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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37:33

本篇最後由 gn00559922 於 2019-1-23 19:42 編輯


《龍王》作者:典心

她解開了他的封印。
慧黠靈巧的豆蔻,無意中「撿」到了龍王,
但這個沒良心的傢夥,竟想把她吞吃入腹。
還口口聲聲說,能成為他的糧食,絕對是她的榮幸。
嗚嗚,這種「榮幸」,她可是一點都不想要啊!
為了避免他為非作歹,禍害人間,她只好勉為其難,
把這個俊美無儔、脾氣惡劣的龍王留在身邊使喚。
誰知道他卻趁著危機當頭,大膽勒索,
要求她「犧牲小我」,乖乖的被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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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38:16

本篇最後由 gn00559922 於 2019-1-23 19:43 編輯

楔子
  
  傳說,龍王是個禍害。
  
  他的美,沒有言語可以形容,足以魅惑神魔;他的惡,沒有文字可以描述,不論天上、人間,以及無底的煉獄,經過之處,都化為一片焦土。
  
  因為貪戀黃金、白銀與珍寶,他擁兵自重,集結萬千魔物,四處征戰屠殺,攻打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一個又一個的國家,攫取無數的珍寶。
  
  戰事蔓延,烽火連天,人間生靈塗炭,天界終於插手,發動眾多神兵,血戰了九百九十九個晝夜,直到碧海沸騰、巨山融化、千川都被血色染紅,才降服這為非作歹的龍王。
  
  神族們商議,該要殺了這駭人的魔物,一勞永逸,從此免除後患。但是,那絕世的美貌,蠱惑了神族放下刀劍,只設下四方結界,將他封印在囚龍山的一塊巨石下。
  
  從此,天、地,平安、無事。
  
  春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秋天過去了、冬天過去了。
  
  然後,又一個春天、又一個夏天、又一個秋天、又一個冬天……
  
  無數個春夏秋冬,在龍王眼前過去了。
  
  五百年後,直到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就在他即將睡去時,有個人類女子闖進結界,出現在他眼前……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40:07

本篇最後由 gn00559922 於 2019-1-23 19:44 編輯


  正午的日光,照拂著大地與汪洋。
  
  海水湛藍,白波點點,在大海與大川的匯流處,有巨石堆壘的大城,城內民居無數,炊煙裊裊,人們務農漁獵與經商,衣食無虞。
  
  城外,是一望無際的良田,阡陌縱橫,翠苗茵綠。
  
  而往遠處望去,在天際的盡頭,是一脈綿延無盡的高山峻嶺。黑色的山頭,怪石嶙峋,山勢陰鷙,映照著日光,更顯奇詭難測。
  
  山間覆蓋著古老的巨木,異獸盤桓在其中,濃濃的樹蔭,連正午的日光也照不進,林間深處,一如千年前般幽暗。
  
  深山大澤,多是魑魅魍魎叢生之處,人們口耳相傳,山林幽谷之中,其實有妖魔棲身,涉足蔽日深林的人,往往一去不回,多是讓妖魔活生生撕裂成數塊,被血淋淋的分食。
  
  這類傳說,有人深信不疑,卻也有人嗤之以鼻。
  
  例如,豆蔻。
  
  在三個時辰之前,她以為那些傳說,不過是老獵人們,為了嚇唬晚輩,刻意編造的故事。
  
  況且她身負重任,受了雲大夫的請托,四處尋找絳珠草。這絳珠草可是難得的藥材,只生長在杳無人跡的深山,尋常山林根本瞧不見,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打聽到,在囚龍山的深處,曾有過絳珠草的蹤跡。
  
  身穿紅襖的豆蔻,背著藥簍與小藥鋤,不顧老獵人們的勸阻,獨自走進濃密的山林,認真的四處搜尋,一心只想取得絳珠草。然而,三個時辰後的現在——
  
  「救、命、啊!」尖叫聲響遍山林。
  
  休憩的鳥兒受到驚嚇,啾嘎之聲不絕於耳,它們鼓動翅膀飛起,盤旋在樹梢之上,飛騰鼓動的羽翼,遮蔽了大半個天空。
  
  從高空俯視而下,只見密林之中,臉色慘白的豆蔻,正死命的往前奔逃,手裡還握著一株鬚根黏著上的絳珠草,那根須上還濕潤潤的,顯然是剛被挖出來的。
  
  在她身後,聚集了一大群妖魔鬼怪,個個青面獠牙、各形各狀,有的還半腐半枯、腸肚黏呼呼,忘了塞回肚子裡。
  
  更可怕的是,它們全都在追她!
  
  淒厲的鬼嘯聲響起,聲音尖利得讓人雙腿發軟。芰蔻咬緊牙關,撐著顫抖的雙腿,不斷往前奔跑,在心裡不斷囑咐自己:不要回頭!不要回頭!千萬千萬不要回頭!
  
  驀地,腳踝上一涼。
  
  有濕潤的東西,拂過她的腳踝。
  
  豆蔻本能的低頭,卻看見一條腥紅軟黏的肉塊,追纏著她的腳踝,紅肉的最前端,還滴懸著腥黏的液體,一蠕一蠕的抖動著……
  
  那是什麼?
  
  難道是……難道是……是……是……舌頭嗎?!
  
  她驚喘一聲,全身竄過顫抖,因為這可怕又噁心的驚嚇,雙腿用盡全力,奔跑得更快了。
  
  頸後不遠的地方,傳來嘎嘎嘎的剌耳笑聲,一股惡氣撲頸而來。
  
  「這娃兒的味道,嘗起來好得很呢!」腥黏的舌,又朝她的腳踝濕黏黏的舔了一口。
  
  妖魔們霎時騷動起來,爭先恐後的朝奔逃的豆蔻撲抓,尖笑聲、叫嚷聲、奔跑跳躍,還有吞嚥口水,以及肚子餓時咕嚕嚕的聲音。
  
  豆蔻冷汗直流,奔跑得心兒怦跳,要不是她膽子比常人大了些,外加求生意志堅強,肯定早就已經嚇昏,被這些妖魔一口一口的嚼了。
  
  嗚嗚嗚,討厭啦,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記得,自個兒在山林裡搜尋,不斷找了又找,好不容易在巨岩旁,看到一株小小的、珠紅色的絳珠草。她用小藥鋤小心翼翼的撥開上,仔細的挖出絳珠草。
  
  豆蔻太專心了。
  
  她專心到沒有察覺,打從找到絳珠草,開始挖掘後,那些像是被召喚而來,一個又一個,靜悄悄的從樹縫中、從泥土裡、從水窪裡冒出來的妖魔,就群聚在她背後。
  
  等到她挖出絳珠草,氣喘籲籲的站起身來,預備再進深山,找尋更多絳珠草時,才一個轉身,她的笑容就陡然凍結了。
  
  妖怪!
  
  天啊,好多好多的妖怪!
  
  更可怕的是,它們全對著她猛流口水!
  
  豆蔻嚇得尖叫出聲,顧不得藥簍與藥鋤,立刻拔腿狂奔,在森林裡又跑又跌。而那些妖魔鬼怪,竟也如影隨形,像是瞧見獵物的獵犬,紛紛歡騰跳躍的追了過來。
  
  森林幽暗,不見日光,她摸不清方向,心裡愈來愈慌,卻無意間奔進更深的森林之中。日光消逝,林中幽暗得如同夜晚,別說是看不見路了,根本就是無路可走,她一跌再跌,不斷被樹根絆倒。
  
  因為速度慢了下來,後方的妖魔,愈來愈靠近了!
  
  終於,在豆蔻不知第幾次摔倒,試圖重新站起來時,那紅腥的舌頭,颼的一聲捲來,纏住她的腳踝,猛力的一扯——
  
  糟了糟了!
  
  「啊!」她驚叫一聲,被那強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拉倒,撲跌在不知積累了幾千年落葉的地上。
  
  那些妖魔鬼怪,全都圍了上來。
  
  「捉到了!」它們歡呼著,圍在她的四周,快樂的扭動身子。
  
  「捉到了!捉到了!終於捉到了!」太過快樂了,有個妖怪的眼珠子,還因為劇烈的扭動而滾落到地上。
  
  吐著長長紅舌,人面虎紋的妖怪,低下頭來審視她,然後說道:「是人類!」它嘎嘎嘎嘎的直笑。
  
  長得像羊,卻有九條尾巴、四隻耳朵,眼睛還長在背後的妖怪,轉過頭來看著她。「是一個女人。」
  
  有著牛尾的老虎,瞇起了眼睛。「她挖走了絳珠草。」
  
  頸間有著一圈火般紅毛的羊,把頭湊了過來。「絳珠草是我們的,不能被她帶走。」
  
  「那怎麼辦?」滿身是刺的牛問。
  
  「那怎麼辦?」用雙腳站立的馬問。
  
  「那怎麼辦?」長著老鼠的頭、背上有翅膀的羊問。
  
  所有的妖魔齊聲問:「那怎麼辦?」
  
  人面虎紋的妖怪,再度發出刺耳的笑聲,提出一個可怕的建議。「我們吃了她!」
  
  妖魔們歡聲雷動。
  
  「我要吃她的手!」
  
  「我要吃她的腳!」
  
  「她那熱騰騰、軟嫩嫩的肝是我的!」
  
  掉了眼珠子的那個妖怪,湊到豆蔻的面前來,用僅剩的眼睛,打量著青春美貌的她。「那麼,我要她的眼珠子!」
  
  「不行!」長著女人面貌的蛇,騰身而趄,威脅的探吐舌尖。「她的臉都是我的!」
  
  「我只要一顆眼珠子。」
  
  「不行!」
  
  怒吼聲響起,掉了眼珠子的妖怪,朝女面蛇撲過去。腐葉飛起,兩個妖怪相互撲打啃咬,女面蛇發出女人似的尖叫,用蛇身絞住對方,單眼妖卻張大嘴,咬掉女面蛇的鼻子,直接吞下肚去。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女面蛇尖叫著,被咬破的鼻子,流出冷涼的血。「我受傷了,所以我有資格可以獨吞那個女孩!?±
  
  妖魔們哪肯同意?一時間騷動起來,紛紛鼓噪著。
  
  「憑什麼?」
  
  「是啊!」
  
  「分著吃、分著吃!」
  
  爭吵的聲音,在森林裡響起,有的妖怪怒吼,有的妖怪咆哮,有的妖怪發起火來,用頭上角去頂撞意見不合的妖怪。它們爭吵得太厲害,地面上的落葉,都像是沸騰般,翻滾震動,沙沙沙的作響。
  
  被妖魔們包圍著,即將被分食的豆蔻,在這危急時刻,倒是慢慢冷靜下來,聰明的小腦子,為了保住性命,迅速的想了想。
  
  「各位,請住手!住手!」她突然站起身來,在眾多「食客」之間,勉強擠出友善的笑容。「請各位妖怪大爺、大姊們,別再吵了。」
  
  那清脆的聲音,吸引了妖魔,紛紛停下爭鬥。
  
  豆蔻眨了眨眼睛,鼓足勇氣,裝出最乖巧可愛的表情。「偷拔絳珠草是我的錯,要是因為我,害得各位妖怪大爺、大姊們再傷了和氣,那我的過錯就更大了。」
  
  「你倒是很懂事。」人面虎紋的妖怪,露出訝異的表情。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認真的說道:「我反省過了。這是我的錯,該由我來負最大的責任。」
  
  「那就乖乖讓我們吃了!」腥紅色的舌頭,伸到她眼前蠕動著。
  
  克制住恐懼,豆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露出惋惜的表情,雙手一攤。「我很願意被各位吃掉。但是,我個子太小,又沒什麼肉,實在不夠大家一起吃。」她還歎了一口氣,彷彿不能被妖魔們分食,是她今生最大的遺憾。
  
  妖怪們聽著聽著,又在她身邊繞繞聞聞,東瞧瞧、西看看,也覺得她說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
  
  「她的手太細了。」
  
  「她的腳也太瘦了。」
  
  「這樣一來,我們根本分不到什麼肉。」青羽赤喙的鳥群,開始嘰嘰喳喳的抱怨起來。「每次每次,我們都只能啃骨頭,我們偶爾也想吃肉啊!」
  
  「你們只配啃骨頭!」牛尾虎不以為然的吼了一聲。
  
  鳥群憤怒的拍動翅膀,撲向牛尾虎,用尖銳的喙攻擊,有的拉扯它的毛髮,有的咬住硬硬的肉。
  
  「你說什麼?!」
  
  「不公平!」
  
  「吃肉吃肉吃肉,我們吃肉,你吃骨頭!」鳥群嘎叫著,喋喋不休。
  
  牛尾虎痛得發出吼叫,閉著眼胡亂揮舞,厚掌利爪,撲下幾隻飛旋的飛鳥,卻引起更激烈的攻擊。
  
  突然,有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各位各位,請聽我說。」豆蔻說道,阻止了一場混戰。「我有個好辦法。」她宣佈。
  
  「什麼辦法?」
  
  她笑咪咪的回答:「為了公平起見,不如各位來場比賽,贏的那個,就有權利獨吞,這麼一來,各位妖怪大爺、大姊們,就能不傷和氣。」
  
  獨吞的誘惑,讓妖魔們難以拒絕。它們全都豎起耳朵,聽著這人類女子所說的話,深怕漏聽了什麼,會失去吞食她的機會。
  
  「什麼樣的比賽?」有妖怪問。
  
  豆蔻笑得甜蜜蜜的,顯得更加美味可口,害得妖魔們全都饞得猛吞口水。
  
  「賽跑啊!」她理所當然的說道,纖嫩的雪白小手,指著幽暗森林的一個方向。「各位可以比賽,誰先從道裡到達森林的邊緣,第一個返回的人,就可以獨吞我。」
  
  妖魔們全歪著頭,慎重考慮這個提議。最先贊同的,是青羽赤喙的鳥兒,它們有翅膀,比其他妖魔有更多勝算。
  
  「太好了,就這麼辦!」
  
  「是啊是啊!」
  
  「這是我聽過最公平的比賽。」鳥兒聒噪著。
  
  飛鳥為數眾多,在每個妖魔的肩頭跳躍,在每隻耳朵旁嘎叫,鼓動那些能力較弱的妖魔,取得了意見上的多數,一面倒的贊同聲浪,逼得能力較強的妖魔,只能被迫同意。
  
  人面虎紋的妖怪,卻還有疑慮。「要是你逃了怎麼辦?」
  
  豆蔻眨著眼睛。
  
  「我不會逃走的。」她甜笑著保證,看來格外溫馴無害,為了加強保證的效力,還從地上摸出一條堅韌的樹籐,在腳踝上東纏纏、西綁綁,打了個非常複雜的繩結。
  
  「我把自己綁住了,逃不掉的。」她展示著腳上的結。
  
  所有妖魔都靠上前來,仔細瞧著那個繩結,這才放心的同意。「你乖乖待在這裡。」
  
  「好。」
  
  「等我回來吃你。」
  
  「好。」
  
  「不對不對,該是由我來吃才對。」
  
  「誰先回來,誰就可以先吃我。」她好意的提醒。
  
  「我們要吃、我們要吃!吃她的皮、吃她的肉、吃她的眼、吃她的心。」飛鳥鼓噪著,迫不及待的展翅,啪啦啪啦的率先往森林邊緣飛去。
  
  為了獨吞美食,妖魔們個個奮勇爭先,呼吼聲震動整座森林,落葉之海被劃分出一條道路,妖魔們挾帶著狂風,衝往森林盡頭。不過眨眼之間的功夫,觸目可及的地力,已經看不見半個妖魔。
  
  就連咆哮呼吼聲也遠去,豆蔻才鬆了一口氣。
  
  「呼,好險好險!」她拍拍胸口,低嚷了幾句,然後迅速的站了起來。柔軟的腳踝輕易的抽離繩結,轉眼間就重獲自由。
  
  好在這些妖魔們,沒有人類那麼狡猾多疑,全被她哄騙了過去,她綁在腳踝上的繩結,雖然看似複雜難解,其實只要抽了腿,輕易就能離身。
  
  當然,豆蔻沒有笨到繼續逗留在原處。
  
  她轉身拔腿就跑。
  
  雖然說謊不是件好事,但是為了保住小命,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欺騙那群妖魔,才覷得逃走的機會。
  
  想起它們的尖牙與利爪,豆蔻更是跑得飛快,深怕腳步慢了些,就要被哪只妖魔抓去,從她的小腦袋開始,喀嚓喀嚓的咬到腳趾頭,把她吃個精光,再拿她的一根肋骨來剔牙。
  
  豆蔻死命的跑著,跑得氣喘籲籲,卻還是找不到能離開森林的道路。
  
  好不容易,她瞧見前方不遠處,濃濃的樹蔭裂了個大洞,洩漏出暖暖的日光。
  
  她本能的,朝著那處奔了過去。
  
  只是,才剛跑了幾步,一聲駭人的咆哮,就陡然從後方傳來。
  
  「她騙了我們!」咆哮聲裡充滿了憤怒。
  
  「她跑哪裡去?」
  
  「把她找回來!」
  
  「吃了她!吃了她!」
  
  糟糕!
  
  那些妖魔的速度,比她想像中來得快多了。才一會兒的時問,妖魔已經奔回原處,發覺了她的詭計,憤怒得亂吼亂跳。
  
  「她朝那裡去了!」看得遠的妖怪嚷著。「我看見她了!」
  
  「我聞見她了!」
  
  「我聽見她了!」
  
  哇,不好了,那些妖魔發現她了!
  
  豆蔻壓抑著恐懼,奔逃得更快更快,但妖魔們的速度,遠遠在人類之上,轉眼之間,她就能清楚聽見,從背後傳來奔跑竄跳的聲音,還有妖魔們憤怒的怒吼,以及咒罵。
  
  「她騙了我們!」
  
  「吃掉她!」
  
  「不要放過她!」
  
  她不敢回頭,但不論跑得再快,噴灑在背後的腐臭鼻息,還是愈來愈靠近,她幾乎能感覺到,那鋒利的尖牙,喀喀喀的咬合著,只差一點點,就要咬碎她的肩膀。
  
  「站住!」
  
  「停下來!」
  
  「抓住她!」
  
  心妖魔們呼吼著,揮舞著利爪,朝她抓去。
  
  銳利的爪子,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
  
  「啊——」豆蔻應聲發出尖叫。
  
  嗚啊,她的衣服被劃破了!
  
  利爪沒能傷了豈蔻,卻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往前推去,嬌小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衝,撞著一座淹沒在森林之中,不知存在了多久、樣貌早已風化模糊的石像上。
  
  石像的頭部,應聲而斷。
  
  而她則是腳步不穩,整個人不受控制,猛地往前撲跌,闖進陽光灑落的地方——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洞穴!
  
  「哇啊!」
  
  她驚叫著,根本收不住勁勢,只能緊閉著雙眼,跟著那座石像的頭部,像顆不受控制的球兒,咚咚咚的往洞穴裡滾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夾雜著妖魔的怒吼聲。她緊閉的眼睛,彷彿仍看得見無數的光影閃耀,巨大的崩裂聲在耳畔響起,像是有什麼封閉許久的東西,被驟然打碎。
  
  最後,當她停止滾動,重重摔落在地上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四周靜悄悄的。
  
  豆蔻忍住疼,雙手抱住腦袋,先睜開左眼,確定沒有危險後,才慢慢的睜開右眼。洞穴的最底部,平坦而寬闊,最讓人訝異的,是陽光還能照進這裡。
  
  那顆面貌模糊的石像腦袋,恰好就落在她面前,上頭爬滿了籐蔓跟青苔,枯殘的葉子填滿了青苔的雙眼,看來格外詭異。
  
  她轉開視線,不安的往上看去,擔心著那些妖魔會不會追來時,一個低沈的聲音響起。
  
  「喂,女人!」
  
  豆蔻嚇了一跳。
  
  哪來的聲音?
  
  她驚疑不定,急忙左看右看。
  
  「喂!」這次,聲音裡多了濃濃的不耐。
  
  驚恐的視線,落在石頭腦袋上。
  
  「是、是你在說話?」她小心翼翼的問,還好奇的探手,用嫩嫩的指尖,戳了戳那硬邦邦的石頭。
  
  怪了,她是不是聽見憤怒的抽息?
  
  那聲音再度響起。「女人,轉過頭來!」
  
  難道,說話的不是眼前的石頭腦袋,而是另有其人?好奇心壓抑了恐懼,豆蔻毫不猶豫的轉身。
  
  然後,她看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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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豆蔻有生以來,所見過最美的人。
  
  他的眉剃銳飛揚,黑如墨染,那雙眼睛像是午夜的星星,直挺的鼻,形狀優美,薄而紅潤的唇,如水般潤澤。
  
  這男人有著難言的魔力,美麗得難以形容,只要望上他一眼,就會被蠱惑,輕易被奪走心神。
  
  他太美太美,美得讓她只能看著他,一時之間失了神。
  
  那薄唇在她的注視下,吐出一個句子。
  
  「喂,女人!」他不耐煩的喊道。
  
  豆蔻猛然直起身子,眨了眨眼睛,秀麗的小臉上,有幾分的茫然,像是突然被人從夢裡粗魯的搖醒。
  
  「嗯?」她左看右看,才又回過頭來,狐疑的發問。「你在叫我嗎?」
  
  「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他瞪著她,一副對她開口就已是紆尊降貴,有損他高貴身份的事情。
  
  「也是啦!」她難以抵抗誘惑,不由自主的又靠近一些。
  
  他眼裡有著濃濃的嫌惡。
  
  「是誰派你來的?你又是怎麼闖進來的?」換作是以往,他根本不屑跟人類對話。但是,他已經被困在這裡太久,久到他開始覺得厭煩,就在這個時候,這個人類女子竟闖了進來。
  
  神族留下的四方結界,以及巨石上的符咒,讓他五百年來動彈不得。封印的力量極強,這五百年來,別說是有神魔人獸涉足了,就連片落葉都飄不進來。
  
  哪裡想得到,竟有一天,會有個女人,哇啦哇啦大叫著滾下來。
  
  「沒有人派我來啊!」豆蔻連忙搖頭。「我是被一群妖魔追著,才會不小心掉進來的。」
  
  濃眉緊擰著,從她那張無辜的小臉,看到她身後那顆佈滿青苔的石頭腦袋。他這才恍然大悟。
  
  「你破壞了結界。」囚禁他多年的結界,終於被毀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豆蔻急忙道歉,捧起石頭腦袋。「我立刻去把它修好。」
  
  「不用了。」
  
  「你不用客氣了,既然是我弄壞的,就該由我來修。」她捧著石頭腦袋,認直的對他說道。
  
  啊,又來了!
  
  她又聽見,那聲憤怒的抽息。
  
  豆蔻直盯著那男人,在心裡讚歎著,他竟連咬牙切齒的表情,也是那麼的美麗,害她的心兒,因為不明原因而怦怦亂跳。
  
  當那美貌的魔力,對她的影響稍稍降低了些許,她才有心神,去注意其他的細節。
  
  這個美若天仙的男人,竟是被困在一塊巨石下頭,石上還貼著一張寫著不明文
  
  字的白絹。龐大的石頭壓住他的身軀,他只能露出那張絕世美貌。豐厚的黑髮,披散在他額前、眼前,模樣雖然狼狽,卻有一股難言的驍狠狂霸。
  
  而且,最讓她訝異的,是他的頭上有一對,色如玄鐵,厚實沈重,根粗尾細,先後彎而淩起,刻痕櫛比的角。
  
  「你是妖怪?」豆蔻脫口而出。
  
  驀地,一道閃電落下。
  
  只聽見轟然一聲,不遠處的一棵千年老松,被這道焦雷劈中,瞬間燃起熊熊烈火。
  
  扭曲的火影,映照著那張惱怒的俊顏。
  
  「我是龍王。」他冷睨著她,一字一字的宣佈,等著她顫抖的下跪,誠惶誠恐的求饒,並宣誓對他永遠忠誠,連靈魂都願意成為他的奴隸。
  
  豆蔻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沒有下跪,也沒有求饒,反倒是伸出手來,用力的扳著那對漂亮的角。
  
  「你是羊吧?」她認真的問,質疑他說的話。
  
  唔,這明明是羊角嘛!
  
  他難以置信,重重倒抽一口氣。
  
  自從盤古劈開天地,女媧補全青天,精衛沈溺東海,誇父追逐旭日,神農嚼嘗百草,燧人引燃火苗,這麼長久的歲月以來,從來沒有任何神魔,膽敢觸摸他的雙角。
  
  而這個女人,居然還扳著他的雙角,質疑他其實是一隻羊!
  
  這是最大的羞辱,要不是貼在石上的符咒,壓制了他的能力,而她又還有些利用價值,她這個大大不敬的動作,就足夠讓她慘死一萬遍,連魂魄也不剩!
  
  「放開。」
  
  「嗯?什麼?」她還在確認。
  
  「我說,放、開!」
  
  察覺到他的怒氣,豆蔻這才鬆手,舉著小手閃到旁邊去。「噢,抱歉,我只是要確認一下。」
  
  她還循循善誘,對他強調。「是羊就承認是羊,不要謊報身份,更不要騙人說你是什麼龍王,別人不會相信的。」
  
  他用掉一千年份的忍耐,才沒有當場咬死她。他閉起眼睛,深吸幾口氣後,才按壓下怒火。
  
  「喂!」
  
  「我的名字叫豆蔻。」她好心的告訴他。
  
  他卻當作沒聽見。
  
  「女人,把石頭上的那張符咒撕掉。」那是囚困他的最後一道封印,一旦撕下那張符咒,他就能重獲自由。
  
  啊,自由!
  
  睽違了五百年,這兩個字是那麼甜美,他早已迫不及待。
  
  但,就像是刻意要折磨他似的,這有眼無珠的年輕女人,卻遲遲不肯動手,反倒湊近符咒,仔細看了半晌,還有閒情逸致發問。
  
  「這上頭寫著什麼?」
  
  夠了!
  
  反正結界已經解開,就在他開始考慮,是不是先殺了她,再等待下一個可能比較聰明點的闖入者時,在洞穴的上方,突然傳來騷動。
  
  「她在這裡!」
  
  「吃了她!」
  
  「不能放過她!」
  
  「她騙了我們、騙了我們!」
  
  無數的妖魔,又竄又跳,躍下了巨大的洞穴,來到底部,執意要把她生吞活剝。它們張大嘴,露出尖牙,朝著她齜牙咧嘴,個個憤怒且飢餓。
  
  「糟糕!」豆蔻低嚷著,眼睜睜看著那些妖魔,圍成緊密的半圈,還一步一步的,漸漸縮小半圈的範圍,朝她走了過來。「呃,各位,請冷靜點,有話好說啊!」
  
  飛鳥忙著叫囂,鼓動著翅膀。「她的話不能聽、不能聽!她欺騙了我們!」
  
  豆蔻緊貼著巨石,冷汗直流,恐懼的發現自己再也沒有退路了。
  
  嗚嗚,天啊,難道她注定要被這群妖魔吃掉嗎?
  
  「撕下那張符咒,我可以救你一命。」低沈的聲音,在一片恐嚇的呼吼中響起,那冷靜平淡的語氣,顯得格外突兀。
  
  她低下頭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貼靠到了他的身邊。雖然說,他指引了一條生路,但她心裡還是有些懷疑。
  
  「你能夠救我?」她問。
  
  他的臉色一變,像是受到莫大的侮辱。
  
  「女人,你懷疑我?」
  
  豆蔻用力點頭,還回答得理所當然。「當然懷疑啊!你要是很厲害,怎麼會被困在這裡?」她頓了一下,再度開口確認。「你其實是羊吧?」
  
  怒氣陡然爆發,他再也無法忍受這個女人的愚蠢。
  
  「你到底撕不撕?」
  
  怒極的吼叫,化做一道耀眼金光,人面虎紋的妖怪,原本還在張嘴叫囂,卻在金光之中粉碎,當場灰飛煙滅,消失不見。
  
  瞬間,不論是那群妖魔,還是豆蔻,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半晌之後,飛鳥最先回過神來,嘎嘎叫著繞圈子。「這女人找到幫手了!」
  
  「連他一起殺掉!」
  
  「咬死他們!」
  
  眼看同伴被殺,妖魔們更加憤怒,一時之間,尖銳的牙齒、鋒利的爪子、啄人的鳥喙,伴隨著嘶聲咆哮,以及陣陣狂風,朝著巨石蜂擁而來,急著要把他們大卸八塊。
  
  豆蔻嚇得臉都綠了。
  
  「哇,救命啊!」情急之下,她伸手亂抓,抱住他的腦袋,害怕的把臉埋進流泉般的黑髮裡,還不斷顫抖著。
  
  「撕掉符咒!」他厲聲說道。
  
  啊?啊?對了,符咒!
  
  說不定,這隻羊真的很厲害,真能救她一命——
  
  妖魔的咆哮,在豆蔻耳邊迴盪,濕黏的舌掃過她的耳,讓她幾乎因為恐懼而嘔吐。
  
  唉啊,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古老的符咒,在狂風中啪啦啪啦作響,不斷拍打著亙石,符咒上紅色的字跡,在陽光之下,流動著詭異的光芒。
  
  為求保命,豆蔻無法多想,她伸出手來,猛地撕下符咒。
  
  就在符咒離開巨石的瞬間,古老的白絹化為粉末,紅色的咒語卻懸浮在空中,而後陡然竄進她的手心,一股熱流竄過她全身。
  
  豆蔻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狂笑聲響起,巨石震動著,無數的裂痕從底部竄開,迅速變深變大,堅硬的巨石,被更強大的力量撕扯成無數塊。
  
  天際烏雲滾滾翻騰,日光頓時失去蹤影,天地一片昏暗,只剩狂風怒舞呼號,四處飛沙走石,只剩一片灰濛濛。
  
  呼嘯的狂風裡,隱隱傳來妖魔的驚懼慘叫,以及陣陣狂笑。
  
  空中銀蛇亂舞,雷電彙集,在雲裡隆隆作響,聲聲震耳欲聾。她被狂風吹得匍匐趴倒,像顆果子一樣滾啊滾。
  
  不祥的預感閃過心中,她在狂風中忐忑著,擔心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中,犯下了天大的錯誤?
  
  當妖魔的慘叫止息,狂風與雷電都消失,日光再度露出雲端時,四周只剩一片寂靜,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豆蔻埋頭等了一會兒,半晌之後才有勇氣抬頭。她慢吞吞的睜開眼,因為那生死瞬間的恐懼,以及耀眼的陽光而有些頭暈目眩。
  
  妖魔全都消失不見,在她眼前,只剩下那個沐浴在日光下,結實黝黑,高大完美的赤裸身軀。
  
  她的救命恩人,已掙脫巨石的囚困,正一絲不掛的站在那裡。
  
  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緩緩轉過頭來,用那雙晶亮的黑眸注視著她,目光裡的深意,比最難的謎題更難猜。
  
  她只能屏氣凝神,在他的注視之下,像被困住的小動物,一動也不能動。
  
  半晌之後,他才勾起嘴角,對她露出了一抹笑。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40:52

本篇最後由 gn00559922 於 2019-1-23 19:45 編輯


  濃厚的烏雲,就像是噩夢一般,在陽光乍現後,就消失無蹤。
  
  沐浴在陽光中,那身軀完美如雕像的男人,雙眼精光灼亮,直勾勾的注視著豆蔻。
  
  「我自由了!」他的宣言,近似咆哮。那張絕美的容顏,仰望著天際,露出狂傲的笑容,有如挑釁。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仰著頭,笑得那麼猖狂,但是看見救命恩人心情愉快,她也不忘從善如流,禮貌的道賀。
  
  「恭喜你!呃——那個——」黑白分明的眼兒,掃見他的赤裸,很快就轉開視線。「呃,謝謝你救了我。」
  
  除了道謝之外,她其實好想好想提醒他,既然重獲自由,就該快快找件衣裳蔽體。雖然,他的體態容貌,都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但是這麼光溜溜的站著,不但容易染上風寒,也會害得她不知該往哪裡瞧。
  
  換作是一般的姑娘,肯定早就羞死了。但是,豆蔻可不是一般姑娘。
  
  她從小到大,在各城各鎮間四處闖蕩,搜集與販售各類珍貴藥草,她見過許多好的人類、壞的人類,更遇過許多好的妖魔、壞的妖魔。
  
  好的人類,往往成為她的客戶或是朋友。壞的人類,雖然妄想欺騙她,卻又總是被她騙得團團轉。好的妖魔和善親切,壞的妖魔總是想吃她。
  
  然而,不論是人類、妖魔,抑或是她深入山林、尋訪草藥時,偶爾幸運覷見乘雲而來的仙人,搜盡她的記憶中,也沒有任何一張容顏,能與眼前的他媲美。
  
  他的美麗,不僅限於面容。
  
  那高大健壯的身軀,無一不美,那強壯的頸項、寬闊的雙肩、結實的胸膛、有力的臂膀、雄健的腰、挺翹的窄臀,還有……還有……
  
  白嫩的小臉,驀地一紅。
  
  唉啊啊,不行不行,雖然那處「禁區」是那麼誘人,但是她實在不該再繼續看下去了!
  
  「女人,過來。」
  
  他陡然喚道,還朝她伸出手來,薄唇上噙著笑。
  
  那笑容美得傾國傾城,美得讓四周的景物全都失了顏色,她彷彿被籠罩在光芒之中,甜醉得無法自拔,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
  
  他嘴角笑意更深,連聲音裡都有著無窮魔力。
  
  「你替我解開封印,所以,我要報答你。」那雙黑眸注視著她,有著毫不掩飾的飢渴。他伸出手,撩起她一繒散落的發,將她緩緩的、緩緩的拉近。
  
  那無窮的魅力,教豆蔻口乾舌燥。
  
  「報、報答?」她傻傻的重複,癡迷的注視著他,因為太過靠近,她覺得整個人,都像是沐浴在幸福的光芒中。
  
  傭懶的嗓音,迴盪在她耳畔,暖燙的鼻息,熏燙著她紅潤潤的粉頰。
  
  「對,」他靠得更近,聲調近乎寵溺,靠在她耳邊,輕聲宣佈道:「為了報答你,我決定吃了你。」
  
  那親暱的言語,讓她手腳發軟,幾乎就要融化。
  
  喔,好幸福,他要吃了她呢!
  
  她陶醉不已,暈陶陶的看著他。
  
  噢,天啊,他要、他要吃了她呢,吃了她呢吃了她呢吃了她呢吃了她呢吃了她呢……
  
  咦?
  
  等等。
  
  豆蔻眨了眨眼睛,從陶醉的迷霧中,陡然清醒了過來。
  
  吃了她?!
  
  他說的報答,竟然是吃了她?
  
  幸福的表情,立刻轉為錯愕。
  
  「呃,吃了我?這算是報答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還不著痕跡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傲倨的睨著她,理所當然的回答:「能成為我的食物,是你的榮幸。」
  
  「我可以拒絕嗎?」這種榮幸,她寧可不要。
  
  他瞪著她。「當然不行!」
  
  「呃,那,請你另外想個方式報答我。」
  
  「女人,別跟我討價還價!」他擰著濃眉,滿臉不悅。
  
  為了保住小命,豆蔻擠出最和善的微笑,以及最誠懇的表情,努力要說服對方。「不不不,請別誤會,這不是討價還價,只是這樣的報答,我實在承受不起。不如請你再考慮考慮,換個方式報答我?」什麼都好,拜託拜託,就是不要吃她啊!
  
  美麗的黑眸裡,迸出蒸騰的怒火。溫暖的日光,瞬間化為陰影,在他的面容上形成詭異的暗影。
  
  黑暗吞噬了光明,日光被逼退到遠方,四周變得又暗又冷。
  
  這是怎麼回事?!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因為重重暗影,增添了駭人的霸氣,彷彿天地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輕輕一捏,就會徹底毀滅。
  
  「我已經決定了!」低沈的嗓音,迴盪有如雷鳴。
  
  大手探了過來,輕易的拎起嬌小的她,湊到了嘴邊。
  
  從口裡呼出的溫熱氣息,吹拂在她頸間白皙得近似透明的肌膚,他的舌尖舔過最軟嫩的那處,試探了下甜美鮮血的熱度。
  
  豆蔻瞪大眼睛,嚇得心跳都要停了。她才剛從妖魔的嘴裡撿回一條小命,沒想到她的救命恩人,為了報答她撕去符咒的方式,竟然是要把她吃了。
  
  完了完了,她真的要被吃掉了!
  
  早知道,就不該聽他的話,乖乖撕下那道符咒——嗯,符咒?
  
  像是在回應她一閃而逝的心思,撕去符咒的右手心,竄過一陣淺淺熱痛。她本能的低頭,卻赫然發現,手心裡竟透出紅色的微光。
  
  豆蔻張開掌心,這才發覺到,那張寫著符咒的白絹,雖然已經碎散,但那些紅印符字卻沒有消失,反倒深深烙進了她的掌心。
  
  她揉擦著那些紅印,紅印非但沒有被抹去,反倒緩緩的變淡,像是融進她的手心裡。而且那些書寫在符咒上的不知名文字,烙進手心裡時,她竟然識得了,還流暢的脫口而出。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洶湧蔓延的烏雲,像是遇見最冷的冰雪,在她念出那句話時,驀地僵凍停止,就連抓住她的身子,抵靠在她頸間,預備咬下第一口的男人,巨大的身軀也同時僵硬。
  
  大手將她拉開了一些,幽暗的黑眸裡,充滿不可置信。
  
  「你說了什麼?」疼痛像是利刃,隨著那些字句戳入他的額上。那張俊美的臉龐,有些扭曲了。
  
  某種莫名的力量驅使著豆蔻,那些字句從胸口湧現到口中,她毫不遲疑的再度重複。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同樣的微亮紅光,隨著她吐出的字句,在他的額問亮趄。
  
  劇烈的頭痛,如無孔不入的蟲蟻,從他的額間,誇咬進他的腦中,那陣尖銳的疼痛,讓他只能咆哮鬆手,丟下到嘴的「美食」。
  
  雙腳落地的豆蔻,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有些不知所措。
  
  陰影褪去,原本有吞天之勢的男人,竟然緊閉雙眼,用雙手抱住腦袋,口裡不斷發出厲聲痛嚎。
  
  「你做了什麼?」他嘶吼著,俊臉慘白。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豆蔻連連搖頭,拒絕承認跟他正在承受的痛苦,有任何的關係。
  
  「該死!」
  
  憤怒的咆哮,震得森林都在顫抖。
  
  他額間的紅光,吸引了她的注意,仔細一看,那詭異的紅印,居然跟她掌心裡的文字一模一樣。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她又念道。
  
  可怕的咆哮變得更駭人,天地都在震動。他仰起頭來,大口喘息,那些音節有如釘子,一下又一下,重擊著他的腦子,幾乎要擊碎他的神魂。
  
  「住口!」他嘶吼著。
  
  「你額上的字,跟我手裡的一樣。」她訝異的察覺,兩者的差別只在於,她手心裡的紅印如今已毫無痛感,而他額上的文字,卻正在狠狠的折磨著他。「焰魔羅阿古夏雷騰?這是什麼?」
  
  巨大的身軀,因為錐心刺骨的劇痛,頻頻顫抖著。
  
  「別念了!」他大吼。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那是千古以來,始終被嚴密緊守,天地間最禁忌的名,只要得知了這個名,便能操控最難測的力量。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也是神族們,用來制伏他、囚困他,甚至書寫在絹上,封印了他五百年的咒語。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是他的名。
  
  雖然毀去了符咒,但是咒力卻還留在他身上,當這個人類小女人,念出他的全名,咒裡的另一種力量,就使他陷入劇痛。那種撕裂般的疼痛,逼得他幾乎想用雙手,直接挖出自己的腦子。
  
  眼看這驍勇的男人,突然間痛吼狂咆,豆蔻直忙閃到一旁去,就怕會被波及。那些巨大的岩石,在他的強大力量下,都輕易碎裂了,換作是她,被那寬厚的大手一揮,只怕連一點灰都不剩。
  
  手心裡的紅光,愈來愈微弱了,她攤開細看,只見到那些文字終於完全淡去,消失在她的血肉之中。
  
  「啊,字不見了。」她低聲嚷嚷,抬頭看去,卻瞧見形容狼狽的男人,慢慢的抬起頭來。
  
  冷汗浸濕他的黑髮,垂落在那雙銳利的黑眸前,他斷續喘息著,撐著痛得像是被扭擰萬次的身軀,艱難的站了起來。
  
  黑眸裡,閃現出凶光。
  
  自古以來,名字就有其咒力,而神族的咒術,讓他的名字成為最強力的咒文,
  
  一旦被旁人知悉,就等於讓那個人有了控制他的力量。
  
  他是堂堂的龍王,不論萬魔萬妖萬獸,在他面前只能顫抖臣服。被神族封印了五百年,對他來說,已經是奇恥大辱了,現在,又被一個人類的小女人,得到控制
  
  他的能力,他當然不甘心!
  
  他的名字,不能被洩漏。
  
  他的尊嚴,不能被褻瀆。
  
  他的力量,更不能被一個人類女子驅使。
  
  黑眸緩緩瞇起。
  
  眼前這個小女人,非死不可!
  
  毫無預警的,他縱身而起,勢如蒼鷹,猛地撲向角落的豆蔻。
  
  既然符字消失,化入她的身子裡,那麼他只要搶在她開口之前,把她的血肉吞進腹中,這個秘密就沒有再洩漏的危險,他更不用受制於一個人類。
  
  豆蔻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溫熱的氣息,再度撲襲頸間。她來不及說話,就驚覺到,頸間遭到一咬。
  
  她還沒開口尖叫,就聽見,耳邊傳來慘叫聲。
  
  「啊!」
  
  他陡然軟倒,強壯的頸間,竟出現了嚴重的咬痕,在他黝黑的頸項上看來格外醒目。
  
  「怎麼回事?」豆蔻茫然的問道。
  
  她摸了摸頸子,發現他先前輕咬的地方,也有著淺淺的疼痛。那痛覺很淡,淡得幾乎察覺不到,跟他痛不欲生的反應,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半晌之後,直到那陣撕裂身體的痛楚終於淡去之後,他咬牙切齒的抬起頭來,凶狠的瞪著豆蔻。
  
  「該死,你擁有咒力了!」他雙眼迸著精光,恨恨的看著她。
  
  豆蔻眨了眨眼睛,為了滿足旺盛的求知慾,好奇的發問:「什麼咒力?」
  
  他瞪著她,沒有說話。
  
  她只好自己猜測。
  
  「你是說,我因為那張符咒而得到力量?」她看了看手掌心,雖然已經看不見文字,但卻已牢牢記住。「是不是說,我只要念焰魔羅阿古——」
  
  「閉嘴!」他訾目欲裂,厲聲怒吼。
  
  喔喔,看來,他很介意那串文字呢!回想起剛剛的情形,要不是她在緊要關頭,念出那串文字,這會兒他肯定老早把她吞下肚了。
  
  想清楚來龍去脈,知道自己有了這項優勢,豆蔻總算鬆了一口氣,最起碼她暫時不需要擔心小命難保了。
  
  「所以說,我說什麼,你就必須乖乖做什麼?」有了籌碼後,她的膽子也大了,還笑咪咪的蹲在他身邊,一臉和善友好的模樣。
  
  「不要得寸進尺!」
  
  「哪有?」她抗議著,還歪著頭,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喂,你剛剛不是還想吃我嗎?為什麼只是輕咬一口,我沒喊痛,倒是你痛得哭爹叫娘的?」她對每件事情都很好奇。
  
  他臉色一沈。
  
  「我不會哭爹叫娘。」
  
  「那只是比喻嘛!」她不當一回事,繼續追問。「說嘛,為什麼?」
  
  他沈默著。
  
  那也是咒文的力量,神族在他的身上,設下一層又一層的禁制。甚至提防到他會殺了撕去符咒的人,於是賦予了那個人控制他的力量,只要那人感受到疼痛,痛楚就會增強千倍萬倍,回報在他身上。
  
  該死的,現在那些神族們,肯定都在天上,笑得樂不可支!
  
  「喂,你再不說話,天色都要黑了。」豆蔻站起身來,望著天際的黃昏雲彩。?°我出來太久了,得快點回去才行。」再不回去,雲大夫肯定要擔心了。
  
  那雙黑眸,瞪了她許久。半晌之後,他終於開口,用最咬牙切齒的口氣,說了一句話。
  
  「我跟你回去。」
  
  這是他作夢都想不到的一件事。他吃不了她、傷不了她,還必須好好看住她,免得她受到傷害,牽連他也一塊兒倒楣。這個笨女人,要是哪天被刀子刺傷,或是被妖怪咬傷,他只怕會活活痛死。
  
  瞧他臉色發黑,明顯是心情欠佳。不過,話說回來,這麼美麗的人,就算是生氣,也是好看極了。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她又丟出一個問題。
  
  他的反應,是冷淡的睨了她一眼,顯然是不願意回答。
  
  豆蔻聳了聳肩。「不說也沒關係啦!但是,你要跟我回去,就得先遵守約定。」
  
  這女人怎麼這麼煩?!「什麼約定?」他惡聲惡氣的問。
  
  她沒有被嚇退,還露出甜甜的笑。
  
  「首先,你不許吃人。」
  
  她慎重的補充,伸出食指,指著自個兒的鼻尖,無比認真的告訴他。「尤其是不能吃我。」
  
  他瞪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點頭,勉強同意她的要求。
  
  「還有,以後我說的話,你都要乖乖聽從。」她打蛇隨棍上。把條件盯得更嚴格。她可是親眼見識過,他那嚇人的壞脾氣,要是放任他亂來,只怕會天下大亂,所以呢,最好的方法,就是由她來控管這個危險人物。
  
  「女人,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的名字叫豆蔻。」她大方的告訴他。「另外,還有——」
  
  咆哮的聲音,再度炸開。
  
  「還有?」他簡直不敢相信。
  
  「嗯,這件事情最重要!」她強調,語氣跟表情都變得嚴肅了。
  
  天啊,這麼麻煩?!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懷念起被封印時的清靜日子。
  
  「到底是什麼?」他吼著問。
  
  豆蔻看著他,粉臉微微燙紅,卻還是認真的說道:「你得先找件衣服穿上,不能再光著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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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濃,東隅城裡的燈火,一盞又一盞的熄滅,人們大多陷入夢鄉之中。
  
  豆蔻特地等到月偏西山時,才躡手躡腳的,帶著不小心「撿」來的男人,趁夜色回到城裡。
  
  雖然說,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一件質地輕軟、玄黑色的衣裳穿上,遮蔽了那太過誘人的男性身軀。但是,礙於他頭上的那對角,極有可能嚇壞旁人,她還是選擇在夜深入靜的時候入城。
  
  所幸,她從小在東隅城長大,早摸熟了城裡的路徑,就算是夜色深濃,她也能用最短的時間,順利的把他帶回雲家坊。
  
  雲家坊是城裡最富盛名的藥坊。
  
  坊裡佔地廣闊,廳堂屋舍全以巨木雕琢,即使在入夜之後,仍顯得沈穩恢弘。藥房前堂,是雲大夫看診的地方,堂後則收藏無數藥材,鄰近幾城的人們,若是缺了任何珍貴的藥物,只要來到雲家坊,就一定找得到。
  
  雲大夫醫術如神,兼而藥理通達,不論任何珍稀難得的藥物,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說出名稱與用處。十幾年來雲大夫救人無數,不論富人或窮人,他都一視同仁,人們對他敬愛有加,莫不交相讚譽。
  
  其實,雲大夫的善良,豆蔻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五歲那年,水患成災,爹娘全都被大水沖走,要不是雲大夫好心收留她,她大概早就餓死在路邊,被野獸吃得精光了。
  
  這十五年來,雲大夫對她視如己出,教她辨認搜尋藥材。對豆蔻來說,雲大夫就等於是她的父親。
  
  深夜歸來,豆蔻加快腳步,一心想著要去向雲大夫報聲平安。隔著遠遠的,她就瞧見,竹軒裡透出燈光,照得門廊半亮。
  
  還沒走到竹軒前頭,竹門就已經打開了。
  
  「豆蔻,是你嗎?」輕柔的聲音傳來。
  
  「嗯,我回來了!」豆蔻急忙走上前,才剛踏進竹軒裡頭,她就從衣袋裡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株植物,高興的直嚷著。「雲大夫,你看,我真的挖到絳珠草了!」
  
  身穿白衣,髮鬢有些灰白的男人,露出淡淡的微笑,神情和煦,望著豆蔻的眼神,像是看著寵愛的女兒。
  
  「看你這麼狼狽,是不是在山裡頭遇見了什麼危險?」他擔憂的問道,審視著有些狼狽的豆蔻,甚至不去看那株珍奇難得的絳珠草。
  
  「沒事啦,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她眨著眼睛,故意略過那些驚險萬狀的過程不提。「我的手好好的,腳好好的,腦袋也好好的,都沒有被吃掉呢!」
  
  雲大夫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有人想吃你的手、你的腳跟你的腦袋?」
  
  「呃……」啊,糟糕,失言了!豆蔻急忙吐了吐舌頭。「沒有啦,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沒事的沒事的。」她叠聲保證著。
  
  眼看問不出內情,豆蔻的身上也的確沒有什麼傷痕,雲大夫這才作罷,換了個話題問道。
  
  「怎麼拖得這麼晚才回來?都錯過你喝藥的時辰了。」他問。
  
  烏溜的大眼,骨碌碌的轉了幾圈。
  
  「因為我在半途撿了這個傢夥,他非要跟著我,我只好帶他回來,才會耽擱了些時間。」她轉過頭去,對著「那個傢夥」喊道:「喂,快過來啊,別愣在那裡不動。」
  
  銳利的黑眸裡,閃過怒火的痕跡。
  
  從來沒有人,膽敢用「喂」這個宇,來叫喚他!
  
  他是血染人間的龍王,他是搗毀天界的龍王,他是將煉獄燒盡,讓神魔都膽怯不已的龍王。他擁有的力量,足以毀滅日月星辰,他生來就被萬物崇拜,他是——
  
  「喂!」
  
  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又喊了第二次!
  
  他深吸了一口氣。
  
  額角的青筋鼓動,怒火在他胸口跳燃著,然而,他卻無可奈何。
  
  他站在門前一動也不動,臉色愈來愈是難看,窗外濃暗的夜色,隨著他的情緒變得愈來愈陰暗,整座竹軒彷彿被一張看不見邊際的濃重黑網包攏,就連燈光也透不出去。
  
  還好,是雲大夫打破了僵局。
  
  他露出禮貌的微笑,詢問著豆蔻。「這位是?」
  
  「喔,他是我撿來的!」她決定只挑重點說,把危險的部分全部剔除。「他好可憐喔,大概是做了什麼壞事,所以被人處罰,壓在大石頭下,只露出一顆頭來。要不是被我發現,他還不知道要在那裡被困多久。」
  
  雲大夫點了點頭,望著門前那個態度倨傲的黑衣男人,和善的詢問著:「請問,該怎麼稱呼您?」
  
  豆蔻卻搶著回答。
  
  「阿羊。」
  
  黑眸驀地掃來,看著她的視線,比刀子還鋒利。
  
  滿臉無辜的豆蔻,無奈的攤開雙手。
  
  「不然,你自己說,你叫什麼名字。」這一路上,她已經問過他好幾次了,是他自己不肯回答的啊!
  
  「我的名字,不是人類能夠呼喚的。」他的口氣,比冬天的雪更冰冷。
  
  她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就叫你阿羊嘍?」
  
  他緊閉上眼睛,在心裡詛咒完所有的神人後,才咬牙開口,不情願的說出名字。
  
  「雷騰。」
  
  她恍然大悟。
  
  「啊,原來,那就是你的名字?」她的手指,輕點在唇邊。「我記得你的全文是——」
  
  「閉嘴!」
  
  哇,他的口氣跟臉色都好凶啊!
  
  豆蔻縮了縮脖子,把溜到嘴邊的字串,全都吞了回去。瞧雷騰的表情,像是她要是膽敢說出來,他就要當場伸手,把她的嘴給撕了。
  
  「不說就不說嘛,這麼凶做什麼?」她嘟囔著,抱怨他的心眼狹小。「哼,要是不想透露名字,就乾脆叫阿羊嘛,反正你頭上的角,根本就是羊角!」
  
  看不下去的雲大夫,溫聲叫喚道。「豆蔻。」
  
  「嗯?怎麼了?」她抬起頭來。
  
  「那不是羊角。」
  
  「啊?」
  
  「那是龍角。」雲大夫輕聲說道。
  
  龍角雖然少見,但他仍能一眼認出。
  
  「所以說,他真的是龍?」她滿臉詫異。
  
  雲大夫點了點頭。
  
  哇,龍耶!龍耶!這傢夥沒有說謊,他真的是龍!這是豆蔻有生以來,第一次遇見真正的龍。
  
  「對不起,我第一次遇見龍。」她嘴裡在道歉,眼睛卻還盯著雷騰的角。「而且,你頭上的角,真的很像是羊啊!」
  
  傳說數百年前,不論天上人間,都能見到飛龍四處翱翔。但是,一場戰役之後,大部分的龍都消失了,只剩下極少數的龍,偶爾還悠遊於天際。
  
  既然是數百年前的事情,那麼,就連雲大夫也沒見過真的龍吧?
  
  豆蔻轉過頭,湊到雲大夫身邊,小聲的再度確認。「大夫,你真的確定他是龍?不是品種罕見的羊?」
  
  雖然她說得很小聲,但雷騰還是聽到了。
  
  沒等到雲大夫回答,豈蔻就感覺到,那銳利的視線,像是一支支冷箭,朝她的後腦射來。
  
  她歎了一口氣。「他在瞪我,對不對?」她甚至還不用回頭,就能察覺到他蒸騰而出的怒氣。
  
  「沒錯。」
  
  唉,很顯然的,她是撿到了一隻脾氣非常不好的龍!還是說,所有的龍脾氣都不好?
  
  「請原諒她,」雲大夫的口吻,溫和而有禮。「她跟城內所有的人一樣,都未曾見過尊貴的龍。」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淡的輕哼。
  
  雲大夫淺淺一笑。
  
  「能見到您,雖然是無上的光榮,但人們無知,只怕會驚慌失措,引來不必要的禍事。」他若有所指的,望著那雙美麗的龍角。
  
  雷騰面無表情,伸手一揮,隱去了龍角。如今,除了那異常的美麗,他的外觀已與人類無異。
  
  在一旁的豆蔻,明確的知道了一件事。這傢夥愛聽好話!嘿嘿,太好了,她記住了!除了咒文之外,她又偷偷學會一個能使喚他的方法。
  
  豆蔻一邊想著,一邊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這一整日的經歷,已經讓她累壞了,尤其是滿山遍野的逃命,更是耗去她太多體力。倦意漸漸襲來,她揉了揉眼睛,很快的切入重點。
  
  「雲大夫,可以讓他留下來嗎?」她親眼看見,他在瞬間就消滅了那群妖魔。她在心裡盤算著,既然他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那麼,留下他應該是挺有用處的。
  
  「你希望怎麼做,就去做吧!」
  
  取得同意後,豆蔻轉過身來,露出愉快的微笑。
  
  「阿羊,呃,不對,雷騰,大夫說你可以留下來了。」她走到他面前,也不管他同不同意,逕自伸出白嫩小手,握住他的厚實大手。「走吧,夜深了,我帶你去找個地方休息。」說完,她就牽著他,往竹軒外頭走去。
  
  柔軟的小手,握起來小小的,有著暖暖的溫度。
  
  即使搜盡所有的記憶,雷騰也想不起,萬妖萬魔萬神萬獸中,有誰曾經對他做過同樣的事。
  
  第一個握住他手心的,竟是這個人類女子。
  
  才剛走出竹軒,後頭就傳來叫喚。「豆蔻!」
  
  「嗯?」
  
  「記得喝藥。」雲大夫提醒。
  
  「知道了。」她揚聲回答,腳步卻沒有停下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領著雷騰繼續往前走。
  
  兩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41:39

本篇最後由 gn00559922 於 2019-1-23 19:46 編輯


  天際才剛亮,雲家坊裡已經開始有人走動。
  
  千百種的藥材,就有千百種的處理方式。生薑、知母得用切;樓仁得用搗;杏仁與巴豆就要去其皮尖;漆要去腥、藻要去鹹;附子與天雄、鳥頭,皆用炮製,雲母、礬石還有枳實則用燒製,另外還有煉、熬、蒸、煮,酒制、姜制與蜜制等等不同方法。
  
  各種藥材的煉製方式,雲大夫只是偶爾指點,真正的負責人,則是豆蔻。
  
  她從小就天資聰穎,不論哪種藥材、哪種方式,都能過目不忘,加上日日上門向雲大夫求診的人,從不曾斷絕過,煉製藥物的重責大任,理所當然就落到她的頭上。
  
  這幾年下來,在她的督促下,雲家坊裡頭,已經有了一批熟練的藥工,煉出的藥物品質絕佳,不但救人無數,還可以賣得好價錢。只要是掛了雲家坊的名,藥物的價格就會攀升數倍。
  
  雖然前晚,忙到深夜才入睡,但芰蔻照樣起了個太早。
  
  簡單梳洗之後,她踏出房門,一反常態的,沒先去檢視日曝及露制的藥材,反而先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院落裡人來人往,分工合作,各司其職,只要是瞧見豆蔻的,都會滿面笑容的打招呼,和煦的氣氛比日光更溫暖。
  
  「豆蔻姑娘,早啊!」
  
  「早,」她點頭微笑。「陳叔,用過早膳了嗎?」
  
  「還沒,」中年男人搖頭,把廣場上一籮籮的桑根皮,仔細抖落乾淨,再俐落的翻面曝曬。「等曬完這批藥再吃。」
  
  「陳叔辛苦了。」
  
  「不會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又翻妥了幾籮的藥材。
  
  原本忙於工作的人們,逐漸靠攏過來。
  
  「豆蔻姑娘,您昨日入山去了?」有人好奇的問。
  
  「是啊!」
  
  何止入山,她還差點被妖怪吞了呢!
  
  「太危險了,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自個兒入山?」王嬤嬤皺著眉頭,不贊同的直搖頭。
  
  「自個兒一個人,才逃得比較快啊!」豆蔻笑咪咪的說,摟著臉色發白的老婦人撒嬌。「王嬤嬤,您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豆蔻姑娘是吉人天相。」
  
  「她昨日還採了絳珠草回來呢!」有人嚷嚷著,語氣裡充滿敬佩。
  
  老婦人還是滿臉擔憂。「絳珠草雖然難得,但是,不論是什麼珍奇藥物,可都比不上你的小命重要。」
  
  「是是是,王嬤嬤說的話,我一定記在心裡。」秀麗的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往後,不論上山下海,遇著任何危險,都會有人替我擋著,您就不需要再擔心了。」
  
  眾人露出好奇的表情。
  
  「是誰?」
  
  「是咱們屋裡的人嗎?」
  
  「屋裡的人,各有各的事要做,誰能陪登蔻姑娘出門?」
  
  「是啊,再說,誰有這麼大本事,能確保豆蔻姑娘安全無虞?」
  
  「難道,是花錢請來的獵戶?」
  
  豆蔻年輕貌美,一直是鄰近幾城的男人們心儀仰慕的對象,她的秀麗慧黠,更是遠近馳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她跟尋常姑娘不同,時常在外奔波,雲家坊的人們,心裡敬佩她,卻也擔心她的安危,
  
  對年輕姑娘來說,心懷不軌的男人,比飢餓的妖怪還要危險!
  
  之前,就有人提議要僱用身手矯健的獵戶,保護豆蔻的安全,但她為了維持雲家坊的生計,老早養成錙銖必較的性格,不論是誰提起要僱用獵戶的事,她一律搖頭說不,誰也勸不動她。
  
  這事,大夥兒都擱在心頭,默默擔憂著。誰知道,今日豆蔻卻主動提起了。
  
  「嘿嘿,我找到了一個適當人選,不用花錢,卻比那些獵戶不知厲害多少倍呢!」她笑咪咪的說。
  
  「那人是從哪裡找來的?」
  
  「撿的。」她神秘的一笑,紅唇潤軟,清澈的雙眸,在陽光下閃亮如寶石。「在山裡頭撿來的。」
  
  王嬤嬤重重歎了一口氣。
  
  「又是撿來的?」
  
  幾乎每一趟出門,豆蔻都能撿著「東西」回來,而且數量之多、品項之繁雜,更是讓人咋舌。
  
  她節儉成性,出門在外時,要是見到有便宜可佔,當然立刻出手。但是,她的心腸也軟,瞧見孤苦無依的老人或是孩子,也都一併帶回雲家坊。
  
  「這個不一樣,我會撿他回來,是因為他很有用!」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拒絕不了他。「你們先去忙吧,等會兒我就帶著他,介紹給大夥兒認識。」她信心滿滿的說道,穿過人群,繼續往客房走去。
  
  昨晚,她就是把雷騰安置在客房裡。
  
  客房整潔而舒適,但是,從雷騰陰沈不屑的臉色,輕易就可以看出,他對「居住品質」有多麼的不滿。當她宣佈,他可以睡在客房裡時,他露出的表情,像是她剛把一隻滑溜溜的活蛙硬塞進他的嘴裡。
  
  「睡這裡,可比睡石頭好!」她還認真的問。「你想再回去睡石頭嗎?」如果想睡石頭,她也是可以安排的啦!
  
  雷騰沒有回答。
  
  他一直瞪著她。
  
  等不到回答,豆蔻自動解讀,他對客房沒有別的意見——畢竟,他沒有開口抱怨任何事啊——疲倦的她,把「貴客」留在客房裡,就逕自回屋歇息了。
  
  飽飽的睡了一覺,她今早重回客房前,卻沒去敲門,反而先在客房外頭幾尺遠的地方,就先停下腳步。
  
  唔,不知道,他昨晚睡得如何?
  
  不論睡不睡得好,她可以肯定,他那惡劣的脾氣,肯定不會改變多少。
  
  擔憂自個兒隨便靠近,會被剛睡醒的他順手一揮,就當場慘死,豆蔻聰明的先揚聲喊道。
  
  「喂,是我啊!豆蔻啊!」她在窗外喊著。「你醒了沒有?」
  
  沒反應。
  
  「你還在睡啊?」
  
  沒反應。
  
  「該醒嘍!」
  
  還是沒反應。
  
  「龍都像你這麼貪睡嗎?」
  
  客房裡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疑惑讓豆蔻變得大膽,她故意踩出腳步聲,一邊靠近窗前,還不忘出聲警告。?°我過來嘍!」
  
  客房裡,空無一人。
  
  水汪汪的眸子裡,浮現濃濃的困惑。
  
  從窗欞往屋裡望去,屋裡不但沒有人,就連被褥也整整齊齊,根本不像是有人曾在上頭睡過一宿。
  
  怪了,人——呃,不,龍呢?他跑哪裡去了?
  
  豆蔻抓住窗欞,瞪大了眼睛,烏溜溜的眸子轉了轉,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卻還是沒瞧見雷騰的身影。
  
  一個念頭閃過她腦中。
  
  難道,他走了?!
  
  她很快的否定這個可能。
  
  昨日在山裡,可是這位「貴客」繃著一張臭連,對她主動提起,要跟她回來的。因為那些咒符,他不得不留在她身邊——
  
  啊,咒符!
  
  那些流動著詭異紅光的文字,早已看不見了,只有她溫潤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但她仍清楚的記得,那些咒文並不是消失,而是融進了她的血肉之中。
  
  她看了看掌心,又抬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客房。聰明的小腦袋,歪頭想了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定,不浪費任何時間,嘗試用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尋找雷騰的下落。
  
  紅嫩的唇,湊近掌心。她用最低最低的聲音,像是在訴說一個秘密般,輕輕說出了那個名字。「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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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痛極的咆哮,以及木石坍倒的隆隆巨響,從不遠處傳來,伴隨著人們驚慌失措的叫聲。
  
  廚房的牆面,破了一個大洞,破碎的磚石,還在不斷的滾落,陣陣的黑煙飄出,還伴隨著焦味。
  
  黑煙瀰漫中,傳來讓人心驚膽戰的怒吼。
  
  一瞧見黑煙到處亂竄,男人們手腳俐落,個個訓練有素,迅速從井裡打了幾桶水,紛紛往廚房衝去。
  
  只是,還沒跑到坍倒的牆邊,豆蔻已經抓著裙邊,飛快的跑了過來。她一面跑著,髮絲隨風飄蕩,餘下淡淡清香,發間的金絲鈴鐺,也跟著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危險!危險!」她邊跑邊嚷著,揮手阻止眾人上前。「停住,千萬別靠過去!」她不想任何人接近盛怒中的雷騰。
  
  男人們聞言,全都停下腳步,但眼看著黑煙亂竄,他們心裡也焦急得很。
  
  離廚房最近的男人,提著滿桶水,望著迅速跑近的豆蔻,心急如焚的說道:「但是,豆蔻姑娘,裡頭正在冒煙,說不定是失火——?±
  
  話還沒說完,他手中驀地一空。
  
  「你們後退,交給我就行了!」豆蔻提著搶來的水桶,匆匆吩咐了一句,接著就在眾人驚呼聲中,往黑煙濃密處奔去。
  
  濃濃的黑煙,嗆得她猛咳,雙眼被熏得淚水直流。
  
  「雷騰,是我!」她一邊咳著,還不忘自報身份,摸索著往廚房裡走。黑煙愈冒愈多,她睜著淚汪汪的眼,在煙霧中瞇眼,憑著長年的記憶,找尋到鍋爐的位置。果然,濃黑的煙霧就是從那裡竄出的!
  
  豆蔻當機立斷,提起水桶,用力朝鍋爐潑去。
  
  嘩啦!
  
  黑煙先是濃密,而後漸漸散開。豆蔻仔細一看,發現只是柴木坍倒,壓住了火苗,才會竄出黑煙,所幸這桶水也潑得及時,要是再多拖延一些時間,讓柴木都染上火,鍋爐裡竄出的,就下再是黑煙,而是熊熊大火了。
  
  確定火苗滅了,豆蔻鬆了一口氣。她轉過身去,卻赫然瞧見,一身濕淋淋的雷騰,就站在眼前的鍋爐後。
  
  「哇!」她驚叫一聲,連忙跳開。
  
  他在廚房裡頭,是她預料中的事情。只是,她沒有料到,他竟會渾身濕答答,活像是剛從水裡被撈起來的。昨夜隱去的雙角,今日也不見蹤影,任何人見著他,只會被他朧魅的俊美吸引。
  
  不過,就算是再俊美的人,被潑得渾身濕透,看起來仍舊狼狽不已。
  
  「你怎麼一身濕啊?」她脫口問道。
  
  怒氣蒸騰的眼,赤紅如血,迸射出駭人的目光。雷騰對她的問題,完全置若罔聞,他瞪著那張無辜的秀麗小臉,重重踏近幾步,俊臉扭曲,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字質問:「為什麼要唸咒?」
  
  她居然還一臉茫然!
  
  「什麼?」
  
  「咒文!我問你,為什麼要唸咒?」他悶聲低吼,額間還殘留著咒文發作的時候,那深如蝕腦的痛。
  
  豆蔻這才回過神來。
  
  「喔!」她的笑容甜美無比。「因為,我找不到你啊!」
  
  惱怒的抽息,迴盪在紊亂殘破的廚房中。
  
  雷騰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那道強力的咒文,足以封印他五百年,就連神族在使用時,也是小心翼翼、謹慎萬分,無數的大妖巨魔,更是對此咒垂涎不已,因為得知這咒文,就能掌控無敵的龍王。
  
  而她,竟然是用來找人。
  
  就為了找他,這個小女人輕易動用咒文,讓他一大早就頭痛欲裂。強烈的憤怒,讓他的骨節喀啦作響,掌心更是刺癢著,渴望的想捏斷她那白嫩纖細的頸項再把她大卸八塊。
  
  「我要撕了你!」雷騰咆哮怒叫著,結實有力的雙手,落到那瘦小單薄的肩上,當場就要把她——
  
  「等等!」豆蔻嚷著,小手往前平伸。
  
  俊美無儔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等什麼?你想求饒嗎?」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聲。」她仰起頭來,注視著那張俊臉。「你忘了嗎?弄痛我,等於是弄痛你自己,你會比我痛得更厲害喔!?±
  
  他的雙手,在她的肩上僵住了。
  
  該死,他的確是忘了!
  
  瞧見他那懊惱不已的表情,豆蔻雖然同情,卻還是忍不住問:「龍都像你這麼健忘嗎?」
  
  上一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當面詢問雷騰這類問題的傢夥,早就被他一掌打死,連骨頭都化成灰,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作夢都想不到,居然還有人膽敢對他如此無禮。
  
  要是可以,雷騰也渴望當場把這個小女人給殺了。但是,偏偏礙於咒文,他對她根本無可奈何。
  
  「喂,你還好吧?」嬌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身為罪魁禍首的她,仍是滿臉無辜。
  
  「就算找不到我,也不許再用咒文喚我。」他瞪著那張小臉,慎重警告。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我說不許!」
  
  她考慮了一下,很是為難。「但是,這很方便耶!」
  
  「不許!」
  
  看著雷騰陰沈的臉色,豆蔻只得小小退讓一步。「好嘛,你別凶,這次算我不對,可以了嗎?」
  
  「本來就是你的錯!」
  
  她歎氣。「龍都像你這麼小心眼嗎?」
  
  這次,雷騰要用盡全力,才能夠阻止自己不把這個女人當場抓起來,直接往破牆外丟出去。他深吸一口氣,用最尊貴嚴肅的口吻,慎重的告訴這個因為無知而太過大膽的女人
  
  「我不是普通的龍。」
  
  「喔?」
  
  「我是龍王。」
  
  她用很小的聲音問:「所以特別小心眼?」
  
  咆哮聲再度響徹雲霄。
  
  「啊,別吼別吼,算我沒問啦!」豆蔻搗住耳朵,張著小嘴哇啦哇啦的大喊,消極的想抵銷一些音量。「對不起啦,你不要再吼了!廚房都快被震垮了,要是我受傷了,你也會很麻煩啊!」
  
  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她所言不假,滿腔怒火的雷騰,只得停下咆哮,瞇著一雙怒意燎燃的眸子,瞪著縮在牆角的小女人。
  
  確定聲音止息,廚房也不再劇烈搖動後,豆蔻慢慢抬起頭來。瞧見雷騰的臉色,她露出最友善的微笑,急忙站起身來。
  
  「你一定是肚子餓了,所以脾氣才會這樣壞。」她下了結論,打算用食物來彌補兩人間的「小誤會」。
  
  「來,你等等,我現在立刻就找些食物給你——給你——」掀開鍋子的她,驀地一呆。
  
  算算時間,大夥兒都還沒吃早膳,就算廚房裡頭被雷騰弄得亂七八糟,但是幾十人份的食物,那些晶瑩得像玉的米飯、香噴噴的烤雞、軟嫩嫩的豬肉,跟小山似的蔬菜與水果,都跑到哪裡去了?
  
  豆蔻錯愕的翻來找去,卻發現所有的鍋盤全都一乾二淨,瞧不見食物的蹤跡。找了半天,她只在廚房的角落,看見吃剩的骨頭與果皮。震驚不已的她,緩慢的回頭,看著表情傲慢的雷騰。
  
  她的心裡,浮現不祥的預感。「食物呢?」她問。
  
  「被我吃了。」比起五百年前,人間的食物倒是進步了不少,豐盛的一頓早膳,吃得他心滿意足,龍心大悅。
  
  「全部?」
  
  「對。」
  
  豆蔻只覺得一陣暈眩。
  
  他俊美的容顏上,看不見半點愧疚。她懷疑,他是不是生來就不知道愧疚是什麼東西!
  
  「那是五十幾個人的早膳耶!」
  
  「是又怎麼樣?」
  
  「你就不怕撐死嗎你?」
  
  她不敢置信,還在鍋碗裡翻找,卻仍找不到食物蹤跡。「你是多久沒吃東西了?」
  
  「五百年。」
  
  豆蔻轉頭,眼兒圓圓直盯著他。
  
  哇,五百年?!那可是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呢!
  
  如果這傢夥沒說謊,那麼,五十幾人份的食物,會轉眼間消失不見,也算是情有可原。只是,他這麼會吃,實在超過她的預期太多太多,她在心裡盤算著,是不是等不到她好好利用雷騰,雲家坊就先被他吃垮了。
  
  廚房外頭,傳來人們的叫喚。「豆蔻姑娘!」
  
  「您還好吧?」
  
  「我們這就出去了。」豆蔻連忙揚聲。
  
  「等等,還不要進來。」她深吸一口氣,平撫震驚的情緒,朝外喚道:「陳姨與唐家大姊在嗎?」這兩位在雲家坊裡,負責的就是眾人們的膳食。
  
  清脆的女聲響起。「姑娘,我們都在。」
  
  「廚房裡冒煙又冒火的,我莽撞的提了水進來,不小心毀了大夥兒的早膳,請你們盡快另外準備一份。」
  
  「知道了。」
  
  「啊,別忘了雲大夫那份。」
  
  「是的。」清脆的女聲回答。「雲大大那份,我們會盡快送去的。」
  
  「多謝了。」
  
  豆蔻忙著跟外頭的人對話,雷騰卻逕自往外走去。她心裡一急,想也不想的伸手,扯住他那身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黑色衣裳。
  
  「好吧,這是你逼我的。」她退開一步,小手也縮了回來。「等會兒頭又痛了,可不要怪我!」
  
  高大的背影,驀地一僵。雷騰背脊竄過一陣陣的寒意,敏銳的本能正在警告
  
  他緩慢的回過頭來,瞇眼瞪著她。「你想要做什麼?」
  
  「你說呢?」她故意不看他。
  
  雷騰不擅長猜謎。但是,瞧見那雙晶瑩水眸裡透露出的狡獪光芒,他立刻知道,這個小女人在動什麼腦筋。
  
  只見她抬起頭來,故意笑得好溫柔,還舉趄小手,攤開白嫩的掌心,像是掌中寫了什麼秘密似的,用另一手的食指,在掌間傭懶的畫著小圈子。
  
  他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
  
  「住口!」雷騰吼道。
  
  「我什麼都還沒說啊!」她無辜的眨了眨長長的眼睫。
  
  他的臉色鐵青,沈聲警告。「不許唸咒!」
  
  她考慮了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說道。
  
  「其實,我也不希望一大早就鬧得你頭疼。只是,你留下這個爛攤子,我好心好意來幫忙,你卻想掉頭走人。嘖嘖嘖,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她抿著嘴邊笑,邊眨了眨無辜的大眼。
  
  雷騰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有生以來,不知歷經多少歲月,他首度品嚐到,受制於人的痛苦滋味。
  
  該死的咒文!
  
  該死的女人!
  
  「你該死的想要我怎麼做?」他不甘願的問,口吻火爆。
  
  「首先,你的禮貌需要改進。」她不厭其煩,對著他諄諄教誨,如夫子在教導學生。「還有,既然你待在雲家坊,那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廚房這兒既然是你弄亂的,就該由你收拾。」
  
  雷騰深吸一口氣,緊閉起雙眼。他捏緊拳頭,高大結實的身軀,因為極度的忍耐而輕輕顫抖著。
  
  豆蔻卻還有話說。
  
  「雲家坊裡的規矩,是不許有人吃白食,你要留下,就得跟其他人一樣,用工作換取食物。」
  
  他驀地睜開眼。「我是龍王!」
  
  「所以呢?」
  
  「我不需要工作。」他說得理直氣壯。
  
  豆蔻翻了翻白眼,耐著性子問道:「那你都在做什麼?」
  
  他露出野蠻的笑意。
  
  「打仗。」火熱的光芒,從他眼裡輻射而出,他彷彿又看見往日那烈焰沖天、鍾甲連天的景況。「我領著妖魔去打仗,打贏了每一場戰爭,只要是由我指揮,不論對方是——」
  
  豆蔻卻是毫不留情,對著因昔日的回憶而熱血奔騰、雙眼閃亮的雷騰,潑了一大桶的冷水。
  
  「這裡不需要打仗,你的專長一點用也沒有。」她下了結論。「所以,你必須工作。你吃了多少人份的食物,就得做多少人份的工作。」這是重點。
  
  美好的回憶中斷,眼前只剩殘酷的現實。
  
  雷騰咬緊牙關,知道自己只剩下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殺了這個女人,跟她同歸於盡;第二個,就是他暫時收斂,忍辱負重,聽從這個女人的指揮,找尋掙脫咒文束縛的嘰會。
  
  燃燒的怒火,好不容易,被他硬生生壓下。他雖然衝動,但是絕對不愚蠢。
  
  「你要我做什麼?」他沈聲問。
  
  太好了!爭取到指揮權的豆蔻,努力克制著,不要露出笑容,免得太過刺激雷剩。「首先,你得先把廚房恢復原狀,然後我再陪著你,去跟大夥兒打招呼。」
  
  見他難得讓步,她也把握機會,毫不客氣的一股腦兒的把話都說明了。
  
  「既然你要跟著我,那就要負責保護我,還有出貨前的藥材,要是有人要求你也得幫忙搬。」簡單來說,就是不論什麼雜事,他都得出力就是了。
  
  「只有這樣嗎?」雷騰諷刺的問道,額角的青筋,正隱隱抽動著。
  
  豆蔻甜蜜的一笑。「放心,想要追加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
  
  他看著她,幾乎要把牙都咬碎了。
  
  瞧那張俊美的臉龐,滿是不情願,她決定好心一點,也釋出善意,換取雙方的和平。
  
  「別擔心啦,我也不會虧待你的。」她走上前來,像只靈巧的小動物,輕巧的靠近一隻猛獸。「你要是有什麼要求,也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幫你設法的。」
  
  「是嗎?」他睨著她。
  
  懷疑的語氣,激起了她的鬥智。「怎麼,你不相信啊?」
  
  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回答。
  
  沈默,是最大的挑釁。
  
  豆蔻可嚥不下這口氣,她翻好椅凳,撩裙往上頭一站,刻意與高大的他平視,小臉往前湊得更近。
  
  「你有什麼要求,現在就說吧!」她豪氣的揮手。
  
  深沈的眼,緩慢的抬起,望進那雙清澈的眸子裡。灼亮的視線,滑過她秀麗的五官、單薄的肩,以及衣衫下頭曼妙起伏的少女身軀。
  
  「我的確缺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湊得更近更近,近到可以在他的眼瞳裡看見自己、近到可以聞嗅到他深沈緩慢的呼吸……以及他乍然改變,如猛獸般的侵略眼神……
  
  女性的本能,讓她匆忙想退開。
  
  但是,雷騰的動作,遠比她迅速。當他出手的時候,所有的獵物就只能束手就擒。
  
  就在眨眼之間,豆蔻被抓住了。
  
  她來不及閃躲、來不及逃避,甚至還來不及念出咒文抵制他這太過接近的侵襲,只能被拉入他的懷中。
  
  男性的胸膛,熨燙著她的曲線,屬於他的溫度與氣息,就像是一個無形的牢籠,將她禁箍在他的胸前。
  
  男性的薄唇,靠到她耳邊,輕聲說道。
  
  「女人。」雷騰緩慢的告訴她。「我需要女人。」
  
  而後,熱燙的薄唇貼了上來,封緘了她的紅唇,把她的聲音與呼吸,一併悉數吞沒。
  
  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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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47:47


  豆蔻瞪大了眼。
  
  她從來沒有被男人親吻過。
  
  當然,她也從來沒有被龍吻過——還是一隻俊美無儔的龍!
  
  她無法喘息、無法動彈,迷濛的雙眸,望進雷騰黑瞳深處,那簇熊熊燃燒的烈火,教她不自覺迷失在其中。
  
  他暖燙的氣息、他炙熱的體熱、他靈活的唇舌、他粗糙的大手,都讓她完全無法思考。今生今世,她還不曾跟誰這麼親暱過。
  
  那熱烈的吻,有著讓入迷醉的氣息,讓她難以抵抗,幾乎就要失去意識,任這男人對她為所欲為……
  
  砰!
  
  焦黑的木頭,像是挑好時間似的,就在這時坍倒,發出巨響。
  
  那聲巨響,倒是讓豆蔻驚醒過來了。
  
  她眨了眨雙眼,先是茫然的看看雷騰,然後再看看自己,那雙清澈的眸子,因為震驚而愈睜愈大。
  
  哇!她怎麼……他怎麼……他們怎麼……她羞紅了臉,這會兒才明白了,自個兒的「處境」。他他他他他他他……他居然把她壓倒在桌上!
  
  「雷騰,快放開我!」她驚慌的猛推他。
  
  健壯的身軀不動如山,還是緊壓著身下柔軟的嬌軀。
  
  「為什麼?」他啞聲回問,嗅聞苦白嫩頸間,那少女的清香,還邪惡的舔吻著她的耳垂,低喃的誘哄著:「感覺很好,不是嗎??±
  
  溫熱的氣息,以及他的舌尖,帶來太過鮮明的感官刺激,讓青澀的豆蔻,不由自主的戰慄著。
  
  她小臉通紅,用力抵抗著,小手撐在他胸前。「才、才沒有……你、你快點放開我……」
  
  他瞇起了眼。
  
  「沒有?」
  
  這可是對他的男性魅力,最嚴重的汙辱。
  
  為了拆穿這個小女人的謊言,他粗糙的大手,直接探入她的衣裙裡,摸上她細緻滑嫩的腿。
  
  豆蔻差點跳了起來。太過分,他怎麼可以……啊啊啊啊,討厭,他想做什麼?他的手在摸哪裡?!
  
  驚慌與害羞,幾乎要把她淹沒了。為了快快脫離「魔掌」,她深吸一口氣,張開小嘴,毫不猶豫的喊道:「焰魔羅阿古——」
  
  寬厚的巨掌,火速搗住她的小嘴。
  
  「唔,唔唔唔唔唔唔!」她有口難言,卻還在拚命掙紮,嘴裡吐出模糊的抗議聲。
  
  臉色鐵青的俊顏,靠到她的眼前。「不要老是把咒文掛在嘴邊!」
  
  回答不出來,她只能瞪著他。「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可惡,快放開她啦!
  
  白嫩的小手,拉住行兇的大手,拚命想要掙脫。無奈她力氣微小,根本拉不開他的厚掌。她不肯死心,用力去扳著他的手指,卻還是徒勞無功。
  
  瞧著努力不懈、脫逃意圖十分明顯的豆蔻,雷騰的眼角抽搐,惱怒不已的瞪著她。
  
  他的男性魅力,在今日居然首嘗敗績!
  
  以前,從來沒有女人曾反抗他,只要他想要,就算是貞節烈女,都會跪在他腳下,殷切的渴望他的恩寵。
  
  偏偏,身下這個小女人,對他的青睞,非但半點也不覺得榮幸,還拚了命的反抗。
  
  當然,他可以罔顧她的意願,強行得到她。但是,他可是堂堂的龍王,要是連個小小的女人都不能馴服,還需要用上暴力,他的尊嚴要往哪裡擺?
  
  被悶得快窒息的豆蔻,擰眉瞪著雷騰,小手胡亂撲打著他強而有力的手臂,拚命示意他快點放手。
  
  像是過了一百年那麼久,終於,雷騰鬆開了手,從她身上退開。
  
  呼!
  
  差點被悶死的豆蔻,大大的喘了兩口氣,緊接著迅速翻身,連跑帶跳的躲到角落,雙手還不忘揪緊胸前的衣襟。
  
  「你、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她指控著。
  
  「什麼事?」
  
  惡劣,他還裝傻!
  
  豆蔻氣呼呼的猛跺腳。「對我亂來啊!」
  
  縱然她氣得臉兒紅紅,雷騰卻沒有半點悔意,甚至還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是你自己問,我有什麼要求,還說會全力為我設法的,不是嗎?」
  
  「呃,」她臉兒微紅,卻仍不肯退讓。「對,我是說過沒錯。但是,哪有人的要求會是要……要……」唉啊,她說不出口啦!
  
  他倒是替她接了話。
  
  「女人。」雷騰冷冷的說道:「我已經五百年沒有女人了,要是你不自願,就得去替我找一個來。」
  
  「什、什麼?!」她嚇得都結巴了,還用盡全力的搖頭。「不行!絕對不成!」
  
  雷騰冷笑著。人類,果然是最不守信用的種族!他輕蔑的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等等,你要去哪裡?」見這「危險人物」,不知要去哪裡為非作歹,豆蔻急忙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去找女人。」他斜睨著她,譏誚的一笑。「你不肯自願,又不肯實踐諾言,那我自己去找,總成了吧?」
  
  「不可以,我不準!」豆蔻大叫。
  
  開什麼玩笑,讓他出去找女人,肯定會鬧得滿城大亂的!要是一個不小心,讓他拐著個黃花大閨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善後才好。
  
  那斬釘截鐵、沒有任何通融的拒絕,讓雷騰瞇起了眼。
  
  「為什麼不行?」
  
  「我不知道五百年前是怎麼樣,但是,現在你要是想對女人——嗯……輕薄,除非你娶了對方。」
  
  「娶?!」
  
  「對。」雷騰冷嗤一聲。
  
  「尊貴的龍王,不可能娶弱小的人類為妻。」
  
  「那你就不能碰那些姑娘!一個都不成!」她雙手插腰,極力反對。
  
  他額角的青筋,開始抽動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雷騰幾乎要舉起手,箝住那纖細的頸項。但是,他不能傷她,她受到的皮肉痛,會百倍千倍的加諸在他身上。
  
  他半瞇著黑眸,打量著眼前的小女人,眸中閃過灼熱的火光。她身上的香氣,還縈繞在鼻端;她嘴裡的甜蜜,猶在嘴裡舌上,那滋味好得出奇。
  
  「要我不碰那些女人可以。」他突然說道,很大方的退讓,俊美的容顏湊到她眼前。「你給我。」低沈的聲音,蘊含無限魔力。
  
  瞧著那雙醉人的無底黑眸,她差點又被他的魔力蠱惑。好在,有了前車之鑒,她努力保持理智,還匆匆退開幾大步。
  
  「不行!」
  
  見他臉色愈來愈難看,豆蔻擠出笑容,試圖說服他。
  
  「你是尊貴的龍,當然無所不能,就算暫時不碰女人,也難不倒你吧?」她學著雲大夫,又是哄又是勸,專挑好聽的話。「這樣吧,等找到解咒的辦法,咱們就一拍兩散,你想做什麼都行。」
  
  他的臉上,出現詫異的表情。
  
  「你要幫我找尋解咒的方法?」
  
  「當然。」豆蔻眼也不眨的直點頭。「喏,我也不想老是叫你的——」
  
  「嗯?」
  
  見他凶狠的橫過一眼,她心頭一跳,連忙改口。
  
  「我是說,我也不想老是念那咒文,搞得你頭疼,到時候又弄得人仰馬翻,屋垮牆裂的,我還得請人來修呢!」
  
  黑眸靜默的盯著她,眸底的灼熱火焰,卻始終沒有滅去。
  
  那炙熱的眼神,害她本能的又把衣襟抓緊。「現在呢,你得幫忙做事,不許對女人亂來,尤其是不許對我亂來……」
  
  「要是你對我亂來呢?」他問。
  
  轟!
  
  她的臉好像著火了。
  
  「我才不會!」她強調著。「總之,只要你能做到這些事,我就不隨便唸咒,還會幫你尋找解咒的方法,好嗎?」說完,她還鼓起勇氣,朝他伸出小手。
  
  看著那懸在半空的小手,雷騰雖然滿心不悅,但礙於情勢比人強,只能紆尊降貴的伸手,與她交握。
  
  「那就這麼說定了喔!」
  
  豆蔻甜甜的一笑,然後閃電般的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要不是雷騰確定,自己的眼力比鷹隼更銳利,他還真會懷疑,自個兒是不是眼花了。
  
  因為,他居然瞧見,主動要求握手言和的豆蔻,在抽手之後,把手用力的在裙子上擦抹了好幾下,彷彿是剛剛沾了什麼髒東西。
  
  這個女人,竟然敢嫌棄他?
  
  雷騰瞇著眼睛,壓下了憤怒,在心中暗暗發誓。
  
  總有一天,他會要讓她,主動的前來懇求,匍匐在他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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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天白雲,輕風徐徐。
  
  手裡拿著小皮鞭,豆蔻心情愉快的哼著小調,駕著驢車離開桃花村,往東隅城的方向駛回去。
  
  今日,她起了個大早,拿著三斤的藥材,去桃花村換回一百斤的米糧。這些米糧,足夠讓雲家坊裡的人們,吃上好一陣子了。
  
  心情愉快之餘,她還偷偷的轉頭,瞧了瞧身後那躺在車板米糧上,閉眼休憩的雷騰。
  
  這傢夥,果然是做苦力的料啊!
  
  多虧了雷騰力大無窮,讓她省了許多功夫。要不然,今日的交易就得需要有人幫忙抬米糧,還得再找兩個人來護糧,多麼耗費人手啊!
  
  現在有了雷騰,從搬運到護糧,靠他一個人就搞定了。
  
  這幾天,這傢夥吃得可多了,幸好他一人可當百人用,吃得多也沒人多說些什麼。不過,除了她之外,別人也叫不動他,她若不說,他就不做,只是她若說了,他倒也不會囉嗦。
  
  麻煩的是,那雙黑眸眼裡的火光,一天比一天嚇人。
  
  不僅如此,她還察覺到,他健壯的身軀上,總散發著誘人的氣味,教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往他身上靠去。而且,那誘人的氣味,還隨著他灼熱的眼神,變得愈來愈是濃郁。
  
  每次,她不小心碰著他時,手心就會好熱好熱,那股熱直竄心頭,怎樣也擦不去,教她手癢心也癢。
  
  當他對著她的耳朵吹氣;當他把她困在牆邊;當他伸手撫過她的腰臀時,她聰明的小腦袋,就會變成像是剛蒸熟、搗爛的米團,黏呼呼的、熱騰騰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雖然,每次她總會即時恢復理智,把心懷不軌的雷騰推開。但是,他對她的誘惑,愈來愈是強烈,有好幾次,她幾乎就要失去理智,飛奔進他的胸懷,像只撒嬌的小貓般,在他懷裡直磨蹭……
  
  「中午了。」
  
  想得太過入神,那低沈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
  
  「你說什麼?」她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中午了。」他說道:「我餓了。」
  
  說話的同時,他又湊上前來,在她白嫩的頸間,深吸了口氣。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成了待宰肥羊,就等著他一張口,便能把她吃干抹淨。
  
  豆蔻驚得往旁一縮,差點就要摔下驢車。幸好,他及時出手,把她抓了回來,穩穩的放回原位。
  
  「你小心點。」他叮囑著。
  
  她的心中,才剛開始醞釀感動的小泡泡,卻又聽見他補了一句。「要是你掉下去,痛的可是我。」
  
  波囉波囉!
  
  可憐的小泡泡們,全被他的冷言冷語戳破了。
  
  見她呆愣愣的,滿臉的失落,不知在想些什麼。雷騰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小臉。
  
  「女人,你沒帶吃的嗎?」
  
  他靠得那麼近,熱燙的氣息,都噴灑在她臉上。她胸門像是有小鹿在跳舞,粉頰也變得嫣紅,因為慌亂過度,她想也不想的伸手,巴住那張俊美的臉龐,用盡全力的推開。
  
  「當然有!你你你……你別靠我那麼近!」
  
  這個女人,竟然又把他推開!雷騰無名火起,正準備要發飆,卻看見她飛快的抓起包袱,塞進他的懷裡。
  
  「喏,你看,是烙餅。我一早就備好了!」
  
  「只有餅?」他不滿的挑眉。
  
  她保持鎮定,連忙說道:「當然還有肉。」她又拿出一個油布包。
  
  他抓著那包烙餅,從後頭的車板,跨到了前頭的座椅上,撩趄衣袍,坐在她身旁,逕自打開包袱,大口吃了起來。
  
  「啊,你等一下啦!」豆蔻急忙把驢車停妥,打開了油布包,裡面有著醃漬燒烤過、切好的肉片。
  
  她拿走了一片烙餅,把肉片放到烙餅上,又從第二包油布包裡,拿出了青蔥,一起擱上,再捲起來遞給他。
  
  「來,吃吃看。」
  
  真麻煩!
  
  雷騰低下頭來,咬了一口。
  
  她原本以為,他會接過卷餅,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湊過來,直接從她手裡吃了起來。他的唇,擦過她的指,陌生又熟悉的熱燙又再度燃起,羞得她莫名心慌,差點就要失手,把卷餅給掉了。
  
  她喘了一口氣,卻惹得他抬眼,看了看她。「呃,」她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認真的問他:「好吃嗎?」
  
  「勉強可以。」
  
  他話是這麼說,但卻是一口接一口,轉眼就把卷餅吃得一乾二淨。吃完之後,他無聲的看了她一眼。
  
  豆蔻立刻反應過來,又做了一個卷餅遞給他。這次,他把卷餅接了過去,自顧自地吃著。
  
  「慢慢吃,還有很多。」她從腳下又拿出另一個包袱。「這包是甜的,加了蜜糖的。」她打開包袱,裡頭的烙餅飄出甜香。
  
  瞧見他吃得飛快,餅屑掉得到處都是,還沾了他的嘴角。她熱心的天性覆蓋了理智,竟主動伸出手,替他拍掉嘴邊跟衣裳上的餅屑。
  
  軟軟的小手,拂掉了餅屑,動作自然而從容,卻讓雷騰心中,閃過前所未有的陌生滋味。
  
  千萬年來,他早已習慣了人們的尊敬、人們的恐懼、人們的痛恨,以及人們的疏遠。但,他從未嘗過人們的和善,以及這種讓他心頭有種奇異悸動的親暱舉止。
  
  他見過的所有人與妖,都對他敬而遠之,唯獨這個小女人,對待他的態度,不像是對待異類,反倒像是在對待同伴。
  
  同伴?
  
  尊貴的龍王,跟弱小的人類女子,會是同伴?
  
  這荒謬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換作是以前,他肯定會嗤之以鼻,但是如今,那念頭卻自然而然的浮現。
  
  雷騰倏地撇開了臉,重新吃起了肉餅。
  
  沒有察覺到他的表情有異,豆蔻拿出甜餅,善盡「飼主」的義務,極力想把他餵飽。
  
  「來,也吃塊甜的,很香呢。」
  
  她一邊說著,正準備要把甜餅遞給他,耳邊卻忽然聽見有奇怪的聲響。
  
  雷騰手裡的還沒吃完,卻也湊了過去,貪著要咬她手裡的甜餅,誰知她卻突然帶著餅轉身,害他咬空了一口。
  
  「那是什麼聲音?」她疑惑的問。
  
  他暗自發怒,還沒開口,她膽大包天的伸手,竟然把他手裡的也搶去了。
  
  「先別吃了,安靜點。」
  
  「女人!」食物被搶,他不爽的低咆著。
  
  「別吵,你聽,好像有哭聲耶!」
  
  那細微的聲音,雷騰其實老早就發現了,只是不想理會,沒想到還是被她察覺到了。
  
  豆蔻側耳傾聽,過了一會兒,她再也忍受不住好奇心的撩撥,輕盈的跳下驢車,一溜煙鑽進路旁黑黝黝的森林裡。
  
  又是一件麻煩事!
  
  雷騰在心裡暗自咒罵,縱然不情願,也只能跟著跳下驢車,緊緊追在她的身後跑去。
  
  誰知道,她胞得比兔子還快,他跨了幾個大步,一把抓住她。
  
  「女人!」
  
  「我叫做豆蔻。」面對他的怒氣,她半點也不害怕。「你聽你聽,真的有哭聲嘛!」
  
  她豎起耳朵,循聲望去,這才赫然發現,在一棵芭蕉樹下,坐著一個小小的娃兒。
  
  娃兒身上穿著紅肚兜,戴著大金鎖,有著胖胖的腿、肥肥的手和圓圓的臉,還有一雙水汪汪的眼。
  
  「是個娃兒耶。」她驚呼出聲,掙脫雷騰的大手,撩起裙邊,跑到那小娃兒面前。
  
  「娃娃,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爹娘呢?」
  
  娃兒看起來才幾個月大,當然不可能回答她。只是,瞧見她友善的笑,啜泣也慢慢停了下來,娃兒張著烏溜溜的大眼,嘴裡含著拇指,好奇的瞧著她。
  
  「來,和姨一起,姨帶你去找爹娘。」豆蔻見他乖巧,不禁伸出手,想將他抱起來。
  
  只是,怪事發生了。
  
  她原本以為,這小娃娃了不起幾斤重,但是這一提一抱,他卻仍是動也不動。
  
  「咦?奇怪了。」她一愣,以為自己使力太小,不禁重新再來一次,將兩手伸到娃娃的胳肢窩下,使勁一提。
  
  這一回,她力氣用得可大了,可娃兒眨巴著大眼,還是不動如山。
  
  豆蔻歪著頭,困惑的打量娃兒,卻陡然發現,小娃娃頭頂上柔軟的黑髮裡,長了兩隻黑色的小角。
  
  她愣住了。
  
  娃娃吸著小鼻子,歪著頭瞧她,看起天真無邪得很,但他的腦袋瓜上,的的確確長了兩隻角。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那烏溜光滑的小角一下。
  
  「天啊,你是羊嗎?」她脫口而出。
  
  低沈的聲音,像是雷鳴般響起。「他是龍!」
  
  啊,原來如此,難怪她就覺得那雙小角挺眼熟的,原來是雷騰頭上那雙大龍角的縮小版。
  
  「原來你是龍啊,難怪這麼重。你怎會一個人在這兒呢?」她柔聲的問著,就怕嚇著了他。
  
  小小的娃兒,只是眨巴著大眼,無辜的望著她。
  
  見他年紀小小,卻獨自被丟在荒郊野外,她實在是不忍心。只是,當她轉過頭去,卻看見雷騰滿臉厭煩,根本不打算伸出援手。
  
  她只能自力救濟,主動開口。「雷騰,你想,他為什麼一個人在這?」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啊轉。
  
  「我怎麼知道。」他冷冷的俯視著心懷鬼胎的小女人。
  
  「呃,可是,你不是說,你是龍王嗎?」
  
  「那又怎麼樣?」
  
  「既然是王,那不就是代表,所有的龍都該歸你管嗎?」
  
  「沒錯。」他抬高了下巴。她雙眼發亮。
  
  「啊,那麼,你一定有辦法,能夠召喚他的爹娘?」
  
  他挑了起眉,哼哼冷笑兩聲,斬釘截鐵的吐出三個字。「我、不、要。」
  
  豆蔻跳了起來,大驚小怪的說:「為什麼?你做不到嗎?」
  
  「我當然做得到,但是我不要!」開什麼玩笑,他受制於「人」,而且還是個小女人的事,若讓其他的龍知道了,教他這張臉往哪兒擺?
  
  眼見激將法沒用,她只得改弦易轍,轉用柔情攻勢。
  
  「可是,你們是同類,他又還那麼小,要是一不小心,被其他妖怪發現,一口把他吃掉的話,那怎麼辦呢?」
  
  「他要是在這裡被吃了,也是他的命。」他淡淡的說道,雙手抱胸,斜睨著豆蔻。
  
  她直盯著雷騰,緊咬著下唇。
  
  沒錯,她當然可以用咒文相逼。但是,她已經答應過,不會隨便用唸咒,害他頭疼了。
  
  這些日子,雷騰基本上也都還算守信用,沒有隨便勾引女人,只要她開口,任何勞動工作,他都一肩扛起,絕不囉唆。
  
  相處愈久,她就愈容易忘記,他其實不是人類。她甚至開始認為,那些關於龍王的殘酷傳說,都是以訛傳訛,他其實並不殘忍。可是,如今他冰冷的語言,讓她覺得好心寒。
  
  看著眼前的小女人,那雙清澈的眼兒,慢慢的、慢慢的,流露出失望的眼神。他的心中,竟然微微一緊。
  
  她那模樣,莫名的讓他更加不悅。
  
  雷騰沈默了半晌,終於還是咬了咬牙,怒瞪著她問道:「他不是人,你為什麼要在乎他的死活?」
  
  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
  
  「是不是人有什麼關係?」她問。
  
  他一時之間,居然啞口無言。
  
  那雙眼眸裡,沒有任何的困惑,只有純粹的娟一然。她是真心認為,不論是不早人類,扶助弱小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是天真?還是愚笨?還是他聽說了很久很久,卻從未親眼見證過的善良?
  
  「你忘了,之前我還想吃你。」他提醒。
  
  「可是你沒有啊。」
  
  「如果,他的爹娘也想吃你呢?」
  
  秀麗的小臉,略略的一僵。在雷騰提起之前,她的確從未想過會有這種可能性。沒錯,她不想被吃掉,但是也不願意,因為恐懼而扔下龍寶寶不管。
  
  不知何時,天上飄來一片烏雲,沒有多久,就開始飄起細細的雨絲。
  
  豆蔻抱不動娃兒,又不願意走,也沒再求雷騰幫忙,只是默默的拉來一片很大的芭蕉葉,替自己跟龍寶寶擋雨。
  
  這個倔強又該死的女人!
  
  雷騰在心裡暗罵幾聲,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他驀地跨步上前,伸手彎腰,一把將娃兒撈了起來。
  
  躲在芭蕉葉下的豆蔻,驚喜的抬起頭來。「雷騰——」
  
  他瞪了她一眼。「還蹲著幹麼,走了!再待下去,我的餅都要泡水了!」說完,他頭也不回,拎著龍寶寶離開。
  
  事情轉變得太快,她甚至來不及擦乾臉上的雨珠,就欣喜的抓起裙邊,咚咚咚的追了過去。
  
  雷騰原本預備把娃兒放在驢車上,誰知道那娃兒卻攀著他的手不放,非但沒有半點害怕,還熟門熟路的,一溜煙地攀到了他肩上。
  
  豆蔻穿過林子,氣喘籲籲的跑出來時,就看見那龍寶寶坐在雷騰的肩頭,不但把兩隻胖腿掛在他肩上,兩隻短小的肥手,還抓著雷騰隱去的龍角,一邊搖晃,還一邊格格格的直笑。
  
  她嚇了一跳,連忙打圓場。
  
  「呃,他很喜歡你呢!」
  
  雷騰冷冷的瞄了她一眼,雖然滿臉鐵青,卻也沒有把那孩子硬抓下來。
  
  「我的餅呢?」心情惡劣的時候,食慾就格外旺盛。
  
  「馬上來。」她爬上了驢車,把剩下的餅都拿給他,這才重新抓起韁繩,繼續駕著車子往前走。
  
  雷騰往後靠在米糧上,一手撐著臉,一手拿著大餅就口,任由頭上那個不知哪個笨蛋走失的娃兒,玩弄著他尊貴的角。
  
  黑眸瞇起眼,他恨恨的嚼著那甜餅,一面瞧著身旁的女人,沒好氣的又咬了一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有很多事,他原本都不願意做,但這可惡的女人,就是有辦法叫他屈服下來。總有一天,他總有一天要——
  
  不知「龍」心險惡的豆蔻,在這時轉過頭來,朝著臉色陰沈的他,露出甜美純真的笑容。
  
  他瞇起眼來,貪婪的舔了舔唇。
  
  有那麼一瞬間,那濃郁的氣息,誘得她像是被催眠的獵物,不由自主的靠近他。但是,遠方傳來的雷響,卻讓她隨即清醒過來。
  
  「快下雨了,我們快回去吧。」豆蔻滿臉通紅,急急轉過身去。她呼吸不穩的
  
  盯著那秀氣的側臉,雷騰看著她粉嫩的唇,不自覺再舔了一下唇。她的味道,彷彿還在唇舌之間,他記得那甜美的濕潤。
  
  忍不住誘惑,他緩慢的傾身,靠上前去,想要輕輕舔吻她發間,那珠玉般的耳垂。
  
  喀!
  
  驀地,頭上一疼。
  
  那個娃兒,居然張開嘴,朝他的頭啃了一口,害得他所有的興致瞬間消失無蹤。
  
  雷騰深吸一口氣,因為怒極,眼角正默默抽搐著。
  
  娃兒還不知死活,笑得好開心。「咯咯咯呵呵呵呵……」
  
  該死!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竟然會把孩子遺失在野外?
  
  他決定,要盡快找到娃兒的爹娘。
  
  然後,他會連本帶利,跟對方把帳算個清楚!
  
  驢車嫗囉揠囉,夾帶著娃兒的笑聲,以及隱約傳來,雷騰咬牙切齒的聲音,逐漸在夕陽下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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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23 19:48:32


  碧波盡頭,出現一抹艷麗紅光,無數只朱紅色的鳥兒,在天際婉轉翱翔。勁風襲過海面,掀起波濤,吹落艷若流火的羽。
  
  漫天紅羽飄搖,拂過東隅城的崢嶸高牆,飄落在城中,如暖夏中的一場紅雪。
  
  東隅城人們追逐著紅羽,爭相走告著。
  
  朱鳥出現了!紅羽飄揚,也落入雲家坊。
  
  原本站在廣場中,指導著工人將炮製完成的香附於,逐一攤開在白棉布上的豆蔻,在仰頭觀測日光的時候,正好看見緩緩落下的紅羽。
  
  艷紅的羽毛,落入她柔潤的掌心。
  
  太好了!
  
  狂喜的情緒,在胸中爆發,莖蔻捧著朱羽,轉身提著裙邊,用媲美逃命的速度,拔腿咚咚咚就往廣場外跑去,還一邊大呼小叫。
  
  「雲大夫!雲大夫!」
  
  興奮的嚷嚷,傳進每個人的耳裡。眼看豆蔻一路狂奔,有人起初還摸不著頭緒,想要開口詢問,卻又看見她手裡的朱羽,立刻露出理解的笑,目送著她一邊嚷,一邊往雲大夫的診間跑去。
  
  寬闊明亮的診間,與雲家坊其實是相連的建築,雲大夫挑選了一處日光充足、通風良好的地方,作為診間之用,白晝的時候,都在此看診。
  
  嚷叫聲由遠而近,一身白衣的雲大夫卻閉目無言,神色一如往常,溫柔且深敘,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細細的竹簾,被猛地掀開,氣喘籲籲的豆蔻,粉頰通紅的闖進診間。她粉頰紅潤,雙眸晶亮,才剛踏進診問,也顧不得有病人在場,就迫不及待要開口。
  
  「雲大夫,你看——」
  
  溫和的聲音,輕輕響起。
  
  「靜。」
  
  只一個字,聽進耳裡,就像是潤涼的珠玉,滾滑過心口,太過急躁的情緒,瞬間冷靜了下來。
  
  豆蔻站在一旁,乖乖等著,直到呼吸漸漸恢復正常。
  
  半晌之後,雲大夫睜開眼睛,對著病人露出微笑。「恭喜余爺,病根已經拔除,您痊癒了。」
  
  他拿著炭筆,在薄薄的竹片上,寫下了藥名與份量。「病根剛除,現今最重要的,是休養生息,用藥千萬不可停。」他輕聲說著。
  
  瘦弱的男人,顫抖的領了竹片,感激得淚眼汪汪。「多謝雲大夫、多謝雲大夫,診金跟藥錢,我一定會想辦法——」
  
  雲大夫微笑制止。「先把身子養好要緊,其他的什麼都別想了。」
  
  瘦弱的男人抱著竹片,又千恩萬謝了好一會兒,才撩開竹簾,慢吞吞走出了診間。
  
  直到病人走遠,豆蔻才急急開口。「雲大夫——」
  
  修長的指一舉起,她立即明白,又收了聲。
  
  「外頭還有病人嗎?」雲大夫側頭問道,一縷白髮落下,更襯得他五官分明。
  
  她乖乖回答。「沒有。」
  
  雲大夫點點頭,坐在竹椅上頭,左手的指節輕輕碰著下顎。日光透過竹簾灑落,映在那張俊秀的臉上,美得像是一幅畫。
  
  在遇見雷騰之前,豆蔻見過最美的人,就是雲大夫。比起雷騰的魔魅俊美,雲大大就如春風、如流泉,只要望見他的笑容,就能讓人心曠神怡。
  
  雖然說,她從小就被收養,但十幾年過去了,除了雙鬢轉白之外,雲大夫的外貌沒有絲毫的改變,就連她也猜不出他的年紀。
  
  「為什麼這麼匆忙?」溫和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絲的笑意。
  
  豆蔻吐了吐舌頭,模樣俏皮。她攤開手心,艷麗的紅羽,柔柔舒展開來。「大夫,朱鳥出現了。」她連忙說道。
  
  雲大夫卻只是微微挑眉。
  
  「喔。」
  
  倒是豆蔻有些急了。「大夫,您難道忘了?」
  
  「忘了什麼?」
  
  「您自己說過,只要朱鳥再度出現,我就能前往海市。」數年來,前往海市一直是她的夢想。
  
  「我沒忘。」雲大夫說道,食指輕敲著竹椅。「但是,我也說過,海市凶險異常,不讓你去,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每年朱鳥出現後七日,萬年巨蜃開殼,在海中吐氣成霧,殼背露出海面,海上三十六國的人們,都會帶著珍奇的寶物上岸交易,成為一年一度的重要市集。
  
  自從豆蔻滿十二歲起,她就年年要求,要前往海市開開眼界,但每一回都被雲大夫拒絕。一來,是她年紀太小;二來,是沒有人能夠保證,她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但是,今年可不同了!
  
  豆蔻咬著紅唇,卻還是忍不住嘴角得意的笑容。
  
  「您放心,我的安全沒問題的。」嘿嘿,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實在太完美了!「我已經找到人選,可以陪我去海市了。」
  
  雲大夫微微偏頭,含笑看著豆蔻,像是早已知道,她打著什麼主意。
  
  「雷騰願意陪你去?」
  
  「對!」她用力點頭。「大夫,他雖然氣量狹小、性格惡劣、貪吃又好色,但是本領真的很強。只要有他陪著我去,您大可安心。」
  
  雲大夫沈吟半晌,看了她一眼。
  
  「你說,他好色?」
  
  唉啊,糟糕!
  
  甜美的笑容僵住,她在心裡暗罵自己,居然說溜了嘴。
  
  「呃,是啊……」她硬著頭皮回答。
  
  「那麼,讓他陪著你去,不是更危險?」
  
  「不會不會!」豆蔻雙手亂揮,連忙搖頭。「我有辦法制得了他,他碰不了我一根指頭的!」她保留了部分的事實。那個不要臉的傢夥,其實已經奪走了她的吻。
  
  雲大夫眉頭微擰,半晌之後才又開口。
  
  「你能夠保護自己?」
  
  「放心!」她信心滿滿。「除非是我願意,否則他才碰不了我!」
  
  「喔,」雲大夫的眼裡,浮現了笑意,「你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們就有可能……」
  
  豆蔻滿臉通紅,羞得直跺腳。「大夫!」
  
  「女大當嫁,或許……」
  
  「大夫!」
  
  「嗯?」
  
  「別扯遠了啦!」豆蔻努力想把話題拉回來。「既然有雷騰陪著我,安全無虞了,我能不能去海市?」哼,她才不想再討論什麼嫁不嫁的問題呢!
  
  雲大夫雖然眼底笑意吟吟,但倒也順著她的話題,不再取笑。「你這趟去海市,想做什麼?」
  
  她回答得極快。
  
  「做生意。」
  
  她的雙眼晶亮,彷彿看見無數的金銀珠寶在眼前滾動。雲家坊的藥材,在海市裡頭肯定也能賣得好價錢。
  
  雲大夫卻搖頭。「第一趟去,當作是增廣見識,要做生意,下次再說。」
  
  唔,不能做生意啊?
  
  眼前的金銀珠寶,瞬間消失了。
  
  不過,沒關係,增廣見識也好。先摸清楚狀況,看好貨品、記好價格,下一趟朱鳥再出現時,她才能盤算好,該帶哪些藥材去海市。
  
  「好!」她一口答應。
  
  「另外,出門在外,得多帶些嶀琈之玉,按時進藥,才能壓住你的病。」雲大夫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記著,注意自己的身子。」
  
  「知道了。」她嘴裡答應,眼裡已滿是迫不及待。
  
  雲太夫歎了口氣,只能揮了揮手。「你去吧!」
  
  「謝謝大夫!」豆蔻歡呼一聲,衝上前去,緊緊抱住親如父親的男人,然後興高采烈的轉身,絲毫不浪費時間,急急就回頭,往雲家坊衝去。
  
  她一邊跑著,還一邊嚷著,嬌脆的嗓音傳遍雲家坊。
  
  「雷騰,準備行李,咱們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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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之後的夜裡。
  
  海上生明月,銀光蜿蜒,映出磷磷軌跡。
  
  人們以桂樹的枝條做為船桅,綁著芬芳的薰草做旌旗,順著月光道,搖櫓前行。
  
  天明之後,藍霧漫來,小舟在霧中擺盪,分不清東西南北。
  
  直到霧色漸薄,前方浮現出海市蜃樓,汪洋的中央,有座煙波繚繞的島。巨石築成牆,水晶磨成壁,玳瑁為梁,編貝作瓦,各色珊瑚雕成的樓台在雲霧間起叠綿延,遼闊無邊。
  
  島嶼之上,熱鬧非凡。
  
  小船才剛靠岸,豆蔻已經撩起裙子,率先下了船,踩上柔軟的白沙。
  
  「你看,好熱鬧啊!」她驚喜的喊著,看著蔓延全島的市集,樂得心花朵朵開,還不忘催促。「唉啊,別慢吞吞的,你手腳快一點嘛!」
  
  雷騰卻是慢條斯理,俊臉上別說是興奮,面對熱鬧的海市,他根本就半點興趣也沒有。倒是坐在他頭上的龍寶寶,小嘴裡嘎啦嘎啦,不知在說些什麼,胖胖的小手揮舞個不停,興奮的情緒跟豆蔻不相上下。
  
  「要去你自己去。」雷騰淡漠的說道。「我在這裡等。」這類的市集,他見得多了。
  
  豆蔻連連搖頭。「不行。」
  
  「為什麼?」
  
  「你要隨身保護我啊!」她不厭其煩的提醒,還主動伸手。「來,我來抱龍寶寶,行李就交給你了。」
  
  瞧見她伸手,龍寶寶高興極了,伸著胖胖的小手,嘴裡吐著帶著乳香的哼聲,小胖腿踢啊踢,拚命要爬向豆蔻。
  
  「好乖好乖,姊姊帶你去——啊!」剛接過龍寶寶,她的笑容就僵住了,整個人咚的一聲,重重跌在白沙上。
  
  好重!
  
  她的雙手,都被壓陷進白沙了。
  
  啊,真是的,她一時心急,忘了這小娃娃的重量,根本不是她抱得動的。
  
  好在白沙柔軟,龍寶寶被她抱著摔倒,也沒有跌疼,還主動爬上前,充分表現友好態度,嘟起軟軟的小嘴,給她一個滿是口水的親親。
  
  「雷騰,幫我!幫我!」豆蔻急忙嚷著,因重壓而產生的痛楚,愈來愈明顯了。「我抱不動他。」
  
  厭煩的哼聲響起,而後大手探來,輕而易舉的把龍寶寶撈了起來,重壓的痛楚立刻消失了。
  
  「真是抱歉。」她尷尬的笑著,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小聲的告訴他。「行李也可以麻煩你嗎?我拿不動。」
  
  怒火在他胸口悶燒著,他很想狠狠的瞪她,或是咒罵她幾句。但是,那是白費力氣,這個小女人反正是吃定他了。
  
  雷騰抓著龍寶寶,往肩上一放,小傢夥經驗豐富,雙手抓住他的發,小屁股調整了最好的位置,在他寬闊的肩上坐得牢牢的。
  
  坐在沙灘上的小女人,還在嚷著。
  
  「啊啊,別忘了——」被他銳利的眸子一掃,她的聲音驀地變得小小的。「行李。」
  
  大手一探,那些沈重的行李到了他手上,就彷彿羽毛般輕盈。他沒有扶起豆蔻,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或是問一聲,她有沒有跌傷,逕自就往市集熱鬧的地方走去。
  
  「真是的,也不等等我。」豈蔻嘟嘟囔囔著,只得自己站起身來,拍去滿身的白沙,這才跟了上去。
  
  海市為期七日,齊聚各國珍寶。各國的語言縈繞耳畔,深海的鮫人,沿街兜售碩大如拳的明珠;獵戶高舉手臂,展示羽色青紅的比翼鳥,身後的獸籠裡,還鎖著九尾的白狐。
  
  各種珍奇的貨物,擺滿了市集,教她眼花撩亂。
  
  跟隨雲大夫多年,她還以為自個兒已算得上見多識廣,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自己的見識實在太過淺薄。
  
  海市裡,有太多太多的藥物,她親眼見過的,只有大約百分之一,其餘從雲大夫的記載裡得知,認得出來、喊得出名的,也不超過百分之三。
  
  而藥物以外的貨品,她所識得的,就更少更少了。
  
  她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興奮的情緒才稍稍緩和。為了不分散注意力,她決定以藥品為主,等下回再有機會,再來看看其他的珍寶。
  
  偏偏雷騰愈走愈快,熙來攘往的市集裡,她什麼都來不及看,他就已經飛快走過,根本不在乎兩旁的攤家賣的是什麼。
  
  「你等等,別走得那麼快。」這一路上,她必須扯緊他的衣衫,才沒有在來往的人潮之中「滅頂」。
  
  他卻停也不停,對她的要求,完全置若罔聞,頂著頭上的龍寶寶,繼續往前走去。
  
  高大的身軀前進時的力量,強大得讓她無法掌握,白嫩嫩的小手,根本無法阻止他的離去。
  
  當他前進的時候,她只覺得手中一空,接著就只能看見那健壯的背影遠去,而?°高高在上」的龍寶寶,還吸吮著大拇指,擔憂的頻頻回頭。
  
  「雷、雷騰,等等啊,我——雷騰!」
  
  人群比滿月時的遊魚還要更密集,才一眨眼的功夫,那高大的身軀已經消失不見。沒有了雷騰,芰蔻就失去了目標,而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又剛好在這個時候,踩著她的裙子。
  
  「啊,誰踩我?!把腳收回去,啊!不要!這又是誰的腳?」嬌小的她,試圖半彎下腰,努力搶救裙子,但密集的人群卻迎面而來,她只來得及唉叫一聲,就被人撞倒了。
  
  無數的大腳小腳,或者不是腳的東西,從她身上踏過,疼得她只能閉緊眼睛,抱著腦袋哇哇大叫。
  
  哇,好痛!
  
  討厭,是誰在踩她?嗚嗚嗚嗚,救命啊、救命啊,她快被踩扁了啦!
  
  就在豆蔻淚眼汪汪,開始懷疑自己初來海市,連半樣東西都還沒買著,就要被人群當場踩死時,一隻大手探了過來,輕易的把她「撈」出來。
  
  「呼!」
  
  滿身腳印的豆蔻,用手搗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呼吸新鮮空氣。
  
  雷騰擰著濃眉,把狼狽的她,拎到了眼前,用冰冷的黑眸,直瞪著她。「你為什麼會跌倒?」他不爽的質問。
  
  她喘過氣來後,才用力吹開眼前一繒落下的發,惱怒的回瞪救命恩人。
  
  「誰教你走得那麼快!」哼,他居然還敢怪她?!
  
  「給我小心一點。」雷騰面目猙獰,忿忿警告著。「不要再跌倒、不要再被人撞倒、不要再被人踩、不要——」
  
  「停!」她猛地伸手,衝動的搗住那張喋喋不休的薄唇。「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誰願意被踩得那麼痛?」說完後,她才鬆手。
  
  「痛?你也知道痛嗎?」
  
  她誤解了他的意思,還拍拍他的胸膛,好心的安慰他。「好啦好啦,你別擔心我了,下次我會小心點的。」
  
  「擔心你?」他瞇起黑眸。「誰擔心你?我?」
  
  「是啊!」
  
  巨大的抽息聲響起,接著,是惱怒的咆哮。
  
  「我才不擔心你!」他怒吼著。「每回你挨疼,我就得受痛。要不是因為那該死的咒文,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天曉得,她剛剛被踩的時候,他只覺得像是被巨大的槌子重重的撞擊著,痛得幾乎要嘔出血來。
  
  「好好好,對不起嘛!」她漫不經心的道歉,然後又使出絕招,顧左右而言他,刻意引開他的注意力。
  
  「啊,你看,那是藥攤,我要過去看看!」她掙脫箝制,罔顧先前教訓,逕自往人群裡鑽。
  
  才走沒幾步,她的纖腰就陡然一緊。
  
  「女人!」他怒瞪著她,沒有被輕易打發。「你還沒受夠教訓嗎?」
  
  「嗯?」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離開我身邊。」
  
  不知為什麼,他雖然吼得好凶,但是她心中最深的一處,卻因為他的話語,而漫流過一絲絲的甜。
  
  「好。」她乖乖點頭,然後轉身又要跑。
  
  雷騰再度把她拉回來,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我不是說了,不許離開我身邊嗎?」這女人是耳聾了嗎?
  
  「呃,但我只是想——」
  
  「留在我身邊!」
  
  「我——」
  
  「你聽不懂嗎?一步都不許離開我。」豆蔻的臉兒,微微一紅。
  
  「好嘛,我會待在你身邊,一步都不離開。」她咬著嘴角,忍著不笑,雙眼卻亮晶晶的。她伸手指著前方不遠處。「我想去那攤瞧瞧,你就陪我過去!」
  
  臉色鐵青的雷騰,用某種她聽不懂的語言,暴躁的念了一大串,之後才邁開腳步,主動為她開路,在人潮中擠出一條道路。
  
  市集裡人潮擁擠,豆蔻的美色,自然也惹人垂涎。但陪伴在她身旁,挺拔如擎天之山的他,只消一個冷峻的眼神,就能嚇阻旁人的邪念。
  
  好不容易,她才在雷騰的帶領下,擠到藥攤前頭。
  
  藥攤整齊而乾淨,豆蔻的視線,逐一掃過各類藥品。
  
  芍葯用於鎮痛,當扈可以明目,嶀琈之玉能治療心痛之症,要是服食了瑤草的果子,還能受人喜愛。這藥攤所賣的藥物,都是珍奇之物,而煉藥的方法也屬上乘,幾乎能跟雲家坊媲美。但是,藥品雖然琳琅滿目,她卻老早就看準了目漂。貨架的上頭,擺著五株青綠色、似花又似車的植物。那兒是整個貨攤最顯眼的地方,也代表著攤主對那五株植物有多麼重視。
  
  「店東家,能不能拿株石蕖,讓我瞧一瞧?」
  
  原本坐在一旁,連顧客上門也下太搭理的老人,突然揚了揚白眉,看了豆蔻一眼,表情有些詫異。
  
  「姑娘年紀雖小,但見識倒是不淺。」
  
  聽見有人誇讚,豆蔻笑得可開心了。「好說好說。」
  
  她曾聽雲大夫提過,西方有八百里流沙,而水上有種青綠色的植物,名為石蕖,一莖百葉,千年才開一次花,極為名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藥材。
  
  老人淺笑,卻是動也不動。「既然姑娘知道,這是石蕖,就更該知道,這東西高價且難得,怎麼能隨意拿給人看呢?」
  
  「看不了貨物,怎麼能成交呢?」她不肯死心,執意要先仔細端詳。
  
  「成不成交,得看緣分。」老人還是微笑以對,就是不肯伸手去拿石蕖。
  
  無計可施的豆蔻,只能眼巴巴看著貨架上的石蕖。無可奈何的她,偏頭看了雷騰一眼,瞧見他百般無聊的模樣,忍不住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胸膛。
  
  「喂!」
  
  他斜睨著她。「做什麼?」
  
  「你也說說話啊!」
  
  「說什麼?」
  
  「幫我說服他。」她提出要求,還伸長了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樣,熱切的告訴他。「你的表情那麼凶,誰看到你都會害怕,由你來開口的話,肯定會成功的。」
  
  雷騰說不出話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著殷藍穹蒼,頭一次感受到,何謂欲哭無淚。
  
  想當初,他血戰披靡,萬妖崇拜,只要跺一跺腳,人間就要震撼不已。而現在,他不但要帶著一個嬰兒、拎著一堆行李,陪著一個女人,站在一旁等她挑揀貨物,而這個女人居然還得寸進尺,要求他去威脅小販!
  
  好吧,他願意承認,他的確是做過不少壞事!但是,對一隻龍——而且是龍王——來說,這種懲罰未免也太殘忍了吧?
  
  「喂,別老是看著天空,你說說話啊!」手裡的小女人,還在喳呼著。
  
  他緊緊的閉上雙眼,開始深切反省,曾做過的種種惡事。嬌脆的聲音沒有停過。
  
  「你到底在看什麼?」她也跟著仰起頭,在廣闊的天際搜尋。驀地,她發出一聲驚呼。「那是什麼?」
  
  人群之中,有不少人也發現,天際有了動靜,紛紛發出訝異的呼聲。海市中的人們,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想看清天邊的景象。
  
  海天交際處,烏雲洶湧,瞬間化為數匹黑馬。
  
  它們踏浪而來,其中一匹黑馬上,有個身穿紅衣的男人。黑馬來勢極快,就算靠近了沙灘,也絲毫不減迅速,轉眼之間馬群撞上沙灘,全碎化成浪花消失,沙灘上只剩一個男人倒臥不起。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才看清,這男人並不是身穿紅衣。
  
  他滿身都是血!,
  
  無數的傷痕,遍佈在男人的身軀上,就連他身上青金色的戰袍,也早已碎裂不堪,不再有保護的作用。
  
  熱心的人們,紛紛跑了過去,其餘的人也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
  
  「這個人是誰?」
  
  「看樣子,是從戰場上逃出來的。」
  
  「傷得不輕啊!」
  
  有人抱起那男人,雙手立刻沾滿了鮮血。男人因痛楚而呻吟,雙眼上還濛了血水,無法睜開。
  
  「你還好吧?你是誰?誰傷得你這麼重?」眼看男人氣若遊絲,前來救助的人叠聲問道,試圖讓對方清醒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眨動雙眼,鮮血像淚一樣流下。
  
  「梟骨來了。」
  
  說完,他就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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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49:16


  梟骨?!
  
  聽到這個名字,海市裡的人們,瞬間起了騷動。議論聲、驚呼聲此起彼落,不覺於耳。
  
  就算隔著老遠,豆蔻也能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了恐懼的表情。
  
  另一個人靠上前去,仔細的端詳,這才認出那全身是血的男人,他臉色慘白,驚呼宣佈。
  
  「他是落華島的宮島主!」
  
  又一個人跑上前去,眼看男人的氣息愈來愈弱,最後連胸前的起伏,都悄然停止。「糟糕,他沒氣了!」
  
  任誰都看得出來,男人受傷過重,能撐到海市來,已經是奇跡了。
  
  「死了?」
  
  「落華島的宮島主,是有名的戰將啊!」
  
  「是啊,連他都死了,這、這這這這這還得了啊!」
  
  「怎麼會這樣?」
  
  「梟骨要來了,咱們得快走啊!」
  
  此話一出,所有人就像是陡然從夢中被驚醒,立刻忙亂了起來。原本就熱鬧滾滾的海市,這會兒更像是煮沸的八寶粥,人馬雜遝,呼聲震天,為了逃命,所有人都爭先恐後,收東西的收東西,開溜的開溜,全忙成了一團。
  
  就連藥攤的老闆,這會兒也變了臉色,白眉白鬚嚇得根根倒豎,臉色慘白的忙著收拾,俐落的手腳,簡直像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眼看珍貴的石蕖也被店東家收了起來,豆蔻開始心急了,連忙喊道:「店東家,您等等,我還要買貨啊!」
  
  店東家連頭也不抬,轉眼就收拾了大半貨攤。
  
  「這時候還買什麼貨,不賣不賣,梟骨都要來了,逃命要緊!」有錢賺當然很好,但是保命才是第一要緊的事。
  
  豆蔻眨了眨眼睛,好奇的追問:「梟骨是什麼?」
  
  店東家猛地抬頭,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你不知道?」他反問。
  
  「就是不知道才請教您啊!」
  
  忙著逃命的人們,聽見兩人的對話,都露出驚奇的表情,腳下卻還是停都不停,方向一致的往海邊衝去。
  
  被纏住的店東家,一邊加快速度,一邊不耐煩的回答。
  
  「梟骨,是大妖啊!」
  
  忙著逃命的人們,更是紛紛幫忙補充,警告這個見識短淺、還不知死活的小女人。
  
  「他有龍爪煉成的刀,鋒利得可以切開海水。」
  
  「一張嘴,就能噴出火來;一吹氣,就能將浪吹得幾丈高!」
  
  「身上的皮,厚得連斧頭都砍不進去。」
  
  「他不止吃人,連妖怪都吃哪!」
  
  「而且,他最愛吃溫熱的心跟肝。」
  
  「沒錯沒錯,前些日子,梟骨才在南海鬧事,有好幾個島,都被他一刀減了,不剩半個活口。」店東家還勸著。
  
  「小姑娘,你瞧瞧,連落華島的宮島主部落得喪命,這兒是不能再——」
  
  「老東西,你還在廢話什麼?快快快,船都要跑了!」一個胖嘟嘟又白髮蒼蒼的老婆婆,背著、扛著、拿著好幾大袋的東西,衝過來抓住瘦小的店東家,力大無窮的扛起所有貨物,用極快的速度,就往海邊奔去,還猛地一跳,就輕易跳回船上去。
  
  轉眼之間,海市裡的人們,已經跑了八、九成。
  
  市集上所有的攤子,轉眼全數淨空,而海岸邊的每艘船,都迅速升起了帆,水手儼在船上呼喊跑動,隨時準備逃命去也。
  
  人們提著籠子、扛著箱子,笨拙的攀爬上船。有的人忙著逃命,就連貨物都沒綁好,那些價值連城的商品,一路滾了出去,那人卻是連撿都不撿,一心急著要上船。
  
  眾人的慌亂,感染了豆蔻,她握住雷騰的手,拉著他也要去登船,但一轉過頭來,卻赫然發現,他不但鎮定如常,手裡甚至還拿著一顆甜美多汁的桃子,慢條斷理的啃著。
  
  「你哪來的桃子?」她吃了一驚,緊張兮兮的追問。「該不會又是隨手拿的吧?你付錢了嗎?」那桃子聞起來好香好香,肯定不便宜!
  
  他解開封印不久,剛進東隅城的那段日子,總是見什麼就拿什麼,吃東西根本不付帳,還是她替他奔走,向攤商們賠罪付錢的。
  
  瞧這小女人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雷騰挑起了眉,指指隔壁不遠處,那個早已空無一人的攤子。
  
  「人都跑了,還需要付什麼錢?」
  
  跑了?
  
  豆蔻慌忙轉頭看去,果真看見原先堆滿珍奇果子的攤子,早已人去攤空,沒收拾乾淨的攤位上,遺留著幾顆芳香撲鼻的果子,滴溜溜的到處亂滾。
  
  她愣了許久,半晌之後,才慢慢回過頭來,看著身後高大的男人。
  
  雷騰一如先前,還在啃著桃子,就連坐在他肩上的龍寶寶,也張著剛長牙的嘴,開心的咬著一顆小桃。一大一小,吃得津津有味,喀喳喀喳的直響,完全置身事外。
  
  唔,那些人是說,梟骨手裡拿著的是龍爪做成的刀?
  
  她的眸子,緊盯著雷騰的手。
  
  那個梟骨再怎麼厲害,也還是持著龍爪做成的刀,四處逞兇橫行。可是,這會兒站在她眼前,不但是貨真價實的龍,而且還是龍王耶!烏黑的眸子裡,流露出期盼的眼神。
  
  但是,她還沒開口,雷騰就搶先說道:「你想都別想。」
  
  「咦?想什麼?」她開始裝無辜。
  
  「哼哼。」他冷笑兩聲。「最好是沒有。」他老早就看穿,她那顆小腦袋裡頭在打著什麼主意了。
  
  豆蔻直盯著雷騰,勉強閉上了小嘴,但是才幾眨眼的功夫,她就忍不住了,衝動的脫口就問:「你打不過梟骨嗎?」
  
  他眼一瞇。
  
  不等雷騰回答,豆蔻倒先歎了一口氣,一副很能體諒的模樣。「唉,也是啦,梟骨那麼厲害,你還是別去冒險的好。」
  
  「是嗎?」
  
  「嗯,我也不想你受傷嘛!」她注視著他,無限認真的說著,眼裡不但有著體諒,甚至還有著同情。「我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妖怪之外還有更大的妖怪。」
  
  吃桃子的聲音停止了,雷騰只覺得一股火氣往腦子裡沖。
  
  這女人竟敢小看他!
  
  豆蔻還在說著,態度無比誠懇,還伸出拇指與食指,做出微小的差距。「我真的一點點、一點點都不會覺得,你打不過梟骨是件丟臉的事。」她補充著。「想想看,要是你輸了,說不定又會被關上五百年,那不是很悲慘嗎?」
  
  噗滋!
  
  沒吃完的桃子,被雷騰一手捏爛了。
  
  他早就知道,這個小女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但是,她這招以退為進,還是有效得很,才說了幾句話,就讓他氣惱得額上的青筋都要爆了。
  
  眼看激將法有效,豆蔻心裡暗喜,卻還是不敢放鬆,收斂起同情的長情,轉為期待。
  
  「還是說……」她盡力裝出最尊敬的表情,注視著雷騰的俊臉。「其實,對尊貴的龍王來說,要解決那種拿著龍爪做成的刀,到處妖假龍威的小角色,根本是易如反掌?」
  
  還來不及聽到雷騰的回答,天際遠處,突然傳來尖銳的長嘯,超過萬刀的碧浪洶湧而來。
  
  大浪之上,有只長得似狼如虎、三頭九尾的紅色大妖怪,手拿鮮血淋漓的大刀,乘著烏雲而來,巨大的身軀遮蔽了半個天空。
  
  白晝的光芒,全被烏雲掩蔽,天地變得一片昏黑。海上波濤洶湧,所有的船隻,都被大浪捲上了天際,船上的人們發出恐懼的尖叫。
  
  還來不及上船的人,又紛紛往回跑。
  
  「梟骨啊!」
  
  「是梟骨——梟骨來了——」
  
  「救命啊!救命啊!」
  
  豆蔻也嚇壞了。
  
  天啊,她說錯了!這、這這這這哪裡是什麼小角色?
  
  那可怕的大妖,張嘴噴出可怕的烈焰,青藍色的火焰中,帶著被烤得炙紅欲融的巨石。巨石挾帶烈焰,落在海面上,船隻被砸毀,有幾艘立刻燒了起來,而沒有燒燬的,也被砸沈了。
  
  「那到底是什麼?」她嚇得小臉慘白,只覺得眼前的景況,根本是人間煉獄。
  
  低沈的聲音,平靜而冷淡。
  
  「梟骨。」他回答,靜望著天空上正在肆虐的大妖。
  
  一顆著火的巨石,朝著市集飛來,噬人的烈焰席捲而來,連空氣都變得熱燙,豆蔻只覺得皮膚像是正被烈火烘烤似的,甚至還聽得見頭髮因高熱而鬈曲的聲音。她抓住雷騰,轉身就想跑。「快走、快走!石頭來啦!」
  
  可是,他的雙腳卻像是生了根,不論她再怎麼用力,都拉不動他。花容失色的豆蔻,眼看巨石迎面而來,只能本能的往他背後鑽。
  
  巨石迫近,彷彿要將一切烤焦。雷騰卻舉起了手,輕輕一揮,他的指尖甚至沒有碰著石頭——
  
  轟!
  
  更巨大的力量,將巨石打偏。隕落的巨石,在天際劃出一道艷紅色的火光,而後落進海裡,高溫將海水蒸騰成白茫茫的水霧。
  
  撿回小命的登蔻,還來不及讚歎他的妖力高強,就看見另一個巨石再度從天而降。這次,巨石砸向大街的盡頭,來不及逃跑的人們邊跑邊回頭,還一邊倉皇的尖叫著。
  
  但慌中有錯,人群裡頭,不知是誰先跌倒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也相繼跌倒。跌倒的人被逃命的人踩踏,爬都爬不起來,一個撲跌倒地的小女孩,痛得放聲
  
  大哭,滿臉是淚。
  
  火石飛來,在危急的關頭,原本躲在雷騰身後的豆蔻,一時救人心切,想也不想的飛撲上前。
  
  「小心!」她喊著。
  
  雷騰倒抽了一口氣。
  
  他原本以為,天地之間再也沒有可以令他恐懼、膽怯的事情了。但是,當豆蔻撲向火石的時候,他的心結結實實的被震撼了。某種陌生的情緒,就像是刀刃般,直直插進他的胸口。
  
  該死,肯定是因為咒文!
  
  一定是因為咒文,他才會這麼的擔心她。
  
  在千鈞一髮之際,雷騰再度揮手,將火石打飛出去。然後,他憤怒的走過去,單手拎起滿身塵土的豆蔻。
  
  「女人,你瘋了嗎?」他火大的咆哮。
  
  「可是,那小女孩要被砸到了啊!」她跌得滿身髒,卻還惦記著小女孩,伸長了脖子張望。「啊,那個女人,好像是她娘。」真是太好了!
  
  雷騰還是滿臉猙獰,用力搖晃她。
  
  「你有多少能耐?這麼多人,難道你想要一個個去救嗎?」他不懂,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總把別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要重?
  
  「那你幫我嘛!」眼看梟骨愈來愈接近,豆蔻心急如焚,眼裡都逼出了淚,在擾攘的人海中,緊抓著他的衣襟懇求。「你不用去跟那妖怪打,只要幫我救人,好不好?」
  
  一滴淚水,滑過她的臉頰,而後滴落在雷騰的乎上。
  
  陌生的情緒,在他胸口鑽動,像是一顆蠢蠢欲動的種子,正在他的心頭紮下永遠無法拔除的根。
  
  他瞪視著手中淚汪汪的小女人。當然,他可以不管這些人的死活,強行帶著豆蔻離開,但是他已經夠瞭解她,知道她在事後,不但會責備他,更會深深的自責。
  
  嬌弱的小女人,再度開口了,連聲音都顫抖著。「雷騰,」她懇求著,淚水像是斷線珍珠,不斷落下。「求求你……」
  
  他咬緊牙根,半晌後才問:「有什麼好處?」
  
  「好處?」她一愣。
  
  「對。」他的黑眸,筆直的看進她眼裡。「要我救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的條件。」
  
  她停了淚,匆匆追問。「什麼條件?」只要他願意出手,她什麼都願意答應。
  
  黑眸更亮,灼熱得似能燙人。他一字一句,開出了條件。「我、要、你!」
  
  「我?」豆蔻一呆。
  
  「沒錯。」雷騰點頭,晶亮的黑眸,溜過她曼妙的曲線,嘴角的弧度勾得萬分邪惡。「只要我勝了,你就陪我上床。」
  
  「上……上……上床?」她像是被九官鳥附身,只能呆呆的重複他所說的話語。
  
  「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他再度補充,還低下頭,湊到她面前。
  
  那雙黑眸裡跳燃著火熱的慾望,以及非要到手的決心。
  
  女性的本能,讓她心頭亂跳,不但驚慌,而且羞怯,甚至想要快快逃離這個男人。只是,她才剛想退開,他結實強健的手臂,卻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拉入寬闊的胸懷,強迫她靠得更近。
  
  「我……」豆蔻的心裡,掙紮不已。
  
  人們的尖叫聲、求救聲,充斥在她的耳中。但,他所開出的條件,又讓她遲疑不已。
  
  「怎麼樣?」低沈的聲逼問著。
  
  她緊咬著唇。「你不一定非要答應我。」
  
  他靠在她耳邊,緩聲說道。「這些人跟你非親非故,值得你用身子跟我交換嗎?」
  
  四周恍如戰場,梟骨已經提著大刀,轟然踏上海市,把最前頭的那些屋子踩垮了。
  
  她眼睜睜看著人們痛苦哀嚎著,在妖魔的巨掌下掙紮、苟延殘喘、血流成河……沒時間考慮了。
  
  「我答應你!」她脫口而出。
  
  黑眸瞇了起來。「真的?」
  
  豆蔻用力點頭。
  
  「絕不後悔?」
  
  「絕不!」
  
  雷騰的黑瞳一亮,嘴角露出獰笑。「好!」高大的身軀轉開,面對凶殘嗜血的梟骨,雖然兩者的身量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他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卻更勝於梟骨。
  
  他,龍王,面對著大妖——肩上還有個小娃兒。
  
  「啊,等等!」豈蔻嚇得連忙出聲。
  
  話聲未落,雷騰已經雙袖一揮,飛向昏暗的天際。
  
  「雷騰!」雖然,不知道雲端上的他聽不聽得見她的呼喊,她還是緊張的扯著嗓子,高聲喊叫著。
  
  噢,難道他看似冷靜,其實早就被嚇傻了嗎?
  
  豆蔻擔憂極了,視線緊盯著雲端。
  
  哪有人打仗的時候,還帶著小娃兒的?要是有個萬一,連累小娃兒受傷了,她該怎麼向娃兒的爹娘交代?
  
  就在她還想繼續高喊的時候,扛著龍寶寶的雷騰,右手一揚,現出一把金色的大刀,橫空向梟骨揮去。
  
  金刀發出一道如弦月般的金光,以極快的速度,撕裂天際與海面,筆直的斬向巨大的妖魔。
  
  梟骨發出巨吼,聲音中滿是驚慌與憤怒。他倉皇舉起龍刀,想要阻擋,卻已經來不及了!
  
  弦月的刀芒,閃現迴旋在藍天上,將梟骨的三顆腦袋迅速的砍了下來。
  
  巨大的頭顱,咚咚咚的墜落,平整的傷口處,噴出了丈高的鮮血。
  
  失去頭顱的巨大身軀,腳步不穩的搖晃著,又走了幾步,接著才砰然倒地。
  
  一刀。
  
  僅僅是一刀!
  
  豆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靜默下來,雙眼注視著天空。不論是海面上,還是市集裡,都聽不到半點人聲。人們還沒有從死裡逃生的驚恐中反應過來。
  
  站在雲端的雷騰,從容的收起了金刀,在萬眾矚目之下,翩然落地,來到豆蔻的面前。
  
  他伸出手來,猛地將她扯入懷中,低頭對她邪笑著。「現在,該你實現諾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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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市中,還是一片紊亂的景況。
  
  雷騰卻視若無睹,逕自抱著懷中的「獎品」,銳利的黑眸迅速搜尋著。
  
  雖然,五百年前,他也曾當眾享樂,放肆不羈。但是相隔了五百年,他的飢渴需要被充分滿足,草率的發洩並不能減緩多少飢渴。
  
  再說,他也確定,懷裡這又嬌又嫩的「獎品」,絕對抵死都不會同意當著無數雙的眼睛,就被剝個精光,任憑他徹底享用。
  
  很快的,他瞧見大街的另一頭,還有一棟華美精緻、以珊瑚構築的旅店,在剛剛的危機中,幸運的沒有受到半點波及。
  
  他抱著豆蔻,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用力的捶了捶櫃檯前那塊由水晶磨成的桌面。
  
  「出來!」
  
  原本來不及逃走,只能躲在櫃檯下,還在喃喃祈求老天保佑的客棧掌櫃,聽見這聲命令,終於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表情錯愕又驚恐。
  
  雷騰探手一抓,把肩上的小娃兒擱上水晶桌面。小娃兒樂得很,拍著胖胖的小手,格格直笑。
  
  「顧好他。」
  
  嚴厲的語氣,嚇得掌櫃連呼吸都停了,當下點頭如搗蒜,連一句話都吭不出來。
  
  被雷騰強壯的臂膀鎖困在胸前的豆蔻,掙紮著轉過頭來,雖然臉兒紅通通,羞得全身發燙,卻還是有些擔心。
  
  「把龍寶寶交給別人照料,這樣好嗎?」
  
  他睨眼回問:「你想讓他在一旁看著?」
  
  轟!
  
  豆蔻羞得快著火了。
  
  「當然不行!」她拚命搖頭,連想都不敢想像他所說出的邪惡提議。
  
  「那就閉嘴。」雷騰說道,轉身淩空躍起,飛過偌大的廳堂,落在三樓門廊的紅絨地毯上。
  
  這個男人,甚至等不及用走的上樓!
  
  豆蔻心兒怦怦亂跳,只覺得眼前一花,在轉眼之間,就被雷騰抱進一間精緻絕倫的客房裡,扔上了軟棉厚暖的床楊。
  
  客房的佈置,美得不像是人間,流轉的清風,吹撩珊瑚帳上的絲幔,讓絲幔柔和起伏著。
  
  可惜,這間客房美則美矣,但是緊張不已的豆蔻,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她像是落進陷阱的小動物,正緊張兮兮的直盯著那高大健壯、彷彿力大無窮的男人。
  
  砰的一聲。
  
  雷騰用力關上門,迅速轉過身來,露出讓人心慌不已,甚至心跳加速的邪笑。?°咱們來吧!」
  
  「呃,來?」她怯懦的低語。他每踏近床榻一步,她就不由自主的往床內縮進一步。
  
  「來領取我的獎賞。」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瑟瑟發抖的小女人,剃銳跋扈的眉,微微擰皺,俊容上流露懷疑。「你該不是想反悔吧?」
  
  聽見那懷疑的語氣,豆蔻忍不住挺起背脊,強迫自己迎視那雙銳利灼亮的黑眸。
  
  「當、當然不是……」她絕對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會反悔的……」
  
  只是,一想起她所許諾的事,粉臉就更加嫣紅,羞怯與驚慌的情緒輪流在心頭湧現,教她手足無措。
  
  這是她親口答應的,只要他勝了梟骨,她就會把自個兒的身子給他,任他為所欲為……
  
  嬌嫩的肌膚,因為濃濃的羞怯,都染上淡淡的紅暈。
  
  「那就好。」
  
  雷騰卻半點都不體恤少女的驚慌與不安。聽見她親口證實不會反悔的時候,他眉宇之間的不悅,全都一掃而空,高大的身軀又前進了幾步。
  
  她嚇得差點跳起來。
  
  「呃,不過……」
  
  他停下腳步。「不過什麼?」
  
  「我有話要先跟你說。」
  
  「之後再說。」他又前進了一步。
  
  「但是,嗯……關於這件事情,我覺得你還是早點知道會比較好。」事關她的病、她的命。
  
  雷騰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別說了!」他不耐的制止,雙手一扯。
  
  「可是……」哇,他他他他他他……
  
  豆蔻的腦子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只能瞪大了眼,呆看著眼前那精壯結實、黝黑有力的赤裸男性身軀。
  
  他居然在眨眼間,就把衣衫給脫了!
  
  雖然說,初次見面時,她就已經見過他全身不著片縷的模樣。但是,當時的他,並沒有這麼的……呃,激動……
  
  黝黑的健壯身軀,完美得難以形容,肌肉隨著他的動作,緩慢而有力的起伏著,而他胯下的男性象徵,更是氣勢傲人,絲毫不遮掩對她的慾念。
  
  她沒有機會逃走。
  
  他的俊美、他的氣息、他的眼神,讓她身子虛軟發燙,喘息得格外厲害。那誘人的氣息,消磨了她的理智,反覆勾引著她從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偷偷藏在心中的愛慕。
  
  「過來!」寬厚的大手探來。
  
  她軟弱得無法動彈,被他輕易的一拉,就扯進赤裸的胸膛。
  
  一股暖燙的溫度,從他的肌膚,熨燙上她的肌膚,難止的熱潮,從兩人接觸的地方,蔓延進她的體內。
  
  直率的慾望,原始而赤裸,她在蒙?之中,聽見他飢渴的低咆。
  
  熱燙的薄唇,已經搜尋到她軟嫩的唇辦,恣意的探索入內,糾纏著她嫩嫩的舌。
  
  「嗯……」她的喉間,飄出軟軟的呻吟,雙手攀緊了他的寬肩,在熱烈狂吻中,嬌柔的拱身,承受著他的需索。
  
  有力的指掌帶著熱燙,幾下用力的撕扯,豆蔻身上的所有衣衫,就全數變成破布,一併被扔下床去。
  
  男性的健壯身軀,放肆的摩擦著她一身的細緻水嫩,像是一隻野獸,正用最敏銳的感官,在確認伴侶的存在。
  
  熱燙的唇舌,順著她的耳、她的頸、她的心口蜿蜒而下,而後輕咬著她的豐盈,直到她無助的嬌喊,在他身下顫抖:他的唇、他的舌,來到豐盈的頂端,貪婪的吸吮著,粉紅色的蓓蕾。
  
  有力的大腿,擠開她的雙腿,她顫抖得更厲害,在紊亂的腦海中,只知道少女的最後防線,即將被他佔據,隨他恣意妄為……
  
  強壯的身軀擠入她腿問,用勃發的強硬,揉擦著她腿問最柔嫩脆弱的芳澤,直到她嬌吟不已、直到他的慾望上都濡沫了她的甜蜜。
  
  然後,他的一雙大手,捧起她的粉臀,在她顫抖之中,烙鐵般的強硬,揉擠進她的溫暖與緊窒……
  
  痛!
  
  撕裂般的痛楚,穿透歡愉的迷霧,疼得她幾乎要叫出聲來。
  
  「啊……」
  
  痛極的咆哮,驚天動地的響起。
  
  只是,痛叫出聲的人並不是豆蔻,而是雷騰。
  
  就在他佔有她的瞬間,前所未有的疼痛,像大浪般襲來。那劇痛讓他不能呼吸、不能動彈,更不能繼續挺進她的水潤花徑。
  
  他勉強放開她,龐大的男性身軀,沈重的倒臥床榻,蜷縮抽搐著。可怕的痛楚,讓他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該死,他忘了!
  
  那個要命的咒文,會將她感受到的痛楚,百倍千倍的加諸在他身上。她是生澀的處子,初嘗雲雨,自然會感到疼痛。
  
  他從不曾憐惜過處子的疼痛。而那些疼痛,現在可是連本帶利,都反撲到他身上。
  
  雷騰咬著牙,無聲的咒罵著。
  
  要是有一天,讓他親手逮到設下這個咒文的傢夥,他肯定要把那個王八蛋碎屍萬段!
  
  同在一張床楊上的豆蔻,清楚的感覺到他顫抖得有多厲害。
  
  整張床榻,都快被抖得散架了。
  
  她羞澀的用軟垂的絲幔遮住赤裸的嬌軀,因為他的突然離開,而鬆了一口氣,卻又複雜的覺得,有些惋惜、有些不捨、有些期待……
  
  只是,看他痛成那樣,擔憂掩蓋了一切。她鼓起勇氣,潤了潤乾燥的唇,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呃,你還好嗎?」
  
  不好!
  
  他很想大吼,但是他做不到。
  
  「很痛吧?」她又問,突然覺得有些同情他了。
  
  豆蔻半坐起身子,清晰的察覺到,雙腿之間那陌生的感覺。撕裂般的疼痛,已經慢慢褪去,濕潤的花辦中,殘餘的是曾被他的慾望初初探訪之後,令人羞於啟齒的酸軟。
  
  她粉臉紅透,坐在一旁,小聲的提出建議。
  
  「既然你這麼痛,那麼,我們下次再試吧!」她提出緩兵之計。
  
  「或許下一次,你就不會這麼痛了。」她把男人會說的台詞,全都搶著說完了。
  
  突然,倒臥在床榻上的雷騰,抓住她的手腕,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度將她撲倒,牢牢的壓在身下。
  
  他的動作太快,簡直不像是剛剛還痛得死去活來、放聲喊叫的那個人。
  
  豆蔻輕呼著。「啊,雷騰……」
  
  「閉嘴!」他喝叱。
  
  下次再試?休想!堂堂的龍王,豈是這麼容易就能被打敗的?!
  
  距離絕美的歡愉,僅有一線之隔,恐怖的疼痛並不能消減他的慾望。燃燒的情慾之火,並沒有褪去。
  
  是五百年的光陰,醞釀了滿漲的情慾?還是他因為莫名的原因,正深深渴望著
  
  懷裡的小女人,非要佔有她,才能填補心中的空缺?
  
  慾望鮮濃,他已經分辨不清了。
  
  粗厚的男性指掌扯開她裹身的絲幔,讓她再度赤裸。黝黑與白嫩的強烈對比,有著無比的刺激,她羞得轉過頭去,緊閉著雙眼,不敢再看。
  
  黑暗之中,感官反而變得更敏銳。
  
  她顫抖的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暖燙的肌膚、粗糙靈活的手指……
  
  天啊,他的手指!
  
  豆蔻睜開眼睛,唇兒半張,卻吐不出任何聲音。她柔軟的身子,隨著他手指的挑逗,反覆僵硬與放鬆。
  
  帶著薄繭的指,在少女的腿間放肆,撥開濕潤的花辦,用巧妙的力道,一次次揉撚著敏感的花核。
  
  「雷、雷騰,不要……」她啞聲哀求,被他擺佈得嬌喘不已。
  
  粗糙的手指,沒有停下對她的折磨,反倒得寸進尺,飽沾溫潤的甜蜜,揉擠入她緊窒的花徑。
  
  這次,沒有疼痛,只有純粹的歡愉。
  
  強烈的快感,隨著他指上繁複的花樣,霸道的侵襲著。她顫抖不已,連聲音都變得嬌媚,軟綿綿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緊靠他,隨著他的指而嬌嬈款擺。
  
  那柔媚的姿態,全落進他炙熱的眼裡。是他的錯覺,還是他真的也能感受到,她正在經歷的陣陣歡愉?
  
  霸道的指,入侵得更深,嬌吟化為無助的輕泣。她心慌意亂,想要開口哀求他,卻不知道是要哀求他停手,還是哀求他更深入、更霸道、更狂野……
  
  不知過了多久,深潛的指,緩慢的撤出,拖曳出嬌柔無盡的長長輕吟,以及滿手的溫潤甜蜜。
  
  而後,硬如烙鐵的堅硬,深深佔有了她。
  
  飽滿、火熱,以及被體內的巨大撐擠到極限的奇異感覺,讓她喘息不已,甚至學著他的動作,挪湊著迎向他,將他包裹得更深。
  
  這笨拙的舉動,換來他一聲獸般的低吼。
  
  激烈的頻率,像是失控的野馬,步調混亂而急切,雷騰雙眼像著了火,表情凶狠野蠻,頸間的肌肉緊繃著,汗水一滴滴的落下,而烙鐵般的慾望,在她的柔嫩問進出,廝摩著每處敏感。
  
  無盡的狂喜,隨著他的衝刺,一再進發,她嬌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回應著他的每次佔有。
  
  這麼深刻的歡愉,是他之前從未品嚐過的。他懷中的少女,與他先前享用過的女人,全然的不同。
  
  他無法分辨出究竟是哪裡不同,只能更貪婪的需索著。他的神智沈浸在昏昧中,被歡愉麻痺,漸漸失控。
  
  無底的黑瞳,變得更亮更亮,像就要燃出火焰。
  
  強烈的撞擊,每次都將豆蔻頂離床榻。她緊抱著衝刺不休的男人,感覺到他的動作,愈來愈是狂野,深埋在她體內慾望變得更堅硬巨大。在她掌心下的男性肌膚,也逐漸起了變化。
  
  他的肌膚變冷、變硬,某種細密的花紋,從他的四肢開始浮現,逐漸蔓延開來,甚至佈滿了他俊美的臉龐。而後,花紋從平滑,轉為立體。那種冰冷堅硬觸感,就像是某種細密的鱗片,包覆他的每寸肌膚。
  
  「雷騰,你怎麼……」駭人的咆哮,淹沒了她的聲音。
  
  他緊閉著雙眼,衝刺得更深,表情卻猙獰恐怖。烏黑的長髮,隨著每次的衝刺,飛散在空中。而黑髮之中,原本隱沒的雙角,竟漸漸的從透明化為實體。
  
  健壯的身軀拱起,細鱗與龍角,都愈來愈實體化。他咆哮著,那聲音不是歡愉,而是接近痛楚。
  
  「雷騰!」她驚慌的叫喚著。他沒有反應,持續閉眼咆哮,彷彿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
  
  有某種變化正在他身上發生。而她本能的知道,那種變化讓他痛苦,而他似乎無法控制。
  
  豆蔻想也不想,用力攀住他的頸,用紅潤的雙唇,吻住他咆哮中的嘴,奢望能減輕他的痛楚。
  
  健壯的身軀,因為她的吻而僵硬。可怕的咆哮,因為她的吻而止息。
  
  她的吻喚醒了他,他緊閉著眼,停下衝刺的動作,停在她的深處不動。雙角再度隱沒,而細鱗也化為花紋,而後慢慢消失。
  
  終於,雷騰再度睜開了眼。
  
  「女人。」他低喚著,嘴角勾著微笑。
  
  她其實並不明白,自己剛剛阻止了什麼,但是他的笑容,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得到天地之間最珍貴的寶物。
  
  雷騰攬抱著她,跪坐在床楊之上,用怒脹的堅挺,繼續被中斷的美妙律動。這樣的姿勢,讓他能在她體內衝刺得更深更深。
  
  歡愉無止無盡,終於堆疊到極限,她一聲又一聲的嬌哼著,全身熱得幾乎就要融化。
  
  當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歡愉時,他一下深深的頂撞,終於讓她達到醉人的高潮。而埋首在她頸問的他也爆出狂喜的低吼,隨著最後一下衝刺,他的炙熱流淌進了她的深處……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0:06


  纏綿過後,豆蔻累倦得沈沈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陣陣由窗外傳來憲章細微的說話聲,穿透了夢境,讓她在蒙?中醒來。那些聲音,教人聽不清楚,卻又擾得她無法再睡下去。
  
  到底是誰在說話?
  
  她慵懶的打了個呵欠,不情願的睜開惺忪睡眼。霎時之間,雷騰俊美的睡顏乍入眼簾,嚇得她差點掉下床去。
  
  白嫩的小手,飛快搗住自個兒的嘴。她用力嚥下驚呼,臉紅心跳的看著身旁的雷騰,昨夜的香艷回憶,全都一股腦兒的湧現。
  
  天啊天啊天啊……
  
  她羞得好想打滾,或是乾脆挖個洞,把整個人都埋進去。她雙眼緊閉著,至今還不敢相信,她……他……他們真的做了那些……那些……
  
  秀麗的小臉,羞得又紅又燙,身上殘餘的感受,清楚的提醒著昨晚的點點滴滴,並不是一場荒謬的夢境。至今她的身體,都還記得他那霸道的佔有,以及似要教人滅頂的歡愉。
  
  偷偷摸摸的,豆蔻悄悄睜開雙眼。
  
  雷騰仍近在眼前,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薄而有型的唇,飛揚跋扈的濃眉……他有著能夠顛倒眾生的絕美面容。
  
  滴溜溜的眼兒,再往下挪去。
  
  毫無疑問的,他還有著強壯健美的身軀。
  
  粉嫩的小臉,再次泛紅髮熱。她又想起,她是如何親身「體驗」到,他有多麼強壯、多麼健碩、多麼的不知饜足。
  
  視線再往上溜,注視著那張俊臉,而後再也挪不開。她的心裡,有著羞怯,還有著不安。
  
  歡愛之前,她曾試圖要告訴雷騰,但他卻根本不想聽。
  
  其實,她有病。
  
  而且,她非但病得不輕,就連醫術如神的雲大夫,也無法根治,只能暫時控制她的病情。從小到大,心痛之症就糾纏著她,她已經痛得昏厥過數次,雲大夫憐憫的告訴她,下一次發作,就會奪走她的命。
  
  所以,她活得比每個人都積極、活得比每個人都認真。
  
  但,也因為如此,所以她把愛慕藏在心裡,始終不敢洩漏半句。她剩下的時間太短,對他的戀慕卻又太深。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愛慕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她,或是對她有著情意,他只是需要女人罷了。
  
  龍,性好淫。
  
  她早就已經偷偷翻過雲大夫收藏的竹簡了。
  
  要不是她說破了嘴皮子,又有咒文當靠山,才讓雷騰這陣於安分了些。不然,久曠了五百年的他,不知早就跟多少女人歡愛雲雨過了。
  
  所以,就算是這會兒,躺臥在他懷裡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他也不會介意吧?
  
  莫名的,酸楚的滋味,從口中蔓延到心口。她注視著那張俊美的睡顏,只覺得胸口微微揪疼,半晌之後才歎了一口氣。
  
  罷了,就算他不在乎她,但她也終於嘗過跟愛慕的男人雲雨的滋味了。而且,那滋味還銷魂得幾乎要融化她的神魂……
  
  唉啊,糟糕糟糕,她不能再想了!
  
  豆蔻深吸口氣,拍了拍嬌紅的臉兒,重新集中注意力。
  
  她再度聽見,那些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持續溜過窗隙,傳進了房裡。那些聲音悄悄的、細細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朝窗口那兒看過去,屋外天光已亮。瞧那天色,只怕已經過了正午了。
  
  好奇心蠢蠢欲動,她悄聲挪動身子,想要下床去,偷瞧外頭發生了什麼事。誰知道,她纖嫩的腳尖還沒踏著地面,強健的男性手臂就攬住她的腰,將她撈了回去。
  
  「唔啊!」
  
  轉眼之間,她就被逮回來了。
  
  雷騰把赤裸的小嬌娃,扯回胸膛上緊抱著,吐著熱氣的薄唇,貼在她耳畔,不悅的問道:「你要去哪裡?」
  
  「我……你……」那股子熱氣,讓她身子酥軟,臉兒更紅了。「我、我以為你還在睡……」
  
  沒錯,他剛剛是還酣睡著,但是懷裡的小女人離開的瞬間,他就醒過來了。
  
  「我醒了。」他輕聲說道,緩慢的輕咬著她柔嫩的耳垂。
  
  豆蔻羞紅了臉,急著想要閃避,但他卻陡然出手,單手箝握她的雙腕高舉過頭,翻身就把她壓倒,沈重的男性身軀,讓她喘息不已。
  
  「啊,你做什麼?不要……」不會吧,難道他還想「再接再厲」?
  
  「不要?」雷騰挑眉,舔著那軟軟的紅唇,邪氣的笑著。「我記得,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
  
  「天……天都亮了……你你放開我啦!」豆蔻又羞又急,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徒勞無功的推拒著。「呃,再說,你不餓嗎?」她焦急的問。
  
  這句話,倒是問到了重點。
  
  他停下動作,瞇著灼亮的黑眸,瞅望身下那又嬌又嫩的小女人,慎重的考慮著。有那麼一瞬,他實在無法決定,是要下床吃飯,還是要留在床上,繼續「吃」她。
  
  他的確是餓了,但是,身體裡的另一種飢渴,並沒有在嘗過她之後,就得到滿足,反而變得更為鮮明、更為強烈。
  
  那雙黑眸愈來愈灼亮,豆蔻心裡怦怦亂跳,連忙又推了推他。「你聞聞,有飯香呢,樓下有人在煮飯,我去幫你弄些吃的回來。」她過度熱心的說著。
  
  經過她的提醒,他還真的聞到了食物誘人的香味。
  
  咕嚕嚕……咕嚕嚕……像是為了回應她的話,他肚子裡的饞蟲也響起來了。豆蔻眨了眨眼。「看,你餓了吧?」呼,好險好險!
  
  雷騰擰起濃眉,思考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暫時放過她。他低下頭來,在她的紅唇上,印下短促而結實的一吻,這才翻過身去。
  
  她氣喘籲籲,臉兒紅燙燙的,一待他放手,她立刻竭力忍著羞,溜下床楊想找衣裳蔽體。
  
  只是,所有的衣裳,早在昨天就被他撕成碎片了,這會兒她哪裡還有衣裳可穿呢?
  
  她小手亂遮,卻還是清楚的察覺,橫臥在床榻上、姿態傭懶的雷騰,始終盯著她瞧,薄唇上甚至還有著笑意,似乎對眼前的「美景?±,格外的滿意。
  
  被瞧得不自在,豆蔻只好退而求其次,扯下質地細膩、平鋪在桌上的布料,迅速把自個兒包好,再拿床邊的繫帶,充當做腰帶,在纖細的腰上繞了幾圈,這才克難的綁了個妥當。
  
  只是,在她七手八腳用那塊大大的布料,把該遮的地方全都遮起來的時候,窗外還是持續的傳來喜俗人聲。
  
  照理說,昨日梟骨大鬧海市,造成大量傷亡,倖存的商人們應該早就離開了,怎麼還會有人逗留沒走,還聚在窗外悄聲說話?如果說,是商人們的賺錢性子堅強,在橫禍過後,仍堅持要繼續開市,那也不該是這種輕聲細語,而是大聲叫賣的喧嘩聲啊!
  
  困惑的豆蔻,好奇的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探看。
  
  但,窗子一開,細微的人聲,立刻化為響徹雲霄的歡呼,窗下的大街上擠滿人群,個個都仰著頭,歡天喜地的望著她,鼓掌的聲音震耳欲聾。
  
  「醒了!醒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受到熱烈歡迎的登蔻,被眼前的景況驚得有些呆了。她小嘴微張,一時之間還無法反應過來,壓根兒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聽見窗外的喧嘩,又瞧見她呆愣的模樣,雷騰終於下了床楊,跨步走到窗邊一探究竟。
  
  「這些人在吵什麼?」
  
  他的出現,卻引起更大的騷動,人們鼓掌歡呼,而女人們更是臉紅心跳,不論是八歲到八十歲,全都像是少女般,興奮的尖叫起來。
  
  「啊!」
  
  「英雄、英雄!」
  
  「救命恩人!」
  
  「謝謝您!」
  
  那過度激動的表現,讓豆蔻狐疑的回頭,這才發現,雷騰正袒露著胸膛,全身上下一絲不掛、未著片縷的站在她身後,只差那麼一丁點,就要被下頭的女人們看光了。
  
  她正要開口教他快快迴避,或是找件衣裳穿上。但人群們的歡呼聲,卻陡然讓她領悟到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是這些人聲吵得她醒來的。
  
  這一大群人,一直在窗外竊竊私語。
  
  那麼,也就是說——豆蔻倒抽了一口氣。
  
  這些人一直站在窗外,等著她跟雷騰起床嗎?
  
  不、會、吧?!
  
  想到眼前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跟雷騰獨處在房裡一天一夜。剎那之間,羞恥的大浪,就沖刷過她全身。她羞得起了雞皮疙瘩,哪裡還有臉再見人,小手用最快的速度,猛地把窗戶關上。
  
  見她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雷騰挑起濃眉。
  
  「怎麼了?」他問。
  
  「天啊,他們……她們……」粉嫩的小臉,紅得像被燙熟的蝦,她結結巴巴的,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們又怎麼了?我剛剛親眼看過,不都個個活蹦亂跳,沒死沒傷的?」他的眼力可是好得很呢!「你幹麼關窗?」他對這個比較好奇。
  
  「那些-那些人一直在樓下——」她羞窘不已,小聲提醒他。「一——一直等在樓下耶!」
  
  「那又怎麼樣?」他雙手抱胸,神色自若。
  
  「他們都知道,知道——知道——」她嘴裡「知道」了半天,卻知不出個下文來,雙眼緊盯著身前這赤裸裸、精壯雄偉的「證據」。
  
  瞧著她那害羞驚慌,活像是做了壞事,當場被逮著的孩子。雷騰這才領悟過來,明白她為什麼會驚恐的在眾目睽睽下關窗,像個膽小鬼似的,躲在窗後發抖。
  
  「他們當然知道。」他彎著唇,露出邪笑。「這有什麼好羞的?」他興味盎然的問。
  
  豆蔻已經無法回答了。
  
  噢噢噢……不、不!她沒臉見人了啦!
  
  「羞」不欲生的她,用雙手遮住臉兒,靠著牆壁滑下,蹲在角落裡,發出窘極的呻吟出聲。客房的門上卻在這時傳出規律輕響,有人正在外頭敲門。
  
  她錯愕的抬起頭來。
  
  敲門的聲音,不是很急切,但卻一聲接著一聲,規律而清晰。而窗外樓下的人們,還在喧嘩鼓噪著,叫喚聲不絕於耳。
  
  向來聰明伶俐的她,這會兒早羞得傻了,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赫然瞧見,雷騰跨步走上前去。
  
  「等等、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她著急的問。
  
  他理所當然的回答。「開門。」
  
  「不可以!」豆蔻連連搖頭,急忙衝上前來,小手緊抓住他已擱放在門閂上的大手。
  
  「為什麼?」
  
  「因為……因為很丟臉啊,而且……而且……而且你還沒穿衣服耶!」
  
  「有什麼好丟臉的?」他哼了一聲,罔顧她的掙紮與哀求,還是把門閂拉開了。
  
  嗚嗚嗚嗚,討厭啦,這傢夥完全不知羞恥啊!
  
  豆蔻在心中哀鳴著,奮不顧身的一彎腰,就鑽到他跟房門之間。「你、你、你真要開門的話,那至少也先把衣服穿上啊!」
  
  話才剛說出口,她就聽見,一門之隔的外頭,先是傳來一聲抽氣,跟著就是一位婦人細碎竊語。
  
  「你沒聽見啊?還沒穿啦,老王,你先別敲門了,我看恩人才剛起來,總得讓人家穿衣服嘛!」
  
  豆蔻僵住了。長到那麼大,她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天啊,她喊太大聲了!
  
  雷騰滿臉厭煩,卻還是伸手彈指。只見他的手中,幻出一套衣裳,正是他這陣子所穿的那套質地輕軟的玄黑色袍子。「人類,就是這麼麻煩!」他擰著眉頭,不耐的叨念著,大手又往門上探。
  
  豆蔻又叫了出來。「你你你……你開門要做什麼?」她還在做最後掙紮。
  
  「叫人送飯來。」他睨了她一眼。「還是,你要下去幫我弄飯來?」
  
  不要!她哪裡還有臉去見人啊?!豆蔻用盡力氣,拚命的搖頭,堅決不肯離開房間半步。
  
  「那就讓開些。」他擰著眉頭,抓住她的腰,輕而易舉的把她提起來,拎到一旁放好,接著就把房門打開。
  
  豈蔻驚呼一聲,迅速的躲到雷騰背後。實在不是她故意要黏著他,而是這個房間裡,就連個屏風也沒有,她才會委曲求全的,勉強躲到他的背後,只求不見人就好。
  
  門才剛打開,熱絡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恩人,抱歉,吵醒您了嗎?」客棧掌櫃的臉上,一掃前日的驚慌茫然,這會兒可是堆滿了感激又熱切的笑容。「樓下有人說,您倆已經醒了,小的才敢冒昧來敲門。」
  
  一旁的婦人,態度更慇勤。
  
  「請您瞧瞧,這些微薄小禮,是海市商家們的心意,感謝恩人您出手,除去了梟骨,還救了大夥兒。」在她身旁,有著好幾座幾乎要堆疊到天花板的小山。
  
  聽見有禮物,豆蔻掙紮了一會兒,好奇心還是壓過羞怯,她從雷騰的背後,偷偷探出頭來偷看。
  
  這一看,她差點叫了出來。
  
  薄禮?什麼薄禮,那根本是好幾座寶山吶!
  
  所有海市之中所販售的奇珍異寶,不論是她看過的、沒看過的;聽過的、沒聽過的;認得、不認得的寶物,全都堆在房門外頭。別的不說,光是昨日能看卻不能摸的珍貴石蕖,就擺了滿滿一盤。
  
  客棧掌櫃笑呵呵的問:「請問恩人,這些小禮——」
  
  雷騰一揮手,不耐煩的打斷客套話。「我餓了!」他宣佈。
  
  那粗魯的語氣,讓豆蔻聽了,忍不住出手,重拍他的背。
  
  「做什麼?」他回頭來,不爽的瞪她。
  
  「你要有禮貌一點。」她教訓著。
  
  看在掌櫃與婦人熱絡有禮的態度,跟那一大堆寶物的分上,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出手,教訓他的無禮。
  
  他卻是冥頑不靈,回了她一聲冷哼。
  
  「禮貌?什麼東西?」
  
  「你——」
  
  「怎麼?」
  
  察覺到氣氛有異,掌櫃與婦人反應極快,很有默契的決定,即刻撤退。
  
  「恩人,您跟夫人就好好休息,我們會盡快把飯菜送上的。」婦人笑咪咪的論著。
  
  夫人?
  
  等等,她什麼時候成為夫人了?
  
  豆蔻差點要脫口否認,卻又想起,要是在這會兒否認兩人根本不是夫妻的話,肯定會引發旁人更多聯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從海市散播到天地的盡頭,她決定還是閉嘴的好。
  
  只是,那個稱呼,早惹得她臉兒羞紅。
  
  飢腸轆輥的雷騰,倒是對這稱呼沒多大反應。他的注意力,現在全都放在食物上。
  
  「先拿些立刻可以吃的來!」他臭著臉下令。
  
  「馬上就來!」
  
  豆蔻卻出聲了。「啊,請等等!」
  
  不耐的低吼聲,在她頭上響起。「女人!」
  
  她故意不去理會,匆匆追問著:「龍寶寶還好吧?」
  
  婦人連連點頭,雙腳卻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夫人請放心,小公子好得很,吃飽了正睡得甜呢!」
  
  太好了,現在一家子都湊齊了!她不但成了夫人,甚至連兒子都有了。所幸,她問到龍寶寶,只是擔心他的狀況,對於婦人的誤會,就沒有多加解釋了。
  
  耐性不佳的雷騰,又在吼了。
  
  「食物!」
  
  掌櫃與婦人,同時嚇得跳起來。「我們立刻下去準備!」說完,兩個人就像是逃命似的,一溜煙跑了。
  
  雷騰正要把門關上,莖蔻卻扯著他的衣裳,急切的嚷著。
  
  「別關門,先替我把石蕖拿進來。」她雙眼發亮,早巳迫不及待。要不是礙於自個兒只綁著一塊布,算是衣衫不整,她老早在瞧見的時候,就衝出去了。
  
  雷騰低下頭來,無聲瞅著她。見身旁的男人不動,她還推了推他,催促他快快行動。「快點啊!」
  
  他瞇起了眼。好啊,這個小女人,還真使喚他使喚得上癮了!
  
  尊貴的龍王,當然不是隨便讓人使喚的。不過,看在她「表現良好」,那嬌小身子帶給他的絕頂銷魂滋味,他很大方的決定,偶爾助人也無妨。
  
  他走到房外,從精緻的盤裡,抓了一朵青綠色的石蕖,才再度回到房裡,順手又把門關上。
  
  「拿去。」
  
  比起他的粗魯,豆蔻可是誠惶誠恐的,用雙手捧過那棵植物。「是石蕖,真的是石蕖!」她仔細端詳著,高興得想要跳舞。「要是雲大夫瞧見,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雷騰的黑眸裡,閃過些許火光。
  
  不知怎麼的,聽見她嘴裡頭提到了別的男人,不悅的情緒就湧現心頭。
  
  就在這個時候,她抬起頭來,清澈的眸子望著他,秀麗的五官上,綻出了一朵動人的微笑。
  
  「謝謝你。」
  
  軟軟的聲音,順溜入耳,格外的教人舒服。他心中的不快,竟因為她的一笑,就化為烏有。
  
  一股衝動襲來,他猛地的探手,重新將她攬入懷中,薄唇往紅唇印去。
  
  「啊!」
  
  豆蔻輕呼一聲,連手裡的石蕖也捧不住了。她還想搶救,但卻早已無能為力,整個人被雷騰抱起,再度回到床上。
  
  「啊,我的石蕖!」她紅著臉喊。
  
  「別管了。」他不喜歡,她的注意力落在他以外的事物上。火熱的大手,探索著曼妙的曲線,重新溫習她的美麗。
  
  「你想做什麼?外面還有人哪!」豆蔻羞窘慌亂的喊著,卻看見雷騰又表演了一次快速脫衣的絕技。
  
  她心兒猛跳,急著想逃,只是還來不及溜下床,他就把她抓了回來,重新壓回身下。
  
  「啊、啊,不……」她喘息著,還想抗議。「我們……會被發現的……啊……」啊啊啊,不能吻那裡,她會、她會……
  
  下一瞬間,她的小嘴,就被雷騰堵住。
  
  快感的浪潮,再度將她捲入深淵。然後,她就再也無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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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雷騰的大顯神威,這次的海市之行,可說是滿載而歸。
  
  只是,他們才剛回到東隅城,還沒踏進雲家坊,雷騰一擊殺敵的事,就已經傳遍開來了。
  
  豆蔻只能慶幸,謠言裡頭並沒有提及兩人是夫妻,還在房裡滾了一天一夜。大多數的傳言,說的都是他只用一刀,就殺死梟骨的事情,人們都說得活靈活現,像是親眼見過似的。
  
  回到雲家坊後,她幾次都想要求他,兩人之間的情事,他得好好保密,絕不能夠洩漏半句。
  
  不過,他雖然沒說,但是卻堅持,非得繼續「做」。
  
  只要一有機會,雷騰就會逮著她,抓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放肆的亂來。
  
  「雷騰,你別鬧了,我……你……啊……」她喘息著,身子卻愈來愈軟。「不是說好……一次而已嗎?」無肋的嬌吟,在無人的藥倉中迴盪著。
  
  「什麼一次,我沒說過次數!」
  
  「可是,你只砍了一刀。」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再回去,多砍那蠢蛋兩刀。」
  
  豆蔻紅著臉,小手胡亂推阻著。「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再亂來,雲大夫會發現的。」
  
  「不會,你別發出聲音就好。」
  
  「可是……」她一把抓住撩起她衣裙的大手,又羞又惱的抱怨。「你叫得比我還大聲啊!」
  
  另一隻大手,趁著她分神說話,輕易溜進了她裙裡。粗糙的指掌帶來的觸覺,教她臉兒更紅,不禁倒抽口氣。
  
  「瞧,你也想要我。」他的拇指撥弄著挺立的蓓蕾,得意的笑著。
  
  「我才沒有——」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低頭,深深吻住她。
  
  被奪走了發言權後,豆蔻只能任雷騰擺佈,在他的懷中嬌吟喘息。每回,只要她聽見外頭有任何動靜時,她就只能咬著他的肩頭,強忍著那陣陣歡愉,不發出聲音。
  
  他的強勢,以及霸道,讓她無法反抗。雖然說,他每每得逞,也沒人察覺,但她總是心驚膽戰的,就怕被人捉姦在床——或許,甚至不在床上,他也會對她……就在她半推半就,任他逐步肆虐的時候,倉庫外頭突然響起呼喚。
  
  「豆蔻姑娘?豆蔻姑娘?您在哪裡啊?」
  
  她嚇得頭皮發麻,立刻從他的魔力中驚醒。
  
  「有人在找我。」她緊張的說,聲音小小的。
  
  「別理了。」雷騰不悅的擰眉,低頭又要吻她。
  
  小手伸出來,急忙搗住那張薄唇。她面紅耳赤,聲音壓得更低。「不行啦,那是陳嬸,她要是找不到我,會召來更多人的。」
  
  雷騰的濃眉,擰得更緊了。
  
  他瞪著懷裡頭這小臉紅艷、粉唇水嫩,看來秀色可餐的小女人,實在很想不顧一切,立刻把她「吃」了。
  
  「求求你,要是被人發現,我就慘了。」她又羞又急的哀求,雙眼水汪汪的,那羞怯窘迫的表情,更是教人心憐。
  
  即使不情願,雷騰終於還是鬆手了。
  
  她鬆了口氣,快速的整理衣衫,確定衣著整齊,發間的金絲鈴鐺,也乖乖的待在原處後,她才打開倉庫的門,探頭喊道:「陳嬸,我在這裡。」
  
  正撐著傘,到處在找人的婦人,聞聲回頭。
  
  「太好了,我四處找你呢。」一瞧見豆蔻,陳嬸就趕忙跑過來。「咦,豆蔻姑娘,您怎麼在藥倉裡頭?」
  
  「呃,這陣子都在下雨,我怕藥倉漏水,所以過來瞧瞧。」她紅著臉,匆匆搪塞過去,就忙著轉移話題。「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瞧見了豆蔻身後,那滿臉陰鬱的高大男人。但大夥兒老早都習慣,這男人總是跟著豆蔻,陳嬸就算瞧見了,也沒有多加聯想,只忙著交代事情。
  
  「外頭有對夫妻找上門來,說是小娃兒的爹娘。雲大夫要我來找你,把娃兒帶過去呢!」
  
  家裡的人,沒人抱得動龍寶寶,這會兒,他正在房裡呼呼大睡。
  
  豆蔻一愣。「娃兒的爹娘?」
  
  「是啊!」陳嬸的目光,偷瞄了雷騰一眼。「他們正在前廳等著。據說,是聽到了前些日子在海市斬殺梟骨的男人,帶著個有金鎖的娃娃,不論穿著跟長相,都像他們走失的孩子,所以才一路找過來。」
  
  豆蔻聽著,高興不已,回頭說道:「太好了,我們快帶娃兒去前廳。」
  
  是啊,真是太好了!簡直是可喜可賀啊!他終於可以擺脫那個小娃兒了!雷騰精神一振,立刻邁步走出藥倉,在雨中快步行走,到了豆蔻的房裡,活像拎小貓似的,拎著龍寶寶的脖子,轉身就往前廳走。
  
  「啊啊啊,雷騰,你小心點,寶寶還在睡哪!」豆蔻替他撐著傘,小跑步追在身後嚷著。
  
  這女人真是有夠囉嗦。
  
  他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換了只手,改拎為抓,意思意思一下,算是回應她的嚷叫。只是,他雖然換了手,卻仍只是用單手握住小娃兒的腰。
  
  「你不能用抱的嗎?」豆蔻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等一下要是讓人家覺得,我們在虐待娃兒,那該怎麼辦?」
  
  「虐待?」他冷哼一聲。「把這娃兒亂丟的,可不是我們。」
  
  「呃,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原故啊,你看,他們現在不是也找上門來了?」
  
  「都快一個月了,動作也太慢了吧?」雷騰皺著眉頭,滿臉不爽。「我倒要親眼看看,是哪個笨蛋,會把孩子搞丟。」
  
  瞧見他緊繃的臉色,她竟驀然一笑。
  
  瞄到豆蔻嘴角的微笑,雷頭一邊腳步不停,繼續朝前方走去,一邊還揚眉問道:「你笑什麼?」
  
  她笑得更甜了。
  
  「其實,你很關心寶寶的,對吧?」
  
  「關心?」雷騰猛然停下腳步,不可思議的瞪著她,還把娃兒高舉到她眼前。?°這只嗎?」
  
  俊美的容顏,逼近她的小臉,幾近咬牙切齒的問:「你是說,我關心這整天在我身上爬來爬去,抓著我的角,把我當成木馬,還把口水流得我滿頭的這只嗎?」
  
  小娃兒睡在他的掌握中,似乎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仍舊呼呼大睡,睡到鼻涕都冒泡了。
  
  豆蔻看著龍寶寶,再看看他腰上那只黝黑的大手。
  
  乍看之下,大手似乎握得很用力。但是實際上,雷騰卻抓得很小心,完全沒有弄疼娃娃。他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
  
  如果他真的厭惡這娃兒,半點都不關心,哪還會費心調整力道,沒讓娃兒驚醒,繼續睡得香香甜甜呢?
  
  看著他鐵青的臉色,豆蔻眨了眨眼,強忍著笑。
  
  這樣的男人,不會把關心掛在口頭上。但,她卻清晰的感受到了。
  
  「好吧好吧,是我搞錯了,你一點也不關心他。」她不再堅持,免得他又要生氣。「現在,我們可以去前廳,讓他認親了嗎?」相處日久,她就愈能摸清他的脾氣。
  
  雷騰哼了一聲,還在埋怨著。
  
  「關心?哼,我才不關心這只娃兒。就算我真的關心,那也是因為,他老是啃我的頭,可以擺脫他這件事,才是我最關心的!」
  
  不敢再多說,豆蔻只能忍住嘴角的笑意,撐著傘追在他身旁。
  
  雖然,他老是嫌麻煩,但出門卻總帶著娃兒。想起上次去海市,他其實也能把娃兒留在雲家坊,卻還是一聲不吭的帶著出門。他肯定是知道,要是沒有他,娃兒可是哪裡都去不了。
  
  豆蔻偷偷瞄雷騰一眼。
  
  現在呢,她反而比較擔心,見著那對粗心爹娘時,他會衝上前去咆哮大吼,狠狠的教訓對方。
  
  在大雨之中,兩人穿過庭院,走上迴廊,很快的來到前廳。
  
  才剛踏過門檻,就看見廳堂裡頭,有一對夫妻,正焦急的等待著。男的高大強壯,女的嬌小可人。
  
  聽到有人入廳,夫妻急切的雙雙回頭。
  
  喔喔喔喔……要吼嘍!要吼嘍!
  
  豆蔻搗著耳朵,雙眼緊閉,等著雷騰那雷霆萬鈞的一吼,轟得這對粗心爹娘頭昏眼花。
  
  喔喔,要吼嘍……真的要吼嘍!
  
  喔喔……喔喔……喔?
  
  久等不到吼聲,她鬆開雙手,詫異的睜開雙眼。
  
  就見到雷騰的俊臉上,沒有怒色,反倒是出現了,三分的訝異、七分的理所當然,一種直至如今才豁然開朗的表情。
  
  他看著對方,半晌後才開口說道:
  
  「我早該知道,是你這個笨蛋。」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0:55


  他早就該猜到,是這個傢夥!除了紅飛這個笨蛋之外,還有哪只龍會愚蠢到能把兒子給搞丟?
  
  「大王,我好想念你啊!」
  
  瞧見了雷騰,紅飛驚呼出聲,甚至喜極而泣,雙眼的淚水,像是噴泉般飛出。
  
  他熱情又衝動的,朝雷騰飛撲而來。「大王——」
  
  雷騰揮手,一拳把他打得飛起,重重的撞上牆壁。
  
  「喂,你做什麼?」眼看丈夫被打,又見對方「抓」著寶貝兒子,嬌小的女人怒喝,迅速抽出腰間長鞭,淩空朝雷騰揮去。「把我兒子還來!」
  
  癱在牆角的紅飛,眼角的淚都還沒幹,看見妻子抽出了兵器,嚇得冷汗直流,連忙把手往地上一撐,翻身撲到半空,抓住那斬風削玉的烏鞭。
  
  「嬌嬌,住手!」他忙喊。「這人是打不得的!」
  
  「為什麼打不得?他打你啊!你這蠢蛋擋什麼擋?」炎嬌嬌一跺腳,怒瞪著丈夫,身上的紅衣裳變得更紅了。「放開我的鞭子,丟了兒子還不夠,你還想讓人羞辱嗎?」
  
  「他是龍王!」
  
  炎嬌嬌一愣。「龍王?!」
  
  紅飛連連點頭,抓住了妻子,即刻就跪下,態度敬畏不已。「紅飛參見龍王。」
  
  「你不是說過,王已經被封印了?」嬌嬌小聲的問丈夫。
  
  一聽見是龍王,她的紅衣裳嚇得都褪色了。
  
  「他一拳就把我打飛了,你還懷疑嗎?」紅飛緊張的低語。
  
  嬌嬌想了一想。「別人說我就信,你說的我要考慮一下。」
  
  「紅飛,看來你娶的老婆,倒也不笨。」雷騰傲然的站在原處,居高臨下的俯視夫婦二人,瞧了眼嬌嬌,慢條斯理的說道:「你要是不信,大可起身,自己來試上一試。」
  
  嬌嬌的心裡,猛地一顫。
  
  方纔眼看丈夫被打,她怒急攻心,一時沒有察覺。這會兒仔細一瞧,才發現眼前這男人,不但俊美魔魅,而且從他的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龍氣。
  
  這個男人把身上的氣息,全都藏斂起來,卻還能以人形的狀態,一刀斬殺梟骨,一拳打倒紅飛。
  
  這股強大的妖力,是龍王與生俱來的異能,就算她再多活個三百年,也是修煉不出來的。她連紅飛都打不過了,更何況是傳說中,那身經百戰、無人能敵的龍王。
  
  看著雷騰冷冽的眼,她驀然不敢直視,膽戰心驚的低下頭來。
  
  「嬌嬌不敢。」她臉色蒼白,跪得比丈夫更低,衣裳褪得接近灰白。「嬌嬌參見龍王。」
  
  雷騰不言不語,跪在地上的夫婦二人,冷汗都快把地滴得濕了。
  
  半晌之後,他才開口。「紅飛,這是你妻子?」
  
  「是。」身材壯碩的紅飛,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雷騰將手中的娃兒抓舉到他面前,做最後確認。「這只真的是你兒子?」
  
  「是。」紅飛抬起頭,看著那睡到打呼的兒子,開心得猛點頭。「他是我兒子赤嵐。」
  
  「我一直知道,你粗心得很。但是,我還不知道,你竟然笨到連兒子都能搞丟。」雷騰把熟睡的娃兒直湊到部下面前。「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怎麼會把兒子扔在山裡?」
  
  「呃,稟大王,紅飛並非故意。那日我幻化原形,載著嵐兒趕路回家,他睡著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下去……」壯漢愈說愈是尷尬,直用大手搔著後腦。「等我到家發現時,循著原路去找,卻已經找不到兒子了。」
  
  始終站在雷騰身旁的豆蔻,聽到了這會兒,才吃驚的開口。「在到家之前,你都沒有發現嗎?」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在竹簡上讀過,龍子得來不易,向來備受嬌寵,父母呵護有加。沒想到居然還有龍,會粗心大意到連兒子掉了都沒發覺。
  
  雷騰擰著眉頭,看著這個向來以有猛無謀聞名的部下。
  
  「該不會連這幾天下的雨,也都是你搞的鬼吧?」
  
  紅飛好想找個洞鑽進去。
  
  「呃,那個……」為了面子,他硬著頭皮說了。「那是嬌嬌在哭。」
  
  被丈夫誣賴的不甘,淹沒對龍王的敬畏,嬌嬌猛地跳了起來。
  
  「胡說!」她才沒哭呢!「哭的明明就是你,都要你別哭了,你就是不聽,哭個沒完沒了!」
  
  「呃,嬌嬌,跪下、跪下!」
  
  嬌嬌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回到原來的姿勢。「請龍王恕罪。」
  
  親眼見識到夫妻鬩牆的豆蔻,眨了眨眼睛,對紅飛更加另眼相看了。
  
  以貌取人,果然是錯誤的。要是嬌嬌不說,她肯定看不出來,這麼強壯的男人,原來竟是個愛哭鬼。
  
  「附近河川暴漲,都快淹過堤防了。」雷騰擰著眉頭,看著窗外,口氣裡竟有一絲埋怨。
  
  要是雨水真的淹過堤防,身旁的小女人,肯定又會指使他出外勞動。其實,就在今天早上,她已經提過幾次,直說想去堤防邊瞧瞧了。
  
  聽見龍王口氣有異,夫婦二人連忙磕頭。
  
  「是屬下的錯。」紅飛磕得地板砰砰響,連額頭都紅了。
  
  「請龍王恕罪!」嬌嬌也搶著說。「我們會負責收回過多的雨水。」
  
  夫婦二人慌亂的模樣,心軟的豆蔻,哪裡還看得下去?她伸出小手,扯了扯雷騰,一邊還朝他擠眉弄眼,拚命暗示他。
  
  很可惜,龍王不懂暗示。
  
  「做什麼?」他不滿的問。
  
  她歎了一口氣,只好把話挑明了說。「你還在等什麼?快把寶寶還給他們吧,人家找很久了呢。」
  
  磕頭不已的夫婦,一聽見豆蔻的話,全都對她投以感激,還有混合著困惑與敬畏的目光。
  
  這個人類女子是誰?竟然能夠指使龍王呢!
  
  更難以置信的是,龍王竟然還乖乖照做了。
  
  當雷騰伸手,遞來掌中的小娃兒時,夫婦二人都同時伸手,急著要抱失而復得的寶貝兒子。
  
  紅飛的手伸得較長,雷騰卻搖頭。
  
  「不能交給你。」他把娃兒遞給嬌嬌。「好好照顧他,別再弄丟了。」
  
  嬌嬌抱住兒子,欣喜得連連點頭。「叩謝龍王,嬌嬌至死不忘龍王大恩!」她看著懷裡的兒子,雙手顫抖著,差點也要落淚。
  
  豆蔻扯了扯雷騰的衣袖,很熱心的又說話了。「喂,來者是客,你別讓他們一直跪著啊!」這哪裡是待客之道啊?
  
  客?
  
  雷騰擰眉看了她一眼。
  
  哪來的客人?來的不過是他的屬下,跟他屬下的妻子罷了。
  
  只是,她那閃閃發亮的眸子,跟興奮熱絡的表情,又讓他懶得解釋,乾脆順了她的意,大手一揮。
  
  「你們起來吧!」這個人類女人再度使喚龍王!而且,瞧那小女人的態度,像是早就習以為常了!
  
  紅飛與嬌嬌,交換了個詫異的眼神。
  
  他們謝恩之後,才剛站起身來,豆蔻就迫不及待,急急走了過來。「歡迎來到雲家坊,你們到處找寶寶,肯定都累了吧?快坐下來。」
  
  她慇勤的拉著夫婦二人,走到了桌邊,而雷騰則是不用人招呼,早就自顧自的在桌邊坐下。
  
  直到每個人的面前,都倒滿了一杯,又香又熱的茶,豆蔻才想到。「啊,對了,雲大夫呢?怎麼不見人了?」
  
  嬌嬌連問:「您說的,是那個白衣白袍的男人?」
  
  「對對對,就是他!」
  
  「剛剛有人來找,說是有人急症發作,請他出門看診了。」
  
  「喔。」
  
  豆蔻看了看窗外。連日濕冷,寒氣入身,侵擾病竈,正是舊疾最容易復發的時候,也難怪雲大夫會忙得不見蹤影了。
  
  她一邊想著,瞧見夫婦二人還抱著寶寶站在桌邊,忙又招呼著。「來,坐啊,坐下來再聊,你們許久沒見了吧?」她熱心的問。
  
  「五百年了。」紅飛回答,還是不敢坐。
  
  看兩人膽怯的表情,豆蔻無奈之餘,只能偷偷的用手肘頂了頂雷騰,小腦袋靠到他耳邊,小聲吩咐。
  
  「你叫他們坐嘛!」
  
  他看了她一眼,冷淡的回答。「他們習慣站著。」
  
  紅飛跟嬌嬌,非常用力的點頭,幾乎要扭了脖子。
  
  「是是是,姑娘不用招呼了,我們習慣站著。」就算是跟天借膽,他們也不敢跟龍王平起平坐。
  
  豆蔻實在很想再多說些什麼,但是瞧見那對夫婦拋來的求救眼神,她這才明白,要他們坐下,簡直比殺了他們更痛苦。
  
  她沒再提出要求,只是小聲的咕噥了一句。「好可憐啊,人緣這麼差。」
  
  迸著火光的黑眸,轉過來瞪著她。「你說什麼?」雷騰問。
  
  「呃,我是說……我在想,是不是該去拿些甜糕來,讓你配著茶吃。」為求讓他息怒,她只能撒了個小謊。
  
  聽見有甜糕可吃,雷騰才沒有再追究。
  
  「那你等什麼,還不快去?」那些小東西,雖然不夠塞牙縫,但是吃起來倒是挺可口的。
  
  豆蔻揮了揮手。「等一下嘛,這會兒說不定還在蒸呢,生的不好吃。再說,有客人在啊,我現在離開太失禮了。」
  
  「他們快走了。」雷騰說。
  
  銳利的目光,落到夫婦二人身上,嚇得兩個人差點就要再度跪下,用最大的聲音喊告辭。
  
  「是啊是啊,我們這就——」
  
  「就算他們走了,甜糕也還沒蒸熟啊!」豆蔻耐心的說著。
  
  雷騰哼了一聲,這才死了心,暫時把甜糕拋在腦後。寬厚的大手,握起陶捏的杯子,那杯子雖然是尋常尺寸,但是到了他的手裡,就顯得太小了。
  
  「才短短五百年,你就娶妻生子了?」他問。
  
  「短短?」聽到這個形容詞,豆蔻忍不住插嘴。「五百年很久耶!」
  
  「那是人類的壽命太短。」
  
  「又不是我們自己願意命短的。」她咕噥著。
  
  站在一旁的紅飛,忍耐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大王,您既已解開了封印,為什麼不回龍宮,再度發出召令?」
  
  黑眸裡蒙上一層冰霜,注視著紅飛。「我回不回去,還得跟你們報備嗎?」
  
  「不用、當然不用!」紅飛嚇出一身冷汗。
  
  雷騰的食指,輕敲著桌面,低沈的聲音帶著無限威嚴。「我還有事要做,等事情辦完了,自然會回去。」
  
  「是。」
  
  「還有,別透露出去,我不想聽人來囉嗦。」
  
  「是。」紅飛再度點頭,恭敬的又說:「請您允許,讓我們夫妻二人,留在您身旁伺候。」
  
  「不需要。」雷騰伸出手,將豆蔻攬進懷裡。「有這個女人就行了。」
  
  她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在外人面前,直接攬她入懷。她羞得粉頰嫣紅,原本急著想起身,但卻又瞧見他不悅的表情,這才不再反抗,紅著臉依偎在他的懷裡。
  
  討厭,這好羞人啊!
  
  她的小臉,埋進他的胸膛,羞得不敢見人。
  
  嬌嬌把一切看在眼裡,馬上意會過來,從龍王與這人類女子的互動,看出了些許端倪。她反應迅速,挑了最好的時機,開口告辭。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退了。謝謝龍王對小兒的照顧,要是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召喚我們。」
  
  「咦?」紅飛滿臉詫異。
  
  唉,她嫁了個笨蛋!
  
  嬌嬌一邊歎氣,一邊硬是把丈夫往外拉。
  
  「告退?等等,嬌嬌……大王……那個……」
  
  紅飛回頭,還要再說,卻見雷騰不耐煩的擺著手,只說了兩個字。
  
  「快走。」
  
  「可是——」
  
  嬌嬌硬拖著丈夫走,直到出了門,才瞪著丈夫說道:「還不快走,龍王急著要吃甜糕呢!」
  
  「啊?」
  
  紅飛回過頭去,在離去的瞬間,清楚的看見屋裡的動靜。他困惑不已,還想再看清楚些,妻子卻抱著兒子,抓著他飛上了天。
  
  「走了,還看!」
  
  大雨停了,天際是藍天白雲。
  
  「嬌嬌啊,大王為什麼要從那女人嘴上吃甜糕?」他明明就看見,大王把那爪女人壓在桌上,正在咬著她的嘴呢!
  
  啪!
  
  嬌嬌伸手,朝丈夫的後腦,重重的打下去。
  
  「笨蛋!」
  
  「啊?為什麼要罵我?」紅飛追著妻子,卻見妻子愈飛愈遠,他不甘心在後頭嚷著。「為什麼要打我?為什麼要罵我?嬌嬌,你別跑那麼快,回來給我說清楚啊!」
  
  夫婦二人帶著兒子,在天際中飛翔,最後化為一點晶亮,終於消失在遙遠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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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日落。
  
  這天的清晨,一如往常。
  
  豆蔻在睏倦中,因輕微的聲音而醒來。
  
  她剛睜開眼,就看見窗欞外的天色,正濛濛的發亮,鳥兒的啁啾聲,從外面傳了進來。
  
  就在她睜眼的同時,環在她纖腰上的大手,驀地收緊,將她又抱緊了幾分。
  
  「醒了?」低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嗯。」
  
  她的回答,是一聲嬌軟的輕哼。白嫩的嬌軀已經習慣他的體溫,主動的貼近他,因為他的溫暖而歎息。
  
  兩人的身子,在床楊上緊密相貼,容不下任何空隙。
  
  窗外天色漸漸亮起,她卻還窩在雷騰懷裡,貪戀著他寬闊的懷抱,以及強而有力的心跳。
  
  如此同寢同眠,又在天亮時從他懷中醒來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
  
  老是在外頭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實在太過驚險了,而他更是嫌棄那樣掩人耳目的偷歡,讓他不夠盡興,於是開口要求,要住進她的房裡,才好夜夜春宵。
  
  一開始,豆蔻當然是不同意!
  
  她就是害怕會被人發現,她與雷騰的關係太「密切」,哪裡還肯讓他大大方方的,跑到她房裡來睡?
  
  她非常堅持,絕對不能被人發現。
  
  雷騰卻逮著她的語病。
  
  「不被人發現就行了吧?」他不耐煩的問她。
  
  豆蔻只能點頭。
  
  於是,雷騰憑藉著強大的妖力,在房間的四周下了嚴密禁制,日落之後,幻象就遮蔽旁人的眼、旁人的耳,外人看不見、聽不見,更不會接近這裡半步。
  
  確認一切安排妥當後,他當夜就迫不及待的拎著再也找不到藉口的豆蔻,來到舒適的床榻上,再用他同樣強大的「腰力」,讓她在他狂野的衝刺下欲仙欲死,頻頻討饒。
  
  從此,他就霸道的住進她的房間。
  
  而在那之前,他早已霸道的進佔她的芳心。
  
  當飛紅與炎嬌嬌出現時,她才再度想起,他不但是龍,而且還是個王。
  
  他曾經親自統領過,一個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妖魔軍團,就算經過了五百年,妖魔們仍崇敬他、敬畏他。
  
  豆蔻閉起雙眼,嚥下心中的歎息。
  
  她是這麼的重視他、這麼的愛戀他。當紅飛提及,要他回返龍宮,再度號令妖魔大軍的時候,她的心裡就充滿擔憂,以及濃濃不捨。
  
  但是,雷騰居然拒絕了。
  
  當她聽見,他選擇留下來的時候,她的心中,就像是有無數的花朵同時間綻放,甚至好想好想衝上前,不顧在場的紅飛與嬌嬌,還有睡得不省人事的龍寶寶,用力吻住他。
  
  她沒有詢問過,他留下來的原因。
  
  或許,咒文是其中之一;但她直覺的知道,除了咒文之外,還有某種東西,讓他願意留下。
  
  那是什麼呢?
  
  當他吻著她,夜夜與她纏綿的時候,她沒有問。
  
  當他陪著她,出外去做生意,遇到了大雨,他將她抱入懷裡,為她遮蔽風雨的時候,她沒有問。
  
  當他為了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站在一旁,看著她陪著雲家坊裡的孩子們玩耍,甚至連幼小的孩子,爬到他腿邊撒嬌,被他一把抱起的時候,她也沒有問。
  
  他正一點一滴的改變,從生硬殘酷,變得較為柔軟、較為溫柔。這些改變,即使沒有問出口,她也都感覺到了。
  
  白嫩的嬌軀,往雷騰的懷抱裡又貼緊了些許。
  
  「我們該起來了。」她小聲說。
  
  窗外的天色,已經接近全亮,她開始聽見人們走動與談話的聲音。
  
  「再一會兒。」他霸道的不肯放手,還把她抱得更緊,大腿跨著她,把她囚禁在親暱的枷鎖裡。
  
  「不行啦,再晚一些,就會有人來找我了。」每個早上,都是這樣開始的。
  
  雷騰哼了一聲,又緊抱她一會兒,之後才不甘願的鬆手。雖然,他也想要,抱著懷裡的軟玉溫香,傭懶的躺到地老天荒,仔細的重溫她的甜蜜。
  
  但是,強求著她,她會擔心這、擔心那的,豎直耳朵聽著外頭動靜,根本無法?°專心」。
  
  對「品質」有絕對要求的他,只好暫時放過她,一邊瞇著黑眸,望著那嬌嫩的身子,暗暗決定今晚再對她……
  
  黝黑高大的身軀,率先走下床榻。
  
  「雷騰!」她在後頭叫喚著,抓著被子坐起身來。
  
  「怎麼了?」他回頭。
  
  「我的衣服啦!」她臉兒羞紅,指著碎散在地上,被撕扯碎裂得幾乎難以分辨的零星布料。
  
  唉,人類!
  
  雷騰嘀咕了一句,伸出大手一揮,那些碎散在地上的布料,瞬間全都飄浮了起來。隨著他手心裡金光一閃,昨夜被他親手撕碎的女性衣裳,這會兒又在他的手中,變得完好如初。
  
  「拿去。」他把那些衣裳,全塞到被子裡。
  
  「謝謝。」她紅著臉,把衣裳抓到身邊,卻因為衣裳上的暖暖溫度,而舒適的歎了一口氣。
  
  有些訝異的,她低下頭來,看著手裡的衣裳。
  
  「為什麼是暖的?」她好奇的問道。
  
  他轉過頭來,俊臉露出不耐的表情。「你有什麼意見嗎?」
  
  豆蔻連忙搖頭。
  
  「呃,沒、沒有!」她垂下頸項,掩飾嘴角的笑意,心裡覺得好甜好甜。他並不只是把她的衣裳恢復成原樣,他甚至考慮到,晨間空氣微涼,還替她暖妥衣裳。
  
  這就是幸福嗎?
  
  她穿妥衣裳,才咬著紅潤的唇,抬起頭來,看著雷騰在日光下,穿起那件玄黑色的衣袍。
  
  這畫面日復一日,已經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景象,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住,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彷彿會持續到永久。
  
  她的幸福,幾乎就要滿溢。
  
  「雷騰,」她輕聲說著。「謝謝你。」
  
  謝謝他,讓她這麼快樂、這麼幸福。
  
  他轉過頭來,擰眉瞪著她。「你剛剛謝過了。」
  
  他以為,她說的是衣裳。
  
  她甜甜一笑。「再謝一次,又有什麼關係?」
  
  他哼了一聲,懶得去解讀她的笑容裡究竟有什麼涵義。他深吸一口氣,舉高了手臂,用力扭動頸骨——
  
  喀喀!
  
  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日光漸暖的室內。
  
  「今天有什麼事要做?」他漫不經心的問著,已經日漸習慣這種勞動的生活。雖然比不上打仗刺激,但能夠活動活動筋骨,也是挺不錯的。
  
  「早上得翻曬幾種藥物,下午的時候,我想載幾車藥材,到市集裡去換布料,給孩子們裁新衣裳。」她仔細的說著,視線離不開他的背影。
  
  他點了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轉過頭來,慎重的詢問:「中午吃什麼?」
  
  「焰餅。」她記得,他最愛吃那個。
  
  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他大步走到門邊,當大手碰著門栓時,他所設下的禁制,立刻就消失了。
  
  「我出去了。」他說,口氣是那麼普通、尋常。
  
  豆蔻注視著門前的男人,嘴角仍漾著笑意。這些日子以來,他與她一直過著這種再普通不過的生活。他們的對話,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話題,談著穿的、吃的、該做的工作、該處理的問題。
  
  這種生活,就像是親人與親人、情人與情人……丈夫與妻子……她的心悸動著。
  
  或許,他們能夠就這樣,平靜的生活著。
  
  或許,他們能夠就這樣,成為尋常夫妻。
  
  或許,他們能夠就這樣,直到地老天荒……或許再添幾個孩子……他們的孩子……
  
  美好的未來,以及深深的感動,給了豆蔻莫大勇氣。趕在雷騰離開之前,她急急的開口,喚住了他。
  
  「雷騰!」
  
  「又有什麼事?」他停步轉身,站在日光之下,懷疑的盯著她。「你又要道謝了?」
  
  「不是的,」她搖頭,鼓起勇氣,想對他傾訴情意。「我……我……」她太緊張了,不知該從何說起。「我……」
  
  「你怎麼了?」他等著,愈來愈不耐煩。
  
  「我……」
  
  「嗯?」
  
  「我、我、我對你……我……」
  
  「到底是怎麼了?!」他的詢問,變成了低吼。
  
  鎮定點!鎮定點!
  
  豆蔻鼓勵自己,握緊的小拳頭裡,已經淌滿汗水。
  
  「雷騰,我……」她突然僵住了。
  
  一陣可怕的疼痛,無聲無息的襲擊了她,秀麗的臉兒,立刻變得慘白。她無法說話,甚至無法喘息。
  
  她記得這種疼痛,這心痛之症如影隨形,始終威脅著她的性命,每回的發作,都會讓她痛得昏厥。
  
  下次發作,就會奪走你的命。
  
  雲大夫的聲音,迴盪在她腦海中。她痛得淚眼蒙?,看不見前方。
  
  下次……下次……
  
  她沒有想到,「下次」竟會這麼快,在她措手不及時到來。
  
  雷騰!雷騰!
  
  她想要開口,卻每每都被劇痛打斷。
  
  我愛你,雷騰!
  
  她想告訴他,卻有口難言。
  
  美好的未來,都化為烏有。她所編織的美夢,全都無法成真。
  
  她不會有未來,更無法成為雷騰的妻,甚至連一句情話,都來不及告訴他。她還想要吻他,想要愛他,想要陪伴他更久更久,但是她再也沒有機會了,她的生命已經來到盡頭。
  
  黑暗襲來,豆蔻在劇痛中閉上雙眼。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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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23 19:51:48


  心痛。
  
  很痛很痛。
  
  她心口的痛,雷騰感受得格外清晰。
  
  當他看見,荳蔻搗著胸口,就在他的眼前,痛苦的倒下時,銳利的疼痛在他心口炸開。但是,讓他深深震撼的,卻是另一種情緒。
  
  他從來不曾經歷這麼駭人的情緒。就算是血戰中的九死一生,或是戰敗時的屈辱,都沒有這種陌生情緒來得錐心刺骨。
  
  這情緒與劇痛無關,卻更強而有力。
  
  強忍著心口的劇痛,他焦急的走上前,抱起昏迷的荳蔻。
  
  「女人!」他搖晃著她。
  
  她毫無反應,癱軟在他懷中,像個布娃娃。就連她的生命力,也在一點一滴的流失。
  
  她要死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雷騰的胸口彷彿被無形的巨手,狠狠的握住,再無情的揉擰。
  
  「女人!」他咆哮著,心急如焚,她卻依然昏迷不醒。
  
  嬌小的身子,仍是一動也不動,溫暖的肌膚慢慢的、慢慢的變冷。
  
  經歷漫長歲月的雷騰,看過太多生命的逝去,在火光熊熊、血流成河的戰場上,成千上萬的人死去,而他總是睥睨而視。他早已知道,人類有多麼脆弱,戰火、疾病、傷害,輕易就能奪去人類的性命。
  
  但是,他卻無法忍受,她即將死去的事實。
  
  他不要她死!
  
  他不允許她死!
  
  雷騰起身,抱著昏迷的荳蔻,衝出了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急往雲大夫的診間飛去。
  
  她病了,而那個男人是她跟眾人口中的神醫。既然是神醫,就該有辦法救她,把她即將踏入幽冥的神魂,再度引回人間。
  
  「姓雲的,快給我出來!」雷騰咆哮大吼,單手撕開竹簾,抱著荳蔻闖進診間,黑色的眸子裡,充滿了焦急與憤怒。
  
  「啊?」正在擦抹桌椅的王嬤嬤,嚇了一大跳,等到看清他懷裡的小人兒,立刻驚呼了出聲。「荳蔻姑娘?!姑娘妳怎麼了?」天啊,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坐在椅子上,白衣白袍的雲大夫,神色一凜,也匆匆迎了上來。
  
  瞧見荳蔻的臉色,雲大夫眉頭深鎖。這是他最熟悉的病徵,這些年來,他已經見過數次。
  
  「她發病了。」雲大夫沈重的宣佈,先探她的鼻息,再按住她的手腕,傾聽那微弱的心跳。他一邊診脈,一邊交代著。「取雩琈之玉,用穩心湯沖之。速度要快!」
  
  王嬤嬤應了一聲,立刻衝往藥櫃,忙著打開藥櫃,取出晶瑩剔透、似石非石的晶塊,用槌敲為碎片後,再用爐火上頭熬成深褐色的穩心湯,一同放入藥碗裡。
  
  確認荳蔻的病況後,雲大夫說道:「讓她躺下。」
  
  雷騰卻置若罔聞。
  
  那陌生的情緒,還在煎熬著他。他不想放開她,不願意鬆開這嬌小無力的小女人。他注視著她,心跳愈來愈快。
  
  懷裡的小女人,臉色慘白,隨著體溫的流失,她的身子又冰又冷。就算他抱緊她,他炙熱的體溫也不能讓她恢復溫暖。
  
  慌亂與焦急,把他全身的血都燃燒得接近沸騰。他沒有過這種感受,像是眼睜睜看著,身體裡最重要的一部分,就要被摧毀。
  
  難道,這就是恐懼?
  
  雷騰喘息著。
  
  不,他是龍王,最尊貴的龍王!睥睨人間的龍王!他不懂得恐懼為何物,更不可能會感到恐懼!
  
  那,這莫名的情緒,又該如何稱呼?
  
  她的疼教他彷徨,而她的痛,更穿透了他,讓他痛楚不已。他甚至願意失去雙眼、砍下雙臂,也不願意失去她。
  
  他渴望她活下去,渴望的程度,甚至超過了他當初稱霸天上人間與修羅煉獄的野心。
  
  「龍王,她必須躺平。」雲大夫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黑眸黯為一線,雷騰用盡全力,彷彿比剮下自己的血肉更艱難似的,緩慢的放開荳蔻,讓她躺平在診間角落的竹蓆上。
  
  白袍白衣的男人,也走了過來。
  
  「你還好嗎?」他首度看見,尊貴的龍──尤其是龍王──竟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刻。
  
  雷騰沒有回答,厲聲反問:「她怎麼了?」
  
  「荳蔻有病。」雲大夫徐聲說道,他的表情與態度,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怎麼會?她平常不是活蹦亂跳的嗎?」雷騰轉過頭,瞪著從容冷靜的白袍男人,聲音跟表情都變得猙獰可怕。
  
  「那是因為,我用了許多藥,暫時控制了病情。」
  
  一旁的王嬤嬤,已經將藥湯準備好,匆匆端來到竹蓆旁。「雲大夫,藥好了。」她看著荳蔻,神情充斥滿滿的不忍。
  
  「王嬤嬤,您出去吧!」
  
  老婦人的眼裡,含著淚水。「但是……」
  
  雲大夫接過湯藥,聲音溫柔卻也堅定。「荳蔻也不會願意她這模樣嚇著您的。」
  
  老婦人淚流滿面,掩面痛哭,腳步淩亂的朝外走去。
  
  端著藥湯的雲大夫,這才伸出手,輕輕的抬起荳蔻的上半身。只是,他才輕抬到一半,雷騰就已經動手,把荳蔻抱了過去,扶著昏迷的她半坐起身。
  
  「拿來!」他的語氣,分外的急切。
  
  雲大夫沈默著,將整碗湯藥交給他。他站在一旁,看著雷騰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懷裡的小女人。
  
  傳說之中,龍王因為貪戀黃金、白銀與珍寶,所以擁兵自重,集結萬千魔物,率領著大軍四處征戰屠殺,攻打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一個又一個的國家,攫取無數的珍寶。
  
  但是,在此時此刻,親眼見到眼前這景象的雲大夫相信,雷騰絕對會願意,用當年搶來的所有黃金、白銀與珍寶,換取荳蔻的一線生機。
  
  只可惜,再多的黃金、白銀與珍寶,都救不了荳蔻。
  
  深褐色的湯藥,經由雷騰的手,慢慢餵進她的小嘴裡,速度緩慢、態度謹慎,不讓昏迷的她被藥湯嗆著。
  
  黝黑的大手,正輕輕顫抖著,他必須極度專心,才能穩住手,不讓藥湯灑出半滴。
  
  雲大夫再度開口,繼續解釋。
  
  「這病是她從娘胎裡帶來的,從小就有。她知道自己有病,卻不願意待在屋裡養著,她說,與其待在屋裡頭,病懨懨的活一輩子,她寧願趁活著時,多做一些事。」
  
  荳蔻能活到現在,本來就是一個奇跡。
  
  「你快救救她啊!」雷騰怒吼著。
  
  雲大夫歎息。
  
  「我當然想救她,只是無能為力。」
  
  雷騰緊擁著懷中嬌小的女人,看著那平常粉紅嬌嫩的容顏,此刻早已是蒼白如雪,細密的汗珠,緩緩滲出,滿佈光潔的額。
  
  冰冷的柔軟身子,開始劇烈顫抖起來,淚水無聲的從她眼角滑落。她依然緊閉著雙眼,無力睜開,但秀眉卻緊蹙著,呼吸輕淺而微弱。
  
  心痛正在折磨著她。
  
  她很痛,他知道。
  
  而他的心,痛得更是厲害,像有人拿著火在燒、拿著剪子在絞、拿著刀深深的往裡刺。
  
  因為咒文,她的疼痛,在他的身上,就會加強成百倍千倍。強烈的疼痛,如同有人砍斷他的四肢,他是強壯的龍,高大的身軀,還能受得住這種痛。但是,她只是弱小的人類,即使是一丁點的痛,他都不想讓她受!
  
  陌生的情緒,徹底淹沒了他。
  
  雷騰抬起頭來,瞪著站在一旁沈默不語的雲大夫。
  
  「要怎麼做,才能治好她?」
  
  雲大夫垂下眼睫,不語。
  
  「該死,你說啊!」他暴怒的咆哮著,要不是懷裡還緊抱的荳蔻,他簡直想上前,動手挖開這傢夥的腦袋,看看那顆腦袋裡頭,有沒有救荳蔻的辦法。
  
  咆哮的回音消失後,雲大夫才抬起頭來,靜靜看著焦急不已、臉色慘白的龍王,緩聲問道:「你真的想救她?」
  
  他想也不想的怒吼。「廢話!」
  
  面對暴躁的龍王,雲大夫沒有被嚇退,仍然鎮定而冷靜,那沈著的態度,甚至是從容自若的。
  
  「她的病,始終無法根治。」他徐緩的說著。「我試過各種藥材,但卻只有雩琈之玉,能延緩病況惡化。」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雷騰質問著,雙臂將荳蔻抱得更緊。她的體溫,愈來愈低了。
  
  在絕望的深淵,透露出一線光亮。
  
  雲大夫點頭了。
  
  「有個萬無一失的辦法。」他看著雷騰的眼神,意味深長。
  
  「什麼辦法?」
  
  「她需要龍的心。」
  
  診間之內,陷入長長的靜默,只剩話尾餘音,還在房內迴盪著。
  
  龍的心。
  
  雷騰聽得一清二楚。
  
  她需要龍的心──他的心!
  
  雲大夫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注視著雷騰。他不催促,也不煽動,只是等待著。
  
  雷騰可以在那雙沈靜如幽潭的黑色瞳眸,看見自己的臉。只是,那五官是熟悉的,表情卻是陌生的。
  
  那是一張充滿了恐懼的臉。
  
  就算再怎麼否定,他還是親眼看見了,那陌生的情緒究竟是什麼。他確確實實在恐懼,恐懼會失去她、恐懼她的死。
  
  一直以為,是懦夫才會恐懼,直到他眼睜睜看見,她因病發而昏迷,死亡的陰影逐步覆蓋那張秀麗的小臉。
  
  他為什麼會恐懼?他為什麼會有這麼鮮明強烈、不可思議的情緒?
  
  黝黑的大手,抓住了心口。
  
  他的心,好痛。
  
  懷中的小女人,正輕輕的、輕輕的顫抖著。那輕微的顫抖,卻在他的胸口中,化為幾乎扯裂他心臟的震動。
  
  他為了她而疼痛著,這樣的劇痛,是他未曾經歷過的,混合著肉體,以及深入神魂的淩遲酷刑。
  
  太痛了。
  
  痛得他幾乎忍受不了!
  
  那些紛雜在心中,因這小女人而起的深刻情緒,教雷騰無法忍受。
  
  「只要有了龍的心,她就能痊癒?」他再度質問。
  
  雲大夫的回答,確切而肯定。
  
  「沒錯。」
  
  驀地,一隻小手虛弱的撫上雷騰的胸膛。他低下頭來,看進她那雙滿是淚水的眸子裡。
  
  藥湯讓她恢復神智,但她仍虛弱不已。她在昏迷之中,隱約聽見了兩個男人的對話,因為擔憂,她用盡最後一絲的力量,才從幽暗的深淵中醒來。
  
  「不……」
  
  淚水不斷流下,濡濕了她的臉。原本粉嫩的紅唇,因為病入膏肓,而變得蒼白髮青。
  
  「不……」
  
  她用盡了力氣,再度吐出了一個字,為了阻止雷騰。
  
  粗糙的大手,輕輕擦去她的淚,格外的溫柔。
  
  「太痛了。」他告訴她,聲音嘶啞。
  
  肉體的疼痛,他可以忍受,但這些因她而起的心痛,以及恐懼太過恐怖,已經超過他所能負荷。
  
  雷騰低下頭來,親吻荳蔻的額頭,靠在她的耳畔,啞聲告訴她。「荳蔻,這顆心那麼痛,所以我不要了。」只要有了他的心,她就能痊癒。
  
  這是他第一次,呼喚她的名,但是,會不會也是最後一次?
  
  不,她不要這樣!
  
  荳蔻痛苦的喘息著,又慌又急,淚如泉湧。她想要伸手,牢牢抓住雷騰,但卻沒有半點力氣。
  
  她沒能握住他的手。
  
  「不……」美麗的大眼裡,盈滿了淚水。
  
  黝黑的大手探來,遮住了她的眼,不讓她再看。她想要呼喚、想要阻止,氣息卻一次比一次虛弱,藥湯的效力,不足以支撐她再開口。
  
  不!
  
  荳蔻在心中呼喊著。
  
  不要!
  
  她在他的眼裡,已經看見了雷騰的決定。
  
  劇痛襲來,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的痛楚好痛好痛好痛,比之前更劇烈、更兇猛。
  
  太痛了。
  
  這顆心那麼痛,他不要了!
  
  雷騰緩慢的直起身子,注視著雲大夫。
  
  「把她治好。」
  
  「我會的。」
  
  心,更痛了。
  
  你是妖怪?
  
  我的名字叫荳蔻。
  
  龍都像你這麼小心眼嗎?
  
  這顆心裡,有著太多與她相關的點點滴滴。她那嬌嫩好聽的聲音,還在他耳邊迴盪著。
  
  你的禮貌需要改進。
  
  是不是人有什麼關係?
  
  你打不過梟骨嗎?
  
  第一個喚他名字的,是這個人類女子;第一個握住他手心的,也是這個人類女子。
  
  謝謝。
  
  雷騰,謝謝你。
  
  不……不……不……
  
  她的笑容、她的嬌嗔、她的言語、她的淚。
  
  驀地,雷騰伸出左手,人形的指掌,化為鋒利如刀的利爪。利爪輕易插入胸口,撕開血肉,硬生生將鮮紅的心挖了出來。
  
  沒有了心,痛楚也跟著消失。
  
  溫熱的血,濺上荳蔻的臉兒,混合著她的淚,無聲滑下。
  
  幾乎就在同時,東隅城上的萬里晴空,響起轟隆雷響,烏雲開始聚集,遮蔽藍天與日光。龍王的氣息,如似強烈的暴風,朝四面八方散去,驚動了所有的人與獸、妖與魔。
  
  唯有雲大夫,看著這可怕的一幕,雙眼卻有如水鏡,依然平靜無波。
  
  挖出心臟的雷騰,交出鮮紅無比、依然跳動的心。而他的意識,有如破裂的鏡子般,已經化為片片殘渣。
  
  就在雲大夫的注視下,雷騰昏了過去。
  
  烏雲密佈,妖魔都在騷動,朝東隅城聚集而來。
  
  毫無掩飾、羈絆的龍氣,充斥在天地之間,那些清醒著,或者沈睡中的妖魔,全都感受到那熟悉的王者之氣,紛紛騷動起來。
  
  有的妖魔恐懼不已;有的妖魔狂喜不已。
  
  恐懼的妖魔,開始用最快的速度,往龍氣的相反方向奔竄而逃。
  
  狂喜的妖魔,開始用最快的速度,往龍氣散發的方向或飛翔、或奔跑、或潛遊,急切的聚集過來。
  
  紅飛與嬌嬌首先趕到。
  
  他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撼動,彼此的心都在那一瞬間,劇烈的疼痛起來。就連正在吃果子的龍寶寶,也痛得鬆開胖胖小手,開始哇哇大哭。
  
  龍王身上所產生的巨變,傳達到每條龍身上。紅飛與嬌嬌,知道事態緊急,絲毫不敢浪費時間,匆匆就趕到雲家坊來。
  
  跟其他正在趕來的妖魔不同,他們早就已經知道,龍王藏居在東隅城內的什麼地方。
  
  雲家坊內,格外的寧靜,屋裡屋外的每一個人,都早已因催眠睡去。
  
  只有一個白衣白袍、兩鬢略白的男人,仍然清醒著。
  
  他正在等著他們。
  
  「你是那個大夫!」紅飛一落地就喊著,急得滿頭汗。「大王在哪裡?他發生了什麼事?」就連當年,龍王戰敗時,他都沒有這麼惶恐過。
  
  雲大夫看著兩人,語氣平淡。
  
  「他失去了心。」
  
  「怎麼可能?」紅飛不敢置信,還想要問清楚,眼角卻看見那躺臥在地上的高大身軀。「大王!」他大吼衝了過去。
  
  在他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期待雷騰像平常那樣,對他的衝動上前,狠狠的賞以一拳。
  
  但,這次,雷騰動也不動。
  
  尊貴的龍王,就這麼靜靜的躺臥著,胸口有個黝黑的大洞,就連濺出的鮮血,都還是溫熱的。
  
  「大王!」紅飛跪在雷騰身前,淚眼披髮,仰頭發出痛苦的哀嚎。
  
  王失去了心!
  
  沒有了心,誰都不能活,即使他是龍王!
  
  全身赤紅的紅飛,猛地轉過身來,表情猙獰,直瞪著雲大夫。「是什麼人奪走大王的心。」
  
  「是他自己。」雲大夫從容回答。「是他親手,挖出了自己的心。」
  
  「住口!大王不可能會這麼做!」
  
  「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誰能夠傷得了他?」雲大夫問。
  
  紅飛大怒。「一定是人類的詭計!對,一定是詭計,一定是你,或是那個纏在大王身邊的女人搞的鬼!」他不相信雷騰會親手挖心。
  
  壯碩的身子,朝雲大夫踏出,地面震動著,堅硬的石地,被他踏出一個又一個腳印。
  
  咻!
  
  烏鞭掃來,捲住他探出的手。
  
  「住手,你這個笨蛋,先救大王要緊!」嬌嬌喝叱著丈夫,緊扯著手中的烏鞭,不讓丈夫大開殺戒。
  
  「怎麼救?」紅飛怒喊,激動得連頭髮都變得像火焰般紅。「大王已經失去了心,哪裡還會有救?!」
  
  站在紅飛利爪前的雲大夫,不驚不怒不怕,更沒有逃走。他靜靜看著紅飛,開口說道。
  
  「我有塊萬年隕鐵,正適合做龍王的心。」萬年隕鐵,堅不可摧,是天地間最堅硬的東西。
  
  一聽有萬年隕鐵,紅飛怒氣乍退,又驚又喜。
  
  「在哪裡?」
  
  「就在屋裡。」
  
  「那還不快點拿來?」紅飛心急如焚。
  
  雲大夫微微一笑,撩起衣袍,轉身走進屋裡頭,半晌之後才走了出來。他走到夫妻二人面前,攤開手中絹帕,而絹帕之中,正是珍貴的萬年隕鐵。
  
  紅飛一把搶過那塊堅硬的隕鐵,回到雷騰的身旁,用最恭敬的動作,將隕鐵放入空蕩的胸口。
  
  旺盛的生命力,接受了萬年隕鐵,有了隕鐵的力量,受傷的組織,開始逐一修復,很快的就恢復了原樣。雷騰的胸口,再也瞧不出半點傷痕。
  
  嬌嬌目睹了這一切,雖然感染到丈夫的喜悅。但是,她左右張望,確定荳蔻不在場後,喜悅的情緒,都化為惋惜。
  
  沒錯,換了這塊萬年隕鐵為心,大王將更為強壯,妖力將更勝以往。但是,換了這塊萬年隕鐵為心,大王從此就成為鐵石心腸。
  
  原本的那顆心,是真正的血肉,就算五百年前,龍王以殘酷聞名。但在五百年後,嬌嬌首度見到龍王,看見他與荳蔻的相處時,她才知道龍王的內心,也還有個柔軟之處。
  
  如今,成了鐵石心腸的龍王,會徹底的忘記,關於溫柔的種種,包括他與那個人類女子間的點點滴滴。
  
  嬌嬌為荳蔻惋惜著,更為眼前的白衣男子,所做的一舉一動,感到困惑不已。
  
  萬年隕鐵,是無比珍貴的寶物。
  
  而這個人類大夫,目睹了大王挖心,還恰好收藏了一塊萬年隕鐵,能在緊要關頭,大方的出讓給他們,這才救治了大王。
  
  天地之間,哪來這麼多巧合?
  
  「你到底是誰?」嬌嬌脫口問道。
  
  雲大夫淺淺一笑。
  
  「我只是一個大夫,想要救人,也想要救龍。」
  
  嬌嬌還想再問,卻聽見頭頂上響起連串霹靂之聲。烏雲洶湧,聚攏在東隅城的上方,雲中還可見到,萬千魔物探頭蠢動。
  
  紅飛朝天張開雙手,興奮的大吼著。
  
  「大王請看,大家都來了!」
  
  妖魔們,正在殷切期盼著。
  
  狂風大作,雷騰緊閉的雙眼,突然陡地睜開,他注視著天際,身軀發出了耀眼金光。下一瞬間,雷騰消失了。
  
  轟隆!
  
  巨響乍起,烈焰焚空,天地像是被劈開了一個缺口,滾滾的黑雲,都被燦爛的金光吞噬。
  
  金光之中,出現了一個男人。他穿著玄黑戰甲,站立在一片烈焰之上。火焰不能觸碰他,金光只能在他腳下臣服,萬魔萬妖萬鬼萬獸全都匍匐顫抖,因為他的美、他的惡、他的力量而跪拜不敢起身。
  
  「大王!」妖魔們大聲呼喊著,聲音傳達到千里之外。
  
  黑眸平靜無波,那張俊美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多久了?」
  
  「五百年。」白色的九尾狐回答。
  
  才五百年。
  
  「我的龍宮呢?」雷騰問。
  
  「完好如初。」
  
  黑眸掃過眾妖魔。
  
  「吞天怎麼沒有到?」
  
  「吞天在兩百年前已戰死。」九尾狐又說。「綠蛟被象所吞、金烏被仙人射下、酒老翁醉死、愁黑病死,而魔獅退隱山林。」
  
  「都是一些沒用的東西!」雷騰冷笑著,然後下令。「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魔獅拖出來。」
  
  「是。」妖魔們異口同聲的回答。
  
  他環顧四周,嘴角揚起,冰冷的一笑。
  
  「好,我們走!」說罷,他仰頭發出狂嘯,率領著萬千魔物,頭也不回的離去。
  
  盤旋在東隅城上的妖魔,漸漸遠去了。
  
  「嬌嬌,快,要回龍宮了,咱們得跟上去!」眼看雷騰恢復意識,又恢復成紅飛記憶中那個果斷冷靜的大王,他高興極了。
  
  嬌嬌看著雲大夫,還想再多問,卻又聽見丈夫的催促聲。
  
  「嬌嬌!」
  
  眼看丈夫無法再等,而她的體內,也感染了妖魔們的騷動,急切的想追上那批龐大的隊伍。她放棄問話,躍上半空,迎上迫不及待的丈夫。
  
  他們化作一雙紅影,穿過了雲層,就像是紅線穿過白絹。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趕上了妖魔大軍,在雷騰的帶領之下,在天際邀翔。
  
  妖魔大軍往西而去,所經之處,都引起人們的騷動,古老的傳說將從此刻起,再度被人們傳頌。
  
  妖魔追隨著他、人類議論著他,他聽見了所有的聲音,卻無動於衷,繼續往龍宮飛翔而去。
  
  就算飛翔了千里之遠,雷騰也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他已經忘了,關於荳蔻的一切。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2:36


  當她醒來時,雷騰已離開許久了。
  
  荳蔻披著外衣,斜靠在窗邊。窗欞外的綠葉上,晶瑩剔透的露水滾落,像是無聲的淚。
  
  自從那日,他率領群魔離去後,就不曾再回來過。
  
  她知道,雷騰不會回來了。
  
  清醒之後,荳蔻盡量沒有哭過,因為哭泣只是浪費時間,還會讓她的身子更虛弱。她乖乖的吃藥,專心的養病,做一個最合作的病人,努力調養身體。
  
  只要覺得想哭時,她就會把小手按在心口上。
  
  胸口中的心,微微熱燙,正強而有力的跳動著,那心跳的聲音,有些似曾相識,她曾在另一個胸膛裡,聽見這心跳的聲音。
  
  這是雷騰的心。
  
  自從得到他的心之後,她就再也不曾心痛過。
  
  在這段時間裡,她把一切都想了清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所以她忍耐著,決心要把身體養好。
  
  一天又一天,她的傷口漸漸癒合,她也愈來愈急切。
  
  每到夜裡的時候,她總會因為夢見雷騰而醒來;每到清晨的時候,她也總會不自覺摸索冰冷的床褥,不停尋找他。
  
  但是,雷騰已經走了,他不在了。
  
  唯一留下來的,是他的心。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拯救了她,安慰了她。經過三十個日夜之後,她終於痊癒,不但能跑能跳,還健康得很。
  
  天色漸漸亮了,前方又傳來人們忙碌走動的聲音。
  
  該是出發的時候了。
  
  荳蔻將長髮梳好,繫妥金絲鈴鐺,仔細穿好外衣,綁好了衣帶,這才走了出去,關上了門,朝雲大夫的房間而去。
  
  一如往常,雲大夫已經起來了。
  
  他坐在桌案那邊,看著敞開的門外,那一方寬闊的庭院。他臉上的表情,永遠是那麼的溫和;身上的白衣白袍,永遠是光潔如雪。
  
  庭院裡頭有花、有草、有樹、有小橋、有流水,還有一隻已經破了繭,正靜靜等待展翅的蝴蝶。
  
  荳蔻關上了門,走到桌邊,提起茶壺,替他的茶杯裡再添上一些茶水。
  
  「大夫。」她雙手把茶奉上,清晰而肯定的說。「我今天就要出發了。」她認真的說著。
  
  雲大夫沒有說話,只是接過那杯熱茶,用手捧握著。杯裡的茶香,冉冉在清冷的空氣中化為陣陣白煙。
  
  半晌之後,溫和好聽的聲音響起。
  
  「龍王雷騰,是一隻作惡多端的黑龍。」雲大夫握著手中的茶,並不看向荳蔻,只是平靜的敘述著。「五百年前,他領著妖魔大軍,到處掠劫金銀珠寶。他殘忍無良、強行霸道,喜怒無常,且毫無所懼。」他將桌上的竹簡攤開,上頭記載著當年黑龍四處征戰,犯下的諸多惡事。
  
  荳蔻目光清澈,她的決心,沒有半點動搖。
  
  「這些事情,我早已經知道了。」這些竹簡的紀錄,她都已經看過了。
  
  竹簡上頭,字字句句,都敘述了龍王的殘酷。
  
  但是,那是別人寫的。
  
  她所擁有的,是跟雷騰真實的相處。
  
  「他已經不同了。」她肯定的說道,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與初相見的時候,有了多大的改變。
  
  他的殺氣已斂去許多。
  
  他不再冷血無情。
  
  他懂得溫柔了。
  
  荳蔻的小手,輕撫著胸口。
  
  他,還把心給了她。
  
  雲大夫注視著,他親手扶養、養育成人的善良少女。
  
  「或許,妳曾經柔軟過他的心,但是如今,他以萬年隕鐵為心,無論是妳,或之前那段你們相處的日子,他早已都忘了。」
  
  「我知道。」
  
  「即使如此,妳還是執意,非要去找他不可?」
  
  深吸口氣,荳蔻抬起頭,看著雲大夫,堅定的點點頭。
  
  「嗯,我要去。」
  
  「他或許會傷害妳。」
  
  荳蔻卻微微一笑。
  
  「不會的,他絕不會傷害我。」沒錯,雷騰是挖了心、忘了她。但是,咒文還沒解除,她對他來說,還是有著優越的影響力。
  
  雲大夫挑眉。
  
  這美麗的少女,從小就聰明靈巧。他一直看顧著她,知道她有多麼聰慧、多麼善良。
  
  只是,那些聰慧與善良,足以馴服龍王嗎?
  
  雲大夫望著荳蔻,過了許久之後,當手中的茶已冷透,他才輕聲開口。「那麼,妳就去吧!」
  
  「謝謝雲大夫。」
  
  他點了點頭,打開一旁的木櫃,拿出另一卷竹簡,放進她的手中。
  
  「這個竹簡上頭,繪有通往龍宮的地圖。龍宮路途遙遠,妳這一路上,可得多保重。」
  
  離別的情緒,梗在喉中。她強忍著淚,將竹簡緊緊抱入懷裡,嘴角揚起微笑。「我一定會小心的。」
  
  「去吧,王嬤嬤會幫妳把需要的東西收拾好。」
  
  「是!」荳蔻用力點頭,轉身飛奔而出,直到了門口,才又回過身來,揚聲喊道:「雲大夫,您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說完,她才轉身跑開。
  
  平靜無波的黑眸,注視著逐漸遠去的小小身影。他的心裡頭,升起一股淡淡的不捨。
  
  庭院裡頭,那只蝴蝶已經展開了美麗的羽翼,翩翩飛起。
  
  初時,還有些不穩。
  
  但很快的,蝴蝶便適應了早晨的風,在金色陽光中飛舞著。雲大夫重新倒了一杯茶,坐在日光之下,看著那美麗的彩蝶,聽著荳蔻興奮匆忙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蝴蝶,飛出了牆,朝著更廣闊的世界而去。
  
  雲大夫則是喝著茶,坐在原處,繼續祈望。
  
  願一切能平安、順利。
  
  他深深祈望著。
  
  重重的翠綠山巒,峰峰相連。
  
  荳蔻爬過了無數高山,越過無數溪水山川,好不容易的,終於照著竹簡所繪,來到龍宮所在地。
  
  但是,到了目的地一看,她就傻眼了。
  
  那裡只有一大片光滑石壁,拔地而起,沖天聳立著。石壁很高很大,就算她仰起了頭,也看不到它的盡頭。
  
  荳蔻就在石壁前,走來看去,卻看不見任何像是出入口的地方。但是,她敏銳的注意到,石壁上頭沒有半點兒青苔,甚至沒有半朵小花。
  
  事實上,整座石壁就像是有人經常打掃過似的。
  
  她不論怎麼想,都深深覺得,這片斷崖石壁,肯定有問題。
  
  想得久了,肚子響起咕嚕嚕的聲音。她扛著大藥箱,找了個蔭涼的地方坐下,一邊盯著石壁,一邊探手,拿出乾糧來嚼著。
  
  她才剛咬了兩口,就突然看見,有兩個尖耳黃毛的妖怪,扛著兩個大缸子走來,濃濃的酒香味,從缸裡飄了出來。
  
  妖怪來到石壁前,恭恭敬敬的鞠躬,大聲喊著。「可巴山龐奇摩摩,得知龍王回駕,特來獻上猴兒酒。」
  
  話聲未落,就見石壁上頭發出光亮,幻化成一座由水玉雕琢而成的雄偉大門。
  
  藍色水玉大門,發出隆隆巨響,往兩旁打開,兩個妖怪扛著酒缸,嘿咻嘿咻的走了進去。
  
  等荳蔻回過神來時,水玉大門已即將關上。
  
  「喂、喂──」她大喊著,往大門飛奔。「等等,我也要進去啊──喂!等一下──」
  
  轟隆!
  
  大門關上了,再度變成石壁。
  
  「等一下啊!喂!」她用力拍打著原先是門的地方。「開開門啊!有沒有人在啊?」
  
  只是,任憑她喊破了喉嚨,拍紅了掌心,前方的岩石,還是一丁點動靜也沒有。喊累拍累的她,最後還是只能望石興歎。
  
  可惡!
  
  誰來都好啊,替她開開門啊!
  
  她站在石壁前頭,不甘心的等了一會兒,卻又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只好再度撤退,回到先前歇息的地方,嬌小的身影完全被濃蔭遮蔽。
  
  等到她吃完了餅、喝完了水,又睡了一會兒之後,石壁前頭終於再度傳來動靜。
  
  八個小人兒,抬著四個大箱子,不知道從哪跑了出來,也站在石壁前。他們都有著像老鼠一樣的鬍鬚、小小黑黑的手掌。
  
  帶頭的那個,恭敬的朝石壁鞠躬,大聲喊道:「東碌山毛思,特別來參見龍王大人。」
  
  驀地,水玉大門再度出現了。
  
  機會來了!
  
  吃飽喝足的荳蔻,扛起大藥箱,拔腿就往前衝去。
  
  小人們聽到腳步聲,嚇了一跳。
  
  「哇啊!」
  
  「糟了糟了!」
  
  「有人類啊!」
  
  「快跑──」
  
  他們慌忙扛著箱子,邊嚷邊逃,飛快衝進門裡,因為太過匆忙慌亂,小人們進門後,就咚咚咚的全跌成一堆。
  
  眼看門又要消失,荳蔻伸長了手,大喊:「等等我啊!」
  
  門還是消失了。
  
  她跺跺腳,又氣又惱,不甘心的踢了踢石壁,才又跑到旁邊,再度躲了起來,耐心等待下次機會的到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乘著彩雲而來。她們一個個又美又俏,衣衫華美,秀髮如雲。
  
  「揚子山的花家姊妹們,特來參見龍王。」
  
  那扇門,又出現了。
  
  這回,荳蔻學聰明了,她不再匆匆奔跑,反是躡手躡足的,偷偷跟了上去,混在嬌聲軟語的姑娘群裡,聰著她們嬌滴滴的笑聲,一同走進了大門。
  
  一進到裡頭,身後的門就消失了。
  
  日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石牆上的夜明珠,散發出的柔和光芒。
  
  整段路途上,荳蔻始終低著頭,不敢開口說話。不過,老是低著頭,倒也讓她發現了一件怪事。
  
  走在她前頭的那位姑娘,衣裙下頭,像是塞了什麼東西,大大的鼓了起來。她仔細端詳著,這才赫然發現,那姑娘的衣裙下,竟是一條好大、好蓬鬆的雪白尾巴。
  
  姑娘們嬌笑談論著。
  
  「雪兒,妳是怎麼啦?」
  
  「是啊是啊,妳幻術失靈了呢!」
  
  「唉喔,才不是呢!」
  
  「既然不是,妳的尾巴怎麼露出來了?」
  
  「我這尾巴啊,可是特別為大王留的,妳們都不知道,大王有多愛呢!」
  
  「是嗎?」
  
  「當然!」
  
  尾巴?雷騰愛尾巴?
  
  荳蔻聽得一頭霧水。
  
  姑娘們邊說邊走,前方突然豁然開朗,宏偉的龍宮大殿就在眼前。
  
  大殿寬闊廣大,以藍色水玉為牆,緋紅的萬年珊瑚為樑柱,地上鋪的是平滑的珠貝,閃耀著珍珠般的光華。牆上不只鑲嵌著夜明珠,連高大的天花板上,也用夜明珠,跟紅藍寶與翡翠,排列出星空模樣。
  
  這奢華的場面,讓她看得眼花撩亂。
  
  她仰著頭,看得小嘴微張,結果一個不留神,竟然跟丟了。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不知跑去了哪裡。
  
  荳蔻緊張極了,連忙四處張望,在擠滿妖怪的大殿裡搜尋。
  
  然後,她驀地一僵,整個人就像是結凍般動也不動,雙眼直盯著前方。
  
  只見,大殿的最前方,有著一座極盡奢華,金光閃閃、鑲金嵌玉的巨大座椅,寶座的正中央,坐著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
  
  她一眼就認出他。
  
  他是她今生最愛的男人。
  
  他是她這輩子所見過,最美麗的動物。
  
  他是她深深眷戀在心,不惜離開家園,費盡千辛萬苦、跋涉千里,只求能重新見到他的──大色魔!
  
  那個王八蛋,就那樣高高在上,慵懶而舒適。
  
  但是,坐在寶座上的,可不只是他一個人!
  
  在雷騰的身旁,全都圍滿了女人,那些嬌美的女人,有的幫他搥背,有著替他搧風,有的為他端茶,其中有一個還直接坐在他大腿上,拿著一盤水果,嬌笑不已的餵著他。
  
  寶座上頭,根本沒有位置了。但是,來得太晚的花家姊妹們,還硬擠了上去,急切的要服侍他。
  
  荳蔻看得雙眼發直,花家姊妹的談話,一次又一次,在她腦中盤桓著。
  
  我這尾巴啊,可是特別為大王留的,妳們都不知道,大王有多愛呢!
  
  妳們都不知道,大王有多愛呢!
  
  大王有多愛呢愛呢愛呢愛呢愛呢愛呢!
  
  她終於懂了。
  
  原來,雷騰真的愛尾巴。
  
  轟!
  
  荳蔻對雷騰的思念,以及她的萬千柔情,瞬間灰飛煙滅。
  
  分別多日,她見到心愛男人的第一句話,是──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啊!」
  
  可怕的咆哮聲,響徹雲霄。
  
  雷騰痛苦的抱著頭,吼叫著。
  
  整座龐大的龍宮,因為他的怒吼而震動,姑娘們全嚇壞了,個個花容失色,紛紛驚呼出聲,從他身旁飛了開來,縮在角落搗著耳,瑟瑟發抖。
  
  龍宮裡頭,妖怪們混亂成一團。
  
  英俊瀟灑的九尾狐,匆匆奔上前來,焦急的問著。「大王!怎麼回事?您還好吧?」
  
  雷騰抱著頭,痛苦的叫著。
  
  「我的頭、我的頭……」
  
  「您頭怎麼了嗎?」
  
  話才剛說完,九尾狐的眼角,赫然瞧見一個人類姑娘,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推開大殿上頭嚇得動彈不得的妖怪們,咚咚咚的跑了上來。
  
  「讓讓!讓讓!」她嚷著。「對不起,請讓讓……」
  
  擠開擋在寶座前頭、一臉擔憂的年輕男人後,她伸出小手,抓住雷騰的手腕,裝出慎重的表情,認真宣佈。
  
  「糟糕,他的頭痛又犯了,得用七味草煎的湯,才能暫時緩止。」
  
  九尾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倒是被抓住手的雷騰,猛地抬起頭來,用力甩開她,瞪著滿佈血絲的雙眼,兇惡的吼道:「妳是誰?!」
  
  荳蔻被甩得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那寶座的椅把。
  
  「啊!」
  
  她雖然疼得眼冒金星,但是,因為咒文的關係,雷騰比她更疼上好幾百倍,痛叫出聲的反倒是他,而不是她。
  
  強忍著疼,她回過頭去,一臉無辜的看著雷騰。
  
  「我?我是大夫啊。」她很從容的撒謊。「你看,頭又痛了吧?」哼哼,亂摸女人!痛死你!
  
  雷騰憤怒的咆哮著。
  
  「什麼頭痛?我為什麼會頭痛?」他原本想要一掌打死這來路不明的人類女人,卻因為劇烈的頭痛,而無法出手。
  
  「咦?」她聞言之後,裝出吃驚的樣子,故意看著九尾狐。「唉啊,難道,你沒跟他說明嗎?」
  
  「說什麼?!」
  
  雷騰暴喝出聲。
  
  她眨了眨眼,說出這一路上,所想出的借口。
  
  「說你因為被封印了五百年,因為巨石重壓,血氣難以到頭,所以有了頭痛之症的事啊!」
  
  雷騰霍地轉過頭,雙眼怒瞠。
  
  「九尾?!」
  
  「啟稟大王,屬下並不知曉這事,若我知道,一定會告知大王──」
  
  話還沒說完,一道紅影就奔進大殿。人還沒落地,嚷嚷聲已經傳得震天響。
  
  「大王、大王?您還好吧?我聽到您在叫……叫……」紅飛臉色一白,頓時結巴了起來。「荳、荳荳荳荳荳荳蔻姑娘?!妳怎麼會在這裡?」天啊,是他眼花了嗎?
  
  紅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他沒看錯,真的是荳蔻姑娘!
  
  「紅飛,你認得她?」雷騰的聲音,低沈得像是壓在每個人心口。
  
  「是!」眼看情況不太對,紅飛半跪下來,連忙解釋著。「大王召喚我們的地方,正是這小姑娘的住所。」
  
  一旁的荳蔻,也跟著幫腔。
  
  「那兒是雲家坊,是看病的地方,你解開封印後,頭痛得受不了,才跑到我們那兒看病的。」她聰明的避開重點,說了一套似是而非的謊話。「但是,還沒治療完畢,你頭痛病犯了,就把我們那裡的事情,全部忘光了。雲大夫仁心仁術,擔心你會再發作,才要我過來,幫你把病治好。」
  
  「治病?就憑妳一個小小的人類?!」雷騰濃眉一橫,幻出一把金刀,猛地就往她砍去。
  
  砍她?
  
  雷騰要砍她?!
  
  荳蔻作夢也沒想到,他竟會出刀,一時之間居然傻住了。
  
  「大王,刀下留人啊!」紅飛大喊。
  
  她無法動彈,不知怎麼的,眼裡竟滾出了淚珠。
  
  正當她以為,自個兒就要步上梟骨的後塵,當場腦袋落地的時候。鋒利的金刀,卻在最後的瞬間,陡然停了下來。
  
  大殿上一片死寂,妖怪們提起了心、吊起了膽,注視著寶座旁的動靜,不明白大王的金刀為什麼突然停了。
  
  死裡逃生的荳蔻,更是喘息不已,迷濛的大眼,不解的望著他。
  
  沒有人看見,雷騰手裡的金刀,沾著了一顆淚。之後,他的金刀,就再也砍不下去了。
  
  這人類小女人的淚,居然能讓他莫名停手!
  
  雷騰冷著臉,黑色的眼瞳裡,閃過一絲困惑。他瞇起眼,心裡湧現濃濃不滿,偏就不信邪,再度舉刀又砍。
  
  「大王!」
  
  紅飛快昏倒了。
  
  這次,荳蔻也不閃了。
  
  她仰起小臉,筆直的望進他眼裡。
  
  雷騰怒極,金刀更快,可是逼到了她眼前時,瞧著那張倔強的小臉,這刀卻怎樣也砍不下去。
  
  驀地,金刀改了方向,往旁揮去。
  
  離寶座最近的珊瑚大柱,被硬生生劈斷,當場轟然倒地。好在,還有其他的柱子撐著,屋頂穩得很,並沒有塌下。
  
  怕大王再度揮刀,紅飛逮著機會,急忙跳了出來。
  
  「大王,荳蔻姑娘是殺不得的。」他硬著頭皮勸著。
  
  「為什麼?」
  
  「因為,如此一來,大王的病症才可痊癒。」紅飛的雙腳都在發抖了。
  
  「沒錯,你要是殺了我,就沒有人會治你的病了。」她虛張聲勢的說著,小臉仰得高高的。
  
  雷騰擰皺濃眉,冷冷的哼了一聲。
  
  「我這就殺了妳,再去抓那姓雲的來替我治。」
  
  「不行。」荳蔻面不改色。
  
  「為什麼不行?」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都是我在替你看病的。」
  
  「妳?」他的神色有明顯的鄙夷。
  
  「就是我。」她沒被他的臉色嚇退。「雲大夫可不知你的症狀。」
  
  「但是他也能治我。」
  
  「或許吧,但是,他得慢慢摸索,找出你的病源,再對症下藥。在這段時間裡,你就得忍受愈來愈嚴重的頭痛。」她故意問道:「怎麼樣,你還想砍了我,換個大夫嗎?」
  
  雷騰瞇起了眼。
  
  「妳這是在威脅我?」
  
  「當然不是,龍王您高高在上,天下怕地不怕,我怎麼敢威脅您呢?」荳蔻甜甜一笑。
  
  這小女人,膽子倒是挺大。
  
  即使面對他手裡的金刀,她居然也不畏懼。
  
  雷騰思考著。
  
  他的額前還能感覺得到,那疼痛的威力有多麼強大。
  
  既然這個人類小女人,自稱可以治癒那疼痛,何不就讓她試試?若是她只是在說謊,而不能治癒他,那麼到時候也多得是解決她的方法。
  
  雷騰反手收起金刀,俯身湊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那張小臉,半晌之後才開口。
  
  「暫時饒妳一命。」他冷冷的說。
  
  荳蔻的心兒,卻因為他的舉動而怦怦亂響。不同於他的口氣,他粗糙的指尖,有著她熟悉的溫度。
  
  當那張俊美的容顏,靠近她的時候,她幾乎要以為,他就要吻她了。
  
  雷騰並沒有吻她。
  
  但是,他似乎也感覺到,指尖觸摸她時,湧現的奇妙情緒。那雙深黯的黑眸裡,再度浮現困惑。
  
  那樣的情緒,有些似曾相識,偏偏再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
  
  他煩躁的鬆開手,不願意再想,揚聲喝道:「九尾!」
  
  「在!」
  
  「找個房間給她。」他允許她留下了。
  
  「是!」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3:18


  狂歡了數日,當宴會到了結尾時,龍宮內的氣氛,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當食物吃完、美酒喝完,連美女們也遣退,坐在黃金寶座中的龍王,再度失去笑容的時候,妖魔們都繃緊神經,收斂狂歡作樂的興致,個個都低頭不語,不敢多加放肆。
  
  很明顯的,龍王的心情,又變得惡劣了。
  
  而讓龍王心情轉變得如此快的原因,每個妖魔都心中有數。
  
  「完好如初?」雷騰瞇起眼,猛地摔下酒杯。
  
  嘩啦!
  
  水晶杯子的碎片,散得到處都是。
  
  那尖銳的聲音,就像是重重敲在心頭上,敲得大夥兒顫抖不已。就連坐在一旁,忙著拒絕泥鰍蟒蛇,或是眼珠子湯與鮮血甜凍的荳蔻,也感覺到氣氛有異,好奇的抬起頭來。
  
  「完好如初?!」雷騰又重複了一句,俊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我的黃金、白銀跟珠寶,老早都被搶光了,你們居然還有膽子告訴我,龍宮完好如初?」
  
  在妖魔大軍之中,地位排名十名之內的九尾狐,慌忙的跪下,冷汗浸濕柔軟的毛皮。他濕得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
  
  「是屬下失言!」他的九條尾巴都因恐懼而顫抖。
  
  冷笑再度響起。
  
  「只有失言嗎?」
  
  九尾狐跪得更低。「屬下更是失職!」
  
  雷騰看著部下,冰冷的黑眸,沒有半點溫度,就彷彿連他的血,也是冰冷的雪水,而不是溫熱的血液。
  
  「對,失職!我要你守護龍宮,你卻讓冽風那個傢夥,趁我不在的時候,搶光所有的金銀財寶!」
  
  當他一回到久違的龍宮,就急著奔向他堆藏寶藏的地方。那是他在幾千年前,命令屬下挖空一座山才建立的藏寶室,在那裡頭有著他的戰利品,他最最最最重視的寶物。
  
  整個藏寶室,堆滿了黃金、白銀,還有數不清的珠寶,拳頭大的寶石,散落得到處都是。黃金鑄造的皇冠上頭,鑲嵌著鑽石;白銀鍛造的令牌上,包裹了各色的寶石,各種金製的、銀製的美麗珍寶,把藏寶室堆得滿滿的。
  
  就算是關上厚重的大門,藏寶室裡的珠寶仍會因為無數顆夜明珠的照明,持續散發耀眼的光芒。
  
  在被封印的五百年中,雷騰從未忘記他那些美麗的珍寶。
  
  為了看守這些寶物,他甚至還曾經恢復成巨龍的外貌,就在金銀珠寶中安睡,連夢裡都要緊緊看守這些珍寶。
  
  但是,當他睽違了五百年,再度打開藏寶室時,室內居然空無一物!
  
  他的黃金,不見了。
  
  他的白銀,不見了。
  
  他的珠寶,全部都不見了。
  
  只要想到這件事,雷騰就再度怒上心頭!
  
  知道龍王又想起珍寶被奪之恨,每個妖魔都不敢出聲,倒是紅飛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大王,九尾公子真的是盡力了,這幾百年來,他領著大夥兒打退松老鬼,跟北睦的軍隊。」他仗義執言,非說不可。「是冽風先用計謀,分散了我們的人,珠寶才會被搶光。」
  
  「你們就不會去搶回來嗎?」
  
  紅飛挺起胸膛。「我們有啊!」
  
  眼看龍王惱怒,九尾狐連忙說道:「冽風狡猾,我們攻了數次,也不能取勝。」
  
  「廢物!」
  
  坐在一旁,陪吃陪喝好幾天的荳蔻,實在很想走上去,用食指狠戳雷騰的腦袋,警告他要禮貌一些,別隨隨便便就開口罵人。
  
  只是,今非昔比,經過她的觀察得知,現在的雷騰,肯定容不下這種冒犯。她要是真的這麼做,他八成會氣得張口噴火,在烤她的同時,也會烤熟自己。
  
  為了喚回雷騰的記憶,又不連累紅飛與嬌嬌,荳蔻暗暗決定,還不能採取行動。現在,她只能勉強聽著、看著他大發雷霆,欺負可憐的妖魔們。
  
  九尾公子瑟縮著,半晌之後,才又找回自己的聲音。「大王,現在您回來了!有了您的帶領,冽風根本不堪一擊。」
  
  「我要集結大軍,奪回屬於我的東西,再把他剁成粉末!」
  
  雷騰徐徐宣佈,黑眸晶亮,閃爍著火熱的戰意,美麗的嘴角,染著殘酷的笑意。他緩慢的起身,俯視著眾妖魔,而後仰頭長嘯。
  
  嘯音環繞在龍宮中,所有的妖魔們,都被刺激得熱血沸騰,個個戰意勃勃。他們誓死效忠龍王,他們更渴望著,衝殺出去,狠狠的血戰一番。
  
  「奪回珠寶!」
  
  「殺死冽風!」
  
  「把他剁得碎碎的!」
  
  「踏平他的堡壘!」
  
  「殺光他的軍隊,一個都不留!」
  
  戰意沸騰著,妖魔們全都瘋狂了。
  
  「冽風是誰?」荳蔻壓低了聲音,小聲的問嬌嬌。比起其他人,嬌嬌並沒有那麼激動。
  
  「他是北海的白虎大妖,大王的死對頭。在大王被封印之前,他們曾交手過幾回,冽風每次都落敗。」
  
  「他是因為懷恨在心,才趁著雷騰不在家的時候,跑來偷走珠寶的?」這妖怪真不要臉。
  
  嬌嬌點頭。
  
  荳蔻恍然大悟。
  
  噢喔,她錯怪雷騰了!並不是只有龍的心眼才小,看來,妖魔們的心眼都很小啊!
  
  「既然雷騰回來了,那冽風不是輸定了?」
  
  「很難說。」嬌嬌的聲音,小得只有荳蔻聽得到。她要確定,沒有其他妖魔,聽得見她們的談話,她才敢繼續說。「這五百年來,冽風變強了許多。」
  
  「喔?難道,他吃了什麼珍寶,妖力增強了?」荳蔻也小小聲的問。
  
  「不是。」嬌嬌把一根雞腿塞進龍寶寶的嘴裡,制止兒子的哭鬧,才又說道:「據說,是因為他有了弱點。他為了保護那個弱點,所以才變得更強大。」
  
  荳蔻的表情,充滿了困惑。
  
  弱點往往就是致命之處,不論是人或妖魔,只要有了弱點,就會被猛烈攻擊,直到敗亡。為什麼冽風有了弱點,卻反而更強大?
  
  她們討論了半天,妖魔們倒是興致不減,不時高舉著武器呼吼出聲,舉步踏著石地,震動了整座龍宮。
  
  妖魔們滿腔熱血,急著上戰場殺敵。
  
  「集結大軍,需要多少時間?」雷騰問。
  
  「只要請大王發出龍令,大軍在十日之內,就可以集結完畢。」九尾公子拱手回答。「但煉製戰袍與兵器,就需要六十次的日昇月落。」
  
  雷騰擰著濃眉,對九尾公子的回答,顯得非常不悅。
  
  「我等不了那麼久!」他揮手下令。「給你一半的時間,要是到時候,還沒準備好出征,我就剝了你的皮,拿來祭旗!」
  
  九尾公子顫抖著,知道龍王說到做到。他跟隨龍王數千年,親眼見過龍王有多麼殘酷。即使任務艱難,他還是只能領受命令。
  
  就在全場靜默,等著九尾公子回答,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的時候,嬌嫩的嗓音卻乍然響起。
  
  「這太強人所難了。」銀鈴般的聲音,清楚的傳進每個妖魔耳裡。
  
  所有的腦袋,刷的一聲,全都往出聲處望去。
  
  瞬間,無數只大大小小、綠色紅色藍色黃色或不知什麼顏色的眼睛,全都牢牢盯住荳蔻。每一隻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眼裡有著訝異、錯愕,還有一點點的佩服。
  
  荳蔻僵住了。
  
  呃,是錯覺嗎?她怎麼突然覺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為了求證,她的身子慢慢的往左邊傾。
  
  妖魔們的腦袋,跟著往左傾。
  
  難道,不是錯覺?
  
  她再度求證,身子再慢慢的往右邊傾。
  
  妖魔們的腦袋,也跟著慢慢往右傾。
  
  哇,不是錯覺,他們真的都在看著她!
  
  「呃?你們聽見了喔?」她擠出幾聲笑,有點不好意思。「我還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呢!」唉啊,好丟臉喔!
  
  在無數視線的後方,站在寶座上的雷騰,第一次聽見,居然有人膽敢當面指責他,他難以置信的質問。
  
  「妳剛剛說了什麼?!」
  
  好凶!
  
  荳蔻低下頭,縮了縮脖子。「呃,沒什麼啦!」她的聲音小小的,卻很清楚「我是說,戰爭是不好的事,你可不可以考慮──」
  
  她的話還沒說完,妖魔們就騷動起來。坐在旁邊的嬌嬌,則是嚇得快要昏倒了。
  
  原因之一,是她居然膽大妄為,敢在出征之前,就提出反對意見。原因之二,也是最最嚴重的,是她居然直呼大王為「你」!
  
  「愚蠢的人類!」
  
  「大王是戰無不勝的!」
  
  「挖開她的腦袋,塞些『尊敬』進去!」
  
  「是啊,順便挖些『狡猾』出來!」人類最狡猾了。
  
  孤立無援的荳蔻,在妖魔們的出聲圍剿下,只能縮到牆壁角落,抱著隨身的大藥箱,不知所措的猛眨眼睛。
  
  雖然說,她不需要擔心自己的生死,但是這些妖魔們,實在凶得讓她有那麼一丁點的害怕。
  
  本能的,荳蔻望向雷騰,想尋求他的庇護。
  
  但是,他卻冷眼旁觀,雙手抱胸,注視她的眼光裡,只有著高傲與鄙夷,尋不見半點的溫柔與關懷……
  
  失望淹沒了荳蔻。
  
  對了,雷騰失去記憶了。
  
  眼前的他,已經不是那個,會從她的手裡直接吃著烙餅,或陪著她逛遍海市,以及在晨光之中,為她暖好衣裳的男人。
  
  他已經把她忘了。
  
  徹徹底底的忘了……忘了……
  
  「大王!大王!」
  
  大廳門口,突然傳來焦急的呼喊。不論是雷騰,或是妖魔們的注意力,都轉向門口處。
  
  五、六個渾身是傷的妖魔,哀嚎著爬進大廳,鮮紅的血液,把石地都染紅了。
  
  「大王!」
  
  「發生了什麼事?」九尾公子率先問道,口氣嚴厲。
  
  「九尾公子,我們……我們……我們被冽風砍了!」
  
  妖魔們議論紛紛,都露出猙獰的表情。他們還沒出征,卻看見自個兒的夥伴先被砍了。
  
  「冽風為什麼要砍你們?」雷騰瞇起眼睛,淡淡的問道。
  
  哀嚎的聲音,立刻變小了。受傷的妖魔,連痛也不敢喊,冷汗冒出的速度,都快追上鮮血噴出的速度。
  
  「呃,不、不是,砍我們的,其實不是冽風……」他們愈說愈小聲。
  
  「那砍你們的是誰?」
  
  「是、是是是是冽風的手下,八眼。」
  
  「八眼為什麼要砍你們?」
  
  「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低沈的聲音,不帶半點催促,但倒在地上的妖魔,卻驚嚇得顫抖不已,愈說愈快。
  
  「因為我們告訴八眼,大王已經歸來,冽風要是立刻歸還珠寶,或許還能留個全屍。」還沒有開戰,他們就迫不及待跑去挑釁敵方大將。
  
  角落突然有個嬌小身影,咚咚咚的衝過來,搶在別人靠近之前,就來到受傷的妖魔面前。
  
  「讓開讓開!」荳蔻推開幾個礙事的傢夥,清出一塊空地,不顧旁人的眼光,逕自就擱下大大的藥箱。
  
  一看見有人──不,是妖受傷!她瞬間忘記感傷,立刻衝了出來。
  
  「唉啊,這傷太嚴重了!」她有些傻眼了。
  
  有個兩頭妖怪,被砍下一顆頭,自個兒捧了回來;有個四腳妖怪,被砍掉三隻腳,只能用剩下那隻腳跳回來;還有三個一模一樣的妖怪,都被砍斷了雙手,六隻手掉得到處都是,也分不清楚,哪只手是誰的。除此之外,這幾個妖怪的身上,都有好幾道正在冒血的血口子。
  
  荳蔻打開藥箱,先拿出止血的藥膏。
  
  「拿乾淨的白布來!」她頭也不回的下令。
  
  妖魔愣住了,沒人移動。
  
  她不耐煩的回頭,瞪了群妖一眼。「快去啊!再下去,他們都要沒命了!」
  
  幾個妖魔被瞪得手足無措,等看見了九尾公子點頭,才匆匆的跑開,去尋找乾淨的白布。
  
  高大的身軀,如龐大的烏雲,無聲無息的走來。所有的妖魔,都惶恐的讓開一條道路。
  
  「妳在做什麼?」雷騰的聲音,突然在荳蔻頭上響起。
  
  她嚇了一跳。
  
  「你什麼時候走過來的?」
  
  他沒有回答,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黑眸睨著她手裡的針線。
  
  荳蔻只能說道:「我正在替針線消毒,才能縫合傷口。」
  
  俊美的容顏上,沒有任何表情。「妳要救他們?」
  
  「是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
  
  「因為他們受傷了。」她看著那張冷酷的俊容,忍不住提醒。「他們是你的部下耶!」他都不關心部下安危的嗎?
  
  雷騰轉頭,淡淡看了她一眼。
  
  「這種笨蛋,死了一個少一個。」
  
  說完,他跨開步伐,逕自離開,甚至沒讓滿地的鮮血染髒他的戰袍。
  
  那無情的態度,讓荳蔻簡直是頭皮發麻。她幾度想開口,攔住他好好指責一番,最後卻還是忍了下來。
  
  妖魔們送來乾淨的白布,她這才強迫自己,先靜下心來,治療這些傷者。
  
  她用乾淨的白布擦乾傷口的鮮血,再用藥膏止血。她只有一個人,就算速度再快,也只有一雙手,於是她一邊示範,一邊教導妖怪們照做。
  
  這種嚴重的傷口,換作是人類,肯定早就死了。但這些妖怪們,還能夠爬回龍宮,證明他們的生命力比人類還強。
  
  等到傷口止血後,她拿起用火焰消毒過後的針線,小心翼翼的,把被砍斷的腦袋、手跟腳,全都縫回原位。
  
  之後,她用另一種能治癒刀傷的藥膏,抹遍傷處,再把乾淨的白布撕成長布條,裹綁在傷口外頭。
  
  「這樣就行了。」她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不許沾水、不許弄髒,每天都來找我換藥,過一陣子就會痊癒了。」
  
  圍觀的妖魔們,瞧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們驚奇不已,圍著包紮妥當的妖怪,還拿起藥膏跟白布,還有荳蔻用過的針線,好奇的把玩。
  
  忙完了之後,荳蔻突然發現,雷騰不見了!
  
  剛想坐下的她,像是火傷屁股似的,連忙跳了起來。
  
  「啊,人呢?」她嚷著,急忙東張西望。
  
  那傢夥跑到哪裡去了?該不會趁她不注意,又跑去跟狐狸精親熱了吧?
  
  這還得了!
  
  「什麼人?」九尾公子問,對荳蔻的態度,變得較為親切有禮。當她治療妖怪時,他始終站在最前方觀看,視線沒有離開她的動作。
  
  見到有人應聲,她想也不想的說道:「就是你們的大王,雷──哇啊!」好痛好痛!誰踩她的腳啊?
  
  抱著兒子的嬌嬌,收回「行兇」的腳,用眼神警告荳蔻。
  
  「呃,我說的是尊貴的龍王。」她連忙改口。「請問,大王人在何處?」
  
  九尾公子挑眉。「大王回居所去了。」
  
  「他的居所在哪裡?」
  
  九尾公子伸出手,指著左方一條由水玉裝飾的道路。道路兩旁的水玉,散發著柔和的紫光,深淺不一的紫光,讓那條道路彷彿蒙著一層淡淡的紫霧。
  
  「謝謝。」登蔻說道,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藥箱。
  
  然後,就在九尾公子以及嬌嬌的注視下,她背起了大藥箱,頭也不回的衝進那條道路。
  
  嬌小的身子,在重重的紫霧之後,終於消失不見。
  
  不知走了多久,紫霧散去。
  
  眼前,又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以黃金做瓦、白銀做磚,珊瑚當窗欞,庭院裡頭,則種著珍奇的玉樹,樹幹透明如水晶,樹心有一圈淡淡的黃,葉是綠色的碧玉,花是火紅的瑪瑙。花瓣落下的聲音,都有清脆的聲響。
  
  樹間有金綠色的鳳鳥飛翔,鳴唱的聲音,比琴瑟更悅耳。
  
  其中一個珊瑚窗欞裡,飄出軟軟的女聲,那聲音又甜又膩,讓人聽了骨頭都要酥了。
  
  「大王,來嘛……」
  
  荳蔻聽了,卻是雙眼都要紅了。
  
  她猜的果然沒錯!
  
  哼,才離開她的視線一會兒,他又在尋歡作樂了!
  
  看來,她非得看緊雷騰才行。
  
  荳蔻一邊想著,一邊舉起手心,輕輕的念道:「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啊!」
  
  慘叫聲響起。
  
  等在門外的荳蔻,立刻踹開虛掩的大門,毫不遲疑的跑了進去。
  
  「我來了、我來了!大王,你頭痛了吧?別擔心,我來幫你──幫你!」她瞪大了眼睛,緊盯著床榻上的男女,眼裡都快噴出火了!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進行到什麼地方了?!
  
  床楊之上,雷騰早已脫下戰袍,健碩的身軀上,還剩下質料精緻的黑袍。問題是,在他懷裡的狐狸精,可是光溜溜、赤裸裸的,鬆軟的金色尾巴,還圈繞著他的腰。
  
  因咒文而頭疼的雷騰,閉眼仰頭,額間有紅光流竄。纏在他身上的狐狸精,早就被嚇得頻頻顫抖。
  
  「大王發病了,妳還不快走!」荳蔻嚴肅的吩咐著。
  
  「可是……可是……」狐狸精遲疑不已。
  
  「還可是什麼,快走啊!」她催促著。
  
  就在這個時候,雷騰克服劇痛,漸漸恢復過來。他還沒開口,大手卻已經抓住狐狸精,又往寬闊的胸膛上扯。
  
  「大王!」狐狸精嬌呼一聲,又軟軟的趴了回去,金色的尾巴鬆開,欣喜的左右搖動著。
  
  荳蔻深吸一口氣。
  
  天啊,她快被嫉妒噎死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出狠招了。
  
  「尊貴的龍王──」
  
  「滾。」
  
  他沒有心情聽話,黝黑的大手,正在白嫩的嬌軀上遊走,誘出一連串甜滋滋的嬌笑聲。
  
  要她滾?!哼,門兒都沒有!
  
  「龍王,您的頭痛之症非常嚴重。」荳蔻擺出最嚴肅的表情,慎重的說道:「要治療這頭痛之症,首先,您得戒除女色。」
  
  床榻上的一男一女,同時間停下動作,活色生香的氣氛,瞬間消失無蹤。
  
  雷騰抬起頭來,黑眸直瞪著站在門前的小女人,那張俊美的容顏上,堆滿了憤怒跟質疑。
  
  「開什麼玩笑?!」他咆哮。
  
  「當然不是開玩笑。」她動也不動,非常堅持。
  
  「就是因為擔心您的病,我才會大膽闖了進來。大王必須戒除女色,只要是雌的,都不行。」哼,只要他再跟哪隻狐狸精亂來,她就唸咒,讓他頭痛不已。
  
  雷騰瞇著眼,直瞪著荳蔻。
  
  她表面鎮定,心裡卻氣得直跺腳。可惡可惡可惡,這個大色魔,居然到了這節骨眼,還抱著狐狸精不放!
  
  那狐狸精還在撒嬌,嬌軀亂扭。
  
  「大王,人家才不信呢,來嘛來嘛,不論您哪裡痛,奴家都可以替你……」
  
  太過分了!
  
  眼看那一男一女,又要進入「狀況」,氣惱不已的荳蔻,毫不猶豫的、咬牙切齒的,又低聲念了一次。
  
  「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熟悉的景況,再度重演。
  
  「啊!」
  
  痛苦不已的雷騰,發出驚天動地的吼叫。不同的是,這次,他把懷中的嬌媚裸女,直接從窗戶扔了出去。
  
  「哇啊,大王王王王王王……」驚慌的尾音,因為狐狸精的遠去,逐漸消失,而後再也聽不見了。
  
  高大的身軀,因劇痛而扭動著,床鋪都快被壓壞了。半晌之後,當劇痛遠去,他才逐漸平息下來。
  
  「該死!」雷騰咒罵著,利落的翻身坐起,銳利的黑眸,透過冷汗浸濕的頭髮,瞪視著著荳蔻。「不接觸女色就沒事嗎?」
  
  「呃,男色當然也不行!」她連忙補充。
  
  驀地,雷騰探手,他的手伸得好長好長,長得能拎起她的後領,再把她拎到眼前來。
  
  黑眸筆直的瞪著,這意外輕盈嬌小的人類女子。
  
  「妳真的能治好這個病?」他懷疑的問,對頭痛、對她、對那些禁令,都覺得非常不耐。
  
  荳蔻連忙點頭。
  
  「是!」
  
  「需要多久時間。」
  
  「我會盡快──」
  
  「盡快是多快?」
  
  「呃……」
  
  「說!」
  
  她卻不受威脅。「大王,您知道的,治病是急不得的。」她眨著大大的眼睛,模樣認真。「大王,您得有些耐心啊!」
  
  他擰著眉頭,兇惡的瞪著她,嘴裡又爆出一長串她雖然聽不懂,但是猜得出來,不會是什麼好話的奇怪語言。
  
  咒罵完畢之後,雷騰把手裡的小女人,拉到眼前來。他的黑眸裡,迸出了貨真價實的殺氣。
  
  「妳最好說到做到。」他警告著,懷疑這小小的身軀能被他撕成幾塊。
  
  再一次的,荳蔻甜笑著,毫不猶豫的撒謊了。
  
  「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4:03


  龍王的命令一出,方圓千里之內的妖魔,全都不敢怠慢,紛紛前來報到,只為參與龍王與冽風的一戰。
  
  龍宮之外,駐紮無數營賬,九尾公子巡視營賬,紀錄每日前來的戰士多寡。
  
  妖魔們挖開了沈睡已久的大山,用滾燙的熔岩鑄造大戰所需的兵器。四周火光沖天,映得天色如血,鑄造敲打的聲音,不論白晝與黑夜,都響徹雲霄,樹木們不堪炎熱與噪音,自個兒拔出深埋的樹根,躲避到森林的深處。
  
  大戰即將展開,天地袖手旁觀,靜默等待著。
  
  當妖魔們全心全意,忙於戰前準備的時候,荳蔻也沒有閒著。燙傷、摔傷、跌傷等等,各種意外頻傳,她為了治療傷員,拖著大藥箱,在妖怪之間走動、指揮下令。
  
  所有的妖魔們,都親眼見過,那嬌小的人類女子,用大箱子裡的瓶瓶罐罐,在傷員間穿梭,救活許多瀕死的妖怪。
  
  妖魔的生命力旺盛,要是受傷了,便會快速痊癒,要是傷得重了,那也沒人會費事去治,通常就和等死沒兩樣。而這個人類女子,卻能救回瀕死的妖魔,還毫不吝嗇的,把醫術傳授給他們。
  
  妖怪們對荳蔻的態度,從原先的猜疑,變得肅然起敬。
  
  考慮到人類的脆弱,九尾公子設下一個營賬,提供荳蔻使用,將傷兵都送到這裡來。乾淨的環境、充分的藥物,她靠著靈巧的醫術,救了無數妖魔。
  
  關於她的傳說,甚至已經傳到了千江萬水之外。
  
  但是,她不在乎那些。
  
  她最重要的「病人」,是雷騰。
  
  中午時分,荳蔻端著熱燙的湯藥,穿過淡淡的紫霧,來到雷騰的居所。不同於以往,這次她不是單身前來。
  
  推開大門後,她把深褐色的湯藥,擱在巨大的桌子上頭。
  
  桌子的另一端,伸來一隻黝黑大手。雷騰擰著濃眉,靜靜審視著九尾公子送來的新兵器設計圖。他把湯藥一飲而盡,頭也不回的問:「那是誰?」
  
  一顆小腦袋,從荳蔻裙後探出來,柔軟的黑髮裡,長著一對烏溜光滑的小角。烏黑的大眼轉啊轉,肥嫩的小臉上,堆滿了笑容。
  
  胖嘟嘟的龍寶寶赤嵐,已經會爬了。除了爹娘之外,他最黏的就是荳蔻,只要看見了她,他就開心的格格笑,還會爬著追她。
  
  「是龍寶寶──呃,我是說,赤嵐。」荳蔻看著雷騰,眼裡存著一絲希望的火苗。「他是紅飛跟嬌嬌的兒子,你記得他嗎?」
  
  他甚至沒有抬頭。
  
  希望的火苗,滅了。
  
  她要克制著,才沒有歎氣出聲。
  
  唉,她太天真了!她原本還想,只要看見赤嵐,說不定雷騰就會記起什麼。畢竟,他們相處了一段時日,雷騰對赤嵐可說是照顧有加。
  
  可惜,龍寶寶攻勢沒用。荳蔻暗中,握緊了雙拳,決定給予雷騰更直接一點的刺激,看看能不能喚醒他些許記憶。
  
  她低下頭來,從裙子裡頭,拿出預備好的「道具」,正要蹲下來的時候,雷騰突然開口了。
  
  「妳的藥有效。」他淡淡的說道,語氣輕描淡寫。「我原本決定,如果藥沒效,就要把妳吃了。」
  
  荳蔻有些心虛,勉強擠出微笑。
  
  呃,其實,不是藥有效。是因為她沒再唸咒,他當然就不會頭痛。
  
  「吃我?」她小心翼翼的問。「你……大王沒吃飽嗎?」她明明就看見,每天大宴小宴不斷,那些豐盛美味的佳餚,足以把他撐死。
  
  雷騰終於抬起頭來了。
  
  「有。」他徐聲說道,黑眸因為食慾,或是某種更旺盛的慾望,而熊熊燃燒著。「只是,妳看起來很好吃。」
  
  那眼神、那口氣,讓她的臉兒,驀地變得羞紅。
  
  啊啊啊,討厭,被誇讚看起來好吃,她應該覺得高興嗎?
  
  更糟糕的是,她實在分辨不出,雷騰所說的吃,是指口腹之慾,還是男女之歡,抑或是兩者都有。
  
  「妳用的是什麼藥?」低沈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啊?」
  
  荳蔻茫然的抬頭。
  
  空空如也,只餘藥香的犀角碗,迎面飛來。
  
  她連忙閃開,空碗錯過目標,啪答一聲落地。
  
  好險好險,差點就被打中了!
  
  她拍著自個兒的胸口,平撫驚嚇。赤嵐瞧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卻很沒良心的,樂得哈哈大笑,胖軟的身子,趴在地上亂扭。
  
  「我問妳,用的是什麼藥。」罪魁禍首坐在原處,睨著柳眉緊蹙的荳蔻,俊臉上寫滿不耐。他非常不喜歡,一句話得重複第二次。
  
  「反正、反正是很珍奇的藥啦!」她咬牙切齒的回答,決定暫且記下這筆帳。
  
  她所用的藥材,其實很普通,效用以降火平心為主。反正雷騰頭好壯壯,壓根兒沒病沒痛,就是脾氣太壞,時常對部下咆哮,氣得像要噴火,她才會調配了這類藥方。
  
  可惜,還沒有藥能治療他的沒禮貌!
  
  得到答案之後,雷騰逕自低頭,不但連聲「謝」也沒說,甚至還懶得再看桌前的小女人跟龍寶寶一眼。
  
  沒禮貌啊!真是沒禮貌!
  
  這比任何病都難以醫治,等到雷騰恢復記憶後,她肯定要對他,展開最嚴格的「訓練」,好好糾正他的禮貌。
  
  當然啦,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喚醒他的記憶。
  
  嚥下怒氣,荳蔻在赤嵐的面前坐下,左右手各套了一個精緻可愛、栩栩如生的布偶。左手的女布偶,模樣秀麗,發間還有金絲鈴鐺;右手的男布偶,俊美絕倫,表情傲倨,頭上還有一對彎角。
  
  瞧見了新奇玩意兒,赤嵐睜大眼睛,口水直流的看著。
  
  「來喔來喔,我說故事給你聽。」她晃動著布偶,雖然是面對著赤嵐,但話卻是說給坐在巨大桌子後頭的雷騰聽的。
  
  「從前從前啊,有個人類女人,闖進深山裡的一個結界。」她回過頭,偷瞄了雷騰一眼。
  
  沒反應。
  
  好吧!不要氣餒,再接再厲!
  
  她清了清喉嚨,揮舞著布偶,開始演了起來。
  
  「你是羊嗎?」
  
  「不,我是龍!」
  
  「請你救我。」
  
  「妳必須撕掉符咒。」
  
  她一會兒扮女生、一會兒扮男生,演得不亦樂乎,生動極了。赤嵐睜大眼睛,看得入迷,眼珠子跟著布偶轉。
  
  「哇,廚房燒掉了!」
  
  「不能亂碰女生。」
  
  「喔,大發現大發現!撿到龍寶寶了!」她用誇張的聲音說著,男女布偶一起降住赤嵐的胖胖臉,樂得他笑個不停,聽得更專心了。
  
  「海市裡,有好多好多寶物,還有好多人。啊啊啊被踩到,被淹沒啦!」女布偶倒在地上,男布偶衝上前營救。
  
  「從現在開始,妳不許離開我身邊。」男布偶凶巴巴的說。
  
  「哇,糟糕了,梟骨來了!」她張大了嘴,假裝在噴火。「大家逃啊,逃啊,救命啊,梟骨好可怕,誰來救我們?」
  
  男布偶被舉得高高的,赤嵐興奮的抖著胖屁股,小手亂揮,嘴裡哇啦哇啦的直喊著。
  
  「好厲害,只用一刀,梟骨就死掉了!英雄!英雄!」女布偶上前,給了男布偶一個熱吻。
  
  「然後啊……然後啊……他們帶著寶物回家後,就偷偷的在這裡甜蜜蜜、那裡甜蜜蜜,到處都甜蜜蜜。」她臉兒紅燙,手上男布偶壓著女布偶,滾過來又滾過
  
  「不過,龍寶寶的爹娘來了,把龍寶寶帶回家。」她一邊說著,女布偶在赤嵐的胖臉上,啾了一下,代表依依不捨。「接著就發生大事了!女人病倒了,大夫說,如果要醫治女人,就需要龍的心,所以──哇!」她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雷騰已經走到他們面前,正雙手抱胸,靜靜看著他們。
  
  他的視線,落在兩個布偶上,輪流看著。
  
  荳蔻驀地緊張不已。
  
  她的故事奏效了嗎?雷騰是不是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多少?又是想起哪個部分?
  
  就在她心跳不已,幾乎想要開口詢問他聽進了多少,又想起多少時。他突然緩慢伸手,指著那兩個布偶。
  
  倏地,一道極細的火光,從他指尖射出。女布偶跟男布偶,瞬間著火燒了起來。
  
  「啊,燙燙燙燙!燙燙燙燙!」荳蔻跳了起來,連忙甩手,兩個布偶掉在地上,轉眼就燒得一乾二淨。
  
  嗚嗚嗚嗚,她的布偶啊!她做了好久好久呢!
  
  眼看心血被毀,她好不甘願,氣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她瞪著雷騰,即使他的目光再冰冷、再銳利,她仍然筆直的瞪著他。
  
  他冷眼看著她,黑眸深不可測。半晌之後,他才開口說道:「女人,妳太吵了。」說完,高大的身軀跨步離去,走出了居所。
  
  荳蔻咬著嘴唇,好想好想張嘴,朝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狠狠的痛罵幾句。哼,該死的他!可惡的他!他完全不知道,她為了他費了多少心血。
  
  離去之前,他甚至還嫌她吵呢!
  
  她在原地跺腳,氣惱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嫌我吵?哼?居然嫌我吵?」荳蔻火冒三丈,自言自語著。當她拾起犀角碗,準備也去熬碗降火氣的藥,自個兒喝上三大碗,省得再被雷騰氣得火氣過旺時,她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烏溜溜的眼兒,掉轉向門口。
  
  高大的身軀已經走遠了,但她還記得,他臨出門前所說的話。
  
  雷騰剛剛喊了她什麼?
  
  女人。
  
  龍宮的庭院之中,到處都是奇花異草。
  
  為了製作傷藥,荳蔻除了指揮妖魔們,盡量搜集草藥之外,她也忙著在龍宮的庭院之中,找尋珍奇的藥物。
  
  這些奇花異草,有些是她曾經見過的、有些是曾聽過雲大夫提起的,更有絕大部分,是她完全辨認不出,連名稱也喊不出來的稀有植物。
  
  她問了九尾公子,對方只說,龍宮的花草,曾由一位十指濃綠的桃樹精負責。但是,桃樹精數百年前,就已遷徒去了南方,尋找更暖的春天,這些花草從此再也沒有人管理,也沒人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麼品種、各自又有什麼作用。
  
  幸好,荳蔻從大藥箱裡,還找到了一疋帛。
  
  帛布上頭,是雲大夫的字跡,寫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藥性。龍宮庭園裡的奇花異草,裡頭竟也記載了大半以上。
  
  啊,雲大夫果然是料事如神呢!
  
  荳蔻依照帛布上的記載,將許多的珍果與花草,製成了各式各樣的藥,分門別類的收妥。
  
  她雖然不能阻止戰爭。但是,她可以盡力而為,減少傷亡。
  
  這日,當荳蔻抱著幾簍的草藥,穿過龍宮的迂迴長廊,正要經過大殿的時候,一個長相俊美、態度卻輕薄無比的男人──不,是妖怪──刻意走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袒露著上身,胸前還有著濃密的黑毛,下半身則穿著緊如皮毛的黑褲。當他露出笑容時,嘴間隱約可見兩枚尖牙。
  
  「喲,龍宮裡頭,竟然有個人類啊!」黑狼大驚小怪的說,不懷好意的視線,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荳蔻。「妳是怎麼混進來的?」
  
  龍宮裡的妖怪們,知道她是龍王的大夫,又見過她治療受傷的同伴,對她的態度,都有著敬意。從來沒有哪個妖怪,敢對她這麼放肆。
  
  「我沒見過你。」她不答反問。
  
  「如果妳見過我,我保證,妳絕對不會忘了我。」黑狼壓低著嗓音說道,不但話中有話,眼神更是露骨。「怎麼樣?陪我玩玩吧!」沒想到,他才剛到龍宮,就遇上了好貨色。
  
  「我很忙。」
  
  「嘿,我很快就能讓妳忘了一切。」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荳蔻強調,想要繞過這隻大色狼。
  
  誰知道,厚臉皮的黑狼,卻是一個跨步,又擋到了她面前。他邪惡的笑著,偏偏不肯讓路。
  
  「小姑娘,妳想去哪裡?」
  
  「請讓開!」她漸漸失去耐性。
  
  「唉啊啊,瞧妳個頭小小,沒想到脾氣倒是挺大的。乖,先別急著走,妳還沒陪我玩呢,我怎麼能放妳走呢?」黑狼愈說愈過分,竟還伸出手,偷襲她的粉臉。「太好了,妳肉好嫩,我一定會好好的疼妳的!」
  
  太過分子!
  
  荳蔻氣惱的退開,正想拿起竹簍,狠狠的痛揍這色狼──
  
  驀地,她的手臂一緊,整個身子被扯到一個高大身軀旁。接著一道金光,就朝黑狼射去。
  
  「啊!」
  
  黑狼發出一聲驚慌的嚎叫,被金光轟得飛出老遠,重重的撞上龍宮石牆後,才沿著石牆滑下,現出了原形,躺在血泊之中抽搐著。
  
  荳蔻錯愕回頭,卻看見雷騰站在那裡,神色猙獰而憤怒,像是眼見珍寶被偷的守財奴。是他揮出金光,把黑狼轟離她的身邊。
  
  「把那只蠢狼拖出去,剁了餵魚!」他惱怒的咆哮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看見黑狼伸手撫摸荳蔻的時候,心中就會燃起熊熊怒火。
  
  聽見龍王的命令,妖怪們匆匆跑來,用最快的速度,把倒黴的黑狼拖走,地板上遺留下一道粗粗的血跡。
  
  這黑狼好色成性,只要是雌的,他全都不放過。但,夜路走多了,還是會遇上鬼的,他哪裡知道,這次的獵艷,竟會惹怒龍王。
  
  染血的石牆跟地板,很快的被清理得一乾二淨。
  
  雖然那只色狼行徑是很糟糕,但是還罪不該死。荳蔻張開小嘴,想替黑狼說幾句話,免得那傢夥真的被剁碎,雷騰就搶先開口了。
  
  他的口氣,充滿了不耐。
  
  「女人,讓開,別擋路!」他的黑眸,直直的瞪著她,瞳眸深處餘怒未消。
  
  唉!
  
  荳蔻歎了一口氣。
  
  這是她最熟悉的口氣了,他總是這麼粗暴、不耐。看來,降火氣的藥,要再加重點才行。
  
  見她沒有回答,雷騰更不悅了。
  
  「妳是聾了嗎?」他不爽的擰著眉,對那張小臉咆哮。「讓開!」
  
  她再度歎了一口氣,慢吞吞的提醒。「我也想讓啊,但是你抓著我的手,我要怎麼讓?」他的人手,握得她有些疼呢!
  
  直到這個時候,雷騰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握住她柔軟細瘦的手臂,至今還沒有鬆手。
  
  他是在什麼時候,伸手抓住她的?
  
  記憶自動往回跑,停在黑狼伸手,偷襲她臉兒的瞬間。在那一瞬間,他揮出金光,將黑狼轟了出去。在出手之前,他先抓住了她,毫不猶豫的將她往懷裡帶,先保護了她……
  
  保護?
  
  他為什麼要保護一個人類女子?
  
  是因為,只有她能夠治療他的頭痛嗎?或是,還有更多更多,他一時也想不清的原因?
  
  困惑讓雷騰更不耐,他鬆開了手,還無意識的在衣袍上擦了擦。但擦到一半,他又停下動作,低頭瞪著大手,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的舉止。
  
  荳蔻的視線,還望著大門。她始終忘不了,黑狼的慘狀,心裡甚至開始同情他了。
  
  「你把黑狼傷得太重了。」她忘了該要謹慎,不自覺就說出心裡的話。
  
  雷騰回頭,冷冷的瞪著她。
  
  「我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但是,這種被質疑的感覺,他竟然覺得分外熟悉。
  
  她露出困擾的表情。
  
  「但是,這麼一來,我還得醫治他啊!」她說。
  
  「不需要。」
  
  「為什麼?」
  
  「因為,他馬上就要死了。」被剁碎的傢夥,還需要什麼醫治?
  
  「戰爭還沒開打,你就開始殺人,而且殺的還是自己人。照你這種殺法,還不用等到開戰,戰力就先耗光了吧?」
  
  囉唆的女人!
  
  雷騰覺得不勝其煩,臉色愈來愈鐵青,而她卻還說個不停。
  
  「你為什麼要傷他?」只要他一開罵,黑狼就會嚇跑了,何必動手呢?
  
  該死!
  
  雷騰猛地轉身,表情猙獰。
  
  「妳有什麼意見嗎?」他兇惡的瞪著她,考慮要把那張小嘴,用針線縫起來。
  
  荳蔻卻因為他的回答,而瞪大了眼睛。
  
  妳有什麼意見嗎?
  
  她記得這句話。
  
  妳有什麼意見嗎?
  
  他在那個早晨,為她暖衣時,曾說過這句話。
  
  妳有什麼意見嗎?
  
  那是最甜蜜,也是最痛苦的一天。
  
  熟悉的字句,讓荳蔻心頭暖燙。她始終相信,只要有她的存在,他就能漸漸恢復記憶。
  
  一天一點點,她總會讓他想起,關於他們的一切。
  
  荳蔻注視著雷騰,甜甜的一笑。
  
  「妳笑什麼?」他瞪著她問道,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這女人像是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沒什麼。」她笑得更甜,柔聲說道:「謝謝你。」
  
  雷騰哼了一聲。
  
  那高傲的態度,並沒有破壞她的好心情。她逕自蹲下身來,把剛剛在混亂之中,失手掉落的竹簍撿起來。竹簍裡的藥車早已掉得滿地都是。
  
  龐大的影子覆蓋著她,她先是聽見腳步聲,接著就看見雷騰舉步,正要踩過散落一地的藥草。
  
  「等等,不要踩!」她跳起來,阻止他通過。
  
  清脆的聲音響起。
  
  「又怎麼了?」雷騰咆哮著。
  
  她不肯退讓,還是擋著他。「這些藥草,是預備要熬給你喝的。你想喝被踩過的藥嗎?」
  
  俊銳跋扈的劍眉,緊緊擰皺著。他直瞪著她。
  
  荳蔻卻從容轉身,再度蹲下身來,把藥草撿到竹簍裡,順口使喚著。「還看什麼,快幫我撿一撿啊!要是被風吹跑了,我還得忙上半天呢。」
  
  那口氣、那表情、那用詞,驅使著雷騰體內某種慣性。他縱然惱怒不已,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蹲下,跟著她一起撿著翻倒的藥草。
  
  「喏,這個給你!」荳蔻把一隻竹簍,塞到他手中。「那邊還有,別漏了,這藥草我曬很久了。那邊那邊,啊,還有你腳邊的!」
  
  太囉唆了!太囉唆了!
  
  這女人囉唆得讓他覺得好心煩。
  
  雷騰在心裡埋怨著,身軀卻像是有自主意識,照著荳蔻的指示,逐一撿拾那些藥草。
  
  「等等,不要踩!」她跳起來,阻止他通過。
  
  清脆的聲音響起。
  
  「又怎麼了?」雷騰咆哮著。
  
  她不肯退讓,還是擋著他。「這些藥草,是預備要熬給你喝的。你想喝被踩過的藥嗎?」
  
  俊銳跋扈的劍眉,緊緊擰皺著。他直瞪著她。
  
  荳蔻卻從容轉身,再度蹲下身來,把藥草撿到竹簍裡,順口使喚著。「還看什麼,快幫我撿一撿啊!要是被風吹跑了,我還得忙上半天呢。」
  
  那口氣、那表情、那用詞,驅使著雷騰體內某種慣性。他縱然惱怒不已,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蹲下,跟著她一起撿著翻倒的藥草。
  
  「喏,這個給你!」荳蔻把一隻竹簍,塞到他手中。「那邊還有,別漏了,這藥草我曬很久了。那邊那邊,啊,還有你腳邊的!」
  
  太囉唆了!太囉唆了!
  
  這女人囉唆得讓他覺得好心煩。
  
  雷騰在心裡埋怨著,身軀卻像是有自主意識,照著荳蔻的指示,逐一撿拾那些藥草。
  
  一旁的妖怪們,訝異得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龍王親自撿藥草?!
  
  要不是親眼瞧見,他們就算是作夢,也想像不到,尊貴無比的龍王,竟會被一個人類女子呼來喝去。
  
  散落的藥草,慢慢被收拾乾淨。雷騰手裡的竹簍,已經裝滿了,他抬起頭來,彷彿如夢初醒,先看了看手裡的竹簍,才又看向身旁不遠處,還在撿拾藥草的小女人。
  
  夜明珠的光芒,照得那張小臉,更粉嫩動人。
  
  因為忙碌的關係,一小滴的汗水,從她的額角滑落,濕潤的水氣,為她的側臉鑲上一緣微亮的邊。那滴汗水,溜進了她的頸項。
  
  強烈的慾望,襲擊了雷騰。
  
  他有股衝動,想舔去那滴汗,他的舌尖幾乎能感受到,那滴汗的滋味,就像是他真的品嚐過她的汗水。
  
  灼亮的黑眸,盯得荳蔻有些不自在。她抬起頭來,望著動也不動的雷騰,困惑的眨了眨眼。
  
  「怎麼了?」
  
  黑眸略瞇,閃過謎樣的光芒。一會兒之後,他突然開口。
  
  「那只龍後來怎麼了?」
  
  「啊?」她呆了一呆。
  
  「妳說過的,那個關於龍與女人的故事。」雷騰提醒。「故事裡的那只龍,後來怎麼了?」
  
  他聽進了她所說的故事?!
  
  荳蔻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興奮的情緒,望著那雙幽暗的黑眸,輕聲告訴他:「那女人的病,需要龍的心才能醫治──」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他瞪著她,毫不客氣的說。「女人,我要聽的,是後來發生的事。」
  
  「後來,那只龍挖出了自己的心,救了那個女人。」她告訴他。
  
  往事,歷歷在目。
  
  太痛了。
  
  他說。
  
  荳蔻,這顆心那麼痛,所以我不要了。
  
  他濺在她臉上的鮮血,是那麼的暖、那麼的燙。像是淚。
  
  荳蔻注視著雷騰,在他的眼中搜尋著。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他的眼裡又有了她熟悉的眼神。
  
  但是,那眼神消失得太快,轉眼之間,那雙黑眸又變得冰冷。
  
  雷騰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這個故事太荒謬了。不可能會有這麼愚蠢的龍。」
  
  說完,他就留下她,逕自轉身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4:48


  「妳在做什麼?」
  
  這句話,荳蔻已經聽得耳朵快長繭了。
  
  這幾天以來,雷騰下令,說他的頭疼隨時可能發作,她必須時時刻刻都留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所以,她被賜予了,妖魔之中最最至高無上的榮譽──留在他身邊,坐在寶座旁不遠,一張漂亮舒適的木椅上。
  
  留在他身邊,她當然求之不得。
  
  只是,開戰之前,雷騰有太多事情要忙,而她又實在閒不住,乾脆在他處理戰事的時候,把一些戰鬥所需的東西,都拿到大殿之中,自顧自的也忙了起來。
  
  但是,雷騰雖然忙歸忙,但是在空閒之餘,那雙黑眸卻三不五時,就會落到她的身上,毫不避諱的審視著。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無所不在的銳利視線,溜過她的曲線,像是能看透她的衣衫……
  
  「女人,妳沒聽到我的問話嗎?」他又說話了,帶著暖度的視線,溜過她的唇、她的肩、她的腰。
  
  荳蔻被看得臉兒微紅,只好微微側過身,稍微避開他的目光。她手裡拿著大勺子,假裝沒有察覺,繼續攪拌沸騰的大鍋。
  
  「我正在做覆蓋傷口的紗布。」
  
  「為什麼還要把布拿去用水煮?」這麼麻煩的事,為什麼她總是不嫌煩,還做得不亦樂乎?
  
  「為了消毒啊。」
  
  「消毒?」雷騰跳了起來,震怒的大吼,跨步走下寶座。「布裡有毒?!來人啊,這疋布是誰送來的?!把那王八蛋給我抓過來!」
  
  啊啊,糟糕,他誤會了!
  
  「不是啦,這布沒有毒。」怕雷騰傷及無辜,荳蔻亦跟著跳起來,抓住憤怒不已的他,還朝著嚇得趴在地上的妖怪們揮手。「別怕別怕,沒事的,你們趕快下去吧!」
  
  雷騰低下頭來,瞪著緊抱住他大腿不放的小女人。
  
  「妳不是說,這布裡有毒?」他質問著。
  
  「我說錯了。」她無奈的歎氣,好聲好氣的說道:「我的意思是,怕布上會有不乾淨的東西……」
  
  「我這裡的布,都是最好的。」他瞇起眼睛。
  
  哪個妖怪敢把不乾淨的布送來,他肯定會扭斷那傢夥的脖子。
  
  「是是是,我知道。」瞧出雷騰的不悅,荳蔻解釋得更仔細了。「只是,你想想啊,貢品在運送途中,就算再怎麼小心,也可能染上灰塵。」
  
  「那又怎麼樣?」
  
  冷靜!冷靜!
  
  她深吸了幾口氣,忍耐著雷騰的壞脾氣,繼續說道:「染了灰塵的布,要是拿去包紮傷口,很容易就會造成感染。」
  
  聽完了詳盡的解釋,他哼了一聲,終於不再多問,轉身走回寶座,繼續斜倚在座椅裡,面無表情的聽著,大軍的最新部署,以及從冽風那兒所探來的最新消息,但目光還是追隨著那嬌小的身影。
  
  沒了干擾,荳蔻把布疋仔細又煮了一遍,才拿出去曬乾。
  
  她雙手拉著籮筐,朝後退退退,直退到大廳之外,一處寬闊的偏廳去。偏廳鑿穿了屋頂,灑落的陽光,格外的溫暖。
  
  瞧見她離開大廳,赤嵐也撐起胖胖的小手小腳,迅速的爬了過來。只要紅飛與嬌嬌不在,赤嵐就會跟在她身旁打轉。
  
  「寶寶乖,不要吵,坐著曬曬太陽喔!」荳蔻說著,把乾淨的布攤開晾曬。誰知道才一轉身,就差點撞到站在後方的雷騰。
  
  「哇,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吃驚的問。
  
  他還沒開口,就先瞪了她一眼。
  
  她已經漸漸習慣了。
  
  這些日子以來,雷騰雖對她不再冷冰冰,然態度也沒多大改善。他的脾氣愈來愈惡劣,不但對她大吼大叫,甚至不時會來找她麻煩,好像對她做的任何事情,全都看不順眼。
  
  「我不能在這嗎?」他兇惡的質問,用高大的身軀取得優勢,居高臨下的睨著她。「這是我的地方,我高興在哪,還需要先跟妳報告嗎?」
  
  雷騰的心情,愈來愈惡劣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想時時看見這個人類小女人,不論她到哪裡,他都會不由自主的跟去,只要一會兒沒看見她,他就會莫名的煩躁。
  
  荳蔻無奈的聳肩,轉過身去。
  
  「當然不用,你高興待在哪裡,都──哇!」她連忙又轉了回來。
  
  果然沒錯,她的眼角剛剛瞄見,赤嵐不知抓了什麼,滿滿的一手,正要往嘴裡塞去。
  
  這下子,她可看清楚了。那是一把紫得好艷麗的果實。
  
  「啊,不行不行!那不可以吃!」荳蔻大驚失色,匆匆跑上前去,搗住了赤嵐張大的嘴。「要是吃了這種果子,整個人都會變紫色的。乖,寶寶,聽話,把果子給我……」
  
  她拍開小胖手裡捏得滿滿的紫色果實。
  
  眼看「零食」被奪,寶寶淚眼汪汪,一雙大眼開始泛紅,當紫色果實都被拍盡時,他抽了一口氣,接著嘴兒一癟──
  
  「哇!哇哇哇哇哇哇!」赤嵐難過得哇哇大哭起來。
  
  龍不愧是龍,年紀雖小,但哭聲震耳欲聾,不但讓人聽得頭昏眼花、搖搖欲墜,就連牆壁都快裂開了。
  
  荳蔻忍著頭昏,小手搗著耳朵,試圖安撫赤嵐。「天啊,寶寶乖,你乖,別再哭了!」
  
  「哇!哇哇哇哇哇……」
  
  她快昏倒了。
  
  「寶寶!」
  
  不論她好說歹說,赤嵐還是繼續哭著,因為哭得太過用力,小臉變得紅通通,臉上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最後,無能為力的荳蔻,只能搗著耳朵,朝著不動如山的雷騰求救。「快啊,你想想辦法啊!」
  
  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妳叫我想辦法?」
  
  「不是你還有誰?」她拉高了嗓子,試圖壓過那震天價響的哭聲。「你不是龍王嗎?」
  
  沒錯,他是龍王。
  
  而這小娃兒的哭聲,也讓他聽得有些煩了。
  
  雷騰挑起濃眉,怒瞪著眼,朝著哇哇大哭的赤嵐,低咆了一句。
  
  「閉嘴!」
  
  低沈的聲音,挾帶著威嚴,還有警告。
  
  瞬間,動物的本能,讓赤嵐收聲閉嘴,不敢再哭一聲,只是睜著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吸著拇指,一臉委屈的看著他,嘴裡偶爾洩漏幾聲抽噎。
  
  雷騰露出滿意的表情。
  
  「很好,這就安靜了。」
  
  荳蔻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這個高高在上的龍王,居然恐嚇一個身高連他膝蓋都不到的娃兒,還有臉露出滿意的神情。
  
  「他還是個嬰兒耶,除了威嚇之外,你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但是,他閉嘴了啊!」雷騰怒瞪著她。他都讓那娃兒閉嘴了,這個女人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有那麼一瞬間,荳蔻衝動得想唸咒文,賞這個不知反省的傢夥,一頓結結實實、轟轟烈烈的頭痛。
  
  啊,不行,她不能以暴治暴!
  
  荳蔻勉強冷靜下來,不再理會雷騰,只是掏出手帕,替偷偷啜泣的娃兒,擦去滿臉的鼻涕和淚痕。
  
  「好了、好了,別哭了,姨等一下拿糖糖給你吃,好不好?」
  
  聽見有糖可吃,赤嵐終於停下啜泣。他吸了吸鼻涕,點點頭。
  
  乾淨的手絹,湊到他的鼻尖。
  
  「來,哼一聲!」荳蔻哄著。
  
  赤嵐乖乖照做,用力的「哼」了一聲,把鼻涕都哼了出來,哼得手絹都要飛起來了。那可愛的模樣,讓荳蔻忍不住想笑。
  
  「好乖好乖。」她摸摸赤嵐的頭,把他擤出的鼻涕擦乾淨,再拎著髒掉的手絹,跑到一旁的水井,把手絹洗乾淨。
  
  「女人!」
  
  「等一下。」她擺擺手,敷衍敷衍他,等洗完了手絹,又咚咚咚的跑回來,替寶寶擦臉。
  
  不悅的情緒,在胸口逐漸累積。
  
  「女人!」雷騰低咆。
  
  「等一下!」她再次抓開小娃兒從旁摘來的紅莓。「乖,寶寶,這也不能吃喔,這個不是糖糖。」
  
  「糖!」赤嵐睜大了眼,大聲的說。
  
  「哇,好厲害喔!你會說糖了耶!」她拍拍手,朝著小娃兒甜甜一笑。小娃兒也跟著格格格的笑著。
  
  他們笑得開心,一旁的雷騰,額角青筋卻在抽搐著。
  
  瞧那小女人跑來跑去的,只顧著那小娃兒,就是不理會他的叫喚。遭受冷落的雷騰,竟覺得難以忍受,再也無法自制。
  
  強烈的衝動驅使他,跨步走到那小娃兒面前,單手拎起那胖嘟嘟的小傢夥。
  
  「啊?」荳蔻微微一愣,小手捏著手絹,仰頭望著雷騰。「你在做什麼?」娃兒的臉還沒擦乾淨呢!
  
  終於,他得到她的注意了。
  
  雷騰不爽的瞪著她。
  
  「妳沒聽到我叫妳嗎?」
  
  「有啊。」她看著他,反問:「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嗎?」
  
  剎那之間,雷騰的額角青筋爆起,他低咆出聲。
  
  「從來沒有人,敢叫我等!」這個小女人,竟然還敢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對不起嘛。」
  
  她漫不經心的道歉,注意力其實全在赤嵐身上。
  
  小娃兒很熟悉的,先啃啃那黝黑的大手,然後順著手臂,熟練的爬上雷騰的肩頭,重新坐回熟悉的寶座。
  
  荳蔻忍著笑,很懷疑雷騰,知不知道赤嵐做了什麼。他的神色不變,對頭上的重量適應良好,倒是對她仍有餘怒。
  
  「那麼,龍王大人,請問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呢?」她看著暴躁無比,頭上還坐著長角小娃兒的雷騰,甜甜的笑著。
  
  這個問題,卻讓他啞口無言。
  
  到底有什麼事呢?
  
  他擰著眉頭。
  
  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有。他只是不喜歡,她的注意力放在他之外的事物上,這微不足道的事情,連日以來,不知為什麼,變得愈來愈重要。
  
  「我一定要有事才能叫妳嗎?」他咬牙問著。
  
  荳蔻眨了眨眼,笑容更甜了些,心裡充斥著喜悅。「不用不用,你是龍王嘛,你想做什麼都行。」
  
  這類反覆無常、霸道放肆的行徑,她早就習以為常。雷騰的言行,已經變得,愈來愈像是他挖心失憶之前,蠻不講理的需索著她的陪伴。
  
  不但如此,他甚至還讓赤嵐坐回他肩上呢!
  
  她嘴角含笑,愉快的蹲下來,抓著空空如也的竹籃,一邊收拾著,一邊就要走回大殿,繼續去忙其他的事情。
  
  雷騰注視著她。
  
  那水嫩紅唇上的笑,好甜好甜。
  
  不知不覺的,他伸出大手,抓住了嬌小的她。
  
  「女人。」
  
  荳蔻一愣,回首仰望著他。
  
  「怎麼了嗎?」日光之下,她甜美而誘人。
  
  雷騰無法移開視線。
  
  她的身上帶著芬芳,有著花一般的香味,透著莫名的熟悉感。微啟的粉唇水嫩,更教他忍不住想低頭,品嚐她的柔軟與甜美。
  
  慾望驀然上湧,如火般蔓延開來。
  
  瞬間,他徹底忘了她所提過的禁忌,火灼般的慾望,讓他無法忍耐,猛地將她嬌小柔軟的身子,扯入胸懷之中,低頭吻住那水嫩的唇。
  
  荳蔻沒有想到,他會吻她。
  
  她也無法抵抗,他熱切的吻。因為,那也是她所期盼的。
  
  雷騰貪婪的、難以饜足的品嚐著懷裡輕顫的小女人,強壯的雙臂,將她圈得更緊。
  
  她的腳尖,甚至碰不到地面,只能無助的依靠在他懷中,承受那激烈如火,一次比一次更深入的熱吻。
  
  那香甜的熟悉滋味,教雷騰心醉神迷。他緊抱著她,填補了在這之前,始終困擾他的無名空虛。他舔吻著她,聽著她輕柔的聲音,這是久違滋味,久違的聲音,觸動了他的本能,掘出意識最深處的反應。
  
  她是如此柔軟、嬌嫩,嘗起來如花似蜜。
  
  雷騰的大手,捧著圓潤的粉臀,把荳蔻更往懷中帶,以熾熱的堅挺,隔著層層衣料,放肆的摩擦著她雙腿間最柔軟的部分。
  
  天啊,好久了……
  
  雷騰喘息著,揉擠著她的腿間,直到她顫抖嬌吟。
  
  太久了!他有好久好久的時間,沒將她擁在懷裡,享用她的──
  
  喀!
  
  額上的痛覺,中斷了慾望的迷夢。
  
  有人攻擊他!
  
  雷騰瞬間清醒過來,強健的身軀,進入備戰狀況。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荳蔻護入懷中,黑眸銳利的望向四周。
  
  難道,是冽風派遣手下,入了龍宮要暗算他?!
  
  他的手中,幻出金刀,隨時準備要將刺客當場斬斃。
  
  只是──庭院裡頭,沒有其他人──就算他用異能敏銳的搜尋著,卻還是沒有發現外來者的氣息。
  
  但,額角的痛覺,卻是貨真價實的。他擰著濃眉,有些困惑,卻在這個時候,聽見頭上傳來格格格的嘻笑聲。
  
  那膽大妄為的娃兒,正坐在他頭上!而且,那傢夥還咬了他!
  
  就連怒氣,也是莫名熟悉的。
  
  雷騰抓下赤嵐,瞪著笑咪咪的小胖臉,正想破口大罵,卻聽見懷裡的小女人,用沙啞嬌柔的聲音問道:「嗯,怎麼了?」她的聲音,柔膩甜軟。「發生了什麼事?」
  
  雷騰聞聲低頭,熊熊的怒火,立刻又轉化為熊熊的慾火。
  
  卻見她雙瞳氤氳,粉臉泛紅,彷彿如夢初醒,水嫩的紅唇經他恣意蹂躪過後,變得更加水嫩。
  
  有那麼一瞬間,雷騰幾乎想要把手裡的娃兒,隨手扔出去,繼續被中斷的「好事」,再好好的吻她、愛她……
  
  但,某項事實,就像是柔軟被子裡的針,猛地讓他醒覺過來。
  
  「女人!」慾望仍在,但他更想知道事實。
  
  「嗯?」她還有些茫然。
  
  「妳不是說過,我的頭痛之症,不能接近女色嗎?」
  
  「啊?」她眨了眨眼。不能接近女色?嗯,她有說過嗎?
  
  倏地,荳蔻瞪大了眼。
  
  糟糕,她的確是說過啊!
  
  現實像是冷水,潑得身子發冷,立刻清醒過來。
  
  雷騰還在厲聲追究。
  
  「既然不能接近女色,那為什麼我吻了妳卻沒有事?」他直視著懷裡神態不安的小女人。
  
  荳蔻心虛得想逃,烏黑的眼兒轉過來、轉過去,就是不敢跟雷騰的那雙眼接觸,怕他一眼就能看出,她所說的事情根本是謊言。
  
  嗚嗚,討厭,都要怪他啦!
  
  在剛剛那瞬間,他熱切的吮吻,教她完完全全的忘記了週遭的一切,甚至以為自己跟他還身在雲家坊,甜蜜得如膠似漆……
  
  他的美色,果然不可輕忽啊!
  
  「女人!」不滿的低咆,再度響起,非要從她的嘴裡,逼出一個答案不可。
  
  偏偏,荳蔻這會兒還因為那威力十足的吻,聰明的腦子無法運作,至今還想不出任何借口來。
  
  「呃,因為……因為……」
  
  雷騰瞪著她,等著。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都讓她更緊張了。
  
  「那個……」她拉長了尾音。
  
  他挑起了眉,瞇起了眼。
  
  「我想……應該是……」
  
  慘了,她要是再掰不出來,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就在荳蔻絞盡腦汁,想編個合理借口時,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嚷叫聲傳來。
  
  「荳蔻姑娘,不好了,紅飛受傷了!」
  
  紅飛是去探消息時,被冽風的部下偷襲,才會受傷的。
  
  當荳蔻趕到的時候,紅飛就坐在營賬裡,仔細的對九尾公子描述他這趟的所見所聞。
  
  見到荳蔻走入營賬,九尾公子立刻站直,恭敬有禮的說道。
  
  「荳蔻姑娘,又要麻煩您了。」
  
  「小事一樁。」
  
  「謝謝荳蔻姑娘──呃,」看見荳蔻身後的男人,九尾公子大驚失色,慌忙跪下。「大王!」
  
  「大王!」連受傷的紅飛,都想要跪下。
  
  「免了。」雷騰揮了揮手。
  
  「謝謝大王。」
  
  兩人都沒有料到,雷騰竟會親自前來,困惑的視線全落在荳蔻的身上,卻不敢直接發問,就怕觸怒了大王。
  
  荳蔻則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她原本以為,可以藉著治療紅飛的理由,快快撤退,沒有想到雷騰卻不放過她,還亦步亦趨的跟了過來。
  
  踏入營賬之前,他還拉住她,靠在她的耳邊警告著。
  
  「妳先替紅飛療傷。」他盯著她的眼神,像是盯著一隻獵物。「不過,別以為剛剛那件事,可以就這樣算了。」
  
  她只是得到緩刑,而不能算是得救。他對任何疑問,都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肯被輕易打發,而她又不能為了脫身,再悄悄念一次咒文,讓他痛得死去活來。
  
  那太惡劣了,她做不來!
  
  煩惱歸煩惱,她心裡頭,還是在乎著傷員,快步就來到紅飛身旁,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紅飛的身上跟腿上都有著傷口。傷口深且長,但是出血並不多,荳蔻以經驗判斷,只要用了傷藥,這傷口很快就能痊癒了。
  
  「你還好吧?」她問道。
  
  「還好。」紅飛回答,「嚴重嗎?我還能出戰嗎?」這次的大戰,他可不想缺席。
  
  戰爭戰爭,又是戰爭!
  
  這些男人的腦子裡,除了戰爭之外,就像是裝不下別的東西了!
  
  「那你得好好休息才行。」荳蔻繃著臉說道。其實,在她心裡,實在很想以大夫的身份,禁止這些妖魔們出戰。
  
  哼,她辛辛苦苦醫好他們,他們卻迫不及待想去戰場上,又把自己弄得一身是傷!
  
  她在心裡埋怨著,一邊伸出小手,去解紅飛的腰帶。
  
  紅飛嚇得雙眼發直。「荳、荳荳荳荳蔻姑……」
  
  巨大的咆哮,淹沒了他顫抖的聲音。
  
  「女人!妳在做什麼?」
  
  「替他療傷啊!」她回答道,卻發現治療工作遇上了阻礙。「紅飛,把手拿開。」
  
  紅飛拉著腰帶,拚命搖頭。
  
  「既然是療傷,為什麼妳要脫他的衣服?」雷騰怒問。
  
  「他的衣服都沾了塵沙,一旦進入傷口,就容易發炎潰爛。」她耐著性子解說,終於撥開紅飛的手,利落的抽掉腰帶。「所以,我才要脫了他的衣服,再清理傷口。」
  
  紅飛快哭了。
  
  這件事情,要是傳到嬌嬌耳裡,他所受的傷,只怕會比現在更重。
  
  「荳蔻姑娘,妳別這樣……」
  
  「什麼別這樣,你才別亂來,乖一點,讓我把你衣服脫了,才好止血啊!」她擰著柳眉,去拉他的衣服。
  
  眼看她抽完腰帶還不夠,還強行要脫紅飛的衣服,站在一旁的雷騰,不論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惱怒的情緒,像是一匹不識相的獸,一下又一下的猛踢他的胸口。
  
  看著荳蔻動作利落,已經剝光了紅飛的上半身,又要往紅飛的下半身進攻時,雷騰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住手!」
  
  咳,大王!大王要來救他了!
  
  紅飛感動得淚眼汪汪。
  
  「不準再脫他的衣服!」
  
  「我要治療他的傷口啊!」荳蔻解釋著,對他的插手又氣又惱。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雷騰冷著臉喝道。
  
  紅飛緊抓著褲頭,差點感動到痛哭流涕。
  
  「大王英明!」
  
  「那他的傷要怎麼辦?」荳蔻扠著腰,瞪著比她高上許多的雷騰。「不脫他的褲子,就無法清潔傷口,沒辦法上藥啊,難不成你要讓紅飛冒著傷口感染的危險嗎?」
  
  嗚嗚,他不要脫褲子啦!
  
  壯碩的紅飛淚汪汪的縮在角落。本以為逃過一劫的他,卻聽見他最敬愛、最崇拜的大王開口說。
  
  「誰說他不能療傷上藥?」雷騰抬起了下巴,冷哼一聲。「不過是脫褲子上藥,一定要用得到妳嗎?我來!」
  
  什麼?!
  
  紅飛呆住了。
  
  只見大王還對著荳蔻說著。
  
  「妳只要把藥準備好,再告訴我,該要怎麼做就行了。」
  
  大、大大大大大……大王要親自替他上藥?
  
  紅飛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搖頭。「不、千萬不要!大王,我的傷其實還好,放著不管它,過兩天它自己就會好了啦。」
  
  雷騰根本沒理紅飛。
  
  「還不轉過去!」他對著張口結舌的荳蔻,厲聲喊道。
  
  「隨便你。」懶得爭辯的她,乾脆轉過身,由他去動手,免得繼續僵持下去,會延誤治療的時機。
  
  紅飛的慘叫,再度響起。
  
  「大王,不、不用了!」
  
  嘶啦!
  
  「啊啊啊,讓嬌嬌來幫我就好了!」他含淚大嚷,希望愛妻快快趕到。「嬌嬌、嬌嬌!」
  
  嘶啦!
  
  嬌嬌沒有趕到。
  
  衣物被撕裂的聲音,接連響起,最後營賬裡,只剩下紅飛的啜泣聲。
  
  「我脫好了,然後呢?」雷騰冷冷的問道。
  
  脫好?該是扯破了吧!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笑出聲了。但是,為了保全紅飛僅剩的面子,她很努力的,嚥下了湧到喉間的笑聲。
  
  附近的妖怪,全都撇開了臉,甚至不敢看向這裡。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荳蔻輕咳了兩聲,才有辦法開口說話。「然後,你得替紅飛上藥。」
  
  「藥呢?」
  
  他的聲音,很冷很冷。
  
  荳蔻匆匆跑去拿藥箱,翻出傷藥,遞給雷騰。當然,礙於他嚴厲的命令,她從頭到尾都是背對著紅飛的。
  
  可憐的紅飛,已經不再呼喚老婆了。當雷騰替他上藥時,他連啜泣都不敢,即使粗魯的動作,弄得他的傷口更痛,他也咬牙強忍著。
  
  坐在一旁的荳蔻,偷偷瞄了雷騰一眼。那張俊美的臉龐,像是結了層寒冰似的,冷得沒有表情。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就足以讓她心跳加速。她清楚的看見,不同於他的表情,他的眼裡,有著惱怒、不悅,跟未熄的慾火。
  
  一個念頭,悄悄冒了出來。
  
  他的暴躁無禮,難道是因為……因為……因為……他在吃醋?
  
  會嗎?有可能嗎?雷騰在吃寶寶的醋、吃紅飛的醋,只因她關注的焦點,是他們,而不是他。
  
  荳蔻張大了嘴,好想好想問出口,卻又鼓不起勇氣。
  
  瞧見雷騰眼裡的不悅,她趕緊把小嘴閉上,卻怎樣也藏不住嘴角的笑,整個人甜蜜得快融化了。
  
  吃醋耶,雷騰耶!
  
  她咬著紅唇,端坐在雷騰身邊,滿心都是虛榮的泡泡,幸福得好想跳舞,或是再捧住他的俊臉,深深的吻住他……
  
  沈溺在幸福中的荳蔻,突然聽見雷騰的聲音。
  
  「女人!」
  
  「嗯?」她陶醉的望著他。
  
  「妳還沒有解釋。」
  
  「解釋什麼?」啊,他是多麼的俊美!
  
  「為什麼我不能接近女色,吻妳卻不會頭痛?」
  
  啊!
  
  荳蔻驚醒過來。
  
  粉嫩的小臉上,浮現羞窘的嫣紅。她根本料想不到,他竟會當著紅飛跟眾多妖魔的面,問出這個問題。
  
  不過,好險好險,在剛剛的忙亂中,她早已想好了借口。她羞紅著臉,維持鎮定,眼也不眨的回答。
  
  「因為,我是大夫啊!」
  
  「大夫?」
  
  荳蔻點頭,雙手一攤,面不改色、斬釘截鐵的說道:「醫者父母心,所以沒有男女之心,因此不算女色。」啊,她的謊話,愈說愈流利了。
  
  嘿嘿,她是大夫嘛,這裡又沒有人懂醫術。總之,就是她說了算!
  
  雷騰瞇了瞇眼,黑眸中閃過光芒。
  
  「是嗎?」
  
  「當然啦!」她笑咪咪的。
  
  「那很好。」他慢條斯理的說道。
  
  「喔?」荳蔻眨眨眼。「好在哪裡?」
  
  雷騰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回答了她。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抓住了她,將她再度扯入懷中。在她的錯愕,跟妖魔們的注視下,他毫不客氣的,再度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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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5:38


  幸好!
  
  真的是幸好!
  
  每次回想起,雷騰在大庭廣眾下,把她拉進懷裡熱吻的那日,荳蔻都會暗自偷捏了一把冷汗。
  
  愈多的謊言,只會出現愈多的破綻。她說出的連串謊言,終於產生了矛盾,還被雷騰逮個正著。
  
  一旦沒了顧忌,那雙黑眸裡的慾火,就肆無忌憚的重燃。他絲毫不介意四周妖魔們錯愕的注視,吻得荳蔻昏頭轉向,全身軟綿綿,等到她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抱著她回到居所裡,擱置在床榻上頭,不懷好意的準備「開動」了。
  
  清醒過來的荳蔻,連連後退,雙手亂擋。
  
  「等、等一下!」
  
  雷騰可不管,黑眸晶亮的看著她。「等什麼?」
  
  「呃,你不能近女色啦!」
  
  「妳不是說,妳是大夫,所以例外嗎?」
  
  「就算我是例外,你也不可以就要……就要……」她急得滿臉通紅。
  
  「為什麼不行?」他反問,半瞇的黑眸,透著慾望的火光。他緩慢的靠近、又靠近,來到她的耳畔,啞聲說道:「女人,我想要妳。」
  
  難以抗拒的魔魅,以及他身上所散發,那誘人的氣息,勾起荳蔻的回憶。那些羞人的、放肆的歡愛,僅僅是回想,就教她手腳發軟。
  
  他是這麼性感、這麼的危險,當他用這種眼神,牢牢注視她的時候,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輕顫。
  
  這些日子以來,每每午夜夢迴,她也曾夢見,那沈重汗濕的強壯身軀,廝摩著她的柔嫩,堅硬的慾望,深埋在她體內,緊抵著她的柔嫩,兇猛的進擊,讓她在每次衝刺下,都發出無助的嬌吟。
  
  老天,她也想要他!
  
  就在荳蔻節節敗退,就要被飢渴已久的雷騰,扯碎一身衣衫的時候,他驀地神色一變。
  
  他敏銳的嗅覺,聞見了某種氣味。
  
  血的氣味。
  
  半躺在床榻上的荳蔻,也感覺到小腹深處悶悶的發緊,溫熱的液體,從體內淌出,染濕了她腿間的墊布。
  
  她的葵水來了!
  
  算算日子,她的葵期將至,所以她早已準備妥當,只是萬萬沒想到,葵期就會選在,如此「千鈞一髮」的時候報到。
  
  雷騰直起身來,深濃的眉緊緊擰皺起來,臉色難看極了,顯然對到口的「美食」,暫時無法「食用」,而有著濃濃的不滿。
  
  他冷哼一聲,又緊盯了她半晌,這才轉過身,忿忿的拂袖而去。
  
  偌大的居所裡頭,只剩下床榻上頭,勉強躲過「一次」的荳蔻,手軟腳軟的躺了一會兒,直到力氣復原,才溜下床榻逃走。
  
  從那天起,她就處處躲著雷騰。
  
  荳蔻甚至不敢再踏進大廳一步,罔顧雷騰的命令,不肯待在他的視線之內。她忙著整理藥草、忙著治療傷員、忙著照顧赤嵐,忙東又忙西,就是想以繁忙為借口,好躲開雷騰。
  
  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雷騰能夠辨認出,她身上的氣味。或許,在葵期之間,他不會有什麼舉動,但是葵期結束後,她完全能夠確定,自個兒是躲不過的。
  
  就算她再怎麼躲,雷騰還是會突然出現,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她。暫時的忍耐,只讓他的飢渴更為深切難忍。
  
  昨日,當她經過庭院時,雷騰甚至攔住了她。
  
  那雙黑眸之中,毫不掩飾的慾火,讓荳蔻緊張得幾乎想當場逃走。但是,她心裡也清楚,就算是逃走,也逃不了多遠,她終究還是會被他逮回來。
  
  他是龍王,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絕對不會放過。
  
  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她的去路,而那雙炙熱的黑眸,就默默審視著她。
  
  「妳月事還沒結束。」他輕聲的說著,語氣是肯定,而非是懷疑。然後,他瞇了瞇眼,薄唇上勾出微笑。「但,快了。」他的聲音更輕了。
  
  荳蔻根本是落荒而逃。
  
  這幾日之中,她想了許多許多,情緒由最初的慌亂不安,到了最後,反而逐漸冷靜下來。
  
  既然躲也躲不過,那她就只能乖乖面對,即將被雷騰……那樣那樣,又這樣這樣……的事實。
  
  他想要她。
  
  而她,就算羞怯不已,卻也無法否認,自己也渴望著雷騰。
  
  荳蔻的心裡,有了另一種想法。
  
  或許這件事情,反而是個契機。畢竟,她用了那麼多辦法,都還不能讓他恢復記憶,但是他不論失憶前後,都對她有著深深垂涎,重現當時的歡愛種種,是不是最好的刺激?
  
  就在葵期結束後,雷騰還沒找到她之前,她終於作了決定。
  
  荳蔻豁出去了!
  
  她主動到了大廳,尋見了雷騰。當她踏入大廳時,他立刻就轉過頭來,深幽的黑眸注視著她,幾乎想用目光就剝光她的衣裳。
  
  那張俊美的容顏上,有些許的訝異。
  
  「我正準備去找妳。」雷騰說著,揮手遣退了左右,朝荳蔻伸出了手。「過來。」他下令。
  
  「我、我站在這裡就好。」她就算鼓足了勇氣,但是面對他的時候,仍舊免不了心跳加速、臉兒羞紅。「我有話要跟你說。」她匆匆說道。
  
  雷騰挑起濃眉。
  
  「說。」
  
  他好整以暇的問,薄唇上還有著笑,像是已經逮著獵物的獵人,正從容的在逗弄著無處可逃的獵物。
  
  「我想到一件事。」荳蔻深吸了一口氣,就算小臉燙紅,卻還是堅持看著他。她選擇了主動。「治好了你,對我並沒有好處。」
  
  「妳要什麼?不論是黃金、白銀,或是珠寶,我都能給妳。」雷騰大手一揮,大方得很。
  
  「可是,那些寶物不是都被搶走了嗎?」
  
  他的下顎,微微一抽。
  
  「我很快就能從冽風手上,全部搶回來的。」
  
  「唔……」她假裝思考了一會兒,才告訴他。「但是,我不想要金銀珠寶。」
  
  「那麼,妳想要什麼?」
  
  粉嫩小臉,燙紅得有如火燒。荳蔻要連連深呼吸,緩過急促的喘息後,才有辦法繼續說話。
  
  「要我繼續醫治你,也不是不可以。」她的聲音愈來愈小。「但是,你得答應我的條件。」
  
  「什麼條件?」
  
  羞怯不已的她,注視著那張俊臉,慎重的說出條件。
  
  「我要你。」
  
  軟弱無助的嬌吟,伴隨著愈來愈急促的旋律,從窗欞飄出。
  
  「嗯、嗯!」當硬熱的男性慾望,一次又一次,揉擠衝撞著她花徑深處的時候,紅嫩的小嘴,就會不由自主的,吐出一聲又一聲的嬌吟。
  
  強烈的衝擊,讓她無法反抗,只能在他的身下,承受著他飢渴的強烈需索,柔軟的嬌軀,如起舞一般款擺,將他容納得更深。
  
  雷騰立刻答應了她的條件。
  
  他毫不浪費時間,就帶著她回居所,大方的給予她所要求的「診金」。他狂熱的給予,讓她幾乎難以承受。
  
  衣衫散落一地,全成了碎片。他誘惑她、舔吻她,直到她啜泣著哀求,才深深的進入她,讓她的啜泣,化為嬌呼。
  
  他激烈的要著她,一次比一次更猛烈,但是熱烈的慾望,卻沒有因此而消失。他所得到的歡愉與快感,在她的身上,都加倍的強烈,他彷彿也能感受到,她正經歷的無盡歡愉。
  
  這是前所未有的經驗。
  
  但,卻又似曾相識。
  
  雷騰低聲咆哮著,黝黑的身軀上,滿是激狂的汗水。他舔吻著她白嫩的頸,再蜿蜒而下,吻盡她白嫩豐盈上,一顆顆的汗珠。
  
  霸道的大手,將她修長的腿兒分得更開,在衝刺得更深入時,也用他的粗糙,摩擦著她的柔嫩,直到她喘息著、哭叫著。
  
  她啜泣著,哀求著,被強勁的高潮捲進歡愉的汪洋。當她以為,這激烈的歡愛,將暫時告一段落時,精力旺盛的雷騰,卻還不打算放過她。
  
  強而有力的大手,將她白嫩的嬌軀,翻了過去。
  
  「雷、雷騰……」她趴臥在床榻上,因為看不到他而驚慌。她無助的咬著指節,因為過多的歡愉而流淌的淚,濡濕了被褥。
  
  他堅硬的慾望,也被她所濡濕。
  
  荳蔻感覺得到,冰冷的空氣溜過他熱切關注的芳澤,引起她的顫抖。然後,屬於他的粗壯,從後方展開攻擊,再度擠入她的花徑。
  
  高大的身軀,緊貼著她的背,他強壯的雙臂,將她圍攏在懷中。因為看不見他,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帶來了更強烈的刺激。
  
  因為他的誘哄而泌出的甜蜜,潤滑了他的攻擊。但是這樣的姿勢,讓她幾乎無法承受他的巨大堅硬,而他的進擊,更容易觸擊她最敏感的那一處。
  
  「不、不要了!雷騰,不要了……」她的秀髮散亂,嬌媚的懇求,只引來更放肆的蹂躪。
  
  粗糙的大手,溜到她的腿間,撥弄軟嫩的花瓣,反覆揉撚著她腿間可愛的珍珠小蒂。
  
  荳蔻幾乎要昏了過去。
  
  火燙的喘息,靠在她的耳畔,沙啞著低語著。「女人,感覺得到嗎?」他加重了手上繁複多變的花樣。「妳喜歡嗎?喜歡我的手嗎?還是更喜歡我用嘴這麼做?」
  
  另一隻黝黑大手,則悄悄上探,握住白嫩的豐盈。他指間的薄繭,一再刷過她胸前嬌嫩的蓓蕾。
  
  「不、不……啊……」她想躲、想逃,卻更想沈溺。
  
  她的一切都淪陷,扭動的纖腰,不是想要避開,而是想要更貼近他。當身後的衝刺變得狂亂,漸漸失去節奏,她更不知所措,只能一再呼喊著他的名,感受他全面而徹底的侵略。
  
  在一陣長而滿足的低咆聲中,她再度達到高潮,暖濕的深處,承受了雷騰的熾熱奔射。
  
  過後,他們相擁而眠。
  
  當荳蔻因為累倦,而深深睡去時,雷騰作了一場夢。
  
  那場夢片段而零碎,但所有的景物事件,卻是那麼的熟悉。夢裡頭有著她、有著一座城、一間藥坊,還有一幕又一幕,他與她相處的畫面。
  
  醒來之後,雷騰心中充滿著疑惑。
  
  他注視著懷裡靜靜安眠的小女人。她的呼吸輕淺,白嫩的臉兒,還有著淡淡紅暈,白嫩細緻的肌膚上,更有著他的吻痕。
  
  毫無意識的,他伸出了手,以指尖輕輕的、輕輕的撫過那嬌嫩的臉蛋,那力道是這麼輕微,只讓她在夢中,露出淺淺的笑,卻沒有弄醒她。
  
  他不曾這麼慎重的觸摸過什麼東西。就算捧握著他最心愛的金銀珠寶,他也不曾如此小心翼翼。
  
  那場夢,如此清晰。
  
  他很少作夢,就算真的有夢,夢裡出現的,不是璀璨貴重的金銀珠寶,就是烽火連天的戰爭。
  
  那場夢,是那麼那麼的清晰……
  
  但,那只是夢!
  
  他不相信那些事情曾經發生過。況且,如果真的發生過,為什麼他會不剩半點記億?
  
  龍不可能被人類使喚。
  
  龍不可能為人類除去大妖。
  
  龍不可能為了一個人類女子,挖出自己的心。
  
  尤其是龍王!
  
  是她所說的荒謬故事,潛入他的夢境,才讓他作了那場夢。是她!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女人。」他張口,而這兩個字輕易就溜了出來。
  
  那不是嚴厲的呼喊,而是輕柔而低沈的叫喚,倒像是烙在他血肉裡,距離溫柔最近的一個字眼,非要在他遠離了暴躁與憤怒,停止咆哮與咒罵,才會溜出嘴邊。
  
  長長的眼睫輕眨,像是回應了雷騰的叫喚。她在他的懷裡醒來,看見了那張俊臉上此時此刻的神情。
  
  希望在她心中翻騰著。
  
  「雷騰?」她輕喚著,不安而緊張。
  
  他的神情是那麼的熟悉,就像是在雲家坊裡,每日清晨她醒來的時候,他注視著她的神情。這讓她滿懷期待,又忐忑不已,無法確定,他是不是記起了昔日的一切。
  
  「雷騰?」她又喚著。
  
  他伸出雙臂,將她擁抱得更緊。
  
  「女人,我想起了一件事。」他徐聲說道。
  
  她的下唇,輕輕顫抖著。「什麼事?」
  
  難道……難道……
  
  荳蔻仰望著,這個讓她愛得心痛、愛得不顧一切的男人。她期盼著、希望著,他能恢復記憶,溫柔的眸子,因為淚水而矇矓著。
  
  而雷騰卻勾起薄唇,輕聲告訴她。
  
  「我還要不夠妳。」說罷,他就低下頭來,用薄唇印住了,軟嫩的紅唇。
  
  雷騰並沒有發現,當他吻住她時,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那滴淚,滾落在被褥上,而後無聲無息的濡濕被褥,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濕印子。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當日光挪移,曬暖了被褥。
  
  那顆淚,再也不見蹤影了。
  
  她的獻身,並沒能喚醒他。
  
  荳蔻看得出來,困惑就像迷霧一樣,圍繞著雷騰。他時常注視著她,雖然面無表情,但眼裡卻有著迷惑。
  
  殘餘的記憶,淺薄得無法捉摸,他被夢境困擾著,卻一再的否定夢境裡的種種,把那些殘碎的夢,全歸咎於她的故事。
  
  他總是不耐煩的告訴她,她荒謬的故事讓他作了更荒謬的夢。
  
  她小心翼翼的,試圖告訴他,或許那些夢境,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他卻放聲大笑,再完全否定她的話。
  
  驕傲的雷騰,壓根兒就不肯相信,他曾有過受制於人的日子。
  
  大戰的日子一天天接近,而荳蔻的希望,也一天天淡薄了。她已經黔驢技窮,再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難道,雷騰就再也不能恢復往日的記憶?
  
  她開始後悔,離開雲家坊之前,沒有跟雲大夫問個清楚些。說不定除了獻身之外,還會有個最後絕招,她甚至考慮過,用人間的傳說,找顆大石頭,重重的往雷騰的腦袋敲下去。
  
  不過,這麼一來,可能他還沒恢復記憶,她可能就先被他憤怒的吼叫轟得頭昏眼花,再被他拎進居所裡,好好的「懲罰」一番。
  
  香艷的畫面,閃過腦海中,荳蔻的臉兒,很快的就變得燙紅。她不斷想起,雷騰是怎麼吻她、怎麼愛她、怎麼……
  
  「荳蔻姑娘?」
  
  雷騰的手、雷騰的唇、雷騰的舌……
  
  「荳蔻姑娘?荳蔻姑娘?」
  
  「啊?」她眨了眨眼睛。
  
  「您怎麼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湊到茫然大眼前。
  
  荳蔻嚇了一跳,火速回過神來。
  
  「呃,沒事、沒事!」她慌忙搖頭,努力重拾鎮定,卻掩藏不住粉頰上的紅暈。
  
  毛茸茸的腦袋退開,露出一張毛茸茸的臉,跟毛茸茸的胖身子。那妖怪有閃爍的小眼睛,跟堆了滿臉的笑。
  
  荳蔻並沒有見過他。只是,妖魔大軍數目眾多,她每天見過的妖怪,多到她自己都數不清,遇見未曾謀面的妖怪,早就是她習以為常的事了。
  
  大戰尚未開始,但前線已有了零星的衝突,受傷的人數與日俱增,她變得更加忙碌,就連九尾也曾經來向她要了一些傷藥。
  
  九尾那蒼白的臉色,讓她不禁多問了幾句,九尾卻輕描淡寫的表示,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傷藥只是要給其他妖怪使用的,說完就轉身離開。
  
  想到這裡,荳蔻還有些擔心九尾的狀況。瞧他的臉色,那明明是受了傷,才會有的蒼白。
  
  好吧,等手邊的事情忙完後,她再去找九尾吧!
  
  打定主意之後,荳蔻抬起頭來,先對眼前這毛茸茸的妖怪,露出友善的笑容。「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毛茸茸的妖怪,連忙鞠躬作揖。
  
  「荳蔻姑娘,我的兄弟被冽風的部下打傷了,正奄奄一息呢!」
  
  這可是急事!
  
  荳蔻連忙問:「他在哪裡?怎不快送來營賬裡呢?」
  
  「我背著他,走到了這附近,但是他突然嘔起血來,我不敢移動他,只好快快跑來,找您求救。」毛茸茸的妖怪說著,一臉焦急。
  
  「那,你快帶我過去!」救人如救火,就算是妖怪也一樣。荳蔻絲毫不敢耽擱,就扛起了大藥箱,跟著毛茸茸的妖怪,離開了營賬。
  
  「荳蔻姑娘,請往這裡走。」毛茸茸的妖怪說著,動作奇快,每跑了一小段,就會停下來等她。
  
  妖怪帶著她,走進了森林的深處。
  
  他們走了許久許久,直到路徑被雜草淹沒,日光被樹蔭遮蔽,四周再也看不見任何妖怪的蹤影。
  
  終於,走得氣喘籲籲的荳蔻,再也走不動了。
  
  「等、等等!」她喘息著,小手拍著胸口,好不容易順過了氣。「你那兄弟,離這兒還有多遠?」
  
  毛茸茸的妖怪回過頭來,閃爍的小眼睛,四下張望著,確定後方沒有人跟來。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就是這兒了。」
  
  「這兒?」荳蔻左看看、右看看,卻沒看見半個妖怪。「我沒看到啊!」她回過頭來,還想詢問,卻看見毛茸茸的妖怪,露出了奸詐的笑容。
  
  「我是說,到這兒就行了!」
  
  喔喔,不好了!
  
  荳蔻慢半拍的警覺過來。
  
  但是那毛茸茸的妖怪,已經不懷好意的湊了過來。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朝著手心吹了一口氣,一陣紅煙飄散開來。
  
  她來不及退開,卻已經吸進了那些紅煙。
  
  糟糕!
  
  荳蔻的腦子裡,剛閃過這兩個字。下一瞬間,她就陷入昏迷,軟綿綿的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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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6:27


  「是人類耶。」
  
  「人類?」
  
  「是啊是啊!真的是人類!」
  
  「八眼大人,為什麼要抓一個人類回來?」
  
  「她是龍宮裡的大夫。」
  
  「大夫?就是那個傳說中,會替妖怪治病的大夫嗎?」
  
  「沒錯。」
  
  談話的聲音,逐漸穿透黑色的迷霧。
  
  荳蔻從昏迷之中,慢慢的醒轉過來。起初,她的腦袋還有些昏沈,只能聽見那些對話,卻還無法動彈。
  
  半晌之後,當紅霧殘留的妖力全部消失之後,她才能睜開雙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姑娘。
  
  一個漂亮的姑娘。
  
  她穿著一身黑色短袖勁裝,腳踏長靴,手腕上戴著皮製護手,美麗的肌膚如雪一般白,烏黑的長髮綁成了辮子,美得有如仙女。
  
  不過,可惜的是,那張美麗的俏臉上,沒有半點笑容,比冰霜更冷。
  
  旁邊的妖怪,瞧見荳蔻醒來,倒先出聲嚷了起來。
  
  「八眼大人、八眼大人,她醒了。」
  
  「我看到了。」美麗的姑娘,淡淡的開口。
  
  八眼?
  
  這熟悉的名字,讓芰蔻訝異的猛眨眼睛。
  
  原來,八眼竟是個姑娘?
  
  荳蔻掙紮著坐起來,緊張的四處張望,卻發現四周的環境,她完全的陌生,只能辨認出自個兒正身處在一間,與龍宮相比,也不遑多讓的華麗宮殿。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冽風大人的宮殿,白虎宮。」八眼冷淡的說道。「是我派了人,把妳帶過來的。」
  
  什麼?!
  
  荳蔻差點跳了起來。
  
  完蛋了,她一時疏忽,居然被逮到敵營來了!
  
  罔顧她的驚慌,八眼的小手一揮,就嚇得四周的妖怪連連後退。「看什麼看?沒瞧過人類啊?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全都給我去做事!」
  
  妖怪們同聲應和,全都不敢久留,盡速離開。
  
  看來,眼前這個姑娘,雖然嬌小美麗,卻在宮殿之中,有著極大的權力。
  
  這些日子以來,荳蔻時常聽妖怪們提起冽風的手下八眼,是如何如何厲害,又如何如何神勇,讓她始終以為,八眼是個巨大的妖怪,壓根兒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一個嬌小美麗的姑娘。
  
  「妳就是八眼?」荳蔻好奇的問,認真打量著對方。
  
  「沒錯。」
  
  「但是,妳沒長了八隻眼啊!」
  
  聽說,八眼之所以被稱為八眼,是因為她有著八隻眼,除了正常的兩隻,另外六隻眼,分別看著上下和東西南北四方,任何的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八眼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
  
  「妳叫荳蔻?」
  
  「呃,對。」
  
  「聽說,妳會替妖怪療傷治病?」她扠著腰問。
  
  荳蔻點點頭,還很好心的問:「妳生病了嗎?還是有哪裡受了傷?」
  
  「沒有。」八眼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妳為什麼要派人抓我來這裡?」
  
  「妳很快就會知道了。」八眼看著她,冰霜般的表情有些許動搖,但很快的又恢復原樣。「我問妳,九尾埋在哪裡?」
  
  埋?!
  
  荳蔻一臉茫然。
  
  「啊?」
  
  「難道,妳不知道九尾?」
  
  「當然知道。」荳蔻連忙說道。「只是,他明明就好端端的,並沒有被埋起來啊!」
  
  是她看錯了,還是八眼的臉上,真的閃過一絲欣喜?
  
  「原來,他還沒死嗎?」八眼睨了荳蔻一眼,問道:「是妳救了他?」
  
  荳蔻這才恍然大悟。
  
  「啊,原來他是被妳打傷的啊?」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九尾只拿了傷藥,卻不肯讓她醫治了。「難怪,他會不肯說了!打輸一個姑娘家,他一定是覺得很丟臉。」
  
  八眼冷哼一聲。
  
  「下次,我會砍得更重一些。」
  
  「呃,妖妖相砍何時了,我勸你們還是握手言和……」紫色的眼瞳,直瞪著荳蔻,害她都不敢再說下去了。
  
  八眼的注視,讓荳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妖怪們都說,八眼神通廣大,能看見天地與四方。會不會是八眼在大戰前,就知道了咒文的事,曉得傷害了她,就可以讓雷騰受到更重的傷,所以才把她抓來的吧?
  
  就在荳蔻擔心下已,胡思亂想的時候,宮殿的深處,竟傳來了一聲淒厲駭人的慘叫。
  
  「啊……」
  
  那是什麼聲音?
  
  是、是是是誰正在喊出那麼可怕的慘叫?
  
  「發生了什麼事嗎?」她緊張的問。
  
  八眼沒有回答,只是抓起荳蔻的手,扯住她就匆匆往宮殿深處跑去──同時,也是往發出慘叫的方向跑去。
  
  「哇,妳要帶我去哪裡?」荳蔻嚇得魂飛魄散,幾度想要掙脫,卻敵不過八眼的力量,繼續被拖著咆。
  
  宮殿深處的哭叫,一聲比一聲淒厲,也一聲比一聲清楚。
  
  嗚嗚,難道,八眼是想抓她去用刑嗎?
  
  荳蔻顫抖著,愈來愈害怕。
  
  「好痛!好痛啊……」
  
  女人痛苦的尖叫聲中,不時還夾雜著男人恐怖而痛苦的咆哮,一聲又一聲教人心驚的尖叫和咆哮,響徹了宮殿。
  
  荳蔻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
  
  「呃,妳、妳妳妳妳……妳快放開我,我不要過去!放開我啊!」她拚命掙紮著,卻如何也掙不開,就算用雙腳固定在地上,也被八眼一路強行拖著,往那個接連發出慘叫的房間奔去。
  
  不要啊!她不要!她不要被用刑!
  
  救命啊!
  
  誰來救救她?
  
  想到被用刑的痛楚,荳蔻就全身顫抖。就在她嚇得臉色慘白時,八眼已經抓著她,來到那間房的前頭。
  
  慘烈的哭叫,再度傳來。
  
  「啊!」
  
  八眼伸手,霍地拉開門,把荳蔻拖了進去。
  
  「好痛!」哭叫聲變得更巨大,迴盪在室內,震得她耳裡嗡嗡作響。
  
  驚慌不已的荳蔻,緊閉著雙眼,腦子裡不斷冒出,最殘酷、最可怕的酷刑。她顫抖不已,不敢吭出半聲,只能在心中吶喊求救。
  
  雷騰,救我……
  
  風雲起,山河動。
  
  當龍王親自統領著妖魔大軍,呼嘯而過時,連大地都要為之震動。
  
  得知荳蔻被冽風的人帶走之後,雷騰大為震怒,也不顧軍備尚未齊全,就宣佈立即開戰,率領著大隊人馬,在極短的時間內,涉過數百里之遙,殺氣沖天的來到了白虎山。
  
  所有的牛鬼蛇神、妖魔鬼怪,群眾在雷騰的身後。放眼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數目之龐大,竟遮蔽了一半的天空。
  
  「冽風,給我滾出來!」
  
  憤怒的咆哮,如雷響一般,撼動著山林,迴盪在空中,遠遠的傳了出去,連在藍天上的白雲,都被這聲咆哮給吼得轉眼散開。
  
  剎那之間,雲開霧散。
  
  北海的林野,天光大亮,所有的蟲鳥,早在龍王大軍未到之前,就已驚得四散逃去。
  
  此刻,天地之間,儘是沈寂。
  
  半晌之後,只見高山遠野之中,突然湧現一大群的妖怪。
  
  妖魔鬼怪的數量極多,從山林裡、溪水間、石頭下,一個又一個的,密密麻麻的冒了出來,這邊妖怪的數量,也幾乎蔓延到天與地的交接之處,滿佈了半邊大地。
  
  兩方的人馬,在天與地之間,彼此對峙著。
  
  而在兩方妖魔大軍的最前頭,則分別站著,妖力最為強大的兩位首領──龍王雷騰與白虎冽風。
  
  白虎冽風身著銀色戰甲,手裡握著一把銀亮長劍,在日光之下,全身閃亮而耀眼。
  
  一見冽風出現,怒火洶洶的雷騰,幻出金刀,筆直往對方砍去。
  
  「把我的女人還來!」
  
  冽風迅速舉劍架擋,只聽得金鐵在空中交擊,發出刺耳聲響!
  
  「誰?」
  
  「我的女人!」雷騰咬牙切齒。「你派人擄走了她。」
  
  「我沒有!」冽風否認。
  
  「懦夫,你還有臉否認!」
  
  「我為什麼要否認?」被指為懦夫,冽風也憤怒了起來。
  
  「你本來就是個賊,不但偷了我的金銀珠寶,現在連我的女人,你都想要奪走!」雷騰捐控著。
  
  冽風發出狂怒的吼叫。
  
  「閉嘴!我自己就有女人了,幹麼還去搶你的?」他忍無可忍,終於揮出銀劍,跟雷騰展開大戰。
  
  首領們一開戰,兩方的妖怪們,也拿起武器,往對方攻了過去。
  
  天地之間,霎時間儘是廝殺吶喊。
  
  憤怒讓雷騰失去理智,鋒利的金刀,一次又一次的砍向冽風。
  
  冽風卻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五百年來,他的功力大增,和往昔的他,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以往面對雷騰,他只能閃躲,被打得無力招架。但是如今,他卻選擇了正面迎敵,除了以長劍架擋金刀,他更能抽出空,以長劍回斬雷騰。
  
  刀劍相擊,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刺眼的閃亮。兩人纏鬥了許久,卻仍是分不出勝負。
  
  金刀銀劍,都是身外武器,早已經無法讓勢均力敵的兩人分出高下,他們根本傷不了對方。
  
  冽風赤紅著眼,愈打愈是心急,他心有旁騖,決定速戰速決,但是眼前的雷騰,卻是個惡名遠播的厲害角色,他只能收懾心神,全心應戰。
  
  又一次金刀銀劍交擊,兩把神兵利器,發出巨大尖銳的聲音,同時碎裂,金色與銀色的碎片,迸射向四方,全化作流星,消失在天際盡頭。
  
  冽風抓到空隙,退了開來,褪去人形,露出了巨大的利牙,生出了雪白的毛髮,回復成白虎威猛的原形。
  
  雷騰只是露出冷笑。
  
  尖爪、利牙,他也有!
  
  以原形來對戰,對他更有利!
  
  金光亮起,雷騰的人形消失,而後從金光中竄出的,是一隻龐大無比,彷彿一張口就能吞日噬月的黑龍。牠的雙目燃著火,巨大的雙角後彎而揚起,銳利無比的利爪,跟堅如鍾甲的黑色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白虎露出利牙,咆哮出聲,其聲驚天動地,捲起附近土石,甚至震垮了一方山壁。
  
  黑龍不甘示弱,也發出巨吼。
  
  這兩聲響徹雲霄的龍吟虎嘯,讓妖力稍差的妖怪們,幾乎承受不住,紛紛掩耳閃躲。
  
  冽風雪白的毛髮齊張,根根都豎了起來,他怒瞪著雷騰,後足一踏,尾一甩,霍地衝上前去。
  
  黑龍與白虎,在天地間纏鬥了起來。
  
  他們從山裡打到海裡,再從海裡鬥到天上。他們撞垮了十幾座的山,掀起了比山還要高的巨浪,燒燬了無數的山林,損壞了百里以上的田野。
  
  早已接到警告,得知此事的人類,老早跑得遠遠的,躲了起來,卻仍能聽見龍虎交戰的聲音,感覺到大地和空中傳來的震動。風起雲湧、沙塵漫天,戰場上的殺聲震天,傳遍了天地之間,人類驚慌著、恐懼著,卻束手無策。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類女子,匆匆趕到了戰場旁,一座最高的山上。
  
  雖然戰況激烈,但是荳蔻一眼就能看見,雙方那最主要的主將。從未看過雷騰原形的她,注視著在天際盤繞的黑龍,小臉上滿是錯愕。
  
  原來,龍是那麼的巨大,難怪龍寶寶會重得要命!
  
  眼看黑龍張牙舞爪,白虎狺狺咆哮,一龍一虎纏鬥在一起,咬得對方毛掉鱗落,鬧得天地都要翻覆,她連忙揚聲大喊。
  
  「雷騰!」
  
  「冽風!」
  
  「你們住手!別打了……」
  
  她不斷喊著,無奈聲音太小,而他們距離太遠,妖魔大戰的嘶吼又太過大聲,她的喊叫聲,始終傳不進他們耳裡,雙方惡鬥依舊,甚至愈打愈是激烈。
  
  看著黑龍與白虎,從東邊打到西邊,再從西邊鬥到南邊,荳蔻心急不已,只能爬到山上最高的岩石,將手圈在嘴邊,再放聲大喊。
  
  「雷騰!住手!別打了啦!」
  
  他還是沒聽見。
  
  但是這一次,天上的一隻妖魔,發現了她。
  
  他欣喜地張開嘴,朝她飛來,想要一口吃了她,好補充打了大半天而喪失的體力。
  
  「哇啊!救命啊……」荳蔻尖叫出聲,低頭趴下,閃過那襲來的妖魔,死命掩耳大叫。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紅光劃破長空,無法想像的高溫,將妖魔燒得灰飛煙滅。妖魔連慘叫都無法發出,還沒到她身前,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荳蔻在風火中抬起頭。
  
  發出火焰的是黑龍,他終於發現她了。
  
  冽風也是。
  
  黑龍與白虎,以閃電般的速度,從空中朝她飛來。他們來勢極為兇猛,雖然往她衝來,卻也不忘攻擊對方。
  
  黑龍擺尾,直打白虎。白虎抬腳,賞了黑龍一爪。黑龍張嘴咬白虎,白虎也狠狠的咬了回去。
  
  龍與虎在瞬間咬成一團,像顆火山落石般,在空中朝她滾來,中途又撞倒了一座山,天地都在撼動。
  
  天啊!
  
  荳蔻雙手亂揮,還想阻止。
  
  「住手!不對!是住口!快住口啊!」她大聲喊著。「雷騰!冽風!你們兩個別咬了!別再咬了……」
  
  轟隆!
  
  又一座山被撞倒了。
  
  荳蔻到這個時候,才發現情況不對。
  
  這一龍一虎來勢洶洶,就算到了她面前,肯定也停不下來,她一定會連人帶山,一起被壓扁的。
  
  情況緊急,她匆忙改了口。「啊啊啊,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來不及了!
  
  他們要到了!
  
  為了保住小命,荳蔻嚇得抓起裙邊,轉身拔腿就跑,嘴裡不忘大喊大叫。「哇啊!救命啊……」
  
  巨大的轟隆聲響,在身後排山倒海的響起,一時之間,飛沙走石、地動天驚地形因龍虎的劇烈撞擊而壟起、倒塌,奔逃中的荳蔻,一個沒踩穩,整個人就往前撲倒。
  
  嗚哇,她、她她她她她她要沒命了啦!
  
  就在荳蔻一腳踩空,將要落進巨大的空洞時,強壯的臂膀攬住她的腰,將她抱到了空中。
  
  她抬頭,看見雷騰。
  
  為了救她,他擺脫了冽風,恢復人形,搶先一步趕到。
  
  「女人,妳想找死嗎?!」他憤怒的咆哮著。
  
  她還來不及回答,焦急的冽風也已經衝來,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劈頭就問:「我的妻子呢?」
  
  這個問題,她也來不及回答。
  
  因為憤怒不已的雷騰,眼看冽風握住荳蔻的手,以為他想傷害她,立刻化指掌為利爪,往冽風揮去,眼看就要把冽風撕為碎片。
  
  情急之下,荳蔻再也別無選擇!
  
  她扯住雷騰的衣襟,趕在利爪傷害冽風之前,附在雷騰的耳畔,微小卻輕聲的念道:「焰魔羅阿古夏雷騰!」
  
  可怕的疼痛,襲擊了雷騰。他大吼一聲,無力攻擊,甚至無力支撐,抱著荳蔻就直直往下摔。
  
  「哇啊……」風聲在耳畔呼嘯,她嚇得緊緊抱住他。
  
  砰!
  
  終於,落地了。
  
  兩人重重摔跌在地上,雷騰在危急中,仍是護著了荳蔻。有了他當肉墊,她可是連一丁點的擦傷都沒有。
  
  確定安然無恙後,她連忙抓著他的衣襟,坐在他的身上,緊張的一邊扯著一邊喊。「雷騰?對不起!你還好吧?雷騰?」
  
  他撫著疼痛不已的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女人!妳為什麼會知道──」話沒問完,冽風再度趕到。
  
  雷騰暗罵了一聲,伸手就要把她推到身後,不願意她受到任何傷害。
  
  但衝到眼前的冽風,卻是戰意全失,他赤紅著眼,神色焦急不已。「妳為什麼跑出來了?情況怎麼了?我妻子呢?」
  
  怕兩人再起爭執,荳蔻連忙擋住中間。
  
  「沒事沒事!」她安撫著冽風,露出了微笑。「別擔心,她已經生了,是個女娃兒,母女均安呢!」
  
  冽風鬆了口氣,倒是雷騰又吼了出來。
  
  「證據確鑿,你還能否認,你沒有擄走我的女人?」他譏諷的問。
  
  「我只知道她是大夫,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冽風匆匆丟下回答,轉身就跑,急著要回到心愛妻子的身邊。
  
  雷騰卻還想起身再追。
  
  「笨貓!你想去哪?別想逃──」話尾消失,他詫異的瞪大眼。
  
  她用了另外一個跟咒文同樣有效的辦法。她吻了他。
  
  憤怒不已的雷騰,這才漸漸冷靜下來。直到他昂揚的戰意,逐漸退去之後,緊貼在他唇上的軟軟紅唇,才退了開來。
  
  粉嫩的小臉上,滿佈紅暈。她又羞又窘,那可愛的神情,意外的取悅了他。
  
  「為什麼不讓我追去?」他質問著,雙手將她圈緊,確定她已經平安無事的,再度回到他懷中。
  
  「他趕著回去看妻子跟女兒,你去湊什麼熱鬧?」
  
  「妻子?那傢夥有老婆了?」
  
  「嗯!」
  
  原來,冽風的弱點,就是他的妻子。
  
  他深愛著妻子,為了保護妻子,所以他才會變得愈來愈強大,甚至足以與龍王匹敵。
  
  「冽風的妻子青青,因為難產,痛苦了數日。為了救妻子,冽風才會派人把我迷昏,帶進他的宮殿,為他的妻子接生。」說完,她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像是剛做完了一件最偉大的事情。
  
  「就這樣?」雷騰擰皺著眉。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突然發現,自個兒還坐在他身上。「抱歉,我忘了。」她羞紅了臉,匆匆起身。
  
  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甚至很享受,那溫軟嬌小的身子坐在他身上的滋味。晶亮的黑眸,因為腦中閃過的畫面,而灼灼發亮著。
  
  不知他心有邪念的荳蔻,轉過身來,朝著半躺在地上的他,伸出了小手。「好了,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去吧!」她完全忘了,大戰的最終目的,其實是要搶回珠寶。
  
  雷騰望著眼前的小女人。
  
  從來,就沒有人試圖幫過他。他是龍王,他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伸出手,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接受了她所提供的微小幫助。
  
  她的手很小、很暖,熨燙著他的手心。
  
  她的笑容,如春風一般。
  
  看著那熟悉的笑顏,有那麼一瞬間,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浮現。雷騰有些迷惘,卻仍是握緊了她的小手,迷失在她溫柔的微笑中。
  
  啊!
  
  一枝利箭,驀地從天外飛來,穿透了她的身體。
  
  鮮紅熱燙的血,如泉水般噴湧,濺到了雷騰錯愕的俊臉上。劇痛以百倍千倍,呼應著她被刺穿的那處,同時朝雷騰襲來。
  
  但是,最痛最痛的一處,卻是他的心。
  
  他眼睜睜看著她中箭,看著她倒下,只能慌忙的伸手接住了她。
  
  「不!」
  
  他咆哮出聲,驚慌、恐懼、害怕,如萬千把刀,同時襲向了他。
  
  心,疼痛不已,像要裂掉一般。
  
  好痛。
  
  太痛了。
  
  那麼痛,我不要了。
  
  驀地,這句話迴響在腦海,雷騰緊抱著她,痛苦得咳了起來,他一咳再咳,卻止不住痛,只是咳出了夾雜著血水,一片又一片的鐵屑石片。
  
  然後,他感覺到,他的心,開始跳動了起來,熱燙的鮮血,再次流過那曾經冷硬不已的地方。
  
  剎那之間,所有關於她的記憶,如洪水般衝入腦海。
  
  她的微笑,她的慧黠,她的溫柔,她的可愛……
  
  緊抱著中箭的她,雷騰驚惶的狂喊出聲。
  
  「荳蔻!」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7:13


  龍王心痛的吶喊,穿越了山林,劃破了長空。
  
  正在戰鬥中的萬妖群魔們,聽見那泣血似的呼喊,都心驚得停下了戰鬥,看向了龍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龍王如此哀傷痛苦的模樣。
  
  因為極度的痛楚,荳蔻早已昏厥了。
  
  雷騰緊抱著懷裡的小女人,顫抖不已。他的雙手上流滿了她溫熱的血,鮮血不斷湧出,像是永遠也無法止住。
  
  惶惶之間,前塵舊事一一浮現。
  
  她解了他的封印,暖了他的心,餵他吃餅,和他討價還價,同他一起生活,然後病發……
  
  心,那麼痛。
  
  所以他不要了,他不要會為別人擔心受伯,他不想再感受那錐心刺骨的疼,他更不要她死。
  
  所以,他把心挖了出來,給了她。
  
  但是痊癒之後的荳蔻,用那小小的腳,跋涉千山萬水,冒著生命危險,堅持要來找他。
  
  不管他再怎麼冷淡,再怎麼狠心對她,她從來不肯放棄,只是再接再厲的,用盡了心機,想喚回他的記憶。
  
  好了,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他記得,她說這句話時,臉上的笑容。
  
  我們一起回去吧。
  
  鐵石做成的心,因她而痛,因她而疼。他痛苦的咳著,不斷的咳著,咳出了血,也咳出了鐵。
  
  他把昏迷不醒的她,抱得更緊更緊。他想永遠跟她一起,時時刻刻牽握著她的手、望著她的笑容,一起過日子,一起度過無數個晨昏。
  
  他絕不要再失去她!
  
  但是,她不是妖、不是魔,沒有頑強的生命力,她只是脆弱的人類,那枝穿心的利箭,就能要了她的命。
  
  平常妖怪們受傷,總是她救治。但是此時此刻,她命在垂危,又有誰能救她呢?
  
  一抹沈靜潔白的身影,驀然浮現眼前。
  
  雷騰心頭一顫,再度咳出了血,縱然鮮血滿地,他卻看也不看一眼。
  
  緊抱著懷中的小女人,他拋下戰爭的群妖,瞬間拔地而起,如飛箭一般,迅速往東隅城的方向飛去。
  
  他飛過山川百岳,飛過阡陌田野,飛過一座又一座的城鎮。
  
  一路上他依然不斷在咳,咳得五臟六腑幾乎都要嘔了出來。但是,他強忍著疼痛,緊緊抱著荳蔻,匆忙的趕著路。只怕任何的延遲,會害得他失去她。
  
  終於,東隅城到了。
  
  他毫不遲疑,闖進東隅城內那座他曾居住過的大宅院。他來到院子裡,步伐極快,粗魯的穿過竹簾,闖進雲大夫的診間。
  
  白衣白袍的男人,正坐在桌邊,彷彿早就預料到他們即將到來。
  
  「姓雲的,快救她!」雷騰慌急的、憤怒的、害怕的喝令著,將荳蔻抱到雲大夫的面前。
  
  雲大夫看看荳蔻,再看看雷騰,不慌不忙的問:「怎麼回事?」
  
  「她被箭射中了!」見雲大夫動也不動,雷騰更焦急了。「你還愣著做什麼?快救她啊!」
  
  說話問,他又咳出了染血的鐵石。
  
  他擦去嘴角血跡,雙眼中佈滿了血絲,兩手微微顫抖著,驚怖的感覺,比上回更深,比上回更重。
  
  「救她?」雲大夫挑眉。
  
  「是啊,快動手!」
  
  雲大夫卻搖了搖頭。
  
  「為什麼呢?如果我救了她,你會懂得珍惜嗎?」雲大夫望著雷騰,淡淡的說道:「既然,你要發起戰爭,就知道有人會受苦、喪命,不是嗎?」
  
  「那也不該是她!」雷騰憤怒的吼叫著。
  
  「那該是誰呢?」雲大夫反問。
  
  雷騰啞口無言。
  
  「她也是人,也是你眼中的螻蟻,不是嗎?」雲大夫則是望著荳蔻,歎了一口氣。「她和其他人又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你又要為她擔憂呢?又要在乎她是不是還活著呢?」
  
  「姓雲的!你──」
  
  雲大夫所問出的每一個問題,都切中雷騰混亂不明的思緒。但是,他無法思考,他的所有心思,都牽繫在荳蔻的生死上。
  
  眼看雲大夫遲遲不動手,他再也忍耐不住,閃電般出手,掐住了雲大夫的頸子,怒咆威嚇著。
  
  「你要是再不救她,我就殺了你!」
  
  雲大夫卻是不驚也不懼,只是靜靜看著他,好整以暇的回答。「殺了我,也不能改變什麼。」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救她?」雷騰吼叫著。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在乎她?」
  
  「我不知道!」他焦躁的回答,卻不自覺收緊擁著荳蔻的手。
  
  「你知道的。」雲大夫看著那俊美無儔、連仙人都捨不得斬殺的龍王,再問了一次:「為什麼你在乎她?」
  
  「我怎麼會知道!」
  
  「看看她,想一想。」雲大夫耐著性子,再問了一次。「為什麼你不想她死,甚至願意拿心來換?」
  
  不自覺的,雷騰低下了頭,充滿焦急與恐懼的黑眸,看著懷中那脆弱嬌小、昏迷不醒的女人。
  
  他不要她死,他不要失去她。但是,他從來沒想過,這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呢?
  
  雷騰思索著。
  
  她不是特別的美麗,但笑起來很甜很可愛。她不是特別誠實,但她所說的謊言,都是以善意為基礎。她不是特別守信用,但她信守應該遵守的承諾。她不是特別勇敢,卻總是願意為旁人挺身而出。
  
  她聰明、靈巧,愛計較,愛說話,卻又溫柔善良。
  
  對旁人來說,她不是特別的。
  
  但對他來說,她卻是。
  
  為什麼他會在乎她?
  
  因為她是第一個握他手的人,因為她是第一個敢和他爭辯的人,因為她是第一個真心為他的人,因為……
  
  答案,昭然若揭……
  
  雷騰抬起了頭,看著眼前那氣定神閒的男人,啞聲開口。
  
  「因為我愛她。」他深吸了口氣,首次承認,對她的深濃愛戀。「我愛她,請你救她。」
  
  雲大夫的眼裡,閃現溫柔神色,嘴角微微輕揚。他注視著雷騰,緩緩說道:「已經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
  
  荳蔻死了?!
  
  高大的身軀,因震驚而顫抖著。
  
  他不敢低頭、不敢確認、不敢看見心愛的女子,已經化為一具冰冷的屍首。失去了她,他彷彿被撕裂,肉體的痛楚停了,但心裡的痛楚卻愈來愈劇烈,他嘔出了血與鐵,一次又一次……
  
  「雷騰?」嬌甜的聲音,輕輕喚著。
  
  他錯愕的低下頭來。
  
  荳蔻沒死。
  
  她已經睜開眼睛,茫然的注視著他,她早已不再流血,連胸前致命的傷口,都消失不見了。
  
  驚懼不已的雷騰,還無法停下顫抖。他反覆確認,她已經安然無恙,脫離了死神的魔掌,卻仍舊無法鎮定下來。
  
  「雷騰?」她有些困惑,抬起了小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哭了?」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流下了淚。
  
  那是他從來未曾有過的感覺,釋然、快樂、狂喜,比坐擁任何金銀珠寶,都還要讓他高興的喜悅。
  
  不過,雖然感動,他還是板起了臉,告訴她:「我沒有哭。」
  
  「但是……」證據確鑿耶!
  
  「我沒有哭!」他堅持。「那只是汗。」
  
  「好吧好吧,那是汗。」荳蔻甜甜的一笑,依偎在他懷裡。
  
  雷騰緊抱著她,視線望向前方。「她為什麼能夠沒事?」
  
  「因為,她的體內有著你的心。」
  
  聽見雲大夫的聲音,荳蔻訝異的回頭。「雲大夫?你怎會在這?咦?我怎麼回到了雲家坊?」
  
  「是雷騰帶妳來的。」雲大夫看著她,微笑解惑。「妳受了傷,所以他帶妳來找我。」
  
  對喔!她受傷了!
  
  荳蔻想起那枝利箭,慌忙低頭檢查,卻發現傷口已經消失了。「我的傷呢?怎麼不見了。」
  
  「是龍的心治癒了妳。」雲大夫解釋。「妳有了他的心,等於有了他一部分的妖力,從此就不再受人類天命所限。」說罷,他望向雷騰,輕輕一揮手,解去了最後一層禁制。
  
  雲大夫的樣貌不變,但是雷騰卻震懾不已。
  
  當禁制消失,他才終於認出,眼前的雲大夫,正是五百年前,那個用計制伏他,再施下封印,以及咒文,關了他五百年的仙人。
  
  「是你!」雷騰恍然大悟,惱怒的咆哮著。「你一直都在耍我?」
  
  「我沒有耍你。」雲大夫微笑著。「荳蔻是真的,不是嗎?」
  
  的確。
  
  雷騰深吸一口氣,緊擁著懷中溫暖而真實的小女人。對眼前的傢夥,即使他恨得牙癢癢,卻還是束手無策。
  
  這個傢夥,是養育荳蔻的恩人,是荳蔻視同親爹的男人。此刻,就算他想報仇,荳蔻也絕對不會同意,讓他碰雲大夫一根指頭的。
  
  很顯然的,雲大夫也知道自己有靠山,逕自倒了杯熱茶,對著咬牙切齒的雷騰微笑著。
  
  「我不曾耍弄過你,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希望,你能瞭解生命的價值,能夠懂得珍惜。」
  
  五百年前,龍王雷騰,是個狂妄自大的惡龍。
  
  他和其他仙人,不忍殺他,所以將龍王封印在深山裡,設下了結界。
  
  然而,五百年來,他不斷尋找能夠馴服龍王的方法,但直到遇見了荳蔻,他才想到最妥善的辦法。
  
  以石封魔,不過幾百年、數千年,或是數萬年。
  
  以情封魔,才能徹徹底底,讓他有了珍惜的心,能重視生命,從此再也下不了手。
  
  他當然也曉得,這是個險招,但是荳蔻大限將至,他不忍見這麼善良的姑娘,年紀輕輕就病死,所以才設下了這個局,讓她去見龍王,希望能讓她感化這條惡龍。
  
  怎麼知道,她不只感化了他,她還愛上了他,更讓雷騰學會了愛。
  
  「你們在說什麼?」荳蔻卻愈聽愈是茫然。「我當然是真的啊,不是嗎?」
  
  「沒錯,妳是真的,再真不過了。」雲大夫看著她,溫柔的說道。「因為妳的真,才讓龍王學會珍惜。」
  
  是嗎?
  
  荳蔻轉頭,困惑的望著雷騰,卻看見那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暗紅。
  
  喔喔喔,可能嗎?
  
  雷騰竟然在臉紅?!
  
  詫異不已的荳蔻,還想看得仔細些,卻聽見雲大夫再度開口。
  
  「好好保護她,你們的命運,已經緊緊繫在一起,那咒文,是永遠無法解開的。不過,我想。現在那一點也不重要了,是吧?」說完,他帶著淺笑,走出了診間。
  
  的確,雷騰再也不在乎,那個惱人的咒文了。
  
  縱然荳蔻掌握著他的心、他的命,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也是他最大的弱點,他卻甘之如飴。
  
  荳蔻卻還在緊張兮兮。
  
  「雲大夫提到咒文?」她詫異的問。「我沒和他說過這件事啊,是你和他說的嗎?」
  
  「不是。」
  
  「那,他怎麼會知道?」
  
  「他就是當年對我下咒的人。」
  
  「那是五百年前耶。」荳蔻瞪大了眼。「雲大夫看起來連五十都不到。」事實上,要不是有兩鬢白髮,雲大夫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出頭的男人。
  
  「他不是人類,他是仙。」雷騰解釋。
  
  「仙?可是……」
  
  「不然妳以為,他為什麼能替妳換心?」
  
  「因為他醫術高明?」
  
  雷騰挑眉,哼了一聲。
  
  咦,等等,他怎麼會知道,換心的事情?難道……
  
  「雷騰,你……」荳蔻緊張不已,忐忑不安的問:「你想起來了嗎?」
  
  「對。」他黑瞳一暗。「我想起來了。」
  
  「全部?」
  
  「全部。」
  
  他的回答,是如此確定。
  
  荳蔻喉頭一梗,撲進他的懷中,高興得幾乎想哭。「太好了,我以為你永遠都想不起來了。」
  
  雷騰歎了口氣,將懷裡的小女人緊緊擁著。只是,她又猛地抬起頭,還差點撞到了他的下巴。
  
  「對了,既然我們在這裡,那麼戰爭已經停止了嗎?」她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雷騰不耐的翻了翻白眼。
  
  「我急著救妳,飛來了東隅城,怎麼還會知道戰場上的事?」
  
  荳蔻緊張得直跺腳。「可是,這樣會造成更多傷亡的呀,你怎麼可以丟下大家,讓他們繼續打仗?」
  
  「因為我愛妳啊!我以為妳要死了……」他不爽的低咆著,將預備起身的小女人,又抓了回來。「我只想著要救妳,哪有空理那些傢夥!」
  
  咦,等等、等等!
  
  她聽見了什麼?
  
  他說他……他……他……
  
  荳蔻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的看著雷騰,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你你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好極了,她的注意力,終於回到了他身上。
  
  雷騰這才滿意的深吸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小女人,毫不遲疑的說道:「我愛妳。」
  
  她抽了口氣,無法置信的搗住小嘴,淚光瞬間盈滿大眼。
  
  「真的?」她偷偷問。
  
  「廢話,當然是真的。」不滿被質疑,雷騰又皺起了眉。「妳懷疑我說的話嗎?」
  
  「當然不是。」她猛搖頭,因為太過欣喜,反而又哭又笑。「絕對沒有。」
  
  「這還差不多。」
  
  他驕傲的模樣,讓她笑了出來,不禁傾身,吻住了他的唇。
  
  「雷騰,我愛你。」她柔聲說。
  
  這個女人,總是能讓他輕易動情。他也不管時間地點,就翻過身來,想將她壓在身下。
  
  誰知道,她卻又推著他,紅著臉猛搖頭。「不行、不行,你想做什麼?這裡可是雲家坊……」
  
  「我會設下結界。」他目光炯炯,舔吻著她的唇,啞聲道:「我忍好久了,一下就好。」
  
  「不行、不行啦!」她連忙抓住那想採進她衣裙裡的大手,羞得滿臉通紅。「你還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他不耐的怒問。
  
  「那些妖怪們,還在打仗啊!」她從他身下溜了出來,匆匆爬起身,急忙催促著。「快點,我們快趕回去,免得有人丟了小命!」
  
  雖然不樂意,雷騰終究還是爬了起來。
  
  「也對,我還沒宰了那個膽敢傷了妳的傢夥,我們回去。」
  
  「呃,不可以啦,當時現場那麼混亂,我只是被流箭波及,你千萬別去找人家麻煩。」
  
  「女人,妳怎麼這麼囉嗦?」他朝門口走去。
  
  她匆匆跟上,大聲抗議。「我哪有囉嗦。」
  
  「妳就是囉唆。」雷騰拉開了門。
  
  「我才沒有呢──唉呀!」荳蔻跟著走出去,誰知他卻停在廊上,害她一頭撞上他結實的背,差點摔倒。
  
  「你為什麼停下來?」她繞過他,上了走廊。
  
  只見,走廊之外,黑壓壓的一片,全是妖魔大軍。
  
  先前還在打仗的兩方人馬,此刻竟能和平相處,還站在一起。雖然說,雙方還是一左一右,壁壘分明,但至少沒有打成一團。
  
  在龍王大軍最前頭的,是九尾、紅飛和嬌嬌。
  
  在白虎大軍最前方的,是冽風本人,和白虎軍中大將八眼。
  
  「龍王大軍,特來恭迎姑娘大夫聖駕。」九尾、紅飛和嬌嬌帶著一眾妖魔上前,半跪在地。
  
  荳蔻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卻見冽風竟也帶著自己的部下,上前半跪了下來。
  
  「白虎大軍,特來恭迎姑娘大夫聖駕。」
  
  這陣仗太過龐大,她驚得忍不住退了兩步,縮回了雷騰身邊,小小聲的問他。「姑娘?大夫?誰。……他們說誰啊?」
  
  「妳啊!」
  
  荳蔻回頭看著他,再瞧瞧那跪在身前的大隊人馬。她從雷騰身後,探出小腦袋,用手指著自己,再度確認。
  
  「我──我嗎?」
  
  群妖一致點頭。
  
  得到確認後,荳蔻又羞又窘,卻又覺得莫名虛榮,她連忙揮著小手,要大夥兒都起身。「你們別跪了,快起來,起來吧。」
  
  妖魔們這才一致起身。
  
  「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這些妖魔們,剛剛明明還打得昏天暗地的。她好奇的問。「你們不是在打杖嗎?」
  
  「是我與冽風,要求大家停戰的。」九尾開口,恭敬的向雷騰報告。「冽風感念荳蔻姑娘救了他妻女一命,願將所有金銀珠寶歸還。」
  
  「謝謝妳救了我的妻女。」冽風走上前來,看著荳蔻,真心道謝,還許下了承諾。「從今以後,只要妳一聲令下,所有白虎大軍都任妳調用,冽風必為妳赴湯蹈火,萬所不辭!」
  
  聽到這話,雷騰可不爽了。
  
  他將荳蔻攬在身前,怒視著冽風。「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會照顧,不用你多管閒事。」
  
  荳蔻伸出小手,用指尖戳了戳他。
  
  「雷騰!」
  
  「做什麼?」
  
  「禮貌啊!你別這麼不禮貌!」
  
  「哼。」
  
  不同於雷騰的傲慢無禮,冽風倒是伸出了手,慎重的提議。「如今,我有我要保護的,你也有你要保護的,我們別再戰了吧?」
  
  雷騰瞇眼瞧著對方,臉色冷淡不已。
  
  唉,這沒禮貌的傢夥啊!
  
  荳蔻歎了一口氣,只能用白嫩的指尖,又戳了他胸膛兩下。
  
  「又怎麼了?」他問。
  
  「人家等著,要跟你握手和解啊,你沒看到嗎?」
  
  雷騰又是一哼。
  
  他當然看到了,但是,他就是不想去握那只臭貓的手!
  
  看出雷騰的不甘願,她咕噥著嘮叨。「你怎麼那麼小心眼啊。」
  
  「妳說什麼?」
  
  「沒有。」見他不爽,荳蔻忙露出笑顏,改變策略。「我是說,你大人有大量,才不會小鼻子、小眼睛的,和別人計較,對不對?」
  
  這算是稱讚嗎?怎麼他聽得很不順耳啊!
  
  雷騰一瞇眼,不知該惱還是該歎氣。
  
  看他神色還是不對,荳蔻只得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勸說著:「你快快和他握手和解,這樣一來天下太平,我們才可以快點回家啊。」
  
  回家。
  
  嗯,這個主意不錯,由她說來,更是好聽極了。
  
  看在「回家」二字的分上,雷騰才轉頭,看向那依然耐著性子,將大手懸在半空的冽風。
  
  也罷,這臭貓看起來還算有誠意。
  
  他抬高了下巴,為了快點帶著荳蔻回家,他伸出手,握住那個傢夥的手。原來,這傢夥的手也有溫度。
  
  「前仇舊恨,一筆勾銷?」冽風問。
  
  「只要你把金銀珠寶,分毫未少的歸還,我可以當沒發生過這件事。」他高傲的說。
  
  這傢夥,真的有夠小心眼的耶。
  
  他的承諾,真是讓荳蔻又偷偷嘀咕了幾句,不過冽風顯然很滿意。
  
  「我會的。」冽風的大手緊了緊,點了點頭。「後會有期。」
  
  雷騰哼了一聲。
  
  「免了。」
  
  「不用擔心。」荳蔻沒理那小家子氣的男人,只開口對冽風說道:「我過兩天有空再去看青青,你幫我和她說一聲,讓她別擔心,有什麼事,隨時通知我。」
  
  「我會的。」冽風感激不已。「謝謝。」
  
  「女人……」
  
  「嗯?」
  
  「妳不能去。」
  
  「別這麼小氣嘛!」
  
  「誰?妳說誰小氣?」
  
  「當然是你。」
  
  「我是龍王!」
  
  「所以特別小氣?」
  
  「女人!」
  
  在兩人爭論中,冽風帶著大軍離去。
  
  「冽風,再見!」荳蔻對著空中揮手。
  
  「別喊得那麼親熱。」
  
  「你在吃醋嗎?」
  
  「當然不是!」他攬住她纖細的腰,大手一揮,妖魔大軍們也隨著他飛向天際。
  
  「明明就在吃醋,還不敢承認!」
  
  「我沒有吃醋!」
  
  「明明就有。」
  
  「女人!」
  
  「我有名字的。」
  
  「女人,妳……」
  
  爭吵的聲音,逐漸逐漸遠去。
  
  當雲家坊,再度陷入寂靜後,雲大夫才慢慢的走出來。他雙手後背,溫相的雙眼,直視著雲端,然後露出了笑容。
  
  龍王,再也不是禍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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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7:50

尾聲
  
  春暖,花開。
  
  蟲輕鳴,鳥啁啾。
  
  森林裡,溪水環山淙淙,綠芽如翠綻放在枝頭。
  
  一切都是如此和平、安詳,但就在這時,一聲怒咆突然驚天動地的傳來。
  
  「啊──」
  
  那可怕的慘叫,驚走了蟲,嚇走了鳥,在空中遠遠傳去。
  
  這聲慘叫,是從龍宮裡傳出來的。
  
  遠遠聽見慘叫聲,嬌嬌急忙催促丈夫,加快了腳步。「快點快點,你沒聽見那聲音嗎?別慢吞吞的!」
  
  他們匆匆穿過龍宮大門,奔過大院。
  
  這一路上,只聽得慘叫哀號聲連綿不絕,讓嬌嬌和紅飛更是聽得頭皮發麻,甚至不顧禮節,一腳踹開龍王居所的大門。
  
  「出去!」
  
  一拳揮來,紅飛哀叫的飛了出去。
  
  雖然眼見丈夫挨揍,但嬌嬌根本沒空理會。她躲過攻擊,快速的奔到了床邊,焦急的問。
  
  「夫人,怎麼樣?」
  
  「我的羊水……半個時辰前破了……」
  
  荳蔻額冒冷汗,一邊回答,一邊看著床畔,那跪倒在地、痛得連龍鱗都冒出來的丈夫。
  
  「雷騰、雷騰,你還好吧?」
  
  「不、不好……」他虛弱的跪在地上,屈著身子,一手緊握著她的手,一手按著疼痛不已的腹部,汗涔涔的看著她,嘴唇發白的問:「究竟……究竟還要多久?」
  
  「我……我……啊,好痛!」她撫著高挺的肚子,咬唇忍住那再次襲來的陣痛。
  
  荳蔻的叫痛聲,並沒有什麼人聽到,因為她微弱的叫疼聲,完全被雷騰痛不欲生的慘叫給遮蓋住了。
  
  雷騰臉色慘白,痛得幾乎倒在地上。
  
  挺過那一波陣痛,他臉色慘白,全身汗濕的喝問:「嬌嬌,到底還要多久,孩子才會出來?」
  
  嬌嬌聞言,趕緊在一旁的水盆裡洗淨雙手,爬上了床,檢查荳蔻的狀況。「夫人的羊水已經破了,快了,差不多要生了。」
  
  驀地,另一波劇痛再次襲來。
  
  「雷騰!」荳蔻痛得哭了起來。
  
  他也很想尖叫,但聽到她的叫喚,他仍是握緊了她的手,強忍住了痛。「別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我好痛……」她緊握著他的大手,
  
  「我知道,我知道。」他能感受得到她所承受的每一波陣痛,而且是百倍千倍的痛。「對不起,我很抱歉……」
  
  「你才不抱歉!」荳蔻生氣的說,但下一瞬,疼痛再次出現,她痛得忍不住,張口咬住他的手。
  
  雷騰沒有縮手,只是讓她狠狠咬著手,臉色白到不能再白。那一波疼痛過去時,他手上已經多出一道深深的牙痕。
  
  看著那幾乎要見血的牙痕,荳蔻吸了吸鼻子,抱歉的看著他。「對不起,你疼不疼?」
  
  「不疼。」他白著臉,咬著牙說。
  
  才怪,他一定很疼。
  
  她知道,他要承受的疼痛,可是比她更劇烈、更深重。
  
  淚水,再次盈滿眼眶,荳蔻哽咽的伸手,抹去他臉上的冷汗,衷心的說道:「我愛你。」
  
  「我也愛妳。」他緊握著她的小手,毫不遲疑的說。
  
  還沒來得及感動,突然間,更大的疼痛襲來。
  
  這一次,雷騰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砰地倒在地上。
  
  荳蔻嚇了一跳,疼痛之餘,不忘呼喊他。「雷……啊,好痛、好痛……」
  
  「夫人,加油,再使點力,快出來了!」嬌嬌跪在床尾,不斷鼓勵著。
  
  荳蔻聞聲,只能強忍著痛,努力的用力、再用力。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時,孩子終於離開了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出來了!出來了!」嬌嬌興奮的接住龍王之子,動作利落的剪去臍帶。
  
  為了這一天,她可是事先練習了好久呢。
  
  他的哭聲洪亮,響徹了雲霄。她把孩子洗乾淨,拿絲布包了起來,這才抱到了荳蔻身邊。
  
  「瞧,這孩子長得多俊,聲音多響亮,以後一定皮到不行呢!」
  
  荳蔻躺在床上,虛弱的喘著氣,看著孩子一會兒,才又想起丈夫,連忙問道:「雷騰呢,他還好嗎?」
  
  嬌嬌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那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曾經讓仙人頭疼、妖魔崇拜畏懼,所向披靡的龍王,竟早已昏倒了。
  
  「放心,沒事沒事,大王只是昏過去了。上回我生赤嵐時,紅飛也是這樣。」
  
  「是嗎?」荳蔻眨了眨眼。
  
  「男人再怎麼勇敢,自己血流成河都沒關係,但就是無法承受心愛的女人流一滴血──呃,大王。」
  
  雷騰不知何時醒了,正直瞪著嬌嬌。「我沒有昏倒。」
  
  嬌嬌垂下眼。
  
  「是。」男人,就是愛逞強。
  
  雷騰的視線,望向床楊上。
  
  「女人,妳還好吧?」
  
  「我好多了。」荳蔻微微一笑。
  
  「很好。」他點頭,然後轉過身。「我先出去一下。」他甚至沒有看孩子一眼,就走出門外。
  
  只是,雷騰才剛踏出門,房裡的荳蔻與嬌嬌,就聽見房門外頭,傳來紅飛的嚷嚷。
  
  「大王、大王!你還好吧?」
  
  「快去看看。」荳蔻慌忙說著。
  
  嬌嬌跑了出去,卻在門口停步,強忍著笑意,回頭說道:「夫人,大王又昏倒了。」
  
  唉,這個死要面子的男人!
  
  「那快把他搬進來吧!」荳蔻吩咐著。
  
  紅飛與嬌嬌,動作極快,沒一會兒就把雷騰搬上床,還將房內收拾乾淨,這才告退離開,留龍王一家三口相處。
  
  床榻之上,荳蔻依偎著丈夫,嘴角上漾著幸福的微笑。
  
  有了雷騰的愛,她的生命就已經完整了。而他們可愛的孩子,將更增添他們之間的幸福。
  
  雖然生孩子,是那麼的疼痛。但是,她相信,雷騰一定會非常非常疼愛孩子的。
  
  所以喔,他們什麼時候,要再生下一個呢?
  
  窗外,春風徐來。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閉上了眼,偎靠著心愛的男人,漸漸進入夢鄉。
  
  幸福,緊緊包圍著她與他。
  
  他們會彼此相愛,直到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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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23 19:58:25

新的一年  典心
  
  轉眼之間,就到了2008年的春天。
  
  阿心仔……:
  
  編編……: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
  
  阿心仔:親愛的編編,為什麼不說話?
  
  編編:我在等。
  
  阿心仔:等什麼?
  
  編編:等妳懺悔啊!
  
  阿心仔:嗚啊嗚啊,編編饒命啊,才剛過年,請您不要動怒!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寫得太慢,您、您您您您您,您鞭打我好了!(噢,請溫柔點喔~)
  
  聽見胖鯨魚的淒厲哀嚎時,就代表著,新的一年又來到了。雖然,每回出書之前,胖鯨魚就會哀哀亂叫,讓編編心急如焚,但是到了國歷新年跟農曆新年之間,那就更是兵荒馬亂,鯨魚擱淺沙灘,連累編編要拚命舀水,外加努力鞭策,才能讓大家安心過年。
  
  編編:妳也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我有多辛苦嗎?(怒)
  
  阿心仔:我知道~~嗚嗚嗚嗚,我真的知道~~
  
  各位可愛的讀者們,請讓胖鯨魚含淚鞠躬,說一聲:2008年,新年快樂!
  
  關於《龍王》的種種,要從幾年前說起。
  
  應該,就是西方奇幻故事正在書市與娛樂圈,聲勢如日中天的時候。(我承認,我熱愛亞拉岡!)國內某遊戲公司,推出一組東方奇幻色彩的遊戲,其中的一張插圖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只是因為,插圖的繪者是我長年迷戀崇拜的大師。更是因為,那張插圖好美好美,美得讓阿心仔口水直流。
  
  《龍王》故事的發想,就是起源於那張圖。
  
  那時候,我跟朋友在網絡上,興奮的討論著,插圖裡的男主角有多麼的俊美、多麼的讓人垂涎,想像力也一發不可收拾,《龍王》的故事在腦子裡浮現,也同時擱進了,阿心仔的寫書預備檔。
  
  那年的過年,初一的時候阿心仔照例,用電話跟朋友們拜年。輪到聖堂教母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拜年聊天,最後變成說故事,提及《龍王》後,聖堂教母鳳心大悅,指名要看這個故事,阿心仔當然只能乖乖領命。
  
  不過,答應歸答應,每個故事都得排隊,等到寫到《龍王》的時候,早已是時光飛逝,從發想到成書,歷時超過數年。
  
  聖堂教母:是妳動作太慢!
  
  阿心仔:呃,大過年的,對人家好一點嘛!
  
  《龍王》的書名決定得很快,但是男主角的名字,就比較傷腦筋了。跟朋友們討論的時候,當然是意見多多,每個人都各有想法。小辣椒甚至還建議,男主角叫紫龍好了。
  
  呃,拜託,取這個名字,會暴露妳的年齡!
  
  小辣椒:只有暴露我的?
  
  阿心仔:妳年紀比我大啊!
  
  小辣椒:但是,我記得也沒有差多少……
  
  阿心仔:(喝,金剛飛奉!)請滾到角落去,乖乖燃燒妳的小宇宙吧!
  
  各位讀者,請忘了小辣椒吧!她已經變成天邊的星星了。
  
  話說回來,西方奇幻的作品大行其道數年,至今魅力不減,不少大作都讓人熱血沸騰。但是,阿心仔也要慎重推薦,其實東方奇幻也有迷人之處,像是山海經、搜神記、唐傳奇、聊齋,都是好看到不行的故事。另外,就連三國演義(尤其是一堆關於三國的漫畫!),也是精彩到,讓人看得放不下書。
  
  編編:三國演義?那不是奇幻的吧?
  
  阿心仔:呃,人家知道啦,但是三國演義也非常非常好看啊!
  
  編編:拜託,妳要推薦書,也有個系統吧!
  
  阿心仔:那個……人家還想要推薦天工開物……
  
  編編……:夠了喔妳!
  
  《龍王》的故事裡,例如海市蜃樓與龍宮,都是中國傳說的代表,也是阿心仔童年的時候,想像力的發源地,這次能寫進故事裡,阿心仔很高興呢~~
  
  照例,是紀錄也是紀念。
  
  阿心仔:編編告訴我,關於活動的這段,每次授權香港出版的時候,都會被刪掉。所以不論是活動,還是這段後記,都是台灣讀者獨享的喔!
  
  編編:妳連這個也跟讀者說?!
  
  阿心仔:其實,我是希望,活動也能做到海外啦!
  
  編編:@@@@@@……
  
  為了服務不能前來參加書展的讀者,《龍王》的特殊企劃,從一月二十八日的網絡預購開始,三百套的《龍王》當天已預購完畢。
  
  2008年的台北國際書展,狗屋總動員參加,老闆有交代,這次書展務必讓讀者們盡興,優惠、簽名會跟首賣書,多得讓人眼花撩亂,也保證讓讀者們心花朵朵開。
  
  《龍王》也推出書展首賣企劃,購買首賣書的讀者,特別贈送由平凡與陳淑芬老師繪製,兩張對開的優質海報(很大的尺寸喔!),經典圖作絕對值得珍藏(我買的對開海報夾
  
  ,就是要用在這個時候啊!哇哈哈哈哈哈~)
  
  為了保護精關海報,狗屋阿莎力的附贈捲筒。不過,贈品限量且限時,大家手腳要快喔!
  
  感謝參與企劃的所有人員,謝謝各位容忍我的任性,也謝謝各位專業人士的付出,才能完成這個企劃,感謝你們。這次的華麗挑戰,也將成為一項美好的紀錄。
  
  同時,也謝謝讀者們的支持與鼓勵。
  
  沒有你們的支持,就沒有關麗的企劃,當然也就沒有典心。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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