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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andhung
騎士 | 2009-7-10 11:40:57

本文最後由 煞氣一點點 於 2009-7-10 18:06 編輯

文案

 顧晴嵐可以發誓,原本她真的只是想當個平凡的OL,有穩定的薪水就好。
  可是老天似乎看不慣年輕的她如此安逸,存心跟她過不去;
  她第一天正式上班的午餐時間,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撞倒一個男子,
  手中熱騰騰的咖哩飯還神准地打翻在對方的「重要部位」上。
  這下鐵定要完蛋了,因為受害者不是別人,
  正是她的頂頭上司──集團總裁花靖堯。
  不過這個總裁實在寬宏大量,不但沒開除她,
  還派她去管理會議室,正好符合她的理想職務∼∼
  沒想到「咖哩事件」只是一連串意外的開端,
  而受害者偏偏又都是高高在上的花總裁;
  這下她不但得了個「總裁殺手」的外號,
  還陰錯陽差地成了花總裁的緋聞女友!
  唉,她的OL生涯真是難過啊……


第一章

這真是個大災難!

  如果問顧晴嵐,她這輩子最糗、最倒楣是什麼時候?此時此刻無疑正迅速地爬上排行榜的第一名。

  偌大的員工餐廳少說有上百人正在用餐,可是此時卻一片鴉雀無聲。大家目光的焦點全在狼狽的顧晴嵐身上,每個人幾乎是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幕。

  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不過是粗心大意、個性迷糊的她又摔跤了。從小到大她也不是沒摔過跤,或許是天生平衡感不好,也許是地殼表面向來和她犯沖,總之,顧晴嵐沒有什麼跤沒摔過。

  從樓梯上滾下來、從公車頭跌到公車尾,沙坑、泥濘、平地,不管何時、何地,不論什麼材質地面她都摔過了,對於摔跤她應該不陌生,甚至應該習以為常才是。

  可是,偏偏今天是她畢業後第一份工作、第一天正式上班的日子,她才剛報到完畢,就在公司的員工餐廳�跌倒。

  不幸的是,她跌倒前的一刻正端著她進公司的第一份午餐——咖哩飯。

  更不幸的是,她一個人跌、丟臉就算了,還殃及無辜,撞倒一個男子。

  最不幸的是,她不但害別人跟著摔倒,她的第一份午餐還火上加油、神准無比地正中受害者的「重要部位」。

  趴在地上的顧晴嵐暗暗呻吟。不會吧,這麼准?她平常丟垃圾都沒那麼厲害,今天居然正中要害。

  所幸,平常跌慣了,自然也跌出心得、跌出經驗來。她咬著牙先確定自己沒啥大礙,立刻站起來用最誠懇的聲音道歉,一邊上前攙扶被她撞倒在地的男子。

  「對不起!對不起!你有沒有怎樣?」

  男子默不作聲,只是擰著眉看著自己的膝蓋,似乎有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顧晴嵐又問了一遍。很怕這一撞,會把眼前這個男人撞傻了。

  男子點了點頭,顧晴嵐稍稍放心。可是,周邊的氣氛也太詭異了吧?

  大家好像被點了穴,全都動也不動地盯著他們看。

  算了,還好大家沒有落井下石地哄然大笑,可能是一時嚇傻了,不知如何反應吧?

  只是看著仍坐在地上的受害者,一身狼狽,顧晴嵐不再多想,立刻趕緊清理對方的「要害」上那黏呼呼、熱騰騰的咖哩飯。

  瞬間,周遭傳來一陣抽氣聲。

  幹麼?有必要反應那麼大嗎?她只是想收拾殘局罷了,難不成叫她也跟他們一樣站在旁邊當雕像嗎?

  她抓出面紙想也不想地就往他身上擦,努力地想將傷害降到最低。

  瞬間,又是一陣明顯的抽氣聲。

  真是夠了!這些人是怎麼了?不幫忙就算了,在一旁看好戲也算了,幹麼還配音效?看人跌跤很恐怖嗎?幹麼一直抽氣?

  不過,顧晴嵐沒時間理他們,她自顧自地「收拾殘局」,嘴�繼續跟他道歉。只是,她越擦感覺越奇怪。可是,究竟哪里奇怪?她一時也想不出來。

  「妳擦夠了沒?」頭頂傳來冷淡的聲音。

  原來她沒把人撞傻,真是太好了——

  咦?他說什麼?她當然還沒擦夠啊!他褲襠上的咖哩醬還糊糊的一大坨咧!

  咦?褲襠?!

  顧晴嵐低頭一看,她細白、柔嫩的小手正「黏」在男子的重要部位上又揉又擦的。

  「啊!」她像被燙到一樣縮手。「對不起!」

  她就覺得哪里怪怪的,原來她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男人做出猥褻的動作!難怪大家會被她嚇得說不出話來。看他緊咬著牙根,像是極力忍受著屈辱般,還臉色鐵青、額際冒汗。不用說,一定是被她的「豪放」給嚇得皮皮剉了。

  她的臉燙得像剛煮熟的螃蟹,還熱騰騰地冒著煙。

  這時,旁邊的人像是被解了穴,立刻動起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脫下西裝罩在那灘污漬上,不過卻被他拒絕了。

  一時之間,原本安靜的餐廳再度沸騰起來,嗡嗡的聲音震撼著顧晴嵐的耳膜,可是卻沒有一個句子真實地傳進她耳中。

  那名男子從容地站起,頎長高大的身材讓顧晴嵐的心一驚,他冷冷地睨她一眼,她則怔怔地看著他。

  他好帥!

  雖然此時此刻她不應該只注意到對方的長相,可是在四目相對的剎那,這份認知就竄入腦袋。

  男子沒有斥責,也沒有多說什麼,神色自若地走出餐廳,雖然褲襠上沾著大片污漬,但仍無損他的威嚴。他經過的路上,每個人都必恭必敬地對他點頭致意。

  一群人則神色慌張地簇擁著他離去,然後餐廳�的人紛紛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

  直至此刻,顧晴嵐才驚覺,她的倒楣事似乎比她預料的還要大條。

  「借過,妳還要站在這兒多久?」

  顧晴嵐回頭,一個打掃阿婆一臉冷漠地拿著拖把站在她身後。

  「對不起。」她移開腳步。「我剛剛不小心打翻了—— 」

  「我知道,都看見了,不然妳以為我來幹麼?笨手笨腳的,我看妳大概也待不久。尤其在這件蠢事之後。」

  阿婆漠然的語氣讓顧晴嵐的心涼涼的。

  不過阿婆接下來的話,才更是讓她從頭涼到腳尾。

  「妳知不知道妳剛剛撞到的正是『花林集團』的總裁,妳的頂頭大上司——花靖堯。」

  一座超級大冰山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壓到她的頭上來。

  怎麼會?難道才剛上班第一天,就得捲舖蓋回家?她的命運怎麼那麼悲慘啊?

  *********

  「哈哈哈∼∼哇哈哈哈∼∼」

  在「花林集團」總部十樓的茶水間�,夏央笑得不支趴在桌面,良久直不起身。

  坐在她對面的,正是今天下午在員工餐廳鬧出糗聞的女主角——顧晴嵐是也。她一臉悽楚地看著笑得顏面神經快抽筋的夏央,心�難過得在滴血。

  「妳就別再笑了,晴嵐已經夠苦惱的了。」出聲安慰顧晴嵐的是花宇音。

  她們三人都是這一期「花林集團」招考進來的新人,在今天正式上班前,三人一起接受為期一個月的新人訓練。由於年齡相近,個性也很好相處,三人很快成為朋友,友誼正迅速發展中。

  性格爽直、富有正義感的夏央,留著一頭俐落的短髮,眉宇間有著一股不讓鬚眉的英氣。新人訓練結束後,被分發到事業開發部擔任最基層的企劃助理。

  一頭長髮飄逸、眼睛大大的花宇音,人如其名,美麗中帶著一抹嬌柔,我見猶憐的模樣,聽說已引起公司�許多男同事的注意。但她卻不喜歡得到這樣的注意,頭腦聰明、外表漂亮卻事事低調,不多話的她常讓人誤以為個性害羞,只有相處久了,才會發覺她幽默大方的另一面。

  至於顧晴嵐,她生平最大的志願便是當個平凡的OL。早在還在學校時她便相中「花林集團」,努力用功準備就為了擠入這家規模大、制度健全、前景看好的大公司�,謀個小小的助理,然後平凡穩定地過一輩子。

  好不容易以吊車尾的成績擠進來,沒想到才上班第一天就犯下令她飯碗不保的大錯。

  總裁、總裁耶!她居然把他當保齡球瓶撞個全倒,還外送一盤熱呼呼、香濃濃的咖哩飯給他的小弟弟吃。

  天啊!不如一刀殺了她還比較痛快。

  咚地一聲,顧晴嵐的脖子再也無力支撐她的腦袋似的,貼在桌面上。

  「就讓她笑吧!反正不管怎樣,我死定了!嗚嗚∼∼」

  夏央看見顧晴嵐沮喪的模樣,尷尬地收起笑容,連忙殷勤地倒杯綠茶給顧晴嵐。

  「呃……妳也別那麼悲觀嘛!也許事情並不如妳想像的那麼嚴重啊!」她亡羊補牢地克盡朋友安慰之責,只是似乎徒勞無功。

  「可是,聽說秘書處的人正召開臨時會議,好像是為了晴嵐的去留而大傷腦筋。」花宇音冷淡地點出事實。

  「真的嗎?只是摔個跤、撞倒人,有這麼嚴重嗎?」夏央皺眉問。

  「可是,偏偏她撞倒的對象是公司的總裁。」花宇音答。

  顧晴嵐貼在桌上的臉蛋就快和桌面融成一體了,腦袋上出現了幾條黑線。

  「更別提那盤咖哩飯惹出的禍端。」花宇音又無情地提醒。

  「對啊!還是剛煮好的,就這麼貼上那�,搞不好總裁的小弟弟已經被燙傷了。」

  顧晴嵐頭上的黑線又多了一倍。

  「總裁不會因此而成為臺灣最後一個太監吧?」夏央偏著腦袋問。

  「難說,不無可能。」花宇音答。

  「那晴嵐要怎麼辦?」

  「前景堪慮。」花宇音端起綠茶喝了一口說。

  急遽增加的黑線終於壓垮了顧晴嵐。她抬起頭,可憐兮兮又哀怨地看著兩個損友。

  「妳們到底是來安慰我,還是來欺負我的?」眼眶�的淚就快滾下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個什麼總裁不知道走什麼倒楣運,幹麼正好杵在我跌倒的路線上。我以後再也不要吃咖哩飯了啦!」

  花宇音和夏央相覷一眼,然後——

  一陣大笑在兩人之間爆開。

  看著一向優雅美麗的花宇音大笑,實在有些不真實。顧晴嵐噙著眼淚,看著眼前大笑的兩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妳看她的八字眉,好……好醜喔!」之前已經笑不可遏的夏央,再一次狂笑不已,止也止不住。

  「我沒騙妳吧!她只要難過、生氣、憂鬱就會有嚴重的八字眉,好像被拋棄的小狗狗。」花宇音笑著和夏央分享她的觀察心得。

  「真的耶!好像、好像……哈哈哈……」

  顧晴嵐看著好友越笑越誇張,額上的青筋直冒。

  「妳們笑夠了沒!我就快被開除了,妳們還那麼高興!」

  「不用擔心啦!我們只是跟妳鬧著玩的,『花林集團』才不是這麼小氣巴拉的公司。雖然妳得罪的是公司的總裁,但還不至於開除妳。」花宇音最先收起笑容,再度回復她一貫溫柔、優雅的模樣。

  「真的嗎?」顧晴嵐的眼眶還濕濕的,心�因花宇音的話而燃起一絲希望。

  花宇音淺呷一口綠茶。「當然,相信我,妳絕不會被開除。如果妳得罪的是其他人我還不敢肯定,但算妳幸運,撞倒的人是總裁。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就開除妳,傳出去豈不顯得他太小氣?」

  「意思是他會大人有大量,不和晴嵐計較,不然就有損他的名聲嘍!」夏央說。

  「沒錯。」

  厚!看來幸運女神還是有在照顧她的,顧晴嵐心想。要不然她幹麼誰都撞不到,偏偏去撞上公司最重量級的人物?真是撞得好啊!

  「不過……」花宇音又開口。

  「不過什麼?」原本放下心中重擔的顧晴嵐,再次被花宇音擰眉的模樣弄得緊張起來。

  「秘書處因為妳而臨時召開會議是真的。」花宇音道。「妳要有心理準備,經過這次事件,就算妳不會被開除,在公司�大概也不會被委派什麼重要的任務了。」

  「意思是,晴嵐在公司的前途無亮嘍?」夏央問。

  「沒錯。」

  「厚∼∼」顧晴嵐松了一口氣,輕鬆地往椅背一靠。「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沒關係,反正我的志願也不是出人頭地,或想爬到什麼主管的位置。只要能在公司�當個平凡的OL,吾願足矣。」

  「嘿,妳的志願未免也太小了!」夏央朝她的頭敲了一記。

  「妳還真是容易滿足啊!」花宇音也跟著笑?。

  「姑娘,妳才二十三歲耶,怎麼心態像個四十幾歲的家庭主婦?」夏央又罵。

  「人各有志,不行嗎?女強人給妳和宇音去拚,我甘願當我的小女人。」顧晴嵐反駁。她被開除的危機一解除,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起來。

  三人又繼續哈拉一陣後,便各自回到工作崗位。誠如花宇音所說,公司並沒有對顧晴嵐做出處分,只由她的頂頭上司秘書處處長口頭警告。

  也如同花宇音的猜測,顧晴嵐被委派最無關緊要的工作——管理安排公司的會議室及圖書室。

  不過顧晴嵐並不以為意。雖然和她一同是新人的其他秘書都接掌更重要、更有挑戰性的工作,但就像顧晴嵐自己說的,她志不在成就偉大的事業,只要有一份安穩的薪水可以養活自己就行了。

  只是老天似乎有意和她過不去,看不慣她這麼年輕就心態安逸似的,故意安排一連串驚天動地的意外,而這個「咖哩事件」不過是這串意外的序幕開場罷了。

  *********

  「啦啦啦∼∼」心情愉快的顧晴嵐輕鬆地哼著歌,一邊整理會議記錄。偌大的圖書室�只有她一人。

  因為時間是才剛上班沒多久,利用圖書室查資料的人還要再等一會兒才會多起來,這段空檔算是顧晴嵐最輕鬆、最空閒的時光。

  她端起剛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真是愜意啊!

  這就是她想要的OL生活。除去上班第一天所鬧出的糗聞外,一切都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她相信噩運已離她遠去,接下來迎接她的將是光明燦爛、平凡又安穩的OL人生。

  呵呵呵∼∼能一個人享有這麼大一間辦公室,還真不賴。她環視這間安靜又寬敞的圖書室,書櫃上的書籍大多是商業管理及產業界的最新訊息。

  她的工作除了負責圖書室的書籍借閱、整理雜誌資料、公司剪報,還包括管理公司�所有的會議室。

  雖然在很多人眼中,她是悲慘地被冷落在這永不見前途、單調又無聊的圖書室�,但顧晴嵐卻甘之如飴。何況,她一點也不覺得她的工作無聊。

  管理十幾間會議室並不如外界想像那麼簡單,不但要和各部門的人周旋,記住每間會議室的使用時間及單位,確保不會撞期,還得在每個會議結束後去清理善後。

  上班兩個禮拜,顧晴嵐已摸清工作內容,而且能獨當一面。所以帶她的上司秘書盧鈺珈便很少再到圖書室來盯著她工作,只有偶爾碰到重要會議時會打內線電話提醒她一下。

  說起她的上司秘書盧鈺珈,是個嚴謹、工作能力很強的人,說話有條不紊、不茍言笑,第一次見面顧晴嵐還以為她很凶、很難相處。

  可是經過她帶領熟悉工作、相處的一個禮拜後,顧晴嵐發現她只是不愛笑,對她很嚴格卻不刁難。只是顧晴嵐在面對她時,還是有點怕怕的。因為她看起來真的很有威嚴,她想任何人看到她都會不自覺地立正站好吧?

  嘟嘟嘟——

  內線電話鈴聲響起,顧晴嵐在第二聲響前接起電話。「你好,我是顧晴嵐。」

  「我是盧鈺珈。」清脆的聲音聽起來不溫不火,說話俐落不囉嗦,真是聲如其人啊!

  「今天大會議室是不是有重要會議要開?」盧鈺珈沒有打招呼直接說出重點。

  顧晴嵐翻一下記事簿。「是的,與會人數有三十一位,預約的是總裁的柯秘書。」

  「這個會議很重要,等一下秘書處會有人去幫忙,妳盡力幫他們但不用進去。會議時間會持續到下午,午餐的餐點秘書處已訂好,妳可以自行去用餐。只要會議結束後去收拾一下就行了。瞭解了嗎?」

  「嗯……呃、是的!我瞭解了。」察覺自己回答得太隨便,顧晴嵐連忙回神正經地回應。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讓顧晴嵐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會議室的門修好了嗎?」

  她指的是今天正好要開重要會議的那間大會議室。油壓式的門昨天壞了,原本會自動緩緩合上的門,現在快關上時會大力地撞上門框,得靠人工讓它安靜地合上。

  「嗯……還沒有,原本維修室的人安排今天要來,但因為待會兒要開的會議而取消,明天才會來修。」

  盧鈺珈又沉默一會兒。「好吧,妳告知秘書處的人出入時要小心,不要干擾到會議進行。」

  「是。」

  遵照上司的指示,顧晴嵐開始一天的工作。中午時,由於商借資料的人比平常多,所以她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去員工餐廳用餐。不過,能選擇的餐點不多,只剩她最感冒的咖哩飯。為了不再勾起令人討厭的回憶,顧晴嵐勉為其難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個禦飯團果腹後便回到工作崗位上。

  回到座位上,顧晴嵐看到電腦螢幕上有一張留言。秘書處的人留言說大會議室的會議已結束,她可以去收拾善後了。

  顧晴嵐拿起抹布和託盤,往大會議室走去。心中盤算著,等她收拾完會議室,再處理一下今天歸還的書籍,大概就可以下班了。

  今天她和花宇音、夏央約好了,要去吃韓式烤肉。光是想到那又酸又辣的泡菜,顧晴嵐的心不禁雀躍,腳步也跟著輕盈起來。

  可是,當她推開大會議室的門,卻發現還有一群人聚在長會議桌的另一端。

  咦,難道會議還沒開完?她不動聲色地回頭看看會議室外,秘書處的人並不在啊!是她搞錯了,還是有人在會後留下來討論事情?

  再探頭一看,我的媽呀!柯秘書也在場,看來這場會議是尚未結束,她還是不要進去打擾比較好。

  為了她平穩的OL生涯著想,顧晴嵐躡手躡腳地退出會議室。幸好柯秘書沒發現她,不然又要遭他白眼了。

  原本顧晴嵐也不知道柯秘書為何打一見面就賞她白眼,不給她好臉色看。後來輾轉從秘書處處長董念慈那兒才知道,原來柯秘書是總裁的秘書,發生「咖哩事件」時,他就在現場。

  顧晴嵐才想起柯秘書就是當時脫外套要給總裁「遮羞」的那個男人。

  想想她害他的主人蒙上不白之「羞」,也難怪人家不給她好臉色看了。自此之後,顧晴嵐每回看到柯秘書就像老鼠遇到貓一樣,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裝忙,就是不敢與那雙厲眸四目相對。

  立在門前,顧晴嵐大大呼了一口氣,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邊大呼好險,一邊等著那壞掉的門靠上來。

  還好她有看到柯秘書,來得及避開和他打照面的機會;也還好她記得門壞掉了,絕不會讓門砰地撞出聲,不然萬一遇上柯秘書,她又要被那雙眼睛瞪到結冰了。

  可是,等了半天,身後的那只手不但沒等到厚重的門板,反而觸到一陣溫熱又硬的物體。

  咦?門何時多了個門把,她怎麼不知道?而且這觸感……顧晴嵐皺著眉左摸摸、右摸摸——這是布料的觸感啊!公司的門把何時這麼講究裹上包布啦?

  「妳摸夠了沒?」身後冷不防傳來一句冷漠的聲音。

  那冷峻的感覺,似曾相識得讓顧晴嵐頭皮發麻。

  我的天啊!她沒那麼倒楣吧,一連中了兩支下下簽她究竟是漏了哪尊神忘了拜,讓她這個月衰到最高點。

  顧晴嵐慢慢地回頭,往上一看。

  果然沒錯,那個被她上下其手的受害者果然就是——花靖堯!


第二章

又來了!他又是那副看到鬼的蒼白表情。

  如果他不是被她嚇到臉色發青,顧晴嵐真的很懷疑他是不是體弱多病,否則怎麼每次看到他,他都一臉慘白。

  「你的手還要放在我身上多久?我要收費了。」花靖堯冷冷的聲音,像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雖然他說的話聽起來很幽默,可是那冰冷的聲音卻讓人笑不出來。

  顧晴嵐聞言往下一看。

  Oh!My God!她、她、她的手——又黏在他的重點部位上了。

  顧晴嵐像機器人般迅速舉起那只鹹豬手,不懂自己為何兩次見到花靖堯都這麼「幸運」,和他的小弟弟有第一類接觸。

  「對、對不起!」顧晴嵐脹紅臉,拚命道歉。

  花靖堯不發一語地上下打量她一會兒,顧晴嵐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快跳出來了。像過了一世紀般,花靖堯如同上回威風凜凜地走了。

  顧晴嵐看著他寬大的背影,心�的害怕有瞬間消失了。不過消失的時間不到短短幾秒,尾隨在花靖堯身後的人的竊竊私語,以及死盯在她身上的冰冷目光,讓她再度陷入恐懼中。

  「顧晴嵐?!我真不敢相信,居然又是你!我不是叫你離總裁、離我遠一點嗎?」柯英司鐵青著一張臉,看起來活像從地獄來的索魂使。

  「我、我……」一遇到他,顧晴嵐徹底變成可憐又無助的小白兔。

  「為了避免遇到你,我特地交代秘書處的人不可以讓你來,他們人呢?為何放你到處亂跑?」

  原來早上盧鈺珈之所以那麼交代她,是因為柯英司下的命令。厚!他說那是什麼話?什麼叫放她到處亂跑?她是惡犬嗎?太傷人了吧!

  可是膽小的顧晴嵐只敢怒不敢言。開玩笑,她又不是?子,說出來就是死路一條。

  「呃……我收到秘書處的留言,說會議結束了,所以我才……才過來收拾……」

  聽完顧晴嵐的解釋,柯英司雖然沒再開口責難她,但一雙厲眼仍兇惡地盯著她不放。

  「顧小姐,你應該成年了吧?」柯英司忽然不著邊際地問。

  「呃?」雖然搞不懂他幹麼這麼問,但顧晴嵐還是老實地點點頭。

  「你的視力怎樣?有近視嗎?」

  「唔……」顧晴嵐想了想,搖搖頭。從小到大她最優的就是視力,只比老鷹略

遜一籌而已。

  「我想成年人的你,加上沒有障礙的視力,應該都足夠讓你看清並判斷所有的狀況嘍?」

  他到底想說什麼,繞這麼大一個彎,她的腦筋都快打結了。儘管搞不太懂他到底想幹麼,但屈服於那雙厲眼的顧晴嵐還是莫名其妙地點了頭。

  「那我就再鄭重地對你說一次——離、總、裁、遠、一、點!」柯英司的表情再次幻化成惡魔,對著顧晴嵐大吼。

  哇啊,好可怕的傢伙,好可怕的表情!有一瞬間,顧晴嵐還以為會被吃掉哩!

  望著柯英司高大的背影,顧晴嵐忍不住想起另一個高大的身影。為什麼?明明受害者是總裁花靖堯,可是偏偏凶她的人卻是秘書柯英司,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

  晚上,顧晴嵐匆匆忙忙地趕到韓國烤肉店時,花宇音和夏央已經到了。夏央一見到她就露出大大的揶揄笑容。

  「『好色女』總算出現了!你今天又出名了,你知道嗎?」夏央笑著說。

  「什麼?!」顧晴嵐一邊放下皮包入座,一邊對著夏央大叫:「你們……全都知道了?」

  「當然!」夏央淘氣地對著她眨眼。「而且還?細靡遺呢!」

  「不、不會吧?」顧晴嵐的心涼了一半。

  「你的『豐功偉業』已經傳遍公司上上下下了。」花宇音很好心地告訴她。

  「我的天啊!怎麼會這樣?我真的毀了。」她全身無力地趴在桌上,真想就地變成化石算了。

  「這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是不是被留下來訓話?」坐在顧晴嵐對面的夏央說。

  顧晴嵐無力開口,只是點點頭。

  「是你們秘書處處長嗎?有沒有被罵得很凶?」花宇音問。

  「是我的直屬上司盧鈺珈啦!她不用罵,光是用瞪的就能讓我皮皮剉,而且她也不罵人,只是安靜得教人坐立難安,我覺得好像小學生被叫到訓導處罰站。」

  「哈哈哈∼∼的確很像。我也聽說秘書處有個秘書很難纏,大概就是你的那個上司吧!」夏央笑道。

  「大概吧!不過我想難纏的不只有她而已。」

  「怎麼,還有比她更難纏的人?」夏央問。

  「就是總裁的秘書柯英司。」顧晴嵐回答。「我真搞不懂,受害者又不是他,可是他卻比總裁的火氣還大。我想那個傳言應該不假吧!」

  「什麼傳言?」花宇音皺眉問。

  「就是我們總裁和柯英司是戀人這個傳言,對吧?」夏央代顧晴嵐回答。

  「對對對!你怎麼知道?」顧晴嵐終於離開桌面,眼睛發亮地看著夏央。

  「打掃的歐巴桑跟我說的。」為人親切又阿莎力的夏央,很容易和人混熟。尤其她的正義感讓她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有時看到打掃的歐巴桑忙不過來,還會主動出手幫忙,讓她迅速博得公司�所有歐巴桑的好感。

  夏央也從這些歐巴桑嘴�得知許多八卦傳言。

  「原來如此。唉,想不到總裁這麼難得一個黃金單身漢,竟然是同性戀。」顧晴嵐歎氣道。

  「怎麼,難不成你對總裁有意思?」夏央眼睛一亮,沖著顧晴嵐露出奇怪的笑容。「也難怪,你都把人家『摸』遍了,原來是因為你肖想他對不對?」

  顧晴嵐紅著臉駁斥道:「我才沒有,那是純屬意外。我巴不得能離他越遠越好。」

  「是嗎?我看難嘍!你不知道嗎?除了『好色女』這個名號外,你今天又多了個綽號喲!」

  「什麼?」

  「就是『總裁殺手』啊!」夏央答。

  「嗄?我?」顧晴嵐愣在當場,她轉頭望向花宇音尋求不一樣的答案。「真的嗎?」

  花宇音右手支著下巴,左手拿著筷子挾起一片烤肉,一臉平靜但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霎時,顧晴嵐看見地獄在她眼前打開了大門。這回,她搞不好真的要回去吃自己了。

  哇∼∼她真的是世界上最不幸的OL了!

  *********

  真的要去嗎?這樣好嗎?如果只要離他遠一點應該不會有事發生吧?可是,那個柯英司一定會不斷藉機嘲諷她,不讓她好過。但若不去,她的飯碗恐怕真的不保了。

  顧晴嵐一早就在總裁的辦公室前徘徊躊躇、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去向花靖堯道歉,求他大人大量放她一馬,讓她繼續在公司待下去。

  還是去吧!為了她光明燦爛的OL未來生涯著想,她要拚了!

  最後她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勇敢地敲敲門。沒想到門是虛掩著的,只是輕輕一敲就開了,也讓她看到了驚天動地的一幕——

  柯英司站在花靖堯面前,姿態親密地為他打領帶,嘴�有條不紊地報告今天的行程及重要事項。

  是真的!是真的!原來傳言不假,他們兩個人真的有曖昧之情。

  顧晴嵐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她轉過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目睹這精采的畫面。

  突然之間,她的大腦失去作用。她究竟該怎麼辦?是轉身離去,還是……

  「總裁,我不懂,你為何不順從董念慈的意思,藉此機會開除那個小麻煩就好?反正由秘書處的人出面,沒有人會認為是你小心眼。」柯英司柔和的男中音�有一絲不悅。

  顧晴嵐的耳朵瞬間自有意識地拉長。呃……不是她故意要偷聽,只是剛好、不小心他們的話就這麼毫不費力地溜進她的耳朵、鑽進她的大腦,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可是我記得她的直屬上司有開口替她求情,再說一個新進員工才進公司不到一個月,只因為得罪了我而被開除,就算有人替我開刀,就算名目再怎麼冠冕堂皇,我仍難逃眾人悠悠之口啊!」

  花靖堯面帶微笑地走回位子,柯英司仍是一臉不悅地立在原地。

  「司,只不過是一個小助理,何必如此生氣?」

  他叫柯秘書「司」耶!好……親密喔!沒想到平時看來冷漠、不苟言笑的總裁,也有溫柔、輕鬆的一面。顧晴嵐心想。

  「偏偏是個超級麻煩的小助理!真不知你到底哪兒和她犯沖,每一次見面都搞得驚天動地的。」柯英司一邊說,臉上的嫌惡表情不斷加深。

  「呵呵,你的表情好像一個吃醋的情人喔!」花靖堯笑著說。

  柯英司的怒氣一觸即發。「總裁,你別再說這種火上加油的話,你很清楚外面已對我們倆的關係傳得繪聲繪影的了,你別老是冷眼旁觀地火上加油!」

  花靖堯不怒反笑。「怎麼,怕你的阿娜答生氣嗎?」

  「總裁。」柯英司突然變得無比嚴肅。「您最近應該要更謹言慎行才是,董事會即將在下個月召開,您的叔父,還有想拉您下臺的人,一定會找盡各種理由來攻擊您,所以就請您別再說這種會讓人想入非非的話了。」

  花靖堯同樣一臉嚴肅地望著他,沈吟良久,才說:「傳雄果然是很會吃醋的情人。」

  柯英司聽了差點沒昏倒。

  「總裁!我可是很替你擔心耶,你別老是提到那傢伙!」花靖堯擺明瞭是顧左右而言他嘛!偏偏他提的是他最不願想到的人。

  花靖堯歎了口氣。「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給他作的媒?別人要怎麼揣測我又管不著,如果因為這點流言蜚語就生氣、就懷疑你的話,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你不如考慮一下我,我保證會很溫柔的。」

  厚、厚、厚!沒想到真實情況比傳言更加精采,總裁和柯秘書的關係不僅曖昧,還牽涉到三角關係,真……真是太勁爆了!

  顧晴嵐搗著胸口,心跳不由自主地以高速狂飆。

  「你?省省吧,少拿我開玩笑了!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別害我。還有,不要一臉正經地說這種話,很惹人厭耶!」柯英司緊擰著眉道。

  「你怕我對你的愛意會被傳雄知道,惹他醋海翻騰嗎?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你少來了,哪一次你不是在捋完虎須後把我一人丟給他?我被你整夠了,別想我會再上當。」柯英司賞他一個大白眼,花靖堯則一副無所謂地望著他。

  「你不也都能安然度過,又何必抱怨哩?」

  「安然度過?」柯英司張大雙眼,憤憤不平地瞪著他的上司。「你自己去試試,看你還會不會說得那麼輕鬆!」

  「沒辦法,我也很想啊!可惜傳雄一見鍾情的對象不是我。」花靖堯聳肩道,說得—臉無奈,只有柯英司明瞭其中幸災樂禍的成分。

  「你——」

  「誰躲在那兒?」花靖堯忽然對著門口大喊,阻斷了柯英司的抗議。

  反應迅速的柯英司立刻沖至門邊,一把逮住正想轉身逃跑的顧晴嵐。

  「顧晴嵐?!又是你!你躲在這兒幹麼?」柯英司一見到這個麻煩小助理,忍不住血壓狂飆。

  「呃……嗨,柯秘書,早啊……」顧晴嵐虛弱地打招呼。不是她故意使出招數拖延時間,而是此時腦袋一片空白,除了打招呼她想不出其他話來回應一臉鐵青的柯英司。

  柯英司先是沈默數秒,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對準她的耳朵大吼:「你這個大白癡,誰叫你一大早跑來這兒打招呼!」

  高分貝的震撼像箭般直穿顧晴嵐的雙耳,瞬間,耳鳴讓她的頭腦發昏,雙眼像兩圈蚊香不停地繞圈,大腦正式當機。

  「夠了,英司。帶她進來。」

  門後傳來花靖堯冷靜的聲音,讓柯英司即時停止接下來的開罵,像拎著小雞般將顧晴嵐抓進辦公室,然後確實地關上門。

  一見到花靖堯,顧晴嵐忍不住驚歎。他真的很帥,眼睛深邃迷人,鼻樑又挺又直,可惜啊可惜,居然……是個同性戀。唉,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個美男子。

  「你是顧晴嵐,對吧?」花靖堯冷冷地問著。

  尚未從高分貝震撼中恢復的顧晴嵐,只能呆呆地點頭。

  「你到我的辦公室來有什麼事嗎?」

  顧晴嵐呆了一下,想了想,才想起原本來這兒的目的。

  「來道歉。」

  「道歉?」花靖堯挑起一道眉。「道什麼歉?」

  「因為……因為我不小心誤傷總裁寶貝的小弟弟。」直到說出口,一直發暈的顧晴嵐才猛然回過神來。

  OH!My God!她說什麼?她怎麼不加修飾地說出那句話?一個淑女會在男人面前談論對方的小弟弟嗎?她真是暈過頭了,乾脆真的昏死過去好了。

  面對著空氣中的尷尬氣氛,顧晴嵐真的很希望此時地上能出現一個洞,好讓她立即消失。

  顧晴嵐低著頭,偷偷地瞄著花靖堯的表情。咦?怎麼又是那副慘白的虛弱表情?難不成總裁被她驚世駭俗的言詞嚇過頭,嚇出病來了?

  「顧晴嵐!」柯英司愣了一會兒後,隨即怒不可遏地低吼,才正準備要發作時,卻被花靖堯阻擋下來。為了怕柯英司又按捺不住失控的情緒,他讓柯英司先出去。

  柯英司雖不情願,但最後仍畢恭畢敬地點頭告退,臨去前還很很地瞪了顧晴嵐一眼,警告意味濃厚。

  顧晴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正面臨一個很不得了的場面。

  「你說你是來道歉的,可是為什麼會躲在門後偷聽?」花靖堯兩眼炯炯有神地直望進顧晴嵐的眼底。

  看得顧晴嵐心跳忍不住又加快。

  「呃……那是意外,你們談得太忘我,我不好意思打擾,不知道該何時敲門,所以就變成你以為的那個樣子,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偷聽,相信我,我真的——」

  「夠了!」花靖堯皺著眉打斷顧晴嵐自言自語般的喋喋不休。

  顧晴嵐趕緊搗住嘴巴,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開始像個歐巴桑般念個不停。她也不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花靖堯面前一緊張,她就會語無倫次地一直說個不停。

  花靖堯沈默地打量著她,冷汗滑下晴嵐的背,在那雙淩厲的目光下,她發現要不皮皮剉,真的很難。

  她之前以為柯英司的眼神就很可怕,但此刻顧晴嵐發現,總裁的眼神更令人膽戰心驚。那沈默無聲的壓力,猶如千斤重,壓在顧晴嵐的肩上。

  「你聽到多少?」

  終於,他開口了。

  顧晴嵐暗暗地喘口氣,回答:「沒多少。」

  「那是多少?」花靖堯咄咄逼人地問。

  「大概這麼多吧?」顧晴嵐想都沒想地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約兩公分。直到透過指間看到花靖堯鐵青的臉,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蠢。

  花靖堯繃著臉,默默無聲,忍不住地揉揉太陽穴。「這麼多?那是全聽到了嘍?」

  顧晴嵐低下頭,小小聲地說:「應該沒那麼多吧?」

  「是嗎?你應該也有聽到流言吧?」花靖堯的聲音又回復到平常的冷靜。

  「嗯……有……」

  「你相信嗎?」

  「啊?這個嘛……」本來還有點懷疑,但從剛剛撞見的那一幕來看,要不相信也難吧?

  「其實,戀愛是沒有界限的。」

  忽然,顧晴嵐沒頭沒腦地迸出這麼一句話。

  「雖然,同性戀在許多人眼中很奇怪、很不可思議,但奇不奇怪,不過是大多數人的感覺,和對錯並無關。如果,只因為別人的目光就錯過自己一生的真愛,那就太不值得了。」

  一口氣說了那麼一大篇道理,顧晴嵐覺得好喘。不曾在別人面前說教的她,居然對著公司的總裁說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話,他一定覺得她很奇怪吧?

  花靖堯只是平靜地望著她,喃喃說:「是嗎?不過是大多數人的感覺啊?你……是在安慰我嗎?」

  「啊?我……」

  「你果然聽到了所有的對話,也相信我和英司是一對戀人的流言嘍。」

  「……」

  她真是大豬頭,說了那麼多無異是自打嘴巴、不打自招了嘛!

  花靖堯又不發一語地打量她,顧晴嵐覺得自己在瞬間仿佛被剝光了衣服,未著寸縷地站在他面前。

  他灼熱的目光一寸寸地梭巡過她的身體,頭髮、肩膀、胸部、臀部、腿,最後才又回到她的臉。

  顧晴嵐只覺自己全身發熱,一顆心就像快跳出喉嚨般,頭皮發麻,嘴巴發乾。他到底要這樣看到什麼時候啊?

  「你真的想道歉嗎?」

  終於,在冗長的沈默後,他開口問了這麼一句話,卻讓顧晴嵐完全摸不著頭緒。

  「啊?」

  「你真的想為你的行為賠罪嗎?」

  「呃……嗯!」她遲疑地點頭,總覺得他眼底的光芒閃爍得有些詭異。

  「那麼,可以幫我一個忙嗎?」花靖堯面無表情地說。

  「什麼忙?」

  「——當我的女朋友吧!」


第三章

 「嗄?」

  顧晴嵐茫茫然地看著他,花靖堯則一副公事公辦地坐在辦公桌後,嚴肅得好像剛剛對她說了什麼工作建議似的。

  「我說我們交往吧。」他又重複一次。

  「交往?」

  「沒錯。」花靖堯點點頭。

  「你跟我?」顧晴嵐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花靖堯又點頭。

  「為什麼?」

  「你不是想幫忙嗎?」

  花靖堯冷靜又理智的模樣,讓顧晴嵐覺得自己好像瀕臨瘋狂的邊緣。她壓下體內翻湧的歇斯底里,點頭認同。

  「你不是想賠罪嗎?」他又問。

  顧晴嵐同樣只能點頭。

  「那就對啦!」

  他一副理所當然,毋需再解釋的樣子,令顧晴嵐忍不住爆發。

  「對什麼?這和我們交往有什麼關係?」她大吼。

  「這就是我想請你幫的忙。」他說得好像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卻不懂她為何反應這麼激烈。

  「這就是你想請我幫的忙?」她咬著牙重複,覺得自己像是置身超現實的夢境,一切都變得詭譎難辨。

  花靖堯突然擰著眉看她。「你生病了嗎?」

  「嗄?」他現在又在耍哪一招?為何她覺得他們好像來自不同星球的人,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你一直在重複我的話,你是生病了嗎?」

  「本來沒有,不過快了。」

  「你要不要去醫務室休息一下?」

  「我可能需要更專業的醫生才行。」顧晴嵐喃喃自語地說。「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你是說得很清楚,但我聽得很模糊。」顧晴嵐扶著額頭,走到沙發上坐下。

  她覺得剛剛好像發生了六級地震,晃得她頭昏。

  「我哪一點說得不夠清楚?」

  「都很不清楚。」顧晴嵐抬頭,看著他起身,優雅地朝她走來。「首先,你為何要我和你交往?這算幫你哪門子的忙?再來,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找我幫你的忙?」

  花靖堯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足足有十秒鐘。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還是我的問題太複雜?」顧晴嵐摸著臉問。

  「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問出這麼犀利的問題。」花靖堯如實地回答。

  厚!他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麼犀利的問題,他以為她的腦袋裝的是漿糊嗎?!真是太污辱人了吧!

  不過,顧晴嵐沒時間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氣,她更急著想聽他的解釋。

  「你剛才應該也聽到英司和我說的話吧,最近有關我們是親密愛人的謠言甚囂塵上,我本來是不以為意,但董事會卻不這麼想。為了避免麻煩,我希望你假裝我女朋友一陣子。」

  原來是假裝啊!害她以為……顧晴嵐咬著下唇,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至於為何找你幫忙,那是因為你正好偷聽到我們的談話,就當是天意吧!不然,你也可以把這當成工作,就當是一項秘密任務吧!」

  「工作?」顧晴嵐說。「那就是說,我不能拒絕嘍!」

  花靖堯又盯著她一會兒。「原來你還不太笨。」

  喂!這太傷人了吧?顧晴嵐杏眼圓睜地瞪著他。「你再損我一句,我就……」

  「就怎樣?」花靖堯挑著眉問,眼底出現一絲興味。

  「就……」一股氣臨到嘴邊,卻吐不出來。他堂堂一個企業集團的總裁,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員工,雖然她大可以率性地拍桌子說不幹,但她真的捨不得這份工作和薪水。

  「就不幹,是嗎?」花靖堯替她說完。顧晴嵐低下頭不說話。

  「顧小姐。」花靖堯突然這麼叫她,害顧晴嵐渾身長刺般不自在。「我知道這對你實在是強人所難,但只是權宜之計。我是很希望你能幫這個忙,但如果不行,我也不勉強你。你就當我沒提過吧。」

  「呃……」聽到花靖堯這麼一說,顧晴嵐反倒不安、猶豫起來。「如果只是幫忙,當然沒問題,但我怕……」

  花靖堯露出詢問的眼神,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柯秘書會很反對吧?他會不會誤會你什麼?」

  花靖堯聞言皺緊眉頭,臉色又開始變得奇怪。

  咦,他該不會又發作了吧?好幾次都看他一臉痛苦的模樣,是不是她提到柯英司觸動他的傷心處,所以才會露出那種表情?還是,他舊疾未愈,只要稍加刺激就會復發?

  花靖堯轉過身去,深呼吸後才轉回來看著顧晴嵐。「你不用擔心他,我會交代他別太為難你的。」

  「哦!」顧晴嵐不敢再多說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刺激到他。

  「那麼就從今天開始吧!」

  「嗄?這麼快?」

  「當然,越快開始,就越快結束。董事會下個月就要召開了,在那之前,我們得儘快讓大家相信我們正熱烈、親密地交往。所以,明天晚上你有空嗎?」花靖堯拿出PDA,一邊點選一邊問。

  「啊?」顧晴嵐還反應不過來。「明晚?有吧?」

  「那就明晚七點,我們去約會吧!你打扮一下,我去接你。」花靖堯公事公辦的態度,讓她感到一陣心寒。

  他都這樣談戀愛嗎?不過,他們的情況也不尋常。一切都只是假裝的,你還想怎樣?顧晴嵐暗暗吸氣振作。

  「好,我知道了。」她認命地說。

  花靖堯按下內線要柯英司進來。

  顧晴嵐還是覺得很不真實,活到這麼大,從沒交過男朋友、和男人相處經驗不多的她,居然在不到一個月內成了公司�眾所周知的「好色女」。

  現在,又陰錯陽差地成了公司最大尾的總裁的冒牌女友,她突然有股想笑的衝動。

  「總裁,有什麼事吩咐?」柯英司恭謹的聲音穿透顧晴嵐飄得老遠的思緒,讓她回過神來。

  嘖!這麼快就得面臨第一道難關了。顧晴嵐作個深呼吸,既然決定了就不能退縮。反正花靖堯在場,他也不能對她怎麼樣,再說這個爛主意也不是她想的,追根究柢她還是受害者哩!

  這麼一想後,顧晴嵐抬頭挺胸地面對。花靖堯正好也已將他們倆要假裝交往的消息告訴柯英司。

  「什麼?要這個麻煩助理當你女朋友?!」柯英司這一吼,完全破壞了平日冷靜有禮的形象。「總裁,你確定嗎?」

  「怎麼,你剛剛不是還很擔心我和你的流言會在董事會中對我不利嗎?我想辦法解決了啊!」

  花靖堯繞過辦公桌,頎長的身軀隨興地靠在桌邊,雙手撐在身體兩邊,帥氣的側臉和炯然的眼神顯露他特有的自信和風采。顧晴嵐看得不禁有些呆了。

  「我是希望你想辦法解決,但也不能這麼草率地解決啊!更別說你還找了個超級麻煩的人物來幫忙,我怕到時候會越幫越忙!」柯英司的口氣�不難聽出他對顧晴嵐的厭惡。

  噯……這柯秘書未免太小看人了吧?居然說她會越幫越忙?可惡!原本還覺得為難的顧晴嵐被柯英司這麼一說,反而更加堅定幫忙到底的決心。

  「柯秘書!」顧晴嵐倏地站起。

  「什麼事?」柯英司不耐煩地轉頭瞪她。

  「既然總裁找上了我,就代表他相信我足以勝任,我也絕不會辜負所托,我向你保證我會盡力完成這個任務的。」顧晴嵐自信地挺起胸膛說。

  「哼!保證?你拿什麼保證?」

  「我——」

  「好了!」花靖堯出聲阻斷顧晴嵐的反駁。「英司,我已決定了,就請你全力配合吧!」

  柯英司雖然不情願,但仍點頭說:「是,我知道了,總裁。」

  「顧小姐——哦,不,從現在起,我該改口叫你晴嵐,可以嗎?」花靖堯轉頭對著顧晴嵐說。

  「嗯!」突然直接承受那深邃眼眸的注視,顧晴嵐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那就這樣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別忘記明晚的約會,再見。」花靖堯再次提醒她。

  「好。」顧晴嵐咽了咽口水。「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她全身僵硬地邁開步伐,準備朝門口走去。沒想到一個不小心,腳絆在一起,她重心不穩地往前跌。

  上天果然是眷顧她的,她又再次帶衰地撞倒花靖堯,不但害他的頭撞上實木辦公桌腳,屁股還重重地跌在地上。很奇妙地,仿佛是命中註定,她的膝蓋像是長了眼睛地碰上他的重要部位。

  「啊——」

  「哇啊——」

  「嗚啊——」

  一連串的慘叫聲中,以柯英司的最淒厲,花靖堯的最慘烈,顧晴嵐的則是驚惶�透著絕望。

  混亂過後,每個人好像都被點了穴般,動也不動地僵在原地。顧晴嵐趴在花靖堯的胸膛上,他渾厚有力的心跳在她耳邊跳動,男性的氣味鑽入鼻間,乾淨中有一絲清香,令她分不清是他的發香還是衣服上洗衣精的香味。

  柯英司看著顧晴嵐再次跌在花靖堯身上,一股火瞬間沖上腦門。

  「顧晴嵐——你這個大衰神,你不會跌遠一點啊!你到底要謀害總裁幾次?!我快被你氣死了!」柯英司的怒吼打破顧晴嵐意亂情迷的思緒。

  她連忙爬起,跪在花靖堯的兩腿之間,忙不迭地對著他?道歉。「總裁,真是十二萬分的抱歉,我又再次重傷您寶貝的小弟弟,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花靖堯的臉色先是泛白然後轉青,顧晴嵐看著他瞬息萬變的臉色,心中一陣驚駭。

  慘了、慘了,她這次真的完了,看來這花靖堯真的有宿疾,被她這麼一撞,舊疾復發了。看他鐵青的臉、緊皺的眉,可怕得像是隨時會掛點,顧晴嵐覺得這次她真的是小命不保了。

  突然,一陣如雷的笑聲,從花靖堯的嘴�爆開。他笑得前俯後仰、眼角泛淚,跪在他腿間的顧晴嵐呆若木雞地看著他笑到無力地往後倒,雙肘彎曲地撐在地上。

  「我……我……我真的不行了,這次……哈哈……我忍不住了……哇哈哈哈……喔!好痛……哈哈……」

  這……這什麼跟什麼啊?眼前這個花靖堯,真的是她印象中那個嚴肅又冷靜的總裁嗎?怎麼……怎麼會笑成這樣?難不成,之前她以為他是因為身體有毛病,以為他體弱多病、面有菜色,全是她誤會了?

  他之所以一臉大便的模樣,全是為了憋笑的關係?!

  「總裁!」柯英司著急地大叫。「您別再笑了!要是被別人聽到,有損您的形象啊!」

  「咳!呵呵……我知道,可是……真的太好笑了。」花靖堯像個大男孩般露出爽朗的笑容,他深呼吸好調勻氣息,然後低下頭,對上顧晴嵐怔愣的臉。「你真的很會跌耶,我從沒看過平衡感這麼差的人,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啊?」

  「啊?」顧晴嵐的腦子還轉不過來。

  柯英司閉著眼,一手無力地扶著額頭。「總裁,現在不是探究這種問題的時候。」

  「是嗎?可是我想大概連科學家都會很好奇,想把她的頭剖開來看看吧?」花靖堯一邊說,一邊坐起身。

  把她的頭剖開來?他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想法?顧晴嵐又驚又怕地往後移動,也不管屁股是不是會磨痛。

  花靖堯站起身來,擰著眉跳了跳,然後又蹲下來,一直深呼吸。

  他現在又怎麼了?幹麼突然做起運動來,還一臉怪異的表情。

  「你……你在做什麼?」她怯怯地問。

  柯英司不耐煩地歎口氣。「還不是你害的,你以為男人那個部位是銅牆鐵壁嗎?被你那麼大力撞到不會痛嗎?總裁沒痛到哀爸叫母已經算很厲害了。」

  原來,他是……在平撫傷痛啊!一想到他現在忍受的痛苦,顧晴嵐感到難堪和尷尬。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顧晴嵐又開始忙不迭地道歉。

  「你要真的覺得抱歉,就離總裁遠一點。」柯英司說著轉頭看向花靖堯。「現在你又再一次領教到這麻煩助理的功力了吧?還確定想要她幫忙當你的假女友嗎?」

  花靖堯彎著腰不說話,又深呼吸一口氣後,才直起身來。「是不想,但事到如今勉強湊合著用吧!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內情,也不想真的去找個女朋友,所以……」他看向仍跪坐在地上的顧晴嵐。「還是拜託你嘍,但是……請離我的小弟弟遠一點,可以嗎?」

  顧晴嵐猛點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唉!算了,我看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柯英司扶著額頭道。「我也會多幫你盯著她。今天下午,我會把你們秘密交往的風聲放出去,而你——」柯英司嚴厲地瞪著她。「面對別人的探測不要承認也不要否認,只要用笑敷衍過去就行了。知道嗎?」

  「哦!」顧晴嵐答。

  「還有,從現在起注意你的服裝儀容和工作態度。」柯英司又交代。

  「咦?幹麼?」

  「好增加緋聞的可信度。你以為總裁的女朋友很好當嗎?你的每一部分都會被人家用放大鏡來檢測,所以要比以前更加注意才行。」

  嗄,這麼麻煩?顧晴嵐皺起眉,心�有點退縮了。她一向大而化之,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評價,只重視自己的感覺。自己活得自在最重要,外人要怎麼想她,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所以柯英司的要求對她而言,是很難做到的。

  「你別嚇她了。你也不需要太刻意,英司說的雖然不假,但沒那麼誇張。你放輕鬆,反正只要熬過下個月的董事會就行了。」花靖堯雖然沒啥表情,但聽得出他在安慰她。

  顧晴嵐心�泛起一絲溫暖。他好像不像表面看來那麼嚴肅和難以親近嘛。

  她對他點頭致意後,離開辦公室。

  柯英司等到門確實關好後,回頭看見花靖堯眉頭微鎖地坐入辦公椅。

  「總裁,您為何要她幫這個忙?」

  「誰教她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再說,一時之間我上哪兒找一個足以信任的女人來權充我女朋友?」花靖堯答。

  「難道她就能信任?」柯不以為然。

  花靖堯沈默半晌。「至少我相信她。」

  柯英司翻翻白眼。「您也不過才見過她幾次,更別提她每次和你碰面時都幹了什麼好事,如此就足以得到您的信任了?」

  花靖堯彎了彎嘴角。「誰說我只憑見過幾次面就相信她了?」他拿出一份文件,丟在桌上。

  「你調查過她了?」他拿著那份文件翻了翻。

  「同時也發現一件有趣的事。」花靖堯往椅背靠,雙手放在扶手上。

  「什麼事?」柯英司眯起眼問。

  花靖堯不答話,雙手放在兩側的扶手搭成尖塔,眼底潛藏著一抹深思的精光。

  「你很快就知道了。」

  **********

  下午柯英司出現在圖書室,還拿著一份紅色的機密檔,神情嚴肅地看著顧晴嵐,最後重重地歎氣搖頭,然後很不情願地將那份檔交給她。

  「這是什麼?」她接過文件時問。

  「有關總裁的個人資料及學經歷。」他答。

  「啊?」顧晴嵐吃驚地望住他。「給我這個做什麼?」

  柯英司不耐煩地瞪她。「當然是給你看啊!難不成叫你吃下去嗎?」

  顧晴嵐縮縮脖子,小心翼翼地又問:「我看這要做什麼?」

  這回柯英司像是再也忍不住,對著她的耳朵咆哮:「你以為我喜歡隨便把這資料給別人看嗎?!當然是為了讓總裁的計畫順利進行啊!」

  顧晴嵐閉上眼搗著耳朵,心臟險些就被他的大嗓門吼得跳出來。

  柯英司深吸口氣,強作冷靜。「你既然要當總裁的女友,雖然是假裝的,但總得多少瞭解他的背景、個性才有說服力啊!」

  「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顧晴嵐偏著頭,看著手上的紅色文件說。

  「當然有道理。」柯英司很有魄力地一槌桌面。「明天早上之前,把這些通通背起來,要把總裁的興趣和喜好全部記熟。」

  「什麼?!」顧晴嵐趕緊翻開檔,那足足有三十幾頁耶!「這麼多?我怎麼可能背得完?」

  「背不完也得背!」

  她又仔細地翻了一下。「天啊,花尚謙有四任老婆?!每任老婆各生下一名子女,花靖堯是排行最大的。連花家的族譜也有?」

  柯英司拿起桌上的一本雜誌卷成長筒,重重地敲一下她的頭。「不可以直呼老爺和總裁的名諱。」

  「哎喲!」顧晴嵐摸了摸被敲痛的頭。「用說的就可以了,別動手動腳的。」然後低聲喃道:「什麼老爺,好像古代人哦!」

  他毫不留情地又敲她一下。「我聽到了。」

  「哎呀!好痛!」

  「我爺爺是靖堯少爺母親愛子小姐家族的管家。小林株式會社是日本相當古老、傳承已久的百年公司,小林俊郎是株式會社第二代接班人,愛子小姐是俊郎老太爺的掌上明珠。至於靖堯少爺的父親——花尚謙老爺是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因為曾有恩於老太爺,於是老太爺將愛子小姐許配給尚謙老爺。」

  柯英司說得很認真、仔細,但顧晴嵐卻聽得很模糊、一頭霧水。

  「柯秘書,你說話一定得爺來爺去的嗎?搞得我都弄不清楚誰是誰了。」顧晴嵐抓抓頭髮、緊擰眉頭說。

  「你給我認真一點!」柯英司下意識就想抄起雜誌來敲她頭,可是卻發現手邊的雜誌不見了。

  顧晴嵐揚揚手上的雜誌,得意笑道:「我才不會讓你再拿這個敲我的頭。」

  柯英司歎氣,掄起拳頭朝著她的腦袋又是一拳。「你以為沒有雜誌就不能打你嗎?太天真了!」

  顧晴嵐扁著嘴,敢怒不敢言地瞪著柯英司。奇怪,她連花靖堯都不怕了,可是卻很怕柯英司,嗯……還有盧鈺珈。他們是她在公司最害怕的冠軍二人組。

  「可是,你要我明早就背起來,實在是有點困難。」再怎麼害怕,她也得把難處說出來。

  柯英司打量了她一會兒,再度開口時又回復了平常的冷靜。「你愛吃的東西是先吃掉,還是放在最後吃?」

  「當然是先吃掉嘍!」顧晴嵐眼睛發亮,不懂他為何沒頭沒腦地拋出這個問題。

  他該不會是想請她吃飯,好好增進他們的情誼,彌補他剛才一直對她施毒手的歉意吧?

  她腦海�浮現許多美味的食物——香辣的麻辣火鍋、可口的香草蛋糕、令人垂涎的烤肉沙拉……

  「我會放到最後才吃。」柯英司嚴肅地回答,敲醒她的幻想。

  「哦!」她皺眉,偏著頭問:「要是中間遇到火災怎麼辦?」

  「帶著一起逃。」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萬一逃不掉呢?」她小聲地問。

  柯英司冷冷瞥她一眼。「我不像你,平衡感超差。不要拿一般人和你這怪胎做比較。」

  顧晴嵐暗暗在心�吐個舌頭。

  「換句話說,」柯英司不理她,繼續說:「我是那種碰到討厭的事會先解決的人。」

  「唔哇啊——」顧晴嵐想不到什麼話說,只好亂叫。

  柯英司忽然啪地一聲拍上那份紅色檔夾,並拿起來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這個!」

  「什麼?」顧晴嵐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原來柯秘書也曾為了背這份資料感覺棘手過啊?」

  柯英司直接用那份檔夾K她。

  「哎呀!又打我。」晴嵐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憐喔!

  「真正令我感到棘手的是你!」

  「和我有什麼關係?」她被指責得—頭霧水。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他扶著額頭道,覺得滿身大汗。「所以我才說教一隻豬是既棘手又頭痛的事。」他緊咬著牙,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從一數到十,然後又深吸口氣。

  「以你的智商,我解釋到天黑也無法讓你明白。總之,你趕快看完、背熟就對了。記住,不能將這份檔給別人看,也不可以洩漏出去,知道了嗎?」

  顧晴嵐點點頭,這點道理她明白,不會那麼白目隨便到處宣傳的,除非她不想活了。

  「還有,我明早會抽考。」

  「嗄,還要抽考?」簡直像回到學校一樣了嘛!

  但頤晴嵐無從抗議。更可憐的是她還得繼續上班,不能偷懶,所以只能利用下班時間;也就是說,今晚她得開夜車了。

  她真是全世界最苦命的OL啊……


第四章

這算什麼跟什麼?

  顧晴嵐看著眼前衣香鬢影的熱鬧景象,嘴角微微抽搐,感覺像電腦當機還不及反應。

  身著一襲淡紫色雪紡紗洋裝的她,兩側的頭髮用水鑽發飾夾住,臉上略施薄粉,蹬著一身同色系的高跟涼鞋,端著一杯清涼的香檳站在某位知名人物舉辦的晚宴會場中。

  雖然她不像宴會上許多穿戴名牌禮服和珠寶的女人那般豔光四射,但自有一股秀麗典雅的美。

  今晚應該是她和花靖堯的第一次約會,原本她期待的是浪漫的燭光晚餐,再不然也是你儂我儂的兩人獨處。

  但和近百人一同用餐、交際應酬的情況卻是她始料未及的。雖然吃的一樣是精緻美味的高級料理,可是感覺卻天差地別。

  不然你還想怎樣?!顧晴嵐暗罵自己的天真。本來她就不是他真正的女友,只是權宜之計暫時冒充的。是自己太?,當他風度翮翩地出現在她家門前時,還意亂情迷地被他眼中的溫柔迷住。

  再次在心�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別入戲太深,否則受傷的人會是她自己。

  幸好今天柯英司忙得沒時間來找她抽考,否則她會更悲慘。

  雖然那份資料她都看過了,可是一大堆的人名和年份,她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全背熟?她實在很佩服柯英司,居然可以把花靖堯的背景資料寫得像史記一樣,不但將花靖堯父母親的家世背景交代得清清楚楚,連他個人的喜好都詳細備註。

  真是厲害,難怪可以成為花靖堯的左右手。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花靖堯溫柔又低沈的嗓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顧晴嵐的心跳在瞬間又不受控制地狂飆。她趕緊屏住呼吸卻已來不及,他乾淨美好的氣味早已竄入鼻尖,充滿胸臆。耳朵、頸邊的毛細孔全都張開,全心全意地感受他暖熱的體溫。

  突然,她感到一陣暈眩。

  她是病了嗎?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保持視線,繼續看著前方卻視而不見,怕自己若在此時轉頭,會再次被他迷人帥氣的臉龐吸引。

  「沒……」她清了清喉嚨。「沒有。」

  花靖堯盯著她的側臉,沈默一下。「是不是這種場合讓你不自在?」

  「可能吧!」顧晴嵐低喃,儘量克制別去看他。

  「抱歉,因為這是最快的辦法。」花靖堯說。

  「什麼?」顧晴嵐再也無法控制地轉頭和他四目相對。

  瞬間,她在那潭黝黑的湖水�溺斃。

  「這是場重要的宴會,唯有帶你一同出席,有關你和我的緋聞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傳出去。」

  顧晴嵐看著他的嘴唇,身體感到一陣緊繃。光是看著他就讓她覺得口乾舌燥,她一邊點頭一邊啜飲手中的香檳。

  就在她覺得自己瀕臨失控時,一道目光讓她感到顫慄。她回頭尋找那道目光的來源,發現目光的主人是一個英俊且充滿野性的男人。

  她不解地回望。那男人眼中的不可一世和霸道是顧晴嵐這輩子不曾見過的,她應該不認識他才對。

  以她的個性,通常對這種侵略性十足的人敬而遠之。花靖堯本來也屬於她拒絕來往的類型,要不是三番兩次的意外發生並且被委以重任,她打死也不想和這種一眼即知的麻煩人物有任何交集。

  他們都有個共通點,就是自信得教人不敢逼視;不單單是他們出眾的外表,還有由內而外散發的尊貴氣質、睥睨一切的態度,都讓他們在人群中特別醒目,像是隨身攜帶著聚光燈,不論到哪兒都惹人注意。

  顧晴嵐在心中暗暗比較,雖然花靖堯和那男人同樣出眾,同樣英俊得教人屏息,但或許是熟識程度不同,她覺得花靖堯比那男人令她安心,因為那男人看她的眼光好像是想殺了她。

  她不自覺地往花靖堯的身邊靠,直到感覺他的體熱溫暖地熨貼著她的背,她才感到安全。

  可是沒想到在下一秒,那男人竟然朝她走來。

  花靖堯感覺到她的不安,抬頭尋找讓她不安的來源。那男人也正好在他們面前站定。

  一股火藥味在兩個男人之間彌漫。顧晴嵐被夾在中間,心跳飛快,緊張地回頭看著花靖堯。他的表情仍和之前一樣平靜無波,但只有緊靠著他的顧晴嵐才知道,他全身緊繃正處於備戰狀態。

  不過真正交戰的只有兩個男人淩厲的眼神,四周湧起低低的私語,好像都已注意到兩人對視的情況。

  「你這是什麼意思?」終於,那個男人打破沈默,劈頭就是質問的語氣。

  「什麼什麼意思?」花靖堯絲毫不被男人的氣勢影響,一貫地從容不迫。

  「英司呢?你沒帶他來,帶了只花瓶來幹麼?」

  聽到男人居然以嫌惡的語氣說自己是花瓶,還有他提到柯秘書時的親昵語氣,顧晴嵐隱約猜出他是誰了。

  「我帶誰來關你什麼事,而且很不湊巧的,這只花瓶正好是我心愛的女朋友,請你多少尊重一點,別嚇著我女朋友。」

  花靖堯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議論紛紛的聲音更大聲了。顧晴嵐雖沒能聽清楚大家談論的內容,但隱約也猜出大概。

  這下他們來的目的達成了。但她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股沈重的壓力。

  「女朋友?!」那男人不敢置信地打量她一番,好像花靖堯剛剛講了個天方夜譚似的。「那英司呢?你把他當成什麼了?」

  花靖堯聞言頓了一下,然後歎氣搖頭。「傳雄,你還看不出來嗎?我還能把英司當什麼?當然是秘書啊!他的心早已是你的,你卻像睜眼瞎子連這也看不見。」

  「可……可是……」鄭傳雄像因他的話大受打擊。「那他為什麼不來我這上班?為何執意不肯辭掉工作?為何不向我、向別人澄清他和你的謠言?」

  花靖堯有些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睛。「拜託你用腦子想一想好不好?他愛你不代表他就是你的個人財產,他也是個人,他也想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空間,難道你要他真的像個女人讓你豢養?那你不如直接殺了他比較快。」

  鄭傳雄不再盛氣淩人,他眼中的慌亂讓他看起來可愛多了。

  「再說要比緋聞、比謠言,你鄭大爺也不輸人吧!要澄清、要闢謠的怎麼也輪不到他。」

  花靖堯的話如當頭棒喝敲醒了他,鄭傳雄不發一語,掉頭離去。

  「一句謝謝也不會說。真是一對白癡情侶。」花靖堯低語。

  顧晴嵐抬頭望著他一會兒,忽然低低地說:「你和柯秘書根本不是戀人,你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對不對?」

  花靖堯眼睛一閃,淺呷一口香檳。「你越來越清醒了。」

  什麼話?難道她以前就不清醒嗎?有時候她覺得他好像在誇她,但又不像。

  「多謝你的誇獎,我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你和柯秘書明明沒什麼,為何要做出讓人誤會的事?」顧晴嵐撇撇嘴抱怨道。

  花靖堯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我們是做出什麼事讓人誤會了?是讓人抓好在床,還是有任何公開追求的舉動?」

  顧晴嵐想了想。「是沒有。可是,我看見柯秘書態度親密地幫你調整領帶,那種氣氛很曖昧,任誰看了都會誤會你們兩個有不尋常的關係啊!」

  「哦?」花靖堯望著她,挑起一道眉,忽然低下頭,眼睛緊鎖住她的視線,緩緩地逼近她。

  顧晴嵐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僵硬地感覺他的靠近,直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才停住。他伸手撥了撥她小洋裝上的花飾,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拂過她的鎖骨。

  顧晴嵐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呼吸也顯得有些急促,一雙翦水瞳眸看起來晶燦如星。

  花靖堯垂眸望著她微張的雙唇,眼底閃過一抹魅惑。「我現在幫你調整胸花,看在別人的眼中也很曖昧嘍?我們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嗎?」

  顧晴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搖搖頭,清了清喉嚨才說:「沒……沒有。」

  「所以嘍,眼見不一定就是真的。單純的動作看在有心人眼�,往往會變得偏頗,你說對不對啊?」

  她點點頭。「嗯……」

  他還要折磨她多久?他再靠她那麼近,她搞不好下一秒就會被自己的超高體溫融化了。還有,他可不可以別用那麼誘人的聲音說話?可不可以不要每說一句話呼吸就拂過她的耳際,害她不由自主地起雞皮疙瘩?

  花靖堯又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身。

  「你瞭解就好了。」

  晴嵐輕籲口氣,她轉過身走向點心桌,假借拿取食物來掩飾自己的臉紅心跳和剛才片刻的遐思。

  他怎麼可以說變就變啊?那原本平靜無波、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臉,在一瞬間就變了,冷然的眼神下一秒變得熱情無比,看得她全身都酥軟了起來。

  不能太大意,花靖堯原本就很有魅力,在兩人初次見面時,顧晴嵐已深刻體認到這一點。當時兩人還處於尷尬又混亂的場面,但顧晴嵐卻還是注意到他出眾的外表。

  只要他願意,他對女人具有強烈誘惑力,只要一個不留神,就很容易掉進他的陷阱�。

  她端著兩塊蛋糕和一杯果汁,躲到靠窗的角落,欣賞著眼前衣香鬢影的景象。這和她是不同的世界,顧晴嵐抱著開眼界的心態看待這一切。所以,別再想花靖堯了。

  只要專心享受眼前,努力地離他那雙迷人電眼遠一點,應該就能撐過下個月的董事會了。

  就在她吃完一塊蛋糕,正準備攻向第二塊時,花靖堯出現了。

  他是怎麼找到她的,她都躲到這兒來了,他居然可以在這麼多人當中找到她?他腦子�裝了雷達嗎?

  「你幹麼躲到這兒?」花靖堯問。

  「吃東西啊!」她故意避開他的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答道。

  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心在看到他的瞬間狂跳不已;更不能讓他知道,他剛才戲弄她的感覺還殘留在她心中,揮之不去。

  「吃東西也不用躲到這兒來。」

  顧晴嵐不答,只是戳戳盤中的蛋糕,覺得自己好沒用。才不過被人家在耳邊輕聲細語幾句,她的魂就飛了一半。真是太窩囊了!

  花靖堯看著她一直撥弄那塊蛋糕,皺了皺眉。「你不吃了嗎?真浪費。」

  他握著她的手,將她叉起的蛋糕一口吃下。

  「等、等一下!這是我的——」

  花靖堯瞥了她一眼,不理她,逕自拿起窗臺上的飲料喝了一口。

  「喂!那是我喝過的!」她急急抗議。

  「有什麼關係?」花靖堯揚起一道眉。「反正你也不吃了,不可以浪費食物。」

  雖然家境富裕,但家教嚴格的花家,從不許孩子浪費食物,所以養成了花靖堯不喜浪費物資的個性。

  「你沒關係,我可是有關係!」

  再說,她也沒說不吃,只是慢了點而已啊!他的動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咦?」他認真地盯著她看。

  「幹什麼?」

  突然被他認真地看著,讓顧晴嵐有好大的壓迫感。她不自覺地往後退,感覺他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來來回回地打量。

  「想不到你還挺保守的。我以為個性迷糊、神經又大條的你,不知被幾個男人騙失身了。」花靖堯終於說出結論。

  「嗚!」他說她迷糊、說她神經大條的確是一針見血,顧晴嵐無法否認。可是,他後面那句結論可就讓她忍無可忍了。

  「你說什麼?別開玩笑了!我還沒笨到那個程度。我告訴你!我可還是貨真價實、道地的處女?!」

  花靖堯倏地停下動作,吃驚地望著她,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處……女?」他勾起唇,壞壞地一笑。「照這樣來看,你的確笨得還不太厲害。不過,說得這麼大聲,你還真大膽。」

  嗚∼∼嗚嗚嗚∼∼我是大笨蛋!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喊她還是處女?!

  顧晴嵐緊張地四處張望,害怕有人聽到,那她真是得挖個地洞跳下去了。

  還好,大家都忙著吃東西、聊天,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在角落的他們。

  「這麼大膽又強烈的表白,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印象深刻啊!」

  天啊!她忘了,他不但聽到了,還露出那種可惡又可恨的眼神。真是討厭透了!

  她會這麼糗、這麼失態,還不都是他害的,居然還敢一臉看她笑話的表情?!可惜顧晴嵐就算再氣,卻找不到話漂亮地回擊,只能眼睜睜地任由他宰割。

  「你的眼睛瞪得那麼大,臉那麼紅,怎麼,你希望我忘記這件事嗎?」花靖堯睨著她問。

  顧晴嵐緊咬著唇,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猛點頭。

  他如果能忘掉這事,放她一馬那最好。晴嵐抱著一絲期待地看著他。

  「那……就求我啊!」

  「啊?」求他?

  想不到他看起來文質彬彬、一臉忠孝仁愛的模樣,骨子�卻有那麼惡劣的一面!

  真是大會裝了!以前都被他騙了!

  猶豫半晌,顧晴嵐才??地開口。

  「什麼?」花靖堯故意低頭湊近她,假裝聽不清楚。「你的聲量何時變得那麼小了?」

  「請、請你忘記這件事情!」她對著他的耳朵提高分貝喊。

  花靖堯露出大大的笑,晴嵐心�又氣又嘔,五味雜陳。

  他直起身,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腕表。

  「看來今晚的效果應該會不錯,我們可以打道回府了。走吧,我送你回家了。」

  顧晴嵐如釋重負地任由他帶離會場。她全身無力地望著他的背影,他真是太可怕了……忽然她頓悟到一件事。

  難道剛剛他這麼要她,是和先前那番戲弄一樣,全是為了製造出兩人親密的假像,好增加他們緋聞的可信度?

  晴嵐覺得自己答應得太衝動了。假裝成花靖堯的女朋友無異是與狼共舞,到時就算她真能保住飯碗,但付出的代價絕對超過她的預期。

  與狼共舞啊……

  **********

  「顧晴嵐,你最好從實招來!」夏央雙手撐在桌上,氣勢十足地質問著一派氣定神閑的顧晴嵐。

  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她們三人捧著便當窩在十樓的小會議室�聚餐,因為顧晴嵐掌管公司�大大小小的會議室,所以因公之便,隨時可以找到會議室供她們三人聊天、吃飯之用。

  顧晴嵐當然知道夏央要質問她什麼。有關她和花靖堯的流言蜚語今早已傳遍公司上上下下,迅速榮登八卦排行榜上第一名,擠掉了曾是排行榜三周冠軍——業務部經理可能有婚外情的消息。

  連一向是八卦絕緣體的花宇音都知道這個消息,消息超靈通的夏央又怎會不知道?但顧晴嵐卻懶得多作解釋,打開便當挾起青菜。

  「不准吃!」夏央快手快腳地搶走便當。「在你沒說清楚之前,別想吃一口飯。」

  「夏央!」顧晴嵐超無力的。一整個早上被疲勞轟炸,她早餐暍的那瓶牛奶已不知消化到哪兒去了,此時此刻的她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你還是說吧。」花宇音在一旁幫腔。「不然你是別想吃飯了。」

  顧晴嵐看看她們兩人一臉堅決的模樣,歎口氣,一五一十地將她昨天和花靖堯達成的協定和遇到的狀況統統告訴她們。

  「天啊,原來柯秘書的秘密戀人不是總裁,而是另有其人。他真的是個同志嘍?」夏央說。

  「喂,那不是重點吧?」花宇音轉向顧晴嵐。「你怎麼會答應幫這麼離譜的忙呢?他威脅你嗎?」

  「沒有哇,只是……只是我拒絕不了。」顧晴嵐低下頭說。

  「總裁這麼有說服力啊?」夏央直起身,湊近顧晴嵐。「你該不會是拜倒在總裁的男性魅力下,所以才糊�糊塗地答應人家?」

  顧晴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事實和夏央猜的相去不遠,這才教顧晴嵐洩氣。「便當可以還我了吧?」

  夏央聞言看了看被緊拽在懷中的便當,趕緊笑著還她。「抱歉!一時忘了。」

  顧晴嵐抓到便當就開動,深怕不趕快吃又會被搶走。

  「晴嵐,你別只顧著吃啊!你不知道代志大條了,你還吃得下飯?」花宇音瞪著狼吞虎嚥的顧晴嵐,心急道。

  「什麼代志大條啦?」夏央不解。

  「這笨女人不知道自己正在和一隻大野狼打交道,還??地自動送上門。」

  夏央偏著頭想了想。「你言下之意,是說總裁是那只大野狼嘍?」

  顧晴嵐的心頓了一下。花宇音的形容怎麼和自己心�想的不謀而合?難道她真的是與「狼」謀皮嗎?

  「晴嵐,我勸你趕快去推掉,不要再和那個人打交道比較好。」花宇音認真而嚴肅的口氣讓顧晴嵐的心惴惴不安。

  「為什麼?宇音,你為何那麼肯定總裁是只大野狼?難道……你認識他?」夏央狐疑地看著花宇音。

  花宇音沈默了一會兒。「你不認識他嗎?他好歹也是我們公司的總裁好不好?你以為總裁很好當嗎?隨便混混就可以當總裁嗎?沒有三兩三、不夠陰狠毒辣他如何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立足?」

  有關這點顧晴嵐深表贊同,尤其在看過花靖堯令人咋舌的學經歷後,她對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是沒那麼簡單啦!但總裁之所以可以當總裁,最大的原因是他有個總裁老爸。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這總裁生出來的兒子自然就是總裁嘍!」

  花宇音翻翻白眼。「要是照你這麼簡單的邏輯,世界就不會亂成這樣了!這世界當初為何不是由你來創造的呢?如此一來就簡單多了,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更不會有許多苦難發生了。」

  夏央一聽,笑顏逐開。「你這是在誇讚我嗎?真是不好意思?!」

  花宇音看著她,忽然也笑開了。「真是敗給你這傢伙了。」

  「哎呀,讓一代才女自承不如在下,實在惶恐。你太客氣了,不敢當、不敢當!」夏央雙手合拳,做作地在面前晃了晃。

  顧晴嵐笑著伸手敲她一下。「你是夠了沒?真愛演耶!當初不該跑來考『花林集團』,而是去報考演員訓練班才對。當個小職員還真是辱沒了你的表演天分了。」

  「承蒙顧晴嵐姑娘你看得起在下,在下真是欣喜若狂。只是當演員雖然看似亮麗,但實則非也,以在下務實的個性絕非久存之道。」夏央越演越烈,甚至開始打躬作揖起來了。

  「好了啦!拜託收起你那過分濫用的天分,別搞得我掉一地雞皮疙瘩。」花宇音笑?,轉頭看著顧晴嵐,眼中閃過一抹嚴肅。「你真的要陪總裁繼續玩下去?」

  顧晴嵐斂起笑容,又扒了口飯,嚼了嚼才說:「戲都已經開演了,能不演完嗎?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幫忙不會有事的。」

  「我怕等你有事時,已經來不及了。」花宇音道。

  「不會啦!我會特別小心的。你就別像個阿婆擔心這、擔心那的了。」顧晴嵐露出微笑,保證道。

  「就是啊,再說有我們兩個聰明絕頂、才貌雙全的好朋友在一旁幫她注意,萬一真有什麼事大家一起相挺,一定可以順利安全地讓這次事件圓滿落幕的。」夏央說。

  花宇音看看顧晴嵐,又看看夏央,搖搖頭。「有時我真不知道,你們的樂觀是從哪兒來的?」

  顧晴嵐和夏央互看一眼,異口同聲:「與生俱來的!」

  三人相視而笑。

  忽然,夏央取笑地望著花宇音。「我覺得宇音有時候好像老太婆喲!」

  花宇音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是是是,誰教我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大的。你一天不拿出來作作文章是會怎樣?」

  「會渾身發癢啊!」夏央答得可溜了,她拉下人中,抬起手東樞西抓的。「吃這個也癢、吃那個也癢,快來試試宇音牌萬用藥膏,保證你從此不再癢。」

  「臭夏央!你別再露出那副賤表情了,行不行?」花宇音大發嬌嗔,手一揚本想打她的,沒注意到手上還拿著筷子,一個魚板就這麼不偏不倚地正中夏央的鼻子。

  三人同時愣住了。夏央最先反應過來。

  「顧晴嵐,你何時開班授課的?宇音這招完全得自你的真傳,只可惜沒能正中要害,還有待加強。」夏央拿下油滋滋的魚板,搖著頭說。

  顧晴嵐和花宇音同時笑開,愉快歡樂的氣氛讓她們完全忘了之前還煩惱的事,也紆解了不少工作上的壓力。

  顧晴嵐心�很慶倖,能遇到這麼好的朋友。她知道夏央和花宇音都很關心她,不希望她吃虧受傷害。感受著真摯友誼的關懷,她覺得自己有信心面對接下來的風風雨雨。


第五章

又到了下班時間啦!

  顧晴嵐踩著輕快的步伐,正一間一間地巡視各個會議室。這是她下班前的例行公事,確定每一間會議室乾淨整齊並安全鎖上,才能離開。

  她從八樓一路往上巡查,公司�的會議室除了各部門專屬的小會議室,由部門的職員負責外,其他的都歸她管。雖然巡查會議室既耗時又費力,但顧晴嵐卻把它當作鍛鍊體力,每天這樣爬上爬下的少說也耗掉不少卡路里吧!

  她爬上十一樓,檢查完最後一間大會議室後,正想回到辦公室時,走廊的另一側卻傳來輕柔的音樂聲,她探頭一看——

  那不是盧鈺珈嚴禁她靠近的那個房間嗎?怎麼�面有人?

  她好奇地又往前走了幾步,腦海�浮現上司耳提面命的交代。雖然她幾乎統管了所有的會議室,但這一間卻是例外中的例外;而且她連這個房間的用途和使用者是誰,一概不知。

  實在是神秘到家了。

  但無論她怎麼問、怎麼套話,盧鈺珈就是不肯說。她只冷冷地回她一句:「收起你的好奇心,別再惹麻煩了。」

  「我只是想知道那個房間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就這麼放著不管,實在浪費耶!」她不死心地又說。

  盧鈺珈歎口氣,像是被她打敗了一樣。「我也不清楚那房間的用途,只知道鑰匙是由柯秘書保管,你要是有膽量就去找他問個明白吧。」

  顧晴嵐一聽嚇了一跳。要她直接去找他,不如叫她跳火圈比較快。自此之後,她不再過問、也不再想起有關這個房間的事。

  直到今天。

  看著從門底下透出來的黝藍光影,顧晴嵐的心越跳越快,手心冒汗。

  天啊,好詭異的感覺,這間房間該不會是……鬧鬼吧?心中瞬間閃過一連串有關辦公室鬧鬼的電影畫面,頭皮也開始發麻,顧晴嵐心底猶豫著該不該開門一探究竟。

  她握著冰冷的門把,深吸口氣。不管是不是鬧鬼,她都得搞清楚,如果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回家,她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再說,這門也不一定打得開啊!

  這麼一想,心底的恐懼消失了許多,她一旋門把。

  咦,沒有上鎖?顧晴嵐驚訝地望著被打開一條細縫的門,輕柔的大提琴樂音清晰地傳來,微涼的空氣�有一絲松木味。

  她輕輕推開門,一大片的藍色光影在眼前遊動。原來是一個大魚缸,�頭飼養著一群靛藍色的魚,在靜謐的魚缸�悠遊。

  微暗的房間�只有魚缸的燈發出的光,雖然是日暮時分,但大部分的餘暉都被厚重的窗簾隔絕在外。

  房內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兩人座沙發和一張類似貴妃椅的躺椅。透過微弱的光線,顧晴嵐隱約感覺有人正躺在那張躺椅上。

  她靠近一看。嚇,是花靖堯?!

  他怎麼會在這兒?

  難道他就是這個房間的神秘主人?

  這麼一想,顧晴嵐豁然開朗,先前的疑團都變得清明。這個房間應該是屬於花靖堯的休息室之類的,所以才由柯秘書保管鑰匙。

  她細細打量著正熟睡的花靖堯,挺直的鼻樑,長長的睫毛,完美的臉型,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下巴中間有些微的凹陷,豐厚的下唇也有小小的凹下,看起來更加迷人。

  雖然和他已經成了冒牌情侶,顧晴嵐卻一點也不瞭解他;而且他好像故意隱藏真實的自己,她猜想他真正的模樣一定和他在公司給人的形象及感覺不同。

  不過,她是不可能看到他真實的一面。他們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她不過是他的冒牌女友,只要任務一完成,他和她就不會再有交集。

  一想到這,顧晴嵐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

  突然,他眉頭皺起,沙啞的嗓音響起。「英司?」

  顧晴嵐嚇一大跳,她還來不及直起身轉頭離開,他已張開眼睛。

  瞬間,兩人四目相對。

  「是你?」

  「我?我不是——」

  顧晴嵐沒辦法說完話,因為他已伸手將她拉入懷中。顧晴嵐靠在他的胸膛上,氣息不穩地看著那俊逸的臉向她靠近,一股不好的預感閃過,她還來不及反應,他便低頭攫取她的唇。

  顧晴嵐睜著眼,看著他長長的睫毛,瞳眸半掩,流露出一股無法抵擋的性感。他先是輕吻她的唇、嘴角,然後極有技巧地迫使她張開嘴,任由他予取予求。他的嘴�有一絲酒的味道,混著男性的呼吸令她更加意亂情迷。

  她的呼吸漸漸紊亂,體溫急遠攀升,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在血管奔流。蒙朧間,她聽到一絲呻吟,卻分辨不出是誰發出來的。

  他的大掌壓著她的後腦,另一隻手臂則緊箍著她的腰,她完全動彈不得。不過就算她可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願意離開,美妙的感受不斷地從他的唇舌傳來,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唇是這麼軟、這麼敏感。

  他恍若沙漠中找到一塘清水的人,饑渴地掬飲她嘴�的每一處。每當他的舌刷過她的,就讓她的脊椎竄過一陣顫慄。他的吻使她癱軟、無助,她沒有任何經驗可以抵抗他的吻、他的侵略。

  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飲飽了甘泉,逐漸鬆開他的嘴和箝制,又昏昏沈沈地睡去。

  顧晴嵐卻口乾舌燥地跪在地上,怔愣地望著花靖堯再度沈睡的臉龐,像是想不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腦筋才轉過來。

  他……吻了她?!

  他居然……顧晴嵐摸著微微紅腫的唇,仍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事。他為什麼突然吻她?

  天啊!他該不會把她誤認為是柯英司了吧?

  想起剛才他半睡半醒時喊著:「英司,是你。」顧晴嵐的心涼了半截。

  他果然是愛著柯英司的,所以才會常常和柯英司有曖昧又挑逗的對話,所以他才會允許柯英司為他打領帶,像情人般接近他。難怪他根本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語——因為那都是真的!

  他之所以會找她來闢謠,只是為了不想增添柯英司的煩惱,不希望心有所屬的柯英司因為他的感情而為難,於是選擇一個人痛苦,把他的愛藏在心底深處,因此才會在半夢半醒之間將她誤認為柯英司。

  顧晴嵐張著大眼,眼眶�聚積著水氣。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會像發生了強烈地震般裂了一個大洞?為什麼她的感覺像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本來嘛,他要和誰有曖昧關係、有曖昧行為關她何事?她幹麼覺得難過?充其量她只不過是他的冒牌女友,就算他和一百個男人或女人有曖昧,也不關她的事。

  可是……雖然明知道,卻仍止不住心痛蔓延。

  愛上一個人可以多快?顧晴嵐以前一點也不知道,但此時此刻她清楚地明白了。

  愛通常在你最沒有防備時來襲,教你猝不及防。

  可惜等她明白時,卻已經遲了。雖然聽起來很可笑、很不可思議,一點道理也沒有,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卻是真的——

  她愛上了花靖堯。

  就在她體認到一生中第一次愛戀的同時,她也失戀了。

  **********

  一大早,總裁辦公室�來了個不速之客。

  柯英司看著站在面前的花宇音,秀致的臉蛋此刻看起來有些怒意。

  不待花宇音開口,他立刻用內線電話通知花靖堯。當他一掛上電話,花宇音連聲招呼都沒打就直接進入花靖堯的辦公室。

  「你終於來了。」花靖堯坐在辦公桌後,將名字簽好後才放下筆望向她。「我一直在等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花宇音不理他,劈頭就是質問的語氣。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花靖堯也還以顏色。「爸和小媽一出遊,你就跟著消失,然後偷偷摸摸地報考公司的徵選筆試,你以為公司人多我就不會發現嗎?那麼你就別太囂張,考個第一名來讓我發現。」

  花宇音怒瞪著他,兩人對峙了一會兒,她忽然綻出一朵笑花。

  「有很囂張嗎?我只是隨便考考,誰教人事部的主考官出的題目太簡單!」花宇音隨意地坐入沙發,表情不復先前剛進來時那般的怒氣衝衝。

  花靖堯嚴峻的表情也瞬間融化了。「太簡單?小姐,你可知道那是公司特別請哈佛的企管教授擬訂的考題,你這樣還不囂張?我終於明白你前陣子為何突然變得那麼用功,就是為了瞞著我們偷偷跑來考試?」

  「什麼偷偷摸摸?我可是正大光明的來,還參加了一個月的職前訓練哩!」

  「還說,你這陣子都跑到哪去了?也不回家。」花靖堯睨她一眼,眼底閃著寵溺。

  「在姊那兒,幫她看家。」

  花宇音說的姊姊,正是花家長女——花宇裳,是「花林集團」旗下經紀公司的負責人。

  「看家?她又出國啦?最近公司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她出差嗎?我怎麼不知道?」

  花宇音搖了搖頭。「不是公事,是私事。她說她要想些事情,閉關去了。」

  花靖堯聞言,挑起一道眉。「她會有什麼事,還得去閉關?練武功啊?」

  「為了『獵夫』啊!」

  花宇音一說,他立即明白。他歎著氣搖頭。「那只母老虎終於按捺不住了,我看臣雲這下貞操難保了。」

  「什麼母老虎,二姊聽到了不整死你才怪。」花宇音道。

  「那也得等她有空再說。」花靖堯老神在在地說。他很清楚花宇裳要是不做就罷了,一旦打定主意,就算外星人來襲也擋不住她。

  「閒話家常聊完了,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花靖堯看著她。「你剛剛問什麼?沒頭沒尾的我怎麼知道?」

  「你在裝?!現在有關你和晴嵐交往的流言正傳得沸沸揚揚,你應該很清楚吧?」一提到她來此的目的,花宇音整個人變得嚴肅起來,不復方才輕鬆笑鬧的態度。

  「嗯哼。」

  「我知道這是你一手編導出來的戲碼,為的是解除外人對你是同性戀,以及和柯秘書是戀人的揣測。」花宇音一邊說,一邊走近辦公桌。

  「既然你都清楚,還來問我?」花靖堯挑起一道眉。

  她雙手一拍桌面。「我不懂的是,你誰不好找,偏偏挑上晴嵐?你明知道晴嵐和一般女人不同。」

  「我的確知道,從她三番兩次加諸在我身上的『意外』來看,她的確『不同凡響』。那種事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做得出來的。」花靖堯點頭贊同。

  「大哥!」花宇音嬌嗔地瞪他一眼。

  「你終於肯叫我啦?還以為你一陣子沒回家,連兄長都認不得了。」

  「你又在跟我打哈哈!為什麼每次只要涉及你的私事,你就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如果我真拒你於千里之外,就不會容許你在這兒興師問罪了。」花靖堯說。「請晴嵐幫忙的事已成定局,你就別插手了。」

  「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會坐視你傷害她的。」

  「我只是請她幫忙權充女友一陣子,又不是叫她上刀山下油鍋。等下個月董事會結束,我保證你的好朋友還在,一根汗毛都不會少。」花靖堯莞爾地看著小妹仍皺著眉。

  「你保證,感情這種事能保證嗎?」花宇音嘟囔著說。

  「你說什麼?」

  「你都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後遺症嗎?」她又說。

  「後遺症?」這下花靖堯是真的搞不懂小妹在說什麼了。

  「你知道嗎?現在晴嵐成了公司眾矢之的,嫉妒她的會惡意為難、說刻薄話酸她,羡慕她的重則巴結奉承、輕則另眼相看。晴嵐才進公司沒多久,你是打算讓她提早退休嗎?她可是打算在公司做到老的。」花宇音雙手交叉在胸前,條理分明地分析顧晴嵐目前的處境。

  花靖堯聽完蹙緊眉頭。「這些倒是我當初始料未及的。」

  花宇音翻翻白眼。「現在怎麼辦?」

  「不怎麼辦。」花靖堯往椅背一靠,聳肩道。

  「什麼?」

  「因為來不及了。」花靖堯說。「種子已經撒了、也發芽了,現在連根拔起不但毫無助益,對晴嵐來說殺傷力更大。」

  「那怎麼辦?」花宇音皺眉問。

  「先走一步算一步嘍!」他答得輕鬆,但花宇音卻聽得很火。「今天討論到此為止,你該回去上班了,今晚會回家嗎?」

  花宇音想了想,目前就算花靖堯肯撒手也的確挽回不了什麼。她點點頭說:「好吧,但是,接下來你要做什麼時一定要先考慮到晴嵐的情況。要是她受到傷害,我會告訴姊你說她壞話。」

  「你在威脅我?」花靖堯看著她說。

  「看你怎麼想嘍!我只是先把話說在前頭而已。我回去上班了,告辭,總裁大人!」花宇音誇張地鞠躬,然後步出門外。

  花宇音走後,柯英司隨即進來。

  「小姐都知道了?」柯英司問。一看到花宇音出現,他立刻明白先前花靖堯所說的「有趣的事」,指的就是花宇音秘密報考公司員工的事,也明白總裁為何不急著去找她,因為花宇音一得知總裁和晴嵐的緋聞,一定會迫不及待跑來問個清楚。

  花靖堯點點頭,歎口氣,揉揉額頭。「她快成為小裳的得意門生了,越來越像個小魔女。」

  柯英司對此深表同意,但他比較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還是不打算取消計畫?」

  花靖堯望著他,揚起一道眉。「你跟著我也有一段時間了,有看我放棄過嗎?」

  「我就怕聽你這麼說。」這回輪到柯英司歎氣。「我真搞不懂,你為何一定要找她?」

  花靖堯不語,盯著桌上一個擺飾品沈思。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你不覺得她……其實很可愛?」

  「嗄?」

  可愛?依他看是可惡比較多吧?柯英司心想。

  「她的外表看似時髦,觀念卻很保守,迷糊又純真,但是很務實。年紀輕輕卻一心只想安穩地在一家公司做到老,實在很有趣。」

  花靖堯的嘴角微微揚起,想起她在履歷上寫的自傳,說最大的希望是在「花林」做到退休,實在很好玩。

  柯英司看著老闆臉上溫柔的笑容,整個人呆掉了。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昨天喝酒喝?了?我昨天下班去休息室找你時,就覺得你怪怪的。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你那天和顧晴嵐參加宴會,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柯英司不斷猜測,想起那天,那傢伙忽然冒出來對他說了一大堆奇怪的話。

  「你們有遇到那傢伙吧?是不是顧晴嵐對那傢伙說了什麼,那天他才會莫名其妙地跑來找我?還是你跟那傢伙說了什麼?」

  花靖堯不答,只是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

  一樣是寬敞又安靜的資料室,但顧晴嵐卻沒有辦法像平常一樣,以歡喜心去享受這份靜謐和工作。

  她像女工似的不停重複手上的工作,為新書及雜誌穿上書套,並建立書籍資料檔案。

  以前就算只是蓋印章的工作,她都可以做得很快樂,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渾身提不起勁來。總覺得心好像老壓著塊大石頭,悶悶的,卻甩也甩不開。

  她歎氣,抬頭望著牆上的時鐘,才兩點多。她已經想下班回家,窩在被窩�了。

  忽然,一道人影佇立在她眼前,擋去原本映人眼簾的時鐘。

  「啊!」是花靖堯。

  「上班時間在發呆嗎?」花靖堯西裝筆挺地站在她的辦公桌前,臉上是一貫的淡漠。

  顧晴嵐有時真懷疑,那時看到的那個狂笑不已的花靖堯,搞不好是外星人假扮的,再不然就是她在作夢。

  花靖堯在公司所有員工的印象�,是個冷靜且喜怒不形於色的老闆,他冷酷的形象予人一種堅定自信的感覺,雖然有關他的八卦在公司�流傳不斷,但員工對他的態度仍是敬畏的。

  畢竟年紀輕輕的他要管理一個龐大的企業集團,沒有能力和擔當是不可能帶領員工,更不可能在商場上立足,他的魄力也使他獲得董事會的支持。

  想到這一層,顧晴嵐不難體諒他會想出請她當冒牌女友這個下下策來闢謠。

  「你真的是在發呆。」花靖堯對望著他卻不發一語的顧晴嵐下結論道。

  「啊?」

  「你只會啊、啊嗎?」

  「啊?不、不是,我……算了,你為什麼會在這�?」顧晴嵐低下頭,暗罵自己豬頭,竟然看他看到呆掉。真是遜斃了!

  「來圖書室當然是找資料的,不然是來看你發呆的嗎?」花靖堯莞爾地看著她臉紅的模樣,還算白皙的皮膚已微微泛起紅光,看起來就像好吃的水蜜桃。

  他在跟她開玩笑嗎?可是為何他的臉上仍舊沒啥表情?看起來酷酷的,一點也不像是在跟她說笑。

  「呃……那你想找哪一方面的資料?」

  「我先看看。」說完,他便轉身走向書架。

  他真的很有讓人失常的本領,顧晴嵐心想。每次只要一遇上他,她就變得又蠢又呆,一點也不像她自己。

  顧晴嵐按下飛快的心跳,謹慎地抬起目光打量他。她再次注意到他頎長的身軀,四肢瘦長的他動靜之間有股迷人的優雅。他的頭髮顯然是出自名設計師之手,不像一般企業家梳著嚴謹的髮型,而是有點長,貼著頸後,劉海則率性地覆在額前。

  他好像被一本國外專業雜誌的內容吸引,正靠著書架翻閱著手上的雜誌。顧晴嵐的目光往上移,心�第N次暗歎他真的長得很好看。挺直的鼻子讓他的臉看來有些傲慢和冷酷,濃密的兩道眉幾乎糾結在一起,飽滿的唇此時緊閉著。

  顧晴嵐連忙將視線移開,吞了吞口水。雖然沒有看著他,但她仍可以在腦海清楚地勾勒出他的臉。

  當他吻她時,那又黑又長的睫毛在她眼前微微顫動,他的鼻尖輕輕摩擦她的肌膚,他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像天上的雲、又好似軟軟的棉花糖……

  停、停、停——她在想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她竟公然在上班時間、上班場合,對著她的老闆性幻想起來?

  她實在太……太放蕩了!她陷入自我厭惡,卻又深受吸引。

  顧晴嵐再次冒險、迅速地看他一眼。他仍在翻那本雜誌,表情專注,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她暗潮洶湧的思緒。

  她轉身背對他,緩緩地深呼吸。鎮定、鎮定,他不可能看透她的心思,更不可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何況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倆已進展到親吻的關係,因為昨天他把她誤認成柯英司了。

  只要她別露出馬腳,他是不會知道的。

  做完心理建設後,顧晴嵐才轉正身體。不料,花靖堯的臉就在眼前。她嚇了一大跳。

  「你……你有事嗎?」她吞了吞口水。「是不是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

  花靖堯直起身,注視她良久。

  他為何這樣看她?他專注地看著她,眼神濃烈而灼熱。雖然可能只有幾秒鐘,但顧晴嵐卻覺得好像過了好久。

  「這本,我要借這本雜誌,要怎麼登記?」他的聲音平靜,不帶一絲感情。

  「哦……請稍等一下。」顧晴嵐連忙接過雜誌,將條碼掃入電腦,並做好注記。

  完成後,她將雜誌交還給他。這時有兩個人走進來,並和他打招呼。顧晴嵐可以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她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

  「好了,請注意一下還書日期;不過,如果你想續借,可以連上內部網路辦理續借就行了。」顧晴嵐很滿意自己的聲音沒有洩漏出她此時真正的情緒。

  公事公辦的模樣讓她對自己感到驕傲。

  「我不需要簽名什麼的嗎?」花靖堯對上她的眼睛說。

  「嗄?」簽什麼名?不用啊!

  他逕自拿起她辦公桌上的一份備忘錄夾,從西裝內側抽出黑色金屬筆,在紙張上寫起來。

  「?,給你。謝謝。」他將備忘錄夾遞給她。

  「不客氣……」顧晴嵐一頭霧水地接過備忘錄夾,呆呆地看他步出圖書室外。

  她打開備忘錄夾,一行蒼勁工整的字跡躍然紙上。

  今晚六點,一起去吃飯。側門口見。

  這……這是邀約嗎?他約她一起吃飯?又是另一個交際應酬的場合嗎?不,如果是的話,他應該會讓她先回去換件衣服打扮一下。

  那他幹麼約她?

  難不成……這是約會?

  顧晴嵐一顆心跳得好快。她搗著嘴不敢出聲,趕緊撕下那張紙,揉成一團塞到抽屜�,然後當作沒事般繼續辦公。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公事上,而是緊緊纏繞在花靖堯身上。

  還有一點讓她感到困惑。他為何要親自來找資料?照理說,他應該很忙才是,如果需要什麼資料,只要交代柯秘書一聲就好,不需要自己跑這一趟。

  難道說……他來找資料是藉口,實際上是想來約她?

  想到這�,原本稍稍平復的心跳又再度加快。

  一整個下午,她都陷入輕微的恍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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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andhung
騎士 | 2009-7-10 11:41:59

第六章

六點不到,顧晴嵐便關好圖書室的門和燈,拿著包包走向洗手間。今天是她上班以來,用最短的時間巡查完會議室,並準時下班。

  平常因為沒事,而下班時間蜂擁的車潮和人潮,常有讓人呼吸不過來的感覺,所以除非是和夏央、花宇音或其他朋友有約,否則她都待到快七點才離開公司。

  但今天不行。她急忙地上完廁所,然後掏出化妝包仔細地塗好唇膏,梳梳頭發整理儀容。雖然想不透花靖堯約她到底要幹麼?但她希望在他面前能展現出最好的一面。

  准六點,她微喘著氣地來到側門口,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才發現花靖堯的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

  她小跑步過去,開門上車。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嗎?」顧晴嵐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

  「沒有,也才剛到。」他看了她一眼,然後伸出手。

  顧晴嵐看著他大大的手往她伸來。不會吧?這麼快就對她伸出魔掌?不對、不對,他對女人沒興趣,他是個同性戀啊!

  花靖堯將她頭上翹起的發絲順好。

  顧晴嵐屏著氣,覺得頸後發麻。他的手明明沒碰到她,可是她卻感受到一陣電流。

  她閉了閉眼睛。她真是無可救藥了,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愛她,卻還是一頭栽進他的神秘與溫柔�。

  花靖堯望著她的眼神隨即沈下,她閉著雙眼、紅唇微張,仿佛正沈浸在雲端。他清清喉嚨,調回視線。

  「好了,我們走吧。」

  顧晴嵐看著他啟動車子,隨著車流往前行。他專注地開著車,似乎沒有打算開口跟她說話,或解說今晚的行程。

  既然如此,只好由她先問了。

  「我們要去哪?是不是又要去參加另一個宴會?」

  「不是。」他答得很簡短,一點也無法滿足她的好奇心。

  「那我們要——」

  「去淡水。」

  去淡水?幹麼?他為什麼不一次說完,害她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好難過。

  「呃……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她說。

  花靖堯轉頭看她一眼。「你已經在問了。」

  顧晴嵐臉紅地笑了笑。「我們去淡水做什麼?」

  「我不是在紙條上寫得很清楚了嗎?這個時候當然是一起吃飯,難不成你想去游泳?」

  這個時節游泳?顧晴嵐知道他沒啥興致和她說話,於是輕輕哦了一聲,便轉頭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致,不再說話。

  花靖堯瞄了她一眼。不知為什麼,她看著窗外的背影顯得好落寞又孤單,活像只被主人遺棄的小狗狗,連耳朵都垂下來了。

  他歎了口氣,扯扯嘴角,覺得很有罪惡感,仿佛他就是那個遺棄她的主人。

  「我有個朋友在淡水開餐廳,東西還不錯,風景很棒。你應該會喜歡。」

  這樣的解釋夠了吧?花靖堯皺著眉頭看她。

  她仍舊沒有轉過頭來。但透過玻璃窗上的倒影,他清楚地看見她緩緩綻露的笑顏。

  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

  雖然兩人都沒再說話,但空氣中隱約彌漫著一絲香甜,兩人的心情也漸漸輕鬆起來。

  淡水的風景真的很美,尤其到了晚上,夜景更迷人。

  顧晴嵐和花靖堯坐在一家佈置溫馨、融合了中國與南洋風情的咖啡館二樓,一邊享用廚師精心烹調的食物,一邊欣賞漁人碼頭的美麗夜景。

  這家咖啡館是花靖堯的好友所開設的。他們一進門,一位長相秀麗、頗具古典美的女人便對他們露出熱情歡迎的笑容,然後趕緊跑到�面;不一會兒,一個像熊一樣高壯的男人,從藍色拱門�鑽出來,一個箭步便擁住花靖堯。

  兩個男人開心且熱情地打招呼、寒暄,當花靖堯介紹他們認識時,男人眼底的親切讓顧晴嵐感到一陣溫暖與好感。但她也在他的眼中看見一抹奇異的神色,她猜想他一定在心�揣測她和花靖堯的關係。她靦?地回以一笑。

  兩人到二樓坐定後,花靖堯才對她說起好友莊起雲開設餐廳的過程。原來兩人是高中時的好友,後來花靖堯到澳洲去念大學,但和莊起雲仍時常聯絡。兩人的情誼並沒有因為分隔兩地而疏遠,反而更加緊密。

  莊起雲原本是半導體的工程師,也算是科技新貴。雖然坐擁高薪,但那樣的生活卻非他所要的,後來在咖啡館認識柳秀荷——就是他的老婆,兩人不但一見鍾情,更決定一起開家咖啡館當自己人生的老闆。

  「他當時做這個決定時,周邊的親朋好友都反對,因為太冒險了。」花靖堯說。

  「放棄那麼好的工作和薪資福利,選擇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軌道,的確冒險。我只能說他們很有勇氣,而且很任性。」顧晴嵐點點頭,品嘗著盤內的洋芋沙拉。

  「任性?」花靖堯眼睛一亮,微挑著眉說。

  「沒錯,就是任性。」

  花靖堯頗感有趣。他停下刀叉,專注地看著她。「怎麼說?」

  顧晴嵐察覺到花靖堯認真的態度,也跟著停下刀叉。她端起水杯喝口水,吞下口中的食物後,才說:「他們這麼做或許是圓了自己的夢,可是若不考慮到現實和身邊的人,只一味追逐自己的理想,輕舉妄動任性而為;如果成功了那當然很好,但假如失敗了呢?要承擔後果的不是只有他自己,他的家人也會跟著牽連進去。」

  花靖堯看著她,發現此時高談闊論的她,眼中閃爍著自信和堅定的光采,粉嫩的臉蛋不知是因為這番慷慨激昂的談話,還是因為桌上的燭光,泛著紅潤的色澤。

  嫣紅的唇透著水亮的光澤,誘人地啟合,有時還會因為思考如何表達而偏頭輕咬著,有時則是伸出舌尖濕潤一下微乾的嘴唇。

  花靖堯像是著了迷,眼神變得深沈,再也無法離開她。

  「我想你的朋友應該算是成功的例子吧!他們的傳奇故事也一定吸引、鼓舞了許多人,讓很多人蠢蠢欲動。每個人心�或多或少都有個夢想,有些人勇敢地跨出第一步朝夢想邁進,有些人則心動卻不敢行動。但是不是每個勇敢逐夢的人都一定會成功,有個完美的結局呢?那就不一定了。」

  顧晴嵐停一下,喘口氣,又繼續說:「再說,我們又怎麼知道夢想究竟是真的夢想,還是妄想甚至是幻想呢?又或者那不過是我們用來逃避現實的藉口罷了。」

  「逃避的藉口?」花靖堯不自覺地傾身往她靠近。

  顧晴嵐也沒有注意到,原本就不大的桌子使他們的距離已經很近了,他的長腿甚至能碰到她的膝蓋。現在兩人的頭幾乎快碰在一塊了,她的雙腳則被困在他的長腿間。

  「難道你心中沒有夢想?」他問。

  「當然有。」她睨他一眼。這是什麼問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夢想吧?即使再小也有屬於自己的夢啊!

  「你是指在『花林』做到老、做到退休嗎?」他笑著望她。

  顧晴嵐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花靖堯神秘地一笑。「因為我神通廣大,掐指算出來的啊!」

  「鬼咧!因為你是老闆,你調我的履歷來看對不對?」她沖口而出,沒有注意到自己和他說話已經越來越沒有隔閡了。

  他笑而不答。「你的夢想還真小,是不是小時候受過傷啊?」

  顧晴嵐忽然沈默不語,臉龐瞬間黯然失色,花靖堯隱隱覺得自己好像碰到她心�陰暗的角落。就在他想開口引開話題時,她突然說話了。

  「我爸是個很偉大的夢想家,我媽之所以愛上他也是因為滿懷夢想、充滿抱負的父親看起來就像耀眼的寶石,散發著光芒。可是,當他的夢想和抱負都變成空影,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之後,磨光了我媽對他的愛和依靠,也讓我媽不得不堅強起來。她獨力擔起家�的經濟重擔,到工地工作,可是,在一次意外中她失去了雙腿……」

  這就是為什麼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個平凡的OL,因為她希望安穩地過一生,有穩定的工作、穩定的收入,不讓母親為她擔心、煩惱。

  花靖堯也領悟她的務實從何而來了。「你父親呢?」

  「我十五歲那年,他抱著最後一個發財的夢想,到越南去,結果發生意外過世了。這對他、對我們而言或許都好吧!」

  她對父親並非沒有怨,爸爸加諸在母親身上的痛苦,她從小看在眼�。每次父親發財的夢想破碎,承擔後果的永遠是他們。看著母親為了她和小弟受盡苦難,她就於心不忍,對失去父親也就不感到那麼痛苦了。

  「『美夢成真』是一個迷咒,一個讓人掙脫枷鎖、掙脫世俗的迷咒,卻也是一個美麗的藉口,一個既崇高又冠冕堂皇的藉口。這世上有太多人、太多書鼓勵人追求夢想、實現夢想,甚至連廣告都在催化我們,卻很少有人告訴我們逐夢必須踏實,而非好高騖遠——」

  顧晴嵐忽然住口。從剛剛到現在,好像都只是她一個人在說話。雖然他看似認真,但實際心�是做何感想,她一點也猜不到。

  她咬著唇。糟了!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個愛講道理的老古板啊?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他面前滔滔不絕地講著她不曾對別人說過的感受,她是怎麼了?

  都怪他,一副全神傾聽的模樣,害她不知不覺越講越起勁,越講越激動。

  「怎麼了?」花靖堯察覺她突然停住不再說下去,於是問道。

  「沒什麼,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話,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她端起水喝了一口,潤潤喉,也避開了和他四眼相對的尷尬。

  花靖堯勾起嘴角,手支著下巴說:「不會啊,你很有自己的想法,這樣很不錯。你讓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你的小腦袋�究竟還裝了多少令人驚奇的想法呢?」

  「嗄?」

  他在說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好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忽然,顧晴嵐抱著頭猛地往後退,一臉驚恐地望著他。

  「你該不會又想剖開人家的腦袋來研究了吧?」

  「什麼?」花靖堯先是不明就�地看著她突兀而怪異的舉動,仔細一想,才想起有次曾對柯英司說好奇她的腦部構造,想解剖來看看的話。

  沒想到她記得那麼牢,還信以為真。看她認真又害怕的模樣,花靖堯終於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這麼怕我會把你的頭剖開來看啊?」他說。

  「當然嘍!」

  說完,他們看進彼此的眼睛,像是在交換著一抹秘密的幽默,兩人不約而同地笑開來。

  就在此時,她的膝蓋不經意擦過他的大腿內側,一陣暖流竄過。他們幾乎同時停止了笑。

  她赫然發現自己的腳正在他的雙腿形成的親密空間�。

  花靖堯的眸色瞬間沈下,變得深沈難測,緊緊地鎖住了她的視線。

  四周客人來去交談的聲音減弱成含糊的低喃,顧晴嵐根本無法分散注意力去管周邊發生的事,她的感官全集中到花靖堯堅實勁健的身體上。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像魔咒般吸引了她、包圍著她,從膝蓋傳至全身,暖熱了她的血液。

  空氣變得稀薄又燠熱,顧晴嵐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的嘴不自覺地微張,覺得口乾舌燥。

  她是怎麼回事?上一秒他們還好好的,相識以來第一次兩人之間的氣氛那麼和諧融洽,一瞬間,整個氣氛都變了。他看著她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興奮的悸動。

  她被他的眼、他的唇迷去了所有的心神。突然,她想起那個吻,他的唇好軟、呼吸好甜,當他的舌刷過她的時,她全身便泛起一股顫慄。

  花靖堯熾熱的目光緩緩地滑過她的眼、她的鼻,然後是她的唇。她的臉色紅嫩、濕亮的眼睛看起來迷人又可愛,微張的唇瓣透著誘人的光亮。

  他感覺到身體起了微妙的變化。已經很久了,他不曾感受到欲望來得那麼快又急。這實在有些荒謬。

  她一點也不像他喜歡的那一型——聰明、理智、成熟高挑又有女人味,但此時她卻比任何女人都要吸引他,他甚至想不起來上次讓他興起欲望的女人是誰。是不是禁欲太久的後遺症,才會讓他對原本沒啥感覺的她興起了一股欲望?

  花靖堯皺著眉,挪挪身體,打破了兩人之間的迷咒。

  就在此時,莊起雲走上樓來和他們打招呼。廚房的工作已忙到一個段落,用餐的人潮不像先前那麼多,於是他逮到空檔上來和老朋友閒話家常。

  「我們方才聊到你和秀荷的事,有人對你勇於逐夢有不同的看法。」花靖堯笑著說,壞壞地看了顧晴嵐一眼。

  顧晴嵐沒想到花靖堯會說出來,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莊起雲看著眉來眼去的兩個人,心�有幾分明白,他爽朗一笑。「哦,我倒很想知道是怎樣不同的想法?」

  於是,花靖堯將剛才的對話簡短扼要地說一遍。莊起雲眼睛一亮地望著顧晴嵐,她不好意思地臉紅。

  「莊大哥,你別誤會,我並非不贊同你追求夢想,我只是覺得在追求夢想的時候不可好高騖遠,將一切事物想得太過美好、樂觀,而是要更務實、更謹慎,認清現實,不是為了追求夢想,把全家的生計、未來都賠進去。」

  顧晴嵐解釋完咬著唇,皺皺眉,又說:「不好意思,我好像太嚴肅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我無權批評什麼,你別見怪。」

  「哈哈哈——怎麼會,你的觀點很有趣,也很有道理。我和秀荷的確是很任性,但人有時就是要任性才能活得像自己,不是嗎?當初在任性的一意孤行時,我和秀荷評估了所有的層面;幸好我們除了奉養父母之外,並無子女的負擔,於是我將多年工作所得的存款分成兩份,一份給我的父母,一份用來開創這家店。剛開始時,雖然苦但兩人甘之如飴,我和秀荷不曾後悔選了這條路。」

  顧晴嵐聽完沈吟良久。「能對自己說不後悔,實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恭喜你和秀荷姊。」

  「謝謝!」莊起雲笑著說。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有關店�最近的生意狀況,以及莊起雲和秀荷正在佈置的新居及即將誕生的寶寶。

  花靖堯和顧晴嵐聽到這個好消息,都向莊起雲道賀。後來,顧晴嵐向兩位男上告罪,離開去上洗手間。

  莊起雲一待顧晴嵐消失在屏風之後,立刻向花靖堯追問有關他和顧晴嵐之間的關係。花靖堯起先不講,後來被好友逼得沒辦法,將兩人相識的經過,以及後來他委請她幫忙充當女友的事娓娓道出。

  「什麼?只是假裝?花靖堯,才幾年不見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這麼好的女孩子,你居然不懂得把握?還提出這麼離譜的要求,你是不是瘋了?」莊起雲看著多年好友,不解為何一向聰明的他,在感情路上卻不怎麼順遂。

  「是嗎,有很離譜嗎?她不是我要的型,我不可能對她有感覺的。」這句話花靖堯講得很心虛,他努力漠視剛才和顧晴嵐四目相對時,體內的騷動。

  莊起雲對好友的話嗤之以鼻。「哼,地球上有幾個人愛上的人剛好都是自己的夢中情人?當初我也不是秀荷會看上的那款男人,到最後她還不是愛我愛得天昏地暗?」

  花靖堯失笑,撾了好友一拳。「臭屁男,你有膽在秀荷面前這樣講講看。當初是誰追她追得要死?」

  莊起雲也跟著笑了起來。「你也不要再ㄍㄧㄥ了,如果真的對她沒有好感,你是不可能帶她來這兒的,不是嗎?」

  莊起雲的話讓花靖堯的心意外地震了一下。他的血液倏地在血管�奔騰,耳邊一陣嗡嗡響。

  他的眼眸垂下,陷入沈思。難道真是這樣,否則如何解釋他下意識想帶她來好友這兒?如果只是為了使合作順利、讓彼此更瞭解對方,他大可帶她到市區任何一家高級餐廳,而不是到好友這兒來。

  「咦,你們兩個怎麼一起過來?」莊起雲的聲音勾回花靖堯的思緒。

  他抬頭看著顧晴嵐和柳秀荷並肩走來,顧晴嵐巧笑倩兮地望他一眼,靈動的雙眼在暈黃的投射燈下熠熠生輝,柔軟的直發披覆在肩頭,襯托著她粉嫩的臉。

  花靖堯的眼睛離不開她,像是自有意識般直盯著她看。

  秀荷回答丈夫的問題。「我剛上樓來,看見晴嵐站在樓梯口發呆,就一道兒過

  他在不好意思嗎?好可愛唷!顧晴嵐笑著看他們一句來一句去,覺得有趣極了。她很喜歡看他笑的模樣,感覺親近多了。

  四人笑笑鬧鬧的又聊了些話,花靖堯看了看時間,提出為時不早了,該是送她回去的時候。他結帳時,莊起雲笑著對顧晴嵐說歡迎她下次再來,秀荷也立刻附和。

  看得出來好友很喜歡顧晴嵐,這讓花靖堯莫名地開心。

  和好友告別,花靖堯和顧晴嵐迎著風踏入漁人碼頭的夜色中。他看著顧晴嵐拉緊外套,強勁的晚風吹起她的頭髮,柔嫩的臉被風刮出兩朵紅雲。

  「你剛剛和莊大哥在聊什麼,是不是在說我壞話?」顧晴嵐終於逮到機會問他,她不是沒注意到她上完洗手間回來後,他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奇怪,她一直記掛著,想要問又怕他覺得自己在試探什麼。

  花靖堯沒有馬上回答,僅拿一雙深邃瞳眸望她,看得顧晴嵐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走了幾步後,他才說:「只不過將你的『豐功偉業』約略提了一下罷了,至於是不是壞話,就得看你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壞事嘍!」

  顧晴嵐沒料到他會真的把那些糗事向別人說,臉變得更紅。她睞他一眼,帶著幾分嬌嗔,軟軟地抱怨:「幹麼把我的糗事又翻出來講?壞心的傢伙!」

  他看著她半是撒嬌半是生氣的模樣,心不由得震了下。

  「哇——好漂亮哦!」忽然,顧晴嵐看著前方眼睛一亮。

  花靖堯抬頭看著橫在前方不遠處的情人橋。入夜後,白色的橋身在七彩燈光的輝映下,顯得萬分迷人。

  顧晴嵐有些興奮地想再往前看清楚些,不料一個不留神,她被突起的棧道絆倒,整個人往前跌。

  「啊——」

  所幸花靖堯就走在她身邊,他伸手一攬便抱住她,才沒讓她又跌倒。

  她反射性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他攬住她的力道,讓她用力地撞上他的胸膛,幾乎擠出她肺�的空氣。

  一確定自己平安無事後,顧晴嵐放心地吐口氣。他結實的男性身軀令人感到舒適,她微眯著眼,看不見他的臉,但可以聞到他乾爽迷人的男性氣味,害她好想把臉倚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

  儘管花靖堯努力保持平靜,但當她在他脖子吐氣時,身體仍不由自主地竄過一陣興奮的顫慄。

  摟著她纖細的腰,感覺她的胸脯每一次呼吸就推擠一下他的胸膛,感覺她逐漸加快的心跳,讓花靖堯的腹部繃緊。

  他看著她怯怯地抬起眼,濃密的睫毛微微地顫動,晶燦的眼睛輝映著閃閃光亮,如嬰兒般粉嫩的唇微微開啟,露出潔白的牙齒。

  他的眸色變黯,濃稠得像融化的巧克力,她的雙手放在他胸前,感受著他輻射出來的體熱,覺得一陣昏眩。

  他們的呼吸交融,誘人的氣息讓人意亂情迷,他直直地望進她的眼,過了好幾秒終於開口說話。

  「要不要……」

  他的話被夜風吹散,顧晴嵐聽得有些不真切。

  「什麼?」

  他又說了一次,這次則是貼近她耳邊,充滿誘惑。

  「要不要真的和我交往?」

  他說什麼?真的交往?不是假裝?顧晴嵐愣住了,看著他忽然低下頭逼近她,像是要吻她。

  她想也沒想,下意識地伸手推開他。可是沒想到她先碰到的不是他的胸而是臉,更糟的是,她的力道過猛、手一滑,一道抓痕倏地在他英俊的右臉浮現……


第七章

 將書籍一本一本刷入電腦後,顧晴嵐習慣性地提醒借書的職員注意還書日期及續借方法。下午來圖書室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讓她應接不暇。

  雖然忙得目不交睫,但她的腦袋依然無法完全揮去花靖堯的身影。

  藏住一聲歎息,她處理好借書手續後立刻起身整理今天還回來的書籍和雜誌。

  拿著一疊書走向書架,不期然一陣女同事的私語飄入耳�。她停下腳步,隔著一個書架聽著她們的談話。

  「你們知道嗎?聽說總裁今早來上班時,臉上有道疤耶!」甲女的聲音很八卦。

  「什麼疤?被毀容嗎?」乙女有些搞不清狀況,她不懂講這件事為何要大老遠跑來圖書室講,是因為這兒的空氣比廁所新鮮嗎?

  「哎喲!什麼毀容,是一道抓痕啦!」甲女有些受不了地說。

  「抓痕?被貓咪抓的嗎?」丙女問。

  「哼!什麼貓咪,貓咪的手掌有那麼大嗎?」甲女冷哼,斷定道:「依我看那一定是被女人抓的。」

  「女人?女朋友嗎?」乙女問。

  「你笨喲!女朋友會抓成這樣?就算會也是抓別的地方好不好?」丙女也很受不了乙女,要不是說這種八卦是人越多越好,她實在不想理這個笨女人。

  「別的地方?什麼地方啊?」乙女又問。

  甲女和丙女不約而同地翻白眼,懶得跟她解釋。

  「等你以後交男朋友就知道了。」丙女說。

  「如果不是女朋友抓的,那會是誰?」乙女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八卦的好奇心。

  「當然是別的女人嘍!總裁雖然謠傳和新進公司的顧晴嵐交往,但是哪個男人不花心,更別說像總裁這種英俊又多金的鑽石單身漢。」丙女道。

  「我猜那道抓痕應該是營業部花宇音的傑作。」甲女神秘兮兮地說。

  「花宇音?為什麼?」丙女問。

  甲女得意洋洋地說:「聽說幾天前總裁召見花宇音,兩人秘密地談了兩個小時。」

  「真的嗎?」丙女有些不相信。「傳聞她很冷、很跩,很多主管、經理都迷上她的美貌,不論是明著追還是暗著施壓,動之以錢或權,她都不動如山。」

  丙女說這些話的口吻夾雜著羡慕與嫉妒,當然免不了有幾分酸味。

  「所以我想那很可能是總裁求愛未果,付出的代價。」甲女推測的口氣,仿佛自己就是福爾摩斯。

  「是嗎?沒想到這個花宇音這麼清高貞烈。」乙女很佩服。要是總裁看上她,她才不可能這樣白白糟蹋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哩!

  「哼!」丙女可不這麼想。「我看才不是呢!她是欲拒還迎、欲擒故縱。」

  「嗄?」乙女不解。

  「沒錯,她只是拿翹,才不會顯得太廉價,也才能完全贏得總裁的心啊!」甲女其實很是佩服花宇音的好運和高明的手段,但她才不會承認。

  「真的嗎?那……那顧晴嵐怎麼辦?」乙女皺眉問。

  「什麼怎麼辦?總裁跟她本來就只是玩玩罷了,沒有了新鮮感當然是用完就丟嘍!」丙女說得好像自己是花靖堯肚子�的蛔蟲似的。

  「嗄?顧晴嵐好可憐哦!」乙女說。

  但其他兩女可不這麼認為。「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有啥好可憐的?」

  「咦,顧晴嵐呢?」丙女忽然抬頭看向借書處,沒有看到晴嵐。

  「她不在座位上嗎?」乙女跟著傾身探尋。

  甲女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微微探出頭,看向隔壁走道。乙女和丙女察覺到她不對勁的臉色,也跟著探出身體一看。

  顧晴嵐抱著一疊書就站在她們隔壁歸書。三女臉色大變,她們倏地直起身,面面相覷。

  甲女首先回復鎮靜,她眉頭一皺,站出來瞪著顧晴嵐罵道:「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卑鄙,居然躲在那兒偷聽人家講話?!真是不要臉!」

  顧晴嵐轉過頭看著她一臉氣焰囂張,詫異地張口結舌。今天是她們大搖大擺跑到她的地盤來講她壞話,也不知道要小聲一點,被她當場撞見後,也不向她道歉,竟還反過來指著罵她不要臉?

  她總算見識到人可以不知羞恥到何種地步了。

  「你們三個可真敢講。上班時間不辦公,跑到這來欺負秘書處的人,你們的上司是誰?」柯英司不知何時來的,高大的他突然從另一頭的書架旁冒出來,威嚴十足地瞪著那三個女職員。

  三人一看到柯英司,囂張的嘴臉立即抽搐起來,盛氣淩人的三人像被潑了冷水的老鼠,一一夾著尾巴逃走了。

  顧晴嵐低著頭,輕聲道謝。

  柯英司沈著臉,走向她。「你啊!就不會說兩句反擊回去嗎?」

  「我也想啊!可是被她們嚇?了,等我反應過來時,你已經出現拔刀相助了。」

  「厚!我真會被你給氣死。反應那麼慢,你是怎麼活過來的?!以你這種善良純樸的個性,為什麼不回鄉下種田算了。」柯英司的臉因為生氣而扭曲,但顧晴嵐卻不覺得害怕,反而感到有趣。

  「我媽是這麼希望啦!可是我怕蛇,所以才跑到臺北來啊!」她的心情漸漸輕鬆起來。

  「算我敗給你了。」柯英司沒轍,翻翻白眼,住嘴不說。

  「對了,你找我有事嗎?」

  柯英司又瞪了她一眼。「還敢問,當然是來興師問罪的啊!」

  「興師問罪?」顧晴嵐不解地偏頭望他。「問什麼罪?」

  「總裁臉上的傷是你弄的吧?」

  原來是這個。顧晴嵐垂下眼眸,抬手將書歸位。「你剛剛沒聽到那群女人說的話嗎?大家都猜是宇音,你怎麼跑來問我?」

  「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她狐疑地看他,不懂他為何那麼肯定。

  「因為只有你才會那麼白目,那麼膽大包天。除了你,從來沒有人傷過總裁一根汗毛。」

  「你把我說得太偉大了,我不敢當。」

  柯英司快被氣炸了。他扶著額頭,像是極力壓抑地從齒縫中迸出話。「我不是在誇你!你這白癡!快告訴我你為何要抓傷總裁?」

  顧晴嵐嘟起嘴,轉身往座位走。「不要,你那麼想知道不會去問他嗎?」

  柯英司不敢相信她居然不鳥他,氣呼呼地跟在後頭。

  「顧晴嵐,你豬喔!我要是能問得到,還會跑來找你嗎?」

  顧晴嵐用力地坐上椅子,睞他一眼。「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只要你想問,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什麼最重要的人?」柯英司皺眉,第一次聽不懂顧晴嵐說的話。「你在說什麼?」

  她低下頭,喉嚨像梗了一塊石頭。「你可能不知道,總裁對你的感情是真的。雖然他對你老是嘻嘻哈哈、說些有的沒的,但其實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你,只是因為你已經心有所屬,才會苦苦壓抑。他之所以找我充當他女朋友,表面上說是為了杜絕謠言,實際上是為了你。」

  柯英司的下巴掉下來,頭一次發現晴嵐的推理功力之強,想像力之豐富,實在是絕無僅有。

  「總裁說得沒錯,你其實不算笨,你只是聰明用錯了地方。顧晴嵐,你說的這些是總裁告訴你的嗎?」

  「我的智商是沒你高,但也沒神經大條到看不清事實。反倒是你,以後儘量少在他面前提起你和鄭先生的感情問題,免得觸動他傷心。」顧晴嵐扁著嘴,反過來提醒他。

  「厚!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再和你說下去,我就要腦充血了!笨女人!我懶得跟你說了!」

  柯莢司再也受不了了,他寧可再去挨花靖堯的白眼,也不想再和這女人勾勾纏下去。

  看著柯英司大步離去,晴嵐忽然悲從中來。想不到花靖堯心�愛的人是柯英司就算了,現在又和宇音傳出緋聞。他一定是覺得她冒充他女友不夠有說服力,所以才找上美麗又聰明的宇音來代替她。

  尤其在昨晚發生了那件事之後……

  有哪個男人還會再來找抓傷自己的女人?更別說會愛上她了。

  她望著電腦卻看不清螢幕上的字,眼前被水霧模糊成一片。心揪在一塊,好痛、好痛……

  **********

  晚上臺北下起了傾盆大雨,像是呼應顧晴嵐低落的情緒一般。她捧著熱咖啡坐在窗前看雨,腦袋雖然放空卻重重的。

  她又歎了一口氣,不禁想起今天下午,他打電話來約她吃飯,但她拒絕了。

  「你……你不用再勉強自己了。我已經把你真正的感情告訴柯秘書了,我不想再假裝成你的女朋友,如果你想要,有一大堆女人排隊等著你。還是……宇音也是不錯的選擇。」她終於一口氣把心�的話說出來了。

  雖然心痛得要命,但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毫無未來地和他拖著,不如早點切斷這本來就不該牽起的緣分。

  「宇音?」花靖堯著實不懂她話中的涵義。「我真正的感情?」

  「沒錯。」顧晴嵐堅決道。「對不起,我玩不起你的遊戲,我沒有辦法……」

  看著你卻不愛你。她把這句話藏在心�,沒敢說出口。

  「對不起!」她不給他機會開口,便掛斷電話。

  她搗著臉全身蜷縮著,額頭靠在膝蓋上。

  她是不是太衝動了?此刻顧晴嵐好後悔,雖說他對她並沒有真感情,但只要繼續維持充當他女友,至少可以常見到他。

  一旦兩人回到原來上司下屬的關係,他們便不能常見面。一想到可能再也無法見到他,就讓她難過得喘不過氣來。

  「叮咚、叮咚!」

  顧晴嵐抬起頭,有片刻她搞不清楚這聲音從哪兒來的。考上「花林集團」後,她才租下這間離公司只要搭兩站捷運的套房,到目前為止,只有夏央和宇音來過,所以她幾乎不曾聽到家�的門鈴響過。

  她看看牆上的時鐘。八點多了,這時候夏央和宇音應該不會來,就算要來,也會先打個電話來才對。

  「叮咚、叮咚!」

  又一陣門鈴催促,晴嵐趕緊跑去開門。

  「來了……是誰啊?」她一邊開門一邊問。

  花靖堯全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口。

  「總裁?」顧晴嵐驚訝地望著他。他從頭到腳濕透了,腳下已滴出一攤水。「你怎麼來了?」

  花靖堯沒有回答,只是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顧晴嵐看著他,不再發問,拉起他的手帶他進門。

  他的手好冰,還微微抖著。顧晴嵐緊抿著嘴,推他進入浴室,打開水龍頭,不一會兒熱水便冒出蒸騰的熱氣。

  「你先沖澡,我去幫你拿毛巾。」

  花靖堯拉住她,不讓她走。「你今天在電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顧晴嵐抬起頭來,看進他的眸子。

  「你渾身都濕透了,不先換上乾衣服的話,會生病的。」

  「你不是早就明白我和英司是清白的嗎?為何老是將我和他兜在一起?」他抓著她,雖然手很冰,但眼神卻很熱。

  顧晴嵐垂下眼眸,不願和他灼熱的瞳眸相對。花靖堯一手抓著她,一手伸過去把水龍頭關掉,但浴缸�的熱水仍兀自散發熱氣。

  「難道你以為我昨晚跟你提出交往是玩笑話嗎?你以為我常隨便跟女人提出交往嗎?」

  他一步步地逼近,顧晴嵐一步步地退後,直到她的背抵上冰冷的牆。他靠近她,雙手撐在她的兩側,身體離她不到五公分。

  她被困在他和牆之間,感覺好混亂。

  他眼�有一抹隱隱燃燒的憤怒,顧晴嵐頓時覺得自己像是飛蛾,雖然明知有焚毀之虞,卻仍忍不住朝他飛去。

  「我們之間不也是你先提出交往的?但那只是一場騙局,一場幫你闢謠的騙局,不是嗎?」她忍住哽咽說。

  水蒸氣還是悄悄地跑進她的眼�,害她的鼻頭酸酸的。

  「難道你沒聽過假戲真做嗎?」他抵著她的額低語。

  他說什麼?隔著水霧,花靖堯的臉變得好不真切,她只能透過皮膚來感覺他。他的臉好冰,唇也好冰,可是,卻比記憶中還軟。

  她閉上限,感覺淚珠滑過臉頰,和他臉上的水一起滴落。他的嘴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輕柔地、細膩地品嘗她的芳唇。

  當他結束這一吻時,顧晴嵐還意亂情迷地沒有回神。望著她被熱氣蒸得紅嫩的臉,長長的睫毛微顫,紅唇因為方才的親吻顯得鮮嫩欲滴。

  花靖堯感覺喉嚨發乾,體溫升高,心臟強烈地撞擊胸腔,最糟糕的是他的下腹緊繃得像快爆炸。

  他捧著她的臉,再度親吻她。這次不像方才的輕柔,這個吻挾帶著強而濃烈的情欲,像颶風般席捲他們的感官。

  這一吻的效果驚人,有如一道閃電般劃過她全身,從她顫抖的唇往下延燒,麻木了她原本就昏沈的腦袋。

  猛烈又溫柔的吻令人難以抗拒,他無言地催促她打開牙齒,渾身無力的她倒向他高大結實的身軀。他堅持探進的舌令她感到一陣顫慄。

  她的膝蓋發軟、呼吸急促、頭暈目眩,徹底降服在他火熱的親吻之下。

  他抱緊她,讓她緊緊靠在胸前,結實的腿貼著她的大腿兩側。她輕輕發出一聲嚶嚀。

  模糊間她感覺到他這一吻的改變,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將和以前完全不同。她覺得他們變得更親昵、更貼近,橫亙在他們之間那條陌生人的界線被突破了。

  他鬆開她的嘴,呼吸粗重地噴在她的頰邊,眼神迷蒙地望著她。

  「你……你吻我?」晴嵐回過神來,驚訝地撫著唇,眼睛睜大地望著他。

  「這是第二次了,不是嗎?你為何看起來那麼吃驚?」花靖堯疑惑地看著她。

  「我、我以為……你不是把我誤認為柯秘書嗎?」

  花靖堯蹙眉問:「我為什麼會誤認你是柯秘書?」未免差太多了吧?一個男一個女,他怎麼可能會錯認?

  「因為……你那時半夢半醒,對著我叫柯秘書的名字,又親了我。我以為你把我誤當作柯秘書,所以……」

  「所以你就誤會了?」花靖堯接下她的話,然後掩面歎氣。「你一直以為我親你是因為我以為你是柯英司?」

  「嗯!」她很認真地點頭。

  「你的腦袋到底是怎樣的構造啊?居然能誤會成這樣?真是敗給你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他還緊張地以為是什麼事橫阻在兩人之間,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烏龍。瞭解事實後的放鬆感,讓他忍不住大笑。

  「難道不是嗎?」她不懂他為何笑成這樣,但看他開心的樣子,讓她不知不覺也輕鬆起來。

  「當然不是,真是誤會大了。我親你是因為我知道那是你,並不是其他人或柯英司。我之所以會一睜眼就叫他的名字,是因為那個房間是我的休息室,只有我和英司知道,一般人是不可能會到那個房間去的。」

  花靖堯低著頭向她解釋。

  「那天我中午去參加一個喜宴,多喝了兩杯。很不幸,我的酒量並不是很好,套句英司的話,我是那種『一喝就醉、一醉就睡』的體質,所以才在那兒休息。你進來時,我以為是英司來叫我,所以才喊出他的名字,但在親你之前我便認出是你了。」

  「真的?」

  「當然。」他笑著用額輕敲她的頭。「我沒事幹麼親一個男人?我不早就說過我和英司只是鬧著玩的嗎?」

  她抿著嘴輕輕地笑起來,覺得身體忽然變得好輕,像是要飛起來了。

  「下次要是有什麼誤解,麻煩直接來問我好嗎?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還淨往奇怪的方向鑽牛角尖。你這可愛又麻煩的小腦袋有沒有鑰匙,交給我保管,以後沒有我允許,不准再想些有的沒的。」

  她靠著他的下巴,感覺好開心。他說以後耶,那是承諾嗎?他的話隨著外面的雨一點一滴地融進她的心,慢慢發酵……

  「請問麻煩女王還有沒有其他誤會,我們一次解決,省得我心臟負荷過重。」今天下午聽到她表明想分手的話,讓他一顆心忐忑不安,根本無心工作。就算和主管開會,心思也不能集中。

  聽到他這麼一問,她想起了今早聽到的傳聞,雖然明知傳聞不可信,但她的心還是會存著疙瘩。

  「嗯……是有一個……」

  花靖堯抓住她的肩往後一推,緊張地搜尋她的臉。「還有什麼事?」

  「宇音……是不是去找過你?」

  一聽到她的問題,花靖堯馬上知道重點所在。今天柯英司把那則流言及他遇到的事都告訴他了。他的眉頭放鬆,輕輕揚起。

  「是啊,然後呢?」

  「然後……然後……」顧晴嵐擰著眉,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我有沒有看上她的美貌,要求她當我的地下情人?」他說出她心中的疑慮。

  顧晴嵐咬著唇看他,不發一語,但眼中儘是擔憂。花靖堯先是嚴肅地和她四目相對,然後哧地一笑。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做功課?」

  啊?功課?做什麼功課?她已經畢業了啊!這件事又和功課有什麼關係?

  花靖堯接著說:「英司沒有拿著我的家族史去找過你嗎?」

  她愣愣地點頭。有啊,還一大疊呢!

  「他有要求你看完吧?」

  「還要背熟,說要抽考。」她皺皺鼻子,像是不以為然。

  他看著她可愛的動作,又低聲輕笑。「那你有背嗎?」

  她心虛地一笑。「我是很想啦!可是那�面名字太多,還得記年份,看得我頭昏眼花,根本記不住誰是誰,所以……」

  「所以就不了了之了?」他很有默契地幫她說完。

  顧晴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難怪你會誤會。」他說,一邊伸手用力揉揉她的頭。

  「誤會?誤會什麼?」

  「我姓花,那宇音姓什麼?」

  「姓花啊……」她的聲音逸去,忽然睜大眼睛,像是領悟到什麼。

  「家族史上詳細記載,我的父親花尚謙有四個老婆,對吧?」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

  沒錯,她記得看過這件事,當時還覺得不可思議,這種一夫多妻在現代還存在著。不過仔細一想,這種事好像也發生在許多有錢人的家庭。電視上不也都這樣演嗎?新聞也常報導某某大企業家有幾任老婆,大房、二房、三房等為了財產明爭暗鬥,鬧得不可開交。

  「他分別和四個妻子生下四個子女,我排行最大,之後是我弟弟靖惠、大妹宇裳,宇音則是我最小的妹妹。如果我真的找她當我的地下情人,那不就是亂倫了嗎?」

  顧晴嵐又羞又窘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鬧出這麼大的烏龍。都怪自己偷懶,沒仔細看那份資料,神經又大條,才會誤會。

  「對不起,我太糊塗了,真的好糗。」她搗著發燙的臉,不敢看他。

  「算了,這樣才像原來的你。」他伸手摟緊她,半是認命、半是服輸地說。

  只要誤會能冰釋,她不再誤解他,一切都沒關係。

  顧晴嵐開心地偎入他的胸膛,忽然一片冰涼的觸感讓她嚇得退開。

  「天啊!我都忘了,你身上還是濕的。快點,你快點沖個澡,我去幫你買套衣服。」

  她慌張地再次打開水龍頭,聽見背後傳來他打噴嚏的聲音,覺得好有罪惡感又心疼。她居然忘了他全身濕透了,還一直跟他說話,萬一他生病怎麼辦?

  「你是怎麼過來的?難道沒開車嗎?為什麼不撐雨傘?」

  聽著她叨叨念念,花靖堯的心底泛出一陣甜蜜的暖流。她又回復到原來他所認識的她了,今天電話中那個冷漠的聲音已經消失了,這樣被一個人念著、惦著,知道有個人會掛念、會擔心自己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美好的一件事。

  他從沒想過這世上真會有一個人,你會在乎她,她也會關心你。雖然也曾有過幾次戀情,但從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有這種在乎的感覺。

  女人之於他,一直只是生命中極小的一部分,他不曾費心去體會她們的感受。父母的離異讓他相信合則聚、不合則散,男女之間本來就是好聚好散,他從不主動追求女人,也不曾試圖跟女人解釋自己的行為,或挽留她們。

  但今天當晴嵐在電話中冷漠又絕決地對他說出那些話時,他的胸口卻湧出酸苦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就快被腐蝕掉了。

  於是他做了件他從沒有做過的事——跑來跟她解釋。這種不顧一切的衝動,讓他明白自己比他知道的、以為的還要在乎她。

  「好了,水放好了!」顧晴嵐轉身看他,發現他還穿著濕衣服,站在原地看著她發呆。「你怎麼還沒脫衣服?快點脫掉,你會感冒的。」

  花靖堯勾起一抹邪氣的微笑。「一個女人這麼急切地催男人脫衣服,通常代表著某種性暗示。」

  顧晴嵐的臉倏地紅了起來。他怎麼忽然變得這麼不正經了?

  「你是不是也在暗示我什麼啊?」他靠近她,笑得不懷好意。

  「我才沒有!我只是怕你感冒,才會……」她急急否認,看著他慢慢靠過來,卻栘不開腳步。

  他站在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僅幾公分,只要輕輕一動就會碰到。

  「才會怎樣?才會想脫我的衣服嗎?」他彎腰和她的視線齊平,輕聲細語道。

  「嗯……」她臉紅耳熱地點頭,腦袋早被他的呼吸和魅惑的聲音融化成一片,根本搞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那麼你來幫我脫吧。」他忽然直起身,舉高手說。

  「什麼?」顧晴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知所措。

  「幫我脫。」他充滿誘惑的聲音和眼神蠱惑著她。

  她咬著唇,直盯著他襯衫的第一個鈕扣,覺得全身冒汗、雙手微微發抖。就在她鼓起勇氣抬手碰到他的鈕扣時,一陣音樂鈴聲響起,嚇得她趕緊縮回手。

  花靖堯皺眉,從口袋�摸出手機。「喂?」他不耐煩地應答。

  可是原本擰在一起的眉頭,像是訝異地揚起,隨後又緊緊靠近。他的聲音又回復一貫的冷靜與自製。

  「好,我知道了,我立刻回去。」

  他結束通話後,抬頭看她。「很抱歉,脫衣遊戲留到下次再繼續。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可是,你全身還是濕的呀!」

  「沒關係,公司的休息室備有幾套乾淨的衣服,我回去換就行了。」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顧晴嵐跟在後頭,忽然想起什麼地沖進廚房,出來時手上多了把傘。

  「哪,你拿著,別又淋雨了。」

  花靖堯接過傘,嘴角有抹微笑。「謝謝。我先走了。」

  他低頭親吻她的唇。「晚安。」

  「晚安。」她羞怯地低聲回答。

  他走出大門,頓了一下轉身對她說:「你的手機呢?」

  「手機?」她愣了一下,跑進臥室拿出手機。

  花靖堯接過她的手機,隨即在她的手機上按了幾下。「我把我的號碼存進去,只要按1就可以直撥我的手機。以後你不論遇到任何疑惑或是有其他事情,就打電話給我。不准再一個人亂想,知道了嗎?」

  顧晴嵐愣愣地拿回手機,滿心感動地用力點頭。「嗯!」

  「還有,不一定有事才能打,我的手機為你二十四小時隨時開放。」

  花靖堯直視她的雙眼,眸中的溫柔和感情讓晴嵐全身顫抖。她覺得眼眶又開始濕濕的了。

  她捧著手機,覺得自己此時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花靖堯又輕吻一下她的額,才轉身離開。

  靠在門邊,聽著他離去的足音,顧晴嵐感覺自己的心仍狂跳不已。她對著手機莫名其妙地?笑,沒辦法停下來。

  真是太神奇了,不到一小時前,她還悶悶不樂、鬱鬱寡歡,但現在她卻快樂得想飛、想大叫、想跳躍。

  她沒有想到他會專程跑來澄清誤會,解開她的疑慮,更沒想到他會對她說出那些濃情蜜意的話。

  他的外表雖然冷漠看似無情,但實際上卻不然。他的內心是熱情如火、體貼動人的,為了解開誤會,他拋下了重要的公事,不顧風雨地前來,他的用心讓她好感動。

  他在乎她,他是在乎她的。這項認知像石子投入湖水泛起的漣漪,越擴越大……

  她的笑容也越來越深。

  這個雨夜從原來的悲慘黯淡,一下子變得輕快可愛起來了。


第八章

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顧晴嵐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適用在她身上,但至少她知道「戀愛中的女人最有活力」。

  一整天,她都神采奕奕、元氣滿滿,就連她最討厭的催討還書工作,都做得幹勁十足。

  而她的表現也讓盧鈺珈有些訝異。她檢查著前天要顧晴嵐做的報表,確定數位都沒有錯誤後,點點頭將報表收好。

  顧晴嵐興奮地期待盧鈺珈能開口誇她兩句,就算只是一句「很好」她也滿足。可惜她早該知道她是註定要失望的。自從在盧鈺珈底下工作,她從沒聽她這個上司開口誇獎過她或別人,倒是經常挨她的罵。

  不過這次算很好的了,她沒有罵她或揪出錯誤,代表她有進步了。雖然盧鈺珈是很嚴格又不苟言笑的上司,但顧晴嵐知道她其實是面噁心善。

  之前不小心偷聽到柯秘書和花靖堯的談話,她才明白盧鈺珈雖然老是罵她、叫她做這做那的,但事實上她是很護衛屬下的。

  從那次之後,顧晴嵐對盧鈺珈就很有好感,對她下達的命令和要求也都盡力完成。

  「既然你報表做完了,現在應該沒什麼事了吧?」盧鈺珈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翻了翻留言說。

  「嗯,下午就只需待在圖書室處理借還書、整理書籍而已。」她答。

  「那好吧,就只好派你過去幫忙了。」

  「幫忙?」顧晴嵐問:「是不是要到哪個部門支援呢?」

  秘書處常會接到其他部門的支援要求,有時是會計部、有時是總務部,當其他部門人手不夠時,便會向秘書處求援。

  「嗯。是柯秘書,他問我們能不能派個人過去幫忙。」

  「柯秘書?」呃……這不太好吧?那傢伙超討厭看到她,每次一看到她就會對她大小聲,他們倆是天生犯沖兼相克。

  她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不會挨?。

  「我知道你的為難,但今天剛好月底,我們已經派了兩個人去會計部支援了。處長她今天又臨時請假,我得暫代職務,所以就麻煩你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代表她非去不可了。「哦……那我知道了。請問,不知道柯秘書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

  盧鈺珈看著她沈吟半晌。「我不知道,不過,聽說今天總裁沒來上班,好像是生病了。」

  「生病?!」

  難道是昨天淋雨的關係?

  顧晴嵐沒再聽盧鈺珈說話,直接沖向總裁辦公室。當她看到柯英司時,立刻奔過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是秘書處……派來幫忙的。」

  柯英司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她愣了一下。「我是叫秘書處派人來幫忙,不是派人來搗亂的。」

  「我、我不會……你有什麼事,大可吩咐我去做。」她順順氣,努力地想表現出最好的一面。

  「唉,我可不確定。」柯英司皺著眉說。「你真的想幫忙?」

  「嗯!」她用力地點頭。

  「好,那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沒問題。你問吧!」顧晴嵐爽快地答應。

  「昨晚總裁工作到一半突然不見,是不是去找你?」

  「啊?」沒料到他居然會問這個,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臉紅地點頭。

  「我就知道。」柯英司低喃。

  「什麼?」

  「沒事。」柯英司盯著她看,許久都不說話。

  顧晴嵐心急著花靖堯的病情,眉頭不自覺深鎖。雖然明知很可能會被罵個臭頭,甚至被冷嘲熱諷,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想詢問花靖堯的病況。

  「呃……柯秘書……」

  「幹麼?」

  「那個……聽說總裁病了……是不是真的?」

  「是啊!昨天無緣無故跑出去淋雨,淋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不病才怪。」

  顧晴嵐一聽,臉馬上又紅起來。都怪她,只顧著聽他解釋,都忘了他全身濕透了,還讓他穿著濕衣服跟她說了好久的話。

  「他現在怎麼樣了?」

  「快死了!」

  「嗄?」顧晴嵐嚇一跳,直到看柯英司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才明白他是在開玩笑。

  「要是快死了,我還會在這兒嗎?」柯英司睞她一眼,突然覺得捉弄她挺有趣的。

  「那麼……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她安下心,囁嚅地提出請求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什麼時候成了大舌頭啊?」

  顧晴嵐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覺得今天的柯英司特別壞,她都急得快哭了,他居然還一直尋她開心。

  柯英司又怎會不懂她的心思,他歎歎氣。「你想去看他,是吧?」

  「想!」顧晴嵐迅速地回答,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呃……如果不麻煩的話。」

  「本來是不麻煩,可是你去的話,就鐵定會有麻煩。」

  他怎麼這樣說?害她本來抱著希望,現在卻消了氣。

  柯英司看著她滿臉失望的模樣,忍不住重重地歎氣。「算了,算我敗給你了。」

  他起身將方才整理好的檔及一台筆記型電腦交給她。

  「這是總裁要的東西,請你拿過去給他。司機已經在樓下中庭待命,他會載你到總裁家去,你就在那兒照顧總裁吧!我會向你的上司報備一聲的。」

  「啊……」

  顧晴嵐沒想到柯英司竟會准許她去探視花靖堯,他一向最反對她接近花靖堯,即使是為了替他和花靖堯澄清謠言,他都不要。

  那麼保護花靖堯的他,居然肯委託她此事,是否代表他已經承認她、接受她了呢?

  「柯秘書……」顧晴嵐激動地望著他。

  「幹麼?」柯英司看著雙眼晶瑩閃爍有如漫畫中女主角的顧晴嵐,心�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謝謝你!」顧晴嵐沖上去抱住他。

  「幹什麼?喂!你這死丫頭!不要黏著我!很噁心耶!你知不知道?」

  儘管柯英司在她耳邊咆哮,但顧晴嵐一點也不怕。她熱情地道謝又道謝之後,才飛也似的提起公事包沖向電梯,留下差點沒被勒死的柯英司,望著她的背影喃喃咒?。

  但沒多久,咒?聲逸去,他的嘴角隱隱浮現一絲笑意。

  「笨丫頭!」

  **********x

  顧晴嵐戰戰兢兢地走進花家大宅,驚訝地發現花家雖然很大,但裝潢佈置卻沒有想像中富麗堂皇、豪華氣派。

  明亮、典雅、溫馨是晴嵐看到花家大宅時的想法。花家也沒有僕從如雲,只有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領她到花靖堯的臥房。

  顧晴嵐推開厚重的實心木門,日光被暗紅色的窗簾阻絕在外,寬敞的室內顯得昏暗。她走向床鋪,看著那隆起的棉被,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總裁?總裁?」她試探性地叫他。

  但那隆起的棉被卻一動也不動。顧晴嵐放下公事包,上前察看花靖堯的病情。

  棉被下的花靖堯睡得昏沈沈,雙頰通紅。顧晴嵐摸了摸他的額頭,才發現他的燒已退去,只是全身被汗浸濕,身上的睡衣已經濕透,漸漸變涼。

  得趕緊換下衣服,不然病情會更嚴重的。她皺著眉想。

  她本想下樓找剛才帶她上來的婦人幫忙,可是一時之間卻不見那婦人的蹤影,她只好踅回臥房自己動手了。

  顧晴嵐從更衣間�找出另一套乾淨的睡衣,重新回到床鋪,拉開棉被開始解開睡衣的扣子,然後將他拉起來靠在她胸前,好方便她脫下他的衣服。

  忽然胸前一陣摩擦,嚇了她一跳。她低頭一看,花靖堯已睜開眼,但眼神渙散。

  「你怎麼來了?」他沙啞地問道。

  「你生病了,我來看你。」顧晴嵐回答,她誘哄地又說:「來,乖,把手舉高,我要幫你脫衣服。」

  花靖堯聞言,輕笑出聲。「你怎麼老是想脫我衣服。」

  她紅著臉,繼續脫掉他的上衣。「你的衣服濕了,不趕快換,會二次感冒。」

  「我已經感冒了,怎麼會再感冒呢?」他問,臉上有著稚氣的笑容。

  他一定是病昏頭了,才會關不住笑容。顧晴嵐心想。

  「所以才說是二次感冒啊!」她抖開乾淨的衣服說道。

  花靖堯皺眉。「幹麼還穿上?脫掉挺好的。」

  顧晴嵐輕輕笑著。他難不成病?了,說話好可愛。「穿上才不會著涼啊!」

  「我已經著涼了啊!」

  她笑著幫他扣好扣子。

  花靖堯握住她的手問:「你還會再幫我脫衣服吧?」

  「啊?」

  「等我病好了之後。」他看著她,眼中是不容錯辨的誘惑。

  沒想到他都病成這樣了,還有精神誘惑她,真是太厲害了。

  顧晴嵐臉紅心跳,嬌嗔地睨著他。「不用急,現在就脫你的褲子。」

  換花靖堯?眼。

  「不然怎麼換褲子?」她俏皮地揚揚手上乾淨的褲子說。

  「哦!」花靖堯的表情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鬆口氣。「寶貝,你越來越會吊我胃口了!」

  「快換吧!大少爺,我才沒吊你胃口,生病的人還不認分一點。」她笑啐他。

  把褲子給他後,她便轉過身。

  「咦,你不幫我換啊?」

  「你都有力氣勾引我了,沒力氣自己換褲子嗎?」

  「沒有。」他答得飛快、應得理直氣壯。

  「才怪!」她輕輕槌了他一下。

  沒想到他居然連聲驚呼。「哦,慘了,我被你打得全身酸痛、沒有力氣了。你得負責幫我換。」

  看著他癱在床上賴皮,顧晴嵐又好氣又好笑。

  「賴皮鬼,快起來啦!」她用力地拉著他。

  可是他比她還重,怎麼可能拉得動?就在她一再努力試圖拉他起來時,卻一個重心不穩往前跌。

  當她一靠上他的胸前,他立刻收攏手臂將她圈在懷�。

  兩人四目交接,熱烈的黑眸立刻燃燒著欲望。顧晴嵐帶著羞澀說:「我好擔心你,一聽到你生病了,我好焦急。對不起,都是我昨天粗心大意才會害你感冒。」

  花靖堯親吻她的額,搖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愛逞強。看到你來,我很高興。」

  顧晴嵐露出一抹笑容,眼睛則貪婪地搜尋著他的臉。他的右頰仍隱隱有著抓痕,她伸手撫摸那道痕跡。

  「對不起。」她低喃。

  花靖堯笑著又搖頭。

  「我不是故意抓你的。那天……你突然提出想真正的交往,我沒有心理準備,再加上我又誤解你對柯秘書仍有感情,一時情急,才會抓傷你。」她輕聲解釋。

  「我不怪你,真的。那天後來我想了很久,我的確太唐突了。我什麼都沒說,就突然要你接受我,也難怪你的反應會那麼激烈。」花靖堯停頓一下。「不過……你反應得也太過激烈了。這疤恐怕會留很久、很久才會消失。」

  顧晴嵐聞言,不禁擔心地皺眉。「那怎麼辦?」

  花靖堯眼底閃過一抹邪惡。「很簡單,就賠我一個吻吧。」

  說完,他伸手壓住她的頭,斜斜地封住她的唇。

  當他吻上她的嘴,電光石火之間,她霍然領悟自己渴望這個吻已久。他的吻讓她感到燙熱、性感,而且是不可思議的滿足,深藏在她內心的情愫頓時像花般綻放。

  雖然她沒有經驗,不知如何回應他的攫取,但她用熱情彌補了一切。

  他發燙的體溫灼燒著她的皮膚,也激起了她更強烈的欲望。她瘋狂地貼向他燙熱的身體,卻還是覺得不夠近。

  他伸手撫摸她全身的曲線,她感覺到他燙熱的手緩緩地在她的軀體遊走,揉出一團火。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愛語,將她的意識導向昏沈。

  他細碎地吻過她的雙頰、脖頸、鎖骨,用鼻子輕輕推開她上衣的領子,好親吻更多肌膚。

  她緊貼著他的胸趴在他身上,任由他的雙手和唇帶來強烈的喜悅,感受猶如颶風般的激情在體內迴旋。

  「靖堯……」她輕喘,心臟因陌生的欲望和興奮狂跳,身體則因未知而恐懼,微微發抖。

  他抱著她用力一翻,將她壓在身下,用熾熱的目光凝視她,讓她感受到他有多渴望她。顧晴嵐從沒像此時此刻般,那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

  他熱烈的嘴再度攫住她的,使她完全投降、融化。一片灼熱包圍他們,貪婪的唇熱切地探索彼此、逗弄、舔吻。

  她閉上眼睛,抬起手臂、嬌軀無言地迎合他的愛撫,默許他的求歡。他輕輕撥開衣服,炙熱的唇貼上她白嫩的肌膚。她喘著氣、心跳加速,等待著他更進一步的愛撫與吮吻落下。企盼的身體輕輕顫慄,喉嚨因為激情而發乾縮緊。

  然而,她等了許久,仍沒等到他下一步的動作。她張開眼睛,迷蒙不解地看著他黑色的頭顱埋在她胸前,卻一動也不動。

  「靖堯?」她抬起手推推他的肩膀。

  發現他軟軟地滑下,露出他緊閉的眼和放鬆的神情。

  顧晴嵐皺著眉撐起上半身,仔細地確認著,然後眼睛因為領悟而睜大。

  不會吧?他……他竟然睡著了?

  顧晴嵐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嘴角大大地揚起,開始發笑。天啊!她第一次的經驗居然會演變成這種結局。

  幸好她很清楚他是因為生病,體力不堪負荷才睡著,否則這對女人的自尊心來說,實是一大重創。

  看著他沈睡的臉,睫毛下有圈淡淡的黑影,令人心疼。好在他的呼吸已不像她先前來時那麼急促,顯然他的病情已有好轉。

  她拉起棉被,密密地蓋住他,然後彎腰輕吻他的額,眼�儘是柔情。

  窗外的餘暉被黑幕取代,點點寒星在冷冽的夜空中靜靜地閃爍著。


第九章

早晨來臨,晨光穿透窗簾的細縫灑入室內。花靖堯張開眼睛,感覺原本昏沈的頭變輕了,呼吸也不再有雜音。雖然喉嚨仍有些痛,但和昨天比起來,今天無異舒服多了。

  他轉過頭,看見顧晴嵐正蜷縮在他右側熟睡著。像嬰兒般柔嫩的臉和唇在晨曦中,散發著光采。他覺得自己仿佛被擊中了,無法移開視線,也不能動彈。

  望著她的睡容,腦袋�不停地回想昨晚,依稀中他吻了她,熱情如火燒炙著他的身體和意識,她的肌膚光滑有彈性,她的反應熱切,兩人瘋狂的渴望彼此……然後呢?

  他們應該還沒做過吧?

  如果有,他應該會記得。

  一想到自己居然在和心愛的人做愛途中睡著,實在有損一個男人的尊嚴。更別說她會怎麼想他了。

  他應該會覺得尷尬,覺得受辱,可是他卻一點羞辱的感覺也沒有,他只覺得自在。

  他訝異地看著她,明白自己真的愛上她了。只有在最愛的人面前,他才可能這麼放鬆。

  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看著她慢慢醒來,心中漲滿幸福的感覺。

  她睜開眼睛,看著他露出微笑。

  「你醒了,身體好一點了嗎?」

  聽她的語氣,她一定是一直在旁邊照顧他,直到累了才窩在他身邊睡著。腦海�依稀記起她扶著他的頭喂他吃藥、喝水,她溫柔地擦拭他的身體,在他耳邊輕喃地說著話。

  他勾起微笑,覺得被人照顧、受到疼愛,感覺真不錯。他好想緊緊地抱著她、愛她。

  「好多了,也想起昨晚我錯過了什麼。」

  顧晴嵐紅著臉,睜大眼睛看他。沒想到他一醒來就提起這件事。

  「呃……你生病了,身體太累了,所以需要休息……」事實上,她昨天進來前他正在睡覺,是她打斷他的睡眠。

  花靖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皺著眉,把臉埋入枕頭,模糊的聲音傳來:「可是我居然親熱到一半就睡著,說出去會被人家笑。」

  「不會,我不會說出去的。」她急急保證道。

  「不行,除非……」

  「除非什麼?」她緊張地看著他的臉稍稍離開枕頭,側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好怪異。

  「除非你給我一個洗刷屈辱的機會。」他說。

  「機會?怎麼給?」

  他笑得像看見金絲雀跳入掌中的貓,身體向她靠過來。「我會慢慢告訴你……」

  他吻住她的唇。昨夜的火焰再度重現,不同的是,這一次它會燃燒到最後,完全、徹底地燃燒……

  晴嵐覺得自己好像飄浮在颶風過後的海面上,載沈載浮、渾身無力。

  原來這就是兩性歡愉的神秘滋味,難怪世上有這麼多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此時她終於恍然大悟,為何那些詩人所寫的熱情的、隱晦的詩句會流傳千年了。

  她感覺花靖堯從她身邊溜開,她卻連開口問他的力氣都沒有。像是過了很久,他回來,將一絲不掛的她抱起,不一會兒,她發現自己置身溫熱的水中。

  寬敞的按摩浴缸放滿水,滴入了芳香的精油,令人精神一震。她軟軟地偎在他懷�享受他的服務。

  他動作輕柔地幫她洗澡,肌膚在溫熱的水中相觸,激起一陣快感。

  顧晴嵐看著他英俊微濕的臉,強烈的情感在胸中翻湧,像是要溢出來一樣。下一瞬間,她自然地將心中的感情說出口。

  「我愛你。」

  花靖堯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即眼神一黯。顧晴嵐的心跟著沈入穀底。

  她是否做錯了?是否破壞了眼前美好的一切?還是,她一廂情願,兩個人上床不一定就是愛……

  「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花靖堯伸手放在她唇上,笑著搖頭。「不是,只是你為什麼每次都比我快?」

  顧晴嵐抬眼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種告白的話應該先讓男人來說才是。」他說,額頭抵著她的。「你真是我遇過最奇特的女孩了。」

  顧晴嵐心跳如擂鼓地聽著他的告白,覺得自己好像置身雲端。

  「雖然你長得並不漂亮,眼睛、嘴巴都圓圓的,總是露出像小狗狗的無辜模樣……」

  「……」什麼?居然把她比喻成小狗狗?她在他心目中真的是這樣嗎?

  「神經超粗、跌倒功夫一流,又一直對我伸出魔爪……」

  「總裁!」

  他啄一下她的唇。「可是,我卻一點一滴被你打敗了……」

  「總裁……」

  「你剛剛在床上不是這麼叫我的吧?還是,你想玩扮演遊戲?」他看著她笑說。

  顧晴嵐害羞地瞪他一眼,小聲地叫他的名字:「靖堯……」

  他抱住她,親吻她的頰、她的眼、她的鼻……

  「老實說,你並不是我的型,我一開始並不打算愛上你。」

  他的話讓她的心瞬間黯淡下來,雖然他說的都是事實,她也早已心知肚明,但仍忍不住難過、失落。

  「可是,愛情曾幾何時受人控制過?」他的話像一道曙光照亮她的眼睛。他笑著望她,說:「愛上你是毫無預警、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

  顧晴嵐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的喉頭哽咽,心中漲滿喜悅。對她而言,愛上他也是她始料未及。

  「我知道我們的感情來得有點莫名其妙,也還不穩固。現在就說愛實在很矯情,但是……」他望進她的眼底,真摯的語氣讓她的淚不自覺地滑下。「你願意和我交往,讓這份愛更穩定、更深刻嗎?」

  顧晴嵐先是閉上眼睛,淚水滴入熱水�,然後她抬起手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願意!」

  兩顆心互相貼著、一同鼓動著,他們在彼此的懷�找到自己歸屬的地方。或許這世上有太多未知的變數,沒有人能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也沒有人能知道什麼樣的愛情才會白頭到老,永遠不變。

  但是,若不勇敢跨出去,率先付出、相信,便永遠也不知道答案,不是嗎?

  **********

  三年後

  這真是個風和日麗、適合結婚的好日子!

  如果問顧晴嵐,她這輩子最幸福、最難忘是什麼時候?此時此刻無疑正迅速地爬上排行榜的第一名。

  寬敞開闊的中庭草坪上有個區域排了許多椅子,椅子的前端是一個佈置簡單卻不失莊嚴的禮壇,一條長長的紅地毯將座位分成兩個區塊。

  草坪的另一邊靠近樹林的地方,有五張鋪著白桌巾的長桌子和散置在花圃、樹木問的小圓桌。長桌上擺滿美味可口又精緻的食物,食物的香氣和歡樂的笑聲融成一片祥和的畫面。

  顧晴嵐按捺不住飛快的心跳。身著一襲美麗白紗的她佇立在二樓窗邊,看著賓客在草坪上穿梭,一邊啜飲餐前酒一邊開心地聊天。她的媽媽坐在輪椅上,穿著一身紅色旗袍,花靖堯的父親花尚謙正陪著她聊天,弟弟也帶著全家大小來參加她的婚禮。

  還有許多朋友。柳秀荷今天特別打扮了一下,原就很有古典美的她穿上一襲水藍旗袍後更美了,她勾著莊起雲的手,正和花靖惠不知在聊些什麼,笑得很開心。

  花靖堯的父母親和其他花家成員,在婚禮前一天就到別墅來幫忙籌備工作。雖然婚禮和婚宴已委託婚禮顧問公司全權處理,但有些自家人才曉得的細節仍得靠幾個媽媽和弟弟妹妹幫忙。

  事實上,他們來後,顧晴嵐才漸漸有了終於要結婚的興奮。看著幾個媽媽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婚紗如何如何,婚禮進行時要怎樣怎樣,她不由得也開始緊張起來。

  要是她在婚禮中出糗怎麼辦?宇音和夏央是她的伴娘,不斷地在她旁邊耳提面命,提醒她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跌倒。為了以防萬一,她們還將高跟鞋換成球鞋,好防止她因為鞋跟太高會重心不穩而跌倒。

  至於礙手礙腳的長婚紗,除了最外那一層是正常地垂下外,內�都被夏央用別針別起來了,絕不會成為絆倒她的元兇。此外,花宇音還特別交代權充晴嵐父親的花尚謙,在引領好友走上長地毯時要特別注意。

  一切應該萬無一失了。

  忽然另一邊的陽臺有個人影閃入,顧晴嵐轉身,看著花靖堯穿著一襲黑色燕尾服躍下陽臺欄杆,打開落地窗向她走來。

  今天的他顯得更英俊不凡,略長的頭髮往後梳整,露出他飽滿的前額、挺直的鼻樑。雖然臉上仍然如平常沒什麼表情,但只有跟他相處久了的人才能察覺到他嘴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眸中盛滿溫柔和喜悅,顯示他的好心情。

  顧晴嵐看著她這輩子最深愛的男人,心�滿是驕傲和愛意。但她突然想起媽媽們的交代,於是微蹙起眉。

  「靖堯,你來做什麼?你不可以在婚禮前看到新娘,會不吉利的。」她低呼,怕在外面張羅婚禮細節的女眷們會聽到。

  花靖堯聞言露出大大的微笑。他終於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拉她時說:「這都是以前的人設下的傳統規矩,為的只是害怕一件事。」

  「什麼事?」顧晴嵐問,但沒有反抗花靖堯摟她入懷。

  「怕新郎……弄花新娘的妝。」說完,他便低頭親吻他的新娘。

  顧晴嵐失笑,花靖堯正好乘虛而人,隨著這個吻加深,原本輕鬆好笑的氣氛轉為濃烈。等到他們結束這一吻時,兩人的呼吸粗重、心跳急促,他捧著她的臉,額頭相抵,視線交纏。

  「這個部分好像應該等到神父宣佈之後才做的吧?」顧晴嵐低語。

  花靖堯掩不住笑意。「我好想你。」他輕聲低喃。

  融在語氣中的柔情蜜意讓她的心瞬間融化。「我也是。」

  「你剛剛在想什麼?不會是想逃跑吧?」

  顧晴嵐噗哧一笑。「才不是。你很擔心我落跑嗎?」

  「不,我是擔心小裳和小音那兩隻大小魔女會帶壞你,慫恿你逃走。」他又親了她一下,奇怪她的唇妝並沒有被他弄花,反而更濕潤紅嫩,像待摘取的草莓。

  「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好看我難過的樣子。在小音心中,我一直配不上你。」

  她訝異地看著他,不知道原來花宇音是這麼想的。

  「你既善良又純真,體貼善解人意又堅強,和你比起來,我在她眼中就像是大野狼。」

  顧晴嵐呵呵笑,想起花宇音一開始的確把他比喻成大野狼。

  「被你一說,好像我是完美的女神一樣。」她紅著臉說,甜蜜地倚偎在他懷中。

  「你是啊,在我心目中你的確是。」

  「只除了一點,我是個迷糊的女神。」顧晴嵐抬頭看著他說,忽然眉頭一皺,眼底蒙上一層陰霾。「怎麼辦?我好擔心,靖堯。萬一我在婚禮上出糗怎麼辦?」

  花靖堯寵溺地一笑。「你越糗,我越愛你。」

  他又低頭吻住她,無聲地安撫她的緊張與不安。

  門忽然被打開,女眷們一見到花靖堯便氣得斥喝。花靖堯趕緊鬆開顧晴嵐,像被抓到偷吃糖果的小孩,裝作一臉無辜樣。

  「你怎麼可以不守規矩,跑到這兒來!要是把新娘的妝弄花了,有你好看的!」夏央首先發難道。

  花宇音檢查了一下新娘的妝容還算可以,她回頭瞪了大哥一眼。「幸好我早有準備,用最新的不掉色唇膏,不然不知道會被你毀成什麼德行!」

  「原來如此,難怪我怎麼努力都親不花她的嘴。小妹,謝啦!」花靖堯對著花宇音眨了一下眼,隨即被媽媽們推出門去。

  顧晴嵐笑看著大家對花靖堯又叫又罵的,先前的不安一掃而空。花宇音和夏央又幫她補了妝、整理紗裙後,在大家的簇擁下下樓,準備開始婚禮了。

  因為顧晴嵐和花靖堯都不想太鋪張,所以只請了親朋好友來觀禮。雖然如此,賓客人數仍然多達近百人,許多公司同事也來參加了,柯英司、盧鈺珈並肩坐在一起,就連鄭傳雄也來了。他一臉酷樣地坐在柯英司的另一邊,一隻手擺在英司背後,像是無言地宣示他的主權。

  眾人興奮地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期待婚禮的來臨。

  音樂聲響起,勾起所有人興奮的心情,看著頗有年紀的神父走到台前。新郎優雅從容地走到禮壇前方,途中不時和眾人點頭微笑。

  新郎在伴郎旁站定後,樂團奏起結婚進行曲。大家轉過頭,看著正站在長地毯另一端,披蓋頭紗穿著一身純白禮服的新娘。

  在花尚謙的牽領下,新娘緩緩地步上紅毯,將所有賓客的心情帶上高峰。

  所有的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除了因為婚禮感染的興奮氣氛外,還有另一種詭譎、怪異的期待悄悄地凝聚著。近一百雙眼睛緊緊盯著新娘的每一步,專注得仿佛正在看一場精采的球賽。

  他們之所以看得專注,不是新娘的儀態有多優雅迷人,也不是新娘的身材多有看頭,更不是新娘穿錯禮服或化個大花臉。

  每個人都屏息以待,不知這個聞名「花林集團」的出糗天后,會不會在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禮上有戲劇性的演出。

  花宇音和夏央緊握著彼此的手,兩人不斷祈禱,心�只有一個希望——就是婚禮能「順利」、「圓滿」地完成。

  她們緊張到手心冒汗,一顆心就快跳出喉嚨。隨著顧晴嵐逐漸靠近禮壇,她們心上的重擔也漸漸減輕。

  呼!終於快到了,只差一步、只要再一步,她們的任務就能圓滿達成了。

  顧晴嵐自己也捏一把冷汗。她戰戰兢兢地走完每一步,覺得這條紅毯真的是她這輩子走過最長的一段路了。還好,就快結束了,只要再一步,她便能走到正微笑看她的花靖堯身邊。

  她放鬆心情地跨出這一步。

  全部的賓客幾乎同時停止呼吸,看著顧晴嵐原本微笑的臉逐漸變得驚慌,原本直挺的身軀漸漸傾斜。像表演慢動作般,她往前撲倒。

  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她腳上的球鞋,鞋帶松了,而她正好就踩在自己的鞋帶上。

  顧晴嵐果然不負眾望又——跌倒了。

  是是是,反正她顧晴嵐什麼跤沒摔過,就連在自己的結婚典禮上都不放過。只是摔跤嘛!沒啥大不了的,欲望城市�的凱莉也曾在時裝秀中在臺上摔得轟轟烈烈、驚天動地。

  她不過在婚禮上演出撲倒,還不算真的跌個四腳朝天呢!只是——

  不幸的是,每個新娘手上都一定會拿著捧花,她也不例外,但它現在不見了。

  更不幸的是,她一個人跌、丟臉就算了,還殃及無辜,撞倒她的公公花尚謙;花尚謙為求平衡,慌忙之中胡亂抓住旁邊裝飾滿鮮花的拱門,可惜那拱門是前一晚臨時搭建的,並不算牢靠;於是,花尚謙最後仍是不支倒地,一排排美麗又浪漫的拱門也倒了,和拱門連架在賓客們頭頂上的薄紗也跟著垂下。

  瞬間,驚呼聲四起,所有的賓客都被罩在薄紗當中。

  最不幸的是,她不但害別人跟著遭殃,她的捧花還火上加油、神准無比地往前落到花靖堯的手中——

  他接住了!

  唉,沒辦法,誰教他誰不愛,偏偏愛上這個跌摔、出糗天后。要當她老公自然得培養出一身靈活的身手嘍!

  花靖堯笑著上前,伸出手望著還趴在紅毯上的新娘。

  「來吧,我的迷糊女神,看來你不嫁我不行了,你不想再出一次這種糗吧?」

  顧晴嵐紅著臉,又開心又嬌羞地握著他的手。歷經一路的跌跌撞撞,她終也撞入她的真命天子的懷中了。

  眾人發出歡呼,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戲劇性」的發展。婚禮顧問公司的人迅速架好拱門,將賓客一一從薄紗中救出,並將已破得差不多的薄紗撤除。

  典禮繼續,身經百戰的神父自然沒被這種場面嚇到,他不疾不徐地念著結婚誓言。

  台下的賓客雖然都很開心地看著眼前這對新人終於有個圓滿的結局,但每個人的感想卻不太一樣。

  「呼……終於快結束了,還好這次晴嵐沒有當眾攻擊你哥的下體。」夏央小小聲地和花宇音耳語。

  「我的腦細胞不知被嚇死幾百萬個了,幸好一個人一生只要結一次婚。」花宇音頗有同感地說。

  「那很難說,萬一他們吵架離婚然後又複合再結婚呢?」夏央望著她說。

  「那我絕不再當她的伴娘。」花宇音馬上回道。

  「我也是。」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只是典禮仍在進行,兩人憋笑憋得好痛苦。

  「這個顧晴嵐,連這時候都能跌跤,我真是敗給她了。」盧鈺珈扶著額頭道。

  「你現在才知道她的厲害,我一開始就見識到她的『真功夫』了,真佩服總裁居然有膽量敢娶她。一想到從此以後,總裁就要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我就替他感到難過。」柯英司雖然心�已接受顧晴嵐,也算挺喜歡她的天真善良,但嘴巴還是改不了要毒舌一番。

  鄭傳雄聞言,眼底燃起妒火,低聲說:「你還這麼關心他?難道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什麼念念不忘?我沒有——」柯英司嚇一跳,急忙否認,但已來不及了。

  鄭傅雄低頭封住他的嘴,完全不顧柯英司的掙扎和別人的側目。

  「拜託你們,要親熱回家再做好嗎?」盧鈺珈揉著太陽穴,嘴角抽搐得像快中風了。她的頭越來越痛了。

  就在此時,神父也已證完婚。「現在,你可以親吻新娘了。」

  新郎掀開新娘的頭紗,他們四目交纏,並交換深情的一吻。

  總算,故事終於有個圓滿的結局,雖然當初兩人的相遇是那麼驚天地、泣鬼神。

  雖然他剛開始並不打算愛上她,她也不想和他有牽連。

  但愛豈是可以讓人輕易控制的呢?

  愛就是愛了,沒有道理,莫名其妙,既霸道又不可理喻,像自有意識般地茁壯、盛開。你沒能選擇,也無從抗拒,只能在它來時好好珍惜,用心經營,祈禱它永遠美麗,開花結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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