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物語／日本人的「迷惑」自覺
【聯合報╱東京記者雷光涵】
    
2013.03.20 03:17 am
 

日本電車車站內，隨處可見自動販賣機；月台小賣店的歐巴桑，把雜誌、零食排得整整齊齊。但我總覺得奇怪，怎麼沒看過有人在月台上吃零食、或在車內喝飲料？那些東西，都跑到哪兒去了？

有一天，終於得到答案。

在小田急線上的小站，穿風衣的上班族在自動販賣機買了罐咖啡；他咕嘟咕嘟一口氣飲盡，在下一班電車到站前，一氣呵成地把空罐扔進回收箱。

站內、車內並沒有任何「禁止飲食」的警語。朋友G君說，「你想想，在都是人的車廂內喝飲料，難保不會沾到別人的衣服，會帶給別人『迷惑』啊。」

日文的「迷惑」，就是給人添麻煩、造成困擾的意思。

許多日本人時時刻刻避免做讓人「迷惑」的事。電車內看報紙，正是一絕。台灣人看報，多半是上下對折；日本人則是「左右對折」。折成長形的理由很簡單，因「橫」幅報紙可能會碰觸到身邊的人。

搭過飛機的人都知道，海關有「隨身行李測量器」，給旅客確認手提行李尺寸是否過大。我覺得日本人自己就有「隱形的測量器」，行李大小總合乎規定，隨時保持「不迷惑」他人的狀態。

在大賣場工作的廿九歲男生K君說，「我不邊走邊吃。」從名古屋到東京來工作的他說，地方政府財源不足，多數地區沒聘清潔人員整理市容，「如果我的食物、飲料把人行道搞髒，會造成其他人困擾。」

說到「不迷惑他人」，我想到一年半前到三一一災區宮城縣，探訪六十幾歲已退休的災民。我不解他們都有兒女，卻住在環境惡劣的臨時屋。他們寧可獨居，也不想麻煩別人，即便是親人。

一位老人笑了笑說，跟孩子住一個月還好，要是住上一年半載，可會被嫌死，「我不想帶給孩子們『迷惑』啊。」

【2013/03/20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