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天可憐見,像他這麼命苦的青春少年真是不多見啊
除了盡到做學生的本分,還得做個家庭主夫兼顧家事
父兄都是警界的菁英,他卻成為歹徒眼中的肥羊
苦練多年的西洋劍術毫無幫助,身心受到嚴重創傷
原以為救命恩人的出現是拯救他脫離苦海的絕佳契機
沒想到遇上更多光怪陸離的事,落入另一種危險中……
她是個心智年齡像小女孩,萬年調養中、貨真價實的女警
毫無性別概念的與他近距離接觸,獨特的魅力所向披靡
擁有不知名的超能力,喚醒他沉睡的心靈擺脫夢魘
近而發覺自己原來是戀愛型人格,滿腔的柔情為她爆發
認定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樣」的,再也無法不愛她!
只是他愛得要死要活,為她義無反顧又算得什麼
她隱瞞了天大的秘密,讓他的愛情注定是條單行道…
楔子
六月是一個集開始和結束於一身的月份,在這個熱得汗如雨下的季節,他畢業了。
對一般人來說,大學畢業也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對他來說,這樣子就又接近了那個明明是女人,但內心是女孩,又身兼他心目中女神的人兒一點點。
想起幾個小時前,在嚴肅的警大畢業典禮上,所有的人還是難掩激動地拋飛了四方帽的那一幕,帝百計不由得感動地閉上眼。
他還記得五年前他許下了什麼樣的心願,在未來的日子裡,要如何與她並肩同行。
他要堅強,要溫柔,要勇敢,要柔軟,要比用八爪吸住獵物不放的章魚還要頑強,不顧一切地待在她的身邊,保護著她,守護著她。
不是因為她需要人保護,而是出自心底渴求地想要保護她,因為若是她不在了,他血液的熱度就會消失。
一個人會去保護的只有自己的世界,保護是全天下最自私的一種慾念。
而她,便是他的一切。
從不知道保護一個人能使人如此的義無反顧,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戀愛型的人格,因為這許多的柔情都是從遇上她後才爆發,若沒有相逢,他根本沒必要知道自己有這一面。
雖然會相遇是因為一個糟到不能再糟的情況,但現在想起,他慶幸能夠和她相遇,不用行屍走肉,不知所愛,不知自己真正面目地過一生。
十七歲那一年的事件沒能船過水無痕,還是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後遺症,他不能說已完完全全擺脫,絲毫不受它的影響,但最低限度已能和它和平共處。
這就夠了。
他的女神曾經抱著激動顫抖的他,淚流滿面地說過,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留下痕跡,但是會討厭、會害怕又怎麼樣,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不過這一點點弱點構不上是問題,小百還是小百,也一定會幸福快樂的過下去。
心頭浮現至今仍是一想起就會悸動的身影,帝百計苦笑,同時按著胸口,希冀著見到她的雙眼不由自主的睜開。
大樓盤據以外的天空是深不見底的蔚藍,大馬路上車潮洶湧,強烈的日光普照著,氣溫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他所站的地方是這個城市對內對外最重要的轉運站,不分日夜都是數也數不盡的過客,嘈雜而急躁的步伐不知將帶著他們到什麼地方去。
他沒有答案,只知道現在的他並不需要移動,好好地站在這裡等她就可以了。
很多人討厭等待,但是此刻等待是他唯一要做,而且唯一想做的事情,她令他等待、令他盼望,給了他呼吸和心跳的原動力,感受到如海浪一樣迎面撲來,連站都站不穩的強烈幸福戚。
帝百計不自覺地按住了揚起的嘴角。
「該死的。」
他怎麼會等了一個多小時,還能等得如此歡樂泰然,這麼舒坦愉快,要是被她發現了,他連下輩子都不用抬起頭來。
雖然埋怨愛得癡醉迷亂沒了自己,但帝百計的臉色未變,懶懶地靠向了背後約定的地標——石獅子,神情反倒更柔軟了幾分。
沒有道理,可是這份期盼的心情輕快明亮,等待著那天真可愛的人兒用自己的力量前來,只因為他們約好了今天要去坐——
雲霄飛車。
第一章
五年前 二〇〇五年 八月
「沒事的,你沒事的。」
帝百計的意識比身體先清醒過來,逃生的本能尚在發威,被恐懼的網死死纏住不知道多久時日,就算曾經怕得臣服,但他都無法抹殺潛意識裡死也不任人玩弄的最後一點自尊,讓他反射性地甩開覆在他手上的手指。
明知道絕不可能有力氣,但是帝百計手腳並用的劃著,發抖的身子不住地往後,同時張開了眼。
「啊啊啊啊……」他粗聲地吼著。
眼前的景象讓他嚇了一大跳。
滿是陽光而非陰暗牢房的房間有多扇大窗,輕飄飄的窗簾款款搖擺,他的身上剛滑落了一條絲滑的被,他蜷縮的腳趾扣住了極軟的布帛,而非冷硬生寒的床板。
「好棒,你醒了!」
帝百計完全混亂的腦子轉不過來,雙眼警戒的往聲音來源望去,但傳入大腦的資訊卻更不合理,害他更轉不過來。
那是一張很可愛但激動的笑臉,粉紅色的小嘴接連發出驚訝不已的聲音,小小的身子絕非男性所有,她緊緊捧住自己的手帶著微微的涼,連觸碰到他手指的髮絲都透著涼意。
雖然不是那個狀似溫文有禮,真實是惡魔一般的男人,但他還是不住的往後退,想說話卻咬緊了牙關,只能發出嘶嘶的氣振聲。
他混亂不堪。
「你沒事了,別害怕,你會沒事的。」不知來歷的女童還是一個勁的說著,然後拚命的靠近,軟呼呼的手用力了幾分。
這一點更催動了他的抗拒心。
已經無法比較是背後的疼痛重要或是心頭的不安嚴重,被人扣住代表又要失去行動能力,足以將他的思緒全轉成驚恐的意念,被懼怕主宰,不由得爆發出最後一絲力量,將也許是那男人的同夥,披著女童外皮,但內在也是妖魔的人全力往旁邊一推。
「哇啊!」
模糊的尖叫聲和鈍擊聲同步逸出,傳入像在水底而聽不清楚的耳朵,帝百計看了自己應該沒有半分力量的手指一眼,在訝異於氣力回來的念動時刻,他修長的雙腳自有意識的跳下床,拔足狂奔。
所經之處色彩如有毒生物鮮艷異常,令他心情混亂,跌跌撞撞之間,不斷扯到如觸手一般的絲繩,沒有遇到任何門,卻怎麼也逃不出去,在一個又一個明亮但是莫名其妙的房間中奔竄著,雖然感官無端的敏銳,但又使不上用場,他已經分不清身在何處。
就算這只是他暫時逃離現實的夢境,都可怕得像是地獄。
耳邊傳來了女童清脆的呼喊聲,聽在耳裡比女鬼的奸笑聲更令人毛骨悚然,被凌虐的記憶還在,帝百計五官扭曲,無法呼吸,心臟狂跳,快步逃著。
在怎麼跑也離不開,接連不斷的房間裡如無頭蒼蠅四處碰壁,身後的聲音一點也不打算放過他的緊貼上來,好像是以他為餌食的肉食猛獸在享受狩獵之樂,忽然之間他眼前一黑,狂奔的身子因為一陣刺痛軟倒,像個壞掉的人偶不聽使喚。
「不要……」
帝百計在地上轉了半圈哀叫著,雙手胡亂揮動,突然發現眼前有一道強烈的光亮,陽光代表著自由,他硬撐起像灌了鉛的沉重身體,往那個激起他全部求生渴念之處衝去。
多日未見的太陽強得讓人睜不開眼,看到的東西都像是水中倒影被打亂的影像,在他腦子裡呈現不固定狀回轉,他跑了一大段路後,跟著打轉。
視線所及都是白色房子,四面八方都是巨大房子所構成的圍牆,他身在圍城的中心,怎麼看都看不到出口,在那些屋樓的頂端,不是他所熟悉的都市重重高樓,而是陰綠濃綠淺綠的大樹直上天際。
他好昏好昏,茫然地低下頭,軟糊糊不實的地面原來是厚厚的草皮,確信無法逃離讓他失聲尖叫,下一秒化為厲鬼譏笑的回聲反撲到他身上,瘋狂轟隆作響,威嚇一般的鐘聲跟著像打雷一樣響徹天際。
不可能得救了。
帝百計渾身顫抖地搗住雙耳,膝蓋再也無法支撐的跪下,什麼都不能思考,極度的絕望像要將他往地底拖,他逃不掉。
誰來救救他……
「別逃,我不會傷害你的!」
如同輕搖之鈴的童音滲入耳際,他抬起眼,方纔如同小妖的女童,一百八十度轉變了形象,流露出憐憫的眼光,如同神聖的幼小女神,朝著他跑來。
縱然理智明白她可能並非善類,但是已經害怕到神智錯亂的他,情感上無法自持,願意相信她著急的神色,就算下一秒被背叛,他都想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如果再不相信個什麼,他整個人就會崩潰成掬不起的沙。
幾分鐘前如臨無底深淵,但這一刻他能依賴的還是只有她,緊緊抱住女神纖細的雙腿,腦子裡所有的東西都飛快的轉著。
「求求妳,救我……」
求救的話語沒能說完,半黑半紫的重幕捲住了他的神智,無視他的意願,截斷了所有知覺。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好可憐喲,夢囈得好厲害。
申敏雲坐在超大的床上,不停扭動的少年身邊,怕又嚇到他,輕輕撥開他額頭上汗濕的微長髮絲。
想讓他不被恐懼佔領,她的手指像著了迷,輕輕按在他緊皺的眉心上。
身後,一道溫潤的男聲響起——
「敏雲小姐,妳兩天沒怎麼睡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讓爺爺來餵他吃藥。」北杉端著銀盤,慈愛的說。
申敏雲回頭,看見每天照顧她的杉爺爺。
雖然誠如他所言有些睏,但還是反常固執地搖了搖頭,噘起水嫩得像是充滿蜜汁的小嘴。
「杉爺爺,讓我來喂吧,他好像有點怕你碰他。」想起了前夜老人家抱住他要他張嘴的時候,他那無意識也要掙扎的模樣,申敏雲接過了藥,「噓,我們都小聲一點。」
老人家點點頭,萬分寵溺地遞出了藥錠和水杯。
「來,把嘴張開喲。」申敏雲愛憐的說,將藥錠放在少年蒼白的嘴唇邊,但得到的回應好似是拒絕一般的更加閉緊。
沒有什麼餵藥經驗,根本不會的申敏雲,不知道該不該強迫對方,只好又開口,「乖嘛,聽話,把藥吃掉……」
半哄半騙一個意識不清的人怎麼會有效,少年沒反應前,身後已響起輕聲低笑,申敏雲一回頭,不但看見笑彎了腰的老人家,而在偌大的房裡,連原本皺眉不語的姊姊們也都笑了起來,她埋怨地嘟起小嘴。
他們怎麼這樣子不給她面子!
「我是第一次,杉爺爺,你怎麼可以笑人家?!」向來只敢對疼她入骨的爺爺造次,申敏雲偷瞪著另外兩個人。
冷凜的靜姊向來只會凶她,她不敢質問她,而像洋娃娃一般的豪豪姊姊揍起人來超狠的,她更不敢……
「妳們好壞。」
當申敏雲回頭低聲埋怨之時,無預警的,被她抱著頭的少年雙睫如蝶翅輕顫後,張開了雙眼,她開心地把才纔的不悅丟到外太空。
「你醒了?!我嚇死了。」申敏雲有點語無倫次,但想起一個小時前他如傷獸亂撞的情況,她不由得驚呼,「沒有事,不用害怕了。」
上一次醒來奮力掙扎的少年,這一次緊緊的扣住了她冷冷的手指,他熱燙的手令她心頭沒來由的一緊。
「這……這裡是哪裡?放我回去吧,求求妳,我不愛他!」少年口齒不清的哀求。
被人用從未聽見過的可憐語氣這麼問著,疼入心的申敏雲手足無措,但努力的安撫著。
「別怕、別怕,這裡是十二刻館,我會保護你的。」
雖然申敏雲做出了絕對保證,少年還是搖了搖頭。
「妳是誰?為什麼要抓我?」或許是渾身無力,少年無端的指控著。
申敏雲不解地張大了眼。
抓他?這是指傷害他嗎?她沒有啊!
從來沒有這麼想澄清自己的清白過,逼近了少年蒙著霧氣、不停搖晃的眸子,她瞪著他。
「敏雲是警察,而且是敏雲救了你的,就算是大哥哥,也不可以說謊呢!」申敏雲委屈地說。
還沒等到眼光轉為疑惑的少年回答,她的肩被人按住。
「敏雲小姐,他剛醒來,並不清楚現在的情況,而且被人欺負了那麼久,妳這麼凶,會害他更害怕的。」北杉柔聲地勸著。
少年意識到有男性,而且還是個上了年紀的男性,陰暗的記憶如濤襲來,他正要逃,動搖的眼光一流轉,發現了大床另一頭站了兩位穿著夏季警察制服的女性。
還沒看清她們的臉,他急忙擺脫箝制,在大床上艱難地爬近了兩人。
他家所有的人都是警察,對這代表公權力的制服再熟悉不過,他知道警察絕對會偵辦這個案件,這一段時間裡,他唯一絕不放棄的希望,還能頑強地抗拒,就是相信有一天警方會拯救他脫離魔掌。
「請妳們救救我!」少年像是看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申敏雲懷裡的熱度和重量突然消失,不知是什麼,但非常難受的情緒猛地湧出,她望向外表冷靜,內在也冷靜,名字靜默但絕不靜默的副隊長。
靜默肯定地點點頭,望向在戀愛狂連續殺人案件中最後得救的受害人,內心不由得複雜。
雖然他面無血色,卻無損他年輕的魅力,五官立體分明,精緻俊美,連身為女人的她都不禁要讚歎這個男孩子真是漂亮,加上小國手身份,父親又是警政署署長,但如若他不是天之驕子,又怎麼會被鎖定,真是太可憐了。
「帝百計,我是刑事警察局偵十隊的副隊長靜默,你已經安全獲救了,別擔心。」收起為了讓對方心安亮出的警員證,明白案情的靜默接著揚首,「杉叔,麻煩你先離開……敏雲,妳也聽話,出去外面玩,等一會兒他冷靜下來,靜姊再告訴妳。」
被人趕的申敏雲,心不甘情不願地望了那個不看她一眼的少年,然後才慢吞吞地滑下床離開。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聽見威逼感極重的腳步聲離開,相信警方會保護他的安全,帝百計才稍微放下心上的大石頭,突地感覺大床一搖,另一位他先前沒特別注意到的女性坐上了床。
「我好擔心你,謝天謝地,總算親眼看到你得救。」武豪豪放鬆的口氣裡有無限的感慨。
帝百計望了對方一眼,徹底地愣住了。
他在那個可怕的地方和她相處過好一段時間,她應該也是學生,又怎麼會穿著警察制服?
「妳……妳不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以為妳被……」他哽咽了,說不出「被殺死」三個字。
武豪豪微微一笑,如同洋娃娃一般的手指想要撫上帝百計的臉,少年突地一顫,她趕忙收回。
這幾個月以來,發生了一起震驚社會的重大刑案,有一名連續殺人狂接連謀殺了兩人,手法非常小心慎重,以至於偵辦完全陷入膠著,警方說是束手無策也不為過,而由於犯人下手的目標是未成年者,所以有兒有女的所有父母都人心惶惶。
「那段時候我不方便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是警察,我的長官知道有一個連續殺人犯鎖定了身具特殊才藝的美麗少年少女,因為案情不單純,所以安排我假扮高中生被擄走,好進行內部偵查,我脫逃了之後,一直很掛念你,你還好吧?」
聽見同樣身受其害的人的發言,帝百計的心沉澱了些,舉起手腕,緊實堅韌的皮膚上有好幾處醒目的針孔。
「妳知道的,他還是不停的注射那種會害人沒力的藥劑,然後……」想逃避什麼一般,帝百計難耐地別開了頭,「還是一直逼問我到底喜不喜歡他,要我承認對他有愛意……好噁心。」
聽見少年聲音中的苦澀,武豪豪不由得轉向上司,以目光徵詢她是否非得今天問案的決定。
她是成年人,又帶著特殊目的潛入,內心有所戒備,但在那不到十天的變態折磨之下都快要瘋掉,更何況是這個無論各方面都正在成形的少年,意外地被囚禁了近一個月,光是想,都讓她作嘔。
靜默也想體貼,但是此時此刻,就連一公克的同情都太過奢侈。
「帝百計,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足足等了三天被害人才醒來,等不及的靜默正要問案,帝百計突地插話。
「我老爸呢?」他雙眼晶燦,閃閃發光。
靜默有些為難,半晌——
「帝署長將這個案子全權委由我來處理。」
少年的眸光突地暗去。
她連忙解釋,「不是他不在意你,而是最近有非常驚人的事件發生了,所以他……」
「沒關係,我明白他很忙,我不在意。」帝百計緩緩地點頭,抬起一瞬間閃亮,又一瞬間飄移的眼眸,「靜警官,請問犯人現在怎麼了?」
說不驚訝於帝百計的堅強和懂事是假的,靜默心疼不已地也在床沿坐下。
「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在被逮捕的那一刻,以為害死了你,所以他已經精神錯亂了。」她謹慎地說。
帝百計一瞬間恍惚了。
「怎麼可能?他很可怕,怎麼可能會瘋了?」他低喃,雙手也不由得扣緊了床單。
武豪豪見狀,拿出一張照片,上頭有一個人表情空洞,眼神不知望向何處,明顯渙散,穿著白色的拘束服。
「那個變態在船上被捕的時候,將鎖住你的金庫鑰匙給丟掉,認為空氣必然耗盡,被捕之後,他就神智不清了。」她也跟著謹慎言語,希望不要帶給對方太多的痛苦。
但是只一眼還是難以忍受,經歷了長期監禁,身心被凌辱,最後還幾乎窒息至死,種種的回憶如蛇咬住了帝百計努力克制慌亂的心。
瀕臨死亡的恐怖體驗重現,他沒辦法冷靜,一想起不能呼吸的苦,他就喘不過氣,想要抓緊胸口對肺部施力,去抓住任何一絲氧氣,卻觸及了厚厚的紗布。
那異樣的指觸,還有被拉扯的抽痛,將他從閃現的場景拉了回來。
是啊,他還沒死吧,這應該不是夢吧……
「那我為什麼沒死?」帝百計迷濛地道。
那一副如同自己該死的語氣,讓兩人不禁為之鼻酸。
「豪豪逃出後,我就掌握了你的消息,先是逮捕了犯人,接著我馬上帶敏雲去將你救出來。」靜默馬上補充。
她口中的敏雲,是剛才那個女孩?那麼小的女孩會開鎖這種特殊的技巧?
這一點比起同為受害者但實際是警官,雖然奇怪,但也不是不可能的武豪豪,更讓帝百計不解。
「我有一點混亂了,敏雲是?」想起了她好似也自稱是警察,他難掩疑惑地道。
靜默點點頭,能體會大難不死之後,腦子大概還像是被轟炸之後的無法組合起來。
「別看她外表那樣,她已經二十四歲了,年紀比豪豪還大幾個月,而且她也的確是警察,偵十隊的成員之一。」靜默放軟了聲音解釋現在的情況。
帝百計的大腦再被塞進了偵十隊三個大字,這回成功的喚起了他的記憶。
他不只聽長輩和兄長討論過這個詭異的組織,還在新聞報紙上看過這個無法無天的單位。
「刑事警察局偵十隊,警察的害群之馬?」他驚訝的問。
同為偵十隊的隊員,靜默和武豪豪的臉色好看不到哪裡去。
「對啊。」武豪豪訥訥地回答。
靜默無奈地聳了聳肩頭,才因為純真敏雲的小白癡表現而展開的眉心又皺了起來。
「是,而且這裡是偵十隊隊長單雙和敏雲的居所。」
帝百計一聽懂對方的話,便急著想要起身。
「那我要回家。」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但他不該在這個地方才對。
可是他的蠢動被兩個女性給制止了,熱而令人不快的手掌直接觸碰到肌膚,想吐的感覺突地從胃湧了上來。
「別碰我!」帝百計大叫。
兩人都馬上鬆開手,但只一遲疑,靜默的眸光突地轉為焦灼急切,不退讓地直直迎向他。
「帝百計,請你不要離開這裡,偽裝成像在直升機上不願意離開敏雲的身邊一樣,我已經得到署長的親口許可了,」她著急的聲音高了幾度,「請你注意單雙的動靜,單氏不會把她交出來的,但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敏雲,若她回到十二刻館,務必要通知我們!」
聞言,帝百計愣住了。
「是我自己要求留在這裡的嗎?」
當時也在現場的靜默,露出絕對肯定的表情。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目送兩名警官離去,父兄長輩都是警察,帝百計沉沉的腦子不是很有條理,但逕自動著。
他想思考一點別的事情好轉移內心的恐懼,犯人都被抓起來了,身為警察世家之子,他不可以也不應該害怕。
中央刑事警察局偵十隊,又號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由一名有萬魔之王封號的女人——單雙坐鎮指揮,興風作浪、打雷下雨,無所不為、橫行霸道,偏偏又戰績驚人。
單雙除了警察的身份不說,還是連他這個高中生都知道的知名企業體,也就是國際間排得進前百名的單氏集團三小姐,外公和母親都是政界要人,她的財富及權勢相同驚人。
大概是有個這樣的帶頭者,所以偵十隊向來作風強勢,軟硬不吃,而且很可惜捅下太多樓子,所以它的聲名始終介於灰色地帶。
老爸和哥哥,還有從小就常來家裡拜訪的魏叔叔,每次小酌時提到這個單位都只能搖頭歎氣。
連他在旁邊都聽得心驚膽跳,訝異著怎麼有人祭出那麼強烈誇張,差一步就是違法的手段來緝捕犯人。
光是他有印象的內幕,就有在破獲麻藥集團的同時,為了救人而在市中心破壞民宅,還有黑幕重重的領海無邦交國潛艦事件等等。
那樣狂暴的女人居然失蹤了,還留下了一大堆待解的謎團,令必須頂住偵十隊的副隊長靜默急到想抱頭尖叫。
帝百計垂下了長長的眼睫。
當初覺得太過頭的行徑,現在想來,其實並不嚴重,因為在他的內心,他早就殺了那個瘋子不下一千次。
手起刀落,或是慢慢的凌遲,上千種的死法,在他緊緊擁抱自己的時候,在腦海裡風起雲湧。
或許是發現了內心的黑暗面太過醜惡,更痛恨原本無憂無慮的自己被牽引出這一面,他緊緊的抱住了左肩。
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內心深處會藏有如此強烈的殺意,那個滿口說愛他的男人挑起了他所有黑色的慾望,看清愛情腐臭骯髒的另一面,光是一想到這個字都頭皮發麻。
好想殺了他,用自己的手,不管犯下多滔天的罪惡,親自殺掉他,再髒他也願意,只要能永遠除掉讓自己……
「大哥哥,你還好嗎?」
突如其來的呢喃嗓音,將帝百計從腥紅的世界拉回到現實,那清爽的空氣和光線讓他突然能夠好好呼吸,原本無焦距的視線定在前方,慢慢地聚集起來。
不知何時趴在眼前,沐浴在明亮陽光下,散發小女孩氣息的人兒,其實仔細一瞧,的確並不如第一印象那般童稚。
雖然她有極圓的眼睛,小小的鼻頭,水嫩嫩的唇瓣,白皙如瓷的完美肌膚,極細的頭髮直直垂在肩上,綁了粉紫色的緞帶,非常嬌小的身體穿了件直腰身的細棉無袖紫色小洋裝,露出極為細幼的四肢,配上過膝的白長襪,這些很小女孩的打扮。
但讓她看起來最老了不起就是個國中生,真正的原因是她用著純真兒童特有的沒有任何雜質的直澄眸光,一點也不移開,專注地凝視著他。
當那灼亮的眸子裡只會清楚的反射出自己,而不具有半點成人式自私貪婪的慾望時,他就像面對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小孩。
這個女人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理由,形體也不清楚的暴怒佔據了帝百計的心。
「不要叫我大哥哥,妳並不是個小孩吧!」
猛地被人怒吼,申敏雲大大的眼睛僵得不敢眨動,她害怕地歪了頭,然後怯怯地回望。
「可是……」
帝百計不明白為什麼靜默和武豪豪異口同聲說申敏雲就是一個幼童,但他才不相信這種鬼事,她二十四了,足足大他七歲。
他沒有停了呼吸到醒來之間發生事情的記憶,但拒絕相信她是第一個發現自己,把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也不相信自己在昏迷的過程中,居然會緊抓著她死也不願放,以至於靜默不是選擇將自己送往醫院,而是和她一起留在這個什麼鬼十二刻館,接受長期被注射胰島素的治療。
「妳二十四歲了吧?去換掉這身誘惑變態才會穿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焦躁不已,充滿惡意,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再次爆出怒吼。
申敏雲大大圓圓的眼睛連眨也沒眨,緊咬著下唇,但一顆不容錯認的晶瑩眼淚打在帝百計的手背上。
「嗚……」
她忍耐哽咽的無辜聲音讓帝百計怒火中燒,他拉起了被子,將自己埋了起來。
第二章
怎麼可能睡得著!
那幼稚的哭聲始終纏繞在耳邊,令帝百計的憤怒在胸口來來回回,上上下下,一點都沒有消退的跡象。
但他現在不想面對任何人事,只想找一個安全的角落,蜷縮起來,努力快一些堅強起來,去面對這個以前從不覺得可怕,但確實是應該萬分害怕的無常世界。
他絕對不會哭的,但她的哭聲擾亂他的決心,沒有道理的恐懼還是在心底波濤洶湧。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在家裡睡覺,這是一個惡夢,我沒事的,我沒事的,我沒事的……」帝百計意識模糊地反覆低喃,像在催眠自己。
隨著言語,他感覺自己好像走入了一個很安全的隧道,時間慢慢停了下來,色彩漸次消失,耳邊也不再傳來哭泣的聲音,就像開始作夢一樣,身體也變得輕鬆起來……
不,有什麼東西壓上他!
帝百計從超離的情境裡被拉回,突地心跳加速,大口抽氣,雖然隔著被子,但這種感觸活脫脫就是一個人,厭惡得不得了!
「你會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事的。」
像是接走了他驚愕停止的舌頭,隔著被子,傳來了柔軟而清脆的聲音,正動了想要破口大罵「怎麼可能會沒事」的念頭之時,他的力氣被猛地抽離。
原因無他,他發現了申敏雲正在學他安慰自己的話。
一想到在這裡昏迷了三天,或許說過什麼丟人現眼的夢話,以至於她學會這樣的言語,帝百計就想死。
但他每一扭轉,那小小的手臂就跟著貼過來,待他再次意識到她應該是抱著他的背後,他更是想一死了之。
他不想懦弱的,可是……
「別擔心,這裡是十二刻館,你會很安全的,就在這裡安心的養病吧,你不會有事的。」
申敏雲的話語像有魔力一樣,吹散了不信任感的毒雲,軟軟地滲進了他乾裂的心,像最溫暖的活水,慢慢地盈滿了他的心房,接著溢了出來,溫柔的波浪在身體裡頭搖蕩著,輕輕捲著,舔著他疲於抵抗的靈魂。
明明也是他不想要的對待,但她帶來了完全不同的效果,她讓他幾欲哭泣,想要忍住這種衝動的他抽了下鼻子。
正在輕撫他身上的小手突地停了,一定是被聽到了,覺得羞恥的他全身僵硬。
軟如棉的聲音穿過了被子——
「那敏雲先出去好了。」
「不准走!」帝百計大吼著,待回過神,已發現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涼涼的小手,而露出可愛笑容的童顏並沒有嘲諷的表情。
她直直的、沒有任何不需要情感的回望著他,那雙透明度異常之高的眸子像要把他吸進去一樣。
就連眼淚包含在內的包容,讓帝百計難堪地將自己轉一圈又埋回被子裡,但是他放不開執著的手。
這一次是他自己又形成被圈抱的狀態,像是無助地哀求著安撫的羞恥更是如強浪襲來,多麼希望能無知無覺,但他無能為力,只能咬著嘴唇,用痛楚來轉移。
「沒有事的,你會沒事的,我來保護你,一直一直保護你。」
盈眶的眼淚,一鬆開嘴唇就忍不住地流了下來,他急忙放開手想去搓揉眼睛,但那涼涼的小手並沒有離開,又沿著他的背脊撫到肩頭,害得他的淚腺徹底壞掉。
而那柔柔的童音和安慰,一直一直沒有離開他。
至少到舒適的美夢慢慢的帶他進入夢鄉為止。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像是音樂一般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頭重腦也沉的帝百計並不想脫離夢鄉。
很久沒有過的溫暖,讓他只想永遠留住它。
但是那柔嫩的聲音,迅速從慢板變成快板。
「小百,醒醒,你餓不餓?」
鐘聲也跟著響起,帝百計忽地嚇醒了,記憶中在背後的小女孩,大大的圓眼正對著他的。
小小的粉臉好像也剛睡醒,有一點點腫加一點點的呆,但眼神看起來還滿慌亂的。
「快一點,再晚會被罵的,杉爺爺討厭我不準時。」
帝百計的神智不是非常的清楚,昏沉沉地道:「我不叫小百。」
嬌小的人兒擔心的表情又加深了許多。
「那百百,我們快走吧,我不要吃飯前,餓著肚子還得正襟危坐的挨罵啦!」
帝百計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全身超級酸痛,但一聽到吃飯,求生的本能驟醒,胃絞成一團,猛然地痛。
「我不叫百百。」覺得和一個小女孩爭執很是愚蠢,但帝百計就是受不了這種冠上小啊阿啊或連詞以示親密的行為。
申敏雲小臉微皺,已經快哭出來了。
「不要百百就小百吧,求求你,我們快走吧!」
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在急什麼,但帝百計應她的要求起身。
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大概是哭過的羞恥令他無法拒絕,或是她哀求的神態令他感到取回選擇權,也可能是兩者都有一點。
可是他雙腳才落地,強烈的筋骨酸就讓他痛到直不起身,他望向扯著他的申敏雲。
「我走不動。」他咬牙切齒地說。
申敏雲張大了嘴,半晌——
「可是六點了,那該怎麼辦?怎麼辦?」她急得快要掉下眼淚。
不,是已經掉下來了。
帝百計心頭一煩,正想揮開她,要她不用理自己時——
「敏雲小姐,帝先生,打擾了,我要進來了。」
他朝著聲音來源望去,五秒後,一抹男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穿著整齊燕尾服的老年人,領著一票穿著正宗女僕裝的年輕女性走了進來。
心頭的恐懼還沒來得及啟動,蹲在他身邊的小女孩已經比他還快一步的簌簌發抖,好不可憐。
「對不起,杉爺爺,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不要處罰我。」申敏雲哀哀地道。
北杉歎了口氣,輕拍了下手。
「算了,今天有客人在,妳站起來吧。」在他說話的同時,還分神注意著女僕們,確認她們訓練有素的抬來一張餐桌放在房中,陳設妥當後,朝著面露警戒神色的少年,不減恭敬地點頭,「帝先生,我的名字是北杉,是十二刻館的管家,今後有什麼需要都請吩咐我。」
帝百計感覺舌頭發麻,不想回話,但申敏雲已經拉他坐下,然後自個兒跑到對面。
「快點坐下吃飯,不然等杉爺爺發火,我們就要挨罵了。」
帝百計的雙眼仍然離不開那個男人。
但北杉不以為忤地走到申敏雲旁邊,為她拉開了椅子,還像是對待小朋友一樣地抖開了餐巾,鋪在她的腿上,期間連回望一眼也無。
而她看了一下桌面後,拉了拉北杉的袖子。
「杉爺爺,為什麼甜點已經先上來了?平常不是一道一道的上嗎?」
北杉慈祥地揉了揉仰望的小腦袋。「有我們在會打擾你們用餐的心情,所以一次上完菜,你們慢慢吃,我先退下了,晚點再來幫你們收拾。」
語畢,北杉便領著人退下,只留下一臉不解的申敏雲,還有在他退出視線範圍後,方能放鬆神經的帝百計。
原先流往四肢的血液又流向胃袋,他有一點餓還有痛,但是當他望向桌上食物,便明白了北杉是特地離開的。
和申敏雲那份豐富的食物不同,他的面前是熬到不留形體的粥。
據靜默說,經歷了高度戒慎的受難之後,一脫困他就整整睡了三天。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正要拿起湯匙,對面的人兒笑喊了一聲開動,他也忙跟著喊:「開動了。」
一面將軟軟溫溫的粥塞進嘴裡,帝百計放鬆了神經,望了窗外一眼,夜色已落下,正對面也閃爍著暈黃的燈光,那極度溫暖的光芒不常見,他狐疑地抬起頭,發現那光的確不自然,因為照亮這房間的是好幾盞比籃球還大的西洋油燈,桌面和四處也有蠟燭,白天沒有注意過的陳設,在此時看清楚了,很像電影上西方宮廷才會出現的傢俱、臥榻等等,金碧輝煌,五彩繽紛。
可是完全沒有任何一件現代的科技產品。
正把肉凍塞進嘴裡的申敏雲,發現帝百計的湯匙停在半空中。
「小百,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當然不對勁,可是還有一點很奇怪的地方。
「現在是幾月?」被俘虜之後就失去了時間感,但這裡涼爽宜人,明顯不像都市悶熱的夏季。
申敏雲歪了下腦袋,表情很認真。
「八月十三日,國歷,還是你想知道農曆,那我得去查一下。」
「不用了。」
慌忙地阻止了申敏雲那說要就要做到的行動力,帝百計回想起比賽是在七月十七日,頓時沒有了食慾。
「才一個月不到嗎?我怎麼覺得比打出生到現在還久……」
聽著那飽含痛苦的語氣,申敏雲跳下椅子,拉到帝百計身邊坐下。
「你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嗎?」她這一次是被靜姊逼著去使用能力,而靜姊或小雙都只會帶她到有壞人幹壞事的地方去。
柔柔的小手撫過頰側,帝百計很想搖頭卻無法說謊,然後又被抱住,拉低到那明明嬌小但好似藏著巨大能量的肩膀上。
「沒事的,沒事的。」
帝百計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他揪緊的心又因為她而鬆開了,連忙從她的肩上抬起頭,坐直身子。
「是啊,沒事的。」他又舉起湯匙,不說什麼可能又會噴淚,從沒想到自己這麼沒用的他隨口問道:「這裡很涼快,不像台北。」
申敏雲淑女地將食物塞進嘴裡,待吞下後才回答。
「那是因為這裡不是台北啊,以前杉爺爺帶我認過地圖,這裡叫作羅東,雖然很靠近海,但我們在山上喲!沿著河就可以到海邊了,你要不要看地圖?」
「不用了!」
又是急忙阻止那個劍及履及,丟下刀叉的小人兒,看她吃飯超級不專心的模樣,的確很像沒有定力的小小孩。
不由得想起剛才那個叫北杉的老先生,想像嚴肅的他穿著圍裙,捧著飯碗和湯匙,伸長了手追在她的背後餵食,真是滑稽到了極點。
申敏雲睜大了眼。「小百,你笑了耶,哇,好帥!大哥哥,你好帥噢,可以去當模特兒了!」
帝百計按住了揚起的嘴角。
「男人帥是沒有用的,要有能力比較重要。」他僵硬地道,但不像先前更正她不准喊他哥哥和小百。
算了,和一個看過他丟臉哭泣的小女孩是吵不出什麼結果的,他懶得去計較了。
申敏雲點頭,但還是滿臉的笑。
「不過如果很帥又有能力不是很棒嗎?」
就是這張臉和能力引來了變態,妳知不知道啊?
但帝百計旋即吞下了到口的話,因為她下午的那滴眼淚,彷彿又在手背火熱地燙了一下。
「也許吧。」他的語氣有著不想又粗魯刺傷這個天真女孩的妥協。
只是他自己並沒有發現。
申敏雲眨眨圓圓大眼,一副嘴饞樣。
「你的粥好不好吃?」
這的確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粥了,但帝百計一點也說不出裡面放了什麼材料,只覺得回味無窮。
「還不錯,很鮮美。」
「那我也要去要一碗。」申敏雲迅速的接話,又要跳起來。
「等一下,回來,妳的菜先吃完再說。」帝百計忙阻止了她。
被拉回來的申敏雲可憐的抽著鼻子。
「噢,可是看你吃,覺得那個粥好像比敏雲的菜好吃。」
帝百計愕然。「那粥不好吃。」
申敏雲嘟起了嘴。「是嗎?那敏雲去拜託杉爺爺再煮一碗。」
「不用了!」帝百計再次喝阻。
申敏雲又是一臉不依。「可是小雙說難吃的東西不值得放進嘴裡。」
聽見了靜默再三交代的名字,帝百計卻沒有太多的感想。
「沒有可是,我也不是小雙。」
在和申敏雲一來一往的過程之中,帝百計萌生了一種回到現實社會,離開了那個地方的紮實感。
他確實自由了。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他收回不想計較這個決定!
「我拒絕!」帝百計嚴正表態。
在用完那頓女伴頻頻想跳離餐桌的怪異晚飯後,他又被帶到一個更奇怪的地方去沐浴,這才發現整個十二刻館怪到一個極點。
除了沒有科技產品,連報時都是敲鐘之外,這個地方沒有門,所有的地方都沒有。
無法想像沒有門的地方!
尤其浴廁是利用隔間區隔出一個隱密的空間,在不安的情緒作祟之下,他根本沒有辦法好好洗澡和如廁。
雖然領他去洗沐的女僕裝扮的女士,再三保證不會有人靠近,但這更是確定了若有人想闖進來,也無法阻擋就是了。
但比起那段時間不太有機會好好潔淨身體,加上身上的汗味也熏得他受不了,只好妥協,加快速度解決。
可是更丟臉的事情還在後面,當他穿著特地為他準備的睡衣循著原路回房時,在中途發現了那女僕直挺挺的站著,一看到他便露出笑臉迎上來。
該死,怎麼會有一個地方連浴廁都有衛兵站崗的啊!
他少男的羞恥心在翻騰,情緒很惡劣,在瞄見領路的女士掩嘴偷笑時,更是連耳朵都快要燒融化了。
之後回到房間,那個令他頭大的申敏雲不見了,還來不及介意,就得面對不請自來的女醫師群和護士群……群是代表複數,醫師不只一位,護士也是。
全身還是又酸又痛,據說他被施打了胰島素,所以長期行動不便,肌肉有點受傷,加上早上狂奔時加劇了拉傷,要好好休息。
好像知道他不想讓人觸碰一般,會診的醫師群和護士團不但沒有逕自碰他,連問診和換藥都保持距離,格外令人舒服。
雖然有人靠近多少還是不太愉快,可是至少她們都是女性,不會讓他有太強烈的被迫害感。
服過藥物之後,所有的人退下,他有一些體力不支,想上床睡覺的時候,便面對了這個進退兩難的情境。
他嚴詞拒絕那個不聲不響就蹦蹦跳跳跑來,彈上他的床,一副也要躺下,不知該將她歸類在女孩還是女人的申敏雲。
看著他皺緊眉頭所代表的不樂意,穿著寬鬆棉質睡衣的人兒嘟著小嘴。
「你拒絕什麼?」她疑惑地問。
看著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帝百計吞了下口水。
「妳要睡在這裡嗎?」他的手指比了下自己已一腳跨上來的床。
申敏雲認真地點頭。
不睡這裡,那她要睡哪裡咧?
「七點鐘樓是我的房間啊!」
帝百計糊塗了。
「十二刻是刻度?等等,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麼會三天都睡在妳的房間咧?」
申敏雲給他一個「你還敢問」的表情。
「因為你抓著我的手,所以杉爺爺和其他人只好把我們兩個人一起抱回七點鐘樓。」
一起抱回七點鐘樓?她不是自己走的嗎?又怎麼會容忍一個男人住在她的房間?
相較於整個十二刻館,他驚覺最詭異的是眼前的女人。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他隱約有感覺到,這裡所有的人都極寵申敏雲,要是她不願意,他想是沒有人會強迫她的,所以她沒想要他走之前,他便好似可以在這裡一直作客……靜默也是這麼說的。
「妳自願和我一起睡嗎?」
申敏雲的小腦袋瓜子不知該搖還是該點。
第一夜是沒有辦法,之後則是她主動來陪他,看著他連夢裡也在哭喊,她實在無法將他從腦海升刪除。
小雙說這是為了回憶所苦的烙印,不能安心地生活下去的表現,一想到這個好看的哥哥也在受一樣的苦,她就好難受。
她沒辦法幫小雙的忙,所以她對他無法視而不見。
「如果你是在問去救你的那晚,敏雲也昏迷了,所以不算是自願,之後的幾天則是我想陪你。」
帝百計百思不得其解,腦子裡又是一團亂,只是這亂僅是起因於太離奇,而不是痛苦的感受在作用。
「妳也昏迷了?救了我之後昏倒了?」
申敏雲不懂這兩點之間的直接關係,早已躺好的她,抬著脖子好酸,托著下巴,反弓的小腿前後搖晃。
「因為要上直升機,所以挨了一針,然後下來再挨一針,回程又是一針,敏雲最討厭打針了。」
在異樣柔焦的燈光下,她白天如鮮奶油草莓蛋糕般甜美清新的小臉,一轉而成帶點艷氣的焦糖布蕾,充滿了使人想嘗一口的致命吸引力,大量暴露的腿部肌膚折射了燈光,幾乎等於犯罪。
但是長期被注射藥劑奪走行動能力和自由的帝百計,因為反胃而無暇注意這幅美景。
「好複雜也好難懂。」
看見他的眼色暗淡,臉上血色流失,申敏雲連忙起身,還沒能撐住搖搖欲墜的他,便被他挨著倒下的欣長身子壓在床上。
「我也不喜歡打針,他們為什麼要欺負妳?妳又沒做錯什麼。」似乎不在意但又無法不覺得反感,在這個看過他慟哭的人面前,帝百計難以抑制地吐出脆弱的詞句。
這下子換被壓的那一刻來不及縮回右小腿,一腳被硬生生對折著的申敏雲無暇去注意到帝百計的影射。
她偷偷地扭出了一點空間抽出腳後,總算能好好平躺著,專心一意地拍著不停顫抖的帝百計。
他的顫抖,令她的心抽痛。
「敏雲很麻煩的,所以也沒辦法。」她柔柔地說著,平靜不帶一絲波瀾起伏,不像白天時的活蹦亂跳。
她從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子,所以早早接受了這個能力,除了它讓小雙很痛苦以外,她並不討厭它。
雖然也不是多喜歡把它拿出來使用,但也沒辦法……
帝百計埋在小小人兒的頸窩,先前覺得和她同床是犯罪什麼的想法,被內心的洪流衝到不明處。
這個小小的人兒既涼又溫暖,明明嬌小卻巨大,幼稚的同時成熟,無比溫柔卻不沉重。
特別是她如同麻藥能降溫止痛,好像會上癮一樣,先前是不想放開她的手,現在則是不想放開她涼涼的身體。
「一點也不麻煩的……」
帝百計還想說話,但是原本就負載過重的身心,在又面對了極度起伏的一天,插頭被拔掉般功能中斷。
申敏雲豎起的耳朵聽見悠長的呼吸聲,雖然重,但是並不感到討厭,幾天陪著他都沒感覺他有睡好過的擔心也解除了,她吐出一口大氣。
看著他優美的肩線,心痛的同時更想疼愛他的心情在抽芽,像是被寵時想要回報,卻又不完全相同。
她並不明白分別在哪裡,只知道是不太一樣的感覺。
小百和小雙、爺爺、開姊、東方哥、悠悠和霖霖都不一樣的。
不一樣又如何呢?
「小百,沒事了,不要再擔心了。」申敏雲低喃了幾句。
隨後她抱著這個超大型的熊寶寶,自己也跟著兩三天沒睡的眼皮如同墓碑,重重地蓋了下來。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