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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天啊!身為維護正義的警官,她簡直是尊嚴掃地
為了幫上司收拾善後一再與頭牌狗仔針鋒相對
又因為一時不察飽受他私底下無理的宰割威脅
不僅大剌剌的進駐她的小窩,還無恥的對她予取予求
既要擔心他糾纏不放手,又怕被冠上該死的通敵罪名
到時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還可能賠上她清廉的名聲……
完了,她竟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到達敵我不分的境界
表面上勢如水火互相仇視,暗地裡卻深受他的吸引
明知道他絕對不是個好情人,危險且輕易使人著魔
擁有比算命仙還準確的靈通,隨時都有可能出賣自己
但是只要他親口說愛她,她心甘情願溫柔的回報!
可惜她面對愛情不夠勇敢,一再的漠視讓他心灰意冷
這份了悟又來得太晚,她早已和她的幸福錯身而過…
楔子
靜默再也無法靜默。
「你說什麼?」靜默語氣森冷地問,內心想著假使眼前的妖婦重複一次剛才的誣控,她可能會拔槍掃射,以求公道。
她無法克制怒火中燒,連眼眶都在發熱,直直瞪著在「戰功」兼「災情」剪報本後,悠哉托腮,素手不痛不癢的翻著今天早報,艷光四射、妖媚惑人的上司。
而有萬魔之王封號的華麗美艷人兒,狀似對這殺人眸光不痛不癢。
「長官說話都沒有認真聽喲,連我剛才說了什麼你都聽不清楚,」單雙說得多麼的哀怨可憐,晶亮的眸子抬了起來,「這不是無能是什麼?」
似問非問的嬌言軟語在洛可可式古董傢俱間流轉,這一間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美術館的辦公場所,不是別的,正是鼎鼎大名的刑事警察局偵十隊。
偵十隊,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由萬魔之王坐鎮指揮,興風作浪,打雷下雨,無所不為,橫行霸道。
絕對和正派經營八竿子打不著,一票子魔物在此朝九晚五加班拚業績,勤奮程度使人對它又敬又畏。
它創下的紀錄也足以讓接下來半個世紀無人能出其右,屢建奇功,轉眼之間就又破了一件大案,使人不禁懷疑自導自演的可能性。
只可惜禍福隨行,它惹出的麻煩也成正比,尤以刑事警察局的最高負責長官——魏局長的胃已經日也痛,夜也痛,三不五時吐血可見一斑……
再加上八卦媒體的強勢推銷下,它的知名度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普羅大眾都知道它作風強勢,軟硬不吃。
明哲保身之道唯有趨吉避凶,能閃多遠是多遠,但是有人卻不具備這種基本人權。
例如在偵十隊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卻阻止不了上司、屬下任性而為,又非得寫悔過書和背黑鍋,有如夾心餅乾裡外不是人的副隊長靜默聞言眼前一黑,為了支撐住身子,雙手好比拍桌子一般的壓在長官專用的精緻花桌上。
「無能?!」除了反詰,靜默已經氣到說不出話。
被人在心底問候過祖宗十八代的單雙依舊表情無辜,翻弄著桌上的報紙第三版,艷眸在報紙和屬下那張鐵青的小臉上來回。
擠在報紙左下角只佔小小篇幅,標題是——
警方無視人質安危強行火力攻堅
喻氏集團小開及未婚妻險遭撕票
「是滿無能的啊,給了你一年多的時間,方法任選,都還擺不平一個小狗仔,無法讓南十字星報的薛仲慕閉嘴,害上司不能無後顧之憂地大展身手,只有無能這個詞可以解釋你的工作能力了。」
靜默雙眼噴出兩道火柱。
薛仲慕是狗仔天王啊!什麼一介小狗仔?要是那麼好解決,又怎麼會和他糾纏不清一年多,又怎麼會……
而且,你什麼時候有後顧之憂,有縮手縮腳過了?靜默不停地想著刑法第二百七十三條,思考這種衝動算不算是基於義憤而殺人,能夠只求處七年以下徒刑,她的長官真要感謝她的奉公守法,要不然就等著辦公室駁火,明天再上頭版吧!
「我無能?!」靜默咬牙切齒,指甲陷入肉中,「你忘記你的胡作非為了嗎?我苦口婆心的勸阻,你都當成馬耳東風,瞻前不顧後而引爆了多少災難啊!你可知道偵十隊和報紙頭版多有緣嗎?刑事警察局的同仁都怕和偵十隊有牽連,他們全說這裡是災難窟,說所有隊員都有災難基因,不折不扣是一票衰神啊!」
單家權勢驚人,一家子除了尚在喝奶的妹妹外,縱橫政商黑白兩道,家勢顯赫不足以形容,能夠隻手遮天,刑事警察局原本只有偵一隊到偵九隊,完全編制外的偵十隊和單家三小姐單雙進入警界的時間點不謀而合,其中內情肯定黑暗。
幾年下來大小事件都暫且不提,光說這三個月的就好了,騙新人去當自己妹妹的保母兼代班男公關,公器私用不說,因為牽涉到一樁近來最大的毒品案,而不擇手段的在市中心起降直升機,大肆破壞私人財產。
接著把女警送去當大哥的女人,在南北黑道火並現場,單雙居然全程默許監督雙方對決。
再來是將同僚推下火坑,私下調動無邦交國的潛艦進入台灣領海,只為了圍捕歹徒,雖然被總統府壓了下來,但真相是差點引發國際問題。
再來是拿零用錢開了家公司黑吃黑,無視不得釣魚規定地起用黑色詐欺師設下陷阱捕捉詐欺集團,手段之凶殘,讓人搞不懂她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而報紙上寫的小開未婚妻也根本就不是什麼土耳其貴族,那是偵十隊的同仁假扮的,差一點就在喋血的過程中變成替死鬼喪命了!
在明白被薛仲慕盯上一舉一動的前提下,如果單雙可以安分守己,又怎麼會有被八卦報紙爆料的後果!
單雙搖頭晃腦,活脫脫一副左耳進、右耳出,以氣死靜默為樂的死樣子。
「這一回還好呀,只在第三版,又沒有再次上頭版頭條新聞。」
靜默冷笑著,將報紙翻回頭版字體加粗加黑的連續殺人狂字樣,不過更讓她欲除之而後快的是報導者,沒想到薛仲慕居然能夠一心二用,還兼顧到近來正火的刑事案件。
「新聞是比較嚴重程度的,這回如果不是有更可怕的新聞爆發,加上我四處協調,封鎖線嚴格守住不讓狗仔靠近,就等著又是獨家頭版吧!」刻意不去想起薛仲慕的可惡和他造成的混亂,靜默抓著報紙,對於只差一步的下場心有餘悸,「好運氣不會再三眷顧,請你收斂一點啊!」
在公家機關裡,上司的命令等於命運,單雙再不收斂,她也會跟著紀錄「輝煌」、「帶衰」,沒有單位願意接受她的調職申請,她早就受不了了,死也不要一輩子在災難製造機的身邊,為她收拾善後,幫她擦屁股!
會選這個公務員的工作,就是為了要一個平凡安穩不出意外,和她求安定性格相合的人生啊!
單雙艷笑,「噢呵呵呵,放心吧,我的幸運是無人能敵的!」
「是啊,你運氣好正旺,所以我們可就災星高照囉!」聽長宮說得狂妄,靜默不頂個幾句不爽,語帶雙關。
單雙不知是不是故意,氣死人一般地搖了搖頭。
「哎,能力不足就歸到運氣問題,無能的屬下太多,讓我官位難坐……」
單雙的刻薄話語,因為靜默奮力撕爛了報紙,達到逼她抓狂的目的而停頓。
靜默深呼吸又深呼吸,一會兒才能夠控制殺人的衝動,冷靜下來後,她望了眼時鐘,轉移爭執焦點。
反正講到吐血都沒有用,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接受這一點,更讓她忿忿不平的不單是長宮的脫軌行徑,而是就算她構不上申敏雲的特殊地位,看在她幾年來不辭勞怨的份上,也該賜她一些好日子過過啊!
「隊長,三點到了,魏局長請你三點十五分去找他簡報這起從未報備過的綁架案始末,並且針對你這段時間拘押的眾多『恐怖』級人犯該怎麼起訴,還有對檢方提出的意見進行討論。」身為這沒大沒小的長官的副手,為了讓偵十隊還能在警界體系運作下去,靜默認命的說著。
單雙悠哉的蹺起她優美的長腿,明眸閃動水光,妖艷動人。
「有算命的說我今天災星高照,不宜見官階比我大的人耶!」
靜默倒抽了一口大氣。
你這個做作的妖婦,拿我的話堵我!
「這意思是要我去代替你挨罵嗎?」雖然早料到會是這樣,但靜默心有不甘,語氣發顫,不吐不快。
單雙總算露出讚許的表情。
「除了礙手礙腳,又擺不平那個通靈的頭牌狗仔外,這是無能的你唯一的功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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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慕,你什麼時候改跑影劇線了?」
輕柔但俏皮的問話在耳邊響起,薛仲慕心情極好的瞇細了眼。
「我沒轉線啊,還是老樣子,跑我的社會新聞,盯警察啊!」
在詭異暗紅色的光線之下,發問的女人小心檢視著一張張剛沖洗好的照片。
「那你為什麼要拍這種風情萬種的照片呢?」
認不出照片上的女人是哪個明星,丁婷兒純真的表情就像是個好奇寶寶。
薛仲慕詭異地笑了笑,揉了揉身旁弟妹的頭髮。
「為了揭穿她的真面目啊!」
丁婷兒佯怒地格開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怕他手上沾到的顯影劑會弄臭她的頭髮和破壞她的髮質。
不過,那怒氣轉瞬便消逝,在她眸中繼續燃燒的是疑惑的火。
一張又一張,一幕幕情節大同小異,一個女人挽著一個好看的男人,神情甜蜜,狀似約會,照片之中還有不少張是透過太過大意而沒拉上的窗簾,所拍到的翻雲覆雨情景。
「如果不是改線,那她是誰?」雖然政商名流的私生活不檢點也是爆炸新聞,但這個女人沒有名人特有的那份小心謹慎。
薛仲慕輕輕吹著未干的照片,對於這粗神經的弟妹,總在奇妙時刻會出現的洞悉力感到棘手。
「她是警察,一個女警而已。」他可沒說謊,現今這個階段,他和她什麼也不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卻一點也無法前進。
丁婷兒皺眉,「只是個女警而已嗎?」
不能怪她不信,就算不懂攝影,但在老公和老公大哥身邊長期耳濡目染,也明白拍攝者的心態會決定他取景的角度,以女人為主角的照片,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神情都極為誘人美麗,彷彿拿著相機的人也用黏膩的視線和那人兒調情。
她會懷疑是相當合理的。
身為很多人走避不及的頭牌狗仔記者,薛仲慕唯獨拿丁婷兒沒辦法。
「你不是來幫我打掃房子的?還不趕快去打掃,別杵在這裡妨礙我幹活。」早知道就別放她進暗房玩,但千金難買早知道,薛仲慕的口氣除了無奈,還有些許的疼寵。
丁婷兒聞言,特意來照料卻被當成下人女傭的不悅,讓她作勢就要這麼直接打開暗房的隔光厚門,「要我走我就走,哼!」
但撂下狠話的丁婷兒卻遲遲沒有等到應有的緊張苦留,她慢吞吞地回頭,果不其然,薛仲慕一臉陰狠,但還相當有餘裕地注視著她的動作。
「要開就開,我還有底片可以洗,」他說得雲淡風清,隨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張照片揮了揮,「而且,我還有你和薛堯鈞的……」
他話還沒說完呢,丁婷兒動作如只小兔,迅速跳了上來,在他不多刁難的情況下,搶奪到照片後便緊緊搋在懷裡,臉色紅得有如火災現場。
「薛仲慕,你真卑鄙!」丁婷兒又羞又氣地大罵,忘了先前的好奇,當定情之吻、初次愛愛、各種羞人糗事都化為實體照片存在之時,任何人都會神智不清,徹底抓狂的。
偏偏她藉打掃之名來搜過幾百次,都沒有找到關鍵的底片,平白無故幫這個生活白癡男人做了多年苦工!
薛仲慕邪笑,看著弟妹眼前如果有洞肯定鑽進去的手足無措,很是開心。
「君子尚有三分小人招數,我是真小人,卑鄙自然是我的標準配備。」
這話一出,得來一記可愛有餘、威力不足的狠瞪。
「無恥、卑鄙小人!你……你就不要哪一天,有……有把柄落到堯鈞的手上!」只能依靠親親老公了,丁婷兒嘟著嘴道,話語抖得可憐。
薛仲慕攤開手。「了不起就是打平,你不說、我不張揚而已,堯鈞知道輕重,不像老妹沛艾會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事情他可不幹。」
丁婷兒無話可回,卻好想將眼前男人碎屍萬段。
而薛仲慕則是仔細地觀察著丁婷兒那不加修飾的羞窘,好奇心突地動了。
他不由自主的猜測起那個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個樣,中規中矩的女人,這一回在「又」看到這些照片時,是否也會再次暴跳如雷?
那女人就是在偵十隊裡,最接近神秘難以捉摸卻必然在搞什麼鬼的萬魔之王,老是一臉正氣凜然、不同流合污,專唱反調的偵十隊副隊長——靜默。
第一章
或許任何神明都保佑不了她。靜默一邊走一邊這麼想,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命運悲從中來。
一般人只知道公務人員是鐵飯碗,但不知道在公家機關,尤其是警界,大伙更流行一句話:好的上司讓你上天堂,不好的上司讓你住牢房。
警察為了要執行公權力,自然是介於黑白兩端的交界,長年接觸刑案,她相當明白一個不小心,會死得有多難看。
她的上司雖然不會偷雞摸狗,不會收賄……廢話,單雙自己的財產就富可敵國,再加上整個家族更是富有到令人眼紅,但是她的不按牌理出牌,超乎預期的動用無限制資源胡作非為……不不不,是勤勞的辦案,究竟所為何來?
幾年教訓下來,被牽連到每天進辦公室都像上刀山下油鍋,就再也雲淡風清不起來了,「副」這個形容詞有生命共同體的意義,她是副隊長,自然和隊長單雙無法切開。
她不可能像申敏雲一樣得到單雙的另眼看待。
真可惡,她為了單雙做牛做馬做菲傭,只差沒有做她的五寸高跟鞋任她踩,居然比不上一個只會睡,一醒來就嚇得嘶聲亂叫的膽小女人!
走著熟悉的路線,目的地並不遠,公家機關也不像一般私人機構要透過秘書通報,在向局長室門口的同仁點頭示意後,靜默歎口大氣,舉手敲門,得到許可後進入,不意外地看到在辦公桌後的刑事警察局局長魏魁揚也是一臉苦笑。
「又是你來啊……也好,反正單雙聽不懂我說什麼。」在刑案現場一臉凶神惡煞的雙鬢髮白男子,此時和藹可親,像個鄰家老伯地站了起來,「要不要喝茶?不過,我這裡只有普通的烏龍茶就是了。」
這份自嘲般的體貼,比起劈頭一頓爆罵,更讓人難以忍受。
「局長,不用麻煩泡茶給我喝了。」一臉嚴肅的靜默面對派發後的第一個長官,帶她入行的前輩,尊敬地說:「倒是您的胃病又惡化了,不適合喝茶啊!」
始終掛著笑的魏魁揚還是自顧自地泡了濃到發苦的茶,順便拿出便宜的小茶點,「工作到一定年紀之後煙酒都碰不得了,再不讓我喝茶,實在會受不了啊,最近幾個月的日子真難挨。」
歷經所有風暴現場,靜默完全同意,「昨天的事情……」
魏魁揚搖了搖手,招呼靜默坐下,一點都沒有官大權大的架子。
「先喝茶,我看過你的報告書了,如果是單雙來的話,無論如何也要逼問她在計畫什麼,但是你來的話,就先陪我喝喝茶,討論一下偵十隊的慘況吧!」
靜默明白魏魁揚瞭解自己也一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在他對面坐下,目光不經意掠過桌面,普通到不行的沙發桌上也有一份已攤開的南十字星報,新聞內文前的「記者薛仲慕/台北報導」字樣好刺眼。
「唉,又上報了。」靜默長歎,一面接過局長遞來的濃茶,吹涼。
魏魁揚呵呵呵地乾笑了幾聲,「是呀,何時偵十隊可以失寵呢?」
「大概很難吧,您也清楚單隊長那要玩就要玩大,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個性。」
「靜默,我把你安排在她身邊這麼久,你還是不清楚她在打什麼算盤嗎?」
靜默乾脆不加掙扎地搖頭。
「她那個腦子有多可怕,您也知道的,什麼算盤,根本就是超級電腦,搞不懂她在謀劃什麼。」
「唉,是這樣啊,呵呵呵。」
「是啊,唉唉……」
完全就是上班族喝咖啡聊是非的老人茶版本,在年輕的靜默和年長的魏魁揚之間上演,意外的符合他們的心境和氣氛。
喝著和心情一樣苦的茶,靜默也明白魏魁揚這個刑事警察局最高負責長官比她苦上十倍。
警方在被人權團體和媒體記者盯上後,日子相當難過,什麼雞毛蒜皮小事都被放大解讀,他在立法院被立委指著老臉臭罵了幾回。
×的,要是那些立委敢當著單雙,還是單雙的媽,也是立法院的獅娘子,立委易伶伶,或是單雙的外公,執政黨黨魁的面罵,她還心服口服一點。
魏局長不但是個令人尊敬並且照顧後進的好上司,私底下更是個好好先生,和自己的爸爸沒兩樣,那些走路有風的立委欺人太甚,專挑他這顆軟柿子打,一看到單雙,還不是和龜孫子一個樣!
想到單雙,靜默的腦海不由得又浮現了薛仲慕一臉笑的賤樣,她氣得在腦裡狂毆他的太陽穴。
「薛仲慕真可惡,如果不是他衝著偵十隊來,這些只會看報紙標題質詢,愛作秀的立委也不會有題材!」要不是他和單雙,局長也不會被指責羞辱。
好好先生仍舊是一臉苦笑,「靜默啊,你知道薛仲慕和偵十隊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靜默和先前一樣搖頭,心頭莫名騷動。
一年多了,她和那個男人糾纏了一年多,既沒辦法要他賣個面子放偵十隊一馬,也沒辦法要脅他聽話,如果說單雙讓人束手無策,南十字星報的天王級記者薛仲慕,這深沉的男人更是令人費解。
他總是淡淡地看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對於她的問題,也總是不予置評。
「試圖盤問過他幾次,沒問出個什麼鳥,連他怎麼有辦法在事件突發的情況下,及時趕到案發現場,我也是丈二金剛。」因為不服情緒作祟,靜默也顧不得什麼淑女氣質,掩蓋了部分的情況,苦惱地道。
魏魁揚呵呵笑了幾聲。「他或許真的通靈吧!」
想起男人的消息靈通,比算命仙還准,有個通靈的外號,靜默心頭一陣煩。
「我巴不得不要和這男人有瓜葛。」如果也能和單雙沒瓜葛就更謝天謝地了,她只想要順利低調地度日,這一男一女都無益於她所祈求的安定人生,他們只會帶來失控的厄運!
「唉,不行啊,」魏魁揚篤信敵人一定要放在視線範圍裡,「你要盯牢他呀,他這傢伙看圖說故事,捕到點風就可以講出一篇西遊記,要命得很。」
靜默哀歎了一聲,局長恐怕不知道她的處境有鄉里外不是人,才會這樣要求。「正面進攻不通,難不成要我來陰的?我可不幹啊!」
魏魁揚一口氣喝光了茶湯。
「再想想該怎麼進攻這男人吧!」腹背受敵,薛仲慕還不是最麻煩的呢。「倒是單雙,你得想辦法阻止她呀。」
身為魏魁揚的眼線,靜默垂下了眼。「阻止什麼?無從阻止起啊!」
話一出口,施展不開的兩人相對無言了好半晌,魏魁揚的眼睛突然瞄到了新聞標題。
「如果她只是為了熱鬧,想出鋒頭,爭個名聲,那最近這連續殺人狂的案子千萬別讓她有機會插手!連沾都別讓她沾上!」
聽見局長的口氣不復平和,靜默仰首。
身在警界此外界早接觸到風聲,這專挑家世背景優良,外表漂亮,還身具特殊藝術專長的少年、少女下手的殺人狂,在殺掉被害人前有監禁卻沒有性侵跡象的案子,只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忘。
「局長,你在緊張什麼?」連續殺人狂是文明世界的絕症之一,平民百姓嚇個半死很自然,但他這個老刑警經過大風大浪,提高聲調的語氣不尋常。
四下無人,魏魁揚卻左右張望了下。
「這案子不單純,報紙上寫的第二號屍體,其實是第三號才對,這第二號嘛,」他探出身子,壓低了聲音,「是一個身份很特殊的人啊!」
靜默不明白局長為什麼這麼小心,笑了。
有這麼嚴重嗎?
「你別窮操心,我們干警察的,什麼屁事都可能碰上。」將腦子裡的資料庫轉過一遍,她挑了個最不可能的對象,「對了,總統的兒子今年十七歲,據說鋼琴彈得嚇嚇叫,第二號屍體不可能會是他吧?」
連最基本的否認都沒有,魏魁揚直直的回望靜默,許久,在他看見靜默偏細長的雙眼因為驚訝而變成正圓形後,他緩緩地開口。
「靜默啊,你可要保持靜默啊!」
失去了語言能力,靜默生硬地用力點頭,像極了脖子壞掉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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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靜默僵硬地離開辦公室後,魏魁揚坐回辦公桌後,拉開了抽屜,尋找胃藥的蹤跡。正當他動手翻找的時候,連接辦公室局長專用的休息室小門卻被推開,不過他頭抬都不抬,逕自埋首尋找鎮痛藥物。
黑暗處,優雅偏低的悅耳男音突地響起——
「魏叔,您故意將機密消息透露給她嗎?」
忙著找藥壓胃痛的男人隨便地答了聲,「剛和你討論過後,我認為這一連串事件太詭異了,假使單雙真的圖謀不軌,只要有可能危及整個警界,我都必須預防,所以要先丟個餌探探她。」
「不用探,據我的推測,八九不離十。」
老人家搖了搖頭,「雖然單雙的所作所為情有可原,但我肩負警職無法視而不見,這整起事件牽連的範圍和層級太高,放任演變必然惡化。」
「惡化嗎?」沒有現身的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警察的公權力靠經年累月地累積起來,只要有人民一點點不信任的星火,就能被瞬間摧毀嗎?」
好不容易找到藥的魏魁揚,不俐落地撕開了硬金屬包裝,將藥丟進嘴巴咀嚼,口齒不清地回應,「死小子,記得這麼清楚,把別人的賊腦筋說出來幹什麼?給我回你的ICPO,早一點完成學業回來,想辦法幫我陞官發財!」
陰影之中的男人,接話般地又笑了起來。
魏叔目前是三線二星,而全台灣連他老爸算在內,也只有兩個人是三線四星,他要是幫魏叔,依照勤務性質,等於直接威脅到父親,他等著挨刮。
「官階有什麼重要的?!薑是老的辣,所以我暫時不回去,爸也老是要我和魏叔多學學,學怎麼當一隻稱職的老狐狸。」
魏魁揚拿起紙鎮往暗處扔去,卻沒有響起任何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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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到出油的太陽落下,代表工作時段結束了。
終於熬到下班,上車前就已經先換掉制服,靜默在滑進愛車的下一秒,還沒能吐口大氣,助手席的車門便被人拉開。
夕陽餘暉強烈得讓她看不清背光的人是誰,她下意識伸手遮住了光源。
待認清了背著相機和提袋的來人是誰,望著不速之客不請自來,靜默瞪大了眼,吞了下口水,膽戰心驚。
「你……你居然也不避一下嫌!」
男人藏在墨鏡後的鷹眸閃了閃,也不應答,帶繭的左手扯開了領口,骨節突出的右手便去打開車窗,讓密閉空間的空氣能夠流通。
「你老忘記上車的同時要馬上鎖門,別老仗著自己是警察,就以為不會出事。」
靜默不可置信地從駕駛座的中控,反射動作般地關上了那半開的車窗,還左右張望,確定有沒有刑事警察局的同僚在附近。
別開玩笑了,要是有人看見在她車上的男人是誰,到時候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頭牌狗仔,專和警方作對的薛仲慕啊!
「你幹什麼開窗啊?!」天敵之類的對立名詞在腦海中轟然作響,對於男人的顧左右而言他,靜默不由得尖叫。
露出一抹亦正亦邪的玩味笑容,說不清在想什麼的男人沒有忤逆她的意見,難得聽話的縮回手,懶懶的倚著車窗,定定凝視著她,看得她心裡發毛。
「車子裡很熱……」
薛仲慕話還沒說完,靜默迅速將冷氣調到最強,緊張地將出風口對向他。
「嫌我的車子裡熱就自己回家!」一想起他要去的地方,她慌亂地又改口,「不,那不是你家,哎呀,那是我家,所以不是回家!」
薛仲慕在搞什麼鬼啊!靜默受驚過度,爬梳了下頭髮,強自安定情緒。
「煩死了,你有沒有神經啊?在刑事警察局的停車場上我的車,萬一被人有見我通敵,我就完了!」
好似聽到有趣的話語,薛仲慕的眸子閃過愉快的光芒。
「通敵啊……你有通敵嗎?」
靜默用力的咬唇。
「沒有,我沒有。」好像不逞強就會一敗塗地,但是這麼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她和這個敵人往來超過一般人的想像是不爭的事實。
他,住進了她家,吃她煮的飯,要她幫他洗衣服,甚至還睡上了她的床……
「卑鄙!」想起了他用以要脅的證物,靜默狠瞪著,忿忿地罵道。
不知道是哪根筋接錯,薛仲慕突地笑起來,開心到無以復加,接著他伸出手,在靜默繃緊神經的同時,卻只是經過她身子的上方,拉起了安全帶,幫她繫上。
「我是卑鄙啊,不過,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讓我有機可乘。」薛仲慕笑望著緊張過逾反倒手足無措的靜默,承認自己不是個正人君子。
還以為他又打算動手動腳,靜默的臉驀地火熱若燒,更讓她心緒不寧的則是他不經心的言下之意。
「要不是……」
這一回,換薛仲慕愉快地打斷了靜默的倔強。
「要不是什麼?」他笑著問,幾乎要忍不住撫摸她漲紅後不復冷淡的臉頰。
靜默抓緊了方向盤出氣。
「什麼都沒有。」她咬牙切齒,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也只會害自己更羞恥而已。
冷氣開始發威,薛仲慕內心卻一熱,但他臉色未改,惡作劇心起,故意提起她不欲人知的事情。
「不過就是裸……」
突如其來,靜默一手掐住薛仲慕的脖子。
「你再說下去試試看!」靜默雙眼發直,凶狠地道。
薛仲慕舉手投降,看著臉色發青的女人,極難得地笑到眼睛都彎了。
她好可愛,比起不苟言笑的她,這個被他一舉一動牽引的她,真是令人心生愛憐。
他從沒想過當初只覺得這個女人嚴肅到令人感興趣的這一個念頭,居然會衍生出那麼深刻的情感,可是光是這樣子還不夠,他想要她,這份單屬於他的渴望,巨大到他無法想像,他從沒有這麼渴望一個人,渴望到不能自己,即便手段堪議,他也不在乎……曾經。
「回家吧,我好餓。」他貪婪地想,貪婪地道。
沒聽出男人的深層慾望,靜默不甘地收手。
為什麼不能不顧一切地掐死他?該死!他還真的拿她家當自己家啊,真該死!偏偏她不能拒絕,更是該死!
「那不是你家,天殺的!」
只能如此不情願地用言語反抗的靜默更強烈地感受到受制於人,粗魯地發動車子,更加粗魯地轉動方向盤,扣緊了方向盤的十指,因為太過用力而沒有血色。
薛仲慕笑了笑,若有所思地不去阻止她發洩情緒,只是他清楚的知道,無論再快樂,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後的最後了,隨著車行搖晃,他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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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床上,靜默飄散的神智還有些迷離,她的眼前是一具隔著衣服絕不會猜到有多精壯的身體正在拉上長褲,動作從容,一點都沒有幾分鐘前躁動的影子。
此餓非彼餓,她有些埋怨自己太過輕忽,不去深思擅長玩文字遊戲的他,口中的「餓」真正意思為何。
他真的很餓,餓到一踏進家門就從背後抱住她的腰,不容抗拒的吻咬著她的頸子,像抓到獵物的野狗一樣,然後毫不考慮地把她吃干抹淨,只差沒有連皮帶骨吞下去的行徑只有可怕兩字能夠形容……雖然在放棄抵抗後的行為是很舒服沒錯,但在激情之後,這是靜默最先回到腦子裡的想法。
不過薛仲慕本來就是惡狗一樣的男人,以挖掘社會的陰暗面過活,記者是文字流氓,不卑鄙反而有違天性。
啊啊啊,又被睡了……靜默懶得多想,將臉埋到枕頭裡,來個相應不理,逃離現實。
知道她不可能會悶死自己,裸著上半身的薛仲慕留戀的目光滑過她淺色的發,頸肩交界的放鬆線條,拿起了冷氣遙控器調升溫度。
總是不做無謂的掙扎是嗎?心頭隱隱的痛著,如有小刺不斷的扎,無視她的意願就會招致她不在乎他的真正想法,薛仲慕明白是自作自受,忍下了撫摸她細緻皮膚的慾望。
不過,他沒有時間後悔,起身到玄關散落在地面的袋子裡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快被內容物撐爆了的牛皮紙袋,放在女人耳邊,然後收回了留戀的目光。
事情總得有個了結,無論前進或後退,總比不上不下來得好。
「我給你最後的期限。」薛仲慕低柔的道。
聽見耳邊出現不合時宜的紙張摩擦聲,還有加上薛仲慕不清不楚的低語,靜默露出臉,還有些迷茫的眼眸在一掃過床上散落的事物後瞬間發光,小手胡亂的蓋住在枕邊讓人噴鼻血的照片,卻沒發現自己大半片白潔的背都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喂,你……你這是在幹什麼?」靜默顫聲問。有事沒事拿這些照片出來幹什麼?!
薛仲慕扣起衣扣,早料到她會很激動。
「我說我給你最後的期限,請你作出最後的決定。」
為什麼薛仲慕這麼喜歡打啞謎呢?靜默覺得有聽沒有懂,對於他沒頭沒腦的時效一頭霧水。
「你說什麼最後期限?又是什麼決定?我聽不懂。」
薛仲慕微微一笑。「請你好好的思考。」
在算不清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生活的一年多內,已經皺過多少次眉頭的靜默,再度不得不皺眉。
「思考春夏秋冬還是東西南北?要作出決定之前,也得要先有題目才成啊!」靜默一臉鐵青,將照片抱得更緊,「而且為什麼又要拿以前的照片出來威脅我?我都隨你高興,任憑宰割了,你還想怎麼樣?!」
薛仲慕正想說話,不過一年多的委屈全湧上心頭,因為實在搞不懂這個深沉男人的意圖,靜默不由得聯想到今早的報紙,又搶著發言。
「不過你別想從我這邊得到偵十隊的訊息,想都別想,我絕不會洩漏給你,就算你真的把照片散發出去,我還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要不是有這些限制級的照片在他的手上,她也不需要受制於他,她平和的生活到底是哪個點出了差錯?
她為何沒發現他在暗處追蹤著她的行跡,以至於留下把柄在他的手裡呢?!
看著一團混亂的靜默,薛仲慕點了下頭。
「關於偵十隊,我自有管道,用不著你的訊息。」況且他盯上偵十隊的目的,壓根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不過或許是最後的自尊在作怪,他沒有把話的後半段說出口。
靜默露出全面警戒的表情,像只戒備的刺蝟。
「那你究竟為了什麼目的要威脅我?」
薛仲慕聞言,不以為忤。
「這不是威脅。」他貼近了靜默幾分,迫於氣勢,她不由得後退,他淺淺地笑了,「據我所知,這是一樁堂堂正正的交易,在我拿出照片的時候,你自己心甘情願提出交換條件,說除了絕不出賣偵十隊以外,只要不破壞你的名聲,你什麼都聽我的,忘了說過的話嗎?」
靜默為之氣結。
這就是一切錯誤的開始,不多不少,一年兩個月前,他拿著照片私下上門時,她以為他要的是錢,或是想從她身上挖出偵十隊的內幕,怎知結果是他二話不說的進駐了她家,然後就一失足成千古恨,接著糾纏不清到如今啊!
話說回來,會出現這些妨礙風俗的照片全是陸志一的錯,而後來會一失足則都是單雙的錯……
「請你說清楚,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我還要付出多少代價?」想起前任負心男友和現任惡劣上司,靜默努力冷靜,硬生生地問。
代價兩字如刀劃過耳膜,薛仲慕突地起身,實際上,要付出代價的是他,罔顧她的想法的他。
「只要你做出結論,無論如何我都會接受,你什麼代價都不用付。」
重點又回到了結論這件事情,喜歡打啞謎也不用發揮到極致吧!
靜默抱著棉被,只有想死這個念頭。
「你的命題是什麼?」她苦惱而無助的聲音從棉被裡傳出。
薛仲慕眸光闇去,沉著得如同一潭沒有起伏的水。
「我給你一個月的期限,請你想清楚我的題目,還有告訴我,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停頓了下,他輕撫她的髮絲,在惹來女人不安的輕顫後,他扼腕地縮回手,「就算你希望我永遠不要出現在你眼前,我也照辦。」
不容錯認的痛苦語氣,還有明確的言下之意,令靜默倏地抬起頭。
「你是說你再也不會糾纏我了嗎?」
薛仲慕頷首。
「那……這些照片呢?」靜默雙眼閃亮地問。
「一個月後,我會連同底片全還給你。」
局勢一百八十度大逆轉,靜默有一點驚訝,有一點高興,但她仍然不安,因為眼前男人複雜的表情,她無法解讀。
說痛苦又不是痛苦,說懊悔也不全然是懊悔,倒像是一大堆情緒結合在一起,引燃爆炸綻放火花後,那只剩下一地碎屑的空虛模樣吧!
她從沒看過他這樣,從來沒有,不過,她也不是太在乎他的異象。
「所以你要我一個月後作出決定,無條件接受,然後也不再威脅我,是這個意思嗎?」靜默不求甚解,按照薛仲慕方才莫名其妙的三言兩語,歸納之後反詰。
薛仲慕點頭,從牛仔褲口袋裡摸出一樣金屬物品,靜默看了一眼放在她手心的鑰匙,張大了嘴,那是他有一天嫌麻煩和她強討的備份鑰匙,當她交出去時,沒想到能拿回來。
薛仲慕看著靜默大喜過望的表情,神情更是闇淡。
「這一個月我不會來干擾你,讓你一個人好好的作出決定。」
薛仲慕語畢,轉身提起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提袋走出了靜默的視線範圍,而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她才真真正正對於他的離開有了確實的感受。
身體還遺留著快感的痕跡,不過在她舉目所及之處,所有屬於他的東西全都被帶走,從這一點來推論,他應該會說到做到,但是這一年多來他不明不白的強行介入她的生活,仍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這代表我終於可以脫離他的控制了嗎?」緊抓著鑰匙,靜默疑惑地喃喃自語。
第二章
再也不用無計可施,再也不用不得不接受薛仲慕的存在,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他和她過從甚密,懷疑是她通報敵人消息,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而且只要等一個月後,就能拿回那些羞於見人的照片了。
這要靜默怎能不開心!
歡欣愉快地吹著口哨,腳步前所未有的輕快,就算偵十隊全員請假,上司又不假缺勤,都不減的好心情正在發酵,如釋重負一般,靜默不等人請進的推開了監識科的大門,自動自發的往角落一間個人研究室走去。
「嗨,志一,我來拿之前要你分析的證物囉!」
陸志一停下手上動作,抬頭便看見近來總是臭臉的好友,反常的大綻笑顏,他所認識的靜默鮮少放肆的笑,更別說笑得一副人生多美好、世界多燦爛的樂天樣。
「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他瞇著眼,刺探地笑問。
在陸志一面前,靜默什麼都不用隱藏,除了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外,他是最瞭解她的人,情人當不成當朋友,她不想失去這個懂她、能分享所見所想的人。
放棄他雖然不捨,不過她是那種一認定不可能得到就會果斷放棄想要的東西的個性,說她現實也好,苟且也成,她只是不喜歡拚了老命,最後還是一場空的慘況,乾脆的撤退,保留一點能量,然後東山再起,比較符合她的個性。
凡事只求六十分,她很平凡,所以自然也有平凡最為人詬病的缺點。
「我擺脫薛仲慕了!」擺出勝利姿勢,靜默挑了最有效率的詞句,報告她恍神到天快亮才歸結出的結論。
而在陸志一露出絕對驚訝的表情後,她更是開心的將昨夜的經過像潑水般毫無保留的全都傾倒出來。
從她高亢的陳述之中,陸志一的手指快速的動著,仔細一瞧,他拿著一根非常細的鉤針,拉扯著白色細線,像是在編織什麼,輕巧迅速得如同他此刻腦中的神經運轉一般。
靜默難得如此迫不及待的講完始末,還以為陸志一會和她一起開心,可他卻似乎非常困擾,她老大不客氣的自行取用了他的茶杯。
「你怎麼好像不太以為然?」靜默邊灌茶解渴,邊發出疑問。
「時效,結論,怎麼聽都覺得奇怪。」陸志一的確不太以為然。
靜默笑笑。「果然同是警察,我聽到期限大腦也自動換成時效,這種用語比較習慣呢!」
陸志一愈是疑惑,手上白色細線愈是快速的結成一朵朵小花。
「這種沒頭沒腦,連題目都虛懸的問法,卻給我一種選擇題而非問答題的感覺,雖然薛仲慕本來就是個很難纏的人,不過,他這一次的舉動卻反常的簡潔明快,他轉性了嗎?」陸志一中肯的推論,不拖泥帶水。
靜默才不管這麼多咧,無論她思索得出命題與否,那個男人都已經先向她透露了一個對她而言好得不能再好的結論。
「管他的,他說過:你希望我永遠不要出現在你眼前,我也照辦,這個結論無論如何都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我只要時間到了,將這個結論拋給他,他就會留下底片,乖乖消失在我眼前了。」靜默開心得像是要飛起來。
陸志一靜默一會兒。
「以我所拼湊出來的薛仲慕的內心世界,他向來步步為營,從來不會賭得這麼狠。」因為沒有必要幫那男人,所以未曾向靜默多嘴,不過,他非常驚訝那種就算強索也要達成目的的男人會放棄初哀。
靜默趴在陸志一乾淨得發亮的桌面,看他織小花。
「喂,瞭解他在想什麼一點也不重要,你該先為我即將脫離苦海而高興。」
陸志一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你是刑警,職責是逮捕犯人,但我的職責是監識,刑事監定講求的是憑細小線索去探求全貌,瞭解犯人是我的職業病。」如果可以,他真想抓薛仲慕來測謊,驗證他的猜測是否為真。
靜默扁了扁嘴,在陸志一面前,既不用預防失控而神經緊繃,又不用太過嚴肅,輕鬆自在,「反正真相石沉大海也成,不用戒慎恐懼的日子已經到來了!」
陸志一鉤完了最後一針,小心的收尾,將線結隱藏在花紋之中。
「聽你的形容,如同脫離苦海,難道沒想過薛仲慕可能喜歡你嗎?」他不看她,半虛半實的問。
靜默愣了愣,一回過神便馬上搖頭。
她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當想驅逐那個入侵者時,她把一切的可能都列出來,然後最後一條條全都畫掉,她直到今天仍不明白他是存什麼心。
「只要喜歡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會想討好對方,想讓對方開心吧?即使是薛仲慕也不會例外的,但我從來沒有覺得他在示好啊!」
陸志一用手指將花紋按壓整型,優雅且從容,即使在必須隔絕陽光的監識科裡,他漂亮的面容都自然而然的散發光彩。
「搞不好薛仲慕無能為力,被就是這樣神經大條的你耍得團團亂轉。」他笑說。
和挖苦沒有兩樣的話語,靜默瞇細了眼,光芒在縫隙間掃散,就像掃瞄機一樣,在看到他手上休閒時鉤的蕾絲想當然耳的用途後,不能苟同。
「我真不想被一個只愛3D、平面世界的女人的傢伙這麼評價,想當初我也是被你迷得團團亂轉,然後發現你最愛的不是我呢!」天底下唯有陸志一沒有資格這麼批評她。
知道他的喜好,所以為了他嬌柔,為了他可愛,為了他改變許許多多,卻得不到他心裡最重要的位置,雖然和背叛沒兩樣,但對手是虛擬世界的人物,不是真正的女人,連對手也不存在,和動畫中的小女僕爭寵更是蠢到沒力。
偏偏在和他分手前便被薛仲慕盯上,才會被拍到那些害人不淺的照片。
「真不懂你長得這麼帥,又不自閉,為什麼要變成御宅族呢?」她隨口問,但內心其實早就已經不在意理由,倒是他也是主角卻不在受害者名單這件事還比較令她介意,論起利用價值,陸志一這個能得到第一手資料的監識官不會遜於她啊,這讓她更無法理解薛仲慕的思考回路。
陸志一懶得解釋御宅族的定義,不過他倒是勾起了嘴角。
「那你怎麼不變成同性戀啊?」對於「變成」兩字有意見,他明知故問。
靜默向來西瓜靠大邊,知道自己普通再不過了,要對同性動心也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沒辦法,喜歡異性才是王道。」她用他常說的話反堵。
「沒辦法,喜歡ACG美少女也才是男人的王道啊。」陸志一反諷得更快。
靜默搖頭歎氣。
這就是他不得不背叛她,還有她雖然不捨得,但不得不接受,主動提出分手的理由,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對於鉤蕾絲為自己的SD人偶置裝,看待得比吃飯還重要。說實話,拜自己容易放棄之賜,那個過程也沒有想像中的痛苦。
「誰喜歡上你誰不幸,好險,我已經免疫了。」她笑說,陸志一不適合當情人,卻適合當朋友,她很滿意現狀。
看著靜默自在得就差沒有趴在桌上入睡,陸志一將蕾絲收妥,看了眼時鐘,偷空也是有限制的,他拿出一份表格,卻發現靜默一臉無聊,沒打算離開。
「你今天這麼閒?閒到來找我抬槓?」他笑著問。
突地,根本沒注意聽的靜默卻一言不發地看向陸志一轉筆的手指,「你的手真靈巧呢,連煮飯也是你比較強。」
「你拿我和誰比較?」陸志一反詰。
他這一問,靜默歪了下頭,不長不短的細發在桌面擾動。
「沒啊,隨便說說。」她只是隨口問問,沒有意義,「你在填什麼表格啊?」
陸志一難得乾脆,沒再追問下去,揚起表格對著燈光,像是想看穿什麼,十分苦惱,「那個連續殺人狂,真的很棘手啊!」
反正全員缺勤,靜默又有借口來此,聽到有趣的話題,索性不回去,她也知道陸志一的職責所在,相關單位都要向他調資料,所知所見比起第一線的人員還多。「嗯,聽說偵一和偵四全體出動不說,連總統府國安局都插手指揮。」
陸志一點點頭,不過那些是是非非,警察體系的運作和衝突都和他無關。他只在乎犯人的心理狀態。「這個連續殺人魔搞不好是戀愛妄想狂喲。」
靜默歪了下頭,「別鬧了,又是一個變態啊?!」
戀愛妄想者,比較多人用跟蹤狂來翻譯,英文原名是STALKER,是一種非常近代,在西方國家直到七、八0年代才被正式看待的犯罪模式。
在早期,尤其是以西方那種民風剽悍、勇於求愛的社會氛圍下,警方常認為來報案者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通報者只是在追求而已,直到情況愈演愈烈,才發現這是一種極嚴重的心理疾病,所以很晚才被好好認識的犯罪行為,比較常見的模式有跟蹤、求愛、騷擾,不回應就感覺被背叛,情況嚴重就會傷害被害人人身安全,常見有囚禁、強暴等行徑,以殉情為名殺害被害人的情況也不少。
陸志一不是沒聽出靜默有意的嘲諷,但他選擇忽略,因為陷入一團迷霧,所以想聽聽她的意見,聽聽曾是第一辦案高手魏魁揚的手下愛將的她的經驗。
「三個被害者在死前都得到不錯的照顧,沒有捆綁的特殊痕跡,從遺體表面和體液驗出曾經施打胰島素,應該是犯人用來削除被害者行動力的手段,大體解剖後,胃腸內只有隨處可見的便利商店所販賣的飲料和御飯團,陳屍地點全不是案發現場,而是第二現場,乾淨的程度可以顯示犯人有很高的學歷……」
發現陸志一不隱瞞人數,原本懶洋洋趴在桌上的靜默,不知何時坐直了身子,長期阻止單雙沒有徵兆的胡作非為,更加深她對於案件的敏感度。
「很聰明也很可惡,用來降低血糖的胰島素啊,名列十大死因之一的糖尿病患者比沙還多,再加上醫療從業人員或是具有相關知識的人,加上高收入、高學歷,所以幾乎無法鎖定特定對象。」
因為回偵十隊辦公室也沒事,靜默將腦中出現的想法隨口說出,也無意識地按了按因為空調過冷而有些塞住的鼻腔。
陸志一見狀,遞了張衛生紙給她,才條理分明的接話,「你不排除醫療從業人員嗎?糖尿病病患有勃起功能障礙,所以沒有性侵,可能是無法性侵。」
「有這個可能,但暫時不要這麼斷定,因為對於兇手的所知還太少了。」
這個兇手還真是和薛仲慕一樣難懂,他們的想法都像隔層霧看不清楚,所以無法捉摸。
擤鼻涕的同時,腦中不由得閃過了這樣的想法,不過靜默沒有繼續多想,拍了拍屁股起身,一個隨她前來的紙袋掉到地上,她撿了起來,拋給了正頭大的陸志一。
「這是什麼?」掂了下,感覺份量不輕,他開都沒開就先問。
習慣是件麻煩的事情,靜默無奈的笑笑,「我早上忘記那個男人已經不在,多做的BLT三明治,算是犒賞品,給你當午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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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著歌,報告完近況,解決了多做的食物,靜默才離開了監識科,就意外的看到一個人影正面朝她走來,才討論過薛仲慕就見到他,不明所以的引來心海震盪,騷動難耐,緊接著瞬間,沒有預兆,胸口就像被揪緊了一樣。
薛仲慕信步走來,在她發現他的同時也發現了她,表情由驚喜忽地轉變成不快,隱隱的憤怒讓長長的明亮走廊染上陰暗的氣息。
雖然不懂他,不過好歹也有一年多的相處,這種極端的變化,要察覺並不困難,迴避的念頭油然而生,可是靜默總不能逃回剛離開的監識科,才這樣一想,薛仲慕邁著豪氣的步伐就已經來到面前,然後擦肩而過。
靜默胸口一陣痛,突地伸出手,連她自己也不明瞭為了什麼,她扣住了離去男人的手肘,薛仲慕回過頭,臉色很明顯不太愉快。
「喂,你就這樣氣沖沖的走掉是什麼意思?」不明白哪裡惹到他,但被人視若無睹的不痛快,讓靜默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薛仲慕諷刺意味極濃的挑眉。「我有氣沖沖的嗎?你什麼時候注意起我的心情了?」
真是奇也怪哉,好心關懷一下惹來如此的頂撞,靜默乾脆的放開手,不去理會自己胸口的不快,轉身就走。
但是,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緊緊捉住,力量大得發疼,讓她不由得回頭,一把無明火中燒,直上腦門。
「放手,你捉得我很痛。」
薛仲慕未依言放手,在隨時會有人經過的走道,反倒貼近了幾步,她愈是閃,他就愈是靠近,她只好一直退到無路可退為止。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招惹我?」他沉聲問,原本就低沉的聲音更是震得人耳膜隱隱作痛。
被逼到視線的死角微微減低的壓力,但瞬間又在靜默怒火上火上加油的則是那曖昧的字語。
「什麼招惹你?請你注意言詞,而且這裡是刑事警察局,請你保持距離。」還以為終於可以不用躲躲藏藏,沒想到他光明正大的在刑事警察局接近她。
或許是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她的火氣才會如此之大,靜默只能如此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不明混亂心情。
薛仲慕自嘲般地低笑。
「以前你不是很逆來順受的嗎?怎麼一知道有了時限之後,態度倒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麼強勢好嗎?」
或許確實就像他所說的,靜默的確是因為將要無所畏懼,所以原本努力壓制的霸氣便全數失控了。
一年多的委屈在她的心裡原來留下了她自己也沒發現的憤怒,讓她從原先的不加抵抗,變得攻擊力十足。
「你說過只要在時限內給你結論,無論是什麼你都會接受,打算出爾反爾嗎?」靜默激將一般的反詰。
薛仲慕沒了反應,接著他突兀地、放棄般地放開了手,表情似寒流來襲的一月陰沉天空。
「我不會出爾反爾,」唯獨這件事情要守住,再卑鄙也是有限度的,這是薛仲慕的尊嚴,「兩個星期,扣掉今天,十三天後我要聽到結論。」
原本一個月的時效瞬間被打了折扣,雖然知道已經有了個不能再好的選擇在手上,但靜默突地感到不悅。
不滿的濁流捲住了她應該早一點和這個男人劃清界線的決心。
時效成立也代表過期,一切都不能再追究,他的言談舉止更顯示了這樣的含意,而她從來沒有如此在乎地想搞清楚這個難懂、深不見底、總是陰晴不定的薛仲慕。
「一個月是你提出的,兩個星期又是你縮減的,難不成你明天就來我眼前要結論,我非得馬上編一個結論給你嗎?」哪有人這樣做事的,凡事要照規矩來啊!靜默已經有些氣到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了。
薛仲慕退後了一步,回到明亮的光線之中,而在逆光面,靜默卻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人愈是未經思考,愈是會說出真心話,既然那是你的真心,那麼我更沒有立場反對。」
自顧自地終止了對話,薛仲慕倏地如來時一般,轉身邁步離去。
靜默突然湧現一股衝動,想要攔下他盤問,但是身為警察,終究無法大模大樣的在刑事警察局裡追身為頭牌狗仔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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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涼的風吹拂,剛入睡的靜默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之後,被自己的聲音嚇醒。
迷迷糊糊地看著不甚明亮的房間,隔著窗簾,附近的霓虹燈只剩下淡淡的黃紅光一閃一閃,提供不了任何照明的功能。
靜默摸黑怎麼都找不到要用時總是會消失的冷氣遙控器,只好認命的開燈,然後走到冷氣機下面,按升溫鍵,將溫度調到二十六度。
對她而言,沒有所謂最適合的固定溫度,怕冷又怕熱,最不幸的是鼻子對溫度極為敏感,要入睡時剛好的溫度在睡沒兩個小時之後就會顯得太冷,現在調高了溫度,搞不好等一下又會覺得太熱,她不得不找起遙控器的蹤影。
好不容易,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她大床的另一側小桌上找到遙控器,睡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靜默望了眼時鐘,兩點十三分,正是最尷尬的時間,根本還睡不夠,再不睡,明天鐵定熊貓眼,問題是偏偏睡不著。
「明天還要上班耶,饒了我吧,讓我睡吧。」靜默抓起毛巾被,向著不知名的何方睡神懇求。
突地,埋在毛巾被裡的小臉感到有哪裡不對勁地抬了起來。
「怎麼會是毛巾被?涼被咧……」自言自語斷在靈光乍現下。
靜默無言的放下毛巾被,拿出了衣櫃上層的被袋,抽出這個夏天,在今晚之前都用不著的涼被,用不著的原因是因為涼被太熱,毛巾被剛好,睡在這張床上的不只是她,還有一個體溫超高的傢伙。
雖然在夏天她很討厭和別人黏膩的肌膚相觸,可是那在入睡時保持距離的軀體,在半夜卻正好能夠提供溫暖,覺得太熱,睡回原來的位置就好。
靜默的胸口又是一陣揪緊。
明明很習慣一個人了,但她抬起頭,卻有一股無助的感覺,雙腳有了生命般自行走出臥房,停在空無一人,若她不動手,就絕不會亮燈的客廳正中央。
夜晚的安詳寧靜,反而更加深了那股無助。
比起傍晚記得不要買太多菜,卻發現自己煮了一大鍋白飯,還有無意識趕某人快一點去洗澡時,更無助的感覺猛地襲來。
靜默的胸口又揪得更緊,開始發疼。
三年前,爸媽接連因病撒手人寰之後,她緊接著和志一相戀,然後因為他的不專情而提出分手之後,又有一個不速之客前來,佔據了她的心思和空間,令她一點都沒發現,從今以後,這個她出生、長大、爸媽留給她的家裡,將不會再有人呼喚她的名字。
不會再有人呼喚她的名字。
靜默,老爸取的名宇,他不只一次對她說這個名字會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無論她以後是個文靜的淑女或是聒噪的八婆,這個名字都不會讓人忘記。
而她那眼裡只有老爸的天才老媽,總是露出期待的眼神,輕輕喊著靜默靜默,特別是在她不乖的時候,要她安靜一點,希望她能變成一個乖巧的小女孩。
所以她也沒有過什麼小默、默默之類的可愛小名,靜默,連名帶姓的在她的週遭被使用,老爸料事如神,成年之後,她的人不如其名,也最為人所津津樂道。
可是這個家裡沒有人喊她的名字,無論外頭有像是演唱會在底下呼喊的人潮喊她,這兩者的意義一點也不同啊!
寂寞來得很突然,如粗糙的麻繩,在纏住她的心的同時,磨出了見血的痕,讓她難以忽略,有一種很糟糕,她有預感會很恐怖的衝動將要爆發。
突地,手機嗶地叫了一聲,靜默將自己硬脫離那個情境,在她找到手機之前,手機又接連嗶嗶嗶嗶,像壞掉一般的叫了好幾聲。
她翻開了折蓋,總共是十封簡訊,疑惑地按了最早,但也不過是兩分鐘前才傳來的訊息。
發訊人:陸志一
發送於:01:25:31 200X/7/29
忘了告訴你,我要到台南出差,總共是三天的研習。
靜默馬上撥了好友的手機號碼,卻發現隨即被轉到語音信箱,她疑惑的同時又打開了收件匣,開了第二個簡訊。
發送於:01:25:39 200X/7/29
因為情況有一點特殊,所以我無法接聽手機,不用打電話找我了。
靜默詛咒一聲,不懂陸志一幹什麼不在第一封簡訊就包含這個訊息,還特地分成兩個簡訊,是嫌有錢無處花嗎?
但更讓她不安的原因,是因為她無法依賴這個好友,他接下來都不在,可是她突然好不想一個人,但她也只能煩躁的繼續看著下一封簡訊。
發送於:01:25:48 200X/7/29
對了,我會帶土產給你,就挑關廟的蜜餞啦!
靜默臉色鐵青。她一點都不愛吃蜜餞,特別是各色各樣的金桔類製品,小時候她咳得受不了,她老媽都會拿桔餅和豆腐同蒸,蒸出水要她喝掉止咳,她至今忘不了那粉紅色的汁液,還有噁心的氣味。
發送於:01:25:52 200X/7/29
我不接受指定土產,不用發簡訊來告訴我要帶肉圓回去給你吃,我要等到上火車才會開手機。
靜默詭笑著,真想殺死這個爛人,好似特地來氣她一樣,按下一則簡訊的力道加強了幾分。
發送於:01:26:03 200X/7/29
至於薛仲慕所說的事情,身為好友,我給你一個建議。
幹嘛要斷在奇怪的地方,陸志一真是錢太多沒處花了!靜默想的全是等他回來,要拗他請她吃大餐的盤算。
發送於:01:26:11 200X/7/29
好好的想一想。
靜默冷笑了幾聲,要不是正邪不兩立,她一定會以為他是薛仲慕的幫手。
發送於:01:26:35 200X/7/29
然後好好的做出結論。
「廢話!」靜默不由得罵出口。
發送於:01:26:51 200X/7/29
喂,不准罵人,我是很真心的建議你這麼做。
靜默像小孩做壞事被抓到,吐舌。
發送於:01:27:00 200X/7/29
因為你從沒有一個人生活過吧?這次你得好好的去面對,去面對你的困境,你的生活將要有所改變。
靜默的臉垮了下來,迫不及待按下下一封。
發送於:01:27:10 200X/7/29
P.S.忘了告訴你,最初三天最難熬囉!尤其是寂寞這個玩意兒,很容易惹禍,小心不要去不該去的場所找安慰,等寂寞風暴過去,我就回去找你啦!\^o^/
連篇打好後接連發送的訊息,讓靜默確信陸志一好似已預知她的反應,卻選擇在這個時刻拋棄她而感到無比憤怒,想摔手機洩憤。
「靜默。」
突地,一聲又低又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她猛地轉身,卻是空無一人,但是她的眼前卻彷彿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配著扎人的短髮,比起陸志一來說不算是英俊,卻極具存在感和威壓感,很是銳利的眸子若沒有盯著資料,就老是要笑不笑的看著她,以前看得她胃翻,現在則是害她胸痛。
「靜默,我餓了。」
「靜默,飯還沒好嗎?」
「靜默,我們不要吃飯了,先……」
「靜默,別在這裡睡。」
「靜默,你不舒服嗎?要止疼藥嗎?」
「靜默……」
無數的叫喚聲全出於同一個男人,所有相處的記憶在這一秒全湧現,驚覺他不是可有可無,像是沒有生命的傢俱一般待在這個家裡,他在靜默的腦海裡,重複播放般的叫著她的名字,不停的叫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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