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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5 12:17:01

前言:

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是來應徵保母的
他卻以小娃兒不能離開他的視線為理由
要求她晚上到他的俱樂部裡「幫點忙」
男女亂愛學園?!這是什麼鬼地方?
媽呀,這豬八戒竟然要她下海當見習生
靠!她才不要扮成「男」公關賣笑陪酒裝溫柔
偏偏惡魔長官有指示,要她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唉,堂堂女警居然淪落這種悲慘地步
若不是為了臥底查案,早把這噁心地方夷為平地!
這傢伙靠著一張俊帥臉皮迷得眾女客為他神魂顛倒
她雖然對於這樣的情感買賣不以為然
但朝夕相處下,還是情不自禁被他的溫柔擄獲…


楔子

  一間金碧輝煌,風雅貴氣的俱樂部裡。

  恬適空間中,脂香粉艷,一嬌艷美人倚坐在貴妃榻上,看著台上精采絕倫的歌舞表演。

  她的身旁,坐著一個出色的男人。

  他不但英俊,還帶著惡魔般的魅力,懶洋洋的眸光能讓看見他的人都失了魂魄,忘了自己是誰,迷惑的跟著他走。

  他拿起一顆櫻桃點了點她的朱唇,卻在舌尖的追逐戰中不讓她得逞。

  女人蹙起黛眉佯怒,像個女王一般,威風凜凜,但即使如此,她仍美麗得不可方物。

  「西格爾,」單雙輕輕喚著男人的名字,酥麻的語氣未減,卻有絲威嚇,「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他將櫻桃送進她嬌嗔的小口,電死人不償命的笑著。

  他一笑,本來清俊的面龐變得近乎魅惑。

  「我向妳討的人呢?」西格爾溫柔地問。

  單雙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討什麼人呀?我怎麼不記得了?」她滑溜的道。她說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

  西格爾勾著眼凝視著她,許久、許久。

  她只好嘟起小嘴退一步。「你把俱樂部的客戶名單提供給我,我就送個人來給你。」她吐息如蘭,語音如鈴,用最嬌甜的聲音開著條件。

  西格爾朗笑著。「這是我的職業道德,不可能提供給妳。」

  單雙見拒,也乾脆的將視線調回歌舞秀上。

  「那就算啦,交易不成功,拉倒,而且警察是公務員,不可以在外頭兼差呢。」

  西格爾無奈的搖搖頭。

  他的確急需一個任勞任怨,並且能夠處理俱樂部裡那些煩心事的人呀!他講究效率,不想花兩倍人力訓練的時間。

  「妳何時遵守起這些繁文耨節了?」西格爾微笑問。

  聽見暗諷,單雙微一偏首看著他。

  「激將法對我沒用。」她呵呵的笑著,像朵玫瑰般又嬌又艷,卻帶著刺。

  他一擰眉。

  「唉,可是這個孩子妳也有責任,若傳出妳單雙是個不負責任之人這種謠言,妳的面子可掛得住?」洞悉她好面子,他說得含蓄。

  「按照你的說法,這不是激將,而是威脅囉?」她瞇細了眼。

  西格爾連忙搖手。「當然不是,只是請求支援而已。」

  單雙側身坐起,緩緩將一雙美足伸入高跟鞋裡,然後款款起身,動作優雅但帶了些調皮。

  「好吧,我就挑個小女警給你,反正國家資源是為我而存在的。」

  她說完便走,頭也不回。

  清脆的高跟鞋聲漸行漸遠,西格爾勾起了唇角,滿意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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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中心一間啤酒屋裡,一群正狂歡作樂的人們已經喝得東倒西歪。

  有的人將警帽掛在胯下,有人在禿頭上綁著領帶,最內側的柱子上,有一個警員被手銬銬住了,同僚正把酒往他嘴裡灌。不少人已經接近全裸,繞著桌子唱歌跳舞,還有人醉了後聒噪不已,直抱著酒瓶訴說心事。

  這時,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粗魯的拉開包廂門,朝經過的服務生大聲咆哮。

  「酒呢?再搬酒來!我們今天……」

  他話還沒吼完,就被一個女人拖回去,接著一個響亮的巴掌制止了他的動作。

  之後,那個帥氣的女人回過頭來,臉上掛著難為情的笑容。

  「小姐,對不起,長官他喝太多了,真不好意思。」洪盈維有禮的代替長官道歉。

  女服務生知道在這間包廂待了一整夜的不但是常客,還是這個轄區的警察大人們,所以並不在意。

  「沒關係,我等一下會搬兩箱酒來。」

  盈維向她道謝後,趕忙將門關上。

  這一群即將成為前上司和前同事的人們,個個都是應該身為人民表率的警察,被人看見他們這麼酒後亂性,警察的顏面就丟光了!

  可是,她身為今天這場送別會的主角,只好放縱他們一回。

  方纔才被打了一巴掌的中年男人,這會兒竟像個小姑娘一樣窩到盈維身旁,開始抽泣,長官的形象蕩然無存。

  也不能怪他,身為管理階層,擁有能力出眾又聽話的下屬,是左右他官運前途的重要因素啊!

  「盈維啊,妳不要走嘛--」

  「長官,我明天就要去新單位報到了。」

  「妳一走,我們的績效會差很多的,很少人像妳這麼服從我的命令,要妳做什麼,妳都不曾有怨言……」

  「我就是不想再當老媽子了,請長官接受我調職的事實。」

  「市警局也有刑警隊啊,妳又何必去中央的刑事警察局呢?再說現在沒有人要當刑警了啦,事多錢少陞遷困難耶!」

  「我不在乎,我想當個刑警,全心全意偵辦刑事案件。」盈維說得堅決,什麼人都改變不了她的決定。

  她一面應付老長官,一面照顧喝得爛醉的同事們。

  怪了,今天是她的送別會,怎麼她還沒醉,所有人都倒了?她只好如同過去一般負起照料眾人的責任。

  唉,真是受夠了!

  不過,雖然受夠了,但是她也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大伙像一家人,沒大沒小份外親近的單位。

  只是,她還有未完成的夢想必須實現,不能永遠待在這兒。

  已醉醺醺的長官想起了一件事。

  「可是啊……聽我在刑事局的同期說,那個突然增加的偵十隊,好像很古怪耶。」

  「有什麼古怪,都是為了打擊犯罪而成立的單位啊。」

  他不認同盈維這個說法。

  「偵一到偵九各有職掌,只有這個偵十隊沒有任何限制,雖然屢建奇功,但也闖下不少禍,刑事局局長也管不住這支隊伍……」

  盈維聞言笑了。「沒有限制才好呀,雖然我原先想進追查毒品的偵三隊,卻臨時被改派到偵十隊,不過我相信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祂一定是有所決定,才會讓我到偵十隊表現。」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一定看見了她的努力。

  長官又灌了杯啤酒。

  「不過,同期的和我說,偵十隊的人是魔鬼……」

  盈維搶走了他的酒杯。

  「長官,你喝得太多了,警察就是警察,絕對不可能是魔鬼的,請不要胡說八道好嗎?」

  此時此刻,盈維並不知道,明天她將前去的新單位裡,有著比魔鬼還要恐怖的人們存在。

第一章

  雲朵在天上飄,風在耳邊呼嘯,都市的空氣中有一股說不出是多少種物質混合之後的濃重氣味。

  而正在奔馳的重型機車騎士,生來熱愛這種氣味,安全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一身陽剛的制服,胸前是一線三星的階級章,原單位的臂章已繳回,空著的臂膀正滿心喜悅的等待迎接新的榮耀。

  重型機車在車陣中快速行駛著,之後,一幢舊式的磚紅色建築映入眼簾。

  來到停車場,將機車熄火,帥氣的長腿跨下車,騎士脫下安全帽,雙眼灼灼,像星子般閃閃發光,配上兩道劍眉,她的臉上充滿堅毅。

  是的,「她」。

  方纔被安全帽擋住的是一張女性的臉龐,五官無一不美,唯一的例外是對女人來說稍嫌濃密的眉和英氣的眼,卻正符合她一身警裝的打扮。

  另外,比起平均女性身高還多上十公分的高挑身材,那身制服更讓她顯得威武有朝氣。

  雖然胸前略無大志,但往後一瞧,看來少說有一千匹馬力的美臀,翹得讓人忍不住想輕拍一下。

  髮絲在陽光下飄揚,她滿腔熱血,激動的握緊了拳頭。

  「終於來到這裡,通過重重的考試,我總算來到刑事警察局了!」

  盈維圓亮的雙眼中滿是激動,她從今天起總算如願已償。

  她是為了警察任務而生,最大的使命就是依法維持公共秩序,保護社會安全,防止一切危害,促進人民福利!

  「老爸,你在天之靈安息吧。」她喃喃的禱念著,下一秒,她舉起左手,驚跳了下。「老爸,我趕時間,不和你這個在天上閒閒沒事做的死老頭多聊了!」

  盈維嘴裡叨念著,拔腿就跑。

  她可不想在調到刑事局第一天就被踢回原單位,被前上司和同事們笑個半死。

  一進門,她看見服務台值班人員的胸章後,馬上立正站好,態度恭敬。

  「學長好,學妹第一天來報到,請問偵十隊的辦公室在什麼地方?」盈維一邊問,內心一邊咋舌。

  乖乖,刑事局果然不同凡響,居然是一線四星的警員站服務台,她這個剛畢業沒多久的一線三星小警員,果然來到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原先表情肅穆的男警聽見「偵十隊」這三個字,瞬間驚得目瞪口呆,但下一秒,他咳了聲,趕忙恢復正常。

  「偵十隊在七樓……」他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說著,「出電梯後左轉,最後一間就是了。妳該不會是被災難國女……」

  聽見「災難」二字,盈維綻放微笑,也不理會對方聲音中莫名的顫抖所為何來,旋即打斷他的話。

  「是的,學妹就是為了解決現今社會的諸多亂象和災難而來的,我一定會好好努力,謝謝學長!」

  盈維說畢,馬上往即將闔上的電梯門跑去,發揮瞬間爆發力,努力的鑽進擁擠的電梯裡。

  「不好意思!」

  站在樓層按鍵前的人禮貌的問:「幾樓?」

  「七樓,」盈維笑著回答,充滿驕傲,「我要到偵十隊。」

  瞬間,「七樓」加上「偵十隊」像顆原子彈,使得原本圍繞在她周圍的眾人均往後退了一步。

  盈維好奇的環顧四周,舉目所及,那些人的表情全像看到鬼一樣。

  「怎麼了?我要到七樓,有什麼問題嗎?」

  她這聲輕問一出口,所有人如針般的斥責目光馬上射向站在樓層按鈕前的傢伙。

  「七樓是嗎?我這就按。」他也是被嚇到了嘛,大家幹嘛這樣對待一樣被嚇呆的他呢?

  氣氛無端變得怪異,但盈維天生少根筋,並沒注意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只是興奮的盯著面板上逐漸增加的樓層數字。

  「偵十隊……惡魔的集散地……災難的國度……」

  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細語,她將頭往後一轉,被她目光掃到的人全裝成沒事人一般,眼睛上下左右亂瞟,視線就是不願和她對上。

  盈維只覺莫名其妙,回過頭後咬了下嘴唇。

  「怪了,是我聽錯了嗎?」

  在詭異的氣氛下終於到達七樓,盈維開心的邁出電梯。

  笑意浮上她英氣的臉,她帥氣的左轉後便舉步往前走。

  當電梯門再度闔上,如臨大敵的眾警官、警察們都吁了一口大氣,並且議論紛紛。

  「那個小女警要到偵十隊嗎?」

  「天啊,偵十隊真的征到人了!」

  「關聖帝君保佑我們,別再出事了!」

  「災難的惡魔又要增加一個!」

  「那又是個有災難體質的人嗎?」

  「編制外的魔宮,可怕的偵十隊不要再擴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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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維記得爸爸曾經告訴過她,身為一個警察,當然要當刑警,就像吃魚當然要吃新鮮的海魚一樣理所當然。

  而一個刑警的最頂峰,可以偵辦各種棘手案件的,自然是中央的刑事警察局了。

  若說不緊張絕對是騙人的,盈維看著前方偵十隊辦公室的大門,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就要喊報告時,眼前忽然一黑,強大的衝力讓她被撞飛出去。

  被突如其來撞得頭昏眼花,她只覺背後一陣劇痛。

  「妳沒事吧?」

  「沒事……」就算有事,被人這樣問也無法答是啊。盈維摸了摸充當安全氣囊的臀部,眼中含淚。

  好痛、好痛……沒事才怪啦!

  當她正想好好看看那個罪魁禍首時,一聲嬌斥凌空而至。

  「賴慶國,你怎麼還不走啊?你黑得很刺眼耶!我的眼睛都花了,快點給本宮去查案!」

  「是!」

  右手一鬆,那男人便趕緊跑步離開,盈維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楚。

  她循著方纔那道聲音的來處望去。

  天啊,這是她所見過最奢華的辦公室了!

  不同於老舊帶著壓迫感的辦公室,挑高的天花板上有著一盞美麗的水晶燈,地上是燦爛的拼磚地板,看不見OA辦公傢俱,看得見的全是些類似美術館裡收藏的古董桌椅,而裡面清一色都是美艷的女人。

  「我在作夢嗎?我來到聲色場所,或是模特兒俱樂部了嗎?」盈維退了幾步,揉了揉眼睛。

  這時,一個和洋娃娃一樣的嬌小女警視若無睹的經過她身邊,朝後頭丟下一句,「我去幹架。」

  另一個面無表情的人隨後走出,一樣是朝後頭丟話,「我去下棋了。」

  最後一個則是捂著嘴打呵欠,話全糊成一團,「我去補眠了……啊……」

  盈維被人當成空氣,只能閃到一邊去,傻眼看著眾人經過。

  天啊!她們不是什麼模特兒,是穿著制服的女警,可是裙子全都短得不合乎規定。

  盈維回過神,懸著心往辦公室內一望,和一對鳳眸四目交接。

  手托著下巴,尊貴如同埃及艷後的女人,正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半晌,那女人笑了。

  「進來。」單雙朝門外呆愣不知所錯的人兒輕喚一聲。

  那道聲音似有魔力,不似方才趕人時的威嚇,吸住了盈維的心,讓她像被一股魔力捲進辦公室裡。

  她的腳步沒有半絲遲疑,但站定在桌前後,卻發現那艷麗的女人讓她看得臉紅心跳。

  那眸含淺笑的女人彷彿有一種很強的吸引力,不論男女都會受她吸引。

  「報告長官……我是今天來報到的洪盈維……我原先……」

  盈維結結巴巴,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眼前的上司,她話就說不清楚。

  而她之所以知道眼前美艷無比的女人是上司,是因為她的胸前確確實實掛著三線一星的階級章。

  老爸死時還只有二線二星呢!

  全台灣三線四星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警政署署長,另一個是警大校長,先別說三線三星,次一階的三線二星已是局長級的人物,而那些通常是服務十幾二十年,五十歲左右的老伯伯。

  因此,眼前的女人胸前掛著三線一星,年紀卻輕得不像話,怎麼讓她不驚訝呢!

  單雙勾起唇角,悠然一笑。

  白玉一般的手指輕闔起眼前的資料夾,她站起身子,毫不客氣的上上下下打量著盈維。

  當盈維幾乎快承受不了那目光時,她忽然開口。

  「不必報告了,妳是我挑進來的,我自然知道妳的身家。」她笑靨如花,不怒自威,「我是單雙,今後妳就是我的屬下,任何事都必須聽命於我,明白了嗎?」

  警察和軍人相仿,講究服從長官命令,但對方如此直截了當的說法還是讓盈維吃了一驚,但她沒有遲疑,雙腿一併,朝單雙行禮。

  「明白,長官。」盈維尊敬的說道。

  她相信單雙必定才幹過人,破過許多大案子,才能迅速升到三線一星,定能教她許多辦案的技巧。

  太好了,她來到這兒一定能夠好好學習,成為一個稱職的刑警,讓老爸在天上感到欣慰,以她為榮。

  突然,一聲輕咳引起盈維的注意。

  一名看來十分穩重,制服異樣的合乎規定的冷然女子捧著資料來到一旁,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隊長,我先帶她去辦到職手續,領取臂章。」雖然對於又有無知小羊受害感到頭痛,但靜默既是副隊長,還是認命的說著。

  看著欣喜雀躍的盈維,她心裡想的是不知道這個女孩能不能熬過……十天。

  單雙搖搖手指,眸子一勾。

  「哪,小盈維,這個老處女就是副隊長,名字也很討人厭,叫靜默,以後什麼麻煩事都找她……駁回。」

  盈維還來不及對自己被冠上「小」字發表意見,也還來不及和副隊長打招呼,只見靜默已因為單雙話裡最後那兩字而重擊桌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那這些手續難不成要由您來辦嗎?」靜默硬是頂了回去。

  單雙一臉無可無不可,吹了吹剛搽上指甲油的纖指。

  「妳是副隊長,難不成連這些芝麻小事都不會處理,還要讓我這個隊長勞心勞力嗎?」

  「我就是要處理啊,請您不要擋路!」靜默再也忍受不了,火氣爆發,「難道您不知道您就是害我無法做事的路障嗎?」

  單雙笑意盈盈,欺至面色已然鐵青的靜默鼻前吹氣。

  「妳不明白公務員的命運是取決於上司嗎?」

  「明白是明白,」靜默咬牙切齒,「但我不服!」

  「妳最大的願望就是順順利利的過完公務員生涯,退休時領一筆錢養老,所以最好不要礙著我,小盈維還有重要的任務要辦呢。」

  靜默還來不及出聲教新進同仁別吞進上司的誘餌,但是盈維一聽到單雙這麼說,雙眼像是手電筒被打開,瞬間發亮。

  「請長官交代任務,我一定全力以赴!」盈維喜上眉梢,絲毫沒感覺出其中有詐。

  「喔呵呵呵!這才是我的好部下。」單雙將雙手撐在桌面上,瞥了靜默一眼,視線又回到盈維的臉上,「小盈維,聽好了,我要妳去從事一項極度機密的臥底任務,並且無條件的配合對方,盡量從對方身上挖出所有秘密。」

  盈維拚命的點頭。「是的,我一定不負隊長的期望!」這是天大的機會,她可以好好表現了!

  「好孩子!」單雙讚道。

  「請問隊長犯人是誰?我該怎麼做呢?」盈維已經迫不及待想將對方緝捕到案。

  看著眼前的人兒單純又認真的模樣,單雙捧起她的手。

  「聽著,對方的身世和背景是謎,人稱夜晚的西格爾,是一間高級俱樂部的所有者,曾是頂尖的男公關,至今仍是異色世界裡的帝王。他現在正缺保母,妳給我去應徵,在他身邊臥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盈維用力的點頭,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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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便服搭件牛仔褲,提著行李,拿著地址,在心中記誦著等一下要胡謅的話,盈維站在一棟豪華的大樓前,猜想著對方是什麼樣三頭六臂的傢伙。

  光是根據隊長手上少得可憐的情報,這個名叫西格爾的男人是紅遍大江南北,以玩弄女人為職業的男公關,他就該下地獄了。

  不以惡小而為之,這是老祖宗說過的話。

  所有的罪惡都是罪惡,雖有等級之分,但欺騙人心,並且不知悔改,還擴大規模,增加被害人的做法,絕對不可饒恕!

  老爸生前教導過她,生而為人,要以正直為基礎,誠實為圭臬,俯仰不愧於心的活著。

  西格爾根本不配為人!

  想要親手制裁對方的慾望,讓盈維體內的正義之火熊熊燃燒著。

  她用力的按下電鈴,對講機上的電眼和燈光同時打開。

  「哪一位?」懶洋洋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

  她連忙扯動僵硬的臉,給了個自以為友善,實則兇惡的微笑。

  「我是干先生介紹的全職保母。」盈維刻意溫柔地說著,但心裡只想著等會兒上樓後一定要克制住殺人的衝動。

  安靜了一會兒後,對方才回話。

  「乾哥哥沒和我說過這件事啊。」對講機傳出的仍是慵懶而無力的聲音。

  天啊,一個男人叫另一個男人哥哥,真讓人作嘔!

  盈維忍住想吐的感覺,又將臉湊向電眼。

  她可不能被退貨,不能第一次出任務就失敗,她一定要回報第一天上班就賦予她重責大任,願意相信她的隊長。

  一想到精明幹練的隊長,她就鬥志如泉湧。

  「干先生不想給您添麻煩,所以教我直接來應徵。」她將方纔演練過不止一萬次的話說出口。

  她有把握,只要他肯讓她進門,她一定能馬到成功。

  對方又靜默了半晌,這時,對講機突地傳來一陣哭聲。

  「哇,乖乖乖,小霖怎麼了?妳別光是哭啊……喂,妳是保母對不對?快點上來!」

  盈維勝券在握地走進那扇自動敞開的大門。

  她心裡對著警徽上展翅的金鴿發下重誓,她這一生絕不會輕饒任何形式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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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樓後,盈維推開門,在明亮的日光下,一間偌大的屋子呈現在眼前。

  精緻得像是電視上才看得見的豪華客廳,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她覺得並沒有人在此生活。

  若不是眼前有個正發出震天哭聲,哭紅了臉的娃兒,還有那道正手忙腳亂安撫著嬰兒的身影,她真的會這樣認為。

  那個不停哭泣,用手狂抓自己的耳朵和小臉的嬰兒,以頭髮和身長判斷,應該不超過八個月大。

  內心只一動,盈維便丟下了行李袋,自顧自的將男人肩上的小嬰兒抱過來,往沙發走去,以十分專業的姿武抱著孩子坐下,另一手同時探了下紙尿布。

  「尿布還沒有很濕……請問她上一次喝奶是什麼時候?哇!」讓小女嬰靠在她胸口,盈維一邊拍撫,一邊抬起頭來問,同時尖叫出聲。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嚇呆了。

  眼前的男人真是符合黑暗帝王的稱號。

  過長的黑髮亂七八糟,髮絲間露出的雙眼佈滿血絲,腫脹的黑色眼袋增添了幾許恐怖氣氛,沒有半點血色的頸子和手像是屍塊。

  陰柔的他應該活在暗無天日之處,以免出來嚇壞人!

  西格爾虛弱的左右搖晃,好似正在回想著什麼,但更像站著打瞌睡。

  「大概是我回來後,她喝過一次奶吧……」他不甚肯定的說。

  事實上,他已經兩個禮拜睡眠不足,加上嬰兒號哭造成的緊張感,他已經精神耗弱,有輕微的育兒憂鬱症了。

  而憂鬱症的影響之一,就是智力和記憶力退化。

  盈維的眼神直接表達出她的疑惑。

  「您幾點回來的?昨晚還是今早?」她知道他過的是夜生活,於是這麼問。

  懷裡的小嬰兒哭得只能用淒厲來形容,通常肚子餓的可能性大些。

  西格爾仍搖晃著,幾乎隨時可能倒下。

  「早上七點左右……」

  「她應該是餓了,奶粉呢?廚房在哪裡?」

  行動派的盈維馬上下了結論,她可沒耐性聽一個幽魂吞吞吐吐。

  她最討厭男人一副沒個果決的樣子了,只希望趕快解決問題。

  看嬰兒哭得可憐,大顆的眼淚拚命的掉,小臉紅通通的,揮舞的小手不斷尋找食物,令她不捨。

  西格爾抬起右手往廚房一指。

  「奶粉在流理台上,熱水……」

  「知道了,我自會處理。」

  盈維抱著小嬰兒走到廚房裡,找齊所有要用的東西後,俐落的沖泡奶粉,搖勻測溫,之後替小嬰兒圍上圍兜,再將奶嘴塞進她的小嘴裡,哭聲即刻中斷。

  嬰兒像是餓瘋了,雙手還是捧著、抓著奶瓶和盈維的手,確保食物不會消失,上氣不接下氣的吸著奶,發出好大的吞嚥聲。

  求生本能果然偉哉。

  盈維輕輕的一笑。

  「別擔心,不會有人和妳搶的,妳慢慢的喝,不然會嗆到喔,慢慢喝、慢慢喝嘛……」

  喂小孩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她家是隨處可見的平凡家庭,一點也不起眼,但是她的家裡什麼沒有,人口最多,從小,她就知道怎麼照顧嬰兒和小孩。

  雖然爸爸過世了,但家裡還有爺爺、奶奶和媽媽,而她排行第三,上頭的一兄一姊娶的娶,嫁的嫁,沒搬出去持續佔據家裡的空間也就算了,還各生了兩個孩子,而她下面還有三個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和一個念國小的妹妹,家中總共有十六個人。

  吃飯時就是他們家的打仗時間,煮再多也沒用,小孩子和青少年是永遠吃不飽的大肚魚,每每戰況激烈,誰也不讓誰。

  但是,這裡沒有別的兄弟姊妹會來瓜分小霖的牛奶,她可以不用吃得這麼急的。

  一這麼想,盈維輕輕的擦拭著嬰兒因為喝得太激動而汗濕的發。

  「乖,妳慢慢喝,太急的話等一下會吐奶喔,要是不夠,我還可以再泡給妳喝啊,乖喔。」她溫柔地安撫著。

  突地,一道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

  「好,妳錄取了……我不行了……」

  盈維循聲望去,站在廚房門邊的男人說完最後一個字,就靠在門框上慢慢的往下滑,無力的癱在地板上,不久便發出熟睡的呼吸聲。

第二章

  「醒醒。」

  懷裡抱著一個小暖爐,盈維半夢半醒,感覺有人輕推她的肩。

  沒有意識到對方是誰,倒是自己怎麼會半夢半醒這個問題,先躍進了她的腦子裡。

  她覺得今天真像是在坐雲霄飛車。

  第一天到刑事局偵十隊報到便被指派任務,火速回家收拾行李,十一點站在重要關係人的大門外,約十五分鐘後被他錄取,餵飽了嬰兒,拍出她肚子裡的氣後,便幫她換尿布。

  呵呵呵,她果然沒有看錯,真是個漂亮的小女娃。

  不像睡死在廚房門邊的陰暗男人,小女娃吃飽後十分活潑可愛,雖然還不會坐,但一直扭來扭去,而且不怕生,只要一逗她,就笑得像個小天使,讓盈維覺得之前一進門時看見的那個紅臉的小惡魔只是短暫的虛象。

  盈維陪她玩了一下午,就像放假沒事時和外甥、侄子們玩一樣。

  想到家人們,盈維心中歎了口氣,或許短期內見不到他們,竟然讓她有些記掛。

  不過任務來得突然,為了重要的公事,這點小小私情還是必須犧牲。

  話說回來,臥底任務不是要經過層層關卡,還要作假身份的處理,但這一回怎麼都不用咧?

  小娃娃玩累後就又餓了,為了怕她吐奶,盈維快手快腳的幫她洗了個澡,喂完奶拍拍她的背,嬰兒打了嗝後就想睡覺,她繼續輕拍著小女嬰,沒想到自己也染上睡意,就這麼跟著睡著了。

  盈維仍有些昏沉,耳邊那低柔醇厚的優美男聲又響起。

  「醒一醒,天黑了,妳得起床了。」

  被搖晃得有些火大,不過聽到天黑了,她還是馬上張開雙眼。

  眼前的景象讓她再度受到驚嚇。

  那張去了遮蔽的臉蛋有稜有角,充滿男人味,略長的黑髮亦不再像雜草,反而像絲緞。曾經佈滿血絲的眼變得明亮,卻像無底的黑洞般勾人心魂,原先沒有血色的肌膚,現在看起來白淨透明,比女孩子還細緻漂亮,微薄的唇看來雖有些無情,卻讓人有某種瑰麗的聯想。

  視線再往下移,他敞開的白色襯衫下,是白天時沒有發現的結實肌肉,光是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長褲,藏住了他修長的雙腿。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對方臉上。

  分別來看都已突破滿分的五官組合起來後,更具加乘效應,讓人看了便移不開眼。

  他像山貓一樣優雅,眸光專注而誘人,散發著費洛蒙的體味混合著香氣,足以令人心生邪念。

  身在警界,男人她見得多了,但這麼有性魅力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坐在床邊的西格爾見她看得傻眼,從容的一笑。

  「怎麼,看呆了?我這個人是有對價的,小保母,再這麼看我,我就要妳付出代價喔。」

  他的話十分刻薄,和溫柔的外表及舉止很不搭調。

  盈維一搖頭,下意識的抱緊了小嬰兒。

  「你是誰?」

  會出現在這問屋子裡的人是誰,她很清楚,不過,她無法將眼前邪魅的男人等同於今天中午那個昏睡過去的男人。

  他眸光閃動,濃密的睫毛好似孔雀的羽翎,搧呀搧的。

  「所有人都叫我西格爾。」他頓了頓,靠近了她幾分,看她警戒的縮了縮,他開心的笑了,「原本想要妳稱呼我主人,不過看在妳表現得這麼可愛份上,妳也叫我西格爾吧,小保母。」

  盈維瞇細了眼。什麼小啊小的,他以為他是誰啊!

  「我有名有姓,不要小保母、小保母的叫。」

  她打幼稚園起就比一般女孩高得多,加上選了個硬漢作風的行業,小來小去不是她的風格,她聽得刺耳。

  西格爾微微一偏頭,狀似不解。

  該怎麼說呢?只要是女人,甚至部分男人,都應該被他電得動彈不得,而不是恢復得如此迅速。

  「怎麼,妳話不說完,也不自報姓名,我除了叫妳小保母……」

  「我叫洪盈維!」

  話一吐出唇,她就想咬舌自盡。

  這下可好,她居然在敵人面前自曝身份,前來臥底還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她真是蠢到家了,丟盡了警察的臉!

  看見她的臉上明顯有著後悔的神情,他的眸底幾不可覺的閃過一絲笑意。

  如果可愛有等級,那麼,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愛。

  單雙果然依約找了只能幹但是倔強的小斗魚來幫他忙。

  「喔,妳叫盈維啊……小保母,我們該走了。」西格爾笑著道,雙手一伸就要拉人。

  可是盈維動作更快,揮開了他的手。

  「喂,你別碰我,也不准再叫我小保母。」

  她並非在意男女授受不親,是因為對方是個男公關,搞不好和千人騎萬人壓的男娼沒有分別,不知道乾不乾淨,她才不要讓他碰呢!

  「也對,小保母這個稱呼的確不登大雅之堂,得另外取個名字。」西格爾不以為忤,一面笑著,一面把已被吵醒,睜著一雙骨碌大眼的小女嬰抱進懷裡。「小霖,妳說叫什麼名字好?叫舒馬克還是伊文呢?」

  盈維一聽,瞪大了眼。

  「別隨便替我取那些古怪的洋名,我非常不喜歡,請連名帶姓的叫我。」

  西格爾轉過頭來注視著她。

  「那可不行,中文全名會使人有如置身真實世界,不能給人一種夢幻的感覺。」他的語氣認真又嚴肅。

  盈維尚未完全清醒的腦子此時感覺出些許異狀。

  「為什麼要給人夢幻的感覺?」

  西格爾笑了笑。

  「妳居然還問我為什麼,乾哥哥沒告訴妳嗎?算了,我再說一次好了,妳除了當保母,還得來店裡幫我忙,因為這個孩子不能離開我的視線。」西格爾舉高小霖,逗得她呵呵笑的同時輕輕地說著。

  店裡?不會是指俱樂部吧?

  「幫什麼忙?」盈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西格爾扳起她的下巴,左瞧右看,有些呆滯的她則是忘了反抗。

  「依妳英氣的長相和身高,還有那個電動馬達臀,妳一定會很受客人歡迎的。」

  沒能細想對方怎麼看得如此仔細,如同聽到噩耗的盈維眼前一黑。

  配合他所有的需求,待在他身邊取得他的信任,連他穿什麼牌子的內褲都要知道,然後挖出所有的內幕消息,將客戶名單弄到手……

  想起隊長對她下達的指示,她雖然很想抓緊正義天使的火焰劍,可是,惡魔似乎不打算放過她,要她下海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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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啊!

  盈維心頭千念萬念,很不幸的,車子在夜色中奔馳了幾十分鐘後,停在地下停車場時,她已經不能再當只鴕鳥了。

  她剛才幾度想跳車,但一想到這趟任務絕不能失敗,她只好將手指從門把上移開。

  但是再不開口,事情就無可挽回了……

  「可不可以不要啊?」盈維低著頭問道。

  這種軟弱的語氣讓她抬不起臉來,但是,她不想毫不掙扎的讓事情往那個方向發展。

  就算沒有學歷,要賺錢也可以靠勞力,只要願意工作,就不用煩惱沒有工作,出賣靈肉是最最不要臉的方法。

  她打心底看不起不尊重身體髮膚來自父母的人,不可能願意成為其中一個的。

  西格爾看著正天人交戰的小女人。

  真是正直得不懂得轉彎的小斗魚,她一定是在觀念極為正確的家庭中長大,光是這樣就已經嚇壞她了。

  不過理解歸理解,他沒有同情她的打算。

  「不可以不要,小霖得在我身邊,妳必須跟著我們。」西格爾簡單的道。

  盈維抬起頭。「我可以和你們在一起,不過,我不想接觸那方面的工作,在一邊看就好了。」

  他搖搖頭。

  團體生活有一種無形的東西最為重要,身為經營者,他太清楚那種東西如果毀了,俱樂部很快就會瓦解。

  「不可以,如果妳不參與,但用旁觀者甚至批評的眼光在一邊看著,不用很久,氣氛就會變得很奇怪,所有的公關們都很敏感,客人也會感覺不舒服,如果要待在俱樂部裡,就必須完全融入,這也是我當初開給乾哥的條件。」西格爾清楚的說著。

  盈維仍不死心。「那我帶小霖回家去,俱樂部太吵了,不適合她……」

  「俱樂部有一間專屬的隔音室,不會吵到她。」

  「店裡很多人抽煙,二手煙會影響幼兒腦……」

  「放心,我買了兩台醫療級的空氣清淨器擺在房裡,而且總空調也有濾淨功能,我經營的是高級俱樂部,不是那種煙霧瀰漫的小酒店。」

  「那我待在房裡陪她,一步都不踏出去。」

  「不可以,這麼做會讓別人更不舒服,好像妳嫌惡他們似的。」

  「可是……」

  「沒有可是,要不然妳現在就辭職,我可以馬上找人取代妳。」

  他狠話一落,盈維雖然委屈,但再也沒有說話。

  西格爾滿意的一笑。

  這就是為什麼他要找單雙幫忙的原因,這種小公僕不像一般人,不知有多認命呢!白天是小保母,晚上小霖睡著後,還是個免費的人力。

  「下車吧,把小霖抱出來。」

  盈維認命的抱著小霖,跟在西格爾背後,拖著腳走進電梯。

  她多麼希望電梯永遠不要到達目的地,但她也知道,這注定了只會是個希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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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邊一排是身著正式西裝的英俊男人,右邊一排是穿著華美套裝,粉妝玉琢的美麗女人,還有眾人身後的服務生和內場工作人員,一看到西格爾便齊聲大喊。

  「校長早安!」

  早安,是屬於他們這種夜生活的族群對於夜晚來臨的致敬,晚安,就留到天亮的那一刻再說吧。

  站在一大群俊男美女之中仍然鶴立雞群,出眾的西格爾瀟灑的走進俱樂部,好似君臨天下。

  他對於手下公關們的配合,揚起滿意的笑容。

  「同學們早安,『男女亂愛學園』晚上八點準時開課,今天走的是專業職場風格,很高興大家都按照dress  code來上班。」

  跟在後頭,抱著小嬰兒的盈維,打從出了電梯門之後就不敢或動。

  小霖是聽慣、見慣了,也沒嚇著更沒哭,但盈維看著排場驚人,有男也有女的公關陣容,還有與其說是俱樂部不如說是皇宮的氣派大廳,她的下巴幾乎掉下來。

  一眼望過去,繁複的裝潢和隔間,讓人看不清此處的大小,但感覺得出這層樓肯定全是俱樂部所有,而方纔她看過大樓的外觀,所以這兒起碼有兩、三百坪。

  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雖說是正直清白,但現今這個社會就是笑貧不笑娼,一個俱樂部居然能有如此規模!

  而且,她從今爾後再也不能說自己正直清白了啦,明明身為執法者卻知法犯法,她、她、她為了工作犧牲太大了!

  西格爾回過頭來,看見的是一幕可愛的景象。

  一隻被逼到牆角的小斗魚,用色彩斑斕的魚鰭緊緊抱緊呵呵笑的小海豚。

  在眾人好奇的眸光下,他朝盈維伸出手。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一陣無言的騷動氣氛便漾了開來,盈維再粗神經,也能感覺到四面八方射來的敵意。

  對,敵意,想扒光她,摸清她底細的敵意。

  她怎麼有一種置身於後宮的錯覺?

  「過來,小保母,我幫妳介紹一下。」西格爾笑道。

  他很明白這種舉動會造成什麼效果,不過,他很樂於這麼做,讓這隻小斗魚隨時繃緊神經,看來,他接下來的日子都不會無聊了。

  盈維緊緊抱著小霖走上前去。

  「別叫我小保母,我說過我有名有姓!」無論如何,這一點是必須堅持的,因為這是她老爸為她取的名字。

  他只是回以一笑,牽起她的手。

  「各位同學,她是法洛,小霖的專屬保母,人手不夠時就兼職幫忙。班長、副班長過來幫她換個裝吧。」

  盈維正打算拒絕接受那個奇怪的洋名,但西格爾說完後便抱走小霖,快步離開。

  「喂喂,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啊!我還沒答應呢……喂,你們別靠過來啊!」

  幾個穿著西裝,看來有些怪異的男人,不顧盈維發出驚呼,團團包圍住她。

  「喂,不准碰我……西格爾,救我啊……你們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氣了!」

  西格爾聽著後頭傳來的尖叫聲,一抹笑意不由自主的浮上他的眼。

  沒有道理,但是他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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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八點,夜還不算正式開始。

  男女亂愛學園俱樂部裡,眾公關們正忙碌著,有的發簡訊和e-mail給客人,有的利用開始營業前的空檔補妝、打扮,等著呈現出最好的一面,有些新來的公關則在幹部的指導下,學習如何接待客人。

  至於廚房內更是忙翻了天,從傍晚六點開始到凌晨五點結束營業為止,要應付客人們所點的美酒和佳餚,和戰場沒有兩樣。

  在一間隱藏的豪華辦公室裡有張嬰兒床,上頭的絨毛掛飾正不停旋轉,而床上的小嬰孩也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兒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城市閃爍的夜景盡收眼底。

  唯一的一張黑色辦公桌後,西格爾正凝神沉思。

  這時,叩門聲響起。

  「進來。美穗,小保母打扮好了沒有?」

  被稱為美穗的是個體態嬌小,臉蛋柔美的女人。她走到辦公桌前,將捧著的報表交給他。

  「那個小保母掙扎得很厲害呢,好不容易才被制住。她是干先生的人嗎?乾陽堂何時開始收女打仔了?」美穗托著腮問道。

  西格爾翻閱著財務報表,笑意不減的說:「她不是乾陽堂的人,乾哥哥或許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美穗聞言,原本輕鬆的表情倏地變了。

  「那她是誰?」

  西格爾見問,放下報表往背椅一靠,十指交叉,柔柔的笑了。

  「咱們做的是正當生意,既沒提供性交易,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過是賣賣酒,陪客人玩樂而已,無論她是誰都無所謂,不是嗎?」

  美穗咬了咬唇瓣。

  「老闆,你就是太沒有警覺心了,放一個不知來歷的人在身邊,如果她是條子怎麼辦?白道有時比起黑道更糟糕。」

  西格爾若有所思,微微一笑。

  在他的幾個幹部中,以美穗最為厲害,不但抓得住客人,帶得動公關們,連這種事也十分清楚。

  「男女亂愛學園是不沾鍋,只要不觸法,就不用怕白道,至於黑道,我想沒有人惹得起乾陽堂吧,有什麼麻煩丟給乾哥哥就好。」西格爾說得泰然自若。

  然而美穗並不這麼想,還要說話時,叩門聲再度響起。

  「進來。」美穗代西格爾開口。

  幾個臉上不約而同掛了彩,但衣著勉強還算整齊的男人們拖著一個始終低著頭的人兒走了進來。

  西格爾挑眉看著她。

  「小保母,把臉抬起來。」

  聽著那說有多輕浮就有多輕浮的完美男聲,盈維忿忿的抬頭,眸光訴說著有多麼想宰了眼前的男人。

  「這算什麼?」盈維絞著身上的衣物,咬牙切齒的問。

  西格爾給了她一個悠然的笑。

  「很適合妳不是嗎?我的眼光果然沒錯。」

  盈維衝到辦公桌前,知道自己不能攻擊重要關係人,只好把氣出在辦公桌上,所有桌上物品全飛離桌面十公分,顯示出她有多憤怒。

  「我又不是男人!」

  看著身上的三件式西裝,盈維的火氣前所未有。

  被說男孩子氣、男人婆不是一、兩天,但被人換上男裝,打扮成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終於搞清楚那幾個「男人」奇怪在哪裡,「他們」全是女的!

  而剛才被人硬按著上妝時,她又發現那個「女人」絕對不是女的,「她」有喉結!

  太可怕了!這間俱樂部是怎麼回事?有男有女就算了,居然有男人假扮的女人和女人假扮的男人,她光是想就頭皮發麻,腦子裡一團混亂。

  西格爾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濃眉大眼,換上男裝後英姿煥發,又圓又翹的臀部讓她的長腿更加完美,氣紅了臉卻反而增添幾分俊秀,不用多加強調,自然而然帶著一股氣勢的盈維。

  她是個英俊的麗人。

  好有趣啊,這隻小斗魚更有味道了!

  「妳不覺得這樣更適合妳嗎?比起當個公關小姐,妳更適合當男公關,不是嗎?」

  西格爾玩笑一般的話語讓盈維眼前一片紅。

  「我才不要當牛郎!這個社會是怎麼了?男不男,女不女,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啊!」這個時代性別錯亂已經是常態了嗎?盈維無法不在心中如此尖叫。

  西格爾又揚起電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長指輕搖。

  「非也、非也,我們不是牛郎店,不賣肉的,妳是第三性公關,男裝麗人很受女孩子的歡迎……」

  西格爾話還沒完,就被迫終止。

  因為盈維勢若雷霆的一躍,翻過桌面,單手掐住他的咽喉,手腳並用鎖住他所有可能的動作。

  兩雙英武的眸子相對,近得能感覺到彼此濕潤的呼吸。

  她也不管後方傳來眾人的驚呼,冷冷的沉聲道:「我不是男人,也不是變態,死都不要這麼穿。」

  西格爾一臉無可無不可。

  「那妳要穿女裝嗎?」

  盈維氣得不知該說什麼。

  「那妳要辭職嗎?」

  她的臉色更是難看。

  「別瞪我嘛,小保母,請、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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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5 12:18:52

第四章

  忙碌的日子又過了三天。

  貪戀著棉被,盈維向來不否認她愛睡懶覺。

  而且保母的工作之中還交錯著俱樂部裡的工作,她的疲倦顯而易見。

  雖然也是將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分成三等份,但她除了睡覺之外的時間幾乎都在工作。

  才沒幾天,她已經快搞不清每一天該從幾點開始了,夜生活讓她的生理時鐘大亂。

  早上約五、六點入睡,下午一點醒來開始照顧小霖,餵奶、陪她玩、替她洗澡,七點出門前去男女亂愛學園上班,然後週而復始。

  晚餐通常在俱樂部解決,下班後便帶些食材回家,在家裡如果餓了,她就弄些簡單的東西來吃。

  幸好房子有鐘點傭人來打掃,每週三次,她不至於還得身兼女傭。

  西格爾像是個大少爺,再簡單的家事都能難倒他,難怪他會急著找保母,連想也不想就錄用了她。

  為了讓小霖跟正常的寶寶一樣生活,早上到中午這段時間,西格爾會強打起精神,陪伴剛睡醒,精神百倍的小霖玩耍。

  小嬰兒受不得冷落,身旁的大人稍一分心,便耐不住寂寞哭鬧,而小霖又是特別喜歡有人陪伴的孩子,所以他們倆只有輪番照料。

  盈維原以為會因為這樣而減少和西格爾的相處時間,失去探查他的機會,但由於她在男女亂愛學園裡算是他的助手,兩人幾乎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所以作息時間錯開並不是問題。

  盈維又在床上滾了一圈,神思有些恍惚。

  雖然她還是不贊成西格爾這種為人加油的做法,但是,幾天來的近距離接觸,她感覺得出他的確是個溫柔的男人。

  那是彷彿無邊無盡,不論對象,沒有差異的溫柔。

  如果溫柔和愛是無價的,那能用金錢來交易的溫柔,究竟該以何為名?

  詐欺取財?

  雙方都是明白分際的成年人,你情我願,並未虛假欺騙,應客人的要求而呈現的情感,能以詐欺為名嗎?

  妨害社會善良風俗?

  不涉及色情交易,又不是脫衣陪酒,雖然店裡有表演,但無論是反串秀和歌舞秀都是一時之選,現在的電視節目有時低俗更甚呢!

  虛情假意?

  這就不是法律層面的問題了,而且,又回到事情的原點,這是樁買賣啊,賣方要負責任,難道買方就能將責任撇得一清二淨嗎?

  男女亂愛學園的特別,讓它不但在法律的邊緣游定,也在盈維是非對錯分明的主觀認定中無法定位。

  因為無法以這些罪名概括,盈維更是不明白西格爾這個男人。

  他在人前人後的差異不大,簡單的來說,他是個不拒絕也不追求的人,所以在公關這個場域裡,他得心應手。

  會來俱樂部的人有百百種,而他們都有目的,負責回應的西格爾只要能察覺他們的想法,然後巧妙的提供他們要的,就大功告成了。

  有一方主動發球,而西格爾只是接下它而已,不多不少,他從未踏過那條不道德的線。

  在性和愛都有如速食的年代,比起那些輕易承諾,然後一轉身便隨手捨棄的人們,他還真是個有原則的男人。

  如果他再沒原則一點,男女亂愛學園就會觸法。

  若是如此,或許事情還容易些,她也就不至於那麼煩惱了。

  說實在話,假設她不是警察,在她的觀察中,男女亂愛學園還比較接近遊樂園和心理諮商室兩者交界。

  能將俱樂部經營成這種模樣,西格爾的強烈信念是絕對因素。

  為人加油……他又不是神,真的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太多的疑問,盈維全都找不到答案。

  不過,因為深深在意,所以一大堆疑問的泡泡從心海底部冒出,愈來愈漲大,然後在海面上爆開,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衝擊著她,讓她無法平靜。

  她無法不去想西格爾。

  他無時無刻綻放的溫柔笑容,不知道能否被人獨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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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小霖斜倚房門的西格爾,看著盈維在床上翻動,發自內心的笑溢滿整張臉。

  「妳醒了。」

  被正主兒抓到,盈維迅速翻身而起。

  「中午了嗎?我馬上起來。小霖餓不餓?」

  看著她倉皇失措的模樣,他逕自來到床畔坐下。

  小霖心情正好,伸手抓盈維的頭髮,他看了不由得一笑。

  「妳睡前喂的那瓶奶她全喝完了,現在好像還不太餓。妳不用趕忙起床,我只是經過妳的房間,發現妳門沒關,所以過來看看。」他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今天休假,晚上不用上班,怎麼不多睡一點?」連日來增加的睡眠已足夠他偶爾一天不睡覺了。

  光聽這話,盈維真搞不懂究竟誰是老闆,誰是保母了。

  西格爾是個溫柔過了頭的男人,被他如此對待應該很開心,但隱約的不悅卻反常的浮現,扎得她不愉快。

  「不睡了,小霖交給我吧,你去補個眠。」不知道心情為何起伏,盈維決定用忙碌讓自己別再多想。

  她不想像個小女生,心裡一團亂,把自己累個半死。

  向前走,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要大步大步向前走,連爸爸死的時候,她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妳睡飽了?」他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興味。

  她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夠了,現在都一點半了,比平常睡得還多,倒是肚子餓得先解決。」

  像呼應她的話,肚子正巧發出好大的咕嚕聲,她難為情的搔了搔頭。

  他眸光流轉,為了她的直率而笑了。

  「不如我們去外頭吃飯吧,順便走走,幫妳添購些衣物,老穿俱樂部裡那幾套應急的西裝也不是辦法。」

  好久沒有接觸到正常的世界,盈維大大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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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小嬰兒,坐在昂貴柔軟的沙發上,盈維面對眼前的情況,只覺得整個人極為不自在。

  坐在她身旁,西格爾依舊慵懶溫文,用點頭和眼神決定著一套又一套的衣服,而被店員不停送進VIP室的各類型衣物,在這樣不停的挑選下,被留下的已經掛滿兩個衣架。

  領帶和配件那類的東西則是用木盒陳設,一盒盒地送進來讓他過目。

  打從踏進這間精品店,盈維已被「零」這個數字轟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瞥見木盒中一對袖扣的標價,居然是五位數。

  別鬧了,那對袖扣竟跟她一個月的薪水差不多!

  而店經理一看見西格爾出現,便熱情的迎上來,態度有禮得近乎誇張,她看得出來,對方的眼裡閃現著「$」符號。

  三面鏡子圍繞的VIP室,銷售員人忙著將衣飾拿進來,店經理則不停的向西格爾解說這是什麼牌子的新裝,這又是哪一個設計師的作品。

  簡單的說好了,盈維覺得像聽著火星人對話,沒半個字有概念。

  那一連串聽來嘰哩咕嚕的歐洲品牌名稱,只讓她有種鈔票滿天飛的感覺。

  而且,她很少對巧克力和甜點失去興趣,但桌上那些一看就知道貴死人的小點心,她連碰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那些精美的杯盤萬一被她失手摔破了,她不知道賠不賠得起。

  一個小時前,她也是這麼吃著法國菜,因為太過緊張而食不知味。

  西格爾在這兒如魚得水,她卻如臨大敵,無法喘口大氣。

  相較於他的大手筆,買起精品面不改色,盈維深深感覺到平民的小家子氣啊。

  好險體貼的他在出門前挑了套中性且有品味的衣服給她穿,要不然她現在可能會想逃出去。

  感覺得出她的不安,西格爾偎在她耳際輕聲問:「怎麼了,有哪件衣服不喜歡嗎?」

  平常會有專人送服飾配件到家裡供他挑選,但因為男女亂愛學園每夜有不同的主題,服飾也要因之配合,所以今天來店裡就是為了一次補足。

  西格爾完美的聲音像羽毛輕輕滑過盈維的耳膜,兩人靠得極近,他大大的手掌貼在她的腰上,像少年般熾烈的眸光凝視著她,不讓她逃避。

  盈維只覺耳邊轟然作響。

  她已經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因為那些數字還是他的魅力而腦子裡一團混亂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

  「不是不喜歡,而是……」看了一眼恭立在面前的店經理,她不好意思直言太貴,於是婉轉的道:「太多了,很重,拿不回去的。」

  她向來是拿多大的碗便吃多少的飯,從來不透支消費,今天這麼一大筆開銷,已經在她能夠決定的範圍之外。

  西格爾早已料想到這一點。

  「放心,店方會幫我們送回家。」得到店經理忙不迭的點頭,西格爾又是一笑,靠在盈維耳際輕聲說:「算是謝謝妳來幫忙我,別擔心價錢的問題。」

  又輕又柔的聲音能讓人沉醉,不過盈維只沉迷了三秒,就抓回飛遠的理智速速搖頭。

  雖然是為了正義而來,但她可是個臥底警察,不值得他感謝啊。

  「可是、可是這實在……」

  「沒有那麼多可是。」西格爾語氣強硬。

  「但是……」她還是無法坦然的接受。

  「也沒有但是。」

  「不過……」盈維仍掙扎著。

  「只要說喜不喜歡就好了,妳這樣會讓我很難過,好像我挑的都是一些妳討厭的東西。」西格爾嘟著嘴道。

  正和內疚拔河的盈維僵了三秒,之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算是撒嬌吧?她無法不這麼想。

  他,西格爾,夜晚的皇帝在撒嬌耶!難以想像這種男人會像個等著被稱讚的小男孩一樣撒嬌。

  「俱樂部裡的客人如果看到你這樣,肯定會幻滅,哈哈哈……小霖,妳看,我們一起羞羞他。」

  西格爾仍笑得柔和,「嘲笑過我了,衣服就得收下,我說過,我的一切都是有對價的。」

  那帶著笑意的低語太讓人著迷,盈維心神一蕩,無法再說出拒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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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突然,西格爾和盈維在店經理的恭送下走出精品店不到半個小時,還打算四處走走,滂沱的雨勢打斷了他們的優閒計畫。

  天色似乎很快的暗了下來,掩天蓋地的雨聲像快節奏的巴西鼓樂,從天空落下的雨水濺起白色的水花,在膝蓋的高度漫成一片煙霧。

  西格爾抱著小霖,盈維則撐著傘,快步在他身邊走著。

  世界彷彿變了形,水幕是區隔,大傘底下是只屬於雨人的另一個空間,不容他人侵入。

  由於小霖一個下午均興致高昂的看著新鮮的事物,這會兒正累得偎在西格爾胸前沉睡,完全沒被驚醒。

  他分神向旁邊一瞧,發現雨水打濕了盈維半邊的衣裳,淋濕的發貼著頸子,怕別人淋到雨,卻不顧自己一身濕。

  「盈維,妳多遮自己一點,身上都淋濕了!」西格爾輕輕喊著,語氣中有無法隱藏的溫柔。

  聞言,注意力分散在雨傘和地面水坑上的盈維一驚,心頭突然小鹿亂撞,讓她差點連傘柄都抓下穩。

  這是他頭一回喚她的名字。

  除了初次見面時,他復誦過她的名字外,工作時他都叫她法洛這個洋名,而私下無人時,他都直接以「妳」來稱呼她,從來沒有用那好聽的,有如惡魔召喚的聲音喚她的名字。

  他的聲音能讓人忘了自己是誰。

  她第一次因為別人的呼喚而激動莫名,這個陪伴了她二十三年的名字,好似有了生命。

  「沒關係,你的車就在前面不遠了。」強自壓下心海的洶湧波濤,紅透了臉的她佯裝鎮定的說著。

  然而西格爾已發覺她紅艷的臉龐和害羞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也跟著心跳加速,看著她,他迷惑了。

  「那我們用跑的吧。」

  「好。」

  她慌忙的點著頭,便跑了起來,而他也大步大步的向前跑,兩個大人抱著小嬰兒,在雨中邁步。

  水花飛濺,大雨下斷灑落,她緊緊的跟著他走。

  這段路好長,但又好短。

  明明知道任務一結束,她將和他形同陌路,但很矛盾的,她突然有一種留戀的感覺。

  她不想失去這個男人溫柔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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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內不停的增溫,盈維怦然的心跳聲讓她羞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從未有過的情感不停的湧現,她既想看著他,又不敢看向他。

  西格爾的魔力,她終於體會。

  在男女亂愛學園中,那些男男女女對他的癡狂,她都當成是一種病態。

  雖然,屬於黑夜的西格爾反常的散發出太陽般的熱力,但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人人都愛美的事物,喜歡猛男不算過分,更何況西格爾的俊美程度可比頂級保養品,沒有人不想多看幾眼,以保養眼睛。

  但狂戀到失去理智,像青少年的偶像崇拜一樣虛幻不實,不是她的風格。

  她不喜歡那種虛幻的感覺,但她現在飄飄然,失去了批評那些人的立場。

  盈維胸口一陣又一陣的痛,無法大口呼吸、喘息。

  一想到他的柔聲叫喚,她便渾身躁熱。

  好難耐,她像快要死掉一樣。

  與其說不喜歡,倒不如說這種陌生而奇異的感覺令人恐懼,像坐上不知方向,沒有終點的雲霄飛車,她沒有辦法保持一貫的冷靜。

  想著這些,盈維滿臉赤紅。

  輕拍著小霖,感覺她已沉睡後,盈維小心翼翼的將她放進嬰兒床,然後將護欄立起。

  那些揮不去的念頭一直在她腦子裡翻攪著,她混混沌沌的轉過身,頭昏腦脹的往外走。

  真是令人手足無措,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突然間,她和一雙透澈的眸子相對。

  「妳怎麼還沒去洗澡?」

  熱熱的蒸氣從西格爾身上冒出,剛離開浴室的他裹著浴袍,看向仍穿著濕衣的盈維,因為太過驚訝而語氣低沉。

  「妳會感冒的。」

  頭已經很暈的盈維,因為他沉重的低音而更加覺得天旋地轉。

  她想逃,逃離令她心律不整的他,但她移不開目光。

  「小霖餓了,我想先餵飽她。」

  方纔在回來的路上,小霖餓醒後哭了好久,事有輕重緩急,她不捨得讓那可愛的娃兒餓肚子,而且她一點都不冷,她好熱。

  西格爾眸子一凜。

  她的聲音是很自然,但雙眼晶瑩似含著水光,臉色潮紅。

  總是英氣逼人、目光冷銳的盈維,鮮少露出如此輕軟而又縹緲的眸光,讓他心口揪緊。

  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臂,不理會她的驚慌,大手逕自往她額上一探。

  「該死,妳在發燒,好燙!」

  西格爾的咒罵聲讓盈維頓時沒了力氣,腳一軟,再也無力支撐身子。

  但在她倒下前一秒,她已被他打橫抱起。

  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著,她無法不掙扎。

  他的氣息包圍著她,讓她快窒息了!

  「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西格爾故作沒聽見她的命令,質問道:「剛才不是教妳先去洗個澡,牛奶放著,我會先洗好澡出來喂小霖,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雖然已經是夏天,但夜裡還是有些寒意,何況他們還淋了雨,連他都有些受不住,她居然不多關心自己一點。

  盈維的心中更加紊亂。

  天啊,她快受不了了!

  「我很壯的……不過是淋一點雨而已……別鬧了,你先放我下來……」盈維繼續掙扎著,語下成句。

  「不放,妳站不穩。」

  在西格爾單方面否決盈維的意見時,他已經來到浴室,將她放在浴缸邊,並替她打開水龍頭,沒一會兒便放滿熱水。

  「快點進去洗澡。」

  他站在一旁要求著,盈維覺得她要是熱得馬上融化也不奇怪。

  「你……請你出去。」

  「萬一妳昏倒會淹死的,我在這裡陪妳。」西格爾說得天經地義。

  盈維聽了,差點真的昏過去。

  他不在乎,但她在意啊!她可是個女人耶!別說男人了,她長大之後,就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裸體過。

  「不要胡說八道,我、我不要。」盈維羞澀難當。

  西格爾皺了下眉,想了一會兒,作出最大的讓步。

  他拉上浴簾。「這樣可以了吧?」

  什麼叫這樣可以了吧?他不會想在一簾之隔外「聽」她入浴吧?

  一想到清洗身體的私密水聲會一點不漏的傳進對方耳裡,個性保守的盈維體內熱度更為飆升。

  「這樣不好,我不習慣,你還是出去啦……我沒有發燒到神智不清啦!」

  而且害她發燒的不是淋雨,而是他西格爾!盈維難為情的沒有說出口。

  他皺眉,不願接受,但一想到兩人若僵持下去,盈維只是繼續受寒,他只好再度讓步。

  「好,我可以在門外等妳,不過我每次叫妳,妳都要回應我。」

  這比起他在簾外直接聆聽她入浴的情況好上一百倍,盈維不迭的點頭。

  「我知道啦,你快點出去就是了。」她雖說得不情不願,但心裡卻有種莫名的甜。

  聽見門被帶上,盈維用最快的速度脫掉衣服,決定用最短的時間洗完澡,身為女人的羞恥心讓她並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這種事。

  「盈維,妳……」

  「你性子怎麼這麼急啊!我才離開你的視線沒有三秒耶!」腳才剛踏進浴缸的盈維慌忙地應道。

  門外傳來他刻意壓抑的悶笑聲。

  她窘得趕緊將身子沉進水裡,閉上眼假裝沒有聽到,唯一的心願就是將他的存在感抹去。

  很可惜,西格爾的存在感是那麼強烈,根本讓人無法忽略。

  「妳洗到哪裡了?」

  他玩味的問句又讓盈維腦子裡轟隆作響。

  他、他在問什麼?這種事情能向人報告嗎?

  「不要你管啦!」盈維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面胡亂應著西格爾每十秒一次的問句,一面忙亂的洗著澡。

  她什麼都無法思考,但是,有一種幽微的心情發酵著。

  她偷偷欣喜於西格爾的溫柔,因為,不需要任何條件,她便能嘗到這醉人的滋味。

第五章

  「三十八點八度。」西格爾斜坐在床沿,看著耳溫槍,帶著責怪的語氣道。

  還不是你害的。盈維羞得在心底抱怨。

  「我睡一覺就好了。」

  或許是剛才吃了藥,盈維有些昏沉沉的,覺得自己像坐在鞦韆上來回擺盪著。

  西格爾無奈的一笑,撥開她額前的發,將退熱貼貼上她的額頭。

  「別說得妳像是個棄兒。」

  盈維聽見這奇妙聯想,張開了原本因睏倦而閉上的眼。

  他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不覺得我是棄兒啊,生病了本來就要睡覺,睡一覺起來,什麼病都會好了。」

  他不語,許久,久到她快要睡著時,一聲歎息又令她張開眼。

  西格爾的神情有些空茫。「小時候,我最討厭生病了。」

  那含著哀怨的語氣讓盈維心如針扎,隱隱作痛。

  「為什麼?我倒很喜歡生病,除了不用上課,還可以不用和兄弟姊妹分享老爸或是老媽。」

  盈維的思緒回到遙遠的過去,不由自主的微揚起嘴角。

  爸爸、媽媽加上爺爺、奶奶,他們七個兄弟姊妹平均分到零點五人多一些,但只要一有人生病,為免災情擴大,生病的孩子一律住進隔離的房間。

  所以,每當她生病,就能和爸爸、媽媽獨處了,他們眼裡、心裡只有她一個。

  看著盈維的神情,西格爾的思緒也回到過去。

  「妳真幸福,生病了就能獨佔爸媽。」他不由得感歎道。

  盈維追逐著他的目光,覺得自己意外的闖入了一個秘密空間。

  「為什麼這麼說?你生病沒人陪嗎?」

  西格爾點點頭。

  「我爸媽各有事業,很忙,忙到有時間生孩子,卻沒時間養孩子,大我七歲的姊姊,打從我有記憶時已經在住宿學校就讀,而我,泰半的時候都是和雙胞胎妹妹在一起。」

  盈維不由得抬起手,輕撫他的容顏。

  他的眼神、表情無一不訴說著一件事--

  「你很寂寞嗎?」

  西格爾聞言淺笑。「不會,有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從在媽媽肚子裡就陪著我,我並不寂寞。」

  盈維皺起眉頭。「你在說謊,你看起來好寂寞。」

  她不喜歡被敷衍,更不喜歡被西格爾敷衍,而且,好不容易才聽見他提起自己的事,她想多聽一點。

  不是因為想查案子,而是私心想更瞭解他,進入他謎一般的生命……

  神秘的西格爾,她無法不好奇的男人。

  在柔和昏黃的燈光映照下,他從容的一笑。

  「真的,我並不寂寞,爸媽也是為了家族的事業而忙碌,他們有很重的責任,我也知道他們愛我,只是他們必須時常飛來飛去,不方便帶著我和妹妹,我很明白,只是,人一生病,感情就會變得脆弱,變得很想要他們陪伴……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睡在病房裡,那個時候,我才會覺得好寂寞,好悲傷……」

  父從商,母從政,事業遍及海內外,工作佔去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就算想陪著孩子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每每他們幾個孩子之中有人生病,遠在國外的爸媽就會緊張的安排他們住進最好的醫院。

  頂尖的醫療,專人二十四小時的照顧,私人的豪華病房,爸媽盡全力給他最棒的,但是這樣必定造成他和妹妹分開,讓他無依無助。

  其實,他們兄妹長大後,他已經有許多年一個人生活,也好久沒有那種孤獨的感覺了,但眼前的小女人讓他再次嘗到那不甘寂寞的苦。

  盈維不知是哪裡來的衝動,理智上明知道不應該,她還是放任了情感,拉住了他的手。

  「我陪你,我來陪你,而且別忘了,你身邊還有小霖啊!」她低喃著,語調更柔軟。

  她好心疼他,巴不得能像塊毛巾被,緊緊包裹住他,給他所需要的溫暖。

  「真希望這種日子不要結束,小霖別長大,妳也別離開。」西格爾柔聲道,輕撫著她的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孤單的生命,被她硬生生的闖入了。

  他原先只是想要一個保母的……

  「別擔心,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別擔心……」

  睡意慢慢的籠罩盈維的心神,將她帶往睡夢的國度,但她仍緊緊的拉著他的手。

  她不願放開他,這是她此刻最真的願望。

  許久後,西格爾才緩緩開口:「睡吧,妳都困得忘記自己身為警察,是來查案的了,可愛的小斗魚,妳早晚會離開的。」

  知道已經沉睡的盈維聽不見他的抱怨,他還是自顧自的說著。

  或許,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發覺,生命忽然被她介入後,心裡湧出的那種難言的情感,不知不覺間竟已是個龐然大物。

  但是,他必須制止它發展下去。

  「盈維,妳別給我希望,別再說那些可愛的話了。」

  語畢,西格爾輕扳開盈維的手指,關上燈,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沒有看見,在黑暗中,她無意識的、不安的尋找著他的手,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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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都市裡看不見星星,天頂的滿月卻一樣明亮。

  剛過十二點,新的一天理論上開始了,但昨天的歡樂仍延續著,男女亂愛學園最熱鬧的時刻方興未艾。

  今天是「viva  viva制服日」,各行各業的制服全都出籠,非現實的夢幻感,加上角色扮演,將氣氛炒得比往常還高昂。

  舉目望去,這一桌在玩小護士和醫生別靠近,那一桌上演女老師打小學牛手心;前一桌高呼經理不要,後一桌則拜託消防隊員滅火。

  制服能引發人們內心最深處的慾望和癖好。

  盈維雖已經見怪不怪,但她還是按著太陽穴,躲在一大盆蘭花後面,不敢出來見人。

  這時,穿著瀟灑的男性警官制服,但姿態嬌媚的美穗走近此處,一把揪出縮頭藏尾的盈維。

  美穗眸凝冷笑。「法洛,總算讓我找到妳了吧!走,上班不准偷懶,今天當我的助手,我不會讓妳太輕鬆的。」

  盈維千不願萬不願,哭喪著臉,緊抓著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

  「不要啦,我不要穿成這樣出去見人啦!」她哀求著,幾乎快要哭出來。

  穿什麼像什麼,美穗拿出警官的氣勢,根本不容許她拒絕。

  「之前妳說我們逼妳扮男裝,今天讓妳穿女裝,妳怎麼還有這麼多意見啊!」

  被比自己小一個頭的美穗拎著,盈維心裡只能暗暗叫苦。

  這要她怎麼能沒意見?她、她今天穿著正式的女用警察禮服啊!

  藏青色的制服上別著胸章和穗飾,後頭開明衩十六公分的兩片裙,並戴著警帽和白色手套……

  她不想活了!她污辱了神聖的警職!

  盈維的心落入一片黑暗中,深深覺得自己好墮落。

  哀怨的她目光遠眺,西格爾穿著筆挺的海軍軍用大禮服,襯得他比平日還俊俏,而且電力十足。

  她睜大眼盯著他看,但他卻沒有感覺到她的眸光,讓她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幽幽的話語在盈維耳邊響起。

  「西格爾的溫柔是沒有人可以獨佔的,不要以為妳是特別的,他不愛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愛他。」

  盈維聞言轉過頭來。

  美穗的臉垂得低低的,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聲音裡的複雜和空茫卻不可能錯認。

  但當她再抬起頭來,又是一副魅力十足,艷驚全場的模樣,和方纔的語氣完全沾不上邊。

  「妳喜歡西格爾嗎?」盈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問,但還是問出口。

  美穗斜睨了她一眼。「我說過了,他不會愛人,也不讓人愛他……所以我愛不愛、喜歡不喜歡他都不重要。」

  語畢,美穗又是一臉笑,拖著盈維往前走。

  「哇,美穗,等等嘛!」

  盈維再度哀求,希望能夠逃過一劫,但她的臀部忽然被美穗用力一抓,痛得她幾乎飆淚。

  「妳認命吧!」

  在兩人拉拉扯扯之際,已經來到桌旁。盈維不得不低頭,只好乖乖的拿出名片,而美穗則是連招呼也沒打就坐了下去。

  「劉經理,你看我今天這樣帥不帥啊?」美穗撒嬌一般的問。

  劉尚彬眉開眼笑。

  「怎麼,妳今天穿男裝?」他瞥了單膝跪在桌邊調酒的盈維一眼,詭笑著,「這個新人滿漂亮的。」

  法洛穿著女警的制服,態度又看似高傲,讓人想好好疼愛她一番,讓她好好的哭一回……

  見他滿臉垂涎,美穗佯嗔嘟嘴,半偎上去輕蹭著,將他的目光勾回來。

  「不知道借服裝的人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借了大兩號的女警服,我穿上去連線條都沒了,幸好法洛夠高,就讓她穿了。」美穗將食指在他胸口一劃,「我原本還想和您玩戴手銬呢!」

  劉尚彬邪邪的一笑。「真可惜沒有福氣和妳玩遊戲,不過,我帶了新郵票來給妳。」

  看兩人打情罵俏,盈維只覺得臉上冒出三條黑線。

  她就是不習慣這種買賣,再怎麼樣都無法習慣。

  當劉尚彬拿出郵票來時,她分神瞄了一眼,但是只短短一眼,她就感覺出不對勁。

  她形容不出,但那張被密封的二十元面額的郵票的確怪怪的。

  「可不可以借我看看?」盈維強打起笑臉問道。

  美穗將郵票按住,不讓人細看,下一個動作就把它放進胸前的口袋。

  她冷哼了一聲,眼神卻有些慌張。

  「這是集郵社的成員互相交換的郵票,妳又沒有加入社團,沒有資格看。」

  聞言,盈維差點失笑。

  什麼社團啊!這裡是俱樂部,又不是正常的學校,居然還有社團活動!

  她很識相,沒有把話說出口,只是心中暗諷,雙手仍俐落的調著酒。

  助手當慣了,簡單的調酒她已上手。

  「劉經理,您的威士忌加冰。」

  盈維禮貌的將杯子送到他面前,卻發現對方藉由接過杯子的動作,雙手包住她的手,並順勢摸了她一把。

  「謝謝妳啊。」

  像蛇一樣滑溜的聲音,刻意暗示的動作,曖昧得讓人作嘔。

  居然敢吃她的豆腐!盈維很是下悅,臉色立變。

  「你……」

  她話還沒說完,美穗便接著道:「法洛,幫我調一杯和劉經理一樣的。」

  看著美穗特地使來的眼神,盈維只好壓下怒氣動作著。

  紳士的西格爾躍進她的腦海中。

  他才不會像這傢伙這麼下流呢!

  正當她為了對方有如色狼的舉動而暗怒時,一個穿著空姐制服的公關前來,在桌邊曲膝。

  「美穗,二十三桌集郵社的孫董請妳過去一下。」

  美穗點點頭,和劉尚彬交換了個眼神。

  「劉經理,不好意思,我去去就來,你要等人家,不可以偷偷跑走喔。」

  他邪門的一笑。「不會,快點去送郵票,我喝酒等妳。」

  這時,盈維正要站起身離去,卻被美穗按下。

  「那法洛就留下來替你調酒。」

  盈維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沒想到那頭色狼卻同意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坐下,盡力忍住想把對方的頭打爆的衝動。

  沒想到事情還沒有結束,美穗前腳才走,他的毛手已經摸了過來,往盈維裙底伸去。

  「法洛,別那麼緊張嘛,妳不知道我是誰嗎?」

  怎麼可能不認識,只要翻開八卦雜誌便知道眼前的低俗男人私生活有多淫亂,而且數度被控告迷姦、強暴,只是最後都不了了之,恐怕是家中用錢擺平。

  想起自己臥底的身份,盈維硬是忍住氣。

  「當然知道,您是劉經理,店裡的大客戶,美穗常提起您這位老客人出手有多麼大方。」她努力的逼自己別用想殺人的聲音說著,並提起美穗,希望能讓對方的手老實一點。

  公關不可以互搶客人,是男女亂愛學園的規則之一。

  這傢伙最好能快些收斂,因為她不想扭斷他的手!

  劉尚彬笑著道:「我也可以對妳很大方啊!妳看起來挺倔的,滿對我的胃口。」

  他最喜歡折磨女人,逼得對方討饒……美穗是重要的棋子,不能亂動,但這個女人,就算玩壞了也無所謂吧?

  他淫念一動,手更是不安分的往盈維的裙子裡鑽去。

  突然,劉尚彬捂著手腕痛呼一聲。

  「好痛!妳在幹什麼!」

  盈維裝出一臉惶恐。「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不小心打到您了嗎?我沒什麼力氣的,這樣您也會很痛嗎?」

  呵,她方才一拐子擊中對方手臂上的麻穴,應該不算頂疼,但肯定不舒服。

  劉尚彬瞇細了眼,「妳滿不溫馴的嘛,不乖的小野貓。」

  可惡,她最討厭別人小來小去的叫她!

  「哎呀,我才不是小野貓呢,我好像還比您高幾公分耶!」盈維脾氣一來,專挑男人的死穴踩。

  劉尚彬臉色鐵青,冷冷的一笑,算計的眸光閃動著。

  「好,為了證明妳不是小野貓,乖乖把這杯酒喝了吧。」他推了下原本放在他面前的酒杯。

  盈維豪氣的一笑。

  打進入警大開始,她就開始練酒量和酒膽,她的酒量連一般男人都要甘拜下風,想灌醉她沒這麼容易。

  看她反過來讓他吐到趴在地上,爬著回家。

  盈維念頭一轉,準備惡整對方。

  「那我就不客氣了。」

  盈維話才說完,正要舉杯就口,端杯的小手忽然被人緊握。

  她回眸一望,西格爾一身軍服,英姿凜然的微笑著。

  「劉經理今天大駕光臨,美穗有先過來招呼您嗎?」

  劉尚彬傲慢的點了下頭,眼神飄忽不定。

  「西格爾,身為俱樂部的老闆,你是怎麼教小姐的,她剛才粗魯的打我,讓我的手到現在還在痛。」

  聽對方做賊的喊捉賊,盈維怒火一起,正要發作,她的手又被握緊,酒杯也被取走。

  西格爾一仰首,酒杯立即見底。

  「劉經理,十分抱歉,恕我待客不周,這一杯算是賠罪。」西格爾看了一眼接到訊息趕來的幾名男子,不慌不忙的吩咐著,「劉經理喝醉了,請幫我安全的送客回家。」

  那些高大的男子雖然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劉尚彬一看即知是圍事的黑幫,並且立刻伸手架著他的手臂,他只能嘖了聲,摸摸鼻子走人。

  臨走前,他瞪了西格爾和盈維一眼,心裡有了個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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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待劉尚彬離開,盈維便狠狠的罵道。

  西格爾聞言僅是笑,沒有回話。

  他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觀察到這情況的美穗還有其他的公關們急忙圍了上來。

  盈維沒有察覺出他的異狀,倒是被眾人擔憂的臉色嚇了一跳。

  美穗急忙扶著西格爾,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西格爾,你全喝了嗎?」

  他微微一笑,「別大聲嚷嚷,安靜一點,客人們是來放鬆心情的,別掃他們的興。」

  他脫完便離開,身子隱隱有些搖晃,盈維這才發覺事態不妙。

  她跟在後面,果然一來到隱蔽處,西格爾整個人腳一軟,就倒在美穗的身上。

  那杯酒有問題!盈維再遲鈍也發現了。

  「西格爾,你怎麼了,還好嗎?」

  西格爾聞言苦笑,美穗卻抬起怒眸,惡狠狠的瞪著盈維。

  「法洛,都是妳惹毛了劉經理,西格爾怕把事情鬧大,才會代妳喝下那杯摻了藥的酒!」

  盈維聞言一愣,但西格爾又是一笑,朝她伸出手,讓她扶住他不穩而且熱燙的身軀。

  盈維正不知所措時,他的聲音再度響起,話卻是對美穗說的。

  「美穗,妳既然發現對方下了藥,怎麼不來替法洛解圍?妳畢竟是老手,知道怎麼應付那種情況,而且,妳也不應該把法洛一個人丟在那裡。」

  西格爾短短幾句話,讓美穗咬唇無言。

  他又接著道:「美穗,妳是個聰明的女孩,不要和劉經理走得太近,他絕對不是什麼正派人士。」

  美穗不語,瞪了盈維一眼後,轉身離去。

  盈維仍搞不清楚狀況,但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讓她膽戰心驚。

  他為什麼要代她喝下那杯不對勁的酒呢?

  「西格爾,你就讓我喝下去也行啊,反正去洗胃就好了。」看他還能笑,盈維卻不能釋懷,「你要不要去洗胃?知道喝下了什麼嗎?」

  西格爾沒有回答,僅是伸手指了一下廁所。

  沒有太多體力的他虛軟如棉,盈維只得奮力的拖著他往前走。

  一到廁所,西格爾迅速脫下手套,長指伸進口中一挖,哇的一聲,吐出今晚所有入腹的東西。

  在一旁看著他催吐,盈維心裡一陣難受。

  天啊!她一時逞勇鬥狠,卻沒有發現對方心懷不軌,偷偷在酒裡下了藥,西格爾不知道會不會出問題。

  西格爾已盡量清空胃部,然而一些已經發作的藥效讓他渾身焦躁,如被火燒。

  他一抬起吐到慘白的臉,她驚怯的饃樣便映入眼簾。

  「別擔心,不過是一些春藥而已。」為了不讓她太過自責,西格爾不當一回事的說道。

  聞言,盈維怒氣沖腦,不假思索的道:「我自己也可以喝,去醫院把胃洗一洗就可以解決了,你現在代替我,反而讓我更難過。」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自己不小心,她不要別人代她受罪。

  西格爾聞言,眸子裡沒了笑意,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無論妳有多強悍,妳都是個女人,我不能讓妳涉險。」

  盈維一聽,不禁愣住。

  他認真的話語重重的撞擊著她,奪走了她的呼吸,而她的心也在瞬間被情感的激流席捲。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15 12:21:12

第六章

  天亮了,盈維坐在客廳裡,眼神定在一扇緊閉的門上。

  她的心很亂,也不知道應不應該高興。

  這一切都是西格爾的錯……

  她無法不想著那個擾亂她心緒的男人,那個昨夜把她當女人對待的男人。

  她低下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再回想來到這裡之後就成天穿著男裝,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特別因為她是女人而保護她。

  她還以為他壓根不把她當女人。

  西格爾根本不知道她不需要保護啊,就算挨子彈,她都有心理準備,連因公捐軀的打算也作好了,她無論受多嚴重的傷都無所謂的。

  相較來說,去洗個胃是芝麻小事,他卻願意代替她喝下春藥……

  雖然那真是充滿男子氣概的舉動。

  昨夜,她扛著他回家,然後看著他回房後便把門鎖上。

  在八點檔的連續劇裡,男主角不是應該「藥後亂性」,趁這個機會壓倒女主角,然後故事才能接下去發展嗎?

  可是西格爾只說睡一覺就好了。

  接下來,她便一個人坐在夜色中後悔自己的魯莽。

  他居然拿她生病時說的話堵她,真是太不道德了!

  想到這裡,她又將頭埋在雙膝間,混亂的思緒讓她頭重腳輕,覺得沙發似乎一直往下沉,她的心也一直往下墜。

  她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她想和他滾棉被咬枕頭--就算事情真的發生,也是她欠他的,她會牙一咬當被蚊子叮……唉,明明知道他吃了春藥,又看到他努力的克制,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討厭,他讓她幫忙會死嗎?會讓他少一點男性尊嚴嗎?她雖然不是他最心愛的人,但好歹是個女人呀!

  無由來的憤怒還有不捨,讓她連要誠實的向他道謝都很困難。

  男人都是這樣的嗎?

  來到這裡才剛滿六天,第七天正要開始,西格爾在她心中的存在感卻那麼強烈,盈維心裡愈是亂,便愈是搞不清自己真正的感覺。

  她知道應該要想清楚的,這份情感太特別了,特別到讓人無所適從,值得花時間明瞭它。

  但是,她一想起西格爾正在受苦,她就呼吸困難,腦子罷工。

  她自己受苦,忍一忍就罷了,但他的痛苦讓她好捨不得、好捨不得啊!

  他的一切深深的佔據著她的心神。

  她應該瀟灑的向前走,但她覺得自己失去了方向感,所以連移動都不敢,怕會忘了來時路,困在沒有路標的沙漠中。

  她的任務終有一天會結束,但是……她想陪伴著那個寂寞的男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誰來給她一個說法,一個答案,讓她能理直氣壯,安心的留在這裡!

  這時,嬰兒嚶嚶的哭泣聲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盈維吐了一口大氣,起身沖牛奶餵她。

  嬰兒只知道喝奶,什麼都不想,但她的腦子裡卻亂烘烘的,連什麼都不想的權利都沒有。

  她很清楚,這個小嬰兒身上的基因才是讓她心煩意亂的原因。

  不是因為被西格爾當成手無縛雞之力,需要被保護的女人,而是她知道,他會如此對待女人,是因為他心中有一個女神的形象。

  男人很有趣,心中一旦有了唯一的存在,他如何對待其他的女性,就是從此處衍生。

  他是否把無法說出口的愛和守護,轉移到其他女人的身上?

  盈維無法不這麼想。

  如果沒有想到這些,她也能高興一點,更誠實一點,好好面對自己心疼他的感覺。

  但是,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那麼單純,他給了她一團亂麻,沒有條件的溫柔在甜蜜之後便是無端的苦澀,還有其他說不清的滋味在心裡翻攪著。

  美穗曾說西格爾不愛人,也不接受愛,這一刻,盈維才發覺那種體認居然如魚利在喉。

  她不要感覺他的眼光穿透她,追尋遠方縹緲的愛情,但她要的是什麼,卻也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他所希冀的那個遠方,是她永遠到達不了的。

  下上不下的情意在她的內心不斷壯大,悶得她心裡好痛。

  這是愛嗎?盈維連一點點狡辯的骨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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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好小霖,扣上背後的扣帶,將嬰兒用品放在一個大帆布袋裡,盈維決定不再自尋煩惱。

  忙碌是忘記事情最好的辦法。

  況且,當西格爾從房裡出來時,想必會很尷尬吧,她可能不知該拿什麼臉面對他。

  不如回家一趟,而且她也正打算回去拿一件東西。

  當盈維提起帆布袋打算往門口走去時,一夜沒有動靜的房門突然打開。

  西格爾神色自若的走出房間,精神還不錯。

  盈維睜大雙眼看著他,臉在轉瞬間紅透了。

  看她有口難言,十分彆扭的可愛模樣,他不由得笑了。

  「怎麼,妳要出門嗎?」

  盈維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因為她的想像力正不斷的翻騰。

  想也知道春藥有什麼功用,她是處女,並不代表她沒有常識,他……

  天啊,那只是一些生理現象而已,她在扭捏什麼啊?她這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努力壓下心中的遐想,盈維盡量維持自然的直視他那雙和平時無異,卻讓她覺得不自在的眸子。

  「嗯……我想回家一趟……」

  看她有一下沒一下的偷覷著他,西格爾無奈的笑了。

  她的反應真像是怕再次傷害了他這個受害者。

  「我又沒有被強暴,妳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他口中「強暴」這兩個字成功的讓她的小臉起火災。

  她又沒有當他被強暴!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盈維一急,講話便咬舌,她只好低下頭輕拍著小霖,不去看那張俊美過了頭,讓人無端嫉妒的帥臉。

  「不然呢?怎麼不敢看我?」

  隨著他的話,聲音也愈來愈近,待尾音一落,他的手已然摸上小霖的頭。

  小霖咯咯笑著,然而盈維只感覺到火熱的氣息近身,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是用什麼表情「自排」呢?會不會以低沉的美聲呻吟呢?當他覺得悅樂時,他的眼神還會這麼澈亮嗎?

  天啊,那些幻想太綺麗了,她沒有辦法看他啊!

  「沒有不敢啊……」盈維為了自尊,心口不一。

  下一秒,她耳邊傳來他溫潤低柔的笑聲。

  不打算繼續逗她,西格爾好心的轉移話題。「妳在擔心我吧?」

  盈維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點頭。

  方纔那些調情般的話語一定是錯覺,因為她太在意他的存在而引起的錯覺。

  「嗯,你……沒有大礙吧?」

  雖然很像問候病患,但她也只能這麼問。

  總不能問他有沒有「精」疲力竭、「精」盡人亡,「精」盡繼之以血那種羞死人的問題吧?

  笑意在西格爾臉上擴大,連眼中深處都帶著笑,溫柔似水,只可惜她從頭到尾不敢抬頭,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心底變得柔軟。

  因為尊重他人,雖然明明很在意,卻又不敢腧炬,他或許就是想守護這樣單純中帶著體貼的她吧!

  她比她自己想像中還要可愛。

  「我最近大概是太累了,難得能早早回家,一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而且大部分的藥都被我吐掉了,並沒造成什麼影響。」

  西格爾稍稍修飾昨夜的情境,不認為必須全盤托出。

  明知他是刻意的,盈維還是忙不迭的點頭,決定順水推舟,他說什麼,她就接受什麼,而且,戳破西格爾溫柔體貼的謊言,任何人都做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她鬆了口氣道。

  西格爾的視線觸及她提著的沉重帆布袋,想也沒想便一把接過。

  「妳要帶小霖一起回去嗎?」

  盈維還是無法抬頭看他,悶悶的聲音從下方傳出。

  「嗯,小霖得要我照顧,反正我家裡小孩子多,她回去可以和他們一起玩,讓她接觸其他的孩子,體驗一下團體生活,她不怕生,應該不會害怕。」

  而且,她也想讓他好好休息,只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從房裡出來。不過,盈維並沒有將心意說出口。

  長長的睫毛搧了搧,像想到什麼好主意,西格爾神秘的一笑。

  「那麼,我呢?」

  啥?盈維覺得疑惑,旋即抬起頭,臉上滿是不解。

  「你說什麼?」

  西格爾淺淺的笑著,表情若有所思。

  「我說,妳要帶她回家,那我呢?妳要留我一個人在家裡嗎?」

  聽見他這麼說,她的腦子有些短路。

  他該不會……

  「你不會也想去我家吧?」盈維脫口問道。

  西格爾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我想,妳不會放我一個人孤單的在家裡吧?」

  他以問代答的一記直擊,轟得盈維整個人呆住了。

  過了許久,幾經權衡後,她不得已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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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時後。

  「二姊,妳回來啦!有沒有買吃的東西回家?」

  一個禮拜不見人影,沒先說聲想念就急著問食物,像是男子三重奏一般的大叫聲,在盈維打開家門後便響起。

  看著發育中的三胞胎弟弟,她無奈的苦笑。

  她會苦笑,原因無他,背後抱著嬰兒的男人正是主因。

  「拿……」

  她才發出一個音,舉起手上兩個大袋子,眼裡只有食物的弟弟們便蜂擁而至,搶了食物就往廚房跑,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姊姊身後跟著一個看傻了眼的男人。

  盈維不好意思的望了望西格爾。

  她真不想讓他看見家人這模樣,不過,她也沒辦法不讓他跟來。

  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小霖,又不讓小霖離開他的視線,她只好讓他隨行。

  但是,一想到他為什麼離不開這個娃兒,盈維內心又隱隱有些酸澀。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到他們的醜樣。」甩開心中所想,她紅著臉道。

  西格爾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剛才那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是三胞胎嗎?」他第一次看到三胞胎,好奇的問。

  盈維點點頭,領著他走進一間不算寬大但是十分溫馨的房子裡。

  「是啊,那是我的三個弟弟……」

  「二姑姑!」

  「二姨!」

  她話還沒說完,原先在客廳裡玩鬧的幾個小毛頭已經一個接著一個撲上來,她幾天沒經歷這陣仗,腳下有些踉蹌。

  「喂,不是告訴過你們,不准一口氣衝過來嗎?」盈維語氣粗魯的罵著腿上掛著的四個小鬼頭。

  那幾個小孩也不在意,只是在她身邊又叫又咬。

  其中一個小女孩忽然發現西格爾的存在,睜大了眼,用高分貝的聲音尖叫。

  「咦,他是誰?大帥哥耶!」

  盈維正要回答,一個小男孩已經先大喊,「啊!你是二姑姑的幸子!」

  西格爾聽見這種對男朋友的老土稱謂出現在一個小孩子口中,還反應不過來,便看見盈維一拳敲了下去,打得小男孩眼冒金星。

  「什麼幸子,你爸爸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可以學,姑姑交代過你的!」盈維又羞又窘,氣得大罵。

  「不然他是誰?」

  「二姨,他是妳的男人嗎?」

  「他有沒有帶糖果來?」

  一群五、六歲的小鬼頭根本是野生動物,盈維完全制止不了他們,只得祭出絕招。

  「全給我閉嘴!」盈維大吼一聲,「再胡說八道就沒點心可以吃!」

  幼兒軍團瞬間安靜,大眼裡全都水汪汪。

  盈維撥了撥弄亂的頭髮,終於鬆了口氣。

  「他是西格爾,二姑姑的老闆,他抱著的娃娃是小霖,二姨現在在照顧她,懂了嗎?」她有條不紊的道。

  原先已經安靜下來的小毛頭們聽到後來,全都蹙起眉頭。

  「可是二姨是正義使者……」

  「二姑姑,妳不是……」

  「全都安靜!乖,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小孩子有耳無嘴,不要廢話了。」

  盈維慌忙的制止了侄子、侄女和外甥、外甥女的發言,然後緊張的回頭望了一眼西格爾,只見他始終保持著微笑。

  她若沒有看錯,那實在很像名為「裝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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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刻。

  西格爾坐在一張極大的餐桌旁,由於小霖在客廳裡和那些小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因此只有他單獨處於十雙眼睛的注視下。

  其中一個大剌剌的男人,橘紅色的制服脫至腰際,露出雄壯的胸肌,將原本就已經很靠近西格爾的椅子又拖過去一些。

  他逕自為西格爾倒了一杯啤酒,舉杯便先乾為敬。

  「咱們家人多,這兩個老的是爺爺、奶奶,你跟著叫爺爺、奶奶就對了。」一身陽剛味,洪禮維豪爽的道,接著一一點名。「我是洪家的大哥,咱們家四個兒子用四維取名,洪禮維、洪義維,洪廉維,恥維不好聽,所以小弟就叫洪四維。」

  一經他點名,頂著小平頭,長得一模一樣,動作也一致的三胞胎們逐一舉手。

  接著,洪禮維用筷子比向對桌和他一樣穿著橘紅色的制服,看起來像是極道之妻的女人。

  「那是我的馬子……」

  洪禮維話還沒完,一個碗就砸了過來,他急忙頭一偏,碗飛過落地破碎後,他向身旁的西格爾揚起一記苦笑。

  「她是我的寶貝老婆啦……盈維性子也很烈,你一定要多忍耐,老婆最大,懂不懂啊?」洪禮維以過來人的語氣道。

  西格爾聽話的頷首。「大哥,我知道。」

  聽見西格爾叫他大哥,洪禮維樂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終於可以把男人婆二妹送出閣,老爸一定會爽得想從墳裡跳出來的。

  他滿意的又幫西格爾倒了一杯酒。

  「來來來。這是我大妹,洪雪維,至於老七,因為是最後一個了,所以就叫洪小維。雪維旁邊是她的幸子……下不不,是她老公。因為雪維不肯搬出家門,所以我妹夫只好從妻命,在婚禮當天把新家的東西全搬回家裡來,現在和咱們一起住,一家子熱鬧、熱鬧。」

  洪雪維不像極道之妻,根本就是大姊頭,而年紀最小的洪小維則是這一家子老粗……不不不,是不拘小節的人們中最內斂的一個。

  所有人都看著西格爾,像要把他看穿一個洞。

  一般人面對這樣的陣仗早就嚇得如驚弓之鳥,可是西格爾早已習慣生活在眾人的目光下,所以並不覺得有何不自在。

  「爺爺、奶奶、大哥、大嫂、二姊、二姊夫、三個弟弟、小妹,大家好,我聽盈維提過大家。」他禮貌的一一問候。

  眾人聞言均睜大了眼,偷望了眼在廚房幫忙老媽做菜的盈維,之後相互交換目光。

  接著,洪雪維代表大家發言。

  「喂,小西啊,你和我妹感情很好?」她壓低了聲音,目光炯炯地問。

  聽見她這麼問,西格爾側了下頭,向眾人微笑。

  第一次有人叫他小西,真好玩,西格爾是他的英文名字啊!

  這一家子全是一直線不會轉彎的性格。

  「是啊,我們感情很好。」

  眾人聞言,均鬆了口氣。

  不能怪他們太過激動,老爸死時,所有人都十分悲傷,唯獨盈維一滴淚都沒掉,立志成為刑警。

  從高中到現在,別人在談戀愛,她一心只有打擊犯罪。

  貫徹老爸的遺志是好,但他們擔心她老來沒伴啊!

  長嫂如母,見婆婆在廚房裡忙,李玉萍便代替她發問,「小西,你不是和我妹玩玩而已吧?」省去姑嫂的稱呼,她直接切入核心。

  眾人隨即屏息,全是一副「你敢說是玩弄她,就是和洪家人為敵」的模樣。

  西格爾再次回以笑容。

  對於盈維,他已有明確的想法。

  他很高興她願意帶他來到這個每個人都展現著真性情的熱鬧家庭。

  她的家,將會是他此生最難忘的地方,最珍貴的記憶。

  「我不是和盈維玩玩而已,如果她願意,我希望可以繼續下去。」

  是啊,他已經不想再孤單,偏偏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填補這個缺口,幸好現在那個人出現了。

  不過,清醒的人是很辛苦的,她是因為任務在身才接近他,他不能假裝她會願意永遠待在他身邊。

  眾人握緊的拳頭終於放下。

  洪家兩位年紀最大的長輩們笑而不語。

  洪雪維笑著和丈夫四目相對,「太好了,我們不用出動海巡署的同仁們來圍毆他了。」

  「是啊,咱們也不用撂同學來蓋布袋。」三胞胎兄弟異口同聲道。

  李玉萍也跟著拍桌子,「太棒了,禮維,這樣子隊上的兄弟不用把消防車開過來了吧?」

  「所以大嫂,快去取消整個消防隊出動的緊急命令吧。」洪小維慢條斯理,一邊吃布丁一邊說著。

  洪禮維笑著拍了拍西格爾的肩膀。

  「忘了告訴你,我和我老婆是消防隊南三分局的正、副小隊長,大妹和妹夫是海巡署的,爺爺、奶奶也是警察退休,歹勢、歹勢,我們一家子都是警察相關體系的啦啦!

  言下之意,就是你敢辜負我妹妹,洪家所有人加上他們背後的公權力都不會和你善罷甘休就對了。

  西格爾很清楚的接收到這個訊息。

  他點點頭,眸光真誠,「請你們不用太過擔心。」

  這種斯文有禮,看似簡單但十分厲害的男人,讓洪禮維一看就明白自己不需要多加強調什麼了。

  不過,他這個大哥還是會擔心二妹未來的幸福啊!

  「小西,你是怎麼看盈維的?」洪禮維試探的問句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

  西格爾斂起笑意,一臉正經。

  他不明白,才不過短短數日相處,他居然已經有了這麼嚴肅的認定,但是,如今他並不打算抗拒這樣的認定。

  「我視她為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女性。」

第七章

  盈維一踏出廚房,便覺得氣氛有異。

  所有的人都看著她,一副欣喜至極的表情,眼裡含著一泡淚,讓她毛骨悚然,渾身不對勁。

  而坐在人群中的西格爾則是定定的凝視著她,始終沒有移開目光。

  「你們幹什麼這樣看著我?」她端著湯來到桌邊。「讓一讓,我要放這鍋湯。」

  沒人敢和拿著滾燙熱湯的盈維作對,連忙在滿是食物小山的桌上挪出了個空位。

  沒錯,餐桌上的食物的確堆成一座座小山,炸綜合天婦羅和滷肉都呈高塔狀,還有用盆子裝的炒高麗菜和培根炒大陸妹,以大碗公裝著的涼拌茼蒿和花椒馬鈴薯,多得像是要開自助餐店,另外,麻婆豆腐和豆豉蚝這類的菜,直接用小鍋子盛著便送上桌,而一條清蒸大石斑魚豪放的躺在長盤上,光是蓋著它的那些蔥姜作料就多得驚人。

  這些菜,或許一般人家吃一個禮拜都吃不完,卻是洪家一餐的基本份量,等那些小鬼頭們再長大些,這張桌子恐怕就放不下所有人要吃的食物了。

  盈維回過頭大喊。「老媽,菜都齊了,快來吃飯吧。」

  洪家眾人有很明確的分工,母親是職業婦女,兄姊也早就出社會賺錢養家,盈維身為家中老三,做足了二十三年的家事,至於照顧一票小鬼頭則是爺爺、奶奶和弟妹們的責任。

  慈祥和氣,一臉福態的洪母抹抹手,從廚房走出來。

  「大家開動吧。盈維,怎麼不坐下?」

  盈維搖搖頭。「西格爾的店要開門營業了,我們不能久留。」

  今天回來的主要目的是拿爸爸的遺物,幫媽媽做完晚餐,時問已經相當接近男女亂愛學園的上課時間。

  呵,她破同化了,她剛才心裡想的竟是「上課」時間。

  據說西格爾從不遲到的,她很想留下與家人一塊吃頓飯,可是沒有辦法。

  正當盈維感到遺憾時,忽然瞪大了眸子。

  西格爾竟起身替她拉開椅子。

  見她大一吃驚,他柔柔地笑了。

  「用個餐的時間總是有的,坐下吧,安心吃頓飯。我剛才已經先通知店裡,我們會晚一些才到。」

  「對啊、對啊,大哥已經一個禮拜沒看到妳了呢。」洪禮維接著道。

  「任務進行得怎麼樣?」

  「妳的新單……」

  為了讓眾人閉嘴,盈維急忙坐下。

  天啊,這群人口沒遮攔,她沒事先串好詞,萬一他們不小心說溜嘴,讓西格爾發現她是臥底警察怎麼辦?

  她不想讓他討厭她啊,能拖一天是一天嘛……

  盈維偷瞄了眼西格爾。

  他仍帶著一貫的溫柔微笑,由於眾人拚命夾菜給他,他正忙著向大家道謝,好像完全沒聽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他的飯碗還有面前的小盤子早就滿了,那些菜還是拚命往上堆。

  她按著心口,微鬆了口氣,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有多不合理--西格爾並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

  當她偷看著他時,他猛地轉過頭,和她眸眼相對。

  「怎麼不吃飯呢?我臉上有什麼引人注意的東西嗎?」西格爾笑問道,神情愉悅。

  被當場抓包的盈維紅透了臉,連忙低下頭扒飯,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以掩飾她剛剛的舉動。

  洪母見狀,立即責備道:「慢點、慢點,盈維,妳這孩子吃飯怎麼都不嚼啊?會胃痛的,每一口都要嚼三十下才可以吞下去。」

  在西格爾帶笑的眸光下,盈維不得已放慢了吃飯的速度,小臉更是僵硬。

  洪禮維又幫西格爾倒了一大杯冰啤酒。

  「來來來,吃飯、吃飯,你也得多吃一點。男人喝點酒沒有問題,別客氣,喝吧。」

  西格爾禮貌的拿起杯子,接著迅速見底,讓洪禮維眼睛一亮,為他的酒膽而心生敬意。

  西格爾舔了嘴角的酒泡,道:「謝謝大哥。」

  什麼?大哥?呃……完了!

  「大哥」二字讓盈維頓時分神,一塊滷肉便卡在喉頭,吞下不去也吐不出來。

  她驚得臉紅脖子粗,拚命的拍著胸口。

  一旁的洪雪維見狀,完全不緊張,意思意思的往盈維背上一拍,接著,那塊滷肉自她嘴裡噴出,飛越餐桌,落在地板上。

  驚魂甫定的盈維面紅耳赤的望著西格爾。

  「你、你叫我大哥什麼?」

  西格爾淺淺的一笑,斯文的放下飯碗。

  嘴裡有東西不可以開口,於是他將飯菜吞入肚之後才說話。

  「叫大哥啊。大哥要我跟著妳叫大家,爺爺、奶奶、媽、大姊、嫂嫂……」

  盈維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天啊,他竟然連媽都喊出來了!

  「停,你別再叫了!」

  他……他怎麼叫得這麼親熱啊,他們之間又沒什麼!

  「你叫得這麼熱情……不太好吧……」盈維結結巴巴地道,怕被家人誤會。

  西格爾玩心一起,忽然撫上她的粉臉,成功的聽到眾人的抽氣聲。

  感覺到她渾身僵硬,讓他壞心眼的想害她臉更紅。

  小斗魚好可愛,她在從小生活的地方,一點都沒有偽裝,純然真實。

  「熱情不好嗎?」他惡魔般的低語。

  她的腦子已經糊成一團,沒辦法回話。

  「妳不高興我這麼熱情嗎?」他佯裝委屈。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否認。

  「他們是妳的家人,我當然得表達我的心意啊。」他哀怨地這麼說。

  「是這樣的嗎?」不知自己錯從何來的她隨口找話回應。

  「當然是這樣啊,這是不需要懷疑的。」西格爾除了點頭,還附上燦爛的笑臉。

  「喔。」盈維馬上被他電暈,眼神呆傻。

  這一次戰役,終於如西格爾所想的,盈維被電得不知身在何方,舉白旗投降了。

  看著兩人互動,眾人捂嘴偷笑,好是感動。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婆洪家老三的春天於到了,而且對像還是個這麼棒,一看就知道品種優良的男人。

  噹噹噹,中大獎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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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馳在都市的夜色裡,街燈在車窗邊飛逝,讓人有種不用上太空,也有在銀河中優遊的感覺,如夢似幻。

  下弦月好似勾著一抹笑,倚在盆地邊緣的山稜上。

  車子裡,盈維坐立難安,因為身邊正坐著西格爾,讓她內心沸騰冒泡泡,腦子裡鬧烘烘。

  西格爾在洪家只喝了兩、三杯啤酒便打住,所以此刻仍由他開車。

  握著方向盤,他好整以暇的享受著她的不自在。

  怎麼說呢,他很開心她終於意識到他的存在,並且覺得忐忑不安。

  這是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心中領域的徵兆。

  將來她總會離開他,但這一刻的陪伴是值得收藏的,這份記憶或許永遠不會褪色。

  「妳今天回家是有目的的嗎?」將冷氣調強一點,西格爾輕鬆的問道。

  冷氣直接迎面撲來,盈維覺得身體的溫度似乎下降了些,方能思考。

  她剛才怎麼了?腦子裡好亂,難受得快要吐出來了,那模樣一定很丟人現眼!

  「嗯,有點事情。」她嘗試平板的回應,不想讓他發現她的異狀。

  後座的安全座椅傳來玩具的沙沙聲,他從後照鏡看見小霖自己玩得很起勁,心思便又回到對話上。

  「是什麼事情呢?」西格爾輕聲問道。

  聞言,盈維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東西,珍惜的捧在手心裡。

  西格爾分神瞧了一眼。

  「郵票?」

  盈維點了點頭。

  她爸爸雖然身在警界,但沒有染上什麼壞習慣,唯一也是最大的興趣就是集郵。

  一枚一枚的搜集信封上的郵票,剪下來後泡水,讓它與信封分離,然後晾乾,再分類保存,並和海內外同好交換珍藏,這麼玩下來就是幾十年,家裡那十多本集郵冊裡都是行家口中的好東西。

  「我今天回家就是要借一下這個,這是我爸爸的寶貝。」盈維喃喃的說著,神情似充滿回憶,柔和而寧靜。

  西格爾只是大略看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麼所以然來,但聽見她的話後,他馬上猜到某件事,不過,他沒有點破,只是順著她話接下去問。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盈維輕輕的一笑。

  小時候,爸爸常抱著她翻集郵冊,解說郵票之美,她雖然沒有愛上郵票,不過常識卻不少。

  她手上的這枚郵票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

  「這是一枚罕見的變體郵票,十分珍貴,蔣介石郵票上的『CHINA』少了一個字母,我爸當初拿到它時,高興得像快飛上天,一看到它就笑個不停。」

  西格爾聽著盈維的孺慕之語,內心一動。

  洪家的人很開朗,方才在餐桌上總是「死老頭」、「天上的老爸」這樣喊著,他便知道盈維的父親早已過世。

  「伯父是怎麼走的?」

  盈維的手指撫摸著郵票,溫柔的輕劃著爸爸最心愛的東西,好似還能感覺到爸爸留在上頭的指溫。

  「除了我之外,我家一家三代都是公務員。」今天哥哥、姊姊都穿著制服,他已知道他們的身份,她多瞞無益,只會引起他懷疑。「我爸爸是警察,以前是刑事局偵三隊的組長,專責非法毒品和幫派。有一次,他私下追查一批高純度LSD的流向,然後便下落不明,直到一個月後,在基隆外海發現他的屍體。」

  這就是她執意當警察的原因。

  七年前,爸爸在查案的過程中遇害,兇手一定是毒販或是與毒品相關的人,她要親手抓到害死爸爸的兇手。

  雖然編制外的偵十隊不是專責緝毒,但她終於有一些眉目。

  她想,這一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她、幫助她。

  塵封的悲傷湧出胸口,她硬咬著唇,不讓眼淚流下。

  西格爾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妳很想他嗎?」他柔聲問。

  盈維點點頭。「當然想他,可是,我更心疼的是弟弟們和妹妹,尤其是小維那時才四歲,爸爸就死了,她沒有什麼和爸爸撒嬌的記憶……才會一副少年老成,人小鬼大的樣子。」

  她有著好多好多與爸爸相處時的回憶,足夠她努力向前走,但弟弟們和妹妹卻沒有她幸運,不太記得爸爸是什麼模樣。

  所以對她而言,抓到兇手除了以慰父親在天之靈,更是為了補償從小便失去父愛的弟妹們。

  她沒有時間悲傷,她要向前定,一直走,直到達成心願。

  西格爾能聽出她聲音裡的壓抑。

  他也能體會這種感覺。孩子不需要任何理由,出自本能的戀著父母,但是,他不希望她一直沉溺在傷心事中。

  「別難過了……」西格爾換了個話題,「這枚郵票這麼珍貴,隨便拿出來好嗎?」

  說到這件事,盈維本來有些低落的心情立刻一振,夜色中,她大大的眼睛閃動著燦亮的光芒。

  「我想參加男女亂愛學園裡的集郵社,所以借爸爸的郵票用一用。我得趕快打入劉經理和美穗他們,融進男女亂愛學園,不能老像個外人,還惹毛客人,不按遊戲規則玩。」

  聞言,西格爾淺淺地笑了。

  「是嗎?」

  盈維點點頭,同時想起一件事。

  「西格爾,你為什麼要把俱樂部搞得像學校呢?」壓在心裡許久的疑問,被她用來轉移話題。

  西格爾的思緒也回到過去。

  「學校是用來學習的地方,可是,我的求學階段一直在趕進度,只求盡快修完學分,一點都不快樂。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觸,所以我想讓他們重拾快樂的學校生活。」

  因為妹妹單雙,他求學的過程可謂災難不斷啊!

  他的話裡雖然有些無奈,卻又有股力量,盈維感覺到他深藏不露的堅強,內心像被漲滿。

  他的話有如一陣強風,吹拂著她夢想的帆,讓她能乘風破浪往目標前進。

  「我希望我能和你一樣,憑我的能力改變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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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西格爾和盈維到達俱樂部,已經將近十一點。哄小霖入睡,換了衣服後,他們便正式上工。

  兩個人明明穿著西裝,卻像花蝴蝶一樣在眾客間穿梭。盈維依舊充當西格爾的助手,跟隨在他身後。

  十二點是現實和夢幻的交界,俱樂部裡的男男女女都像被施了魔法,和童話故事相反,白天的灰姑娘變成了美麗的仙度瑞拉。

  這時,西格爾忽然回過頭道:「法洛,妳不是想和劉經理和美穗和好嗎?他們在那一桌,妳今天過去幫忙美穗吧。」

  盈維順著他的視線一望,劉尚彬開了瓶昂貴的酒,正坐在沙發上享受眾人的歡呼,而美穗則是嬌媚的笑著偎在他身上。

  開店做生意,有錢的是大爺,人家要來消費,沒有擋客的道理。

  只是她沒有想到,劉尚彬昨天才出事,今天居然敢出現。

  「可以嗎?」收回視線,她回望著西格爾,沒有注意到自己顯現出的柔情,「那你怎麼辦?」

  西格爾從容的一笑,笑得帥氣,笑得俊魅,像個王者。

  「這是我的地盤,我的世界,不用妳照顧我。」

  明明是驕傲至極的話語,但盈維卻不排斥,也沒有不悅,相反的,她很習慣他白天和夜晚有著全然不同的面貌。

  正如他所說,這是他的場域,他得心應手。

  「那我過去囉。」

  盈維點點頭後,直接向目標走去。

  看著那進入狩獵狀態的小斗魚,西格爾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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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這個人是誰呀?又要來鬧場嗎?」劉尚彬見到盈維,故意大驚小怪的叫著。

  大財團第二代,從小養尊處優,被人當鳳凰蛋的公子哥兒,口氣和氣焰都不小,顯然還在記仇。

  盈維單膝跪在桌邊,逕自調起酒來,沒兩、三下,一杯水割便恭恭敬敬的捧上。

  「這是我的道歉,昨天讓您不愉快,劉經理大人有大量,請見諒。」盈維隱忍怒火,低聲下氣地道。

  眼前的線索,她不能放掉。

  看對方低頭,劉尚彬火氣還沒消,哼了一聲,裝作沒看見。

  美穗倒是先跳出來。

  昨天她出於私心故意不救這個小保母,但看西格爾對小保母公私分明,她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西格爾,所以今天就幫幫小保母吧。

  「劉經理,別生氣嘛,美穗會害怕耶。法洛都特地來道歉了,您就喝嘛,她昨天被老闆罵了一夜,美穗在一旁聽得皮皮挫呢!」

  捺不住美人在懷又是嗔又是嬌,又看對方態度十分軟化,劉尚彬裝腔作勢的喝了一口,肥手便揮了揮。

  「好,美穗,我今天賣妳一個面子。法洛,我原諒妳,妳可以滾了。」

  盈維深吸了口氣。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有的是機會整這個龜兒子。

  亮麗的笑容馬上掛在她的臉上。

  「劉經理別趕我走嘛,我是特地來道歉的,今天還帶了賠罪的禮物來,請您先過目。」

  聞言,即使是目中無人的劉尚彬也被勾起興趣。

  美德則是笑著說:「哇,劉經理,我們看看法洛帶了什麼來給你,好像很有趣耶!」

  他傲慢的點了下頭。「拿出來看看。我也是見過世面的,尋常東西可不能入我的眼……而且,我昨天還是被抬出去的呢。」

  哼!烤乳豬當然是用抬的啊,而且還得倒吊著,從來沒看過烤乳豬能自個兒走的!盈維心裡罵著,但仍面帶笑意。

  她將胸前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好生置於桌上。

  「我知道劉經理熱愛集郵,也知道您品味甚高,這是我特地找到的逸品,是張頗有歷史的郵票。這張少量印刷的郵票,因為發行量稀少而十分珍貴,聽說現在市面上一張兩、三萬塊,比郵票上的面額高出幾百倍不止。」

  聞言,劉尚彬和美穗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他拿起郵票,做作的翻了翻,狀似賞玩。

  「嗯,果然是珍品。」他頓了頓,好似找不出形容詞來,「我也記得好像要幾萬塊,真虧妳能找來。」

  美穗在一旁,也跟著瞇細了眼,接著,她捂著嘴笑了。

  「哎喲,法洛,妳被騙了啦,這張郵票是瑕疵品。」她纖指一點,「劉經理,這裡拼宇拼錯了!」

  劉尚彬定睛一瞧,露出得救的眼神。

  「還是美穗仔細,CHINA拼成CHNA了,這種東西怎麼值錢啊!」他大笑著,不當一回事,伸指將郵票彈開。

  盈維連忙接住,不著痕跡的小心將它收進口袋裡。

  「哎呀,真是太丟人了,我只想討劉經理開心,沒想到買到假貨,實在不好意思……」

  看著緊張得猛擦汗的盈維,他不可一世的大笑。

  「是啊,真丟臉,獻寶變成獻醜了,好可笑!」

  美穗拍著他的胸膛,「劉經理,你就看在法洛這麼有心,原諒她吧,好不好?」眼前的人可是金主,能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可不能得罪。

  劉尚彬勾了下美穗尖尖的下巴。

  「好,只要妳開口,我什麼都答應!」

  「呵呵呵,我真是太高興了。」

  愚蠢!盈維低下頭調著酒,面上掛笑,心中卻冷然。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被她發現犯罪的線索,接下來只差證據了。

  她內心一動,回過眸,凝視著西格爾的身影,腦海中湧現出「分離」這雨個字。

  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

第八章

  太陽即將升起前,男女亂愛學園瘋狂的一夜緩緩落幕,酥軟的音樂讓人心沉澱,得到安寧。

  太醉的人早就離場,剩下來的是些半夢半醒的靈魂,輕聲交談著,傾訴真正的心情。

  這是孤單的人們真正的需要,也是唯一的溫柔。

  盈維見沒有人特別注意到她後,便悄悄的往更衣間兼休息室走去。

  沒關好的門裡有著動靜,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緊張的翻著皮包,找尋著什麼。

  她靜靜的進入,沒有讓人發現。

  「怎麼,找不到妳的東西?」盈維含著淺笑,卻冷冷的說著。

  聽見聲音,那嬌小的身子一震,而後緩緩的轉過身來,臉上帶著陰沉的笑容。

  「法洛……」

  美穗喚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

  盈維從口袋裡拿出幾個密封袋,裡面有著數張方方正正的小紙片。

  「妳在找的就是這個,對不對?」她低聲問,接著頓了頓,眸光清明,「妳為什麼要沾上這玩意兒?」

  美穗佯裝不解。「什麼玩意兒,那是集郵社的……」

  盈維哼了聲,直接打斷她的謊言。

  「集郵社交換的不是郵票,而是毒品吧?而且還是高純度的LSD。」

  LSD,麥角二乙胺,強烈的中樞神經興奮劑,屬於毒品危害防制條例中的第二級毒品,LSD口產生的中樞交感神經興奮,如果要達到同一效用,需要一千五百倍的安非他命,毒性強烈,不必過量都能危害健康。

  在國外,這玩意兒最常見的服用方式,就是附著在紙張上,含在口內吸食。

  日本有名的天使毒案,就是將LSD滴在印有天使的紙片上,以賣「天使」為名,不知毒害了多少高中生。

  國內也曾出現玩具城郵票毒案,沒想到這回居然使用真正的郵票,而盈維更沒想到,是天上的老爸幫助她識破這一切。

  美穗打量著她,突地呵呵大笑。

  「妳在說什麼瘋話啊?那不過是郵票而已,妳剛才說什麼來著?LSD?那種聽起來就很恐怖的東西誰會碰啊!」

  裝瘋賣傻是騙不了她的。盈維搖了搖手上的東西。

  「我今天不是帶郵票來嗎?如果妳真的熱愛集郵,應該知道那張特殊的變體郵票在集郵同好的眼中有什麼價值。它是無價之寶而不是瑕疵品,光從妳對郵票的無知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妳說謊。」

  她頓了頓,拿出打火機作勢要燒,不意外的看見美穗眼中的動搖。

  「美穗,妳那麼愛西格爾,怎麼會背著他偷偷販賣毒品呢?」

  行為背後必有動機,況且她實在不明白,美穗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危害男女亂愛學園聲譽的事情,她不是愛著西格爾嗎?

  聽了盈維的話,美穗冷冷的一笑。

  「可是他不會愛我啊!」

  「他不愛妳,和妳販毒沒有直接關聯。」

  「誰說沒有!」不需要再隱瞞任何事讓美穗不顧一切的說出口,「我需要錢,也需要權勢,既然得不到他,我就要奪走他最重視的人事物!男女亂愛學園正是他最重要的東西,而且這裡也能提供最多、最阿莎力的客人,就當是他不愛我的代價。」

  不愛一個人,怎麼會需要付出代價呢?

  盈維雖然能感受美穗是如何的絕望,但完全不能瞭解這種得不到就要將其毀滅的心態。

  至少,她就不會想要毀掉或奪走西格爾的一切,雖然她也一樣得不到他的心……

  「美穗,妳知不知道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販毒是很重的罪,妳這麼做,下場不堪設想。」

  「那又怎麼樣?只要能得到這裡,什麼事我都幹得出來!妳不會瞭解這種愛情無法得到回應,但又要眼睜睜看著他對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女人都溫柔的痛苦!」

  「誰說不能!」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激動,盈維的驚嚇並不小於美穗,但她深吸一口氣,旋即回神。

  「妳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是誰指使妳這麼做的?」

  大量而質精的毒品,不可能不牽涉任何組織,而她確信美穗背後必然還有黑手。

  甚至於,她已有了答案。

  美穗瞇細了眼,青冷的光在眼中閃動,使得原本明艷的美貌變得陰森無情。

  「妳究竟是誰?條子?」

  盈維搖了搖頭。

  「我只是一個保母,想勸妳別再繼續下去,別讓西格爾對妳失望……而且,他正是一個這麼溫柔的人,妳才會愛上他,也因此,妳應該能懂他想為別人加油的心情,收手吧,別一錯再錯。」

  美穗給了她一個微笑,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如果能停止,我就不會繼續,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情……」

  盈維還想勸她,身子冷不防被人拉住,還來不及反抗,一塊沾著濃重麻醉劑氣味的方布便蓋上她的口鼻。

  暈眩感向盈維襲來,她腦子裡浮現了三個字。

  該死……是歌羅芳……

  這是她暈過去前最後的意識。

  看著身子軟倒,失去意識的盈維,美穗冷漠地望向她身後的肥胖男子,「要殺了她嗎?」

  對方露出奸邪的猙獰笑容。

  「多一個人質有用,」他舔過盈維的側臉,十足變態,「而且,我還想好好玩玩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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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維的意識逐漸恢復,頭痛欲裂的她極力想要趕快醒過來。

  一道哭泣的聲音像由遠而近,漸漸清晰,好不容易察覺出那是什麼發出的哭聲,她努力的硬是睜開沉重的眼皮。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她身在一個地下室裡。

  空氣中的潮濕感,發霉的氣味,接近天花板處的氣窗,外頭安安靜靜沒有人車聲,卻有鳥叫聲和蟲鳴。

  這些都讓盈維隱隱感到不祥。

  而小霖被放在一旁的地上,不安的揮舞著手腳躺在毛毯上大哭著,粉嫩的小臉早已紅透。

  她趕緊想接近小霖,然而才坐起來,便覺全身一陣酸痛,方明白她一樣躺在地上不知多久。

  「乖,小霖,別怕喔。」

  盈維語氣輕柔的偎近她,卻接著發現一件不幸的事。

  她的雙手雖在身前,卻被膠帶層層貼牢,她只好將孩子圈住,用手肘捧起

  小小的嬰兒被人疼寵,哭聲有些緩和,但因為肚子餓了,所以她還是抽抽嗒嗒個沒停。

  「乖乖,別哭,我會帶妳出去的。」

  見小霖也被牽連進來,盈維開始感到後悔。

  她不該因為一時心軟,打算勸美穗主動投案的,她應該先聯絡隊上,這下子,她真不知該如何脫困。

  這裡是哪裡?對方打什麼如意算盤?不殺人滅口就一定有理由。

  而且,除了美穗,那個劉尚彬一定涉有重嫌,但是她應該怎麼將這消息傳出去呢?

  盈維思考著。

  失去行動能力,鞋子被脫去,藏在靴子裡的軍用小刀、口袋中的手機也不知去向,加上身邊還有一個小嬰兒,要全身而退已是天方夜譚。

  況且,沒有人知道她們在這裡就不會有救援,她連自己都保不住了……好,以保護小霖為優先吧,她是西格爾的心頭肉,如果有個萬一,西格爾一定會自責到死的。

  當她正擬著計畫,門無預警的被打開。

  陰暗中,美穗手上拿著一把小型手槍,閃閃發光,那光芒如同她的笑容一般森寒。

  「真出乎我預料,沒想到妳已經清醒了。」

  盈維立刻抱緊懷中的嬰兒。「美穗,小霖是無辜的,妳放了她吧。」

  美穗冷冷的一笑。

  「西格爾已經來了,我沒必要再把著妳們,出來吧,我的籌碼。」

  聽她提到西格爾,盈維的呼吸停了一秒。

  「妳想做什麼?」她小心的問。

  美穗開心的注視著盈維和小霖,像是得到無價的寶物一般。

  「我要用妳懷裡的孩子與他作一筆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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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愛山林踏青的盈維,第一次打從內心討厭荒郊野外。

  特別在她失去抵抗能力,懷裡抱著個感覺到氣氛怪異而哭泣的小嬰兒,冰冷的槍口抵著太陽穴,附近也有好幾把槍瞄準著她時,她更憎恨為何這裡如此人跡罕至。

  正對面,俊美無儔的西格爾仍舊笑得悠然。

  「東西我帶來了,把她們還給我吧,劉經理。」

  他手上拿著的文件,是男女亂愛學園的讓渡書。

  劉尚彬鼻子一哼,一名黑衣人走過去接過,然後交給美穗。

  她將文件抽出來一瞧。「嗯,這樣子,男女亂愛學園就變成我的了。」

  西格爾聳了聳肩。「是呀,都給妳,把她們還我。」他笑著這麼道,口氣卻是強硬的。

  沒有人發現自己心愛的女人和重要的孩子命在旦夕後還能夠冷靜,所以,在接到電話,發現盈維和小霖都在對方手上後,他連想都不想,就找律師火速辦好手續。

  美穗輕輕笑著,那聲音像針般紮著西格爾的耳膜。

  「左一句還,右一句還的,我如果不還呢?我最討厭你眼裡只有小霖,視其他人如空氣的樣子。」

  西格爾聞言,表情未變。「原來妳從頭到尾都不打算把人還我。」

  美穗沒有回話,僅是用力的推了抱著小霖的盈維一把。

  盈維一個踉蹌,站穩腳步後,看自己脫離了美穗的箝制,便快步朝西格爾跑去。

  她心中只有一股衝動,想要立刻飛奔到他的懷裡,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渴望。

  在盈維投身到他的懷裡前一秒,西格爾眸一凜,幾個箭步上前,大手一撈,將她往身後一推。

  接著,數聲子彈擊發的震鳴聲大響。

  意識到那是槍聲,盈維急轉身,見到劉尚彬掛著獰笑,手中那把槍的槍口正飄著一抹輕煙,而西格爾正捂著肩頭,身子緩緩的滑落。

  他面前的綠色草地上彷彿開了點點紅花,然後漫開,殷紅一片。

  天啊,他幫她擋了什麼?

  「西格爾!」盈維不敢細想,放聲尖叫。

  聽見她的驚叫聲,西格爾隱忍著肩上的痛開口。

  「蹲下,別暴露在對方的射程裡。」他始終溫柔似水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痛苦。

  聽見西格爾冷靜的話語,盈維聽話的蹲下身子,躲在他身後。她還抱著小霖,的確不能將自己的身子擋在西格爾身前。

  劉尚彬張狂的笑著。

  「我本來想把她打個半死不活,沒有辦法反抗,玩起來比較有趣,倒是沒想到你裝英雄,先來送死啊!」

  他一想到西格爾的風度翩翩、神采飛揚就有氣,射了西格爾三槍後,終於發洩了心裡長期以來的自卑。

  西格爾仍舊微笑著,知道自己不能亂了陣腳。

  「如果我們三個任何一人死於非命,我的律師就會馬上提出另一份文件,反駁你手上讓渡書的效力。」西格爾冷靜的,字字清晰的說著。

  劉尚彬一遲疑,美穗已經衝到槍口前方,張開雙臂。

  「這和我們當初說好的不同,你不可以殺了西格爾!」

  他呿了聲,為了不能馬上殺了西格爾而不悅,但他的確需要男女亂愛學園來散佈毒品,只好妥協,命手下將人帶回躲藏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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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格爾和盈維被關進地下室,小霖則被美穗抱走,好用來威脅他們兩人。

  盈維看著倒在地上的西格爾,不知該怎麼辦。

  血液從他的肩頭和手臂上的傷口不住的流出,讓她無比心疼又害怕。

  一西格爾,怎麼辦?我的雙手被縛住,沒辦法幫你止血!」盈維焦急的說著,全心全意想拯救眼前的男人。

  她不想,也不能失去他啊!

  西格爾冷汗涔涔,緩緩睜開眼。

  她痛苦的表情讓他好捨不得。

  「別擔心,槍沒打中要害,不會有事的。」

  疼痛集中在主要的三個體腔之外,所以應該無礙,他像是敘述天氣如何一般無關緊要的說著。

  盈維猛搖頭。「怎麼可能沒事,你血流不止啊!再這樣下去,你會失血過多而死的!」她帶著哭音大聲道。

  他為什麼要幫她擋子彈呢?

  她不怕死,卻受不了他受傷呀!

  在她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是那麼的真實,西格爾無法控制的偎上前去,用唇吮去那些淚水。

  小斗魚是不適合流淚的。

  「不要哭,妳放心吧,失血超過五分之一才會有生命危險,而劉尚彬就是在等我體力耗完的那一刻。趁這個大好機會……」西格爾抬頭看了眼在陰暗的地下室裡投下一方光線的氣窗,「妳快逃吧。」

  盈維失了平時的冷靜。

  「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裡,萬一我趕不回來,萬一他們把你移走,萬一你出血加劇……」

  太多的萬一在腦子裡打轉,心中全是失去他的可能性,想到從此以後這世上就不會再有西格爾的存在,盈維便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

  她不要、她不要!

  看她已經驚慌失措,眼中滿是令人不忍的痛楚,西格爾感同身受。

  剛才,他看見劉尚彬朝她開槍,只覺全身惡寒,行動快於一切,他唯一的想法只有讓她安然無事。

  那麼大的驚懼,可能失去所愛的痛苦揪緊了他的心,讓他不能呼吸。

  他不願失去她的笑容。

  「為我勇敢吧,盈維,為我勇敢一次。」

  看她死命的搖頭,他雙手被縛在身後,只好湊近她,淺啄了下她的粉唇。

  輕如微風拂過,似真似假的一吻,瞬間將盈維拉離恐懼的漩渦。

  她睜著愕然的眼看著他。

  他、他、他對她做了什麼?

  西格爾溫柔的一笑。「剩下的部分,等我們回去後,我再向妳討。」

  討什麼呀!現在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刻,他怎麼如此兒戲!

  盈維的心中極為複雜,一方面心疼他,一方面埋怨他,一方面又什麼都想不清楚。

  「你快死了還說這種話!」責備的話一說出口,她眸子裡又溢滿了淚。

  西格爾淺淺的一笑。

  「盈維,妳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死的。那個窗口夠大,妳應該能鑽出去求救。」

  他不能走,因為若讓盈維留下來,她沒有利用價值,對方一定會痛下殺手,而且,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逃出去,也不可能丟下小霖不管。

  「這裡是林口山區,妳沿著馬路往山下走,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就會見到民宅了。」

  盈維也明白這確實是最好的決定,她或許能從那個窗子鑽出去,而且,那些人不夠謹慎,以為她是個女人就不當一回事,將她的手縛在前方,不至於讓她完全無法行動,但是……

  她的眸光停留在西格爾的槍傷上。

  「可是,萬一他們移動你和小霖怎麼辦?你身上有傷,我如果不能及時趕回來,後果……」

  她擔憂的話語,中斷在他柔和且自信的微笑中。

  「這一點就更不用煩惱了,妳只要找到雙,她一定能找到我。」西格爾笑著道。

  盈維一愣。

  雙?那誰是?

  「西格爾,你要我去找誰?」她著急的問,一點也不在意對方是男是女。

  就算那是他心愛的女人也成,只要能救他一命,她什麼都不在乎。

  嫉妒去跳海,吃醋下地獄,不甘心被丟到外太空,她現在沒有任何私情,唯有他最重要!

  西格爾有點無奈的長吁一聲。

  唉,他實在不想讓盈維知道真相……

  「雙……就是單雙,妳的隊長。」

  盈維忘了呼吸,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

  「你……知道我的身份?」

  他瞭然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你知道我是臥底的警察嗎?」

  「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西格爾沒有正面回答。

  他已經開始感覺虛脫,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所以他必須趁還有體力的時候盡快幫助她離開這裡。

  「事不宜遲,快點,我把妳頂上去。」他拚著最後一絲力氣,背靠著牆站起身。

  盈維也跟著站起來,走到氣窗下方,看著西格爾以肩抵著牆面,鮮血還在滴落。

  感覺出盈維的躊躇,西格爾出聲催促。

  「快點。」

  忍住心中的不捨之情,盈維踩上他的肩膀,身子靠緊牆面。西格爾用力立起,不顧自己頭暈目眩,硬是將她往上舉。

  她輕輕推開氣窗,小心的往外一探,然後低下頭對他道:「太好了,附近沒人看守。」

  在兩人合作之下,盈維艱辛但順利的逃出了地下室。

  她回過身,和已然頹倒在血泊中的西格爾四目相對。

  無聲的情意在兩人之間緩緩流動著。

  「等我。」她心中的千言萬語全化為這兩個字。

  西格爾強打起精神對她微笑。

  「一定。」

  盈維收回留戀的眼神,頭也不回的奔逃。

  被留下的西格爾閉上雙眼,任黑暗席捲他殘餘的意識。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15 12:22:16

第九章

  天色將暮的那一刻,盈維終於回到刑事局。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七樓,完全不管途中撞倒了誰。

  偵十隊一如她十天前見到的那般華麗,眾人也一樣的懶散,但她無暇顧及那些,直奔到長官面前。

  單雙正優閒的蹺著腳坐在辦公桌上瞧著屬下們鬼混,沒想到會看見她派到西格爾那兒去的小保母回來。

  「嗨,小盈維--」

  她招呼還沒打完,盈維已經抓住她的臂膀,心急如焚的喊著:「隊長,西格爾和小霖被人抓走了!」

  原本慵懶的氣氛,一瞬間因為單雙皺眉而變得凝重,所有的人也因為無言的默契而有些騷動。

  空氣中,一種血腥的氣味開始瀰漫。

  「簡短報告。」單雙輕聲命令道。

  盈維氣喘吁吁,但盡量要自己冷靜。

  「合運物流集團的小開劉尚彬涉嫌持有、販賣二級毒品LSD,共同正犯為男女亂愛學園的女公關美穗。為了取得銷售通路,兩人綁架小霖和我,威脅西格爾交出俱樂部的所有權。在談判過程中,西格爾身中三槍,小霖情況不明。對方約有二十人,我在三點四十分逃離林口山區的監禁地。」

  她簡單報告完後,便眼巴巴的看著單雙,等待她下令。

  單雙柔柔的一笑,眼神卻尖銳似箭。

  「很好,帶種,竟然敢動單家的人,姓劉的混帳東西嫌活得太久了,小命都不要了啊,呵呵。」

  因為上級胃病加劇,她最近只好安分守己些,免得氣死長官,到時沒人替她扛責任,但這會兒發生這樣的事,別怨她無情呀。

  早在盈維進來時,便開始默默操作電腦的副隊長靜默,此時突然開口。

  「隊長,我已經連結上俄國西太平洋的偵察衛星,還有日本東亞軍事衛星,它們已開始搜尋西格爾和小霖的下落,至少還需要二十分鐘,請針對目前情況下指揮命令。」

  單雙像只蝴蝶般飄然躍下辦公桌面,不慌不忙的開口。

  「對方才二十個人呀,不必用動太多人手。靜默,妳留守辦公室提供支援,並且聯絡單開,替我編一支六十人的部隊隨時待命。」

  靜默點了下頭,隨即又問:「這一回需不需要敏雲出動?她正在家中休養。」

  單雙搖了搖頭。「不用了,這一趟我是指揮官,安琪開車,豪豪隨行。盈維,妳負責為我們帶路。」

  聽見命令,一個古董洋娃娃般的女孩兒開心的躍起,另一名冰山美人也起身準備。

  這時,牆面上的機關開啟,盈維看見各式武器呈現在眼前,有如科幻電影中的情景,讓她有種置身夢境中的幻覺。

  但她此刻無法細想,看見單雙踩著高跟鞋迅速往外走,便趕緊跟在她後頭。

  離去前,盈維看見門邊站著一個搓著手的老先生,於是回頭道:「副隊長,我是飆計程車回來的,車資七千八百元,請妳先付。」

  「天啊,七千八百塊……隊長、隊長,不准大開殺戒……」

  靜默的話因為叮囑的對象完全無心聽聞而就這麼消散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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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維一行人火速來到林口山區的那幢別墅,在破門而入後,別說西格爾和小霖,裡頭根本空無一人。

  盈維右顧左盼,心中焦慮不已。

  她最害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怎麼辦,人呢?」

  真糟糕,劉尚彬一定發現她逃走,所以將所有人都移動了,這下子該上哪裡找人去?

  天啊!西格爾的傷勢不知道有沒有惡化,而小霖不知道是否安好……

  單雙冷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咱們回車上,衛星應該有消息傳來了。」

  三人衝回一台高級車改裝的防彈衝鋒車。

  安琪一邊發動引擎離開,一邊輕啟檀口。

  「隊長,副隊長說,衛星顯示西格爾和小霖現在回到市中心了,單家的部隊已經先行接近部署……」

  單雙冷冷一笑,也不等她說完,便打開天窗探出上半身,然後將一座輕型迫擊炮架在肩上,朝後方發射。

  白色的別墅在片刻間爆炸,在夜幕下燃燒著暗紅色的火光。

  盈維轉過頭,看傻了眼。

  「還有沒有生命跡象?」單雙在爆炸聲中大吼著問道。

  「有,兩個人都還活著。」安琪完全不受影響,平順的駕駛著,同時大聲回話。

  強風捲著熊熊的火焰,像是只張牙舞爪的鬼怪步步進逼,讓人心驚膽戰。

  聽見兩人都還活著,盈維懸著的心卻沒有落下。

  西格爾傷得很重,或許現在已是危在旦夕。

  不如盈維那般擔憂,單雙像是殺紅了眼,對那個曾經拘禁西格爾之處厭惡至極。

  「盈維,再給我一枚。」

  「是……」

  生為公務員,無法拒絕長官的命令,看著來源不明,但破壞力強大,絕不可能是標準配備的武器,盈維雖然覺得單雙這麼做有過當之嫌,但還是又遞了一枚炮彈給她。

  一聲炮擊後,炮彈神奇的命中射程已經極遠的目標,讓原先另一半沒爆炸的別墅也跟著燃燒。

  坐在前座,武豪豪像看煙火,拍著手興奮的尖叫,而安琪無奈的一歎,繼續說著之前未盡的話。

  「副隊長還交代我們,務必阻止隊長衝動,不能讓隊長毀滅任何看不順眼的東西。」

  她說著為時已晚的話,也只是為了善盡告知的責任,免得副隊長訓斥,被罵到臭頭而已。

  在一團混亂之中,盈維完全無法有所反應,她的心裡只有西格爾的安危。

  看著單雙那張與他有些神似的面容,盈維再也壓抑不了心中的著急。

  「隊長,我們真有辦法追蹤到西格爾和小霖的準確位置嗎?現在是下班的尖峰時刻,如果找錯方向,會在車陣中耽誤時間的……」

  市中心,多大的範圍,西格爾是一秒都不能等了啊!

  單雙仍優雅的坐著,信心滿滿的一笑。

  「行,他和小霖的體內都有信號發射器,兩顆衛星交叉鎖定,他們的位置一定準確。對方不是專業的綁匪,不會料到他們身上有這種隱藏的追蹤器材。」

  盈維一愣,接著問道:「為什麼他們身上會有這種東西?」

  她幫小霖洗過澡,全身上下都檢查過,沒注意到有這種東西啊!

  而且,單雙還用不是邦交國的軍事衛星尋找兩人的下落,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盈維心中凜然,從未設想過的問題,在她的心中亮起大大的警示燈。

  西格爾知道她是刑警,他和小霖究竟是什麼人?而單雙又是何方神聖?和他們又是什麼關係呢?

  看著盈維焦急的神色,單雙猜得出,盈維又是一個拜倒在西格爾西裝褲下的可憐蟲。

  「因為我小時候曾被綁票勒贖,從那次事件之後,所有的單家人都在皮膚下植入晶片,以防相同事件再次發生。」單雙雲淡風清的說著。

  盈維聽了更為震驚。

  「單家人……西格爾……」

  單雙淺淺的頷首。「西格爾本名單嚴,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也是單氏集團第二順位的繼承人。」

  盈維訝異的摀住了嘴。

  單氏……所有當警察的人都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集團,不只是因為它非常的龐大,旗下擁有金控、高科技業等子集團,更因為單氏有一間跨國保全公司,過去退休便等於失業的高階警官們,現今紛紛轉戰這間公司,發揮相關智識一展長才。

  而且,當今某大政黨黨魁的掌上明珠,便是嫁給單氏集團的負責人,什麼縱橫政商黑白兩道、家勢顯赫這些話,都還不足以形容單氏這個家族。

  天啊,西格爾來頭不小,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貴公子!

  她還以為他只是個家事白癡……

  看見她詭異的臉色,單雙又是輕柔的綻笑。

  「小盈維啊,妳放心吧,單嚴他聰明過人,二十一歲就和我一起修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法律碩士,他應該能夠憑機智撐到我們去救他的。」

  盈維已經吃驚得失去說話的能力。

  這下子,終於能解釋西格爾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還是無法安心,只能期望真如單雙所言,他確實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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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西格爾真的不能誇下海口,說自己一切平安,失血過多已經讓他多次出現休克的症狀,特別是看見美穗挾持著小霖,那孩子的哭泣聲更是讓他心如刀割。

  但,他相信盈維一定會來救他,這個信念讓他硬是含著最後一口氣,死也不肯吐掉。

  坐在豪宅的寬大客廳裡,劉尚彬看著因為血流不止而臉色蒼白如紙的英俊男人,再一次獰笑。

  「打電話給你的律師,取消你的設定。」

  原以為西格爾已經體力不支,會在求生本能不屈服,沒想到他竟只是仰著頭淺笑。

  劉尚彬憤怒的甩了他一巴掌,並狠踹已經無能力反抗的他,但他還是笑得悠然,彷彿對於身上的苦痛毫無所覺。

  但一旁無法安撫嬰孩,心焦氣躁的美穗無法對此視若無睹。

  「不准再打了,再打下去他會死的!我只是要接收男女亂愛學園,沒有要殺死他啊!」美穗立即擋在劉尚彬面前,強硬的阻止。

  她是個悲哀的女人,因為西格爾不愛她,她什麼殘忍的事都做得出來,可是,一看到他被人傷害,她便失去原有的冷酷。

  劉尚彬冷笑著。「別以為讓渡書上是妳的名字,我就不敢拿妳怎麼樣,小婊子,妳最好聽話一點。」

  美穗以相同的冷笑回敬。

  「至少你現在還得對這個小婊子客氣一點,因為讓渡書上是我的名字,我想,你也不願意橫生枝節吧?在分家前夕,你需要增加自己的實力,吞下足夠的股份,才能在兄弟中取得領導權。」

  劉尚彬笑而未答,坐回沙發上,抽著雪茄。

  美穗急忙蹲下,檢視著西格爾的情況。

  奄奄一息的他仍然英俊從容,但絕對不是沒事,使得她無法言語。

  害他落入如此境地的人就是她呀!

  西格爾緩緩張開已開始渙散的眼眸,流露出暖暖的溫柔光芒。

  「我不……妳……穗……」

  他氣若游絲,美穗只好將嬰兒放在一旁,扶他坐起身。

  「你說什麼?西格爾,再說一次。」

  他咳了一聲,努力振作精神。

  「我不怪妳,美穗……對不起,我沒發現我傷妳那麼深,我以為對妳最好的,就是無情。」

  美穗心頭一酸。

  「你何必這樣……恨我呀!為什麼要對這樣低劣的我溫柔?」

  西格爾淡柔的一笑,快要支撐不住。

  「放著妳變成低劣的女人,是我該負的責任啊……我當然要對妳溫柔……雖然不能愛妳,但是,我卻能給妳溫柔……」

  美穗無法壓抑內心的激動,她已然後悔。

  將他靠在沙發上,她緩緩的立起,轉過頭。

  「劉經理,我不參於你的計畫了,放了西格爾他們吧。」

  坐在對面的劉尚彬聞言,吐出一個煙圈,不置可否,然而他緊接著抽出一把手槍,瞄準了西格爾。

  「我懶得理會什麼反駁文件了,讓你徹底變成一個失蹤人口,聲請死亡宣告必須經過七年,七年後,我早就賺夠了。」劉尚彬譏誚的說著,頓了頓後又道:「美穗,妳不幫我無所謂,不過,妳早就不能脫身了,為了保住妳的小命,閃一邊去。」

  「不!」美穗趕緊護住西格爾。

  沒讓人有時間反應,緊接著扣扳機的聲音突然響起。

  子彈射中美穗的胸口,一瞬間,她鮮血如泉湧,無力的身子往後一倒。

  「美穗,妳這是做什麼?」西格爾看著傾倒在自己懷裡的她,又驚又氣的問。

  她的身體不住的抽搐,捂著心口,指縫間流出的血染紅了她的手。她的眼前漸漸暗去,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到了最後一刻,於是她虛弱的笑了。

  「終於,你也有不溫柔的時候了……我好高興……」她倏地咳出一大口血,「太好了……我剛才沒有多想,沒有因為想得太多而遲疑……這樣的我……這是最後對你的溫……」

  話還沒說完,美穗嘴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就這麼斷了氣。

  「美穗!醒醒啊,妳不能死!」被她溫熱的血液包圍著,西格爾放聲大喊。

  可惜,無論怎麼喚,也已經喚不回她的魂魄。

  西格爾抬起眸,憤怒的瞪視著一臉無所謂的劉尚彬。

  「你為什麼要殺她?」

  他看到她硬是不走,就應該住手啊!

  劉尚彬把玩著手槍,享受著宰制他人生命的快感。

  「反正她很礙眼,她想多讓你活五分鐘,我就成全她啊。」凡是礙著他的人都該死。

  西格爾瞇眼看著劉尚彬。

  可惡,他無法原諒作踐人命的人。

  「我不會讓你太好過的。」他頓了頓,接著說:「我單嚴以我的名字發誓,只要我不死……」

  劉尚彬聞言一驚。

  單嚴?是他知道的那個單嚴嗎?

  富可敵國,擁有的資產遠遠超過國家一年預算的單氏二少爺,神秘的二公子?

  但他念頭一轉,眸光又冷了幾分。

  「真高興看見你變臉。」劉尚彬勾起一抹殘忍的笑,繼續道:「但正因為你是我惹不起的單家人,所以我更不能給你機會報復我。」

  說完後,他再度舉起手槍。

  這時,一聲轟然巨響忽然傳來,屋子的大門已被炸開。

  一道修長的身影如電光般衝破煙塵,緊緊握著槍,指著被震倒在地上的癡肥男人。

  「把你手上的槍丟掉!」盈維肅聲喊道。

  跟在她身後的是扛著火箭炮的單雙,還有渾身沾滿了鮮血的武豪豪。

  見情勢急轉直下,劉尚彬嚇得眼珠子不住亂轉。

  「來人啊!快來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武豪豪一臉天真。「他們應該還沒死,不過,半死不活也動不了囉!」方才活動過筋骨,痛快揍過敗類的她愉快的笑道。

  她異於尋常女性,不在意身上沾到多少血,也不在乎拳頭有多疼。

  劉尚彬聞言開始蠢動,想找機會脫逃,盈維眸一凜,長腳更快,踹飛他手上的槍枝,狠狠將他踩在地面上不得呼吸。

  她此時方有餘裕顧及其他,眸一揚,找尋著單嚴。

  然而,她沒想到會看見令人驚愕的一幕。

  胸口中槍的美穗,美麗的臉龐已經覆上死亡的灰紗,而在她身後,一樣倒在血泊中的,是面容慘白的單嚴。

  他闔著雙眼,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對著她笑。

  他總是笑得淺,笑得柔,笑得讓人不安,笑得她心裡小鹿亂撞,笑得……

  但是,他再也不能笑了嗎?

  盈維失去了理智,無意識的按下保險擎,關上扳機的安全機制。

  單雙見到她這動作,知道她想做什麼,立即大喝一聲,「洪盈維,我命令妳冷靜一點!」

  盈維恍若未聞,但動作卻一滯,隨即又眼眶赤紅,腳下用力。

  突地,一道低低的呼喚聲傳來。

  「盈維,不要……」單嚴虛軟無力的開口。

  盈維聞聲,緩緩轉過頭,看見被單雙和武豪豪合力挽起的單嚴雖然虛弱,卻正在對她微笑。

  那是一抹能將她的心從無邊的黑暗中帶回光明世界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的哽咽了。

  「西格爾……」

  除了喚著他,她已不能言語。

  「盈維,我還好。」

  看著她激動的模樣,單嚴心中充滿感謝,感謝老天爺讓他們還能見面。

  在地上正如烏龜一樣划動肥短的四肢掙扎著的劉尚彬突然爆出譏笑聲。

  「原來妳也是臥底警察……他X的,區區一個警察,又能耐我何!過不了幾年我就會被放出來了,早晚我會把妳的屍體丟在基隆外海!」他激動的恐嚇著。

  盈維心一沉,如被針扎。

  基隆外海……

  「你殺過一個額頭上有疤的臥底警察嗎?」她冷冷的問道。彷彿打從骨髓溢出的凍寒讓她微微發抖,腦子裡被仇恨的念頭漲滿。

  劉尚彬哼了聲,以為收到喝阻之效,卻沒發現自己死到臨頭。

  「是啊,我殺過一個死老頭子,他是個刑警,還是刑事局專門偵察毒品的刑警呢!我七年前殺了他,七年後我一樣可以殺掉妳,不過是份工作,沒必要送掉妳的小命,對不對啊?」劉尚彬半威脅半罵著。

  盈維的眼中立即射出名為憎恨的眸箭。

  就是這個人渣殺死老爸的,她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親手……

  「你剛才說的死老頭子,就是我爸爸。」盈維頓了頓,語氣凍僵了在場所有的人,「就是你這個敗類殺了我父親,害得我們一家人從此不能團圓,享受天倫之樂……」

  她無情的說著,慢慢舉起槍,冰冷得像是個復仇天使,劉尚彬見了,在地上直發抖,嚇得屁滾尿流。

  一觸即發的氣氛下,單雙正要出聲阻止她動手,單嚴卻更快出聲。

  「不可以,盈維,住手,妳殺了他,就辜負了妳爸爸對妳的期望……而且,為了我著想,求求妳別衝動。」

  盈維回過眸,眼神空洞的微笑著。

  「如果不開槍,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語畢,在眾人的驚愕之中,扣動板機的聲響像一記悶雷,讓眾人震愕。

  劉尚彬渾身一僵,嚇得全身抽筋,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但是,他應該出現子彈焦痕的背上卻半個傷口也沒有。

  收起沒有煙硝反應的警槍,盈維拿出手銬扣住已然暈死的劉尚彬。

  「警察不能對已被制伏的嫌犯開槍,我不會漠視規定。」她笑望了單嚴一眼,然後斂笑回眸,朝地上已無知覺的劉尚彬開口:「現在,我依違反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第四條第二項,非法製造、運輸、販賣第二級毒品,及謀殺、殺人未遂等罪名逮捕你,你有權保持緘默,你說的話將會成為呈堂證供。」

  正義是一種根深柢固的遺傳基因。

  盈維終於親手逮捕殺人兇手,出了一口怨氣。

  她再次望向單嚴,但他已無力開口回應她。

  此時,落地窗外傳來震耳欲聾的機器運轉聲。

  一架私人直升機降落在屋外,之後,數名醫療人員奔了進來,將失血過多的單嚴放上擔架,送上直升機。

  盈維因為公務在身,必須押著犯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單嚴消失在天邊。

第十章

  上班時間一到,身為公務員的悲哀就是得乖乖出現在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蜂……不不不,是公僕的工作。

  刑事局七樓邊間的偵十隊一如往常,副隊長靜默怒火中燒,氣憤填膺的站在長官桌前,將報紙大刺刺的攤開。

  唉,她實在拿假裝不聽不看的長官沒有辦法。

  單雙依舊忙著替雙手搽上香奈兒指甲油,裝模作樣的吹著。

  「靜副隊長,妳月事不順嗎?火氣怎麼這麼大呀?」

  靜默氣得咬牙切齒,她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決定當警察,還不幸遇上眼前的女人。

  「隊長,妳看看今天的報紙!妳知道我又有多少報告和悔過書要寫嗎?」

  單雙伸出纖手翻了翻報紙,挑起眉頭。

  「看起來不錯呀,我們又立了大功,今年的業績肯定是偵十隊奪冠呢!小盈維一到任就破獲了歷年來最大的販毒集團,起出超過三百公斤的LSD,市價約……」

  見長官再度耍皮條,靜默已經忍無可忍,拿起報紙一條條的指著上頭的標題。

  「隊長,妳看,這個標題是『警方蓄意破壞私人財產』,這一邊提到『恣意行動,造成二十多人輕重傷』,還有,『在鬧區攻堅未妥善疏散民眾,視公共安全如無物』,接著,『不知來歷的直升機在市中心任意起降』、『警方使用非法武器攻堅』……」

  念了一大串,令靜默更為抓狂的事情是她根本還沒念完!

  「還有,在社會新聞這邊,所有劉氏的產業不是發生火警,就是電腦系統被駭客入侵,搞得一團亂,劉氏的相關人士也發生種種原因不明的意外,請您好好交代這是怎麼一回事!」

  單雙笑得花枝亂顫,以屬下氣爆了的反應為樂。

  「哎喲,反正魏局長的胃病大概好了,那些交給他去應付,免得他沒事可做,得老人癡呆症,至於其他的,大概是乾陽堂還有阿開姊姊下的命令,和我沒有關係。」

  任性至極的單雙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靜默只覺得眼前日月無光。

  單雙就是這個死樣子,專會招惹麻煩,偵十隊才會被局裡稱為魔宮,而她這個理所當然的災難國女王,放任手下的女魔頭們胡作非為,主導一切可陷的災難。

  單雙是萬魔之王,她才不要繼續在這種人手下工作,也不要再因為偵十隊而被當成衰神,她要調職!

  「意思是我可以申請拘票去逮捕令姊嗎?」

  單雙的眸子無辜的一轉,伸手指向大門。

  「如果妳找得到證據的話,請。」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事情做得乾淨俐落,絕對不可能查到白道的單家和黑道的乾陽堂頭上,就算他們的確有動機,警方都拿姓單的和姓干的沒轍。

  靜默陰沉的冷笑,更為不悅。

  「既然如此,那您為什麼不傚法令姊,將事情做得完美無缺,被南十字星報爆了個天大的獨家,害警方的聲譽毀於一旦呢?」

  單雙給了她一個責怪的眼神。

  「這都要怪妳辦事不力啊!擺平狗仔記者是臣子的責任,才能讓主上大展身手,沒有後顧之憂啊!」

  靜默臉上冒出三條黑線。

  「我不是妳的家臣,我是公僕,是和國家簽約的公務員!」她咬著牙道。

  單雙聞言,揚起一抹媚笑。

  「妳和國家簽約,而國家這個機器正是為了我這種善良老百姓服務,妳名正言順是我的僕人啊!」

  靜默說不過歪理一堆的上司,氣得捶桌子。

  去她的單雙!

  公務員的命運取決於上司,她一定要提出調職申請,在這個單位工作,肯定不能順利做到退休!

  單雙看穿了靜默的想法,於是率先開口:「看在妳這麼忠心的份上,我會好好的訓練妳,讓妳能夠早日獨當一面的。」

  「我早就能夠獨當一面,所有的惡果都是我在扛,難道妳不明白嗎?」

  單雙搖了搖手指。「不,這都還只是新生訓練,從今天起,我會再加強訓練妳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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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雙和靜默兩人針鋒相對早已不是第一天,偵十隊的眾人早已習慣這種例行活動,不是看熱鬧就是各幹各的事。

  而盈維則是失神的癱在座位上,外界的騷動和她沒有關係,無法聚焦的視線裡,卻有一個清晰的身影,並末隨著任務結束而消失。

  她該拿單嚴如何是好?

  他是天之驕子,只要他想,什麼都不缺。

  這一次,只是為了解決男女亂愛學園的問題,還需要一個保母,才會找上她。

  昨夜,她從靜默的口中證實了這件事情。

  她以為的雙向情感,其實只是單行道,一切的一切都是綺麗的幻想,她對他而言只是具有利用價值而已。

  而任務已終結,他不再需要她了……

  一想到這裡,盈維連感覺都變得空茫,無力悲傷。

  為什麼無法悲傷?

  因為單嚴太過溫柔。

  如果他絕情些,她也可以忘掉他,繼續向前走,但是,她失去了前進的能力。

  這樣在原地打轉的她,該何去何從?

  盈維正失神,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她回過頭,看見單雙正笑盈盈的望著她。

  「如妳所願,立了大功,現在心情如何?」

  盈維知道自己應該為此感到欣慰,卻開心不起來。

  「我很高興能夠破案……」

  單雙的靈眸骨碌的一轉。

  眼前這個小女人太正直,這可不行啊,她這個性格,未來一定會扯她後腿,和靜默一個鼻孔出氣。

  不過,她可不是傻子,知道盈維對哥哥動情,而且,她昨夜也發現,她那從不追求人的哥哥,在上了直升機後,眸光始終追逐著盈維的身影。

  「妳甫來就破了大案,我給妳一個獎勵吧!」單雙奸詐的道。

  盈維搖了搖頭。「不用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不想遇上單嚴,不想為了他的溫柔而心動,不想為了愛他而亂了方寸……

  等一下,她愛他嗎?

  心中初次湧現這樣的情感,讓盈維瞪大了眼。

  看著她複雜的表情,單雙確信她是生了戀愛病。

  太好了,戀愛可以讓人暈頭轉向,忘了一切呢!

  單雙優雅的坐上盈維的辦公桌,勾起她的下巴。

  「鼓勵是一定要的,我要為妳加加油,好讓妳再接再厲啊。」

  「加油……」

  喃念著這兩個字,盈維的內心一陣溫暖。

  單嚴說過,他經營俱樂部,就是為了替人加油。

  他是個那樣純粹的男人,那麼孩子氣……

  單雙笑了笑,「是啊。妳可知道小霖是單嚴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

  瞬間,盈維有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沒錯,無論對方多麼令他著迷,他都不會愛人,也不會接受愛的,因為,他已經有了最愛的女人。

  她即使義無反顧,也注定只是飛蛾撲火……

  「知道。」盈維言簡意賅,新生的愛苗立刻熄滅了。

  單雙抬起她那張因為難受而垂下的小臉,對她搖了搖手指。

  「哎呀,不要失望得這麼快嘛,我知道他心愛的那個女人是誰喔!」

  盈維好半晌沒有說話。那女人是誰和她無關,她不想再受到打擊。

  許久後,她才酸澀的開口:「那一定是個很出色,值得被守護的女人。單嚴在保護我的時候,也許心裡想的是他也會這樣保護那個人兒。」

  他透過所有的女性追尋著心中那個女神,這個事實讓盈維心痛難當。

  她這詞輕語淺的表白,引來單雙訝異的一笑。

  「呵,生下小霖的女人絕對不需要被守護。」

  不明白單雙為什麼這麼說,盈維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話問:「為什麼不需要?」

  單雙決定不釣盈維的胃口。

  「因為那個女人就是我們的媽咪,現任火爆立委易伶伶。我還不及她的三分功力,妳看我,我會需要被保護嗎?何況是她!」

  易伶伶,立法院的百獸之王,有獅女稱號的鐵娘子……

  聞言,由於受到意外的衝擊,盈維不禁愣住了,回想昨夜單雙衝鋒陷陣,一副殺無赦的嬌艷閻羅模樣,她直覺的搖了搖頭。

  「是啊,可能不需要吧……」

  他最心愛的女人,原來是他的母親,那麼,小霖是他的妹妹……

  天啊,她能這麼想嗎?她真的能這麼想嗎?

  單嚴是為了她喝下才摻藥的酒,為了她擋下三槍……

  誰來告訴她一個顯而易見,只有她這麼笨才沒發現的理由?

  她能相信他和她有相同的感覺嗎?

  單雙發覺盈維終於理解了一件事,決定再推她一把。

  「小霖,也就是單霖,確實是我們的妹妹,而且,單嚴身為單家人,絕對不會說謊。」

  盈維點點頭,這一點,她很明白。

  單嚴是個單純的男人,他的單純,生出了無比溫柔,而他的守護,真真實實是因為她。

  就算今天他對別的女人也一視同仁,但是,她要因為這樣子就放棄他嗎?

  而且,重點是她根本放棄不了他啊,她就是愛上了他無條件的溫柔!

  不管有多困難,她願意待在他的身邊,沒有保留的愛著他。

  愛著那個因為害怕寂寞而對所有人都溫柔的他,讓他不再寂寞,總有一天,他的眼神和溫柔會只為她一個人停留。

  她很粗枝大葉,不願疑神疑鬼,光是篤信這些,就足夠她勇往直前了!

  「隊長,他人在哪裡?」盈維抓住單雙的柔荑,慌忙的問。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他孤單!

  單雙微微一笑。「盈維,我給妳的獎勵就是派妳去看管重要證人的安危。」她頓了頓,表情轉為柔和,「他已經脫離危險期了,現在在我家的康慈醫院頂樓的VIP室,應該還沒醒,妳快去吧!」

  「遵命。」

  知道單嚴討厭醫院,盈維好心疼,急忙往外走,話才說完,人已經自辦公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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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無處不痛。

  單嚴幽幽轉醒,舉目所見雖是個典雅的房間,仍掩蓋不了刺鼻的藥水味和生老病死的氣息。

  他知道自己躺在醫院裡。

  該死,他最痛恨的地方就是醫院了,單雙居然這樣整他,把他送來這裡!

  昨天的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他只是虛弱得沒有力氣坐起來而已。

  他從小就討厭醫院,兒時,他一住院就必須失去親人的陪伴,彷彿全世界都遺棄了他,只下剩他一個人。

  明明不冷,卻想抱緊肩膀,明明不害怕,卻無法不顫抖,他的寂寞有三公尺高,十公尺長寬,就是一間病房的大小。

  空虛像是陰魂不散的幽靈,糾纏著他的心。

  單嚴覺得好渴,卻一點也不想喝水。

  他渴切的是她,那曾陪伴著他的小女人此刻卻不在身旁,讓他在這裡重拾那些寂寞。

  他不想重嘗孤獨的苦,不願和她分開。

  其實獨自活著並不困難,只要偶爾感受一下人的體溫,就能夠再過下去,不抱希望的過下去。

  可是,她來到了他的身邊,讓他重新體會家的溫馨,他已經不能,也不願意再那樣活著了……

  他像趨光的蝶,而她則是光,甜美而誘人,讓人癡癡的靠近,迷戀的追隨,忘了自己是誰。

  他的愛情,他的幸福,他的天地,被她照亮了。

  這一切都只有盈維可以完整,有了她,他的生命才不會散落成掬不起的沙。

  昨天的驚險事故,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確認了她的存在是無可取代的。

  他扯掉點滴和維生氧氣,掙扎著爬起身,昏昏沉沉的感覺讓他差點又倒回枕頭上。

  「我又不是女人,沒想到也會有貧血的一天。」單嚴自嘲著道。

  待頭不再那麼昏後,他緩緩下床。

  雖然還穿著病人的衣服,但他還是堅持避開外面守著的人,打開窗戶,決定當個落跑病患。

  他要離開,去找尋那道屬於他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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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

  看著空無一人,好似嘲笑她晚來一步般窗簾飄飄的病房,盈維急得團團轉。

  沒料到少爺今天便能動彈,原先在門外的守衛人員也面面相覷,全都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

  她素手撫上些微凌亂的床,希望感受到些許溫度,被窩卻冰冷得沒有任何溫熱感。

  盈維心口糾結,低落的情緒席捲而來,她閉上眼,確定自己是真的不能失去他。

  她立即拿起話筒撥電話,經過轉接,電話那頭傳來嬌美的聲音。

  「喂--」

  聽見對方狀似刻意拉長的語調,盈維已失去耐性。

  「隊長,我是盈維,單嚴不見了!」

  另一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好似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我就說嘛,單嚴討厭醫院到了極點,只要他有一點點力氣,又加上太想見妳,一定會上演脫逃記的!」單雙愛惡作劇的心得到滿足,快意的說道。

  盈維實在無法像她如此輕鬆。

  單嚴人在何方?他還帶著槍傷,又失血過多……這樣忽然離開醫院,他究竟會出什麼事,她不願想,也不敢想。

  「隊長,麻煩妳用衛星找尋他的下落!」

  相較於盈維的慌亂,單雙優閒的朝著另一個人吩咐,與對方交談了幾句之後,她又回到與盈維的對話上。

  「他人還在醫院,不過,他的信號在院子裡,沒有任何動靜……」

  盈維忙撥開窗簾往下一望,接著,她扔下仍在連線狀態的話筒,拔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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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嚴深呼吸,嗅到熟悉的氣息。

  他恬適的枕在一雙修長的腿上,刺目的陽光被遮住,有人在他的臉上愛憐的撫摸著。

  被心上人如此溫柔的對待,他已心滿意足,不想睜開雙眼。

  這時,他的上方響起一道悶悶不樂的聲音。

  「天啊,你快嚇死我了。」

  發現逃跑未果的單嚴因為體力不支昏倒在庭院中,盈維嚇得心臟都快要停了。

  看他臉上掛著淺笑,她既不甘心,又氣自己心中歡喜。

  往後,她或許會老是因他悲、因他喜,七情六慾隨之起伏。

  單嚴長睫一顫,張開明亮清澈的眼,迎上那對乾淨簡單的眸。

  天啊,他好快樂!

  心中一動,他撫上她帶著擔憂的小臉,感受著她從沒說出口,但極為真切的情感。

  「別怕,我只是想去找妳。我好孤單,好想妳,再也不想一個人了,我要妳。」

  「大笨蛋,你真的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畢業的高材生嗎?你不會打電話找我啊,為什麼要不顧身體虛弱跑出去呢?你在想什麼?」

  盈維無法不埋怨,因為,她如果不埋怨,恐怕會因為聽了他的話後太過高興,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單嚴看著她的面容,襯著背後的藍天白雲,還有開滿枝頭的鳳凰花:心裡也是感動莫名。

  人生很短,但這一秒是永恆的。

  「我無法思考,我很笨,只想要到妳身邊去。」單嚴抱著心愛的女人,低聲問:「妳呢,妳為什麼來了?」

  盈維情不自禁的吻了吻他的手指。

  他的體溫,他的指觸,他的溫柔,是她怎麼也不願放下的寶。

  「來要你實現你說過的那『剩下的部分』……」她紅著臉,但沒有閃躲的訴說著他曾許下的諾言。

  他柔柔的一笑,摟住她的頸子,吻上她的唇。

  兩顆心終於相依,再也不孤單。

  許久後,盈維開口道:「我們回家吧。」

  「回我家,還是妳家?」

  「都可以,那兩個都是我們的家。」

  「嗯。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

  「是啊,永遠。」

  「一定喔。」

  天青雲高,風兒飄飄,在鳳凰木下,他們找到了彼此,不滿十日的相戀換來一個重要的約定--他們付出永遠不分離的義務,取得活在最靠近對方身邊的權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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