀精確的劃過瑟瑟發抖的人耳際,未竟的話語隨著飄落的一綹紅髮而湮沒。鏘的一聲,刀尖沒入厚重門板幾公里。
「紅毛仔,跟你說過幾百遍,不要叫我老大,要叫總經理,小學有沒有畢業呀?回去給我罰寫『總經理對不起』一千遍!」不耐煩的吐了口氣,威嚴的聲音續道:「風雲企業是『正派經營』的公司,不要動不動就給我落兄弟,晚點叫劉委員來見我,這件工程叫他去說一下就好了。」
這番對話,是出自染著一頭紅髮的風雲幫松堂堂主紅毛仔,與一個張著被檳榔汁染紅的血盆大口吞雲吐霧、脖子上的金條長得幾乎要垂到地上的啤酒肚歐利桑?不!大錯特錯。
顛覆了一般人對黑道大哥的印象,氣質卓爾的尉壬楓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無度數的金框眼鏡掩不住他銳利的眼神,渾身散發出懾人的自信風采,儼然是個事業有成的精英分子。若說他是個對敵人心狠手辣、毫無人性可言的黑道大哥,恐怕打死都不會有人相信。
張嘴盯著自家老大發呆的紅毛仔,即使從幫主,也就是尉壬楓的父親身邊調過來已有一年仍是很難習慣。
「發什麼呆,還不快滾出去!想要我拿你的頭當鏢靶是不是?」尉壬楓拿起一隻二十三K金鋼筆作勢要投。
紅毛仔狼狽的左閃右躲。「沒、沒有啦,我剛才想起來,董事長說請老……呃,總經理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老頭子想幹嘛?」
「好像是要談和應家的那件事。」
講到這件事,他就覺得有夠古怪,那個開地下錢莊也能開到快倒店的白癡應承兒,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一個上了鎖的攔盒子,還死皮賴臉認了老頭子當師父,想要攀關係拜託他去開鎖。
哼,要不是為了那股票,他才懶得裡這種鳥事,結果搞了半天才發現得有三隻鑰匙才打得開。
而就這麼巧,扣掉應家原有的一隻,其一正好就是他們尉家祖傳下來,用來摳指甲剛剛好的那只鑰匙,至於第三隻在哪?恐怕要擲簽才知道……
他抿抿唇,起身往老頭子的辦公室走去,沒想到老頭子一見到他就開始說起第N代祖先尉天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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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同治年間,鴉片戰爭後,上海開放為海外通商港口,一時間各國商人全湧進這淘金地,尤其港口更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捧著剛從一個鼻子尖尖、鬍子翹翹的洋人那兒買來的「寶物」,尉天祐笑得合不攏嘴。
「嘿嘿,這東西一看就知道是絕世珍品,花一百兩還真是太划算了,應多鑫見了也會佩服我有眼光,凌良要是受到這份生辰賀禮,一定感激得痛哭流涕吧!」
想他尉天祐在道上好歹也是個名號響噹噹的英雄人物,怎麼會跟小鼻子小眼睛的商人,及動不動就眼眶紅的娘娘腔成為朋友?
說起來都要怪她那好事的祖工尉天栩和祖媽杜丫丫這一對,沒事幹麼定了條家規,規定後人一定要跟應、凌兩家相互扶持,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他也只有照顧照顧這兩個小老弟啦!
壽筵當晚,他喜滋滋的踏入凌家,拿出最適合娘娘腔凌良的禮物——完美男人典範秘籍,已經擺好「感激我吧」的姿態準備接受膜拜時,誰知應多鑫突然怒吼著衝過來,伸出肥肥的手一把搶過禮物。
這本封皮破破爛爛的冊子是啥?裡頭歪七扭八的蝌蚪文又是啥?光他應家的賬冊恐怕都比這值錢一百倍!
「尉、天、佑,你買這什老子寶物,花了我一百兩?!」應多鑫說得咬牙切齒,活像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喂,我說姓應的,虧你家幾代都開當鋪,到底是不是貨呀?正大眼給老子看仔細點,這種稀世珍寶摸到算你三生有幸、祖上積德,不叩謝老子讓你打開眼界也就算了,還來跟我嚷嚷什麼?」
見兩位好友在自宅怒目相向,身為主任的凌良跳出來打圓場,拉拉兩人的衣袖。「哎喲,大家都是好朋友,你們不要為我吵架嘛!」討厭。
「你閉嘴!好好的過什麼生日,害我破財!」應多鑫轉向尉天祐。哼,跟這種腦袋裡只有打打殺殺的笨蛋,多說也是無益。「你這個蠢材!東西在哪買的?我拿去退貨,順便跟那家黑點理論理論。」也順便交換坑人心得。
尉天祐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說你目光如豆還不相信,這種洋寶貝,當然是我跟洋人買的啊,不過那艘船下午就已經出港了。」
「你、你、你——」彷彿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長翅膀飛走,再也追不回來,應多鑫雙手亂舞,氣到腦中風,當場暈了過去……
「就這樣,我們尉家的祖宗決定和守財奴應家、兩面討好的牆頭草凌家,這兩個不講義氣的東西絕交。」
說完落落長的故事,有點口乾舌燥,尉佘喝了口茶潤潤喉。
「幸好老祖宗有先見之明,早早破了這條家規,不然我實在是受不了跟開地下錢莊也會賠錢的笨蛋當朋友,遲早會被傳染成白癡——」尉壬楓的話未說完,即被匆匆忙忙闖進來得紅毛仔打斷。
「總經理、總經理,事情大條嘍!杜小姐——」急急忙忙衝進來,赫然看見尉佘也在,他趕緊閉上嘴。「歹勢,我不知道老董也在……」
「多謝你的大嘴巴,他就算本來不知道,現在也差不多猜到了。」尉壬楓瞪了他一眼。「說吧,杜小姐那邊出什麼狀況了?」
聽完報告,尉壬楓撇下老爸就準備親自前去處理,走到門口時,又被紅毛仔叫住,他不耐煩地回頭。
「又有什麼事,不能一次說完嗎?」
只見紅毛仔從懷裡掏出一疊紙,慎重其事的送到他面前,臉色還有些潮紅。「總、總經理,這就是我罰寫的『總經理對不起』一千遍,請你檢查一下。」
望著那一疊寫滿「總斤理堆不起」的鬼畫符,他握緊了拳頭,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第一章
一片乾枯楓葉在半空中旋舞,緩緩的撫過杜采苓的鼻樑,她撿起楓葉仰頭看著這株枝丫橫互至半個路面的楓樹,枝枝節節上有青綠、深紅、枯黃等色葉片參差不齊的錯落其間,在夕陽餘輝下,綻放著生命起落的風采。
她靜靜的凝睇著好一會兒,隨即踏著沉重的腳步穿越橫過潺潺小溪的老橋,再往右拐,走上一個小陡坡,一些盆栽夾道隨意擺放,她再往前步上階梯,一間素雅的木造平房就在眼前。
小小的前院有母親生前最愛的玫瑰花圃,花圃旁的一棵老榕樹上則有因公殉職的父親為她所做的蕩鞦韆——
她略微疲憊的一笑。爸、媽,我工作回來了。
接著振作起精神往屋子走去,一到門口,從背包裡掏出鑰匙要開門時,突的一愣。
由於她獨自居住,再加上這個地方處於偏僻的淡水郊外,離她最近的鄰居也有十分鐘的步行路程,因此,她對門戶安全特別小心,可是——
低頭看著腳邊幾個幾不可見的凌亂腳印,還有她特別加在門縫裡的紙片也掉落在地……
她抿進紅唇,機警的轉身要離去時,卻見三名樣似流氓的黑衣男子迎面而來。
一張美麗的小臉兒一凜。「你們想做什麼?!」
其中一人獰笑著靠近她,亮出手上一張借據。「做什麼?你老把生前偉人作保,現在哪個人錢沒還完就落跑了,只好抓你去抵債了——」
說完幾人不由分說就要抓她,杜采苓眼明手快,一閃身,手刀一落!
「噢呼∼」這一記攻擊正中男子鼻樑,他手一摸,竟滿手鮮血,低咒一聲,示意身後兩名兄弟一起上,三人亮出小刀,面色猙獰的看著她。
但她毫不畏懼,一雙沉靜璀亮的明眸來回盯視著他們,一見三人齊擁而上,空手道黑帶四段的她一個分身躍起的前踢、一個勢勁力疾的過肩摔、再加上一個快狠準的手刀,略費一番功夫,就把對手打趴在地上哀呼不已。
厚,是看到鬼喔!三個男人藉以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著她。
明明看起來是個柔弱無骨的十九歲女娃嘛,瞧那張精緻又清靈的巴掌臉及烏亮長髮,嬌弱的模樣跟玻璃櫃裡的搪瓷娃娃有啥不同?
看來單薄的她,那兩條纖細手臂好像一折就斷,約莫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也不過是個小不點兒,一點威嚇感也沒有,但這樣的女孩兒竟然可以將他們這三個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高的男人打得落花流水?!
杜采苓對這樣的眼神一點也不陌生,天生的纖細骨架、精緻的臉蛋,予人一種需細心呵護的錯覺,殊不知當警官的父親從小就教她空手道……
她抿緊唇,那起手機準備報警處理時,驀地,金光一閃,一支Dunhill K金打火機飛來,啪的一聲,打掉她的手機,她忿然轉頭,卻見到一名與這場面毫不搭軋的俊秀男子出現在她身後。
他戴著一副金框眼鏡,頭髮梳得整齊,一雙深邃如海的黑瞳裡有抹懾人的自信,彷彿天底下沒有他辦不了的事。挺直的鼻樑、揚著俊美微笑的唇、堅毅的下顎……這絕對是一張讓女人心魂蕩漾的完美臉孔,再加上他一身挺拔的名牌西服,腳蹬Prada皮鞋,渾身散發著超群非凡的過人氣質,讓她真是看呆了!
也因為這個閃神,她竟然輕易的就被他單手禽住,該死的!
尉壬楓狀甚輕鬆的扣住她亟欲掙扎的雙手,另一手則緊扣住她想撇開的漂亮容顏仔細端詳。
正暗自讚歎她的絕塵脫俗,霍地,他濃眉一擰,盯著她白嫩粉頰邊有一道被刀尖輕輕劃過的小傷,下一秒,他面色一沉,轉頭瞪著那三個已經排排站好的手下。
「你們在幹什麼?怎麼傷了她的臉!難道你們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那張臉?!」
杜采苓有些差異的看著這張迷人的斯文臉龐,沒想到他竟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三名手下唯唯諾諾的忙點頭道歉,「對不起!」
「女孩子的臉一旦帶傷,賣價就會打折,這差價你們賠的起嗎?!」
什——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瞪著這個愈吼愈大聲的英俊男人,他的黑瞳裡掀起狂風巨浪,渾身散發的斯文氣質已轉為駭人的沸騰怒火,即使心裡有個聲音提醒她,這個男人脾氣火爆,絕不好惹,但她還是管不了自己的嘴。
「看你人模人樣,說出的話竟毫無人性!真是敗類!」
此言一出,三聲倒抽涼氣聲陡起,來自那三個排排站的手下。
尉壬楓可是風雲幫幫主尉佘的獨子,雖在風雲幫漂白的風雲企業擔任總經理,又是名校企管碩士,形象優雅俊秀看似無害,事實上,確實道上有名的狠角色。
他脾氣火爆,決策果斷、無情,被譽為「最危險的男人」——不論是對道上兄弟或女人而言,而這個女孩竟敢頂撞他!
「好好的人不做竟然要當人渣,什麼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你身上我是看得一清二楚。」杜采苓看著冷冷挑眉睨視著她的男人,仍不畏懼的繼續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要以為你現在過得好,一輩子都能如此逍遙,作奸犯科的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你看來是一個聰明人,一定聽得懂我的意思。」
尉壬楓抖得放開了她。
揉著被他抓痛的手腕觸及下顎,天真地以為他是聽進她的話才放開了她,殊不知——
「啪、啪、啪!」他給了她三聲讚美的掌聲,但俊美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嘲諷,說話更是不留情面,「乳臭未乾!說出來的話當然是幼稚又可笑,應該的。」
「你!」她氣的語塞。
「難道……」他冷笑,「老師都沒有叫你什麼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
她咬牙駁斥,「那只是惡人為自己的惡性所說得脫罪之辭!」
他一臉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你父親曾經為惡,惡有惡報,因此老子翹了,女兒得賣身償債?」
「不准你侮辱他,我、我爸只是——」
「心太軟?太善良?然而不管如何,好人不長命不是?」
「你夠了!」杜采苓眼眶微微泛紅,雙手握拳的怒斥,「那別人的痛處來傷人,很有趣?」
他嗤笑一聲。「好,不提這個,談談這一筆欠債。」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誆我的?我爸不在了。」剛剛那張借據她只來得及瞄一眼,其中一名立即上前將借據遞給她過目。
沒錯,那的確是父親的字跡,她臉色一白。
「要不,有個折衷的方式,」他撫著下顎,「我很欣賞你的拳腳功夫與膽識,你就當我的貼身保鏢來償債如何?」
「哼!保護你好讓你可以無憂無慮的去殺人放火?!想都別想!」杜采苓對他的提議嗤之以鼻。
尉壬楓臉色微微一變,勾起唇冷笑。「不要也行,到酒家去陪酒,半套、全套的做,依你的美色,要還這筆五百萬債務應該不難。」
這一回,還她臉色丕變。
「你是聰明人吧?杜采苓,當我的貼身保鏢,除了能還債外,還有固定月薪支付你的生活所需。」他搖搖頭,一挑濃眉,語氣又轉為嘲弄,「當然,躺著賺是最快的方法。」
她才不要!「我當你的貼身保鏢,你不怕我會暗算你?!」
他再次一笑,但這個笑可柔和多了。「你想殺我?」
「不是,但我會收集你做惡的證據,去檢舉你,讓你入獄!」
「當我的敵人?」
「沒錯。」
「無所謂,一個人有了敵人後,只會變得更強壯。」他氣定神閒得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名片交到她手中,「明早八點。」
她低頭看名片上的地址,再抬頭時,他已經帶著三名手下轉身離開。
尉壬楓嗎?她再次低頭看著名片上那三個字,神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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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新工作了?」
「嗯,在一家企業上班,所以無法在霍伯伯這兒教小朋友了。」
晚上八點,杜采苓一一打電話向她打零工的便利商店、大賣場、紅茶店等辭職後,便來到這位於淡水老街不遠處的「霍家道館」。
一塊塊榻榻米上,不少小小娃兒在那兒練習著空手道,「呵!啊!」的喝聲此起彼落,其中好幾個是杜采苓曾教過的小蘿蔔頭,他們心不在焉的練習,一雙雙眼睛不時偷偷瞄著他們口中的「小教練」,她正跟老教練一家三口坐在門口的泡茶圓桌,聊著她的新工作。
兩鬢灰白的霍力行慈愛的看著她。「也好,我這兒薪水不多,害你還得四處找打工養活自己,這間公司的待遇應該會好一點。」
她忙搖頭。「霍伯伯,請別這麼說,你已經很照顧我了。」事實上,父母離開的這些年,霍伯伯一家人都很照顧她。
「我們照顧你是應該的啊,」霍伯母徐若恩心疼地看著她,「但除了好好工作外,你真的不考慮讀夜大嗎?學費方面——」
「老媽,采苓的驢脾氣要真說得動,她早就讓我說動了,她就是不想欠我們太多人情,只想靠自己,」霍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霍曉蘭是個明眸皓齒的大美女,也是杜采苓從小到大得好朋友,但此時她的表情可帶著不以為然,「說穿了,也就是把我們當外人。」
「曉蘭,不是的——」她一臉尷尬,求助的看向霍伯母。
「好了,曉蘭,采苓有她的想法,我們要尊重人家,只是——」和藹可親的徐若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有什麼需要一定要跟我們開口,好嗎?」
「嗯。」她邊微笑點頭邊看向霍曉蘭。
她不開心地給了她一大鬼臉,但隨即就笑了,沒辦法,采苓太倔強、太客氣了,她知道她是勉強不來得,
杜采苓再閒聊一會兒後,便回去了。
在準備就寢關燈時,一眼瞥見靜靜躺在床邊矮櫃上的名片時,尉壬楓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俊顏再次浮現腦海,她的心跳竟莫名的加快起來。
她用力搖搖頭,關上燈,蒙起被子,比自己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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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晴空下,風雲企業集團總部就矗立在辦公大樓林立的台北市貿區,高聳入雲的花崗岩建築豪華氣派,走進一樓大廳更是金碧輝煌,居中一個半人高的中國青瓷花瓶插滿了各式花卉,已是燦爛繽紛,高掛在挑高天花板的巨型水晶吊燈,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這讓剛走進來的杜采苓有一股難言的壓力,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相較之下,是在太過單薄寒酸,尤其在看向不遠處的四名服務台小姐,她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們身穿名牌套裝、頭髮綰成髻,臉上皆是完美彩妝,她懷疑她們會讓自己見尉壬楓嗎?也許會將她趕走吧——
果然,剛這麼想時,其中一名小姐就走過來。
她有些緊張的解釋,「抱歉,我是來找——」
「杜小姐,你好,總經理已經在辦公室等你了,請你搭右邊第一部電梯,上到十六樓就可以看到總經理辦公室了。」親切的櫃檯小姐微笑指著右邊的電梯。
「呃,謝謝。」杜采苓有困惑、有驚訝,但還是感激地朝她點點頭,轉身走去搭電梯。
她一上電梯後,四名櫃檯小姐馬上議論起來,「她真的就像總經理所描述的樣子耶。」
「靈氣逼人又漂亮,但看來好小,她真的有功夫嗎?」
「一定是,不然總經理幾乎不近女色的,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小女孩找來當保鏢?」
「可是,我還是不懂,總經理哪需要保鏢?都是人家怕他的啊……」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句,但這些話她們可不敢在尉壬楓的面前談起,而且這些話也只能在這兒聊,絕不能外傳。
在風雲企業裡工作的,包括她們在內,都是風雲幫的幫眾,尉壬楓嚴禁任何人在這裡滋事。
學歷傲人的他腦袋精明,在為每人安排工作時,注重人盡其才,也因此,旗下企業是琳琅滿目,有國際貿易、房地產、保全、娛樂事業……等等,在他的運籌帷幄下,這個「漂白企業」在短短幾年就做得有聲有色,榮登台灣前十大企業之一。
老幫主尉佘雖掛名董事長,但其事與退休無異,鮮少到公司,四處遊山玩水,要不就到公園叫人打太極拳,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但今天,也許是聽說兒子身邊將多了一個小保鏢,他早早就來上班了。
只是,杜采苓不認識他,因此一到十六樓,走出電梯門就看到一個笑瞇瞇的老頭對她看上看下的,她還有所戒備的瞪著他。
大量一會兒,她看出對方並無惡意,而且——他的眼神還帶有一抹熟悉的笑意,不過她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尉佘笑容可掬地問她,「采苓,第一天上班會緊張嗎?」
她愣了愣。「呃——你怎麼?」難道這棟大樓的每個人都認得她?她真的被搞迷糊了。
「來吧,我兒子一早就來了。」他說完就往前走。
她又是一愣,趕緊跟上前去。「兒子?那你是——」
他停下腳步,回頭笑看著她。「尉佘,尉壬楓的老爸,不過我那兒子管我叫『老頭』,時間久了,我也聽習慣了。」
語畢,他帶著她穿過那些紛紛起身叫著「老董好」的職員,杜采苓注意到他們的頭雖低低的,但每一雙眼都不時的偷瞄她,有的還在坐下時,腳來手來、互開玩笑的打鬧起來,可以看到老董回頭,他們又裝正經的低頭辦公,其中又以一個滿頭紅毛的高大男人最為好笑,或許是太急了,竟然抓到黑墨水,還噴的滿臉都是。
「兒子啊,你的保鏢來了。」
尉佘大大方方的走進尉壬楓的辦公室,尾隨其後的杜采苓再見到坐在紅木大桌後的俊俏容顏,一顆心竟然有很沒用的怦怦狂跳。
怎麼每見一次這個男人他就更帥一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質也更增一分,讓她臉紅心跳、渾身好不自在。
「謝謝。」尉壬楓直接給父親一個逐客令的眼神,要他離開。
「哎喲,我腳廢了,讓我先坐一下。」他今天特地來上班,就是想看看這女孩跟兒子之間會有什麼火花嘛。
杜采苓有些發愣的看著剛剛還健步如飛的老人家,這會兒竟然哀哀叫疼,又是捶打大腿又是揉揉肩膀的,還她差點笑了出來,說真格的,這個父親可比那個冷酷的兒子要可愛許多了。
尉壬楓瞪了父親一記白眼,伸手按下內線,「紅毛仔,老董的腳不舒服,你抱他出去,順便帶他到整骨師——」
「夭壽囝仔,我是你老爸呢,去整骨還能好好走啊?!我出去就是了!」尉佘沒好氣地回瞪那個沒血沒淚的兒子後,轉身就走,這一開門,差點跟個一臉黑墨汁的冒失鬼撞成一團,「紅毛仔,你實在——」他的個兒矮了紅毛仔一個頭,但還是氣得跳起來狠K他的頭一記。
紅毛仔不敢叫,只能苦笑,「老董,你能走啦?」
「都能跳了!再不久,就準備飛了!」
兩人便說邊走出去,門被順手關上,杜采苓回頭面對尉壬楓,臉上的盈盈笑意頓時消失在唇角,她有些不自在地看著他。「我來了。」
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我知道,去坐著。」
這傢伙不知道搞什麼名堂?她一言不發地走到沙發上坐下。
接下來,他卻沒理她,繼續辦公,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如坐針氈,想開口,但見他神情專注,也不好打斷,只好繼續枯坐。
不知過了多久,她發現他的臉色突然變了,一雙黑眸變得深邃幽暗,出了什麼事嗎?
尉壬楓粗暴的按下內線鈕,沉聲怒喝,「叫杜健飛給我進來。」
一會兒後,一個光頭的高個兒走了進來,才轉身將門關上,一道勁風拂過,一把拆信刀竟然就嵌進厚重門板內,而刀鋒離他的脖子極近,只要再差那麼一點點就肯定見血了。
「杜健飛,你腦袋壞了?這什麼爛報表?小學生的加法搞不好都比你好!」
「對不起!總經理!對不起!」他嚇得連聲道歉,身子卻不敢移動分毫。
尉壬楓咬牙道:「去給我冷靜冷靜!」
「是!」
他小心地移開身體,急急得開門出去了。
「拿來給我!」尉壬楓突地開口。
杜采苓一愣,妄想壓根沒看著自己的他。他是在跟她說話嗎?
「把拆信刀拿給我,你耳背啊!」這一次,他惡狠狠的目光是看著她了。
呼,脾氣怎麼這麼差!她抿緊了唇,不太高興得從門上拔下那把拆信刀,走過去,將刀子放在他桌上。
此時,後面傳來兩聲敲門聲,門又開了,剛剛那個光頭大個兒滿頭、滿臉濕淋淋的走進來,身上的西裝也是了一大片。
杜健飛忍住欲打噴嚏的衝動,必恭必敬地道:「報告總經理,我去清醒回來了!」
「把這些拿出去重做。」
「是!」杜健飛拿過桌上的文件,轉身又出去了。
怎麼回事?杜采苓一臉疑惑,瞪著他還在滴水的光頭。
「她到洗手間去沖頭洗臉。」尉壬楓沒看她,逕自為她揭開疑問。
她傻眼。太離譜了,這叫冷靜?如果做錯事就得受罰,那自己完全不做事,豈不是更嚴重?
「請問我該——」
正在翻看報告的他突地舉手示意她閉嘴,又用力的按了內線鈕,火冒三丈的咆哮,「何保昌!你給我滾進來!」
不到五秒鐘,門開了,令她錯愕的是,還真的有人從門口滾了進來,她嚇得趕忙往旁邊靠,卻見那人滾到辦公桌前,起身跪下,一臉害怕。
「總經理——」
「你他媽的想再回牢裡蹲嗎?那種日子你過得比較習慣是不是?!」
「不、啊——」何保昌突地哀叫一聲。
眨眼間的工夫,放在桌上的那把拆信刀竟然又射了過來,還狠狠的劃過何保昌的臉頰,劃出一道不小的血痕。
杜采苓嚇得搗住嘴巴,就怕自己叫了出來。
尉壬楓黑眸危險的半瞇。「再被我知道你吸毒,你就可以滾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敢了,不敢了。」
「出去!」
「是!」何保昌臉色慘白的站起身,急急忙忙的又出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杜采苓終於有事可忙——忙著幫尉壬楓撿鎮尺、撿鋼筆、撿拆信刀、撿打火機,而這全是他用來攻擊那些辦事不力、東有問題西有問題的幫派份子。
終於,十二點了,一早便吼聲不斷的尉壬楓將手上的筆放回筆筒,雙手環胸的往後靠坐在椅背上,直勾勾的看著還坐在沙發上的杜采苓。「你還坐著做啥?」
她沒好氣的聳肩。「我也不知道我繼續坐在這兒幹啥?我已經撿完所有你丟出來的東西了!」她撿得一肚子火,覺得自己根本不是來當保鏢的,而是清潔小妹吧!
他蹙眉。「你在生氣?」
懷疑咧!她抿唇看著他。「尉壬楓——」
「你連名帶姓的叫自己的老闆?」
她撇撇嘴角。「我是你的敵人,你別忘了,難道還要尊稱你先生或總經理嗎?」
「也是,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間,我肚子餓了,你去買吃的。」
「什麼?」
他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看著一臉錯愕的她,「你的工作,除了我的人身安全外,就是幫忙內部事務,而負責我的中、午餐就是其中一項,」他頓了一下又道:「黑道恩怨與你無關,若是外面有兄弟要你跟他們同行,你一概拒絕,明白了嗎?」
她能說什麼?杜采苓點點頭,走上前去拿了錢,轉身又往門口走,尉王楓又叫住她。「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東西記得買兩份。」
她停下腳步回頭。「為什麼?」
「為防你下毒,你是我的敵人,兩份才有得選擇,不一定會中毒。」
神經病,她才不會做那種缺德事。「我怎麼知道你要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可是——」
他臉色微變,「再囉唆,我就安排你到酒店接客!」
這一句威嚇有效,她立即識時務的閉上嘴巴,開門走出辦公室,卻見外面的人個個都盯著她看,可沒人上前跟她交談,她勉強向眾人擠出微笑,很快的走過去搭電梯下樓。
一出大樓,她一眼就看到對街的便利商店,再想到那個跋扈火爆的男人——
很好,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是吧?!
她快步的走過去,一進店內,毫不猶豫的買了兩碗泡麵就回公司。
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她端著兩碗泡好的泡麵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將其中一碗放在尉壬楓桌上,然後站在一旁開心的吃起午餐,等著看他的反應。
「你平常都吃這種東西?」瞄了碗麵一眼,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定在她臉上。
「對呀,抱歉啦,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龍蝦、鮑魚口味的高級泡麵,只好委屈你『跟我一樣』吃肉燥面了。」哈哈,這下你可是自打嘴巴了吧,就不信整不到你!
她表面上裝得很不好意思,心裡卻得意狂笑,預料接下來應該會看到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的表情。
「以後不要再吃這種垃圾食物了。」令人意外的,他竟然沒發火,還放下手邊的工作,拿起泡麵吃了起來,「你才十九歲,還有機會發育,要多吃一點有營養的東西。」
「你……」雖然這傢伙個性本來就討人厭,但被這麼一個英姿煥發的男人批評身材,還是讓她有點受傷,「我發不發育關你什麼事啊?沒禮貌!」
他只是笑而不答,轉身面向窗外,俯瞰下方的車水馬龍,渾身散發出的飄逸氣質與早上的火爆形象截然不同,就連舉筷進食的動作,也優雅得像在享用什麼珍饈美味,讓她不禁看傻了眼。
尉壬楓吃得很快,三兩下就吃完了,他拿起空碗扔進垃圾桶,再看著頻頻偷瞄的杜采苓,指著他左後方的一個門。「那裡面有休息室、洗手間,也有廚房,你若累了或想喝什麼,可以自己進去打點。」
「那你呢?」她一臉戒備的看著他。該不會她進去,他也跟著進去吧?那多可怕,雖然他看來還算正派,但畢竟是黑幫的人。
「不必顧慮我,有需要時,我會叫你出來。」
言下之意是她可以放心的休息?她迷糊了,她真的是來當保鏢的嗎?
第二章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尤其對一個年輕氣盛的十九歲女孩而言。
一連數日,杜采芩天天都被迫聽尉壬楓的咆哮,再彎腰,爬高的找他的「暗器」,還得出去「覓食」,有時也得陪他外出,這算不算巡場子,她是不懂,但她絕不是惟一的保鏢,不管是到酒店或工地,甚至港口看進出口貨品,他們身後總有紅毛仔、文守義及兩名幫裡兄弟。
總的來說,她覺得自己根本是花瓶,更扯的是,尉壬楓還指示會計部每月底都須匯兩萬元入她的戶頭,這筆錢是供她自由使用的,此外尚有八萬元是償還那筆五百萬元的借款,也就是說她的月薪竟然有十萬元!
她覺得好不實在,像在佔人便宜,她老爸生前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無功不受祿」,所以他不收賄、不欠人情,活得坦蕩。
但當她向尉壬楓反應時,他卻連答腔都懶,時間一久,她對他愈來愈不耐,甚至直接嗆起他來。
「你確定是我父親的朋友欠你錢嗎?我的感覺怎麼不是如此?」
不意外的,尉壬楓還是沒理她!
無論她如何追問,他就是充耳不聞,逕自低頭批閱文件,好像把她當成隱形人。
自討沒趣的杜采苓將早餐重重放在他桌上,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坐在沙發上邊瞪著他,邊惡狠狠的啃著三明治。
「吃慢點,小心消化不良。」他沒有抬頭,卻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正在大口喝飲料的她聞言被嗆了一下。他該不會除了變臉、射飛鏢之外,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絕技吧,例如……頭上長眼睛!
她嗆咳得眼淚都擠出來了,正在手忙腳亂的從包包裡翻找面紙,一隻大手遞過來一條折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另一隻手還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
杜采苓接過手帕擦擦嘴角和眼角,順了順氣,突然想到——
「我跟你很熟嗎?幹麼隨便摸女孩子的背,還有,你一個大男人用什麼粉紅色小手帕啊,怪噁心的,還你。」她嫌惡的把東西塞回他手上。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尉壬楓隱忍著不爽的情緒,硬是將手帕擠進她的包包裡。
「不用還了,本來就不是我的,你收著吧。」
「款,你幹麼——」
「叩叩!」響亮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辦公室的門開了,進來的是王高人。
她認得他,他是尉壬楓的表哥,雷堂堂主,是風雲幫裡她最不喜歡的一個人,雖然長相不錯,但脾氣不好,比尉壬楓更有架子,而且眼神總是邪邪的,讓人感到不舒服。
「哎呀,我是不是打斷了什麼好事啊?」他笑得很曖昧。
看到他邪惡的眼神直盯著杜采芩看,尉壬楓黑眸一冷,自沙發上起身,以眼神示意她離開。
連「出去」兩字都省,真是夠了!她雖然不喜歡王高人盯著自己看,但更氣尉壬楓的眼神指示,她一臉受不了的拎著早餐出去。
「怎麼每次我來,你就把她叫出去?」王高人走到表弟面前,神情有點不悅。
「不要動我的人。」
「原來她是你的女人,我就說嘛,你哪要保鏢?溫床的女人倒是需——」
僅僅是眨眼間,一支筆尖銳利的鋼筆突地來到他的左眼前,他臉色一白,倒抽了口涼氣,再也不敢移動分毫,因為筆尖離瞳孔的距離只有0.1毫米。
他嚇得連眼睛都不敢眨,猛往喉嚨裡吞口水。「千萬別亂來啊,這是眼睛——」
「就算你是我表哥,但嘴巴不乾淨,我也不敢保證這支筆會不會全戳進你的眼珠裡。」
王高人讓尉壬楓那雙冷冽的黑眸盯得心裡發寒,他又吞嚥了口口水,雖然胸中畏懼的同時也有怒火,但他卻不敢回話,他相信若真的激怒了尉壬楓,自己的左眼真的會出事,這個狠傢伙沒啥人性的,他看過他太多惡行了!
尉壬楓面無表情的收回了鋼筆,坐回真皮辦公椅,冷颼颼的盯著他,他相信他沒有膽子動杜采苓了。「有事?」
「沒——沒有!」他還在喘氣呢,「只是來看看走走,剛剛到你老頭那兒,他辦公室裡沒人。」
「他出國一陣子了,今天下午才會回國。」
「好,那——我回去了。」
王高人轉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留,他來這一趟,原本是想跟老頭談副幫主的事,幫主之位他當然也想坐,不過有尉壬楓在前頭擋著,他是沒機會,但那個大家都很挺的文守義跟他們半點血緣都沒有,他當然要爭到底!
他邊想邊走出辦公室,卻見他的兩個手下還傻愣愣的凝睇著杜采苓那個純淨的靈秀美人,他火大的各敲他們的頭一記,三人快步離開。
透過敞開又慢慢自動關上的門,尉壬楓看見辦公室外的一幕,只見一群兄弟們圍著杜采苓,她和他們有說有笑的,還大剌剌的把手搭在紅毛仔肩膀上,他一股無明火頓時冒了上來。
剛剛自己不過是好心幫她拍背,就引來一記白眼,她對他說話時也總是沒什麼好口氣,可是面對外面那些和她非親非故的人,卻能談笑風生,好像跟他處在這個空間裡,對她說來有多苦悶似的。
或許她已經忘了以前的事,但至少也該認清自己目前的身份,她現在可是他的貼身保鏢,竟然撇開他這個「被保護者」,跑去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
不甘被冷落,怒極的他壓根忘了剛才是誰要她出去的,按下內線鈕直接大喊,「杜采苓,你給我進來!」
不一會兒,板著一張臉的女人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幹麼像吃了炸藥一樣大呼小叫的?
「我只是讓你出去吃早餐,不是讓你跟一群男人鬼混!」
「我跟一群……」她難以置信看著臉色陰沉的他,「你有沒有搞錯?那些都是你的人,別忘了我為什麼會在這——」
「去給我倒杯咖啡來!」他很霸道的打斷她的話。
可惡的霸道男,她的話還沒說完呢!
她氣呼呼的到茶水間倒了杯咖啡給他,但這傢伙竟然又對她不理不睬了。
「尉壬楓,」她走到他身邊抗議,「這份工作真的太無聊了,我什麼都不必做——」
他突地抬頭,兩道冷芒射向她,杜采苓莫名的噤口,卻見他又將目光放回手中的企劃案上。
「你買早餐、收拾辦公室、又當傳話筒,這些不是事情?」
做這些事不必月薪十萬吧!「你請我來是當保鏢吧?可我這個保鏢怎麼無用武之地?」
「那得牽涉到黑幫恩怨的場子才用得上,我是念你年紀還小,想讓你多活幾年,還是你已經要試試了?」
她擰眉。她當然不想,誰不知道那得動刀動槍?但是,這種類似小妹的工作領十萬元薪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對他有什麼「特別服務」呢。
「領高薪是因為職業風險高,這一點我很清楚,我不想欠你人情!」
言下之意很清楚了,他挑眉瞥她一眼。「我記下來了,找一天,我會讓你去見識見識。」
丟下這句話,他專心在工作上,反而是回到沙發上坐下的杜采苓有些緊張。她是不是自找麻煩了?
此時,尉壬楓的得力助手文守義走進辦公室,禮貌性的跟她點個頭後,走到尉壬楓前面,將一封傳送到他手機的伊媚兒給他看。
「這老頭又在玩什麼把戲?閒不下來?」尉壬楓話雖這麼說,不過對老父傳媚兒給各分堂堂主,約大家明天上午到他家茶敘的事,卻好像早已知情,神色如常的看著文守義道:「你就照著老頭的意思去做。」
「是。」
他的眼神突地越過他,看著無聊坐著的杜采苓,「再去幫我換一杯熱咖啡來。」
她不甘不願的上前,拿了那杯連動都沒動半口的咖啡就往後面走去。
「總經理,你確定要繼續以這樣的方式將她留在身邊?」文守義小小聲的問著。身為尉家心腹的他,自然知道許多內情。
「她的事,我自會處理。」
一雙黑眸沉澱思索著。現在正值非常時期,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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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陽明山獨棟別墅裡,尉佘神清氣爽的迎進各分堂堂主到客廳茶敘,尉壬楓則坐在父親身邊,文守義、王高人、紅毛仔等人也都在座。
基於每個人都愛聽好話,因此,為了拍老幫主的馬屁,好多點機會入主副幫主之位,王高人可是努力的吹捧未來的新幫主,「表弟超群絕倫,又是企業鬼才,我想風雲幫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有能力坐大位。」
除了他之外,一些有心的分堂主也紛紛出聲讚許。
「外面道上的,只要聽到總經理的名號,個個都露出敬畏之色,總經理上位後,我們在外面肯定更吃得開了。」
「沒錯,總經理一表人才,還是名校的企管碩士,他上位,我們心服口服,絕對效忠到底。」
王高人不太開心的看著這些發表言論的堂主們。這些人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妄想跟他搶副幫主的位子?!
聽到他人讚美自己的兒子,尉佘自然是笑得闔不攏嘴,笑呵呵的說出驚人之語,「大家都對風雲幫有功,怎麼好就這樣把幫主的位子傳給壬楓,對各位在座的兄弟們太說不過去了。」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紅毛仔擔心的偷偷注意尉壬楓的表情,他臉上並無任何波動,就連那雙深邃的黑眸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困惑的再看向文守義,怎麼他也沒啥驚愕表情?
「守義,怎麼說?」眾人議論紛紛,他也趕忙問這個麻吉好友。
文守義眸中一閃而過一道奇異複雜的眸光。「我當然是挺總經理。」
「對對對,我也力挺老大。」紅毛仔用力的拍了胸脯一記。
兩人相視一眼,目光再看向王高人等人,他們相信老董這出人意料的一席話肯定搞得他們心癢癢、躍躍欲試。
「好啦好啦,大家吃東西吧,這件事我會好好想想的。」
尉佘的目光與兒子的相遇,一道幾難察覺的詭譎笑意在兩人眼中迅速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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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杜采苓跟在尉壬楓身邊也有好一陣子,她漸漸摸清楚他的脾氣與好惡,慢慢的,底下的人有事要報告,也會透過她轉達,當他火爆脾氣一來,準備拿人當鏢靶時,她也總是適時的出現搭救,底下那幫兄弟都非常佩服她搞定老大的功力,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已經僅次於文守義,即使她的年紀比他們都小,但大家仍尊稱她一聲「杜姊」。
她也漸漸對尉壬楓改觀,雖然有些不甘願,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
由於幫中兄弟背景複雜,有些人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做了些偷雞摸狗的事,他在嚴厲斥責外,仍會給他們機會改過自新,在工作上,有人能力不足,三番兩次的做錯事,他雖然吼聲連連,可也會派人輔助;另外,兄弟家中出事,眼看就要全家流落街頭,也是他私下給他一筆錢去安置家人。
這些事,令她不解與困惑,這樣的尉壬楓,怎麼可能會將她賣到酒家接客……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她不再懷疑這個可能。
這一天,在她順利解救一名閃飛鏢閃到只差沒躲進尉壬楓桌底下的兄弟後,她一如往常的將列印的文件與早餐放在他桌上便要出去,因為她發現他的表情異常森冷,令人看了頭皮發麻,她覺得自己還是閃遠一點的好。
「你曾說過要看看黑幫恩怨的場子?」他語氣平淡的說道。
「咦?」她立即停下腳步,詫異的回頭看他。
「今天你可以去開開眼界,雖然仍用不上你的手腳功夫。走吧。」她遲早要知道在他背後那個黑暗的世界。
「呃,可是——」她還想問清楚點,但他已越過她,出了辦公室門。
霸道的傢伙!她連忙快步跟上去,這一趟,文守義,紅毛仔等亦都隨行,他們一群人陸續上了幾輛車,約莫半小時的車程後,他們抵達林森北路一間尚未開門營業的酒店。
杜采苓不解的跟著尉壬楓推門而入,又回頭看了神情同樣陰狠的紅毛仔及文守義一眼,她忐忑不安的再回頭往前走。
這間幽暗的店內只在櫃檯開了一盞昏黃的小燈,一名西裝筆挺的酒保站在那兒必恭必敬的朝尉壬楓行禮,但他連瞧也沒瞧酒保一眼,逕自快步往前定,經過了一個長廊,來到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文守義先行上前將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兩名風雲幫的手下,還有一名她並不認識,可長相相當俊逸的年輕男子。
他的手腳被綁在椅子上,嘴巴被塞了塊布,一雙恐懼的黑眸先是看向她,然後落在眼神冷峻的尉壬楓身上。
一干幫眾排排站在尉壬楓的身後,她想走上前,卻被文守義拉著,他跟她搖搖頭,她隨即明白的跟著他退到尉壬楓身後。
一名手下在尉壬楓的目光示意下,上前拿掉男子嘴巴裡的布。
「我沒有背叛你,總經理,我沒有——」男子立即激動的大喊,臉色是嚇人的慘白。
「沒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半夜三更不睡覺,開了大老遠的車子到黑漆漆的海邊,還找了天海幫的何堂主一起看海,難道是在搞Gay?!」
男子原已蒼白的臉在瞬間更是化成一片死灰。天,他竟然被跟蹤了,但他打死都不能承認自己是天海幫派來臥底的,那只有死路一條。
「我沒有,到底是誰冤枉我?我何田對你忠心耿耿——」
「有沒有,馬上就知道了。」
他冷冷的回頭看了文守義一眼,他立即上前將一排蝴蝶刀拿上前來,同一時間,何田也被移動到靠牆的地方,嘴巴再次被粗魯的塞進一團布,他驚恐的拚命搖頭。
「他要幹什麼?!」杜采苓莫名的感到頭皮發麻,有些害怕的看著尉壬楓。
文守義低聲跟她解釋,何田是潛伏在風雲幫的臥底,日前偷走了一筆交易的資料交給天海幫。
然而,風雲企業損失的不只是那筆上億元的交易而已,還有目擊他跟天海幫接洽的三名兄弟,雙方打了起來,但寡不敵眾,三名兄弟被抓,被綁了炸彈像炸魚似的扔進海中,死無全屍……
杜采苓聽得臉色發白,黑幫惡鬥雖是冷血,可更令她心驚膽戰的是尉壬楓的表情,他像是要將何田千刀萬剮似的,凝重得嚇人。
突然間,一把蝴蝶刀從他的手中射了出去——
「唔……」何田發出痛苦的呻吟,那把刀精準的射中他的左耳。
災難尚未結束,一把把蝴蝶刀「咻咻咻」的從尉壬楓手中射出,分別在何田的右耳、肩膀、胸膛、大腿劃出一道道血痕,每個傷口都流出駭人的鮮血,何田拚命的扭動,也不停的發出痛苦哀號。
杜采苓看得心底直發寒,忍不住大叫,「他不是箭靶,你太殘忍了!」
「殘忍?這還只是小兒科!」
一個嗜血的冷酷眼神,兩名手下從外面扛來一個裝了半桶水的泡澡浴桶,緊接著,他們將何田連人帶椅以倒栽的方式扔進去,那半紅水在瞬間被染紅。
瀕臨死亡的何田痛苦掙扎,被綁在椅上的雙腳狂踢,一直到幾乎停止了動作後,幫裡的人才將他拖了出來,扯掉他口中的布,只見他拚命的喘氣、咳嗽、呼吸。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尉壬楓,面無血色的問:「你怎麼能這樣輕賤生命?」她想吐了。
「他還沒死!」他一臉冷硬的走到何田面前,抽出他左耳上的那把刀,再將沾了血的刀子移到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我的兄弟被你炸成碎片,你怎能還有一張完整的臉?」
何田臉色刷的一白,以極其恐懼的眼神看著恍若死神的尉壬楓。
而杜采苓更是嚇得猛抽涼氣,一顆心都揪緊了。
「我很好奇——」尉壬楓露出了一個完全不見笑意的笑容,「活人生魚片不知是啥滋味?」
在他手中那把刀即將劃過何田的臉孔時,不顧文守義要她別多事的目光,杜采苓一把衝向前去奪走那把刀。
「夠了!」她真的看不下去了,「你這種殘酷的逼供手段太可怕了,你——你怎能這麼殘忍?!」
她的話語一歇,四周頓時跌入一片嚇人的沉靜。
文守義等人不安的看著老大那張冷颼颼的俊顏,個個在心中暗叫不妙,但杜采苓臉上並無任何懼意,冒著兩簇怒焰的星眸更是直勾勾的瞪視著尉壬楓那雙不見亮光的幽暗黑瞳,久久……久久……就在眾人都因屏住呼吸凝睇這一幕而快缺氧時
「哼!」
出乎意料的,尉王楓反常的並沒有大動肝火,只是怒哼一聲後,轉頭就走,這會兒,眾人這才敢喘個氣,大口大口的呼吸,也紛紛替她捏了把冷汗。
而她——咦?她人呢?!
「跟著老大走了。」文守義的心跳兩百,他真不知道那麼小的人兒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剛剛那種情況跟尉壬楓唱反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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