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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4 16:37:33

前言:

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膽敢在他的「地盤」上大放厥詞!
沒關係,他記住她了!就不要再讓他遇到,要不然……

唉喲……她是真的覺得他辦的發表會就像小孩子的同樂會嘛!
安緹紜不過是依她的專業,「稍微地」、「小小地」批評了一下,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甚至還憤怒不已?!
算了算了,反正架也吵了,下次見到他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這件事隨風淡去吧……
咦——不會吧?!怎麼又是那個眼高於頂的「太子」少爺?
老天爺也太「眷顧」她了吧,居然賜給她一個這麼「好」的夥伴!
只不過,以一個堂堂男子漢來說,他的肚量也太小了吧?!
心高氣傲也就算了,竟然還公報私仇、老是找她碴!
他這頭易怒的獅子,果真需要有人好好調教一番,
衝著他這個樣子,她偏要他見識一下,女人也是有三兩三的!


第一章

  香港

  她已經在香港機場入境口外等候超過一小時了。

  說好了要開車來接她的好朋友始終沒出現,打電話也找不到人,安緹紜只能獨自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外惶然不知所措,焦急又無計可施,拖著小行李箱走過來走過去。

  結束在南歐的悠閒渡假生活,安緹紜聽從移居香港的好友——丁曉嵐的建議,返回台灣之前先抵香港小敘,誰知她爽快答應了,朋友到了接機時間卻遲遲不出現,氣得安緹紜真想衝進機場,乾脆飛回台灣去算了!

  一個人焦躁地走來走去,最令人不自在的是不斷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偏偏她又長得比一般女孩更亮眼容,過多的欣慕眼神可讓人吃不消。

  丁曉嵐!你再不出現我要走了!她氣嘟嘟地對著無回應的手機大喊。

  「美麗的小姐,要搭便車嗎?我很樂意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等朋友,謝謝你。」安緹紜堅定拒絕了帶著濃濃廣東口音港仔的搭訕邀約。

  青春亮麗的安緹紜已經習慣無時無刻出現的無聊搭訕了。何況身在人潮洶湧的香港機場,要不受注目也難啊!

  安緹紜學生時期便開始兼任服裝模特兒,她高瘦勻稱身材太出色了,小巧的臉蛋,秀雅的五官,配上一頭緞黑如瀑的飄逸長髮自然搭在肩上,走到哪裡她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從她當模特兒開始,一直到她轉行至廣告公司擔任企劃專案都是如此。

  美麗的女人是天生尤物,走到哪兒都吃香,萬一這美麗的尤物同時兼具聰穎頭腦,那可就不妙了。

  安緹紜在廣告公司從基層做起,一步步爬上企劃總監的位子,無奈人紅事非就多,在她連續領到兩年廣告金像獎最佳創意的殊榮之後,公司裡一堆老前輩們開始瞧她不順眼了,一再挑剔她也就算了,更過分是杯葛她對新客戶提案,最後她受不了經年累月的鳥氣,終於一氣之下離職走人!

  雖然領到一筆為數不少的獎金,但安緹紜私下戲稱為「遮羞費」,那是她含悲忍辱接受公司同事不人道排擠攻擊才換來的獎賞,那不叫遮羞費叫啥!?

  就是這筆獎金讓她悠閒浪漫地在南歐晃蕩,過了一陣子混跡酒莊和薰衣草園的廢人生活,直到盤纏散盡才依依不捨歸來。

  這回來香港,不僅是為了與老友敘舊,她同時想看看有沒有好的工作機會,丁曉嵐的老公是她廣告企劃方面的師父,說不定經由師父引薦能找到前途光明的好工作也說不定咧!

  厚!丁曉嵐怎麼還不來啊?她氣得想捶人!

  人不來就算了,怎麼連手機都打不通呢!氣死人了!

  不耐煩的安緹紜一下子猛捶身後的石柱出氣,一下子拿出手機撥那始終不通的號碼狂罵,就在她等人等到快抓狂的時候,同在入境口不遠處,有個男人被她豐富的肢體動作吸引了目光——

  楊兆騰和秘書在入境口等香港公司員工送資料過來,以便他可以直接搭快船進入內地洽談合約,在等待的無聊中東張西望,隨意張望中無意瞥見了她——

  彷彿一座會走動的花園、衣著風格大膽、渾身散發陽光活力的紅衣女子。

  她也在等人,而且等得不耐煩了,手中的草帽被擰得變形,他彷彿看見她嘟起嘴氣惱的表情,時而掄起粉拳往身旁石柱敲打,模樣挺俏皮可愛。

  在熙來攘往的國際機場,本來就充斥世界各處湧進的各類旅人,以楊兆騰這種,一個月裡有半個月在天上飛的忙碌商務人士而言,什麼奇裝異服、怪人怪事照理都該見怪不怪,但是很詭異地,他就是被那名女子在群眾中的特殊氣質所吸引。

  「楊總,您在看什麼啊?」

  陪候身旁的秘書,施淑雅發現老闆的目光似乎停留在某一定點,腦中直接反射的警覺心開始發出訊號,她在楊兆騰身邊很多年,當女人更是年資深厚,靈敏鼻子嗅到不尋常的電波,當然立即展開追擊——

  「沒事,搭了十幾小時飛機很累,突然想喝咖啡。」楊兆騰不動聲色將眼光移向不遠處的咖啡果汁吧,輕淡吩咐:「你也渴了吧?去買點飲料,我要咖啡。」

  「好,我馬上去。」施淑雅恭敬「領旨」,什麼也沒再多問地直奔前方,雖然她很清楚,方才主子眼裡看的並不是咖啡,而是……站在咖啡吧附近的年輕女子。

  施淑雅眼睛亮得很,當然也看見那身材纖柔修長、五官面貌姣好、穿著印滿火紅天堂鳥迷你短洋裝,露出白皙誘人美腿的長髮女子。

  走過她身邊,施淑雅冷冷瞥了她一眼。

  的確,她真的很美,玲瓏有致誘人曲線奪取男人的目光和呼吸,無懈可擊長腿與豐胸令女人看了就妒嫉,目測不超過二五歲、吹彈可破的嫩白肌膚更讓施淑雅百分之百確定:能抓得住楊兆騰挑剔目光的,也只有這等上乘貨色了。

  哼!不過就是年輕嘛,誰沒年輕過呢?有什麼了不起……

  買好咖啡果汁,施淑雅又走過女子身邊,再度冷瞥她一眼,紅紅嘴唇不屑往下垂,兀自在心底冷嗤一陣,是嫉妒也是羨慕。

  自她進「富星行」集團擔任楊兆騰專屬秘書以來,幾年歲月過去,可從來沒有接受過方纔他注視那女子的熱切目光。

  「打電話問一下,怎麼送個文件送這麼久?難道不知道我們還要趕搭往深圳的快船嗎?」

  皺起俊眉,楊兆騰一面啜飲熱咖啡,一面焦急頻看表,他不是有耐心的人,生平最討厭浪費時間的等待,尤其他特別提醒香港公司的員工班機飛抵時間,顯然對方沒有把他的提醒放在眼裡,楊兆騰做事情講效率,把寸金光陰拿來等待,怎不叫他火氣大升!?

  「是,我現在就打。」施淑雅還來不及喝她的果汁,忙不迭拿起手機,撥下香港分公司號碼:「喂?!我是施秘書,楊總在機場等好久了,你們文件送出來沒?」

  習慣了照表操課,若其中哪件小事可能被耽擱都會讓楊兆騰心生忐忑,他開始煩躁不安,開始歎氣踱步,焦急看著表,又不時望望熙熙攘攘接機人潮,眼前不斷晃過陌生臉孔,蝗蟲般一群過去又一群,偏不見他要等的人!!

  「可惡!到底有沒有把我的交代聽進去?」楊兆騰甩頭忿怒咒罵,下意識向人群東張西望。

  結果他等的人依然沒出現,卻意外地看見方纔那名吸引他目光的長髮女子,不知何時竟已開始移動腳步,高瘦窈窕身子形單影隻,她一個人拖著小小的行李箱,甩著飄逸長髮,清雅靈秀的雙眸偶爾黯然回望,似乎也沒等到要等的人,就在幾度回首凝眸之後,令人印象深刻的她隨著人群慢慢地淹沒了……

  楊兆騰呆立怔然。

  暫時忘記剛才的忿怒,只靜靜目送那抹艷紅天堂鳥漸行漸遠,終至完全消失不見,心中陡然失落了什麼,空蕩蕩的,很奇怪的感覺。

  他一向都不是隨處隨意搭訕女子的輕佻無聊男子,但他卻無法解釋心中那股空蕩失落是為什麼?不過是個萍水相逢,連正面相見都不曾的陌生女子啊?怎麼會這樣!?

  「來了來了!東西送來了!」施淑雅捧著一疊黃色牛皮公文袋,興高采烈往他奔過來:「楊總!文件拿到了!我們趕快上車吧,再不快點怕趕不上搭船了。」

  「……」楊兆騰眼光投向前方,凝滯神情似乎沒聽到秘書的叫喚。

  「楊總、楊總——」施淑雅不明所以,懷疑地歪著頭仔細看他:怎麼了,他兩眼呆呆在看什麼啊?

  「喔。」終於回過神來,楊兆騰緩緩調轉目光,沉著嗓子問:「確定拿到了?你檢查過了嗎??」

  「都在這裡,楊總要不要再確認一次?」施淑雅雙手奉上公文袋,表情認真,臉中卻有幾分不悅。

  每次都這樣,他永遠不相信別人確定過的事情。

  施淑雅不動聲色癟了癟嘴,趁他專心檢查文件內容時,私下偷偷覷了一眼,心裡一股委屈升起——她真搞不明白,既然那麼不相信外人,他幹嘛還花錢請秘書?乾脆所有大小事自己一手包辦不就得了?

  「好了。」楊兆騰放鬆臉部緊繃線條,小心把文件收進真皮公事箱裡:「走吧!文件沒問題就可以出發了。你再檢查一次船票帶了沒?時間日期對不對?」

  施淑雅跟在他後面慢慢走,心中老大不高興,雖然跟在楊兆騰身邊許多年,他對她經手辦的每件事情都懷疑,就連買個船票這種小事也不例外,好像非要眼看她搞砸大事才高興似。

  大步走在前頭的楊兆騰無暇顧及屬下的情緒,在他眼裡只有公事和有關生意的事情是重要的,其他瑣碎小事一概不往心裡頭去。

  更何況,眼前他要面對是一場硬仗,關乎自己能否順利從父親手上接下「富星行」集團總裁大位,此等影響人生的大事逼他專心致力、步步為營,深怕在哪個環節出了錯而壞事!現在能佔據他思緒的僅有後天將在香港隆重舉行、百年「星璣表」的亞洲新品展示會而已。

  楊兆騰穿著畢挺西裝,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他有自信可以打一場漂亮的勝仗,在不到四十八小時後,一場他在精品業界嶄露頭角的重要戰役即將開打,他相信自己會贏——

  上了駛往碼頭的專車,楊兆騰安適地將身子往後靠,這短短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剛好夠休憩,然而,在他還沒閉上眼睛假寐之前半秒,眼簾閃過一道艷紅如火的身影!

  是她!穿著印滿火紅天堂鳥短洋裝的美麗女子!

  楊兆騰倏地睜大眼,直視她纖長藕臂拖行一隻精巧的行李箱,彎下身時嫵媚地拂了拂隨風揚起的秀髮,收起行李箱放進後座,再以輕快的躍步坐到駕駛副座,車子很快開動了,兩輛車快速交會,僅匆匆一瞥,他看見車內的女子開心談笑,肢體語言十分豐富,明亮眸中湛放誘人神采,好像全世界的陽光都灑在她身上,燦爛奪目!

  驚鴻一瞥,楊兆騰已把女子煥發秀麗的面容印入腦海,記住她翩翩飛揚的衣裙、秀髮,她彷彿熱帶島嶼才有美麗天堂鳥,見過一次便叫人驚艷許久。

  「楊總,您先休息一會兒。」施淑雅遞上冰涼濕紙巾和一杯冷飲,體貼道:「司機說,現在路上不塞車,到碼頭一定準時趕上船,您放心。」

  「嗯。」楊兆騰放鬆將身子往後靠,終於能閉上眼睛休息。

  只是,腦海裡仍飛翔環繞方纔那抹艷紅、躍動的曼妙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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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喔,愛遲到的毛病老是不改,氣死我了!」

  坐在好友的車子裡,差點被放鴿子的安緹紜忍不住牢騷:「我不是在MSN裡跟你說得很清楚,飛機是下午兩點到,你又忘了喔?」

  「對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丁曉嵐無辜解釋:「你知道我數學最差了,根本算不清楚法國和香港到底多少時差,想說你到了會打電話給我……」

  「什麼時差?你別找借口。」安緹紜鼓起腮幫子,沒好氣:「我說的是香港當地時間好不好?拜託!這位師奶,我知道你嫁人之後日子過得特幸福,什麼事情都不必操心,但腦子久不用會壞的,偶爾也拿出來用一下好嗎?」

  「哎呀!你別再念了,總之我不是趕到了嗎?」丁曉嵐要不是非握方向盤不可,恐怕現在已經舉雙手投降。

  安緹紜嘴利大家都知道,尤其在她被迫離開舊東家之後,內心怨忿不滿的不平衡,讓她碎碎念的功力練臻更高境界,如不盡快阻止她,丁曉嵐可能會精神崩潰而選擇在半路棄車逃逸。

  「哼!我差點兒就自己叫車子走了。」安緹紜忿忿補充,就怕好友不知自己悲慘:「明知我人生地不熟的,敢這樣對待我?」

  「好好,下次不敢了。」丁曉嵐眨動捲翹睫毛,求饒:「下次再放你鴿子,就罰老天爺讓你一直艷遇,一堆帥哥上前來搭訕,大家搶著要載你逛街兜風,讓你今天坐法拉利,明天換勞斯萊斯,有名車又有帥哥,粉美滿吧?」

  「啊?罰老天爺?什麼嘛!」安緹紜哭笑不得:「算了!看在你已為人母的份上,我不跟偉大的母親計較。」

  「對嘛,連生幾個孩子難免退點智商咩。」丁曉嵐為自己解釋:「以後你生生看就知道,每天被那些小魔鬼纏得你連星期幾都搞不清楚了,更別說其他事。」

  「呵呵,別扯到我身上。」安緹紜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光想就覺得可怕,你們家是怎麼回事?風水特別好?四年生三個,我看你直接肚子上裝拉煉好了。」

  「沒關係,讓你取笑。」丁曉嵐以身為三個孩子母親為傲:「等你遇上真愛的時候就知道,天底下沒什麼比生下心愛男人的孩子更叫人覺得幸福的事!!」

  「噢!拜託!」安緹紜身上雞皮疙瘩又起,趕忙阻止:「別肉麻當有趣。孩子愛生幾個你儘管生,不是每個女人都跟你有「相同嗜好」。」

  「小紜,我很認真哦。」丁曉嵐從嘻鬧轉為嚴肅:「這次你來香港,時聯跟我說要幫你安排正式飯局,介紹很優的男孩子給你認識。」

  「啊?他真這麼說?」安緹紜瞠大美眸,翹起紅潤潤嘴唇:「是你慫恿時聯大哥的嗎?厚!我又沒多老,你們夫妻幹嘛非要把我推出去啊!覺得我很礙眼嗎?」

  丁曉嵐的老公——宋時聯是帶領安緹紜進入廣告業界的師父,她一直把宋時聯當親大哥一樣尊敬,這次她離開舊東家也跟師父交換過意見,師父支持她離開,先給自己一段假期,好好放鬆充電,說不定更能激出爆發的創造力。

  建議她什麼都不要想,好好前往南歐放鬆渡假的是師父,現在怎麼又突發其想要幫她介紹男朋友?安緹紜實在不解。

  「我們是為你好。」丁曉嵐靈黠眼眸轉動,讓人摸不透她腦袋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你也別那麼快就拒人於千里之外。既然都來香港了,有什麼好吃好玩的盡量先享受再說!明天我們去四處晃晃,後天晚上時聯受邀參加一場很盛大的派對,到時就我們兩個美女盛裝一起陪老爺出席囉!」

  「派對?真的嗎?好不好玩啊?」安緹紜眼睛睜好大,之前身在廣告業,多的是機會參加各類派對,不過,她倒還沒在香港參加過。

  「嗯——」丁曉嵐沉吟,笑了笑:「好不好玩要去了才知道!反正咱們千萬別失了台灣女人的面子,一定給他打扮得風華絕代去出席就對了啦!」

  「好啊好啊!我在南歐晃蕩快一個月,差點兒要忘了大夥兒一起喝酒玩樂是什麼滋味了。」

  愛玩的安緹紜精神來了!標準人來瘋的她才不管那派對是為何而開,總之有得玩就好了。

  「OK!那我們說定了哦。」丁曉嵐露出詭譎笑容:「這樣好了,明天我們先去添點行頭,香港最新最流行的衣服包包先準備好,後天就跟它拼了啦!」

  「你說真的還假的?三個孩子的媽,該乖乖留在家裡餵奶才是。拼什麼拼?」安緹紜大膽揶揄好友:「時聯大哥會同意你丟下孩子出去HAPPY嗎?」

  「好啊!你看不起我?」丁曉嵐氣呼呼瞪大眼:「沒關係,時間到你就知道了。」

  「喲!真的呢,辣媽發威無人能擋。」安緹紜做了個害怕的鬼臉,心裡開心快樂得不得了。

  她知道時聯大哥和曉嵐把她當自家人一樣疼愛,縱使平常講話沒大沒小,甚至失了分寸,但他們之間的友誼不受影響。

  曉嵐隨同夫婿移居香港,初時安緹紜心中很不捨,好像一下子丟掉兩個好朋友似,這回從南歐回來,她特別安排在香港停一陣子,好好跟兩位朋友渡幾天純粹無擾的假期。

  丁曉嵐細心體貼為好友訂下頗有歷史、充滿濃厚英國貴族風味的半島酒店,此舉令安緹紜大大吃驚:「半島?不需要訂那麼貴的啦,我失業中,付不起啦!」

  「你放心住進去。」丁曉嵐微笑安撫她,心中已有定見:「帳單給男人去負責就是了。」

  「啊?師父負責?那怎麼行?」安緹紜猛搖頭:「我才不會這麼沒良心。師父要養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外加食量驚人的老婆一名,我怎麼可以害他?」

  「叫你住你就住!」丁曉嵐一逕神秘微笑,什麼也不多解釋:「反正你出來渡假,有什麼好康盡量享受就對了,少囉囉唆唆!」

  「喔。」被丁曉嵐半拉半推進了半島酒店,安緹紜心中開始浮現諸多怪怪的感覺——曉嵐一路上出乎平常的表現讓她老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

  進了寬敞舒適房間,暖洋洋的燈光鬆懈她的心房,安緹紜什麼都不想地摔到床上,軟綿綿床墊催人欲眠。

  「哇!好舒服喔!」

  「呵呵,今天晚上好好睡飽,明天一早我再過來接你。」丁曉嵐向她揮揮手:「好好享受哦,別浪費了這麼好的飯店。」

  「嗯。」閉眼窩在床上,安緹紜懶散翻了身,長長「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接著就沉沉睡去。

  一直沉沉睡到半夜,迷糊中被隱約的爭吵聲吵醒,安緹紜睡眼惺忪,推開門打算一探究竟……

第二章

  安緹紜揉了揉眼睛,睡意迷濛中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景像——

  隔壁房間大門洞開,一名像是喝醉酒的女子,衣衫輕薄,神智恍惚地掛在一名身材精壯結實的男子身上。

  「我把舞衣都穿來了,你就陪我練一下嘛。」女子搖頭晃腦,兩手攀著男子厚實的肩膊,像沾了黏膠似地,男人怎麼拔也拔不開她。

  喔!原來女子穿的是舞衣,難怪貼身又輕薄,幾乎遮不到身上百分之三十的面積,飽滿身材任誰見了都會血脈賁張。

  「你在幹什麼?!」男子瞪大厲眸氣呼呼想扯開女人黏在自己身上的雙手:「現在都幾點了?你不好好休息睡覺,跑來我這裡鬧什麼?」

  「楊、楊總……我、我是、是為了你,才花苦功去練舞——」女子顯然醉得不輕,講話顛三倒四:「為了在發表會上,要、要當你的舞伴,我……想要表現,一百分!讓你、讓你在老總裁面前、有面子!」

  「我知道你很用心。」男子一臉氣忿又無奈:「該練的東西我已經練好了,你乖乖回去睡覺好嗎?」

  「不!人家……人家要跟你跳舞。」女子煞有其事擺出標準的國標舞姿勢,向男人拋媚眼:「你不陪我跳一曲,我就不回去。」

  「你夠了沒啊?」男子氣極,嗓門忍不住提高:「瞧瞧你那是什麼德性?讓你來香港是來辦正事,你醉到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嗎?你是秘書!專業的經理人秘書!你看你現在像嗎?」

  男子壓低嗓子吼罵,他的眼神銳如翔鷹,他伸出手用力晃了晃女子的肩膀:「醒一醒!你這樣子真的很糟!」

  「嗚……是嗎?」女子哭喪小臉,嗚噎道:「我為你盡心盡力,為什麼你總是說我很糟?為什麼……」

  「哎!受不了你!」男子無奈甩頭:「走,現在就回你房裡去。」

  「不要。」女子再度攀住他,在他裸露的胸膛磨蹭:「你陪我回去。」

  「我還有事要忙,台北視訊會議在等我。」

  男子只穿無袖棉T恤,露出鍛練精壯的手臂配上高大身形,宛如國際時尚秀舞台上才會出現的有型男模,果然是女人渴慕的男人極品。

  「不管!」女子耍賴坐在地上,她看起來確實醉得很嚴重,一點自尊心和女人起碼尊嚴都不顧了。

  一旁觀看許久的安緹紜頓時同情起這可憐失態的女人,但不知道該怎麼幫她?何況,大家僅是素昧平生的旅人。

  「不好意思,請問需要幫忙嗎?」電梯門打開,飯店裡巡房的高級管家走過來,十分客氣禮遇問。

  「我的女同事喝醉了。」遇到救兵的男人終於得救了,他要求:「麻煩您送她回房裡去好嗎?我剛好在忙,實在走不開。」

  「好的,我來護送女士回去。」紳士風度十足的飯店館家攙起那女子,微笑應允:「先生放心,交給我就好了。」

  不愧是以尊榮體貼聞名的世界級豪華旅館,男管家除了房號之外什麼也沒多問,妥妥貼貼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客人送走了。

  「搞什麼!怎麼會這麼失態?這節骨眼給我搞這種飛機?!」

  男子如釋重負靠在門邊歎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側身欲帶上房門,眼神恰好對上站在隔壁房門口的安緹紜——

  彷彿遭到雷擊,男人瞬間變了臉色,似訝異又驚喜的錯綜複雜……

  其實,楊兆騰是太驚訝了!他愣了好幾秒,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竟是機場驚鴻一瞥的那名女子!

  還以為匆匆一眼便再也沒機會相遇了,怎知老天安排如此巧妙,香港眾多飯店之中,她偏偏選擇和自己同一家,而且那麼巧就在隔壁房!

  震驚的楊兆騰微張口,不知道說什麼才恰當,而還沒想到該說什麼的安緹紜與他眼神交流,相互投遞的眸光在寂靜走廊撞擊出火花,男人怔怔瞅住自己,好久沒有言語。

  「抱、抱歉!請問剛才我打擾到您了嗎?」終於,男子如夢初醒以流利的英語問道。

  「呃,是有一點。」安緹紜以國語回答:「睡到一半聽見有人在吵架,才打開門看看。現在,沒事了吧?」

  「……對,沒事。剛剛,是我同事,她、也不知道怎麼喝醉了。」男子面露不安,可能身上穿的衣服太少,有點手足無措。

  「喔,沒事就好,晚安。」安緹紜頷首致意,打算回房再睡。

  不知怎地,這男子看自己的眼神很奇特,好像認識她似。

  「抱歉,打擾了。」男子深意點頭微笑,他眼神好銳利,像是能看穿靈魂一般,讓人感覺有點壓迫。

  他在關上門前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接著喀地一聲迅速關閉。

  回到自己房間的安緹紜瞬間睡意盡消,她被那陌生男子深深凝望的一眼給震懾了!

  擁被坐在床上,安緹紜一再想起男子靠在門邊時,他深湛的瞳眸、挺直顯得堅毅的鼻樑、陽剛表情中散發一種說不出來的淺淡憂鬱,微微開啟、欲說還休薄唇似乎心思沉重——

  他為什麼用那樣的眼光看自己?那樣的眼神叫人無端心慌意亂呵!

  他難道認得她嗎?不可能吧?!

  安緹紜想了又想,記憶中她對這男人毫無印象,雖然聽他說話口音可以確定他也是來自台灣。

  「哎!別想了,還是好好睡一覺比較實際。」甩了甩頭,安緹紜再度把自己埋進被窩裡,經過長途飛行的她需要充足睡眠。

  女人睡不飽一定不美,更糟的是,處在半睡半醒間的女人竟對陌生男子產生不該的遐想……

  安緹紜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說服自己方才發生、差不多維持半秒鐘的「瞬間意亂情迷」是沒睡飽的反常情緒。

  在南歐晃蕩那麼久都不曾有什麼「怦然心動」的感覺了,回到熟悉的亞洲,除非犯了嚴重思鄉病,要不怎可能莫名讓隔壁房間的陌生男人挑動芳心?

  然而,事實就是她睡不著覺了,獨自躺在闃靜黑暗的房間,安緹紜很難揮去那雙帶點憂鬱的眼神,大半個晚上,她總是清楚聽見心臟怦怦亂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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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富星行集團分公司

  「明天的公關展售會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總裁,您放心,一切都按計劃中進行,沒問題。」

  坐在臨海的辦公大樓裡,神色莊嚴、態度恭敬的楊兆騰正以視訊與台北的父親進行連線會議。

  雖然楊兆騰是父親欽點的准接班人,但尚未通過嚴苛考驗的他仍然戰戰兢兢,集團裡每件重大執行事項,都得逐一向父親請示報備,本次在香港舉行的新品發表會也不例外。

  「晚上重要主秀,你上場?」楊日榮在電腦那端質問:「有信心嗎?」

  「信心當然有。」沒有面對面,楊兆騰仍能感覺父親對他的不信任,他斬釘截鐵宣告:「一開始跟公關公司討論,他們也贊同我以「星璣表」的代理商身份親自上台展示,為了十分鐘的走秀,公司還特別安排專業的秀導來給我上課,經過一個多月練習,我有自信上台絕無問題。」

  「嗯。」聽了兒子的說明,楊日榮稍微放下心,他轉問其他高階主管:「你們都看過楊總正式上台走過一遍嗎?」

  「報告總裁,我們都看過了,總經理表現得很好,跟專業國際級男模不相上下。」行銷部門主管率先向台北的最高領導報告:「您放心,明晚的發表會一定讓我們「星璣表」一鳴驚人,在全亞洲打響名號。」

  「嗯。」楊日榮沒多說什麼,一樣以沉默點頭表示他同意接受。

  「有些話……不很好聽,但我還是得提醒你。」對兒子期許甚深的楊日榮語重心長:「引入「星璣表」進入亞洲,是我們「富星行」集團從傳統老店跨入服務業重要的里程碑。成功與否關係整個集團的生存發展,你既然要接班,就得扛起責任,你的前途未來跟「星璣表」綁在一起,生死拚鬥一瞬間,全看你自己了,誰也幫不上你的忙。」

  「我懂。」楊兆騰忙不迭點頭,在眾多高階主管面前接受父訓,實在沉重。

  勇敢抬頭挺胸,他要讓父親知道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不管外面如何腥風血雨,他拼了命也要扛起「富星行」這塊金字招牌往前衝。

  「不是光懂就可以,要做出成績。」楊日榮內心疼愛這個遺傳自己商業天分的兒子,對外表現出來卻是鐵血無情。

  這天的視訊會議,他故意在高階主管面前給兒子出考題:「我跟你母親商量過了,明天香港的「星璣表」發表會舉行過後,隔天我會「看情況」對外發表聲明,大家都知道你會接下總裁位子,總是要有個正式的儀式才算數。」

  頓了頓,楊日榮看著電腦前兒子肅穆表情,清楚道:「至於這份聲明會不會發出去,端看你明天的表現。」

  「是,我知道了。」彷如心頭壓上巨石,排山倒海而來的強大壓力幾乎讓楊兆騰喘不過氣——突來的呼吸困難逼迫他必須張口吸氣。

  「楊總?您還好嗎?」眼尖的施淑雅發現主子神色不對,趕忙遞上濕毛巾以示關懷。

  然而,昨晚的烏龍事件把楊兆騰惹得很火大,他別過臉,沒接受她的體貼服務。現在大少爺心情很不好,最好所有人都不要來惹他!

  「今天會開到這裡,你們都去好好準備明天的事情。」楊日榮宣佈散會。

  辦公室裡的氣氛很僵,識相的主管們三三兩兩散去,留下楊兆騰一個人對著電腦發呆。

  「楊總?」明知上司正火大,施淑雅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期期艾艾:「您、您早餐還沒吃耶,要不要我去幫您買?」

  「不用,我不餓。」拿出明晚發表會的詳細流程,他仔細逐頁翻閱。

  「怎麼會不餓?楊總,昨晚您沒吃晚餐就直接趕快船回香港,回到飯店又跟台北連線開會,除了幾杯烈酒,您一點食物都沒吃,這樣怎麼行?!」

  「哼!你還有臉說?昨晚是被你氣飽了。」楊兆騰想到就氣,連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本來只是想喝點酒比較好入睡,結果……」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施淑雅雖然記不清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但她知道事情大條了。

  打從她清醒見到楊兆騰第一面開始,他便沒有好臉色對待,可見她把事情鬧得多嚴重?搞不好回台灣就得準備捲鋪蓋走人了。

  「出去吧!我不想聽你解釋。」楊兆騰揮揮手,冷冽表情儘是寒冰。

  「楊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施淑雅嚇得求饒:「楊總,看我跟在您身邊多年的份上,就原諒我這次吧?」

  「你出去好好反省。」楊兆騰沒給正面答案,一語雙關:「在明晚發表會結束前,我還不會有任何處置,記得跳好你該跳的舞步。」

  「是,我會的。」施淑雅只得黯然離開。

  楊兆騰繼續詳閱手中的晚會流程表,此刻他不想被無謂的雜事干擾。

  父親交給他的艱巨任務正要開始而已,「星璣表」乃父親奔走歐洲多年,好不容易爭取到代理權的百年品牌。

  這款名表將在亞洲區擴大展店銷售,他的任務就是要在最短期內讓「星璣表」成為全亞洲富豪人人爭相收藏的名品,算起來這是他楊兆騰就任集團總裁大任之前的入門考試,絕對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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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安緹紜一大早就被丁曉嵐叮咚電鈴聲挖起床,為了晚上的宴會大肆採買準備。

  「唔……好困喔!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啦……床好軟,真舒服。」安緹紜開了門又縮回軟軟的被褥裡,賴床不想起來。

  半島酒店的高貴床鋪頗得全球旅人稱許,安緹紜當然不例外陷在溫柔綿軟的大床裡,沉溺於美好的夢幻國度。

  「喂!起來啦!今天很多事情要做。」丁曉嵐一臉認真,伸手掀起她身上的棉被:「我約好造型師,等下去銅鑼灣試造型和禮服,然後,我們還要去採購配件,下午去喝下午茶,喝完就差不多該準備梳頭髮、化妝赴宴了。」

  「什麼啊?這麼麻煩?只是去吃頓晚飯,又不是參加港姐選美,哪那麼多手續啊!很煩欸……」安緹紜後悔了。

  她不該答應參加什麼鬼宴會!只想躺在舒服的床褥上狠狠睡一頓飽,她閉著眼睛伸手亂抓,想把不翼而飛的被子抓回來:「被子?我的被子呢?給我啦!我要睡覺……」

  「起來啦!不准睡!」丁曉嵐使出辣媽的蠻力,直接將她從床上用力拖起,吼道:「安小姐!你積極點行不行?哪個未婚女人像你啊?除了睡就是玩,一點上進心都沒有!懶成這德性,就算天上掉了白馬王子也輪不到你撿啦!哼,真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哎—喲—起來就起來嘛。」安緹紜被大嗓門罵醒了,不甘不願往浴室走去,嘀咕道:「哪裡會掉白馬王子?在香港我只聽說會天降鹽酸和剪刀……都幾個孩子的媽了,還在做這種春秋大夢。」

  「是不是夢,就看你懂不懂著把握機會了。」丁曉嵐努力對她曉以大義:「今天晚上的派對真的很不簡單,大排場喔!就算你不打算趁機相一相有什麼稱頭男人,說不定讓你遇到新東家、好機會,別不當回事。」

  「好。一切都聽你的。」安緹紜不忍拂逆好友的一番好意,很「阿殺力」地回應:「你說要先去試造型是嗎?等我換衣服馬上出發。」

  「對嘛,就是要這樣才對。」丁曉嵐滿意了,放心坐在沙發上等她換裝,隨意問道:「住這裡很不錯吧?唉,想當年我跟時聯結婚蜜月來都捨不得住這麼好的地方——喂,昨晚有人過來跟你打招呼嗎?」

  「「有人」是誰?」安緹紜不明白她怎麼會問這麼怪的問題?「一直有人來按電鈴啊,一下子送茶、一下子送花籃、一下子又送水果籃,真是煩死了。」

  「喔。」丁曉嵐睜著大眼,質疑又問:「除了那些飯店人員呢?還有別人嗎?」

  「幹嘛啊?」安緹紜回瞪她。「你是怎麼了?神神秘秘的?是不是瞞我什麼事啊?」

  「沒啦,哪有什麼事!」丁曉嵐笑得很尷尬:「我只是想問看你有沒有遇到什麼阿拉伯王子,還是什麼國際天王巨星之類的,呵呵——畢竟這裡是高級飯店嘛。」

  「拜託!你有病喔!」安緹紜快速換好衣服,拿起包包:「我好了,走吧。」

  跟安緹紜一起踏出房門,丁曉嵐特別望了隔壁房間一眼,心裡有些納悶——難道宋時聯沒跟楊兆騰提起嗎?隔壁是同樣來自台灣、又是好友的朋友,他怎麼連聲招呼都沒打?

  哼!一定是宋時聯那個俗仔不敢跟楊兆騰說啦!丁曉嵐心裡暗想:沒關係,晚上再找你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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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整天奮鬥折騰,丁曉嵐和安緹紜在設計師巧手妝扮之下,倆人以時尚華麗的服裝造型進到宴會場,艷驚四座。

  「可以看到海景耶!」踏進會場,安緹紜並沒注意四方投射過來的欣慕眼光,逕往可瞭望整片維多利亞海的大落地窗,喜形於色:「好棒喔!在這裡辦派對一定很有氣氛……」

  「海景不會跑,等下再慢慢看。我們先去跟主人打聲招呼吧。」  丁曉嵐拉著她,叮嚀:「派對主人是宋時聯的好哥兒們,算起來大家都認識好多年了。你師傅的哥兒們當然也算是你的朋友,不要太失禮喔。」

  「我又不是小孩子。」安緹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覺得今天的丁曉嵐特別嘮叨:「注意禮貌這點基本常識不用你提醒啦。」

  「OK,OK,那就好。」

  丁曉嵐牽著她的手,在偌大宴會廳裡轉來轉去,終於在場內一角落停下來,兩位身著亞曼尼西裝的男士背對她們正高談闊論,丁曉嵐親切喊:「兆騰!」

  其中一名身量高大俊挺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一照面,安緹紜和他都傻了。

  「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兒。」丁曉嵐把呆立的安緹紜拉向前,介紹道:「兆騰,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安緹紜小姐。緹紜,這位是楊先生,楊兆騰。」

  「安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楊兆騰客氣欠了欠身,伸出手與她微微一握:「歡迎你來參加今晚的派對。」

  「謝謝,很高興認識你,楊先生。」安緹紜輕啟朱唇微笑,對面的兩位男士莫不傾倒!

  她太美了!

  一襲銀色緞面低胸禮服,完全將安緹紜修長窈窕的好身材表露一覽無疑,柔軟嬌媚的垂墜緞布特別突顯她豐盈高挺的曲線,纖細柳腰,白晰無暇的冰肌幾乎吹彈可破,她大方迎視男人欣讚的眼光,剔透瑩亮的瞳中漾蕩屬於女人的清靈嬌柔。

  她的美奪走楊兆騰的呼吸!

  他的腦海持續震憾,沒想到一再不期而遇的女孩子竟是朋友的朋友。而且,眼前的她跟之前偶遇的印象截然不同,昨天是一朵來自太平洋島嶼、自由奔放的艷紅天掌鳥,今天卻成了優雅高貴的月光仙子……不管哪一種造型,同樣教他悸動不己。

  楊兆騰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美人兒,許多賓客來去經過他身邊跟他打招呼皆聽若罔聞,他的視覺、聽覺全被她鎖定。

  「兆騰,緹紜她剛從歐洲回來,回台灣之前到香港逛逛,恰巧碰上你們星璣表的盛會,想說順便帶她過來玩玩,大家認識一下。沒事先告知主辦單位,你別介意啊。」丁曉嵐委婉解釋。

  原來今晚的盛宴一概憑邀請卡入場,安緹紜本不在宴客名單內,理當跟主人先說明以免失了禮數。

  「呵呵,你太客氣了。」楊兆騰終於稍稍回過神,展露俊朗迷人笑容:「時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能來參加我高興都來不及,怎會介意呢?今晚盡量玩得開心點!」

  「那就先謝謝你的招待囉。」丁曉嵐喜孜孜地又握了握楊兆騰的手,意味深遠地看了一眼安緹紜:「緹紜在這裡只認識我,還好她實在太美,等下不怕無聊沒人說話。呵呵,你要是忙完了可要幫我陪陪緹紜喔。」

  「嗯,我會的。」楊兆騰眼光柔波再度掃向安緹紜,他的心思全給她吸了去。

  但是,今晚的他不能分心,重頭戲才正要開始。

  「楊總,我們準備要開始。」負責節目串場的司儀走過來提醒,前台開始忙碌了起來,宴會大廳燈光緩慢變得暈黃,楊兆騰只得匆匆向她們道別,準備開始他今晚的節目。

  安緹紜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不真實!

  方纔那位英俊得讓人屏息的男人,竟就是昨晚讓她一晚上沒睡好的那位!

  而且,他竟然是曉嵐夫婦的朋友!天底下的偶然巧合全碰在一起,安緹紜對他的印象更加深刻,不僅是他出眾外形與獨特的王者氣質叫她心兒怦怦跳,他的出現牽聯著一連串巧合機緣,帶出一種微妙的氛圍——

  她看著前方漸遠的雄偉背影,不知怎地,一顆心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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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4 16:39:33

第三章

  「天啊!告訴你!無法想像那麼大的公司、重金代理百年歐洲的品牌,竟然搞得像餐廳秀一樣俗氣?噢……天啊!你應該到現場來看看,太好笑了!哈哈哈!」

  安緹紜在廁所門口講手機,對方是她在台灣很熟悉要好的公關公司經理,顧不得派對尚未結束,她大剌剌地在人家地盤上大肆批評,誇張地一邊講一邊笑。

  「主場秀居然用是國標舞?拜託!是介紹歐洲貴族專寵的百年工匠名表,又不是上海「百樂門舞廳」開幕?厚,要跳舞也要挑點歐洲貴族風……」

  愈說愈激動,安緹紜聲音不自覺放大,幾乎忘了身在何方:「反正我是不相關的客人,就當看笑話囉!如果你接這CASE絕對不會這麼玩……」

  「不是我不尊重人家,實在坐不住了嘛!又不能笑出來,差點憋到內傷欸,哪有人這麼沒概念?好好的五星級飯店放進電子花車,能看嗎?完全不搭!所以才趕快落跑到廁所來盡情偷笑咩!哈哈,真的好好笑,哪有人產品發表會掛紅燈籠?又不是龍山寺、行天宮還是迎媽祖出巡咧……」

  躲在廁所邊小牆角,安緹紜整個身體靠在電話亭旁,她徹底融入和朋友實況轉播的情境,無暇顧及主人可能聽到她的苛酷批評。

  「還有,國標舞者都穿金色系舞衣,多恐怖啊!紅燈籠加金舞衣,整場就是一個「金光搶搶滾」!哇哈哈哈……」說著,安緹紜忘我狂笑,笑彎了腰,笑得快岔了氣。

  笑到彎下腰,安緹紜眼波餘光掃到一雙男鞋,旁邊是一雙最新流行的楔型女高跟鞋——很面熟的鞋子,不知道他們定在那裡多久了?

  「咳!」

  安緹紜被一道雄厚的咳嗽聲驚醒,倏地收斂起瘋狂縱笑,腦海一道靈光閃過:完了!大事不妙了……

  「緹紜!你一個人躲在廁所邊做什麼?」丁曉嵐氣急敗壞衝過來,一把將她拉起:「我還以為你不見了,嚇得我找兆騰一起到處找,沒想到你躲到這兒來。」

  「我——我來上廁所。」安緹紜把手機丟進包包裡,像做錯事的小孩,小聲道:「順便打電話給台灣朋友報平安。」

  即使沒把頭抬起來,安緹紜清楚感受一陣寒風襲來,站在前方如鐵柱直立的楊兆騰沉默無語,但從他凝默肅殺表情可以推測:剛才自己所說的每句話,楊兆騰應該都聽到了。

  「你、你喝醉了喔?」一臉驚嚇的丁曉嵐急忙拉住她,拚命使眼色:「就叫你不要喝那麼多,你看,喝醉了亂說話,很沒禮貌!」

  「我哪有?」無辜的表情,安緹紜嘟嚷:「喝一點點怎可能醉?我是實話實說。」

  「亂說!」丁曉嵐伸手偷捏她臀部,拚命眨眼:「你明明就是喝醉了!講那些巔三倒四的瘋話,不是喝醉是什麼?」

  「看來今晚的派對,提供安小姐相當豐富的娛樂,還有……相當多的笑料?」

  冷眼靜立的楊兆騰發話了,如刀鋒利的鷹眸緊盯住她。一手主導策劃的活動被當笑話引述傳播,任何人心裡都不會好受,何況,楊兆騰對自己要求很高,再困難也不肯認輸的個性,面對訕笑更是難以調適。

  「呵呵,是蠻好笑的。」輕輕抖動肩膀,安緹紜不怕死繼續笑。

  「安小姐真這麼認為?」楊兆騰往她面前站立,投注凌厲眸光,薄薄唇角提起,平緩道:「我在商界也不是一天兩天,再怎麼沒見識也不至於搞出一場笑話而不自知,我很想瞭解——安小姐認為今晚的發表會究竟哪裡出問題?」

  「這個……」安緹紜托起腮,認真思考。

  「好了啦!就說你喝醉了還不承認?」丁曉嵐火大把她拉開,靠在她耳邊低聲罵:「人家客氣問你,你還真的講哦?閉嘴啦。」

  然後,她笑臉盈盈轉向努力壓抑脾氣的楊兆騰:「對不起,我朋友真的是喝醉了,我帶她去喝點冰飲料醒醒腦袋。兆騰,她剛說的都是醉話,你千萬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丁曉嵐快速如逃難般將安緹紜架離現場,而駐立原地思索甚久的楊兆騰心中很明白,安緹紜一點兒也沒醉,她說出她想說的。真話聽起來總是很殘酷,叫人不敢立即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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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緹紜,我們是來作客的,有些話……還是別說的那麼白比較好。」

  「怎了?我有說錯話嗎?」捅出大麻煩,安緹紜還一臉搞不清楚狀況。

  「唉……」丁曉嵐不知怎麼說才好?急得一頭冷汗。

  「到底是怎樣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直腸子,想說什麼話一定說出來,憋不住嘛。」

  「那要看場合啊。」見情況不妥,丁曉嵐偷偷把安緹紜拉到角落:「今天是富星行的大日子,未來的總裁接班人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出今晚這樣的排場,你現在已經不干廣告那行了,何苦說那些大家都不高興的話。」

  「可是——他真的弄得很好笑啊!呵呵,我又沒冤枉他,今晚的確全場「金光搶搶滾」!我有說錯嗎?」拿著香檳酒杯,三分微醺的安緹紜說著還是忍不住微彎著腰,狂笑:「哈哈,不然你去問問其他貴賓,看看有沒有人不同意?」

  「我的天!」丁曉嵐瞧她笑不可抑,眉頭皺得更緊:「你是真的醉了嗎?我記得你的酒量沒那麼差啊?唉,看你講話一點分寸都沒有?想要害死我啊——」

  丁曉嵐此刻巴不得把自己灌醉,如此她不就必尷尬面對老公的好朋友,今晚帶了不請自來的女客人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料安緹紜還如此失禮?

  「呵呵,你想太多了。」安緹紜義氣地拍拍好友,安慰她:「話是我說的,誰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直接衝著我來咩!跟你有什麼關係?反正,過了今天晚上——我、我也不會再遇到他了。」

  「這……這也說不定哪!」丁曉嵐艱困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有口難言。

  原本她的用意是讓楊兆騰能跟安緹紜多接觸,希望他們能碰撞出燦爛火花,剛才針鋒相對之後,別說什麼美妙火花了,根本是一把惡火亂燒!

  「管他的!」安緹紜不瞭解曉嵐的好意,豪氣干雲一口喝盡杯裡金黃色香檳:「他又不是我發我薪水的老闆,我才懶得管他高不高興呢!」

  「緹紜,你個性要改一改。」丁曉嵐不想好友錯過可能的「好對像」,苦口婆心:「就算楊兆騰不是你老闆,畢竟地球是圓的,往後的事情很難說……」

  「哎喲!難說你就別說了!」安緹紜手裡晃著空杯,眼神嬌嬈地瞟著好友:「光喝酒沒吃東西肚子好難受喔,去找點吃的好不好?」

  「好吧,懶得說了。你想吃什麼?叉燒包?還是燒鵝肉?」丁曉嵐心知「大勢已去」,多說也無益了。

  「來碗鮑魚翅吧!難得讓有錢人請客,當然要吃好的。」安緹紜臉不紅、氣不喘,自在得好像這裡是她家廚房。

  「噢!你嘛幫幫忙。」丁曉嵐臉上掛著三條黑線,低聲道:「把人家講成那樣,還好意思吃人家的鮑魚翅?臉皮未免太厚了。」

  「鮑魚翅這裡有。」沒等丁曉嵐到前廳找頂級食物,一道穩重迷人的低沉嗓音無預警響起。

  「兆騰?」猛抬頭,丁曉嵐差點兒撞上親手端著兩碗還冒熱煙鮑魚翅的楊兆騰。

  身為今晚大會靈魂人物,也不知楊兆騰怎麼有閒暇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兩個人?丁曉嵐尷尬極了,預想這位「太子爺」八成是要向安緹紜討個公道,她夾在兩人中間真是難做人了。

  「讓兩位美女餓肚子,是我招待不周。」楊兆騰眼眸精銳望著兩人,聲音平緩有禮:「我特別請廚房重新煨熱了鮑魚翅,快趁熱喝了。」

  「謝謝。」丁曉嵐趕忙伸手接過鑲金托盤上的兩小碗鮑魚翅,轉頭看了看倚在欄杆旁的安緹紜,使了眼色:「真榮幸讓楊總裁親自送魚翅過來——嘿,熱的喔!你不是要吃嗎?」

  安緹紜施施然慢慢走向前,神色自若、姿態優雅,一點兒也不被楊兆騰肅凌寒漠的表情所影響。

  「好香喔,光聞就知道是上等好貨。」安緹紜大方從曉嵐手上接過小瓷碗,輕舀起小口品嚐:「嗯,味道好極了。」

  瞇起眼,她陶醉深深嗅聞碗裡濃郁香氣,纖白小手拿著瓷湯匙,意猶未盡伸舌慢舔,嫵媚挑逗的模樣讓丁曉嵐和楊兆騰傻眼。

  哪裡來的天兵?批評了人還能如此自若?她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楊兆騰瞠大眼仔細看她一舉一動,她迷濛眼神媚惑飄蕩,像是喝過酒之後的醺醉,但是聽她說話如此銳利又不像是喝醉酒該有的條理分明。

  「咳咳!好燙!」丁曉嵐故意發出聲音制止她的脫軌演出:「緹紜,要慢慢吃喲,小心別被燙到了。」

  「才不會!」安緹紜端著小碗一口口慢慢品嚐,眼光默默地向楊兆騰游飄,意有所指:「楊先生好意請我們吃鮑魚翅,而且還親自端過來耶,如果沒有用心品嚐就太對不起他了。」

  「安小姐果然會說話。」牽起唇角,楊兆騰緩步移向她,看不出表情的俊臉顯得壓迫感沉重,現場氣氛有些緊繃……

  「我不是會說話,不過是說真話罷了。」安緹紜美魅地對他一笑,把手中吃淨的空碗亮給他看:「真的很美味,謝謝。」

  「嗯。」本預想來挫挫她銳氣的楊兆騰也收斂了,收起凶光回給她一記和善微笑——來者總是客,身為男人不能太沒分寸了。

  「兆騰,今天的發表會很成功。恭喜你喔!」丁曉嵐堆起微笑客套恭維:「明天全香港的雜誌報紙一定會大幅報導今天的活動,我想再不用多久,星璣表一定能躍升為亞洲第一品牌!」

  「希望如此。」微微欠身,楊兆騰笑得收斂,面對客人讚賞一向謙虛以對。

  再者,經過「某人」不假辭色大批判後,他信心難免受到影響,對「星璣表」付出心血愈多,他的得失心也愈重。

  楊兆騰與丁曉嵐客氣閒聊,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靜立不發一語,卻時而掩面淺笑的安緹紜。

  她又在笑什麼?一股火氣升上來。楊兆騰忍住不能當眾對一個女客人發飆。

  「剛才在舞台上跟你一起開舞的是施秘書吧?」丁曉嵐感覺空氣中飄著火藥味,拚命想找些輕鬆話題來澆熄煙硝:「沒想到平常看起來靜靜的,舞技這麼高超,她和你配合默契非常好——你們平常很常練習喔?」

  「呵呵。沒那麼好,剛好夠上台去獻醜而已。」提起跳舞的事,楊兆騰表情帶些尷尬:「施秘書很早以前就在學,聽說還正式表演過,我就差多了,臨時找老師來抱佛腳的,應急罷了。」

  「呵呵,看得出來。」忍俊不住,安緹紜想到楊兆騰和他秘書在舞台上怪異表情,噗吃一聲又笑。

  「緹紜?」丁曉嵐臉色一變,道:「你不覺得兆騰的國標舞跳得很不錯嗎?」

  「很好、很好啊。」她低下頭,掩著嘴忍笑,感覺自己忍到快內傷。

  她一直就認為不該以國標舞為主題,特別是兩人上台純跳舞,完全沒有帶出主秀商品的精神,台下貴賓們想必一頭霧水,不知道「富星行」究竟在賣什麼?

  「安小姐?您似乎有什麼高見?」怒火升到一個極致,楊兆騰已無法顧及主人的風度,他抬揚下巴、瞇起眼,睥睨:「不妨說說您的高見,我洗耳恭聽。」

  「我、我沒有意見。」安緹紜不想再說了,免得得罪人,遂避重就輕:「勉強要說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是你們跳舞時眼神幾乎沒有交會,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不過,我想燈光那麼暗,應該不是很明顯。」

  「喔?」楊兆騰冷冷微笑,挑戰道:「安小姐在燈光灰暗中能看出我和秘書眼神互動?哈哈,你對我的一舉一動觀察挺清楚的,沒想到你這麼注意我。」

  「楊先生,您誤會了。」安緹紜冷靜以對:「我不是刻意注意你的舉動,而是注意戴在你手腕上的鑽表,它是今晚的主角,本該讓人人都注意到,不是嗎?」

  狠狠被刺中要害,楊兆騰蹙擰眉峰,一時無話可說。

  安緹紜說得一點也沒錯!手錶戴在他腕上,它才是主角,辦那麼多活動為的不就是讓所有賓客都看見它?

  顯然她看見了,「順便」看到他與秘書不甚融入的國標舞,其他的賓客看到了什麼?灰暗的燈光?華麗的舞衣?重點是,他們看到最重要的「星璣表」了嗎?

  這女孩講話沒輕沒重地,卻輕易找到他縝密活動中的缺失,衝著這點,楊兆騰心中再有不甘也不能否認,她確實有內涵。

  「楊總,遊艇活動要開始了。」施淑雅穿著華麗舞衣快步過來通報,楊兆騰很有風度彎身邀請安緹紜:「安小姐的心思細密讓我佩服,不知有沒有榮幸招待兩位一起登上敝公司新制遊艇,一起欣賞美麗的維多利亞港?」

  「坐遊艇?」第一個附議的是丁曉嵐,她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都還沒搭過私人遊艇呢!難得有機會,當然要去試試!緹紜,你一定要去看看兆騰他們家的豪華遊艇,剛到香港的時候,各台新聞都去採訪,不知有多風光啊。」

  「嗯。」安緹紜只能點頭,她找不到理由拒絕,那是主人的一片好意,若她不識相拒絕了,丁曉嵐第一個不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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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億造價高級遊艇,簇新光亮在炫爛港灣中徐徐航行。

  美酒、美食加上優美燈光音響,悠揚樂聲伴隨兩旁高聳入雲的摩天商廈滑向海中央,設備齊全的船艙內搭載重要賓客及採訪媒體,大夥兒開心飲酒、跳舞、歡唱,沒有人會忘記這是「富星行」為了推廣「星璣表」特別訂製的超級豪華遊艇,目光所及之處皆烙印「星璣表」浮水標記,想不記得也難。

  安緹紜在甲板上吹風,靜靜觀看艇上恣情歡樂的男男女女,喝了酒又乘船御風,心靈與身體都感覺到輕鬆飄然,她仰起頭讓沁涼海風直灌,想像自己可以乘風飛起……

  「一個人在這兒吹海風醒酒嗎?」

  耳後有一股溫熱,安緹紜知道來者何人,閉上眼睛的她清楚聞到帶著大樹草地氣息的古龍香水,揉和在濕潤的海洋鹼味中,意外混出一種誘人的吸引力。

  「這艘遊艇是台灣最有名的造船廠出品,他們承製世界各地富豪的私人遊艇,用高超絕頂的手藝來滿足有錢人超級龜毛挑剔的要求。」楊兆騰不管她有沒有在聽,侃侃而談:「我想,這遊艇在你眼裡,絕對不是笑話了吧?」

  「它很棒。」安緹紜張開眼,向遼闊海洋張望,不假思索回答:「今晚最精采就在遊艇上。」

  「呵。」楊兆騰輕笑,駛離霓紅璀璨的維多利亞港,他臉上表情模糊了:「幸好,還有一樣東西不至於淪為笑柄。」

  「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僅是我個人觀感。」安緹紜淡如風輕地說:「不然,就當是醉話,聽過就算了。」

  偏著頭,覷了他一眼,這男人似是自尊受傷,無論如何要來找她論個高下。

  「你說得挺輕鬆。」楊兆騰與她同站甲板,迎面灌來的海風太大,以致聲音飄遠破碎:「換個立場,如果你是我恐怕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說都說了,也收不回來。」安緹紜聳聳肩,完全不當一回事:「你非要這樣在意、耿耿於懷,我也沒辦法!要不,你就當作沒認識我這個人好了。」

  「我不是來找你抬槓。」楊兆騰笑了笑,無奈搖頭:「其實我很在意今晚新品發表會的效果,你說的那些「意見」聽起來是不舒服,但還是有參考價值,我想知道——你在相關行業工作嗎?」

  「是啊!」安緹紜坦言不諱:「我上個職位是創意總監。」

  「怪不得。」楊兆騰恍然大悟,寬慰:「雖然被批得一文不值很郁卒,若對方是專業人士也算值得。那你覺得……」

  「等等。」安緹紜打斷他的話:「我現在休假中,不想談工作的事情。」

  「喔。」楊兆騰同意笑了笑:「也是,現在氣氛多好啊,不要拿煩心的事煞風景。」

  「你太在意了,緊繃過度反而找不到爆發的靈感。」安緹紜以過來人經驗提醒:「不如先不去想它,完全抽離。」

  她表現出完全灑脫超然,微紅的臉蛋在海風吹拂下呈現寧謐的優美,楊兆騰細細看著,心海無端掀起波動。

  「你很會打擊別人,同樣也很能激勵別人。」楊兆騰歎息,似是有感而發:「不管哪一種都力量強大。」

  「這算讚美嗎?」美眸圓睜,安緹紜認真問:「如果是讚美,那謝謝了。」

  「呵呵。」搖搖頭,楊兆騰被她伶俐口才打敗了。

  「不談這些了,辜負這麼美的景色,也辜負你家設備精良的這艘船。」

  「不談工作,那談談你的歐洲之行如何?」楊兆騰眼中充滿帶著挑釁意味的好奇:「怎麼會想去歐洲?該不是為了浪漫的艷遇?」

  「是啊!」安緹紜坦蕩回答:「單身美女到歐洲遊蕩,有艷遇是一定的。我每天也有一大堆艷遇。」

  「啊?真的嗎?」楊兆騰眼睛睜好大:「那、那你——不就、每天的情人都不一樣?」

  原來這小妮子,是一隻美麗花蝴蝶?

  不知為什麼,楊兆騰心裡有一種不太自在的感覺。倒是安緹紜一見到他的反應,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安緹紜用力往他身上一陣打。「你思想很邪惡耶!想到哪裡去了啊?」

  「什麼邪惡?是你自己說的啊!」楊兆騰不覺得自己哪裡說錯了。「剛剛你自己說,說你每天一堆艷遇——」

  「哎!你想歪了啦!」安緹紜小小臉蛋烘地發熱,帶點晚霞的粉紅很是醉人:「我說的艷遇又不是男人。」

  水汪大眼嗔視他,嘟起紅潤嘴唇:「拜託,我在南歐看到的所有景色都讓我驚艷,也許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芬香的薰衣草園……很多很多啦!每種都是艷遇啊!」

  「喂!那是你的解釋跟一般不同。」楊兆騰發現她的思考跟尋常人不一樣,不但很有創意,也能讓人心情愉快——跟他過去認識的女孩子們大大不同。

  「你別狡辯了!你的思想就是很邪惡!」安緹紜俏皮吐吐舌:「你是怪叔叔!」

  「怪叔叔……」楊兆騰有點哭笑不得,正想說些什麼,但安緹紜皺著鼻子,硬指著他。

  「來不及了,被我發現了,你就是怪叔叔!」

  「別亂叫!你污蔑我哦。」楊兆騰喊冤,卻無力招架。

  她百變的表情姿態多迷人,讓人想多看她幾眼,就算被誤會是怪叔叔也認了。

  此刻,遊艇上響起浪漫的華爾滋舞曲,很多賓客開始成雙成對,翩然起舞。

  「有音樂耶!哇!」

  安緹紜像個小女孩似的,拉著楊兆騰奔到甲板中央。

  「來跳舞吧!」安緹紜主動提議,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和天真,她竟主動開口邀男人跳舞。

  「你?你會嗎?」楊兆騰一時有點無法反應,剛才才說他們表演的國標舞活像上海百樂門,怎麼現在她主動想跳舞了?

  「有手有腳,加上會左右移動就能跳了啊,這有什麼難?」安緹紜邊說邊動,一副她很會的樣子。

  反倒是楊兆騰被她的誇口語氣駭到,她真能跳嗎?

  「來啊,隨便跳也行,高興就好。」安緹紜拉著他的手,隨著音樂左右搖晃移步,臉上綻開愉悅笑顏:「你看,我不是在跳了嗎?哈哈哈,把它當土風舞跳也很好看吶。」

  「你真有創意。」楊兆騰衷心佩服:「嗯,還很有天分。」

  於是,他們在海風中翩翩起舞,不必更多言語,只是在難得遠離的現世塵囂偷得放鬆的悠閒,很隨興,很自在……

第四章

  一曲又一曲,楊兆騰和安緹紜幾乎沒有交談,只是隨著旋律舞動身子,聆賞優美的音樂,以及享受海上涼風的舒暢。

  甲板上跳舞的賓客愈來愈多,大家都離開豪華的船艙,到甲板上來吹風享受大自然,安緹紜則很放鬆地將頭靠在楊兆騰的肩上,奸像他是多麼熟悉的朋友、或是戀人似地。

  都怪音樂聲太美、星星太璀璨,安緹紜胡亂跳舞讓心情好得不得了,再不順眼的人也會變得順眼,何況是不算太討厭的楊兆騰。

  完了,你的舞伴會殺死我。呵呵,好可怕啊!怎麼辦……

  瞥見一道惡毒目光掃過來,安緹紜看到晚上派對時與楊兆騰上台表演的女舞者。

  「你想太多了,她只是我的秘書。」楊兆騰淡淡回答。

  「喔。」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來,一直瞪視自己的女人不斷散出敵意,她對他有很深的情愫,要不又怎會半夜跑到男人房間去發酒瘋?

  「好像秘書都會暗戀老闆哦?」安緹紜一時興起惡作劇,刻意將臉貼近他的下頷,遠遠看像似親吻,她想那女子必然會嘔到噴火。

  「這我管下著。」楊兆騰一副事不關己。

  眼前他注意的焦點是她,特別是她悄悄將臉貼近他下巴,一股芬芳迷人的氣味沁人心脾……他的心海再次掀起波濤,一陣陣悸動無法抑制。

  輕輕地,他再擁她貼近自己,想一次嗅聞屬於她的香甜氣味,不管身上背負著父親多少的期望、再多的現實壓力,在她甜蜜靠近的這刻都化為無形!

  如果可以,楊兆騰願意付出代價將此刻的美好感覺延長,他長期在巨大的壓力下生活,老早忘了心情輕飄飛揚是怎樣的滋味。

  遊艇已慢慢回航,賓客們在浪漫氣息中流連忘返,包括安緹紜和楊兆騰在內,大家都捨不得美好的航程就這樣結束,音樂愈來愈輕柔,燈光愈來愈昏暗,許多情不自禁的男女開始忘情擁吻,安緹紜微抬起眼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目光直觸,電光石火一陣劈哩啪啦,原來他也正深情凝望著自己!

  她心口一震,反射地想掙脫他的擁抱,卻被他使力回攬,無須言語傳達,安緹紜心中知道,他想延長這份美好的感受。

  「這樣的感覺不錯,時光若能暫停就好了。」楊兆騰在她耳邊低訴,嗄啞的嗓音充滿磁性。

  他的聲音、他的氣息,溫柔地穿過她耳膜,化做一股綿密電流刷過她體內每根神經,安緹紜細微輕顫,無以名狀地身子麻軟,那是觸電的感覺,她知道。

  就這麼緊緊地、靜靜地抱著,他不放開,安緹紜也下想離開,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故,但他們只知道自己不想放開對方。

  他的唇溫溫熱熱,輕巧地在她額邊髮際游移,時而緩、時而快,安緹紜清楚覺察他雙唇印過的軌痕,來來回回地,每一個吻都像在她心海投下炸彈,咚咚咚地在心海深處炸開、爆發滿溢!

  此時安緹紜不去想未來,也不去想他的身份來歷,只想沉醉在心與心激烈碰撞相引的當下,如同楊兆騰在耳邊的細語:這樣的感覺不錯,時光若能暫停就好了。

  耳中只聽見彼此的心跳聲。星子為他們而亮,海風為他們輕拂。

  時間,彷彿真的停住了。

  「喔,該走了。」不知過了多久,安緹紜像是大夢初醒,立刻覺得楊兆騰體熱炙人,猛然從他身上彈開。

  「時間到了,我的灰姑娘該回家羅。」楊兆騰眼中透露不捨,語中有深意。

  「不過,我沒有玻璃鞋可以留給你。」安緹紜微笑搭腔。「不過,曉嵐就是串起我們之間緣分的玻璃鞋,找她就對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他喜出望外。

  安緹紜的臉上漾著紅暈,笑而不答。

  再美的煙火終會結束,再美好的時光也有盡頭,遊艇回到碼頭已是深夜時分,賓客們二下了船,各自搭乘私家車離去。

  「你不走嗎?」楊兆騰見她站在碼頭不動,不解地問:「現在很晚了,還是搭我的車回飯店吧。」

  「我、我還是等曉嵐好了,怕她找不到我會緊張。」

  「啊?他們應該已經走了吧?你看,碼頭上部沒有人了。」

  「什麼?竟敢放我鴿子?半夜款?」安緹紜快氣暈了,他們夫妻怎可以這樣?

  「走吧!我想曉嵐夫妻一定想說我可以送你回去。」楊兆騰示意司機將車子開近些。「反正我們住同一飯店,剛好順路。」

  當!安緹紜腦中靈光乍現!她想到甲板上跳舞時有遇到曉嵐,看到曉嵐和宋時聯夫妻倆臉上透露的詭譎表情,當時她還搞不清楚,現在完全瞭解了!

  她來機場接機那天,曾提起要安排正式飯局幫自己介紹「很優」的男人,原來說的就是楊兆騰引可見她會「剛好」住在楊兆騰隔壁,也是他們夫妻倆的傑作!

  什麼嘛,他們真的這樣把她丟給一個陌生男人?有沒有人性啊?丁曉嵐,你完蛋了!安緹紜在心中怒吼。

  「趕快回去休息,忙一整天,我快累翻了。」楊兆騰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

  兩人抵達飯店之後,他也彬彬有禮地護送她回房。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程,在他的呵護款待之下,安緹紜有種作夢的幻覺,覺得自己彷如童話世界裡的公主。

  是夜,她睡夢中滿足他黑夜中湛亮如星的陣子,他身上好聞的大地氣息古龍水香味,他溫柔的攙扶伴隨音樂慢舞……

  唉,可惜天一亮,豪華馬車就變回南瓜了啦!

  畢竟在現實世界裡,楊兆騰是高高在上的大企業接班人,而自己不過是個失業失意的單身女子罷了,很難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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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過愉快放鬆的香港假期,安緹紜風塵僕僕地飛回台灣。

  才進家門,同住的小妹安緹穎就興奮地跑向前來。「姐!好消息!你就要有新工作了!」

  「啊?你在說什麼?」安緹紜皺起眉,一時間不能理解妹沬說的。

  「姐!」安緹穎激動拉住姐姐。「昨天晚上有個自稱是人力資源公司的人打電話來,她說有個新成立的廣告公司需要人手,對方提出很好的年薪和福利,細節就等你回來再跟她們談。」

  「有這麼好的事?你有留對方的資料嗎?」安緹紜半信半疑,現在社會詐騙案件一大堆,任何天上掉下來的「好康」都得細心求證才行。

  「哎呀!」安緹穎不耐地翻了翻白眼。「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公司欽!姐,你的名氣在同業間應該不小啊!新成立的公司想網羅你加入這很自然啦,你就別疑神疑鬼,平白把好機會給推走了。」

  「哎。」安緹紜把行李先放進房間,慵懶語調道:「我才剛進家門,總讓我先休息一下,好好洗個澡讓腦筋清醒點,再來仔細研究這件事情,好嗎?」

  在外奔波了一個多月,安緹紜回到溫暖小窩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個熱水澡,徹底衝去累積整個月的疲勞塵埃。

  「好好,你慢慢洗。我把抄下來的電話放你桌上,有空你再聯絡吧。」

  安緹穎是個勤勞的幼稚園老師,凡事實事求是,對姐姐丟了工作還敢花錢出國玩一個多月的大膽行徑很不以為然。

  聽到有人把年薪優渥的工作送上門來,做妹妹的還比當事人更興奮開心呢!

  安緹紜好整以暇地帶著幾本時尚雜誌,進到她為自己打造的豪華浴室,把新工作的事情無放在一旁。就算連親妹妹部為她緊張,她也決定先不理會。

  不是她故作瀟灑、不急著找新工作,而是她整個心思都還停留在香港的某些情狀氛圍裡,彷彿只要閉上眼睛,便能聞到那股萃取自大樹草地的古龍水味。

  他竟然那麼紳士地送自己回飯店,即便在她不留情地批評了他的發表會,冒犯了他的高傲自尊之後?

  太不可思議了!當自己從飯店柔軟的床鋪醒來,她仔細推溯前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幕一幕都像如煙的夢境,幻彩美麗但一點兒也不真實。

  把自己浸入熱水,安緹紜告訴自己假期已結束,該認真面對生活了。

  高高在上、遙遠如天上星星的「富星行」集團接班人,只能當做是旅途中偶然一瞥的美麗風景,俗氣的安緹紜該活在現實裡,待休息夠了,她就得安分上工討生活去。

  什麼豪華遊艇啦、鮑魚翅啦、頂級的五星級海景套房啦……全都丟進旅遊相本裡存檔,有空時再拿起來回味就好了。

  「姐!你的電話。」安緹穎扯著嗓門大喊。「曉嵐姐打來的長途電話喔!」

  「曉嵐?」安緹紜皺了皺眉,起身撈起掛在浴室牆上的分機接聽。

  「親愛的,你到家啦。」話筒那頭傳來曉嵐甜膩的問候。

  「是啊!托您的福,我安全飛回台灣了。」安緹紜話中仍有酸意。

  她還在記恨那晚他們夫妻倆竟然自己落跑,留她一個人無依無靠,怎麼想就是耿耿於懷!

  「哎喲!你幹嘛啦!還在氣喔?」丁曉嵐咯咯狂笑。「如果沒把你留在那邊,你怎麼有機會搭楊兆騰的勞斯萊斯回飯店?」

  「你真是夠了!怎麼不乾脆把我打昏了,直接送他房裡更直接?!安緹紜不知道為什麼好友會想把自己跟那個「總裁級」的人物湊在一起,明明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差很遠咧。

  「噫?這主意不錯啊!」丁曉嵐下頭形象狂笑。「哎呀!我跟老公怎麼沒想到這好方法?」

  「丁曉嵐!你可以再誇張一點、再白目一點……」安緹紜從齒縫一字字進出。「下次再搞這無聊把戲,看我會不會跟你絕交切八段!」

  「別這樣嘛!」丁曉嵐軟著嗓子撒嬌。「我跟時聯出於一片好心,想說既然有緣一起來香港,就試試看羅。」

  「曉嵐,我是很實際的人。」安緹紜認真地對好友說。「我很安於自己的身份,不如就讓我繼續過屬於我這個層次的生活,交同一層次的朋友。」

  「什麼時代了?你還有階級觀念?」丁曉嵐不以為然。「楊兆騰跟一般豪門第二代不一樣,再說大家交交朋友又何妨?」

  「以我的不知節制,硬是把他的代表作批評得體無完膚,他肯定不想再見到我了。呵,不說了啦,我現在泡在澡缸裡,別妨礙我享受。」

  她想掛電話,再辯論下去就怕大家十幾年姐妹淘情誼都要破壞了。

  「我……」丁曉嵐還想再說什麼,頓了頓沒再繼續講。「好吧,那——再見羅。」

  待好友意興闌珊地收了線,安緹紜好整以暇躺好姿勢,打開預先準備的雜誌,第一頁精裝全版廣告正巧是一隻燦爛奪目的「星璣表」,斗大的照片讓鑲滿鑽石的名表閃出刺目的光芒,毫無創意的文字描述讓她看著不禁笑出來—

  「不是我嘴暖愛挑人家毛病,放這種會閃到眼睛的照片要嚇誰啊?根本還看不清就嚇得趕快翻下一頁了。」她笑著搖頭,倏然一道靈光閃過:「如果讓楊兆騰聽到自己又嫌棄他花大錢刊登的廣告,不知道他那張臉會鐵青成什麼樣子?

  哈哈哈。

  她捧著厚厚雜誌在浴缸裡抂笑,心想:可惜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若能再見到的話,她一定要把這張「滿天金光、銳氣千條」的平面圖給他嘲笑一番。

  好幾本雜誌裡部有「星璣表」的全版廣告,安緹紜當真每一幅都拿出來品評嘲笑一下,每看一次就想到他生氣泛青的寒峻臉孔,奸像是另一種形式的思念,這時候的安緹紜沒領悟到,事實上,她已在研究每幅「星璣表」的過程中,無形卻深刻地將楊兆騰的身影印人心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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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    北海高爾大球場

  結合北台灣幾十名重量級企業家的高爾夫球聯誼會,楊兆騰在父親的引薦下也加入了這個重要的交際場合。

  例行的球聚,他沒跟同行的企業家多籠絡、搏感情,始終賣力揮桿的他,一路上顯得心事重重,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優異高超的球技而意氣風發,一顆顆小白球彷彿跟他有仇,每一桿都使勁猛揮,當它們是假想敵似的,除之而後快。

  「兆騰,你看起來不太對勁哦?」宋時聯回台灣來洽公,順便陪他來打球。

  「哪有?我正在努力創造佳績。」楊兆騰淡淡地回答。

  「是嗎?」宋時聯挑了挑眉,直言不諱。「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依我看,八成又是被你老爹削了是吧?」

  瞇起眼,楊兆騰冶冶地睨了他一眼,嗤道:「我在打球,你少廢話。」

  只有對真正的朋友才能顯露真性情,楊兆騰不再多說什麼,今天的他不想提辦公室裡的事,宋時聯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強烈防衛,遂安分地閉上嘴。

  「不說就不說嘛,幹嘛這麼凶?」嘀咕兩句,他立刻識相躲得老遠,免得大少爺一個不爽把高爾夫球棒揮過來,那可慘了。

  認識他多年,宋時聯知道楊兆騰需要自己獨自思考的空間,在他與父親不對盤的時候,解開困局最安全、有效的方法就是——「離他遠一點」。

  結束在香港的重頭戲,楊兆騰一如預料中接受父親即時的考評。要求嚴厲的老總裁依照之前約定,香港的盛大發表會後隔兩天,隨即在台灣舉行了簡單的記者採訪,配合上「星璣表」的全版報紙廣告,順勢發佈了「富星行」集團將盡快交棒給第二代的重大消息。

  表面上,他順利從父親手上取得正式接管富星行的「證書」,私底下父親卻找他仔仔細細開了批鬥大會—香港的發表會,老總裁只打勉強及格的分數。

  「你這樣自己蒙著頭亂搞是下行的。」楊日榮憂心地看著著兒子,肅然下達聖旨。    「我決定在公司裡成立企划行銷部門,專案負責星璣表所有在亞洲的業務推廣,我會找到這行裡最頂尖出色的人才,你們好好合作,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亮眼成績來!」

  回台灣後的第一頓排頭讓楊兆騰挫折深重。父親的挑剔苛責,說明了他根本不認同兒子有能力扛起「富星行」的營運,或許他老人家只是不願失面子,讓外面的人對遲遲不能正式接班的親生兒子指指點點,所以他才勉為其難宣佈了讓他接班的消息。

  對楊兆騰而言,父親這麼做只讓他覺得屈辱,一點都沒有繼承百年祖業的光榮使命感,可是,他什麼也不能做,楊日榮說的話是聖旨,任何人都不能拒絕、不准有意見。

  原本信心滿滿的發表會只拿到勉強及格的分數,也難怪一向自信又好勝的他滿肚子郁卒,偏偏身邊又沒有值得信賴的人可傾吐抒發,唯一倒楣的是那些無辜的小白球,全數成了他發洩情緒的犧牲品。

  球敘結束,宋時聯跟他一起在球場附設的三溫暖裡放鬆筋骨。

  煙霧瀰漫的蒸氣箱中,兩個男人各懷心事鮮少交談,宋時聯斟酌話題,就怕不小心觸到楊兆騰的地雷,以他的個性萬一爆炸那可會死人的。

  「在香港住我隔壁房的女孩子,是你們夫妻故意安排的吧?」沉默了許久,楊兆騰開口問。

  「呃……這個……」透過濃濃的蒸氣依然看得見他眼中利光,宋時聯開始支支吾吾。「我、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緹紜跟我老婆是姐妹淘,她們比較熟。」

  緊要關頭當然先推給老婆大人再說!

  「呵,你們夫妻會不會太耍寶?竟然想陷害我?把她放在我隔壁房間——你們倆打什麼算盤?是想讓我喝醉了不小心摔進去,還是叫她喝醉了走錯房?」

  想起那個辣椒似的小女人,楊兆騰暫時跳脫了家族事業給他的挫折鬱悶,鎖緊的眉峰總算有點舒展。

  「呵呵,兩種都下錯啊!」宋時聯下好意思地抓抓頭,笑道:「任何一種都好啦,只要你別再一個人把事情往心裡頭藏,連個說話解悶兒的伴都沒有。我們看了不忍心,你該給自己找個知心伴侶。」

  「噥!算什麼朋友?明知道我最討厭來這招,分明是陷害我。」楊兆騰氣惱斥道:「跟我來往的朋友裡,只要哪個敢跟我玩男女配對無聊遊戲,大概很快就不會聯絡了。」

  「這哪是陷害?是為你著想!曉嵐覺得你們倆很配。」宋時聯抓起毛巾往身上蓋,心虛的反應。

  「配?」楊兆騰以質疑目光望向老友,臉上堆起詭譎的笑容。「安緹紜個性直接又強烈,講起道理來活像個男人婆—這個怪女生,哪裡跟我配了?真是!」

  「她不是怪,她有想法,有自己的個性。」宋時聯為安緹紜說話:「她第一份工作在我公司,算起來也是我的徒弟,我跟曉嵐把她當成家人一樣,剛奸她這次順道從歐洲來香港,就安排你們認識認識了。」

  「是唷!你的好徒弟。」楊兆騰嗤諷,從鼻孔裡哼出聲。「不錯嘛,你的高徒把我批評得一文不值,沒有一個地方她看得順眼,真是高啊!」

  楊兆騰對她的感覺很迷離又複雜,想起她毫不留餘地的批評讓他恨得牙癢,但若想到她陪伴他在甲板上輕鬆舞動的美好時光,又覺得心頭一陣甘甜。

  真是天使與魔鬼的綜合體!教人又恨又愛的美麗尤物。

  「哎呀!小女孩沒見過世面,肚子裡有什麼話就直說,您就別跟她計較了。」

  楊兆騰撇了撇嘴,故意板起臉低斥道:「她啊,跟我結下的梁子可大了。不過,看在你們夫妻的分上,暫且不跟她計較了。」

  「呵呵,本來嘛,您堂堂一個大總裁,小事情就別在意了。」宋時聯拉攏似地微笑。「改天讓曉嵐做她最拿手的上海菜請你,她最近又學了很多樣好菜呢,不是我愛自誇,味道真的不錯,你一定要嘗嘗。」

  「好啊,改天有機會到香港,我一定到府上打擾。」楊兆騰很坦率地接受了邀請。

  丁曉嵐精湛的廚藝固然吸引他,但更重要的是,楊兆騰心中隱隱約約期盼著能在他們家,再次不經意遇上安緹紜。

  不管她再怎麼冒犯了自己,跟那女孩子鬥鬥嘴確實有趣。楊兆騰身邊充斥太多對他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乖順女子,相形之下,他更被安緹紜那彷彿嗆辣小辣椒的爆炸有勁吸引!

  楊兆騰腦海浮上一抹清晰的身影,在面對父親給的嚴苛考驗壓力中,只有她古靈精怪的表情能讓他會心一笑。

  明知他的生活軌道與她並無交集,但楊兆騰心中難以除去再見她一面的渴望。而唯一的機會就在宋時聯夫婦身上了。

第五章

  新工作很快敲定,對方給的條件太好了,安緹紜幾乎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而對方又希望自己能盡快上任,於是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就報到上班了。

  她即將要接任的是「富星行」的「公關宣傳暨企划行銷部經理」,光聽就很稱頭,年薪紅利幾乎是上個工作的兩倍,安緹紜高興得整個人要飛起來。雖然知道「富星行」是個大公司,但一走進企業總部,耀眼的企業標誌映入眼簾,安緹紜心頭才猛地一震。天啊!自己竟然真的進入了鼎鼎大名的「富星行」集團!

  「安小姐,這裡是您的個人辦公室,請稍等一下。」負責接待她的人事部人員親切地帶領她進到一間佈置素雅的辦公室裡,微笑道:「待會兒我們總裁和幾個高階主管會過來跟您做簡單面晤,麻煩您稍坐片刻。」

  「喔,好的。謝謝。」安緹紜道了謝,坐在辦公室裡,心中忐忑不安。

  工作條件實在太好,居然一下子忘了自己遲早要相上司面對面。不知道待會兒要見的「總裁」,會不會就是自己在香港得罪過的那一位?

  就算上回在遊艇上共舞的時候,氣氛似乎很好,但誰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個很會記仇的傢伙?現在他又是她的上司,如果他發起狠來想整她的話……安緹紜越想越覺不妥,她瞭解自己不服輸的個性,實在沒把握能和個性強勢又獨斷的楊兆騰和平相處,與其日後衝突不斷被掃地出門,不如趁現在趕快回頭是岸!

  安緹紜一骨祿地站起身,然而才剛往前走兩步,眼前便出現了偉岸高大的男人身影——楊兆騰進來了。

  「怎麼?才剛報到就想逃了嗎?」彷彿一眼看穿她的企圖,楊兆騰冶冽嚴肅的眼神瞅住她,「既來之,則安之。請坐吧,我們好好溝通日後的合作方式,免得又搞出什麼讓人笑掉大牙的世界笑話。」

  「楊、楊總裁。」安緹紜尊敬地頷首招呼,尷尬苦笑。「真巧呀,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沒想到我們能成為同事。」楊兆騰淡淡說道,彷彿很無奈。「我話說在前頭,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我父親鐵腕決定成立了這個公關宣傳暨企划行銷部門,而他用了很多管道去打聽各方好手,不惜重金挖角禮聘的靈魂領導人物,正是您,安緹紜小姐。」

  縱使他說的客氣平和,安緹紜仍然清晰感受楊兆騰話中的不悅,狐疑道:「聽起來你好像不太樂意?是不得不順從父親旨意成立新部門?」

  「是的,我以為這是多此一舉。」楊兆騰定定看著坐在面前的美麗女子,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真心話講出來?頓了一會兒,緩言道:「不瞞你說,來見你之前我才在總裁辦公室裡跟我父親起了嚴重爭執——他堅持設立這個部門,就是不信任我的眼光和能力,再說得更白一點,老總裁不滿意我在香港的表現。」

  「哦……」

  安緹紜不知該回些什麼?了悟地發出長長的喔聲,現在她站在人家的地盤上,可不能再白目地隨便發表意見。

  只是,她沒說話,氣氛就很僵。

  依楊兆騰不太友善熱絡的表情,她更瞭解自己往後另一個重要身份,就是楊兆騰和他父親之間的夾心餅乾,未來可想見自己必然得在意見相左的父子之間疲於奔命。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能接嗎?

  「我真的沒想到,會接下這項艱困的工作。」安緹紜先下手為強,把話講白了。「不過,既然您父親挑選了我,想必他能接受我的企劃風格,想必他也看過我過去的作品了,他老人家若對我經手的東西有信心,就讓我部門來處理,你反而可以減低壓力,大家一起來集思廣益也沒什麼不好。」

  「希望如此!」楊兆騰勉為其難點頭,伸出手與她一握。「我代表富星行集團歡迎你加入!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是,謝謝你。楊總裁。」安緹紜望了一眼他湛黑眼眸,看得出來他其實是老大不願意,畢竟自己代表的是父親那方的勢力。

  「今天你第一天上班,我帶你四處認識一下各部門主管,以後大家要一起工作,先熟悉一下比較好。走吧!」

  「好。」她站起身,抬頭挺胸勇敢地接受新挑戰,方纔那想逃跑的念頭完全沒有了。既然逃不了,不如加以還擊。對她安緹紜而言,越困難的業主越有挑戰性!

  而一路板起撲克臉的楊兆騰,內心也波濤洶湧!當他見到人事部送來的新人事資料,看見安緹紜的照片及將任職的新部門職務時,當下詫異得差點兒從椅上摔下去_父親四處訪尋的廣告企劃高手,竟是這個不斷撩撥他心弦的小女子?!

  他是渴望見到她,但絕非在充滿煙硝的辦公室裡。

  楊兆騰腦海裡有眾多思緒衝突互撞,倘若安緹紜只是聰慧可人的美女安緹紜,他大可對她熱情以待,可惜的是——眼前的安緹紜是犀利果斷的創意點子王,他知道自己未來可能為了工作而扮演對壘衝突的角色,她會代表父親那方的強大勢力來逼迫他接受不想接受的東西。

  想到這裡,楊兆騰感覺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

  「楊、楊總裁?你沒事吧?」眼尖的安緹紜發現他臉色不太對,關心地問道:「你看起來好像壓力很大?」

  「嗯。」他點頭承認。「光是這兩天,我跟我爸不知爭執過多少回,在堅持理念和孝順父親的兩難間掙扎,怎能不壓力大?」

  「為了星璣表?」安緹紜有點明知故問。「你父親對這商品期望很高?」

  「沒錯,他的夢想就是銷售最高檔的名表。」楊兆騰側過臉,十分感慨。「我彷彿是為了達成他的夢想而存在的。」

  「別這麼想,你也可以把它當自己的夢想。」

  「呵,你的想法不錯,很積極。」楊兆騰深意望住她,問:「你都是用這樣的心情對待你的新產品嗎?」

  「當然!做廣告的人第一步要先學會催眠自己。」安緹紜認真道。「不然怎麼面對不斷更新的商品呢?」

  「所以,現在開始——大家都要開始催眠?」楊兆騰停下腳步,做出巫婆對水晶球施咒的表情。「像這樣——星璣表世界第一、星璣表銷售第一……」

  「哈哈哈!沒錯!」安緹紜被他俏皮搞笑的樣子逗笑了,「這叫念力,每天堅持信念一定會成功。」

  「是嗎?」楊兆騰斂起戲譫表情,深意眼眸瞅住她,喟然道:「這種方法真的有用?」

  「當然!」安緹紜對他眨眼,陽光燦爛的表情就是信心的表現。

  「請問這種神奇念力你用過多少次?」楊兆騰用討教語氣問。

  「很多次了。」安緹紜洋洋得意。「好用的哩。」

  「每次都見效嗎?」他又問。

  「當然,屢試不爽!」

  「哦?」楊兆騰不以為然,挑釁道:「真的還假的?那我來試驗看看。」

  「你要試什麼?」

  「嗯——」楊兆騰認真想了想。「比如說,像這個:安緹紜變溫柔、安緹紜不再跟我作對,安緹紜……」

  「停!」安緹紜皺眉喊停。「我的念力通常用在產品,不針對個人。」

  「是嗎?」楊兆騰面露質疑。「不一定吧?有效的咒語應該一律有效才對!你一定沒認真念,才會念力不足,起不了作用。」

  「你——」安緹紜快破他打敗,只是想激勵他一下而已,他又扯到哪去了?

  「那我還滿想試一下這種——」楊兆騰眨了眨眼,促狹擺出唸咒姿勢。「安緹紜喜歡我,安緹紜愛上我,安緹紜對我死心塌地……」

  「好了!」安緹紜把耳朵搗住,「你玩夠了沒啊?」

  「還沒玩夠。」楊兆騰故意露出吊兒郎當的表情,瞇著眼瞧她臉紅惱怒又不知所措的可愛樣子,

  他覺得她的內心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不如她外表給人成熟幹練的距離感。

  「楊總裁,你可以回家去慢慢玩。」安緹紜認真嚴肅地道:「不過,我沒心情玩,我的念力百分之百用在星璣表,我會讓你看到我對產品的投注不僅是念力而已。」

  她堅定的發言和眼神,更加震懾了楊兆騰。本來排斥公司內部成立廣告部門的他,覺得自己開始期待安緹紜的創意展現了。

  「那我拭目以待。」楊兆騰接受她自信的承諾。

  同時,他內心也真的好奇,剛才他嘗試的那些「咒語」,有沒有可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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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之後,楊兆騰在常去的酒吧裡混了很久

  他又和父親起了衝突,所以更不想在家裡的餐桌上與父親直接面對面。

  這陣子為了「星磯表」的事情,父子倆關係已經十分緊繃,尤其父親積極主導成立「公關宣傳暨企划行銷部」,擺明就是不信任兒子的行銷能力。

  這讓楊兆騰感到很挫折,父親的舉動無疑是召告全天下,富星行的老總裁還不放心把位子交出去,所以就算他這個做兒子的被稱為「總裁」,也僅是浪得虛名!

  面對對他期望很高的父母親,他無地自處,面對疼愛自己的祖母關愛眼神,他更害怕隱藏不了內心脆弱。

  於是,他混在酒吧裡,跟熟悉的幾位企業家第二代哥兒們一起喝酒、打橋牌、天南地北亂扯直到打烊,才勉為其難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

  怕驚醒入睡的家人,楊兆騰微醺中仍記得要求司機小心翼翼停好車子,千萬別發出太大聲響,當他提著公事包躡手躡腳踏進客廳,還以為今天安全過關了,誰料客廳大燈卻在此刻啪地全亮!

  「你總算知道回來了?」一道滄桑粗啞的聲音傳來,楊兆騰立刻停下腳步。

  「奶奶,您還沒睡啊?」被逮到了,楊兆騰只得硬著頭皮乖乖站妤。

  「哼!」楊奶奶板起臉冷哼一聲。「你也知道現在晚了,是該睡覺的時候?l

  「對不起,奶奶,我跟朋友約了談事情,大家喝了點酒,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了。」楊兆騰乖乖低下頭,在老祖母面前他永遠是聽話的小孫子。

  「忘了時間?」楊奶奶扶了扶老花眼鏡,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看你是故意不想回家吧?」

  「我……」他無言以對,從小賴在老奶奶身邊,他的心事永遠躲不過老人家的眼睛。

  「唉,你跟你爸又怎麼了?」老奶奶望著心愛的孫子,無奈又心疼歎氣間道:「今天晚餐的時候,我聽你爸爸說,你最近似乎無心在公事上,有這回事兒嗎?」

  「我不是無心公事。而是,無所適從。」楊兆騰放下公事包,走到奶奶身邊坐下。「奶奶,我已經盡力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我做再多,爸爸他還是不滿意!當初拿到星璣表代理權,說好了由我來主導經營所有的業務銷售,可是,這陣子爸爸卻自己成立了斬部門專門宣傳星璣表……好像刻意要打擊我似的。」

  「你爸爸做事情很嚴謹,任何事只准成功、不准失敗。」楊奶奶對兒子和孫子老有衝突也感覺很頭痛。「為了求好,他忘了該給年輕人有嘗試挫敗的機會。唉,我也跟他談過很多次了。你老爸的個性跟你爺爺一樣固執,我實在沒辦法——」

  「是啊,您是他母親都沒辦法了,我們更不用說。」楊兆騰無奈地下結論。「奶奶,現在很晚了,我送您回房間去休息,下回別等我了,您身子不好要多休養才是。」

  「我沒看到孫子睡不著啊。」老奶奶滿足地拍拍楊兆騰結實的胸脯,教訓道:「你跟你爸嘔氣我不管,不能犧牲我跟孫子共進晚餐的幸福。奶奶老羅,不知道還能跟你坐一起吃晚飯多久吶。」

  「奶奶,您好端端地幹嘛又說些穢氣話!」楊兆騰扶著奶奶回房,沉下臉道:「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再惹奶奶生氣,您別咒自己了。」

  「我說的是實話。」在孫子服侍下躺上床,奶奶很感慨。「我這輩子算是沒什麼遺憾了,兒女成材,子孫各有發展。你姐姐嫁到瑞士過得很幸福,你哥哥在義大利學藝術也交了個要好的女朋友,就剩下你!平日不見你交什麼女朋友也罷了,還老是跟你老爸鬥氣,三天兩頭像個流浪兒在外遊蕩,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對不起!奶奶,我不該讓您擔心。」楊兆騰愧疚看著奶奶。「爸爸跟我再有什麼意見相左都是為了公司,但他永遠是我最親的父親啊!您放心,我會好好孝順老爸的,至於您說的女朋友——坦白說,目前我沒空也沒心情。」

  「都怪你老爸!」講起孫子交女友的事,老奶奶不由得升起一肚子氣。「上回那個叫武心玫的,明明是小事情,他幹嘛發那麼大脾氣?要不是他把武小姐給嚇跑了,說不定你們現在都結婚了。」

  「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呢?」楊兆騰不再接續這話題,輕輕在奶奶臉上親了一下。「奶奶,快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喲!你這死小子敢吃奶奶豆腐?!」奶奶眉開眼笑地擰了他一把。「說!你跟武心玫現在還有聯絡嗎?」

  「不太聯絡。」楊兆騰輕描淡寫地回答。「她現在很忙,四處拍廣告,已經是國際級的名模了。」

  「喜歡人家就勤勞點。」奶奶很認真。「別管你老爸那頭驢!做模特兒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行業,他反對個什麼勁兒?」

  「奶奶——」楊兆騰拖長了尾音,帶點撒嬌。「這事您別再提了,我跟她僅是普通的好朋友而巳,不可能再有什麼了。」

  「哎,好吧。」奶奶賭氣翻過身。「我不管了,隨便你。」

  「奶奶晚安。」楊兆騰替奶奶拉好被子,轉身熄了屋裡的燈,輕聲慢步走回自己房間裡。

  坐在俯瞰河景的大落地窗前,醺醉的楊兆騰竟然了無睡意。

  俗話都說,人一旦老了反而會變得跟小孩子一樣,想到日漸年邁的老奶奶始終只惦念孫子的婚姻大事,還三不五時把幾年前那段八字沒一撇的戀情拿來追問,實在令人好氣又好笑。

  他沒跟奶奶老實招,其實這些年他跟武心玫聯絡頻繁,兩人之間不再有男女情愫,卻維持著不錯的朋友關係,很多跟廣告有關的事情,他還得靠武心玫在演藝圈的人脈探聽第一手消息。

  說也奇怪,現在自己對武心玫的愛慕完全消失,不再像從前,一個人獨處就會想起她的聲音、影子,此刻,他獨自在黑暗的房間,腦海裡出現的是另一個人——

  第一眼就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動搖他多年不曾悸動的心,種種因緣巧合,本來無涉的兩人,現在竟擁有教他最最頭痛心煩的身份職務。

  閉上眼,楊兆騰腦海浮現好多好多個安緹紜。

  有尖酸苛薄取笑他的安緹紜;有紅著小臉微醺在甲板上吹風的安緹紜,也有溫柔像小貓伏在自己胸前的可人兒安緹紜。

  從香江回來好幾天了,她的聲音、笑容依然教他魂牽夢縈。

  好複雜糾結的情緒!一方面思念她的一顰一笑,另一方面又對她空降到企劃部門感到厭倦反感,兩種極端情緒揉在一起,讓楊兆騰不知道該向哪邊才好。

  但話說回來,老爸到底是怎麼找上她的?又怎麼放心讓她擔任廣告宣傳郎的經理?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怎能擔負起「星璣表」的成敗呢?

  縱橫商場幾十年的老爸不可能感情用事,她到底有什麼特殊能力說服老爸?

  楊兆騰向後仰躺,太陽穴隱隱作痛了起來,未來他要跟她並肩作戰,偏偏彼此觀念天差地別,可以想見溝通之路十分之崎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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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爵士小行館

  聚集了台北都會走在時街尖端的新潮男女,多半是從事與創意、服裝、電影劇團或藝文相關領域的人士。

  令人心靈馳放的音樂緩緩流洩,桌面上搖曳的澄黃燭光襯托夜色柔美,這裡不僅是創意人放鬆緊繃神經的地方,更是各地八卦流言傳播流竄之處。

  「俞導演,恭喜你最近又拿了大獎!」安緹紜舉起盛著粉紅色調酒的高腳杯,向對坐中年男子致意。「我剛接了新工作,以後還請俞導多多指教。」

  「呵呵,我遠在南美州拍片部聽說這件事了。」俞天行豪邁地笑開懷,撫了撫臉上的大鬍鬚,讚賞道:「你這小姑娘挺不簡單的吶!竟然能被傳說中最難搞的『富星行』集團相中?嘿嘿,你有門路哦?」

  「哪有什麼門路啊?你看不起人喔?」安緹紜嘟起嘴,故意露出十足委屈的表情。「人家我靠的是實力!實力你懂嗎?我以前的成名作可騙不了人。哼,您大導演在這行夠資深了,難道不知道搞創意是最不可能走後門的行業嗎?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怎能騙人?」

  「好,算我說錯話,自己罰一杯。」見她激動地為自己辯駁,俞天行只得罰酒投降。「不過,說真的——之前你離開舊公司,我一直想著找你到我工作室來,誰想到你動作這麼快,馬上就找到新老闆了!」

  「哼!部到了現在才說?大導演你真是沒誠意!」

  安緹紜在業界人緣不錯,與各個知名的廣告片名導都有些交情。加上她天生麗質的美麗外表,沒有男人不被她聰敏開朗又美麗大方的個性吸引,在合作拍片的互動過程中,多多少少也激起些浪漫火花。

  其中,俞天行和她的默契算是最好的。

  他們合作過好幾支片子都拿到廣告大獎,精明的廣告主都懂得指名要安緹紜的企劃搭上俞天行導演,包準讓產品一上市便所向披靡、無往不利!

  這次安緹紜特別邀約導演出來喝酒聊天,主要也是為了日後星璣表合作先行鋪路,愈是高單價產品,愈需要懂得鏡頭表演技巧的大師級人物,來表現商品獨一無二的價值。

  安緹紜相信俞天行有足夠的功力,能幫她打響在「富星行」的第一記絢爛花火。

  「怎麼了?」發現安緹紜望著酒杯發呆,俞天行溫柔關懷的眼眸直直看進她的水瞳裡,充滿深情。「一聲不吭光皺著眉頭發呆?看起來你在那邊的壓力很大。」

  「呃……是不小。」安緹紜掀起唇角,苦笑。「對方給的年薪相獎金非常優渥,相對我要付出的代價更大。如果半年之內沒有把他們的產品成功推向市場,我想我很快會再度失業。呵,一年內失業兩次,會被笑掉大牙的。」

  「你想太多了。」俞天行深湛眸中流露不捨。「凡事盡其在我。成不成功不在個人,也得看他們夠不夠大膽燒大錢打廣告,光是大陸中央台廣告費用就夠他瞧了,那是業主的問題,不關你的事。」

  「我才不像你想得那麼開。」安緹紜笑中有無奈。「既然人家願意重金挖角,我不想讓推薦我的人漏氣,更不願看到聘用我的老闆失望,怪我把東西給做垮了,後悔丟銀子在我身上;唉唉,我丟不起那個臉,有違我的做人原則啦。」

  喝光一杯奧地利甘醇草莓調酒,安緹紜心中不斷提醒自己:拼這場可不是為了錢,是不能讓不懂廣告專業的楊兆騰給瞧扁!

  安緹紜本來就是對工作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但這次似乎跟以前又不太一樣。內心裡有股隱形力量督促自己「好還要更好」。

  她是完美主義者,丟不起一丁點面子。

  雖然安緹紜認為自己是不想被楊兆騰瞧扁,但說穿了就是要那個她心裡很「在意」的男人,對她工作上的表現百分之百滿意,甚至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對楊兆騰的在意,已經深入潛意識了。

  安緹紜不斷給自己壓力,手邊的酒一口一口不覺地猛灌下去。

  「有什麼好想不開的?」俞天行嘴角噙著深意的笑,招來侍者再給她勘滿一杯酒,他自然伸手拂了拂落在她頰邊的髮絲,輕柔道:「大不了不幹了,我的工作室永遠有你的位子,還怕他啊……」

  「哎呀!話不是這麼說——」安緹紜覺察他的眼神舉止有點反常,好像不是從前那般單純的「夥伴情感」,一時情急下用力揮掉他靠近臉頰的手。

  「抱歉。我只是看到你頭髮亂了。」俞天行很尷尬,收回手乾笑。「來,為你的新工作再乾一杯!」

  「謝謝,以後請多多幫忙。」安緹紜笑著舉杯,在粉色酒液與迷茫燈光映照之下,安緹紜嬌嫩鵝蛋臉龐益發動人心弦。

  俞天行禁不住癡迷,怔怔望著她。

  做了多年廣告片導演,見過多少天仙佳麗不知凡幾,他打從心裡覺得她們再美也比不上安緹紜渾然天成的自信與嬌柔,就算當今最紅的第一名模武心玫,都比不過她現在喝了點酒之後,雙頰酡紅的可愛嬌俏模樣。

  「俞導,今天請你出來,還是來談點正經的。」安緹紜在他癡迷的注目之下十分不自在,趕忙正襟危坐,指著桌上的幾張簡單圖表道:「以你看,星璣表這類精品該怎麼拍,才能顯出與眾不同?」

  「現在各家名表都有自己的死忠追捧者,要再殺出一條路來不容易。」俞天行撫著鬍鬚沉吟。「我有幾個初步的想法,你聽聽看……」

  安緹紜拿出筆記本專注抄寫,目光不經意地一瞥,便望見角落有個眼熟的男人身影,而她立刻就認出那俊挺男子是她的新老闆楊兆騰。

  她的視線再往旁邊一挪,看到一個纖瘦美麗的年輕女子,他們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聊什麼有趣的話題,笑得好開心·

  偶爾那女孩還笑到忘情發顫,纖手猛往他臂膀任捶,兩人親膩的模樣根本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他正在約會?原來,楊兆騰已經有要好的女朋友了?

  雖然楊兆騰交了什麼樣的女友不關她的事,但她還是忍不住想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女孩。安緹紜定睛細看,看清楚女孩明星味十足的艷麗臉蛋,她一顆心驀地往下掉……不明原因地感到失落。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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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4 16:44:26

第六章

  「整個晚上都是我在講話,你怎麼了?」武心攻關心問道。

  今晚的武心玫退去工作時的華麗裝扮,穿著一身輕便休閒服,化著淡妝,就像平常的鄰家女孩,如果不特別注意,看不出她是位名模。

  「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有點煩。」楊兆騰無精打采,喝掉近半瓶威士忌還是消不去心中的鬱悶。

  「呵,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煩。」武心玫慢慢嚼著起司,專注的眼裡只有他,娓娓細訴,「是為了星璣表對吧?我在飛歐洲的國際航線上看到你們星磯表的雜誌廣告,不計成本的全版精裝,看來你的壓力大了。」

  「沒錯。」楊兆騰點頭,依然惜字如金。

  「有這麼棘手?你連話都懶得講了?」武心玫放下喝了一半的香檳,單手抵住下巴,深邃眼睛望住始終沒有笑臉的楊兆騰。「到底是什麼不可能的任務,你看你臉色黯沉得可怕!」

  「很棘手。」楊兆騰點頭,無奈長歎了口氣。「半年要稱霸亞洲——他以為我賣的是迪士尼玩具?哈哈哈!」

  「這太困難了。」武心玫搖頭。「你父親根本不懂這些精品。世界名牌珠寶鐘錶能賣上幾百年靠的是獨特歷史傳承、古老工藝不斷累積的精益求精,他們的名氣和高價絕非一蹴可及。」

  「這道理他當然知道。」楊兆騰十分無奈。「他就是想用不可能的任務當試題考驗我,如果我及格就給我總裁位子,所以現在我根本只是個幌子。」

  「觀念要改哪那麼容易?你得有耐心慢慢讓他瞭解——」想起楊老總裁的跋扈固執,武心玫的新仇舊恨全湧了上來。「就如同他一直認為模特兒是不三不四的行業,不是嗎?」

  她曾經有機會躍入豪門的,就是那固執的老頭子硬生生拆散了她和楊兆騰的好事,雖然彼此不曾轟烈地愛過,對於錯失的人生轉捩點,武心玫始終耿耿於懷。

  「事情過那麼久了,你還在生氣?」楊兆騰瞥了她一眼,隨意脫口道:「我們沒能在一起不全是我爸爸反對的關係,這你很清楚。」

  「可是,他看不起我的行業,這點讓我難以釋懷。」武心攻嘟起嘴:「真不公平,你姐姐沒結婚之前也客串過一陣子模特兒啊?怎麼她就能風光嫁到瑞士去,根本是兩套標準,他……」

  「好了!我現在沒心情聽那些。」打斷她的抱怨,楊兆騰更煩躁了。

  突然很想離開這兒,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清靜一下,男人的心事不能說給男人聽,一旦要說給女人聽,還得小心不要找到會翻舊帳的,否則只會惹來更多麻煩。

  「對不起嘛。」見他臉上微慍,武心玫小心賠不是,語氣哀怨。「唉……我最近也超級煩的,在英國拍片子的時候認識了石油公司的副總裁,他一直不放棄追求我,可是現在的我實在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又怕失掉這麼好條件的男人,再來就更沒著落了。」

  武心玫哀怨敘說,一邊偷偷觀察他的反應,她想知道他們可不可能再有一次機會?

  「有好對像足該好好把握,你年紀不小了。」他答得很制式,很合理,態度很明顯。

  「你……」武心玫頓時心往下沉,高傲的自尊被狠狠剌傷。「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有對象了?」

  「什麼對像?你不要亂猜。」楊兆騰逃避她咄咄逼人的眼神。「我一心一意在『星璣表』的事情上面,無暇顧及其他。」

  「兆騰,我……」武心玫想再表白自己心意,但見他寒淡的表情,實在無法啟齒,說愈多只讓自尊打擊更大而已。

  「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楊兆騰給雙方一個最好的台階下。

  「嗯,我知道。」她點點頭,黯然不再說話。

  氣氛陷入沉滯,武心玫不想浪費難得能與他相處的時間,所以即使氣氛僵著,她也不會離開,這是他們多年以來的相處方式,維持在比朋友熟一點點的關係,但再多進一步便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

  「心玫!心玫!」

  就在相對兩無言,武心攻聽見有人叫她,抬起頭來尋找聲音來源——

  「嘿!俞導!」眼前冒出個不修邊幅的男子,是她常合作的廣告片導演,她興奮揮手,一面跟楊兆騰說:「你不是要開始拍廣告了嗎?我認識一個很有名的導演,剛好他現在也在,要不要跟他聊聊?」

  「是嗎?哪位?」楊兆騰很有興趣,起身隨地指示張望,結果他看到的不是什麼名導,而是剛成為他工作夥伴的安緹紜。

  她微笑站在一名男子身旁,感覺兩人好像倆很熟,他們是什麼關係?

  「哎呀!我剛還在納悶著呢,想說哪裡來這麼一位大美女,原來是你啊!」俞立行帶著安緹紜過來招呼,介紹道:「來來,這位是我最好的工作搭檔,做廣告創意有一套的安緹紜小姐,人家現在可風光了,讓『富星行』挖角去獨當一面呢!緹紜,這位美女我下用多介紹了吧,大名鼎鼎的武心玫小姐。」

  「當然,武小姐知名度這麼高,哪可能不認識。」安緹紜客氣向武心玫點頭,眼神卻落在她身旁的楊兆騰。

  她微笑瞅視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楊兆騰,轉頭對俞立行說:「真的好巧喔,出來找朋友聊天放鬆一下竟也會遇到老闆耶,呵呵呵!以後不能做壞事了。」

  「哦!久仰久仰!」俞立行立刻伸出手與楊兆騰猛握。「原來您就是心玫常提起的楊先生?!哎呀!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

  「你好。」楊兆騰微皺起眉,不習慣對方太熱情招呼,客氣回道:「客氣了,我也常聽心玫提起你。」

  「哈哈哈,她一定說我壞話吧?」俞立行藉幾分酒意開始胡扯,有意無意透露武心玫常向他傾吐對楊兆騰的暗慕。「她哦,不是我說,條件這麼好要什麼男人沒有,偏偏就死心眼兒——」

  「什麼啦!俞導你不要胡說!」武心玫連忙斥阻:「你又喝酒亂講話了。」

  「呵呵呵。」俞立行笑著轉看身旁的安緹紜,間:「她、她說我喝酒喝到亂講話,緹紜你說,你最瞭解我了,依你看,我有喝到那麼嚴重嗎?」

  說著,競還忘情地攬住安緹紜的肩膀,親膩在她臉畔啄了啄。「緹紜跟我合作的案子可多了,哪個案子不是喝酒喝到半夜討論出來的?她最知道我什麼時候清醒,什麼時候才是醉……」

  他的輕佻言語、誇張的舉動讓楊兆騰看了很刺眼。

  或許同是男人吧,他直覺這男人對安緹紜似有不良企圖,他根本清醒得很,只是故意藉酒裝瘋。

  楊兆騰很想衝過去揮掉放在安緹紜肩上的髒手,但他似乎沒立場這麼做,他又不是她的男友,若以老闆愛護員工的角度來說,好像又太牽強了·

  但是,為什麼心裡會這麼介意呢?楊兆騰不禁問自己:如果有個女人,你怎麼樣也不願意讓其他男人碰,不就代表對她感覺很不同了?

  他的心在掙扎,幾乎按捺不住想出拳動手的衝動,他只好努力地抑制內心的情緒,深怕一個不小心會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大導演,我這次幫不了你。」依照安緹紜以前的個性,她會不客氣摔開俞立行摟在肩頭的大手,但是今晚她沒這麼做,反而小心扶住他,關懷問:「余導,你沒事吧?你今天喝很多耶,要不要緊啊?」

  她察覺到楊兆騰細微的表情變化,她就越是刻意與醺醉的俞立行拉拉扯扯,曖昧摟抱,叫楊兆騰霧裡看花,摸不清他們是什麼關係!

  哼!別以為全天下只有他楊兆騰有行情!他能有美女陪伴,自認吸引力很夠強的安緹紜也要讓他知道,她在外面的行情也好得很咧!

  安緹紜刻意與楊兆騰別苗頭,一方面要挫挫他的銳氣,但同時也覺得心裡很不平衡。

  她為了「星璣表」的廣告企劃幾乎耗盡腦力,無時無刻不在搜集新點子,而身為老闆的他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到酒吧來把妹!有沒有搞錯啊?他才是該擔心產品會不會賣得好的人耶!

  安緹紜癟了癟嘴,眼神不層地瞟向楊兆騰,又瞟向他身邊的武心玫,見他沒什麼反應:心中五味雜陳—是嘛,男人都是這樣,有正妹陪在身邊,就樂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訕訕冷哼,安緹紜理了理皮包,對大家說:「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喂!等、等一下!」俞立行微晃身子追向前。「緹紜,你不要一個人叫車,我開車送你啊。」

  「不用了。」安緹紜皺起眉看他。「你喝成這樣子怎麼開啊?我還想多活久一點咧。」

  「不、不然,我陪你搭計程車回去啊。」俞立行努力把握每一個可以獻慇勤的機會。

  「俞導,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安緹紜不接納他的好意,一個人直往外衝。

  離開酒吧,她在紅磚道上邊走邊攔車,深夜的計程車不很多,要找安全的更是必須睜大眼睛挑選,安緹紜遲疑著乾脆打電話叫車更保障,突然眼前有輛寬敞深黑色的進口轎車停住。

  車窗搖下,探出頭的是楊兆騰誠意的笑臉。「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沒理由拒絕,安緹紜乖乖上了車。

  「那個導演,他……好像跟你很熟?」這是他的第一個問題,不釐清的話,他可能一個晚上都睡不好覺。

  「廢話,我在廣告公司混那麼久,跟有名的導演不熟不就表示我是個『遜咖』嗎?」她很沒好氣。

  「嗯,這麼說也是。」楊兆騰同意點頭,又問:「他好像對你有意思?」

  「有嗎?」安緹紜瞪他,朱唇噘得好高,表情不以為然。「你幹嘛管人家對我有沒有意思?今天我特別約他出來聊,是跟他討教關於星璣表怎麼打響知名度。你看!我連下班私人時間都在為富星行效力賣命,而你呢?竟然逍遙自在把妹開心?太不公平了。」

  「呵,我似乎聞到一股濃濃的酸味。」楊兆騰咧嘴笑了。「你晚上喝很多檸檬汁?」

  「沒有!誰喝檸檬汁了?你不要扯開話題。」安緹紜瞪視,他質疑的眼光令她發火,本來不該這時候講的話,忍不住爆開了。「有些事情,照理我們應該在公司裡談,今晚既然遇到了,不如我們先討論一下。」

  「哦?你想討論什麼?」楊兆騰勾勾眼梢,意味深長。「現在我很有空,看你想談什麼我都奉陪。」

  「很好。」安緹紜換了個坐姿。

  上了幾天班,她自然也搜集了不少「少主派」的「情資」,目前讓她最頭痛的一件車,莫過於他想把之前外包給廣告公司的案子繼續執行下去。

  「是這樣子的,我聽說—你想繼續用『甲尚』廣告的企畫案?」

  「呵呵,你從哪聽來的?」楊兆騰把問題丟回給她。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我勸你最好趁早打消念頭。」安緹紜把話說的很重。「我不希望等我這邊的案子做出來,讓『甲尚』那邊白佔了好處,再說,他們做的東西真的不行!要不,你父親也不會找我過來了。」

  「案子行不行,得經過主管們開會討論過才算數。」楊兆騰隨意答道:「就算是你提的案,也不見得百分百過關,這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當然,我禁得起業主一再考驗,但我也不讓對手佔便宜。」安緹紜乾脆把話都說開了。『甲尚』是拿了回扣才標到案子,我不屑跟這種人同台競爭。」

  「拿回扣?怎麼可能?」楊兆騰嗤之以鼻。「你不要隨便道聽途說,總不能因為在香港的發表會辦得不理想,你就全盤否定整家公司,連『回扣』的大帽子都冠上去!安小姐,你主觀意識太重了。」

  「哎……」安緹紜歎氣,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還是得在會議桌上和大家廝殺。

  「別老想著公事了。」見她眉心緊攢,楊兆騰緩和氣氛。「現在是下班時間,何苦如此劍拔弩張?」

  氣是啊,我也覺得自己無聊。」安緹紜低聲自嘲。「該比我緊張的人都無所謂了,反而我這個領薪水的比他還緊張—真不知道我這是什麼勞祿命!唉!」

  楊兆騰平穩地握著方向盤,側臉凝望她歎息後不說話時的靜雅,突然間想起那天在香港遊艇上,與她敞開心懷的歡笑共舞片段,不自禁會心一笑。

  那時候的她,比起剛才的咄咄逼人實在可愛太多了。

  安緹紜不明所以地抬起眸,怔怔問道:「你在笑什麼?」

  「沒有。」楊兆騰將車子停在路邊,眼中盈苦笑意,「下來走走好嗎?」

  「走?現在是半夜?」安緹紜往車窗外望。「噫?你跑來這做什麼?」

  「在你家附近了,漁人碼頭。」他伸出手握著她。「走,去吹吹風。」

  這傢伙八成有毛病!安緹紜心裡嘀咕:三更半夜跑來海邊亂走,虧他有這個閒情逸致!

  「天氣不錯,如果有船出去繞繞應該很棒。」楊兆騰帶著她走上水邊築起的木頭棧道,眺望遠處漁火。

  「可惜你家的遊艇不在台灣。」安緹紜仰頭迎風,同意地附和。

  「唉,是可惜。」楊兆騰低沉嗓子道:「好懷念……坐上遊艇離開陸地,什麼煩惱部不用管了。」

  「只是暫時心境跳脫,不可能永遠不回到陸地。」安緹紜殘忍地潑了他冷水。「你還是要面對的,天一亮,該來總是會來。」

  「真是煞風景。」楊兆騰懊惱嘟囔。「別說那麼多了!來跳舞吧!」

  「啊?」安緹紜不禁懷疑喝醉的人該是楊兆騰才對。「先生,現在半夜了,你想在這種荒郊野外跳舞?」

  「是啊!有何不可?」楊兆騰紳士地舉起手,擺出邀請的姿勢。「是你說過的,有手有腳加上左右移動就能跳了——這有什麼難?隨便跳,高興就好,不是都你說過的嗎?」

  他幾乎字字不漏地引用自己說過的話,安緹紜訝異又歡喜—他競記得她那天的隨興亂說引

  安緹紜呆立他面前,他深情凝望的銳眸在她心中掀起波濤,當他的手溫柔又強勢地握住她的手,他身上慣有的男人氣息彷如隱形魔魅籠罩她,令她的心跳亂了,呼吸急促了,他清楚地數著拍子,帶她跳起華爾滋,她跟隨他的步伐,像是著了魔,沒學過舞的她這樣就會跳了。

  月光隱約明滅,安緹紜隨他的帶領快樂跳舞,幾天來為了新工作而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她看著眼前專注跳舞的男子,他很好看,五官鮮明有型,眉宇間帶著點淡淡憂鬱,想起在半島酒店第一次看見他,那心中的悸動,驚心動魄……

  他慢慢向她靠近,安緹紜身子不自覺烘熱卻僵硬,他溫柔帶領她舞動,隨著夜風徐徐,方纔的酒意退了,重新襲上的是另一種迷醉——

  天!再這樣下去怎麼行?安緹紜心中警鈴大響!

  安緹紜雙頰滾燙,手心發汗,她害怕抂跳的心臟會從口裡躍出來,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害怕被他深不見底的幽深瞳眸吸盡靈魂。

  「怎麼了?為什麼老是低苦頭?」楊兆騰幽幽問道:「地上有黃金嗎?」

  「我……」安緹紜張開口,卻不知要回答什麼。

  她聰明靈巧的腦子當機了,因為這個男人而無法正常運作。

  「太晚了,送我回家吧。」最終,她很煞風景說了這句。「明天我們都要上班,說不定還要為星璣表的案子戰鬥比拚一番,還足早點回家睡覺,養足精神才實際。」

  「呵,你真把我當敵手?」楊兆騰停下腳步,眼睛認真地看著她。「我們同在一個公司,應該是夥伴。」

  「你說真的還假的?」安緹紜帶著懷疑的語氣。「我是老總裁挖來的人,目地在補強你的不足,有我在公司,你只會覺得我礙手礙腳,巴不得一腳踢開我吧?」

  「也對,我討厭老爸什麼部不信任我。」楊兆騰很無奈,怔然看著她片刻。「哎,為什麼老爸偏偏找上你?」

  安緹紜無言。

  她知道不能再耽溺下去了。眼前的男人是富星行的接班人,上流社會的世界對她而言太遙遠,萬一陷得太深,往後受傷的可能是自己。

  安緹紜黯下神色,在回家的這段路上,心情很是複雜。

第七章

  月光下隨興共舞,僅是暫時跳脫現實壓力,天亮之後仍有該面對的挑戰。

  安緹紜在梳妝台前對鏡子裡的自己心戰喊話,準備好所有資料,她全心全意投入這第一次的廣告提案。

  開會之前,「富星行」老總裁楊日榮特別要秘書請她至辦公室會晤,這是她正式坐上新職位之後第一次和幕後老闆見面:心中多少有些志忑不安。

  說是給她空間不干涉廣告專業,但上頭老闆愈給她發揮的空間,安緹紜心中的壓力更大,表示對方的確異常看重、也期待她拿出超乎一般水準的奸東西。

  坐在老總裁專屬的辦公室裡,安緹紜靜待楊老先生進來,空檔時間她東張西望,從壁上價值不菲的掛畫看到他桌上擺立的全家福照片。

  視線落在照片上,前排坐著父母親和楊家奶奶,楊兆騰與姐姐、哥哥並肩站在後排,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和樂融融……

  「安小姐——」正當她看的入神,一道低啞威嚴的嗓音響起。

  「哦!」回過神,安緹紜快速站好向來者鞠躬招呼。「楊總裁,您好。」

  「請坐。」楊日榮臉上表情依然嚴肅,先示意她坐下。「我們隨意聊聊,不必拘謹。」

  楊日榮沒經過兒子的同意,私下挖來廣告界新掘起新兵,對眼前這名年紀輕輕卻有獨到能力的美麗女子寄與極大的厚望,他拿起桌上瓷杯,喝口熱茶,揚聲道:「『星璣表』的案子,你有幾分把握?」

  好個隨意聊聊,脫口就是這麼一針見血的問題。安緹紜冷靜頭腦裡轉了轉,四平八穩說出答案。「不敢說幾分把握,我仔細分析市面上幾個大品牌屬性,從中找到『星璣表』最與眾不同的賣點,只要把幾個突出的賣點好好表現,我有信心這品牌很快竄起。」

  「很好。」楊日榮滿意地點了點頭,嚴肅的臉上開始浮現幾許和藹笑意。「呵呵,我的眼光沒錯,你果然很有自己的一套。」

  「哪裡,總裁您過獎了。」安緹紜謙虛低下頭,心中的緊張不安在他露出笑臉後變得舒緩多了。

  原來這老先生並不如傳說中那麼可怕不近人情嘛。

  「既然我願意花更多錢把你請進我公司,對你的能力我當然有信心。」楊日榮頓了頓,喝了茶,繼續說:「今天找你過來聊,主要是為了兆騰。」

  「楊總?」安緹紜一顆心微微震動。

  在香港偶遇之後,彼此經歷諸多曲折,她對他的感覺的確不一樣,連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心跳紊亂,莫名雙頰發燙,安緹芸心虛低頭,怕被長輩識破了什麼。

  「嗯,兆騰最讓我憂心的不是他不夠聰明才智來領導『富星行』,而是他太過自信,以至於不肯接納忠言。」楊日榮皺起眉峰,語重心長。「任何一個大企業老闆都懂得要採納賢才,要會辨別什麼是諂媚、什麼是良言,若是眼睛被有心挑撥的人蒙蔽了,再雄才大略也枉然。」

  「嗯。」安緹紜頻點頭,專注聽著。

  「我希望你成為富星行一份子之後,除了在行銷廣告表現上盡力,同時也能扮演兆騰的一面鏡子,教他看清楚人心真偽,讓他學會擇善固執,而不是意氣用事,這孩子還需要磨練才行。」

  「我?教楊總?」安緹紜大吃一驚。

  當初講好是來負責廣告行銷,又不是挖她來當總裁特助的?再說,她安緹紜的專才是想好的創意點子賣東西,她哪懂得什麼大企業的經營之道?楊老先生要求得未免太過離譜了。

  「也不是教,就在他身邊幫著提點提點。」楊日榮扶了扶老花眼鏡,仔細端詳她,嚴肅道:「你雖然年輕,我相信以你的圓熱睿智一定能幫忙兆騰,以後要多麻煩你了。」

  什麼跟什麼?安緹紜心裡犯嘀咕,她弄不清這老人家是怎麼了?感覺他說話的神情語氣不像在對專業的廣告人才,倒像對未來的兒媳婦似!

  楊兆騰是他的兒子,又不是她安緹紜的什麼人,她是來上班工作謀份薪水,被他一講倒像要成為他們楊家的人了?

  安緹紜渾身起雞皮疙瘩!她狐疑的眼神望向楊日榮,聲音微顫。

  「楊總裁,我會在廣告的專業上盡心盡力,至於您說的幫助楊總——我想我沒那個能力,謝謝總裁抬愛。」

  「呵呵呵,安小姐很謙虛。不過,我相信你可以辦得到的。」楊日榮不以為意地笑出來,讓她更弄不清老人家的內心想法。

  安緹紜坐立難安,望望手腕上的表,起身恭敬道:「對不起,跟楊總的開會時間到了,我得先告退。」

  「好好,開會要緊,你先去開會吧。」楊日榮滿意地點頭,笑著送她離開·

  楊日榮看著女孩離去的纖瘦身影,心中年長著擱的大石慢慢放下了,他征戰商場多年,什麼樣的角色沒看過?這次他更相信自己沒看走眼,這個聰慧敏睿的女子一定能幫楊家大忙,如果祖上積的福分夠,說不定還有更美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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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匆忙地往大會議室移動,安緹紜一向自信的心突然有點慌。

       不知道楊兆騰一心信賴的「甲尚」廣告公司,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來反制她這個老總裁人馬?

  「甲尚」在業界聲名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安緹紜就百思不得其解,天下廣告公司那麼多,偏偏他找到最爛的一家?!

  「安小姐,你遲到了。」

  才踏進會議室,馬上收到擺出晚娘臉孔的施淑雅一記衛生眼。「請你就坐,我們要開始了。」

  「是,不好意思。」安緹紜懶得跟她計較,找到自己的位子,打開資料袋,從容不迫地:「楊總,您要先聽我的簡報,還是讓藍經理先開始?」

  藍經理是甲尚廣告的代表,他也以不懷好意的眼光睨著她。

  「我想,讓藍先生先吧。」楊兆騰伸手示意對方開始。「大家聽聽看幾個新的企劃方向,等會兒再一起討論哪個可行。」

  「是。」藍經理將圖表掛在前方的白板,開始逐一說明。「首先,我們提出第一代代言人的最佳人選,男生人選莫過於我們楊兆騰先生,女生方面呢,當然非現在最紅的武心玫小姐莫屬……」

  台上的藍經理說得口沫橫飛,坐在下面的安緹紜一再皺眉、搖頭,手裡的筆不斷在簡報書上做記號,一堆密密麻麻的眉批,都是她獨到的專業意見。

  好不容易讓對方洋洋灑灑講完半小時,換安緹紜上場。

  「首先,我認為用楊兆騰先生和美麗的女名模曖昧來炒新聞,這非常不智。」

  第一句話就把對方的大方向給完全否決,別說藍經理臉色難看,楊兆騰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可以說明你反對的原因嗎?」楊兆騰先提問。

  「甲尚廣告」提的每個想法,他都曾參與討論,而安緹紜反對甲尚的提案,等於反對他的想法,這點他不能輕易妥協。

  「當然,我帶了很多資料,大家可以看看過去以類似手法來宣傳的商品,最後的下場是如何?」

  安緹紜老神在在,像似早料到會有人提出質疑,只見她有條不紊地以幾則新聞和廣告短片一一說明,實例舉證最叫人印象深刻,大家聽完頻頻點頭,接受她的異議。

  接著,安提紜又把過去星璣表刊在各大雜誌的廣告平面稿展示出來,一張張指出不恰當之處,這些圖文都是由「甲尚廣告」所設計刊登,現在被赤裸裸拿出來檢討,可以想見藍經理的臉色有多難看!

  「安小姐!你不覺得你提的意見都太主觀了嗎?」終於,藍經理忍不住一再破挑毛病,跳起來為自己辯解。「雖然我們甲尚不是什麼國際型廣告公司,但裡面也是人才濟濟,也有不少拿過大獎的創意總監,他們捉的點子不是如你所說都是無用的垃圾!請你懂得尊重別人的智慧!」

  「我只是針對作品,沒有夾帶個人的好惡情緒,完全就事論事。」安緹紜被罵的很委屈,臉上五官糾結。

  「安小姐,縱使你過去豐功偉績不少,也該學會謙虛,至少知道尊重前輩!」

  藍經理仗著楊兆騰一向挺他,也知這個美麗年輕的小妞代表老總裁那派勢力,他講話更加肆無忌憚。「再說,關於您個人在這圈子裡的蜚短流長,以你模特兒出身背景要走到今天的位階,認真要探究起來——呵!也精采萬分吶。」

  「不要轉移焦點!」安緹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露出慍怒的神情!「今天是提案討論,不是個人恩怨的批鬥大會,請藍經理自重!乙

  一把火在胸噫問燃燒,安緹紜轉過頭看了看始終沉默的楊兆騰,他該以上司身份阻止姓藍的傢伙出言不遜,可是,他竟然冶眼旁觀?!

  「楊總,如果要繼續偏離主題批鬥我個人的話,這個會不必開了。」安緹紜眼中泛著失望,灰心地撂下重話。「請您裁示。」

  「咳咳!兩位,請針對主題繼續討論。」楊兆騰輕咳了兩聲,鄭重警告藍經理。「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人身攻擊的字眼。藍經理,請你注意。」

  其實,楊兆騰不是刻意袖手旁觀,他想在這場提案競爭中扮演中立角色,讓兩方更充分傳達他們的創意概念。

  安緹紜遠勝過藍經理,楊兆騰在雙方輪番表達意念時已深感受到:父親的選擇很正確,反而是自己太感情用事,他支持甲尚廣告只為了反對父親,根本不是真正欣賞他們的作品。

  這場激烈的提案會議讓楊兆騰對安緹紜更瞭解,更刮目相看。

  他心中暗自思忖,與甲尚公司提早解約,看來是勢在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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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場休息時間,安緹紜拿著咖啡杯走到會議室外透氣,兩小時的「討論」彷彿打了一場戰役,讓她腦子混亂、身體能量耗盡,她對著打開的窗子吸氣,喝著冷掉的咖啡,努力提升元氣。

  「很累嗎?」眼前出現一罐冰過的礦泉水,楊兆騰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磁性嗓音很輕軟,似乎也有些疲倦。

  「還好。」接過他遞來的水,安緹紜苦笑。「你絕對不是我遇過最難溝通的業主。」

  「是嗎?」楊兆騰撇了撇嘴角,看著她深邃眼眸,語氣喟然。「我很訝異,成了富星行一份子,你依然百分百堅持自己的創意,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網想讓商品一炮而紅,就不能有任何妥協。」安緹紜帶著笑容但態度堅定。

  「好。」楊兆騰舉雙手做出投降狀。「等下再討論,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

  「OK。」安緹紜瀟灑甩頭。「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她始終維持笑臉迎人的泰然自適,好像方纔的激烈爭執都不曾發生過,楊兆騰目光在她甜美嬌嫩的小臉上流連,十分佩服她的超高EQ。

  「說個題外話,今天開完會後,有沒有榮幸邀請新同事一起共進晚餐?」

  「何必這麼客氣?」安緹紜有意無意維持安全距離,委婉道:「我上班好幾天了,不算新同事。」

  「哪裡不算?還沒舉辦過迎新都算新同事。」楊兆騰轉換了另種面貌,不是上司,不是同事,只是一個捺不住內心悸動,想要靠近、瞭解她的男人。

  「迎新?」安緹紜瞠大美美的眼眸,笑道:「剛才你已經給我最震撼的迎新儀式了。」

  「別糗我了,公事歸公事。」楊兆騰表情認真地深深瞅住她。「下了班之後,我們只是朋友,單純去吃吃飯——」

  「只怕等會兒的會再開下去,你會一個禮拜不想看到我。」她眼中帶戲譫。「不如等開會之後再決定,免得現在約好你又不好意思反悔,我最討厭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

  「也好。」楊兆騰說不過她,無奈地點頭答應。「不過不管等下的會議結果如何,我們還是要下班吃晚餐的。」

  「就怕你被我氣到晚餐吃不下。」安緹紜回以莫測高深的笑臉。

  「楊總,您的電話。」看著正在鬥嘴的兩人,施淑雅站在走廊那頭喊道。

  「不是說過開會時間不接電話的嗎?」楊兆騰面露不耐。「告訴他,我不方便接電話。」

  「可是……她說一定要您親自接聽,已經打了好幾通了。」施淑雅面露難色。

  「是哪位?」

  「是—武心玫小姐。」施淑雅困難地報出姓名。

  「唉。」思索三秒鐘,楊兆騰長長一歎,接著抬起眸對她說:「不好意思,我去接電話。」

  「沒關係,你忙。」

  楊兆騰回到自己辦公室裡接電話,手握著話筒,他眉頭微皺緊皺——武心玫是怎麼了?明知他開會時間是不接私人電話的!

  「喂?兆騰?」武心玫聲音沙啞,彷彿剛哭過一場。

  「有什麼事嗎?」楊兆騰聲音顯得不太耐煩,但聽見彼方傳來的聲音不太對,也不好明顯拒人於千里之外。「心玫,我現在正在開會——」

  「嗚嗚嗚……」武心玫哭了起來。「我心情不好,好難過、好沮喪……如果連你都不聽我說,我真的會難過得死掉!嗚……」

  「你、你怎麼了?」楊兆騰著實吃了一驚。「不過我現在正在開會,等開完了會,我再跟你聯絡,到時候再好好談談吧?」

  「不!兆騰,我難過得快死了,身邊朋友我只相信你,只有說給你聽……如果我現在找不到人聽我說,我真的會承受不了……—

  「可是,我在工作,很多人等我開會,怎麼可以丟著他們不管?你忍耐一下,等我開完會再打給你。」

  楊兆騰其實很想掛電話,又擔心情緒失控的她會出什麼意外,只得勉為其難敷衍著。

  「求求你,聽我說—我只是想找個信任的朋友講出來就好了。拜託,只要三分鐘就好……求你!」武心玫不肯收線,哭得肝腸寸斷。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眼下武心玫不肯聽話,楊兆騰也只好靜下來聽她說。

  「嗚……兆騰,他、他死了……我剛收到消息,他出意外死了!」武心玫泣不成聲。「才說要飛到台灣來向我正式求婚的,他怎麼會……」

  「啊?你是說那個英國人?」楊兆騰十分訝異。「是什麼意外?你求證過了嗎?」

  「嗚……我查過了,是他沒錯。」武心玫哭到不行。「他和朋友搭私人飛機,天候不良,在雷雨中失事墜毀。」

  「唉,真不幸。」楊兆騰無法在這時候逼迫傷心的女人掛斷電話,只能聽著失控的武心玫一直哭一直說。

  那通電話講了很久,會議室裡的人等不到楊兆騰出席,一個個都坐不住了。

  安緹紜臭著臉走出來,站在走廊上對窗口吹風。

  然而,再清涼的風也吹不熄她內心狂燒的怒火!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老總裁對他不放心,他的確太搞不清狀況了。

  太過分了!他根本沒把公事放在心上嘛!怎麼可能堂堂一個企業總裁放著員工在會議裡乾等,自己躲在辦公室跟美眉講電話講個沒完?!

  安緹紜覺得自己氣得頭頂冒火,好幾次耐不住性子走到他辦公室外等著,看他究竟要講多久,只見他大少爺一點都沒要收線的意思,氣得她好幾次想衝進去把電話線拔掉。

  安緹紜一直探頭往裡邊望,雖然看不清他說話的表情,但從擰起的眉峰可想見他的專注。

  專注?

  他竟然在這節骨眼兒「專注」在一通女孩子打來的電話上?她不僅氣他耽誤正事,她更訝異的發現,自己絕大部分的忿怒來自他講電話的「對像」!

  武心玫在他心中的份量這麼重嗎?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什麼樣的纏綿糾葛?安緹紜沉溺在無止境的猜測想像中,越想越下是滋味,心頭的酸苦味道慢慢加濃……

  不尋常的「在意」讓她自己都懷疑了。

  為什麼呢?安緹紜問自己,跟誰講電話是他的事,有必要因為對方是誰,而讓自己動這麼大的火氣?

  哎……安緹紜得到了答案,雖然她不太敢正視那個事實。

  她真的中了楊兆騰的蠱,他不僅是業主而已,可能——他已經成了她「心」的主人。

  思忖好久,楊兆騰竟還沒結束熱線,這下安緹紜滿腔的怒火全爆開了!

  「不等了!大家散會!」最後,安緹紜火氣十足地走進會議室裡宣佈,當下在場主管面面相覷。

  「這、這不好吧?」甲尚廣告的藍經理第一個不同意。「楊總才是主席,怎麼可以隨便聽你說散會就散會?」

  「他都不尊重我們了!還妄想誰尊重他這個主席?」安緹紜氣沖沖提起自己的資料袋相筆記電腦,憤怒地吼道:「這裡十幾個人等他一個?!別人的時間就不是時間嗎?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忙,你們要等自己等!」

  碰!安緹紜火箭似地衝出去,留下十幾個傻傻等待又沒膽子離開的主管們,在會議室裡大眼瞪小眼。

  「哇!這小妞真有個性吶。」當中一名男主管對安緹紜的烈火性格瞠目結舌,「我看,也只有她敢這樣對待楊總吧?」

  「哼!不要臉!她以為她是誰啊?」施淑雅低頭佯裝打電腦,嘴裡不客氣咒罵:「以為自己是老總裁挖角來的就了不起?跩什麼跩?我倒要看她可以囂張到幾時。」

  「施秘書,你好像對安小姐很有意見喔?」會議不開,在場不敢離開的人索性閒聊起來。「我勸你小心點,人家現在可是老闆跟前的紅人。」

  「紅?」施淑雅冶哼。「等著瞧羅。」

  施淑雅對安緹紜簡直恨到骨子裡!上次在香港辦發表會,她不知道計畫多久才逮到這個可以更靠近楊兆騰的機會,誰曉得半路競殺出安緹紜,她一個人霸著楊兆騰不放,在遊艇上又是喝酒、又是說笑,更可惡的是,完全不會跳舞的她,還不要臉拉著楊兆騰跳整個晚上!

  施淑雅想到就恨!為了能和楊兆騰拉近距離,她花了多少心血、時間練舞,硬逼自己練到近乎職業選手的水準,而安緹紜呢?連基本舞步都不熟,卻讓楊兆騰帶著她跳得那麼美,所有光采全給她一個人搶去。

  現在可好,更變本加厲地混進公司當起經理了引施淑雅心裡牢記著這筆帳,總有一天她會討回來的!

第八章

  「那個女人和楊兆騰究竟是什麼關係啊?」武心玫滿臉不悅地詢問。

  「誰啊?」

  「安緹紜。」武心玫不屑吐出這三個字。「楊兆騰奸像很怕她,一直說什麼安緹紜在等他開會。」

  「她現在是富星行的企劃部主管,你應該知道啊,」俞立行說。

  「企劃部主管就了不起啊?哼!」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除了看起來瘦了點,並沒有個麼不妥的地方。

  武心玫身體微恙的事,外界並不知情,俞立行是透過經紀公司給的內部消息才過來關心探望,畢竟兩人合作多年,也有相當交情。

  然而,當俞立行帶著鮮花水果到她租下的高級商務套房探病,見到她度假似的躺在床上看電視影集,心中立即判定她根本沒生病。

  「你才剛見過楊兆騰,剛才怎麼不問他,倒問起我來了?」俞立行訕訕答道。

  「哼!我好不容易讓他相信我悲傷到快死了,才不要冒險隨便亂問。」武心玫臉上有些得意。「萬一不小心被他發現什麼小破綻,那我不是白忙了!」

  「我才覺得奇怪!」俞立行以狐疑眼光看她。「以前我都沒聽說你有什麼石油公司的男朋友?怎麼會冒出這號人物?」

  「現在知道也不算晚嘛。」武心玫露出促狹表情,「我在世界各地拍片,想追我的男人何其多?你也不可能每個都清楚。反正,我要的只是楊兆騰來陪我,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如果這是你要的目地,那你成功了。」俞立行不以為然的瞪視。「不過,你小心玩火玩上身了,最後把自己燒得精光。」

  「你少烏鴉嘴!」武心玫啐了他一口。「不管怎樣,這男人本該是我的!如果不是楊老頭子從中作梗,我早就是楊家的少奶奶了!那女人混進富星行,不管她擔任什麼職務,我看她最終目的也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你太偏激了。」俞立行搖搖頭。「安緹紜是個很有自我主張的女人,我看她全心投入星璣表的推廣,老總裁對她非常器重,楊兆騰能不能做出讓他老爸高興的成績,看來還得靠安緹紜的聰明才智——」

  「連老總裁都收買了,這女人果然心機很深。」武心玫沉吟道。

  「心機再深也沒你深。」俞立行勸她。「該放手啦!你再這樣下去,最後倒楣的可是自己。」

  「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武心玫咬牙切齒。「那天在酒吧裡,明明是我跟他在一起,但是一遇到你跟那個女人,他竟然選擇撇下我,要我自己找車子回家,說什麼都要親自送那女人一程!什麼啊!她算什麼東西?」

  「唉!」俞立行不知該怎麼勸下去。「你愈走愈偏了。」

  「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她圓睜的眸子透出詭譎目光。

  「楊兆騰又不是傻子。」俞立行搖頭再搖頭。「你有多少故事可以編?這次他信了,下次呢?」

  「我自有辦法!」武心玫自信一笑。「只要他還有點在乎我,我自然有本事讓他為我奔波牽掛。看,這次他就真的陪我去醫院看病了,擺明了他心裡不是完全沒有我。」

  她活在自己編造的幻想中,不論外人怎麼勸,武心玫只相信她心中堅定的那個意念:楊兆騰不會讓任何女人搶走,只要有她在!

  「夠了夠了!」俞立行實在聽不下去。「你想想自己現在,有名有利又有光明前途,老天爺待你不薄,你就別不知足,再去強求別的東西了。」

  「你管我?!」武心玫揚起下巴,冷冷一字字說道。「我武心玫要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你可是別玩過火了。」俞立行說了最後一句勸告的話。

  武心玫揚著嘴角,莫測高深道。「過不過火,你慢慢等著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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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豪宅

  拖著疲乏至匝的身體回家,楊兆騰一如往常,小心翼翼開門進入,就怕打擾了已經入睡的家人。

  「兆騰啊?你回來啦?」燈光大亮,楊奶奶不知道在客廳等了多久。

  「哎!奶奶!您、您怎麼還沒睡啊?」見到奶奶深夜還等門,楊兆騰心裡又氣又心疼。    「不是跟您說過了,我在公司事情很多,忙起來不確定什麼時候可以到家,您年紀大了禁不起熬夜啊。」

  「別擔心,奶奶可以的。」楊奶奶和藹地笑著。「我兩天晚上沒見到你了,怎麼又不回家吃晚飯呢?你又跟你爸爸鬧彆扭了嗎?」

  「沒有。」楊兆騰扶著奶奶在沙發上坐好。「我跟爸爸沒事,真的。我只是忙了點,以後我一定盡量趕回家陪您用晚餐,好嗎?」

  「奸,當然好。」楊奶奶寬慰拍著愛孫的手,和藹笑容中,眼神裡充滿期待。「你告訴奶奶,這兩天沒回家吃晚飯,是不是跟女朋友約會了?你交了新女友對不對?」

  「誰說我交新女友了?」楊兆騰一頭霧水。「奶奶是聽誰說的啊?現在我沒有交往對象。」

  「沒有?」閃耀興奮期待的眼眸頓時黯下,楊奶奶失落地歎道。「怎麼會沒有呢?不可能啊!我每天早上都跪在菩薩面前祈求,求她賜給我們家兆騰一個溫柔聰明的好對象,能在我活著的時候看到孫子成親抱曾孫,弛部答應我了吶,菩薩不會騙人的……它絕對不會騙我。」

  老太大握著孫子的手,一大串又一大串地叨念,此刻的高齡奶奶變成童心未泯的小女孩,彷彿要不到大人禮物而鬧彆扭。

  「奶奶——」眼眶驀地濕熱,楊兆騰感覺一陣鼻酸。「您別這樣,您這樣讓我看了好難過!」

  這是從小最疼愛他的奶奶呵!現在為了他沒有半點跡象的人生大事而著急,他好心疼又覺得無能為力,畢竟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

  「傻兆騰啊,奶奶也不想讓你難過……」楊奶奶哀怨地看著一手帶大的孫子。「不過,奶奶年紀大了,身體愈來愈不行了……今天晚餐的時候,我跟你爸爸說別再逼你,這些年你為了接管他的事業把婚事都耽擱了。唉,你爸爸還發了頓脾氣,說你現在都沒進入狀況怎麼可以分心……我真是被你們父子倆氣死了。」

  「奶奶,您別操心了,我很快就會找到好老婆的。」楊兆騰不忍再讓老人家難過,只得先講些好聽話蒙過她。「最近,我真的很認真在考慮找對象的事情,如果真碰到喜歡的女孩子,我一定會認真追求,讓您盡早看到孫媳婦,好嗎?」

  「真的?你真的有喜歡的對象了?」楊奶奶又滿懷希望看著他:「你不是隨便騙我的吧?哪天帶回來給奶奶看看啊?」

  「這……可是,她可能還不知道我喜歡她。」楊兆騰尷尬苦笑。

  「那你趕快讓她知道啊!」楊奶奶急了。「你跟她表示過了嗎?不表示人家怎麼會知道?」

  「哎——」楊兆騰皺起眉又搔了搔頭髮,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心中有個聲音在間他自己:你真的喜歡她,為什麼不趕快讓人家知道呢?

  腦海中清楚浮現安緹紜美好的身影。他對她的感覺一直很不一樣,僅礙於她是父親聘來補強他的不足的人才,因為丟不下的男人自尊,他無法在公司裡對她展現太多私人情感,總是不自覺在她面前撐出老闆該有的樣子,找不到合宜的時機坦白心聲。

  多可笑啊!難道,只要安緹紜在富星行工作的一天,他都不能表露自己的心?

  「既然真心喜歡,那就快點去表白,奶奶等你的好消息。聽到沒有?」楊奶奶嚴肅正視著他,命令道。

  「好。」楊兆騰爽快俐落答應。「奶奶,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乖。」奶奶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終於放鬆了表情。「奶奶就知道這幾十年來沒白疼你。」

  「奶奶,我抉您到房間歇息,已經太晚了。」

  「好,等到你回來,跟你聊聊天,奶奶才能安穩睡著。」楊奶奶臉上露出安慰的笑容。

  伺候老奶奶睡著以後,楊兆騰回到自己的房間反而睡不著了。

  想著這兩天,武心玫情緒不好老愛找他訴苦聊天,其他時間又忙著公事沒有機會碰上安緹紜,聽幾個高級主管說她為了開會那天的事情非常生氣,他可以瞭解她暴怒的原因。

  但是,做為部屬的她竟公然跟上司鬧彆扭,也太缺乏敬業精神了。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楊兆騰腦海同時冒出很多東西,對安緹紜曖昧又複雜的情感,年邁老奶奶的簡單願望,父親望子成龍的嚴厲……

  楊兆騰無奈地長歎一口氣,男人需要懂得他的女人,在心緒紛亂時候做他的精神後盾,也就是俗話說的「紅粉知己」。他理想中的另一半就要有這樣的特質,而安緹紜正是他想要的、能力旗鼓相當又彼此心靈支持的伴侶。

  一生中,有些人不能錯過,楊兆騰相信,安緹紜絕對是他今生不可錯過、最重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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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星行    公關宣傳暨行銷企劃部

  很晚了,下班時間早巳過去。

  安緹紜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裡加班,同部門的其他同事都走光了,責任感重的她默默在座位上仔細研究剛出爐的電視廣告片腳本。

  叩叩。

  寂靜的辦公室門外響起敲門聲,正凝神專注的安緹紜猛一抬頭,恰好迎上開門進來的一雙嗄明黑瞳。

  「是你啊。」

  安緹紜淡淡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又低頭埋進她的廣告腳本裡。

  自她上次等不到楊兆騰開會憤而離席,安緹紜連著兩天都不想跟他見面,心頭的火氣始終沒消,怎麼也無法諒解他不負責任的脫序行為。

  「你連續加班兩天,辛苦了。」楊兆騰將手上的飲料食物放在她桌上,關懷備至的溫柔語氣說:「趁熱吃,這些是我特別為你買的。」

  「喔。」安緹紜看了看他擺上桌的食物,一樣沒什麼特別反應,冷淡得很。「我不太餓,謝謝。」

  「你還在生氣?」楊兆騰歎口氣,拉了把椅子在她前面坐下。「那天施秘書跟我說,你氣沖沖宣佈散會就跑了,大家全部傻眼。從來沒人敢在我的地盤上這麼放肆囂張,你絕對是『富星行』有始以來第一個!」

  「不是我放肆囂張,是你太不尊重別人。」安緹紜不客氣地疾言厲色。

  她不怕得罪他,不過是一份工作,她還是可以找到懂得尊重自己的老闆。

  「唉,我知道你有理。」楊兆騰自知理虧,不宜強辯,委婉態度解釋。「那天是特殊狀況,一個朋友突然發生不幸的事情,她整個人情緒失控,我要是不理她、狠心掛她電話,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所以才……」

  「你個人私生活,我沒興趣知道。」她阻止他再說下去。

  安緹紜神色凜然,然而,即便如此,她緊抿的粉唇也秀麗依然,姣美的五官依舊很迷人。

  他捨不得移開目光,就這麼在她對面端坐著,細細端詳她在暈黃立燈映照下,彷如鑲上一道金粉般的高貴氣質,一種無法模仿複製,只屬於安緹紜的獨特味道,叫人忍不住追隨,神魂顛倒。

  「你、你幹嘛一直看我?我臉上有長東西嗎?」

  安緹紜被他久久盯視,意外又不解地瞠眸狐疑,而楊兆騰眼中滿溢的柔情,讓她臉上泛起淡淡紅暈。

  他的眼神太明顯,充滿深刻的愛意,這男人是怎了?不是才丟下重要會議去陪美麗名模談心嗎?那不正表示那個武心玫比他的星璣表還要重要嗎?

  既然有人在他心中佔據重要地位,這時候來她面前扮深情又是為哪樁?

  「緹紜……」楊兆騰低聲喚她,聲音裡充滿難以明說的情深意切。「我們不該針鋒相對,你對我而言,是站在同一陣線的戰友,不是敵人。你忘了嗎?現在你的老闆是富星行,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既是盟友,又何必處處敵對?」

  「哼!」她嗤之以鼻站起身,走到另端小茶几給自己倒水,不屑道。「虧你有臉說?盟友!是盟友就不會丟著員工們在會議室裡,然後自己跑去情話綿綿!武心玫是什麼人?她會比星璣表的行銷會議更重要?我不是故意跟你敵對,是你太過分了。」

  安緹紜把心裡的不滿都罵出來,除開不滿他撇開會議這件事,其實心裡更吃味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奮不顧身,連龐大事業都先擱下,就擔心她會想不開。

  女人的妒火是強力原子彈,一旦爆發絕對傷亡慘重。

  「你是在吃醋?」楊兆騰小心質問。「因為我為找別的女人分心?」

  「你不覺得自己很誇張嗎?」安緹紜轉過身,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泫然欲淚的雙眼。

  確實她是在意了,但他們什麼關係都不是,又有什麼資格拿來爭論?安緹紜不喜歡自己變得小家子氣,她不希望讓高薪聘用她的人把自己看扁了。

  在富星行她不是有感情的女人,只是一個有超強創意的企劃部門主管,她只能針對公事對他發飆,哪來的資格過問他的私事?

  「緹紜?」楊兆騰發現她肩膀微顫,邁開步伐走到她面前,輕扶起她低垂的臉。「怎麼?你哭了?」

  「你走開!不要管我!」揮開他的手,安緹紜的情緒失去控制,眼淚如斷了線珍珠狂灑。

  「別這樣,你不高興可以罵我,可以生氣,可以摔東西,就是不要哭啊……千萬別誤解我,武心玫跟我只是很單純的朋友,我們以前曾短暫交往過,但部已經過去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淚讓楊兆騰的心臟倏地糾緊,像是被一股無形力量用力勒住而深深疼痛了起來,不能言語的揪痛令他渾身顫抖——

  他瞭解這是愛情的症狀!他深深地愛上她,所以捨不得她落淚。

  若非是真的愛了,他不會有一種強烈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他想好好卸去她如盔甲堅硬的武裝,想溫柔地護衛她在懷中。

  「聽我說,緹紜——」楊兆騰伸手握住她的肩,凝視她的眼眸。「我們為什麼不承認呢?其實,你我之間一直有股強大力量吸引彼此,你也對我有感覺的,不是嗎?我們每次跳舞,多有默契,連呼吸心跳幾乎一致,你的心裡有我,你自己不知道嗎?不可能!只要冷靜下來,問問自己的心,它會告訴你答案。」

  「我……」輕輕咬唇,她久久不發一語。

  在他面前,她不知道該不該這樣直率地承認內心深處的真實感情?

  從第一眼在半島酒店與他驚鴻一瞥,便已有深刻的悸動迴盪心間。她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在半島酒店的那眼確實讓她動心,甚而失了眠,這騙不了人,她無法欺騙自己。

  「緹紜,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應該說,我愛你。」

  楊兆騰緩慢移步向她靠近,一雙溫柔寬厚的大掌貼上她腰際,手心的熱傳達內心的情,透過輕薄衣服暖熱了她的柔美肌膚。

  電流在兩人的身體內快速竄動,安緹紜無法控制地微微輕顫,他的氣息濃烈勾引她心靈深處的渴望,而她散發清香的身體更是誘惑力十足,輕而易舉讓楊兆騰努力隱藏的心動軌跡無所遁形……

  「你、你太瘋狂了,怎麼會突然講這些——」安緹紜一下子沒辦法接受。

  「我一定要講。」他態度堅定。「不說出來,我們要噯昧到什麼時候?每次都要藉著酒意才能共舞、靠近彼此嗎?會不會太好笑了!」

  「可是——」

  「別否認,找知道你也喜歡我。」楊兆騰搶在她之前說話。

  「不過——安緹紜微微張櫻口還想再說什麼,他猝然俯首封住她的唇。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

  他火熱狂烈的唇封住她的嫣紅唇瓣辦,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環住她,這個吻來得太快,叫她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安緹紜扭動身體掙扎,卻完全無法掙脫,只能任由他燒灼鼻息噴在她臉上,燒熱她冰涼滑嫩的肌膚、攫奪她的神魂。

  許久許久,密合緊貼的唇終於分開,他癡癡望著她,歎息——

  「緹紜,你真的好美,好美。」

  「唉……」她歎息,身體輕輕向他依靠。

  或許是被他的熱切狂吻征服了,她不再咄咄逼人,乖順靠著他的肩膀,她安心地讓他深情懷抱,緊緊依偎。

  這片刻,說什麼都煞風景,沉默與凝望是最好的表達,她微抬眼,看見他眼中有種神奇的光芒隱約躍動,那神秘的柔光軟化了他剛毅的臉部輪廓,平常不輕易展示的柔和無設防,能讓她立刻體會。

  在靜謐的空間裡,全世界只剩下相擁的他們,楊兆騰的手緩慢在她美好曲線輕撫,她閉上眼,感受他掌心的溫柔……

  彼此都無言語,透過相映的兩顆心,在寧靜中以心靈相契呼喊愛情。

  愛情,叫人期待又怕受傷害。

  安緹紜不是不嚮往愛情,但她深知愛情的道路充滿危險,很多意外狀況會讓人無力招架,她對自己沒有把握,能走多久,會走到哪裡?不知道前面有多少衝突、懷疑、誤解、妒意在等著?

  愛一個人,不簡單!要愛上像楊兆騰這身負家族企業重任的貴公子,又哪會容易呢?

  安緹紜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前,感受他規律的呼吸起伏。沒想到自己真的與他墜落情海,現在的她彷彿跺在雲端,在飄然中也感到虛幻:心中隱隱害怕著,不知道會不會一腳踩了個空,而摔個粉身碎骨。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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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4 16:48:01

第九章

  「施秘書,這些重要資料要先空運到香港,麻煩你今天之前寄國際快遞。」

  安緹紜仔細檢查眼前一大疊圖文並茂的宣傳資料,確定無誤之後將它慎重交給楊兆騰的秘書,施淑雅。

  人手不足的關係,一些行政瑣事暫由施淑雅來支援,很顯然她並不樂意做這份多餘的雜工,每回出現在公關企劃部總是沒給好臉色看。

  尤其當她確定心中暗戀的楊兆騰和安緹紜陷入熱戀後,心裡更不平衡!

  以前,不管楊兆騰到哪出差都會帶她去,現在變成安緹紜代替她的位置,少了靠近心中白馬王子的機會,她的苦悶人生更是黑白了,叫她怎能不氣?

  偏偏安緹紜是老總裁挑選來的菁英,想對她搞點小動作都不容易,一肚子怨氣積在心裡,真不知道哪天會爆開。

  「施小姐,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嗯,知道了。」施淑雅漠然接下安緹紜手上厚厚一大疊文件,正眼部沒看對方一眼,拿了東西就走。

  「一定要檢查收件人的姓名電話,千萬不能有錯。」安緹紜不放心地再度提醒。

  「知道啦!我又不是白癡!」施淑雅很不耐煩地甩頭走人,答話態度也很不客氣。

  「喂!你那是什麼態度啊?」火大的安緹紜在她急行的背影後面大叫。「不想做直說就是了,幹嘛對我要脾氣?!」

  「發生什麼事了?」施淑雅走出去之後,推門進來的是一臉狐疑的楊兆騰。「後天的行程還沒排定嗎?我早就交代施秘書要快點去訂位,難道她沒弄好?」

  「哎,就別提了。」安緹紜不喜歡在別人背後議人是非。

  不管怎說,施淑雅能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表示楊兆騰對她工作能力很肯定。她不想多批評,講多了反而顯得她心胸狹窄,只好在心裡嘔氣。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憋在心裡會生病的。」楊兆騰關懷走到她椅後,伸手輕捏她緊繃的肩膀,微笑說。「你看,整個肩膀都是緊的。最近常聽到員工抱怨,說你要求太高了,把他們搞得個個神經緊張,大家都鬧失眠。」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啊,」安緹紜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畢竟現在星璣表的案子已經定了,花了那麼多時間金錢,當然要看到預期的效果才行。我若不仔細盯緊每一步驟,到時候出了差錯,不就白費力氣了?」

  「有你這個精明鬼盯著,我相信不會出什麼差錯。」楊兆騰對她的表現似乎很滿意。

  公事的立場上,他當然希望她繼續為星璣表衝鋒陷陣,但私心來想,他又心疼她的勞心勞力,渴望她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自己—

  「你還敢說?」安緹紜黛眉微蹙,眼中含怨,委屈道。「大小事情都是我在處理,我在煩惱,任何差錯我都要一肩承擔,你倒落得輕鬆,坐在辦公室吹冷氣、喝茶,坐享其成就好了,真是不公平!」

  想到這陣子勞心勞力,上班像打仗,全身上下沒有一個細胞是放鬆的,安緹紜累積多時的疲乏倦怠感終於爆開,說到不能隨意宣洩的委屈,眼眶不禁泛紅……

  「怎、怎麼了?」見她垮下臉,盈亮眸中閃動淚光,楊兆騰心裡一揪緊,摟住她的肩膀,緊張問:「好端瑞的怎麼哭起來了?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找他算帳!」

  「你明知故問。這裡除了你之外,哪舊不敢欺負我?」安緹紜嘟囔著低下頭,強忍住淚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的求好心切,讓部門同事視她為眼巾釘,大家都對她既怕又恨,連楊兆騰的秘書都敵對她不客氣!

  為了富星行為了楊兆騰、為了顧全大局,安緹紜堅持扮黑臉,不惜得罪共事的同仁們,楊兆騰竟還有臉問誰欺負她?若不是為了他,她安緹紜何苦忍受那些氣?!

  愈想愈委屈,安緹紜落下心傷的淚水……

  楊兆騰心疼摟她入懷,溫柔為她拭淚。安緹紜突來的傷感令他如墜五里霧中,一點狀況也看不清楚。

  「是不是施淑雅說了什麼惹你不高興?」楊兆騰想到剛才她的發颯,急忙為她出氣。「你不必對她太客氣,就算她是我的秘書,也不可以對其他主管沒禮貌!她到底說了什麼?」

  安緹紜搖頭,張口欲言又止,很多情緒的東西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不只是她,她態度不好又不是今天才開始。」

  「怎麼?很多人給你臉色看嗎?」楊兆騰擁緊她:心疼難捨地追問。「哎,你都沒告訴我!我知道了一定會幫你處理的啊!為什麼都不說?」

  「我不愛嚼舌根。」安緹紜低低抽噎,把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臆,讓他的手溫柔拂過髮梢。

  她知道,這男人的肩膀會讓她依靠:心中不悅一吐為快。    「你瞭解的。我不想搞是非,而是把工作做好……」

  「我懂,我知道你很好很好……」楊兆騰歎息,滿腔的感動、疼惜又不捨地將她揉在懷裡。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她毫下保留的全力以赴,有什麼苦都往自己肚子裡吞,只怕壞了團隊的默契,寧願自己承擔惡主管的罪名,只為了成功打響「星璣表」的名號。

  「連寄個國際快遞都要我叮嚀再三,還理直氣壯一臉不耐煩,萬一到時候沒寄到,莫非還是我要負責?!」說著,安緹紜又委屈哽咽,眼淚再度如珍珠般落下。

  「有機會我一定好好說她——」

  「不用了,越說他們只會越想對付我。」安緹紜委屈啜泣。「算了,等我把澳門的合約簽回來,案子也差不多了,到時候我自會離職,免得惹人嫌。」

  「不!我不准!你不可以離開我!」她的眼淚每一滴部讓他心疼,楊兆騰心口一窒,低頭封住她的唇,密密地親吻。

  他情深意切狂熱吻著她:心中無限自責……他多麼深愛她,卻粗心地忽略了她的感覺,讓她飽受委屈,簡直該死!

  他們吻得難分難捨,熱血在彼此身體裡沸騰,兩人的心聲怦怦,跳著相同的節奏,楊兆騰對她的深情難以言語表達,他只想用盡力氣吻她,用盡生命保護她——

  而安緹紜脆弱受傷的心被他熱切的親吻治癒,她的心慢慢平靜堅定,從他健壯手臂得到支撐的力量,她可以繼續往前衝——

  因為,楊兆騰將是她永遠的靠山。

  深吻暫歇,楊兆騰含情脈脈瞅住臉頰飛鴻的安緹紜,幽幽道:「緹紜,等我們去澳門簽完約回來之後,找個時間一起去看我奶奶好不好?」

  「啊?看奶奶?這……」安緹紜有點詫異。

  他邀自己去拜訪家中長輩,這算是「帶結婚對像回家見家長」的意思嗎?安緹紜遲疑了一下,不敢立即答應。

  她覺得太快了,他們之間應該有更多理解溝通,更熟悉之後再來進行下一步。

  「你不想見我奶奶?為什麼?」楊兆騰不解她為何皺眉無語?以前多少女孩子想見他的父母奶奶,他還認為她們都不夠格!

  遇到了安緹紜,她的聰明、她的美麗和她的獨特已經佔領他的心,楊兆騰心裡已經認定,安緹紜就是他想帶回家給奶奶看的奸媳婦人選。

  「不是我不想見。」安緹紜困難啟齒。「而是……我知道奶奶在你心目中的崇高地位,甚至比你父母還重要。」

  所以,安緹紜也很擔心,萬一楊奶奶對自己不滿意該怎麼辦?她不想失去楊兆騰,所以得失心太重,患得患失,禁不起打擊。

  「你想太多了。」楊兆騰從她身後繞到她面前,專注深情的眼瞳看著她。「我奶奶人很好,她盼我帶女朋友回家不知道盼了多久,如果你願意去探探她,老人家不知會有多高興!」

  「再說啦。」安緹紜還是無法立即答應,乾脆胡亂給他打馬虎眼:「現在我滿腦子全是要跟那些大亨簽約的細節。這件事等我們簽下台約之後再說好嗎?」

  「嗯,也好。」楊兆騰只得同意,他想著,反正也不差這幾天。

  「重要的書面資料我已經請施秘書寄國際快遞。」安緹紜最近老覺得拖淑雅態度很差,不太牢靠,所以再次叮嚀。「不過,我想你最好再提醒她一次,今天一定要寄,不能耽誤。」

  「一點小事情不值你這麼煩惱。」楊兆騰疼惜地握住她尖俏小巧的下巴,帶著醋意道:「如果我沒主動過來看你,恐怕你都要忘了有我這號人物了。以後,你的心裡至少要劃一半以上的位置給我,不要光想著公事——不然,我會吃醋哦。」

  「咳咳!」安緹紜拍掉他的手,正色嚴肅道。「楊總裁,富星行重金挖角我,可不是為了給總裁在上班時間談戀愛消遣用的。」

  「哎,你果然跟我老爸是一國的。」楊兆騰故意露出可憐兮號的表情。

  「當然啦!」安緹紜自信地抬頭挺胸。「薑是老的辣。老總裁的眼光可准了,他相中的人哪有差的?英雄慧眼識英雌,我們當然同一國。」

  「我輸了。」楊兆騰舉雙手投降。

  以往他跟老爸針鋒相對、絕不相讓,這次老爸推出安緹紜徹底收服他的心,楊兆騰甘心認輸,而且還輸得很幸福快樂。

  「還有一直事要告訴你。」安緹紜把一疊整理齊整的文件丟給他。「老總裁要你和我過去給他做簡報,再不多用點心,我看你等下笑不笑得出來?」

  「老爸要聽簡報?」楊兆騰認真問。「什麼時候?」

  「下午。」安緹紜早胸有成竹,她拿著文件敲他胸膛。「趕快趕快!回去惡補,東西我都弄好了給你,別說我沒幫你喔。」

  「嗯,謝謝你的小抄。」楊兆騰趁她不注意,俯身偷啄幾下她粉嫩頰邊,才依依不捨離開她的辦公室。「下午見,美麗軍師。」

  「你喔!」安緹紜漲紅小臉,甜蜜瞠道。「真是,跟個小孩子一樣。」

  安緹紜記得剛認識的楊兆騰,是一個脾氣不好又聽不進諫言的自大鬼,高高堆起的自尊一不小心就受傷,鬥雞似地隨時準備跟不認同他的人對決——

  現在,她很難把眼前有點天真、帶著赤子之心的大男人,與初識時他的「機車」個性聯想在一起。

  是戀愛改變了他嗎?還是她一直沒看到他可愛的這一面?

  安緹紜坐在椅子上發呆亂想:心裡滿溢甜蜜的滋味,戀愛中女人的嬌羞全表露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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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澳門葡京酒店

  成功完成和各大睹場的合作條約,楊兆騰辦了個小型的慶功宴,請來的都是平時來往頻繁的好友們,當然也包括了住在香港的丁曉嵐相宋時聯夫婦。

  「恭喜!恭喜!能跟這些賭場大亨達成協議不簡單哪!兆騰,恭喜你,總裁位子坐穩了。」舉起酒杯,宋時聯滿臉通紅、高談闊論,簡直比拿到合約的當事人更開心!

  「呵呵,大位坐穩是坐穩,可別忘了我們幕後大功臣——安緹紜小姐!」丁曉嵐跟著起哄。「兆騰,你要怎麼謝謝我的好姐妹啊?」

  「對對對!」提到引以為傲的徒弟,宋時聯更是得意志形。「精品界獨家首創和大賭場結盟,鎖定頂尖VIP客戶強力推銷,這麼創新獨創的好點子,也只有我的聰明嫡傳徒弟才有這個本事啦!」

  「哎呀,你們夫妻倆別鬧了。」安緹紜舉杯向大家致意。「能順和拿下合約,多虧各位好朋友的幫忙,因為大家熱心提供的各種管道,才能讓這項困難任務順利達成,謝謝大家。」

  「看,我們緹紜多謙虛啊,就算立大功也不會搶功勞。她就是這麼謙虛、懂事,工作能力又好,才會讓老總裁選中啦!呵呵,好人才可要懂得把握。」

  丁曉嵐一再讚揚好姐妹的諸多美德,眼睛下忘飄向坐在她身旁的楊兆騰,似故意說給他聽。

  「不必拐彎抹角了,丁曉嵐!被你說得我好像是傻瓜,好女人都不懂欣賞把握。」楊兆騰眼中充滿歡愉幸福,深情凝視身邊的美麗佳人。「我跟緹紜相處這陣子,她的好我都瞭解,才不用你拿著擴音筒到處廣播!」

  「我就怕『有人』白目搞不清楚啊。」丁曉嵐為了好友,說話更直接,擺明不怕得罪富星行小開。「跟你說啦!如果你眼睛不睜亮的話,等星璣表聲名大噪,安緹紜的名氣跟著響亮,到時候還怕沒人追她這個內外兼備的大美人嗎?」

  「我的女朋友誰敢追?活得不耐煩了?!」楊兆騰立刻大聲「宣揚」主權,他不怕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安緹紜是楊兆騰的女人,誰也別想動她!

  「哇嗚哇嗚!大家都聽到了吧?」丁曉嵐豁出去了,猛要寶。「台北最有身價的鑽石單身漢,富星行太子爺楊兆騰先生現在『名草有主』羅!親口公佈正牌女友是安緹紜,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好了好了!你別瞎鬧了。」安緹紜很想挖地洞躲起來,公眾場合被人家這樣虧來虧去,真是糗斃了。

  「喂喂!」幾分酒意的宋時聯跟隨老婆炒氣氛。「大家都聽到了哦!楊兆騰親口認了女友,不容易啊!」

  「可不是嗎?大丈夫說了算話,以後哪個走錯路的再敢撲過來,別怪我們站在緹紜那邊!」丁曉嵐馬上一搭一唱。

  「他們夫妻倆在幹嘛?」安緹紜哭笑不得:「好像賣膏藥的。」

  「這對夫妻本來就很要寶。」附在她耳邊,楊兆騰輕聲說。「本來他們就想把你我湊成對,現在我們真的在一起,難怪他們這麼興奮,比當事人還HigH!」

  耳畔細語,楊兆騰暗暗伸出手握住她,厚實掌心傳來溫度,暖暖傳到她的心窩,他以食指在她掌心寫字,一陣陣細微的電流透過竄到她身體的每個角落。

  安緹紜細心體會他寫在掌心的字,很清楚讀到他的心意——謝謝你,我愛你。

  一遍再一遍,我愛你、我愛你……

  處在眾聲喧嘩的茶樓,四周充斥杯盤碰撞和客人的喧嘩嘈雜,但安緹紜的心底卻是一片寧靜,從他指梢傳來的意念讓她幸福滿溢。

  他們是愛人也是盟友,今後不僅要共同為「星璣表」奮鬥,往後人生的種種戰役,也都要十指緊櫃一起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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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緹紜完成富豪行銷的第一步,在澳門成功地相各大賭場簽妥合作條約。

  此後,「星璣表」將會在各大睹場密集曝光,讓世界各地來澳門豪睹的有錢人認識它,進而慢慢接受它,只要讓金字塔頂端的有錢人認同,立刻就能帶起風潮。

  三天的澳門行,除了達成公事之外,安緹紜也相楊兆騰甜蜜度過三天兩夜的快樂假期,開心手牽手搭機返回台灣。

  才剛抵達桃園國際機場,安緹紜的手機便響個不停,全是她助理留下的簡訊留言,狂響的手機讓安緹紜產生強烈不祥的預感。

  「公司出什麼事了?」走在身邊的楊兆騰見她眉頭緊蹙,也跟著緊張起來。

  「好像有大事。」安緹紜凝肅表情看簡訊,愈看臉色愈糟。

  安經理,遠見和商業週刊同時取消楊總裁個人專訪。下午新出的X週刊,楊總緋聞上封面,各節新聞跑馬燈不斷,老總裁快氣瘋了……

  他們一起讀了這則連續傳了好幾次的簡訊,兩人同時沉下了臉——

  「究竟是怎麼回事?」安緹紜直接撥電話給助理,激動提高了嗓子。」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成了八卦封面?」

  「是武心玫……她……唉,也不知道怎麼會拍到那些奇怪的東西?」助理在電話中支支吾吾。「反正,是不太好看的照片,辦公室現在電話多到接不完,老總裁指示要您和楊總到台灣後立刻和他聯絡。」

  「遠見和商業週刊那邊怎樣?」安緹紜心底一把火在燒,「罪人」就在她身邊,照理馬上立刻抓住「罪人」好好嚴刑烤打才是!

  但是,敬業的她第一個還是先考慮公事,無論如何先把危機解除最重要。

  「約好的採訪全取消了。」助理很沮喪。「他們說,今天這則八卦新聞讓原本設定好要報導第二代名門企業家正面積極的形象不符,採訪不用做了。」

  「可是,我們已經預付了廣告預算呢?他們打算怎麼辦?」安緹紜很緊張。「當初說好了廣告預算先付一半,配合新聞專訪,現在他們不認帳了?」

  「應該是。」助理很沉痛回答。「我努力跟他們爭取,但他們很堅持。」

  「——你守在辦公室,等我回去。」問得不清不楚,安緹紜心裡更亂。

  「公司車子已經到了。」楊兆騰也一樣搞不清楚狀況,但他情緒很平穩。「先回公司再說吧,說不定只是誤會,或是什麼造假的東西。」

  楊兆騰內心光明坦蕩,很確認自己沒做什麼逾矩的壞事,既然沒做又有什麼好怕?

  「誤會?」冶峻寒凍的臉轉向他,安緹紜氣極,雙手握拳微顫。「你為什麼要給別人機會產生誤會?你隨便一個誤會,就足以破壞完美的行銷計畫,你看!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商業雜誌專訪都沒了!」

  「事情都沒弄清楚,你幹嘛這麼生氣?」楊兆騰也不太高興,臉色拉下來。

  她就這麼不瞭解他?就這樣相信那些下流雜誌報導的東西?

  出了海關,一堆媒體馬上衝上前來,麥克風如一支支利箭往他們臉上狂刺,安緹紜驚嚇得什麼話也答不出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這下事情糟糕了!

第十章

  面對難以招架可怕的媒體,見過大陣仗的安緹紜表情凝肅不發一語。楊兆騰則是還沒弄清事情來龍去脈,太多疑問困住他的思考,只想盡速甩掉這團吸血螞蝗,趕快回到辦公室去弄清楚事情始末。

  富星行緊急安排的幾名保鏢,在混亂中將他們送進接機的車子裡。

  「先回公司吧。」楊兆騰出聲吩咐。

  「這……」負責開車的司機面有難色,囁嚅困難答道。「剛才我出發的時候,老總裁特別交代過,要兩位先回到家裡一趟。」

  「回家?」楊兆騰心中煩躁,口氣很沖。「都什麼時候了?回家做什麼?」

  「老總裁要兩位回家開緊急會議。」司機回答。

  「好,那就按照老總裁指示,先回家吧。」楊兆騰也只好先壓下怒氣,決定回家,接著才看了看坐在身邊,一直不發一語的人兒。

  安緹紜異常冶靜,似是不畏懼撲天蓋地而來的危機,但其實心裡的憤怒幾乎就要爆發,她只是沒心思跟身邊的男人算帳。

  責任心促使她先穩定處理迫在眉睫的事,雖然一想到這個才山盟海誓的男人竟闖下如此大禍,內心忿恨難以平息,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找他發飄算帳的時候。

  若真要算帳,也得先處理完眼前的危機再說。

  安緹紜先聯絡幾個交情不錯的記者,把事情瞭解一下,拜託他們試著把新聞暫時壓下,再來,她跟先前約好專訪的雜誌讓聯絡,請求他們不要取消採訪。

  車內氣氛非常凝重,楊兆騰不斷歎氣,像莫名被關進鐵籠裡的猛獸,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踩到可怕的陷阱。再加上安緹紜忙著做危機處理,沒人理會他的不安。

  「楊總,我正路上買了雜誌,您先看看。」

  司機從前方遞過來「致命的證物」,楊兆騰第一眼看見封面上自己相武心玫同進同出診所的照片,還有血淋淋聳動的標題,當場傻眼!

  「狠心小開另結新歡,迫名模女友墮胎」武心玫落魄憔悴現場直擊!

  聳動的標題,鮮紅血腥的字體,配上楊兆騰輕扶武心玫走出醫院的照片,還將醫院的招牌打了一個特寫:「XX婦產科」!

  天!武心玫,你出賣我!楊兆騰光看封面就快崩潰,不敢想像內文會是多麼無稽離譜!

  他記得那天是武心玫悲傷過度無法進食,她奄奄一息央求自己帶她去熟識的醫生那邊打點滴補充體力。既然身為朋友,他怎能拒絕一個失意中的好友的請求?楊兆騰到住處去接她,當時並不是沒想過可能會節外生枝,但只因心中對朋友的一股義氣,讓他冒著被誤解的危險,陪她在診所裡打完點滴、吃完醫生給的藥才送她回家。

  回想起自己的好心被利用,楊兆騰簡直快氣瘋!人性真的如此醜惡嗎?他坐立難安地接著翻開內文,一看更是不得了!

  裡頭大幅照片是他跟安緹紜到澳門出差投宿葡京酒店的畫面,故事說得生動精采,煞有其事,大意說明楊兆騰狠心拋棄了才剛為他墮胎的武心玫,帶著新歡安緹紜到澳門去夜夜升歌、狂賭狂歡……

  誰又知道他們出發的班機和下榻的飯店?除非是身邊親近的員工,否則誰會知道?

  「施淑雅?!她也有份!」楊兆騰怒吼!手中的雜誌被擰成一團廢紙。「我要把她開除!現在!馬上!」

  「她已經離職了。」一貫冷靜的安緹紜冶冶道。「她留了辭職信,走了。」

  「緹紜,你要相信我,我完全是被陷害的!」楊兆騰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為自己辯駁。「那天是她要我陪她去診所打點滴,說是她熟識的醫生,誰想到她會……」

  「好了!」安緹紜不耐地閉上眼,現在她什麼也不想聽。「什麼都不用說,照片會說話,說什麼也沒用了。」

  「不!我要告她!」楊兆騰無法忍下這口氣,一片善心被利用,而且好友的背叛更叫他難以接受。「叫她的醫生提病歷來證明,否則告死她!」

  「你夠了吧?」安緹紜瞪他一眼。「你這麼閒?為這種事情告她?到時候所有的新聞版面全是你跟武心玫的事,到時候誰會注意到星璣表?」

  「這——」楊兆騰張口結舌

  安緹紜說對了,就算明知道那些照片是武心玫編織謊言操弄的結果,但也無可奈何!

  已敲定的廣告檔期不能隨便改,讓這些沒有營養的緋聞充斥版面,屆時重金砸下的高水準形象廣告只會變成昂貴的笑話。

  武心玫睹上自己的前程出狠招,可見她對楊兆騰的恨意甚深,打算來個玉石俱焚。但話說回來,武心玫可以不要名模的稱號,但楊兆騰不能砸掉星璣表的招牌。

  楊日榮可能一氣之下撤掉他的總裁寶座,把整個集團交給專業經理人運作,將楊兆騰永遠晾在一邊,當個沒實權的股東,這對企圖旺盛的企業家接班人來說,這無疑比殺了他還殘酷。

  能讓一個女人不惜毀掉自己,也要讓男人失去一切,絕對是由於瘋狂的妒嫉與失控的愛!

  安緹紜看了看坐在身邊已經氣到無力的男人,既生氣又心疼。

  他被朋友擺了一道卻什麼公道也不能討,沮喪無力的樣子是叫她有點心疼,但她更氣他同情心濫用!

  對於有過曖昧情愫的前女友竟沒半點戒心,還任她予取予求,若非他心裡對她還留有餘情,怎麼會笨到跟她進出婦產科診所,而毫無警戒之心?

  若非有餘情未了,要不怎會她一通電話,就可以讓他丟下重要會議什麼都不管?愈想愈氣的安緹紜,腦中自動自發翻起以前的舊帳!

  一大堆負面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安緹紜既失望又心痛——

  以他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精明幹練,應該覺察得到身邊的異性友人不該有的情愫,理應有所保留、保持距離才是,怎會出這麼大的紕漏?莫非他連「舊情」與「友情」的尺度也拿捏不清?

  安緹紜終於把該處理的公事部分緊急處理過,剩下的是心裡糾結難解的情感掙扎。

  她深愛著他,若為一段純粹麻辣炒作的假新聞,讓兩人之間產生無可彌補的裂痕固然冤枉,但是深愛的背後,安緹紜也有疑慮梗在胸口——她很擔心,未來楊兆騰會不會再有這樣「一時心軟」而捅下的大麻煩?

  很多事情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萬一楊兆騰再度為了朋友「義氣」落入陷阱,她可以一再原諒、包容他嗎?

  安緹紜瞭解自己在感情上的潔癖與獨佔欲,她不想一輩子為了這段「厘不清的曖昧」而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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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駛進楊家門禁森嚴的豪宅,楊兆騰和安緹紜面色沉重地走進楊家客廳。

  楊家的長輩全坐在大廳等待著,包括楊日榮、楊夫人,還有楊家奶奶。

  「奶奶,您也要開會嗎?」

  楊兆騰見到老奶奶也列座,十分訝異。「我們今天要談的是公事呀!」

  「我知道,我知道!」楊奶奶大概是在場人士中笑得最開心的了,彷彿不知道楊家正處於一場麻煩的桃色風暴。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楊奶奶親切地拉起安緹紜的手,笑得眼睛都瞇了。

  「她叫安緹紜。」楊兆騰介紹道。「緹紜,這位是我奶奶。」

  「楊奶奶,您好。」安緹紜鞠躬請安。

  楊家奶奶很慈祥,安緹紜第一眼就感受她老人家慈眉善目,應該是位好相處的長輩。

  只是,她老人家似乎有點弄不清狀況,現在他們要開的是緊急會議,怎麼她一臉春風得意,好像家裡有喜事似的。

  「好漂亮!跟我夢裡見到的孫媳婦長得一模一樣呀!呵,我就說了,菩薩不會騙我的!呵呵呵……」

  「奶奶,您說到哪兒去啦?」楊兆騰尷尬極了!他連忙跟奶奶解釋。「她是我們公司的經理,我們今天要討論很重要的事情,先別說那件事啦。」

  「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楊奶奶眼裡只看到安緹紜,其他事情她老人家可沒興趣。「在我看來,你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不知該怎麼阻止老奶奶胡言亂語下去,楊兆騰眼神轉向父親討救兵。「爸,奶奶她——」

  「嗯。」楊日榮手裡拿著律師傳過來的文件仔細研究,酷寒表情讀不出當下他的喜怒,他眼睛連抬都沒抬一下,緊抿雙唇認真思索,

    「兆騰,這次你真的太不小心了!」雖然楊日榮不說話,但原本沉默的楊夫人發話了,責備兒子。「早就跟你說過姓武的那女孩子心思不正,爸爸跟你說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偏偏你不當回事!」

  「媽,我真的沒想到……」楊兆騰低下頭,無顏面對父母。

  「什麼沒想到!」楊日榮氣得拍桌子,吼道。「當時你開始跟她走得近,有意思要交往的時候,我就鄭重警告過你了!結果呢?你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嗎?現在出了這種事,打亂了整個『星璣表』密集宣傳廣告的佈局!你說該怎麼辦?」

  「唉!你有話好好說。」楊奶奶見兒子氣得快中風,趕忙緩頰。「孩子都這麼大了,他自己會有辦法嘛,你總得給他時間想想·」

  「他有辦法?什麼辦法?」楊日榮繼續罵。「我交代的話都不聽,遲早富星行會敗在他手上了!以我看,總裁也不必做了,閃一邊去免得我看了礙眼!」

  「唉,你看看!把你爸爸氣成這樣?」楊夫人捨不得老公,忍不住數落兒子。「趕快給你爸爸一個交代呀,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會提告,要她賠錢,要她登報道歉。」楊兆騰大聲喊。「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

  「可是,我們的廣告要上了,不能讓緋聞模糊了焦點。」安緹紜憂心仲仲。

  「簡單哪!」笑呵呵的楊奶奶突然發言了。「緋聞什麼了不起!現在新聞都亂亂報,明天一定有更精采的,誰會記得昨天發生什麼大事?」

  「媽,我們在講正經的。」楊日榮不耐煩了,試圖阻止母親再攪和。

  「我是講正經的啊!」楊奶奶笑呵呵地握著安緹紜的手。「如果我們發佈兆騰和安小姐閃電結婚的消息,一定可以蓋過那個莫名其妙的消息。」

  閃電結婚?所有人都瞠大了眼,尤其是安緹紜,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要她跟楊兆騰閃電結婚,好用來拯救他被武心攻破壞的名聲?

  「對啊!要是覺得結婚太急了,訂婚也成,總之發佈婚訊就對了!」楊奶奶自信地說道。「富星行第二代接班人要娶親,豪門貴婦又少一個名額,小百姓喜歡看富貴人家的婚事,絕對比那些不切實的假新聞要有看頭。」

  「媽說得對!」楊夫人立刻附議。「把好的消息發出去,很快就可以沖淡那則造假的消息——這跟對武心玫提告並沒衝突,告贏了,能發佈的正面消息更多,對我們更有利。」

  「媽也贊成?」楊兆騰很訝異,母親什麼時候知道他和安緹紜正在交往呢?

  「媽當然贊成。」楊夫人溫柔眼光落在安緹紜身上。「我早知道你們交往中,而且我們都喜歡安小姐,尤其是奶奶,她老人家一直就念著要你趕快娶媳婦兒。再說,安小姐是你爸爸千挑萬選的好人才,當然更不可能看走眼。」

  「媽,這太奇怪了!」楊兆騰總覺得不妥。不是他不想跟緹紜結婚,而是——他不想因為急著解決危機才娶她!

  他深愛緹紜,所以更不能把她當工具來利用!

  「唔。」楊日榮沉吟許久,慎重道。「我下覺得什麼奇怪。既然你們交往得順利,家人也都喜歡緹紜,結婚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我不能接受!」安緹紜馬上出聲反對!這家人太怪了,竟然就這樣決定她的終身大事。「謝謝楊總裁、楊夫人和奶奶抬愛,我跟兆騰交往不久,還不到可以論及婚嫁的程度,我並不想這樣草率決定我的終身幸福!」

  安緹紜一向自我,凡事皆有主張,婚姻大事豈容外人來置喙?

  「安小姐,難道你不喜歡我們家兆騰嗎?」楊夫人臉色拉下,她沒想到安緹紜竟然會拒絕。

  「不是不喜歡。只是…得好突然——」安緹紜很難說清楚心中的複雜感受。

  心愛男人的家人全部舉雙手贊成他們結婚,這大概是全天下女孩子最夢寐以求的好事,但安緹紜無法就這樣接受楊家人的好意。

  尤其當這家人面臨空前危機,她的婚姻競成了「籌碼」,她更覺得難以接受。

  她的愛情是獨一無二的,不是用來解救什麼東西的「萬靈丹」!

  「你看!人家對你沒信心。」楊奶奶瞪著孫子。「都是你表現得不好,才讓我到現在還沒有孫媳婦!」

  「奶奶,我正在努力啊。」楊兆騰誠心誠意,也說給緹紜聽。「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安小姐啊,我孫子很不錯,你別拒絕他呀。」楊奶奶替孫子說情。「以後我會幫你管好他,絕對不再讓他上了別女人的當。」

  「奶奶……安緹紜仍是為難,不管她再如何敬業,也不可以為了事業賭上婚姻幸福,那是一輩子的啊!

  她都還沒好好考驗楊兆騰呢?這個太容易心軟的男人還需要再教育啊!誰知他會不會再重蹈覆轍?這次就算可以全身而退,下次可不一定呀……

  安緹紜心裡好掙扎、好混亂!眼前幾位都是長輩,她不敢理直氣壯拒絕長輩,又不想勉強自己接受——唉,天人交戰呀!

  「沒關係,讓緹紜好好考慮。」楊日榮語重心長,以父親的慈藹體貼態度道:「我們不可以自私地為了楊家的名聲而給緹紜壓力,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她對兆騰有疑慮,就讓她繼續考驗兆騰,直到她滿意為止。」

  說著,楊日榮看著兒子,同樣語重心長。「你給我努力一點!眼下怎麼解決危機你應該心裡有數,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相信難不倒你,想當年我追你媽媽也費了番心力,最後還是成功了。你是我兒子,絕不會比我差——」

  「是的,爸爸。」楊兆騰完全瞭解父親再度交付的任務,他信心滿滿。「我會讓緹紜甘心情願接受我,也一定會順利解除這次危機。」

  「哈哈!有骨氣!」楊日榮高興拍著兒子。「這才是我楊日榮的兒子!」

  「安小姐,以後兆騰要請你多幫忙了。」楊夫人握著她的手,眼中充滿期待。

  「我的乖孫,別讓奶奶等太久啊。」楊奶奶以近乎「渴切」的目光盯住孫子和未來的孫媳婦。

  一場危機處理的家庭會議,竟在全家共同求婚的情況下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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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緹紜回到家,躺在床上還覺腦子裡鬧哄哄的一片——回想在楊家的那幕,簡直不可思議!

  楊日榮大方地在全家人面前力挺自己,這招實在很高明!

  他大概摸透了安緹紜「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所以當這位財大權重的老總裁這樣力挺她,安緹紜當下感動不已,立刻湧起對長官知恩圖報的仁厚心腸,心甘情願為他們楊家處理眼前的危機。

  最後,安緹紜竟然莫名其妙答應了老總裁最後說出來的提議:馬上對媒體召開記者會,宣佈她和楊兆騰深入交往且已論及婚嫁的新聞稿,同時,譴責武心玫惡意製造假新聞為求搏版面的惡行,楊家律師主張具狀告到底,絕不寬貸。

  明快精準地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真正有希望成為楊兆騰夫人的,僅有她安緹紜一個,其他閒雜人等全閃邊涼快去!

  哎!枉費安緹紜你精明一世,競就在楊家全體親情攻勢下接受承富星行「准總裁夫人」的身份。安緹紜對著自己說著。

  一切都是命啊!

  安緹紜想開了,就當是前世欠了楊家的吧!眼前這情況,她也只有這麼一條路能走。客觀來說,「富星行」是付她高薪的東家,千星璣表」是她形塑的品牌,她讓它有了生命,就像孕育一個孩子一樣。現在孩子發生意外,她豈能見死不救?

  命運安排她遇上楊兆騰,命中注定她要為他們楊家化解這個危機,不管為了誰好,安緹紜眼前只有一條路—緣分既定,無處可逃。

尾聲

  三個月後    香港

  「緹紜,台灣總公司已經收到這季的銷售報表,『星璣表』業績一直在成長,很快就能進入亞洲前十名榜內了。」

  「是嗎?」安緹紜從一堆廣告腳本中抬起頭來,淡淡一笑。「老總裁知道嗎?他一定很高興吧!」

  「爸當然是第一個知道!高興得家裡都快放鞭炮了!」楊兆騰給心愛的愛人同志倒了杯果汁,支吾道。「那……我們、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把結婚的事辦一辦?」

  「不急。」安緹紜一派自若。「等『星璣表』銷售成績衝到第三名再來辦也不遲。」

  「哎!不行啦!」楊兆騰沮喪地想撞牆。「今天再不把這事給搞定,我爸媽和奶奶會全部飛到香港來把我宰了。緹紜,你忍心看我被家人宰掉丟到海裡嗎?」

  「呵,你活該。」安緹紜還是不為所動。

  現在的她可有資格拿橋了。上次X週刊的醜聞危機,在老總裁堅持提出告訴,且配合「星璣表」密集形象廣告大規模報導,本來負面的新聞殺傷力終於轉小。

  武心玫粗糙的手法一下子就被揭穿,她不但要面臨巨額賠償,連經紀公司都想跟她解約,說不定還得面對牢獄之災。

  拙劣爆假料沒搞垮楊兆騰,反而捧出一隻亞洲新秀精晶表,同時也捧出楊兆騰和安緹紜這對閃亮的情人。

  再也沒有人會記得那則捏造的拙劣八卦,只想多瞭解「星璣表」背後兩個重要的推手—楊兆騰和安緹紜。

  星璣表成功了,最高興的人是楊日榮,他終於可以放心把家族事業交給兒子,以後安穩陪老伴度過下半生。唯一讓他心裡還不太爽快的事,就是兒子竟然還沒求婚成功,也不知小倆口在鬧什麼彆扭?!

  所以楊兆騰現在可說是「挫咧等」,老爸已下最後通牒——再弄不到和安緹紜的結婚證書,他這總裁就不必做了!

  「親愛的,到底要怎樣你才答應嫁給我?我爸媽就要殺過來了,你不要再捉弄我了。」楊兆騰屈膝跪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這是本月第八次下跪求婚。

  「你不是有在實驗念力嗎?」安緹紜抬高下巴,驕傲問。「看來是沒效羅?」

  「我每天念不只八百遍。」楊兆騰苦著一張臉。「真的是每天!你一點都不感動嗎?要不然一千遍,一千遍行嗎?」

  看著安緹紜故作事不關己的模樣,楊兆騰把戒指拿出來,保持跪姿,苦口婆心。「從你進來富星行,我們就一直站在同一戰線,任何問題一定是我們倆共同解決,現在我面臨危險了,你也該一本初衷跟我站在一起才對!」

  「你有什麼危險?」安緹紜明知故問。

  「結婚證書!沒結婚證書我就死定了!」楊兆騰大喊。「跟我結婚吧!」

  「沒那麼嚴重,老總裁是嚇你。」安緹紜就是享受被追著求婚的感覺。

  女人一生能被男人認真求婚的機會不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唔——你答應我吧!」楊兆騰起身,緊緊抱住她,癡心道。「緹紜,我真的愛你,真的不能沒有你,不是為了我爸或達成誰的期望,我是真的愛你……」

  說著,楊兆騰眼中泛淚,感性地說:「緹紜,你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這輩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肯定會抱憾而終……」

  「我……」她哽咽了,眼前這男人是她深愛的,她卻為了保持驕傲讓他吃了很多苦頭。

  楊兆騰一把握住她的手,將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請你嫁給我,讓我為你一生的幸福負責……緹紜,你是我的!」

  套上戒指,安緹紜再找不到理由拒絕了,她終要成為楊家的媳婦兒,做楊兆騰一生一世的盟友兼愛侶。

  楊兆騰許諾給她一生一世的鍾愛,她安心依靠在他堅實的胸膛,有他的守護照顧,再難的路也可以邁開步伐,勇敢往前走。

  「等爸媽過來,我們再一起討論結婚細節吧。」楊兆騰溫柔地吻了她的唇,注視著她的眼神,始終蕩漾柔情萬千。

  「婚禮簡單處理就可以了。」安緹紜不在乎形式,這家人的疼寵已經是她的幸福。

  「不行!怎麼可以簡單?!」楊兆騰不同意。「奶奶計畫好久了,她要辦一個浪漫溫馨的婚禮呢。」

  「奶奶要辦?」安緹紜不解,瞠目。

  「是啊!可是,她夢想我們的婚禮很久啦,搞得好像是她要嫁人似。」楊兆騰說著笑出來。「我們可以隨便,她可堅持呢。所以,我們不要讓奶奶失望,就照她的意思,大肆浪漫一番!」

  安緹紜在他懷中咯咯笑了,一點兒也不顧形象。

  香港的黃昏,霞雲滿天,詩情畫意。

  在這裡,他們偶然相遇,也在這裡,他們相知相許且共結連理。

  當霞光漸退,夜幕緩緩落下,港邊一點一點燃起燦爛霓虹,忘情擁吻的他們,浪漫才剛要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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