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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5 22:13:15

前言:

風水輪流轉,偵十隊的女魔頭終究是踢到鐵板
威風凜凜的高階警官搖身一變成了過街老鼠
勇氣十足的跳進海中不但沒有洗清殺人的嫌疑
還拖著不為人知的病弱身體展開逃亡之旅
無奈渾然天成的魅力不但擺脫不了追兵
還莫名其妙的招惹一隻窮追不捨的跟屁蟲
不怕死的拿出誠意和敬意對她宣誓效忠
自願被她牽著鼻子走,甚至與她形影不離……
唉,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能使人安心的女人
好戰善鬥不認輸,總是引起一堆是非和爭議
更重要的是她早就已經失去幸福的資格了
儘管感受到他深濃的愛戀與賠上所有的付出
在佩服他的大膽之餘,她也只能跟他說抱歉…


楔子

  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了,可是他仍渴望能親手掐死她。

  凝視著眼前和自己一樣濕冷,剛從漲潮的河海交界處,深水漩渦底打撈回陸地,臉色蒼白好似白泥灰牆的人兒,預感自己將要為她瘋狂。

  掐死她,在這種無法預測,一舉一動都把自己搞得昏頭轉向,失去理智,世界隨之顛覆分解的女人面前,任何人都應該會有這種想法。

  如果預先知道他最後會腦袋一片空白,不要命地陪她一起從跨海大橋上跳下來,並且在混亂潮流的吸力下,拚老命從鬼門關救回她後,居然還會想多此一舉,掐死呼吸和心跳都已停止的她,他說什麼都會拒絕工作狂父親在四年多前丟給他這份沒有加班給付,在暗處觀察監督這個不安定因子的任務的。

  早知道殺了他也不想和她扯上任何關係,連呼吸相同的空氣都迴避,能逃多遠就多遠,只要不要知道她的存在,就可以維持自己的客觀立場,繼續冷眼旁觀這場好戲。

  神會無私的眷愛著人,但是人往往主動墜落惡魔的手掌心中。

  單雙不負她萬魔之王的封號,徹底迷惑了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悸動,近乎極端的恐懼,但也甜蜜得無以為名。

  不滿足的站在離她最遠的位置,被迫進入她失序的人生,危險但透著刺激誘人的香,沒來由地麻痺了他的心。

  單雙,刑事警察局偵十隊的隊長,警界有史以來最年輕,能力超強的三線一星警宮,姿態華麗美艷,絕無僅有,狡猾聰敏快捷,身為單氏集團的三小姐,父親是單氏的皇帝,全球百大富豪之一,母親是立法院的凶悍獅女,外公剛卸任某政黨黨魁,兄姊全不是好惹的人物,她是天之驕子,集富貴權勢於一身的野性女人。

  他忘情地撫摸著雙眼緊閉人兒的冰冷臉龐,比起急救,他更想先分析內心的忐忑不安是怎麼一回事。

  他從未將目光移開,親眼看著單雙一步步往上爬,近來又是如何動用自家資源,無限制地辦案,起用了偵十隊一大票比怪物還可怕的女人,破獲了一連串毒品交易、黑道火並、販童、詐欺取財、綁架集團、連續殺人狂等驚人的大案之後,她如他所推測地介入一場陰謀風暴之中,可在興奮期待她費解的下一步時,她突然在一個多月前失蹤,即便憑他長年不斷地調查,有自信已摸透了她……但他還是追丟了她,完全失去了她的消息。

  人海茫茫這個名詞首次有了意義,彷彿再也看不見單雙的身影,放肆的媚笑從他的人生之中消失,猛然如同地獄迎面而來的惶恐,給了他致命的一擊,奪走了他向來自豪的冷靜和冷漠,身體內部像被挖掉了一大塊。

  而後,單雙一出現,便在大庭廣眾間犯下殺人的罪行,縱然他用腳趾甲想,明白這其中有鬼,但他還是混在警察之中,追逐著她奪槍拒捕的腳步前來。

  頭號嫌疑犯背著銀白的滿月,任性的站在橋邊的圍欄上,睨視蒼生妖嬈冷笑,即便銬著手銬都不損及單雙的優越和驕傲,比起任何槍手都還要卓越的槍法,讓她光是手上拿著槍就等於死神,但在看見她唯一在乎的申敏雲之後,眸光一酥,真心疼寵毫不保留,比水還柔軟。

  可能永遠都得不到她一個溫柔的微笑,令他胸口一悶,瞬間無法遏止打從心底泉湧而出的強烈憤怒……以嫉妒為名的憤怒,而非厭惡。

  他不是情感缺陷的單雙,非常明白這份心情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為什麼他會如此的嫉妒呢?

  那個問號,是他現在最後悔的一瞬間遲疑。

  因為同時間,她的手銬在開鎖女神申敏雲的超能力爆發後解開,她無所謂地、厭倦了什麼般地笑了笑後,心滿意足的雙手一張,不當一回事地向後倒下,他被鬼迷心竅,再也管不住腦漿已然沸騰的自己,在思考之前,他的腳逕自動了,隨著不按牌理出牌的她一起躍下。

  職責被他拋在腦後,舒適的人生被弄得亂七八糟算不上什麼,再也不能回到一帆風順的正途又何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人不能選擇天堂和地獄,但人可以選擇要和誰共度此生。

  他已著了魔。

  在只能被失衡重力往下拖,將要落入水面前一秒,他好似看見她不敢置信的驚愕表情,不在乎她的意願擁緊,無論她在動什麼歪腦筋也要抓住她,將她扣留在自己的懷中,重擊海水,被強大的重力、阻力、撞擊力弄得意識不清。

  不能失去她的念頭再度浮動,他俯低身子,罩住了她失去血色的唇,用力灌入新鮮空氣,交互施以心臟按摩。

  急切地壓著單雙沒有動靜,已然罷工的心臟,熱汗從他的額頭突地冒了出來。

  「單雙,我不會讓妳死的,要死,沒問題,等哪一天我再親手掐死妳這作威作福的可惡女人,但在那一天來臨前,萬魔之王,我是不會讓妳死的,絕對不允許妳這麼逍遙隨興地死的!」他憤怒地,無法控制地,摻雜難以察覺的懇求,不明所以地下達命令。

第一章

  沒有閒工夫再戀棧不醒。

  單雙用盡全力支撐起彷彿灌了鉛的身體,硬是想睜開和墓碑一樣重的眼皮。

  「妳再多躺一會兒吧,心跳中斷,呼吸也中斷過,別急著起身。」

  似天籟的微沉男聲如樂音流過耳膜,衝散了盤據腦海的濃霧,意識到不是一個人,情勢不明,安全堪慮,單雙停止了蠢動,但更是警戒地張開雙眼。

  大抵來說,看到的就是米白色的,沒有特色的,傢俱簡單的樣板便宜旅館,四方房間密密拉上窗簾,光線迷離不清,唯一一線亮光射入之處,一名頎長的男人衣著休閒,半靠半站地偎在沙發椅背交迭雙腿,側向窗戶的面容不知是在專注看著什麼,看得頭也不回。

  單雙發覺自己也換了衣服,質料很差,是隨便買來湊數的,摩擦得皮膚發癢微疼,頭還有些暈,但雙眼仍不避不離。

  許久,男人放開了掀簾的手,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她說不清那是一張怎麼樣的臉孔,昏暗以至於五官不明顯是一個可能,而另一個可能性則是她的大腦還有如一盤散沙。

  昨晚墜海之後的事情,她只剩下片段而又模糊的記憶,印象之中,眼前的人救了她,將她帶來這裡,幫她溫暖身體,換掉那身濕冷的衣服,但莫名的,她直覺該提防這男人。

  抱著胸膛不知在想什麼的男人突地輕聲笑了,無比悅耳。像

  「沒想到有機會親眼目睹萬魔之王如此提防戒慎的模樣,真是太榮幸了。」

  單雙揚起示威般的微笑。

  「我心跳停過?」她記得他這麼說過的。

  頎長的男人沒有移動,就維持在離她最遠的地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神情好似有些迷惘。

  「可能停了幾分鐘吧。」他無法估算,情況太混亂了。

  單雙幾不可察,滿意地笑歎了聲,心跳停過代表家族裡的人們,尤其是開姊,要是知道她還沒死,絕對不會再縱容她的任性了。

  噢,時間本來就已經在迅速地消失,得趁警方、本家還不確定她是死是活前,趕快了結一切,負起對敏雲的責任,害敏雲失去父母、童年回憶的責任。

  「開始麻煩囉!」單雙脫口說道。

  「怎麼個麻煩法?」男人順著她的話,理所當然地問,沒有遲疑。

  「我為什麼要告訴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單雙答得極快,極為嘲諷。

  男人定定的看著她,半晌後又輕聲笑,露出不卑不亢的正經表情。

  「的確,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菲尼克斯。」

  單雙揚眸,首次恢復玩世不恭的樣貌,饒富趣味地沉吟,「Phoenix?鳳凰?」

  自稱菲尼克斯的男人始終笑意盈眸。「怎麼殺也殺不死的不死鳥,剛好很配妳,不是嗎?」

  她可不敢大言不慚自己的命有這麼硬,唯一能肯定的一點,是他必然有求於自己,否則何必大費周章去救一個殺人通緝犯,一個陷入陰謀漩渦的人,富貴險中求,沒有人是無慾無求的,他必然另有野心,和自己絕對相關的欲求……雖然她目前還無法摸透他要的是什麼。

  財富權勢縱然能含蓋一切慾望,但其中花樣卻是千奇百怪,他看上的是身為單氏三小姐的單雙,還是偵十隊的單雙,不夠瞭解他,所以無法歸納出答案。

  不過,好像也沒得挑了,現在的她失去了本家的援助,能拿來利用的人事物都不能放過,眼前的他好像是個不壞的……工具。

  「喲,死而復生,命運女神果然是站在我這邊的,我的運氣還真是好得不像話呢!」單雙托腮笑道,眸光流轉,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沐浴在刺探的眸光中,菲尼克斯似乎也不是非常以為意。

  「妳不好奇我的身份?」

  單雙聳了聳纖美的肩頭。

  她早就過了那個以為好奇發問,就能得到正確解答的天真年紀了。

  「無所謂,我不在乎你為什麼救我,但只要你對我有目的,那麼我就暫時不用擔心你會妨礙我。」

  雖然不好奇並不代表她信任他,不過她也沒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的難聽,這麼的直接,這麼的沒有技巧。

  菲尼克斯似乎微微地動搖,一臉高深莫測。

  「這麼有自信我不會妨礙妳?」

  「你會嗎?菲尼克斯,Yes  or  No?」單雙奉上一朵燦笑,刻意呼喚他的名字,嬌媚地問。

  那柔媚的話語卻反而如尖銳的刀,直直地抵在胸口最柔軟騷動之處,菲尼克斯放棄似地一笑。

  「解釋起來太複雜了,所以用最簡潔的說法就是No,」他頓了頓,對付她,只有一個法子,「因為我不打算讓妳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腦子迅速地轉過這句話,馬上又歸結到了無所謂的結論,因為這一點可以並在她的設計之中。

  她要利用他,自然得形影不離。

  「我不搜集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你對我而言,有利用的價值嗎?」單雙艷眸一勾,不無挑釁地問。

  將不重要的枝枝節節拋諸腦後,願者上鉤,她要的只是你情我願的關係。

  菲尼克斯緩慢地走了過來,一步又一步,慢慢地拋棄了他所在乎的事情,甚至包括了他的人生。

  「我不會放開妳的手,所以妳就隨心所欲地利用我吧。」

  看著菲尼克斯伸出了指節分明的手,單雙乾脆地握住,這是合議的一瞬間發,也游移的目光沿著他的手心蜿蜒而上,直到和他四目交接才定住。

  「很好,交易成立!」她不拖泥帶水地下了決定,雖然不知睡了多久,但她念頭隨即一轉,「時間已經快要不夠了呢!」

  菲尼克斯將單雙輕輕拉了起來,她絲毫沒有掙扎,任由他服務,近得能感應到她不規則的興奮心跳,催動了想探究她執念的渴望。

  「偵十隊隊長,妳究竟在暗中追查什麼?」

  單雙微笑。

  怎麼和副隊長靜默同等級的囉唆,和學舌的鸚鵡一樣吵得刺耳,唱盤跳針般不斷地問「為什麼」……不過他不是靜默,她不會刻意丟線索給他,更沒笨到和他推心置腹。

  「我爽快地接受了你的交易,你是個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的!」她伸了個懶腰,柔荑在菲尼克斯頸後交叉,由下而上,迎入那對深若凝潭的眸子,惑人地道:「沒錢寸步難行,首要之急,得先賺點錢來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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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事警察局偵十隊,編制外的單位,因為胡作非為,無所不用其極的辦案,作風強勢,軟硬不吃,有白道魔宮、惡鬼集散地的稱號。

  而今,失去了最高指揮官。

  高壓的冷氣團沉重地壓在洛可可古董傢俱上,枝狀水晶燈反射出的是一張張失望憂慮焦躁不堪的臉龐。

  而正在抓狂中的靜默突地打了個冷顫,耳朵爆癢,打從心底希望是單雙那個混帳傢伙在說她壞話。

  什麼鬼,她絕不接受如此不合理的結束。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沒看到她的屍體前,我絕對不會相信單雙已經死了!」雖然知道單雙的身體情況,但她憤怒地繼續說:「單雙是女魔鬼,惡魔沒有壽命問題,絕對不會輕易死掉的!」

  除了按例在單家十二刻館待命的申敏雲,偵十隊的其餘成員見到向來冷靜自持的靜默以憤恨的語氣壓制風起雲湧的不安,多少心有同感。

  不過,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昨晚所有成員都在案發現場,親眼目睹拒捕的單雙說是失足墜落,更適合用主動跳海來解釋的一幕。

  「副隊長,從超過二十公尺高的橋上掉下去,又正逢漲潮,漩渦亂流,實在是凶多吉少。」在調來偵十隊前是鐵打的海巡署男兒,偵十隊唯一的男隊員賴慶國,雖然也不願相信,但還是務實地道。

  空氣又降了幾度,成功讓靜默爆發更大的抵抗能量。

  「單雙若是一個人絕對必死無疑,但還有一個不知哪來的傢伙跟著單雙一起跳,或許能夠化險為夷,她的好運無人能敵,幸運到舉世無雙的恐怖程度。」

  巧克力美人不是故意唱反調,不過現實問題更為重要。

  單雙縱然死了,還有一連串的問題要處理,靜默現在是代理隊長,必須要發號施令,引領偵十隊。

  「但是從衛星傳來的搜尋結果,顯示隊長心臟上的發訊器已經失效,連單家那邊都快絕望了,」苗艷闌冷聲道,「況且昨晚敏雲爆發超能力白光時,造成附近所有的電子產品故障,那裡又偏僻,待能通知搜救隊出海救援,早已超過兩個小時以上,海巡署的人也說了,時逢中秋大潮,海象紊亂,暗潮快速流向外海,尚未尋獲屍體,或許……」

  「我不信她死了,我絕對不信!」靜默篤定地道,她也不知道是憑什麼道理如此堅信。

  激動派的洪盈維、武豪豪跟著拚命點頭,眼眶裡泛著淚花,彷彿她們若也相信單雙死了,她就會真的死了一般。

  在六人之中,最冷情,最沉默,面無表情的安琪歎了一口氣。

  「是死是活遲早有答案。」

  這話一出,眾人都安靜了。

  「無論是死是活,她留下來的刑案,我們是要浪費時間爭吵,放著不管,還是就算她死,也要查個水落石出呢?」安琪又接著說。

  不帶溫度的冷冽語句直指問題的核心,代管偵十隊的靜默生硬地壓制了躁亂的心,逼自己冷靜地理出一連串案件的線索,還有她們的推測心得。

  她非常對不起等待她訴說心意的情人,但眼前之事非得先辦不可。

  靜默集中精神,思考著一連串偵破的離奇案件,還有單雙的公開場合殺人案件,猜測這一切是否與十九年前造成申敏雲家破人亡,單雙的綁架案有直接關聯。

  環環相扣的案外案,案中案,糾結成一團荊棘,不知道為什麼,依她多年辦案的直覺,告訴她好像還有更大、更糟糕的災難正在彰顯它的形體,從暗處慢慢現身當中。

  「魏局長已恢復了偵十隊的職權,假設確實如我所推斷,這一連串的毒品、販童、詐欺、綁架案件背後確實有一隻黑手在搜集黑錢,以預謀危害至巨的不法行動為前提,而單雙得知此事後,準備採取行動被人識破,於是遭人設計陷害。不擇手段也無所謂,想盡辦法逼問出這群罪犯得來的金錢最後流向何方,還有是否有人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務必問出這兩者。」

  靜默做出指示,然後將目光定在安琪的身上。

  「安琪,妳辦的是詐欺集團,和金錢流向的關係特別深,在那件案子裡,單雙還指示妳和惡魔詐欺師最後將錢轉匯入一個特定帳號,這一點非常古怪,妳多留意當中是否有內情。」

  所有的人得到命令,動作飛快,起身離去,僅留下武豪豪一人。

  「副隊長,那我要做什麼呢?」

  兩人對看無言,靜默思索了一會兒。

  望著外表可愛、內心嗜戰的暴力洋娃娃,她當初去的是北部最大黑幫乾陽堂,被單雙送給老大當極道之妻,意外及時阻止了南北兩大幫派火並,但在那場武鬥大會上,並沒有逮捕任何歹徒啊!

  不過,火並結束之後,因為她的外表像極了高中生,被單雙掩人耳目,瞞天過海地派去臥底偵查離奇的戀愛狂連續殺人事件。

  案件雖然被她另有私心地偵破了,但因為內有隱情,暫時還不對外公開,不只是囚禁許多身具才華的未成年少男少女。其中有一個被保密的被害者身份驚人,是總統最小的兒子,而且經武豪豪佯裝被害者去查證後,發現這是嫁禍於人的陰謀,目前最少有三派人馬在追查這個真正兇手,總統府國安局,警界高層不知是警政署署長帝清拓,或是刑事局局長魏魁揚……還有單雙。

  單雙不會沒事去惹一身腥,即便她是個愛把小事搞成大問題,大問題鬧成巨案的胡來傢伙,但是是否有人因為她礙事,而欲除之而後快?

  重點不是誰被殺,而是他為什麼被殺,再被佯裝成另一個案子的受害人。

  總統之子,真正的目的,難保不是針對總統!

  「豪豪,妳陪我去找魏局長,我想調查妳和帝百計當初被拘禁的連續殺人案內幕,我要弄清楚總統之子被殺事件。」有個想法在心底呼之欲出,靜默卻搞不懂梗得她胸口難過的疑點是什麼,但她豁出去了,賭上身為警官的自尊,「單雙在消失之前,丟了句『若我不甘心當她的煞車器,要我去辦我想辦的案子』的狠話給我,我現在就查給她看!」

  武豪豪望著靜默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副隊長,妳真正在乎的是隊長說的那句『偵十隊就交給妳了』吧?」

  靜默奮力捶桌。「廢話,單雙那個不負責任的上司,說完這種像交代遺言的話就跳海,教我怎麼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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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後的台北近郊,深入了人煙不及之處,便如同異世界一般,被山林包圍的盆地底是完全人工打造,其實往外圍跑,還有相當多的天然森林。

  開著租來的吉普車,菲尼克斯有一種闖入黑夜的感覺,不僅是因為他們正往沒有一般路標之處行駛,更重要的是在一小段產業道路之後,接連的是一條雖然小,但鋪得相當平整的柏油路,路旁還有照明設備,隱藏在參天的大樹上,抬頭幾乎看不見天空,只能沿著這條古怪的路無止盡的開下去,好像要和黑夜永遠融合。

  胡思亂想是很正常的,指揮他來此,埃及艷後般尊貴的人兒在看完報紙之後打了個呵欠,昏昏欲睡地抵在玻璃窗上,他無法分神去確定她是否睡著,只能一個人無聊的轉著方向盤。

  司機已經不知是今天第幾個職務,代替不能曝光的她去租車,還得換下自己穿著的線衫給她,忍著穿上令她感覺不適,但對他來說嫌緊的大號女用襯衫,然後在她的喝令之下,有生以來,第一次一個大男人單獨走進女鞋店,忍受諸多刺探的眼光,去為她買一雙高得嚇人的高跟鞋。

  而且在他擔心她體力不支,為她張羅豐富的食物,她不領情也就罷,挑剔地翻了翻食物後,她冷冷丟了一句話,砸到他的臉上。

  「我吃素,有機全素。」

  看著刻意張合的誇張唇型,他知道她很驕縱,但身為一個逃犯,現在是非常時期,將貝果中間的熏鮭魚拿掉,也能將就。

  但他更不懂的是,他為什麼要忍耐?

  打從跳海之後,他就開始覺得自己不正常,有什麼地方燒壞了。

  不是耽迷於她的美貌,他很清楚她的可怕,一般人再笨,只要知道那嬌艷的花朵有劇毒,馬上逃得遠遠,連碰也不碰,他卻有一種無法放著不管,並且還化為具體行動,守著她的慾望。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監視任務,他到底將自己攪進了一個什麼情況?

  突地——

  「我不喜歡有人在我身邊心懷鬼胎地算計我。」

  不知何時醒來的單雙,能看透人心的一雙媚眸,冷冷地瞪視著他。

  菲尼克斯收起了亂七八糟的念頭。

  「我還以為身為爾虞我詐的商業世家三小姐,妳已經很習慣別人對妳另有居心。」

  「習慣是習慣,但是我不留那樣的人在身邊,你說想要留下,就最好別動歪腦筋,這讓我很不舒服。」

  菲尼克斯氣悶一笑。

  他不認為她對自己有興趣,她對自己是誰一點也不在乎,對於他這個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吧!

  「遵命,女王。」按下心中所想,菲尼克斯開玩笑地說。

  單雙舉起纖長手指,也不管對方現在正在開車。

  「如果要對我宣誓效忠,就拿出你全部的誠意和敬意,隨口說說最讓人不齒了。」

  菲尼克斯倏地踩煞車。

  「我的誠意和敬意,妳又懂多少?有沒有全部拿出來,妳又能夠透徹瞭解嗎?」全然就是一股蒙在鼓裡配合她的火氣,加上不明白她又打算闖什麼禍在作怪,他有一種莫名的焦躁。

  單雙的手仍舊沒有放下,眸光閃爍,對比起她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的蒼白臉色,明顯散發強烈光彩,震懾著他。

  「莫名其妙,是你自己說要遵從我的指令,自然得表現出你的誠意啊!」她驕蠻不減地道。

  菲尼克斯倒抽一口大氣。「妳聽不懂那是一種諷刺嗎?」

  單雙緩緩地放下手,露出絕對算得上是奸狡的笑容。「怎麼可能會聽不出來?!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呀!有些話不能掛在嘴上,即便無心都不能說,特別是我們等下要去的地方,那裡才不會管你心裡怎麼想,只要你說了願望,一切就會成真的世界,勸你謹言慎行,別和任何人對話才好。」

  語畢,她又將光潔的額頭抵著玻璃窗,來個相應不理的姿態。

  「快到了,繼續開吧,我們突然停下,大概害對方感到古怪了。」

  菲尼克斯感覺心在往下沉,但他不去多想。

  因為在這個女人面前,他有一種怎麼想都會輸的預感……但要輸什麼,他還不明白。

  而且經她挑剔而湧生不悅之時,他才驚覺,口氣雖然輕佻,卻似乎是真心話,真可怕,他居然有一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感受。

    遵命,女王。

  菲尼克斯踩下油門,想將什麼丟在腦後地往前行。

  如單雙所說,幾分鐘後,他們停在一扇雕花門前,停車的震動讓單雙睜開了雙眼。

  「菲尼克斯,打開窗戶。」

  菲尼克斯依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地照做,待窗戶降下後,她撩開了遮住耳朵的發,朝著正對自己的攝影機綻笑,任對方檢查自己的身份。

  從她身旁傳來悅耳但略微沉抑的聲音——

  「五官特徵身份辨識系統,這是什麼地方?」

  單雙微微一笑。「喲,不簡單,認識這玩意兒。」

  菲尼克斯面露不容錯認的戒慎。「這東西通常都裝設在人潮眾多的重要場所,例如機場,用來過濾出危險分子。」

  單雙再度奉送瞭然的一笑。

  她可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察覺了這地方的不尋常。

  「在一般場所,這套系統的確是用來檢測恐怖分子,」她趁著大門完全敞開之前又繼續道:「但在『瓔珞夜色』,這套系統卻是反向操作喲。」

  菲尼克斯聞連翻查腦中資料庫都不用,意料不及,倒抽了一口大氣。

  瓔珞夜色,污名狼籍的男色和女色之城。

  瓔和珞,代表男和女,交織起如星空般的燦爛夜色。

  只要你想,可以花錢買到愛情;只要你想,可以花錢買到性愛奴隸;只要你想,也可以群交狂歡。這個地方是二十一世紀的索多瑪和鄂摩拉,罪惡之城,追求無上的快樂,身體是律法,權勢是真理,金錢是絕對,一切最深沉的慾望都可以在瓔珞夜色裡被滿足。

  單雙口中的賺錢好場所,竟挑上這個黑暗到不能再黑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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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式傳統建築迎入眼簾,外觀的穩重在他們兩人被幾位美麗,但分不出性別的侍者,恭敬地接待入內之後,氣氛一轉為冷調奢華。

  單雙輕鬆自在,如魚得水,即便穿著廉價的線衫、牛仔熱褲,都掩蓋不住她的雍容華貴。

  不知轉了多少個彎,他們被帶到一個富麗堂皇的廳堂,一男一女好似久候,起身上前。

  單雙悠然一笑。

  她識得他們,但她不是來找他們的。

  「珞肆彤,叫厲陽初來見客,我要找他。」她笑著命令。

  為首神態倨傲,穿著合身華服的男子搖了搖頭。

  「單雙,厲陽初不在。」珞肆彤眸光如炬,看起來也相當警戒地簡單回復。

  他的警戒不是沒有道理的,單雙是頭老虎,會來瓔珞夜色,目的只有四個字——巧取豪奪。

  提錢的金庫居然不在啊……

  單雙嘖了聲,一個箭步俐落地上前,拉住了那藏在珞肆彤身後,穿著黑色緊身皮衣,卻暴露大量肌膚的女子幾乎拖地的長髮。

  「承夜,你說,厲陽初和我的約定,該由誰來履行呢?」

  那艷麗人兒神情複雜,下一秒垂低了倔強的眸子。

  「珞先生是厲爺的指定代理人,您若要履約,珞先生一定奉陪,瓔珞夜色言出必行。」

  聽見那清亮,但絕非女性的聲音,一直隱藏所有想法,默默跟著單雙背後的菲尼克斯,這才發現「他」並非是個女子,而是個非常艷麗的男人。

  和強烈陽光一般明艷美麗的單雙不同,他身上有一種夜晚特有的神秘風情,濃得像是不知名的毒液,而她肆無忌憚地把玩著那人的長髮。

  單雙嬌甜一笑。「珞肆彤的運氣恐怕抵不過厲陽初,而我的超強運勢,承夜,你也清楚,是有人親口證實過的強。」

  承夜牙一咬,定定回望,「只要提得出願望,瓔珞夜色都會為您辦到,絕不食言。」

  為守住瓔珞夜色的招牌,單雙就知道承夜會不計代價,簡單地放手,姿態萬千的繞回珞肆彤的眼前,媚眸上下打量。

  英俊的男人報以一記怒火中燒的眼光。「單雙,妳想怎麼玩?」

  單雙負著雙手,氣勢逼人,突地,令人措手不及,抽出了珞肆彤藏在燕尾服內的槍,急退一步,惡作劇一般耍弄著。

  有槍在手,她比較放心,以免火爆浪子珞肆彤怒火攻心宰了她。

  「簡單,咱們比單雙,我的賭本是厲陽初三年前輸給我的一塊美金,除非我喊停,或我輸光籌碼,才能終止這場賭局。」她嬌聲道。

第二章

  基本上,二的次方要達到一百萬,得來上個二十次,但再多個十次,也就是三十次方之後,能輕易突破十億大關。

  倍數是最可怕的一種增加方式,用在賭博這回事上,簡直就能教人傾家蕩產,而且基本單位還是美金就更令人咋舌。

  各搖三顆骰子,搖定之後停手加總,單雙次次讓珞肆彤先叫,明明是莊家,卻沒資格停止賭局,唯有大贏一局徹底淘空她的賭金,才能終止這場豪賭,但他把把皆輸。

  事實上,不是珞肆彤技不如人,而是這種完全不看賭技的賭法,只看一個因素,就是運氣。

  而單雙正是擁有這種可怕運氣的女人。

  唯一能和她拚個高下的男人不在場,令人聞之生畏的瓔珞夜色化為無力的羔羊只能任由她宰割。

  連贏三十把的女人,機率低到小數點後需要十個零,和十億這個金額正好互相輝映,笑容仍舊理所應當,讓人好不生氣。

  「十億美金,我應該已經搾乾了瓔珞夜色的每一滴血了吧!」單雙笑著問,絲毫不隱藏內心的盤算。

  隔著長桌,珞肆彤雷霆大怒,生硬地頷首。

  「妳想怎麼樣?」

  單雙忍不住笑意。

  真是太有趣了,能讓珞肆彤動怒不費吹灰之力,但能讓他怒火往肚裡吞倒是希罕。

  台灣三大富,靠天上飛的有喻家,靠地上各行各業的是單家,但在地下則是珞家,她指的不是厲陽初托給珞肆彤的瓔珞夜色,而是分佈世界各地,地底下的礦田和油田。

  「我們接下來就賭珞家的家產好了。」她按著賭桌上的槍,激將地道。

  珞肆彤差點就要翻桌,但在他開口之前,一直待在桌邊的艷色人兒先接了她的話。

  「您想要瓔珞夜色為您辦什麼,我們必然辦到。」承夜保證地道。

  單雙吊了兩人胃口一會兒,妖嬈地起身。

  「我要的很簡單,一架海王……」

  「妳要英軍的韋斯蘭山貓,還是美軍的阿帕契長弓直升機,單家都能弄到,和妳感情最好的喻元浩也能提供他家研發的機種給妳,何必來捉弄我們?!」珞肆彤暗怒地打斷她的話。

  單雙贏錢心情好,懶得計較他出言不遜。

  「唉,要不是我已經死了,開姊不會再容許我亂來,我只好出此下策來這兒搗蛋啊!」

  單雙講得天經地義,珞肆彤突地按下怒火,而承夜點了點頭,答應了第一項要求。

  的確,在詐死後她不能動用自己的財產,沒了單家的庇護,又失去了她的童年玩伴喻元浩、干歌等人的協助,要弄到這種重型機械,唯有靠地下組織,而瓔珞夜色則是有求必應,迅速確實,她不來這裡反倒不合理。

  「請再說下去。」承夜相當明白,胃口驚人的單雙絕對不會只要一架直升機這麼簡單。

  單雙拿出一張撕下的報紙,手指比向一個人名。

  「我要這傢伙家的鑰匙,還有他的身家資料。」

  承夜瞄了眼,點頭。

  單雙滿足的微笑,傾向珞肆彤,大方的抽出他內側口袋的鋼筆,寫下了一串英文。

  「我要二十天份。」

  原先怒氣衝天的珞肆彤在看到那行字後,怒火頓時煙消雲散。

  「妳在吃這種東西?」他不能不驚訝地問。

  單雙點點頭,頑皮地道:「沒辦法,我藥癮滿重的。」

  正當珞肆彤和承夜想繼續追問時,單雙的肩頭被人輕輕一按。

  「我要他們小心提防妳卻還是防不住,其實我也料到妳的命星太強,除了好狗運的陽初,誰也不可能和妳賭成平手!」

  磁柔的聲音入耳,單雙隨即轉身,一臉倦色但氣質清新的男人人眼,以指尖輕點她的額心,她忘情的大喊:「日生!」

  被童年玩伴熱情呼喚的男人沒有開口回應,閉上眼,開始感應。

  「小雙,妳的命星滅過……但這是福非禍,」心中浮現了星空,找出專屬於她的命星,凝視一番後,申齡緩緩張開眼,「有顆為妳續燃的強力守護星和妳會合了,是嗎?」

  單雙一會兒後才意識過來,轉頭,想起了她遺忘許久,沒什麼存在感的男人。

  坐在離她最遠的角落,菲尼克斯啜飲著馬丁尼,神情瀟灑卻目不轉睛,說不清在想什麼地注視著這一切。

  「日生,你指的是他嗎?」單雙嬌聲問。

  申齡順著她的眸光望去,從雙眼進入了那個沉默男人的心,許久沒有回答,然後拉起她的手,塞了件物事給她。

  「天機不該洩漏,命運變化萬千,小雙,既然妳和過去之間僵固的縛索已經斷裂,就不要再想要回到過去,妳已經回不去,也不用回去了……過去是座牢,只有折磨刑罰的牢。」申齡勸告的同時,雙眸閃著歉意。

  單雙皺眉,把玩著手心裡的東西。這麼多童年玩伴裡,申齡最內斂了。

  「日生,你老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申齡淺笑。「不懂,永遠是最幸福的。」

  單雙知道強求不了申齡說出他預見的未來,伸了伸懶腰,媚眸掃向珞肆彤。

  「噢呵呵呵,珞肆彤,你大概需要一點時間準備,所以我今晚就留在瓔珞夜色囉。」她輕巧地轉身,走向菲尼克斯,「對了,幫我準備一些現金,還有一些好穿點的衣服、幾把順手的槍和武器……剩下的先欠著,我哪天想到,再向瓔珞夜色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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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魔之王絕非善類。

  雖然早就知道她口中的賺錢來花,大概和一般用正當手段弄個幾萬元應急是兩回事,但看著賭金不斷往上跳,在幾個小時以內,從一塊錢變成天文數字,菲尼克斯還是無法不驚訝。

  她果然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這種一翻兩瞪眼的方式,才真叫做豪賭。

  運氣好得驚人,但若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又怎麼能天時地利人和,在她的指揮之下接連破大案。

  警界雖然講究科學辦案,但冥冥之中,無形的運氣才是真正的主人。

  搜集情資中的大腦風起雲湧,但他的心卻在看到某一幕時像被劃過一刀,活生生作痛。

  一個氣質雖然宜人,但外表不甚出色的男人碰觸了單雙,接著,單雙綻放燦爛的笑。

  他從來沒有看過單雙笑得這麼自然,或換一個說法,她從未那樣對他笑過。

  突然,一陣昏眩感襲來。

  「你的慾望,香味好濃喲。」

  極輕的聲音宛如尖刀突地穿過心臟,菲尼克斯吃了一驚,往聲音來源望去。

  對,他沒有聽錯,這聲音的確來自自己懷裡!

  不知何時,他的大腿上坐著一個火紅頭髮、膚白勝雪的人兒,只一眼,他便覺得整個人好似要被他閃著紅光的雙眼吸進去。

  「你在說什麼?」看著那雙眼,昏眩感不斷的加深,菲尼克斯幾乎要壓抑不住打心底猛然要爆發的某種衝動。

  不知道會造成什麼的衝動,令他下意識去克制。

  那柔若無骨的人兒耳朵附在他的胸口,從那處便傳來一股悶燒的熱氣,像一把野火燒上他的身,但他渾身無力,更別說是推開他了。

  「你的心臟跳得好快喲,再這樣跳下去,一定會壞掉喲!你有非常渴望的東西吧?很想要,光是一想到就快發瘋了,對不對?這份心動還很新鮮,所以才會有上等濃郁的香味,而我就是被這香味引來的。」

  能誘發人心底所有瘋狂的魔音。

  小小人兒抬起頭,魅惑一笑,瞬間,菲尼克斯有種錯覺,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個人在對他笑。

  絕艷的單雙在對他甜笑,柔美得能使人失魂,無比的甜蜜。

  「對,想要。」他無法說謊,發自內心,不知道要什麼,但他誠實地說出那份慾望。

  如他所說,他想要什麼,想到快發狂了。

  只由紅和白兩種顏色組合,但出奇淫靡輕媚的人兒,伸手撫上了他的臉。

  「那就不要再壓抑了,放任你自己吧!去奪取她,去毀了她,撕爛她的翅膀,只有那樣才能將那自由飛翔的鳥兒拘禁在你的懷裡!我瞭解你,你一直是這樣想的,我能讀出你的記憶,你早就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憎恨她的自由的念頭,所以你不能容許她死,不接受她不明白你的心意,一無所覺的死,你是因為這樣才去救她的,對吧?」

  彷彿救她那夜的麻痺感再次耀武揚威。

  「我不知道……」菲尼克斯無法抵抗他侵入自己的心神,迷惘地吐訴著。

  那人兒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指尖流連在剛毅的線條上,萬般不捨。

  「好可憐,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嗎?你好可憐噢,真的能夠不要她嗎?」他呢喃。

  言語就像一道濁流,捲住了菲尼克斯的心,令他連呼吸都困難。

  「不能……」不知道、不明白,也不能阻止的心情在膨脹,無以復加的痛苦使他想要大吼。

  那人兒憐憫般地點點頭。

  「我叫雪月,和我立約吧,有我的幫助,可以點燃你的熱情,誘出你火熱的本能,讓你的心不受控制,去尋找真實的答案。」他能迷惑人般地又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不明白自己更悲哀的事了,而且你也想知道她會怎麼回應你強悍的心意,對不對?」

  菲尼克斯的內心瞬間閃過了「這是錯的」的念頭,但是隨即被「那又如何」的想法推開。

  他著迷地點了點頭。

  「我和你定約。」他想知道,確實,不能質疑這份想念。

  雪月驀地纏吻了上來,細幼的四肢像白色觸手獵捕了菲尼克斯,但他沒有半分恐懼,而在那格外柔嫩的觸感之中,混合了能麻痺靈魂的熾熱火氣,被灌進了他的身體,迅速散佈到他的全身,燒灼著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亂流的血液像是要衝破皮膚般翻騰著,最後直直往下方衝去,同時間,他的思考防衛機制也像被重炮轟擊過,一塊一塊的破碎了,瓦解了。

  而在他看見單雙朝著他走來的時候,一股又濃又烈的慾望由心底幽幽地升起,瞬間,狂暴強悍地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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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不知死活的泡澡,僅做了簡單的沐浴,單雙穿上浴袍,慵懶地按壓著緊繃的肩膀,看著鏡中的自己,將方纔送到眼前的藥片熟練地丟進嘴裡,嚥下。

  快速被胃壁吸收的藥物成分就像閃電擊中心臟,令她不由得一震,難耐地弓起背脊,舒服地長吁了一口大氣,放鬆僵硬的身子。

  「不舒服了好久,總算解除了。」單雙支在洗手台上,忘我地呢哺,還有一點撐不住身體。「看到我摔下去,敏雲應該沒有哭得太傷心吧?」

  她誓死也要守護的只有那人兒的純潔笑容,十九年前,當申敏雲的警察雙親為了救被綁架的她脫險遭襲,車禍撞上山壁死亡,申敏雲則大腦受到重創,失去一切和父母相處的回憶,還無法像個正常人的活著,她就明白,這一生一世她要為了申敏雲而活。

  她的生命是屬於申敏雲的,在盡完責任,找出當年的犯人之前,她是絕對不能死。

  但是篤信自己幸運,相信自己就算心臟停了還是不會死,和在落水前一刻看到菲尼克斯,確定自己一定不會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經驗。

  菲尼克斯,鳳凰,不死鳥,浴火便會重生的祥鳥……知道人命脆弱,不堪一折的單雙突地笑了。

  「別傻了,只要是人就會死,早一點、晚一些,再加上能不能安心合眼的差別而已。」

  她何必相信沒有根據的傳說呢。

  打開浴室的門,她的目光觸及坐在大床上,低著頭的菲尼克斯。

  瓔珞夜色不缺房間,但是她可不能害他這種正常的乖寶寶失身,所以只好委屈點再和他同房。

  突地,菲尼克斯抬起頭,雙眼炯亮,原先如同深潭給人一種老成感覺的瞳眸像是流動的火紅岩漿。

  「我知道妳不是隨機辦案,妳在查的案子狀似無關,其實是彼此有關聯,據我的推測,和當年沒有偵破的綁架案是同一個人策劃的吧?」菲尼克斯的嗓音低沉到一個不行,原本悅耳的男音轉為迷人的沙啞,「妳想要報仇嗎?為申敏雲還有妳自己親手報仇嗎?」

  本就沒有放鬆的單雙用一抹笑抵抗了對方突然沒有保留、不加修飾的質問。

  「呵呵呵,我也不知道耶,你說呢?」她大剌剌地裝傻。

  原本坐著的男人霍地起身。

  雖然和他相處不久,但令人安心的氣質突然變得明顯狂躁,咄咄逼人,被逐步進逼的單雙,敏銳的察覺到事態有異,不著痕跡地靠著牆壁移動腳步。

  「單雙,我討厭被騙,告訴我實情!」菲尼克斯彷彿變了個人,暴躁地道,在發現單雙有逃的念頭後,一個箭步便衝了上來。

  砰!

  一聲槍響,阻止了菲尼克斯的行動,他疑惑地用右手去沾了沾左臂泉湧而出的鮮血。

  單雙收斂頑皮的笑容,冷冷地舉著槍。

  「你救過我,所以我不殺你,但是你再不冷靜你的大腦,我一定射穿那個沒用的器官。」她冷厲地道。

  可是菲尼克斯仰起垂著的頭,似怨恨又似心痛的朝她撲了過來,縱然又朝著他的腿側和腰部開了兩槍,仍無法阻止視死如歸的男人,他扣住了她持槍的右手,迫她鬆手,掐著她的頸子,將她深深壓進了床鋪。

  「為什麼妳不懂我呢?為什麼不把自己交給我呢?」

  「你在發什麼瘋……」

  菲尼克斯狂暴地攫奪單雙想要控制狀況的嘴唇,同時修長的大腿也切進她的雙腿中間,用膝蓋抵住她的身體,在她身上躁動。

  突地,他的身體一跳,就像離水的魚擺尾,然後眼前一黑,渾身虛脫,痙攣後,直直墜進單雙的肩窩。

  而在他頸後,有一道扭曲的藍色電光發出刺耳的氣爆音,氣喘的單雙沒被制伏的左手拿著小型但威力強大,申齡塞給她的電擊器。

  平時只流過微弱電流的神經系統,突地竄過了幾萬伏特的電流,雖然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但能夠強硬的中斷他的意識和所有的行動能力,讓他就像肉塊,無知無覺地躺上幾個小時。

  「好在……我將槍和電擊器都放在浴袍口袋裡,日生果然不會沒原因給我東西。」

  單雙一邊埋怨,一邊咬牙,用力卻推不開昏死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男人,正打算手腳一齊出力,突地,她感覺到大腿上有一個非常堅硬的物體壓著她,她不敢相信地鳳眸圓睜,徹底地愣住了。

  半晌,在想通是怎麼一回事後,極難得的,單雙氣紅了臉。

  「你這個瘋子,對我發什麼情啊!」

  在又是一陣掙扎和捶打,仍舊推不開一具發情中的熾熱身體後,單雙也只能咬唇放棄。

  在瓔珞夜色喊救命,第一隔音好,沒人聽得到;第二縱使有人聽到,也會當成床上的煽情話語,單雙不甘地閉上眼,認命地選擇了睡眠。

  她的體力還沒完全恢復。

  「你沒幫上忙就算了。還想侵犯我,要是拿得到槍,我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剛才為何心軟?她不能自己的一邊咒罵,一邊被睡神的懷抱籠罩……呃,不,是被菲尼克斯的懷抱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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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說一夜無夢是好眠的?

  連夢也沒作,仍累得睜不開雙眼,四肢末梢沒來由的僵麻,使人不適,下半身又熱又重,早晨的慾望被突起的柱狀體和自己的身體夾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發脹抽痛,菲尼克斯首次嘗到「弟弟」抽筋是什麼滋味。

  微微抬起了下盤,還沒能來得及翻身……

  「你總算醒了。」

  近在耳畔,暗怒的聲音讓人吃驚,他抬起頭,發現他壓著的纖細人兒面無表情的美艷容顏,他十分熟悉。

  「我……我怎……麼會……」

  想開口,才發現他連舌根都在發麻,應該濕潤的喉頭像幹掉一般,一路干到胃袋,拉扯出陣陣難受的疼痛。

  單雙好像動不了般地回瞪。

  對,她動不了,被一個人高馬大的傢伙當床單壓了一夜,她原本循環困難的血液更是難以流動,一大早就因為多處發麻而醒來,現在雖然他馬上挪開了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但是各處爆發的麻痺感害慘了她,讓她不能動彈。

  「怎麼不會?!我不是叫你在這裡不可以隨便和人說話。說,你是不是吃了別人給你的藥物?」她恨恨地罵道。

  單雙的臉色因為憤怒而紅潤,但菲尼克斯根本還在狀況外,他並不知道她沒有隱藏的憤怒是從何而來。

  他連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都不清楚了,又怎麼會知道自己那發洩不出來的火熱足足蹭了單雙一整夜,在她醒後,還不停的變換角度地摩擦著,讓她幾乎想要殺人,失去了平時的從容不迫。

  「除了半杯馬丁尼……咳,我沒有吃任何東西……」她拒吃的食物,全被他賭氣吃下,因為不餓,他連水都不想喝。

  「沒吃催情藥,你怎麼會……」單雙冷哼一聲,咬牙拒絕往下說明,一想到他拱蹭留下來的觸感,就讓她滿肚子火。

  她很少勃然大怒.伹現下她怒不可遏。

  菲尼克斯聽著那又羞又怒的語句,大約是渾身發麻的感覺好了點,他總算明白體內流動的燥熱是怎麼一回事,但他還是不太抬得動身體。

  「我沒……沒有。」喉嚨還是爆痛,忽而,一個異常模糊的人影躍進了腦海,他卻一點也記不得面容五官和長相特徵,「有一個人,好……好像是小孩或是少年,坐在我的腿上,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哪來的人?!」

  「當妳在和一個男人說話時,他……他就坐在我的大腿上。」為什麼他現在連對方是男是女好像都不確定?

  望著那表情難受的男人緊皺眉心,但眸子恢復先前的深沉平穩,臉色紅潤,被慾望擺佈,卻堪稱自制力甚深,算得上是英俊的容顏,單雙腦子中閃過了一個傳聞。

  「你是遇上淫妖了吧?」這下子生氣是白費工夫,她心想。「我不是叫你別和任何人說話嗎?算了,這也是我的錯,明知道有淫妖跟著日生,我還和他卿卿我我,難怪淫妖會想報復,找上你。」

  望著那一瞬間抹去憤怒的容顏,菲尼克斯突地有一種難以克制的惋惜。

  他想再看一次她沒有防備的表情。

  「淫……淫妖?」

  單雙不耐煩地點頭。「淫妖、夢魔,總而言之,就是那種會害人作春夢的妖怪呀!據有見過實體的人描述,長得比承夜還妖艷淫蕩幾百倍,從幾千年前就愛著日生一直到他轉世,」她除了歎氣,也沒別的好怪罪了,「平常人看不見淫妖,特別是我看不見,而且他對我一點作用也沒有,所以才會把箭頭轉向你……倒是你,還想在我身上壓多久啊?!」

  菲尼克斯沒有移動,原本剛硬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柔了幾分。

  「為什麼妳……看不見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她自己的事情,而他想多聽一點。

  想要瞭解她,好撥開她複雜的思考回路,搞懂她在想什麼。

  單雙轉動了下右側肩頭,眸一挑,不帶溫度地淺笑。

  「任何成年人都逃不過淫妖的影響,但他無法對兒童下手,因為兒童不懂愛情,也沒有愛的感覺,」她轉轉略能活動的右腕,「而我同樣沒有愛情這種感情,所以他拿我沒轍。」

  菲尼克斯眉心又緊皺。

  怎麼可能?

  「妳沒有……喂!妳在碰哪裡啊?!」

  他霍地翻下床,管身體哪裡還麻著,硬是讓自己摔落,他拉著被一併拖下床的被子,蓋住自己的下體,紅著臉低吼。

  單雙無言地看了眼激動的菲尼克斯,又看了看自己剛才撫摸到他火熱的右手,突地……笑了。

  喲,他遠比她想像中的古板,第一次看見這個總是一號表情的幹練成熟男人慌了手腳,退化成清純大男孩的模樣……說實話,還滿呆的。

  不過,呆得很可愛,很討人喜歡。

  「害你發情的責任在我,所以我用手幫你發洩,扯平。」有交易在前,錯不在他在後,她應該負責到底。

  管她再美艷、再動人,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一樣,他死也不要她是因為負責這個糟糕的原因安慰他的身體咧!

  「不用妳幫!不需要!」菲尼克斯粗聲大吼。

  然後用他還在發麻的半癱瘓雙腿,四肢不平衡,跌跌撞撞地衝進浴室,將自己鎖在裡頭。

  望著那好像也染上羞澀色彩的門板,單雙的胸口一熱,蠢蠢欲動。

  失了男人的氣度,丟光了形象和風采,她發著抖,搗住嘴,然後翻身將臉埋進還沾有他的氣味的枕頭,雙手猛拍,還是忍不住,她突地撐起身子,看著床板,想起了他臉色發窘的模樣,大笑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感覺好好笑,但她停止不了,一直笑,笑到喘不過氣,還躺平身體繼續笑。

  好像很久沒有人能夠觸到她汲汲營營以外的部分了。

  再次確定菲尼克斯的確有觸碰到後,她抱著發疼的肚子,像發了瘋般地繼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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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5 22:20:22

第三章

  悶悶的壓抑笑聲不斷地在高氣壓大軍壓境的車廂裡,以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方式間歇性響起。

  菲尼克斯無法阻止那個暗自開懷的女人,只能把氣全出在方向盤上,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想拆這玩意發洩的慾望。

  綠色的林蔭,不同的綠色,深深淺淺飽含著光,在車頂之上,像拼布一樣神奇地遮蓋了天空,偶爾露出一點一點的白色跳躍亮光,完全不如昨晚來此時的陰暗沉寂。

  或許是瓔珞夜色合該存在黑夜之中,於是離開那兒便有一種走向光的感覺,也或許是旁邊那個尚忍不住笑的女人讓他有一種明亮晴朗的感覺……很抱歉,正因為她笑成這樣,害他的心又沉到谷底。

  黑如緞的髮絲,遮不住閃爍的水光,女人一對媚眸骨碌碌轉著,明目張膽地窺探司機的難看臉色。

  「喲,沒度量,還在生氣啊?」

  單雙怪罪得一點道理都沒有,菲尼克斯卻沒有踩煞車,停下來好好和她理論,催動油門,急著想離開使他蒙羞之地。

  「我沒生氣。」

  一點也沒有意義的逞強,配上他咬牙切齒的語氣,讓單雙又噗哧一笑。

  讓她的心情好到不行的原因,有後座那滿滿的彈藥武器,應急時可以隨傳隨到的海王直升機,幾樣她所需要的情報……而珞肆彤不單依約弄來了她所要的東西,還抓狂地喝令她盡速離開,否則他會馬上聯絡單家來逮人,更讓她樂不可支……瓔珞夜色向來以保密為最高指導原則啊!

  「我又沒有真的幫你發洩,氣什麼?就算我真的做了,那也是我的責任啊!」單雙搞不懂他在在意什麼。

  完全單雙式的歪理,菲尼克斯巴不得把她吊起來毒打兩頓,看能不能讓她回歸正常。

  他沒有打過任何女人和小孩,不過若這個女人非得要打一打才能恢復正常,他樂於背起對女人動手的惡名。

  「請不要為我的身體負責,這是我一個人的,要怎麼處理是我的事情,別用負責這個想法越界代管我的身體!」菲尼克斯冷冷地道。

  單雙噘嘴,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可是你沒意識時,拿我的腿拚命蹭……」

  「算我求妳閉嘴!」她還想讓他多丟臉啊!

  單雙併不是服從的生物,或者說,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玩心大起時,她不會輕易收手。

  「我換一個說法,如果你沒有醒來,沒辦法自己解決,然後我又願意負責,那我就可以代替你處理了嗎?」她嬌甜地問。

  菲尼克斯開始痛恨起手底下方向盤的堅固耐操了。

  「請別把『這種事情』當成普通話題來討論好嗎?我不想再談下去了。」他放軟了語氣,近乎懇求。

  可惜他錯估了單雙的黑心肝,接受害者的說法,就是儘管世界毀滅,也不可能會變成白色。

  「不過就正常男人的生理反應,和流鼻水沒兩樣,看到一個不會擤鼻涕的小孩,很多大人也會幫忙啊!」

  愈是講得這男人無能為力,他就愈惱羞成怒,看在她的眼裡,還真不是普通的愉快。

  果不其然,菲尼克斯抓狂了。

  他像只受敵的蛤蜊,閉緊了嘴,雙眼瞪向前方,活像想將擋風玻璃燒穿。

  他的一舉一動又害得她快要忍不住大笑,突地,單雙覺得好奇妙,她已經許久,很久,非常久,以申敏雲為分水嶺,足足有十九年那麼久,沒有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除了工具以外的存在。

  在申敏雲之前的童年玩伴們,她會有友情,會有感覺,在那人兒之後的相遇,即便是自己年幼的妹妹,她都只覺得像是個電腦模擬世界中的人物一樣,有名字、有形體,或許還有性格,但都是虛構的,不真實的……

  身旁突然變得安靜,菲尼克斯感到氣氛不對,用眼角餘光擔心地瞄了眼。

  「好端端的,妳怎麼突然不講話?」

  思緒如潮湧也如潮退,單雙隨即恢復她混世魔王的本性。

  「今早日生沒幫你淨化驅魔,你的身體還有殘餘淫妖的咒力嗎?」她挖苦地問。

  菲尼克斯覺得自己真是蠢,她就是這個糟糕的德行,以揭人瘡疤、戲弄他人為樂.他又何必擔心她。反正她不會在乎自己的。

  腦子又轉過她提起的人名,更是莫名不爽了幾倍。

  卿卿我我?別說那害自己不淺的淫妖不悅,連他也覺得異常不痛快。

  「除了心情惡劣,大概沒有了吧!」還有胸口的強烈火熱,但菲尼克斯是死也不會講的。

  他可沒有自虐到給她嘲笑他的題材。

  單雙看菲尼克斯氣到頭頂快要冒煙,心情大好地抵在車窗玻璃上頭,好奇心和愉快的感覺蠢動著。

  「你不太像一般人,遇到淫妖這種惡靈,倒不太害怕呢!」身體舒坦了,她的語氣更嬌甜了幾分。

  菲尼克斯的反應是一臉無奈。

  「世界上千奇百怪,一隻癡情的妖怪,比起一個心地險惡的人,好上不知多少倍,我沒惹他,他應該就不會再犯我了吧!」他自覺行得正,對方的遷怒是沒有道理的,應該也會多少收斂一點吧!

  不過,好奇怪,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有些許印象,一團白白紅紅的影子坐上了他的腿,然後怎麼施法,怎麼魅惑他的,他都不記得了。

  當那個叫做日生的男人問他還記不記得淫妖的名字,而他回答不記得後,那人若有所思地一笑,說不記得就好,他的心地夠純正,所以記不住淫妖的名字,然後就不理會他了。

  真令人不爽,害他逢魔,卻一點歉意也無,倒像他自作自受,主動招惹魔物一般的冷淡。

  「是啊,人最可怕了,存惡念的人可怕,但存善念的人不見得就不需要提防,多少的戰爭都是一個善念引發的。」單雙從鼻子哼了一聲,伸了伸坐酸的腰,隨口回應。

  聞言,菲尼克斯的心提到半空中。

  她不知在追查什麼,在調查總統之子的命案時,他就知道她也在關心,再加上她還是個殺人通緝犯,現在她又弄了一堆防身的軍火,看起來不像打算安靜地找個地方躲起來。

  「接下來我們要往哪裡去?」他在意地問。

  單雙給了他一個神秘、嫵媚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想擺脫他,如擺脫公權力的打算,在心底深處,有一種彷彿沉眠許久的感覺復甦了。

  不過。沒什麼好怕的吧?

  「我們來調查一下,我為什麼要殺人的動機吧!」她輕巧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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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雙真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女人。

  菲尼克斯早有預感她是被人陷害的,但這種侵入掛在她名下受害者的住家行徑,還是滿讓人吃驚的。

  由於這裡不是命案現場,加上被害人獨居,所以不但沒有警察監視,連封鎖線也沒拉半條,他們拿著鑰匙進來,輕而易舉,沒有遇上任何阻礙,和回家差不多。

  房子的地段不壞,但這是一間非常冷調性、非常單調的房子,兩房一廳,傢俱和私人物品都少到一個極致,只有一個男人在此獨自生活的清冷滋味。

  臥房裡有一張單人床,衣櫃裡就只有幾套名牌西裝,料子很好,但大概就是輪著替換這種功能,沒有什麼休閒服,連睡衣也只有一、兩套。

  書房也是一樣寂寞,有電腦,不過裡頭的內容詭異得和新灌的沒兩樣,書架上雖有機械工程方面的參考書籍,但一樣的稀少,連並排站好都沒有辦法,呈現半倒塌的狀態。

  廚房看起來乾淨,但蒙上薄薄的灰,沒有任何調味料,看起來沒人臨幸,冰箱裡除了啤酒以外,只有半瓶曠泉水。

  而客廳只有一組黑色的皮質躺椅和腳踏,雖能舒服地躺下,但正對面的不是電視之類的娛樂器材,而是一幅超過兩百公分高、咖啡色系的複製畫。

  以沙漠為大場景,背後是暈黃的太陽,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像是再也受不了般地緊抱著一個未著寸縷,辨不清性別,直直站著的赤裸人兒,用自己身上的繁複衣服將那人珍而惜之地包了起來。

  一方擁抱保護,一方沒有反應,很壓抑的畫,像是充滿苦楚的狂戀。

  媽媽在難產生下弟弟之後就過世了,之後家裡只有三個臭男人,沒有細心的女性在身旁陶冶,養成了自己大而化之的個性,菲尼克斯有自知之明,不是那種細緻敏感的男人,但在這間房子裡,他能清楚感應到巨大的寂寞,一種慢性啃食靈魂的寂寞。

  不知道那個被害人每天是否都這樣凝視著這幅畫,菲尼克斯躺在躺椅上,難得的多愁善感。

  突地——

  「王家銘,四十歲,男性,專業電子機械設備進口廠商,名下財產約兩百七十六萬,房子沒有貸款,無父無母,孤兒,未婚,也沒有戀人,靠著半工半讀取得工科大學學歷,和人交往冷淡。」站在客廳中央,單雙冷冷地念著,一臉看起來十分疑惑的模樣。

  菲尼克斯也搞不清楚情況,正打算起身之際,突地,一個陰影撲了上來,將他按回了椅背,因為又多加了一個人的重量,使他深陷。

  被人鎖住四肢,她燒灼的眸子像只肉食性動物,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自己,單雙垂著的黑髮,使她看起來多了點陌生的氣息,近得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吐氣如蘭。

  「王家銘,我為什麼要殺你呢?殺你對我有任何好處嗎?」騎在他的身上,單雙疑惑地問。

  就像一個遇到弄不開機關,急於想搞清楚玩具構造的任性孩子。

  菲尼克斯不由自主的伸手撫摸那首次出現混合了焦躁、不滿,而非自信滿滿的臉龐。

  「單雙,冷靜一點,我不是王家銘。」菲尼克斯輕柔地道。

  連自己也沒發現的溫柔。

  像只不耐煩,不給人碰的野獸,單雙揮開了他的手。

  「為什麼我要殺了你?我應該要殺你嗎?只是想讓我被冠上殺人犯的名義這麼簡單而已嗎?縱有犯行,只要沒有犯意,單家多的是好律師幫我脫罪的啊!況且眾人目睹的是屍體落下的那一幕,而不是看到我親手開槍,這樣的目擊證據有瑕疵,被排除采證的可能性不低啊!」她不理會菲尼克斯的提醒,像對著幽靈繼續推論。

  想起報案通報的內容,顧客和售貨員指證看見百貨公司挑高的中庭掉落一具屍體,他們抬起頭,便發現是失蹤了一個多月的單雙拿著槍往下望,然後便逃逸,後來在羅東被警察尋獲。

  他相信人不是她殺的,他就是相信。

  第一,她沒必要弄髒自己的手;第二,殺人不是她的風格。

  真有恨意,玩弄到生不如死還比較符合她的個性,死太便宜對方了。

  他不是白白注視了她四年。

  「或許之後就會出現妳想殺我滅口的關鍵因素,只是現在暫時還沒有被發現罷了。」菲尼克斯回應著單雙,胸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反覆。

  突地,單雙觸摸著他,溫柔地拷問:「什麼關鍵因素呢?你也幹了什麼讓我不能忍受的壞事嗎?」

  「不是讓妳不能忍受的壞事,而是殺我滅口,因為我知道妳在策劃一樁陰謀,或我是妳的執行者,這聽起來不是比較合理嗎?」他悠然一笑,「妳單雙是萬魔之王,又怎麼會嫉惡如仇呢?!」

  單雙噗地一聲笑了,笑聲十分悅耳,原本冰凍的容顏化為一潭溫水。

  「我還以為你很瞭解我呢!」她柔媚地道,「你不是說過我在追查的案子是一脈相承,我真正想做的是揪出幕後的黑手,為我自己和敏雲報仇嗎?」

  她輕快的語氣問的已不再是王家銘,不折不扣是自己,菲尼克斯硬按下心中的動搖。

  他不記得有吐露過他的意圖。

  「我有那麼說過嗎?」他笑著問,試圖混過這一關。

  「王家銘已死,大概問不出個所以然,但現在或許是個好時機,」趴在男人身上的單雙眸光銳利,伏低了幾分,偎在男人的耳旁,輕輕吹了一口氣,「問問你想要什麼,是不是懷疑我在搞什麼鬼,所以想來阻止我?就像靜默是刑事局局長魏魁揚的耳目一樣,而你又是誰的人馬呢?」

  菲尼克斯冷靜地和單雙四目交接,卻弄不清她心底深處的想法。

  「妳在乎我是誰,心裡在想什麼嗎?」對於自己還有被好奇的價值,她的心中或許在轉著是否要相信自己,莫名地,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單雙緩緩地瞇眼。「說實話,我還真有一些開始介懷了呢!」

  語畢,她霍地起身,高跟鞋無聲地踩在地上,姿態優雅從容,不復焦躁,回眸一笑。

  「不過,現在恐怕不是介懷的好時候,」她看見男人好似也聽到了什麼聲音而身軀瞬間緊繃,坦然一笑,「因為,有人來了。」

  緊臨的玄關,傳來了機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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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匠正在開門,武豪豪卻望著雙臂交抱、一臉不耐的上司。

  「副隊長,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面對瀕臨爆炸的火山,她小心地問。

  名為靜默卻不靜默的靜默嘖了聲,心神不寧使她非常不安。

  「事情不對勁,我有不祥的預感,魏局長是老狐狸,我感覺得出來他在隱瞞我一些事情,而被總統府國安局指揮的偵一隊和偵四隊也被下了封口令,問不出個所以然,總統之子命案的那一條路已經斷了。其餘的人還在進行偵訊和交易,但是暫無進展,這一條路也走不下去,隊長雖然留下了不少的線索,但是怎麼查怎麼碰壁,更讓我確定有風雨欲來。既然這兩條路都中斷,那就來查查看單雙為什麼要殺一個無名小卒吧!」靜默連環炮一般地說,不期然又憶起單雙說過的話。

    靜默,要是覺得不甘心,或是妳乾脆認定我是個犯罪者,已經對社會造成危害,那麼妳就來追捕我!否則選擇成為我的共犯,拋棄掉妳那名為守法,實為怕事的堅持吧!

  面對單雙的笑諷,靜默曾發誓自己會阻止她的輕舉妄動,阻止她掀起危害社會任何型式的災難。

  但是現在,她無法把單雙當成罪犯。

  「現在的情況一團亂,我真希望有人來向我解釋說明一下啊!」靜默哀號。

  武豪豪用力地點頭。「我也受不了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了,明明有事情要發生,每一個人還是世界太平無事,天真地過著日子,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生活可能要徹底的改變了。」

  靜默顫抖地用力扣住屬下的雙臂,好似遇到知音一般,用力點著頭。

  「對吧、對吧,我就知道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的。」

  兩位平時冷若寒霜的女警,此刻激動不已的模樣實在嚇人,一旁傳來一個怯懦的聲音。

  「嗯,我把門打開了,兩位要不要進去看看?」

  靜默咳了一聲,掩飾她的失態,但在走進房子一秒之後,她呆住了,緊跟著撞上她背部的武豪豪也呆住了。

  雪白的牆上,用口紅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幾個誇張大字。

    單雙到此一遊

  下面還有一排小一點的草書。

    Phoenis,too.

  凝結住的空氣,在三秒後,被爆發的尖叫打破。

  「單雙,妳這個混帳,我就知道妳沒死!」

  「隊長,妳這個混帳,我就知道妳沒死!」

  接著,在看到敞開的落地窗後,歡喜的聲音突然一轉,像飽含天然氣,隨時會爆炸一般地充滿抓狂能量。

  「單雙,妳這個混帳,既然知道我在追妳,妳怎麼可以逃掉啊?!」

  氣到說不出話,靜默的腦子卻逕自浮出一幅景象。

  好像曾經有人向她自我介紹過,說他叫Phoenix……在哪裡咧?什麼場合?那個人又穿著什麼?

  突然,靜默聯想起了那僅有短暫的一眼,跟著單雙跳海的男人側面,她好似見過幾次面,就在魏魁揚的辦公室裡……

  噢,該死的,她終於想起來了,她認識那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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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鐘前。

  飛進了菲尼克斯大張的懷抱,單雙著地後回眸一笑,被人用力地握了下手,她收起留戀,回頭,穿著高跟鞋飛快地奔跑著。

  直到坐進停在隱密處的吉普車,駛離了一段距離,確認沒人追上來之後,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腦海裡彷彿響起怒吼聲,要她怎麼不想笑,光是想像嚴肅的靜默那吃驚接著吃鱉的模樣,她就樂得想開香檳慶祝。

  看著她開懷不已,菲尼克斯全身還殘留緊張的余感。

  面對來者不知是敵是友,還悠哉拿出口紅留言,光自己留言不夠,還要他也得跟著做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該形容她是大膽還是魯莽。

  眼前好似還重複播放著,她興奮地以精緻唇型,催促快點快點的惡作劇笑容。

  「有必要留下這麼明顯的線索嗎?」他心有餘悸地問。

  真的只差一小步就會被活逮,菲尼克斯真心希望她是有目的,而非一時興起。

  單雙笑著打開手中的小罐子,燦爛的笑容使得她泛著薄汗的臉龐異常紅潤。

  「我肯定那人是靜默,她鐵定會跟著來的,她可是我精挑細選的人才,魏魁揚的第一愛徒,沒有人比她更靈敏,更懂得追查刑案了。」她一邊吞下白色藥片,一邊笑著解釋,身體接著一震,軟在座位上。

  將她的舉動看在眼底.菲尼克斯突然臉色一轉。

  「妳在吃什麼?」

  單雙單手按上蓋子,將罐子塞進熱褲口袋裡。

  「我的糖果。」她笑著道,語氣虛軟了些。

  紅燈亮起,車子停在馬路中央,異於車廂外九月亞熱帶都市能蒸熟所有人大腦的超高溫,冰凍的語氣隨著車內的冷氣空調吹向了她。

  「我不喜歡被欺騙。」

  單雙懶懶的抬起眸子,對上了那執著堅定、帶著一絲質問的深色眼眸。

  一眼就給人正直印象的男人,當他散發不容許別人耍弄他時的絕對認真,具有一種強烈的雄性魅力。

  短而整齊的發,筆直的眉,近乎正杏仁型的大眼,挺直的鼻,厚實性感的唇瓣,端正的臉型,附在大型骨架的結實肌肉撐起了衣服,帶有繭的手指分明,骨節強而有力,強壯的長腿飽含爆發力,他的冷靜知性形象在去除束縛之後,就會變成昨夜那只凶暴的野獸,光是想像就能讓全身寒毛倒豎。

  而他曾經用那種不被任何規則控制的野性模樣,武斷地宣示過了,她沒有忘記。

  事實上,現在又想起來,在他身下對上瘋狂的他,還滿令人驚心動魄的。

  笑而不答,她撫上他的手臂,感覺到衣袖底下的紗布。

  「痛不痛?」單雙笑吟吟地問。

  在乎的問題沒有被解答,卻被她狀似關懷地詢問,菲尼克斯一時有一點難以反應。

  他以為自己瞭解她,真相是他瞭解的不及萬分之一。

  可是他不想讓她自責,畢竟她已經提醒過自己要小心,不可以和任何人交談,但是他還在失神的情況下和淫妖定了不知是啥的鬼約,發了狂的攻擊她。

  「不痛。」菲尼克斯一時還拉不下臉,只好硬生生地道。

  單雙挑了挑眉,手指用力了幾分,不意外聽到抽氣聲。

  一般人當槍傷和普通傷口一樣,殊不知混合了高速子彈摩擦留下的不只是創傷,還有燒傷,比起隨便傷口痛上了數倍。

  她連開三槍,都不是致命傷,真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無法狠心的取他的性命。

  或許她還不夠狠毒,在經過了十九年要自己冷酷之後,她仍舊比不上敵人的殘忍陰虐。

  「面對沒有行事規則的敵人,我也沒有必要被法律拖垮,這就是我單雙的做法。」她笑望著眼前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多大風險的男人,「而你,已經準備好要面對災難了嗎?」

  菲尼克斯讀不出單雙複雜表情下真正的想法為何。

  「我有得選嗎?」他故意油條地問。

  單雙瞇細了眼,下一秒,用力彈了幾下他手臂的傷口,逼得他再次痛得倒抽一口大氣。

  「你可是宣誓過要效忠我的呢!」單雙冷聲道。

  「我不能開玩笑嗎?」他吼了回去。

  單雙像個任性的小女孩又想要攻擊,被男人快動作的用力握住,她驕蠻地回瞪。

  「開玩笑?一個大男人居然不能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啊?!」請將不如激將,她刻薄地道。

  菲尼克斯瞇細了眼,除了肩頭有火辣辣的疼痛外,胸口的火熱也來共襄盛舉,面子這種東西其實非常膚淺,而且非常弔詭的,平時他可以視情況決定要不要奉陪,和對方鬥智,當成一個遊戲,用玩樂的心情,但現在——

  「妳想知道我有多認真嗎?」對於後方的喇叭聲恍若未聞,菲尼克斯賭狠地迎上那對永不折服的驕傲眸子,有一種想一決勝負,有預感會後悔,但他拉不住的不理智衝動,「我奉陪,無論上刀山,下油鍋,女王,我都奉陪妳到底!」

  「不後悔?」單雙給他最後一次退縮的機會。

  「我要是後悔,就一輩子跟妳單雙姓!」他非常輕易地回絕。

第四章

    既然從王家銘身上查不到線索,那麼,我們只好直搗黃龍了!

  這句話猶在耳際,菲尼克斯第一次察覺向來自認是硬漢的自己,原來只是一個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平凡男人。

  而且這種滋味一旦變成一套束縛的燕尾服,加上看起來高檔,但緊腳難穿的皮鞋,還有一場奢華盛大的宴會之後,就更痛苦到另一個等級。

  加上看著身為逃犯,但社交圈不以為意,只看她的身家和容貌,周旋在男人之間輕快起舞,風華絕代的單雙輕薄的金色裙襬不停翻飛,如同一朵金色的浮雲,在舞池裡流連旋轉,那股痛苦化為一種不甘心,然後被無名的酸楚代換。

  手上的香檳冒著雀躍的氣泡,菲尼克斯的心卻一點也不雀躍,完全搞不清楚現在身處的情況。

  姑且不論單雙那難以理解的思路,和她主動或被動牽涉入的任何事件,還有直搗黃龍與參加她外公卸任黨魁的感謝晚會之間的等號如何建立,原本她不是很擔心單家會把她拎回家,現在主動現身是在玩哪個詭計,他只想要先分析自己的心情。

  四年前,這是老爸丟給他的監視任務,就像觀察記錄昆蟲,然後定期推測她的走向,會不會釀成災難,匯整報告,他是這麼想的。

  單雙兒時的綁架案,在當時被各方壓力,主要是單家為主全力掩蓋下來,但透過警方內部的檔案,他很清楚那有多殘忍,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女孩,被不停的抽血,手段殘忍得連他這個男人都作嘔,單家付出贖金,她沒獲釋,而後虛弱的她被當時偵辦此案的警察在私人出遊時尋獲,沒想到是歹徒設下的死亡陷阱,座車被連續追撞,撞上山崖當場死亡,留下當時還是小女孩的申敏雲,也受了極重的傷。

  那案件懸而未決,兇手逍遙法外,單雙想公報私仇是人之常情,他老爸會擔心這顆警界未爆彈也很自然。

  他原本就只是想遠遠的觀察這個能讓老爸另眼看待的奇怪女人而已。

  但四年後,他先是追丟了她,然後好不容易又有了她的消息後,他做了連作夢都沒夢過的蠢事,面對中秋節的大潮,他二話不說地跳海。

  和她立下約定,留在她的身邊,接著就被妖怪施咒捉弄,獸性大發,差點被她用手解決。

  好似嫌前述還不夠刺激,陪她私闖民宅,差點被以現行犯和窩藏嫌犯兩條罪逮捕。

  他真的瘋了,要不然如何解釋三天內,捨命陪君子的一連串奇遇。

  這一切都還不夠慘,因為在他說出奉陪到底那種白癡承諾之後,他得馬上被迫換上燕尾服,充當這女人的護花使者,被眾人猜疑混上嫉妒的目光和竊竊私語……活生生的凌遲。

  外在情勢亂七八糟,而內在心情更是混亂不堪,三十年的人生經驗,不足以應付這三天。

  他這四年來是觀察出什麼鬼心情?令他不理智到了一個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地步。

  為什麼明明是他的心,他自己卻無法解讀?

  而又為什麼他不拍拍屁股走人,讓別人來阻止這個無法掌控的女人?

  真是一整個莫名其妙!

  菲尼克斯一口乾掉了手上滿杯的香檳。

  「喝太快會醉喲!」

  隨香檳杯一起落下的眼光,觸及一張藏著不知多少詭計的艷麗女人,美麗得不可方物,愈是身著華服,愈顯得出氣勢逼人,縱是女性獨有的美,她都是剛強而非柔弱。

  令見者心醉,但是他的腦子此時偏偏清醒得很。

  「我的酒量沒那麼淺。」大概是也快習慣那些殺人的眸光,菲尼克斯淡淡地回應。

  「那就來陪我跳舞吧!丟下女伴一個人,自己只會大吃大喝,不是個稱職的男伴喲!」單雙看來心情頗佳,開心地命令著,如同她一貫的語氣。

  菲尼克斯還以一個做作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身上生了兩隻左腳,不會跳舞。」

  使用武術對他來說還容易一些,況且比起她一到達就吞了兩大盤有機生菜沙拉,他吃得還算客氣,吃不垮她外公的。

  單雙高傲地揚起雙眸。「放心,只要我會跳,你能跟著移動腳步就成,別說連這麼簡單的配合都不會喲!」

  菲尼克斯承認他是個禁不超激的男人。

  隨著女伴進入舞池,才擺好姿勢,揚起一串強烈的小提琴樂音之後。他就後悔了,遇上了人生最大的危機。

  這惑人的音樂太有特色了,Scent  Of  A  Woman,電影女人香的探戈配樂,但菲尼克斯還來不及說他根本沒學過探戈,單雙已在他懷中左右交踩了一步,然後旋身,將他的手按在腰側,妖異地回眸瞅著他,讓他自然而然的隨著她柔軟的身段左右搖擺,然後當他想要追上去時,她便隨即往前踏一步,用迫人的氣勢回身,硬逼著他後退,迎上來的眸子是那麼的勾魂而又熱烈,然後一個調轉,引得他不由得伸出手扣住她的腕,她便順勢轉入他的懷裡,眨了下眼,又趁他吃了一驚的時候,順著他的手臂優雅地轉了出去,在離他最遠處,挑逗地回望,讓人心癢難耐。

  他迎上去,她便退,他想逃,她追逐,完全就是一場遊戲,競爭的是最原始的男性和女性之間的吸力和抗力,看著她對別人拋媚眼,他湧現了殺人的衝動,但當他生氣了,她就撒嬌似地纏了上來,像只惡劣的小魔鬼,又像個甜蜜的小妖精。

  令人又愛又恨,偏偏又捨不得不看她,就算閉上眼,她都如同一曲樂音,在心頭溜躂,輕巧明快,奔放激昂。

  他不知道是音樂帶領著他們,或是音樂和他一同在隨著她起舞。

  更該死的或許是他失控的雙眼,只會凝視著她一舉手一投足,被擄獲成為她裙下囚的雙眼。

  可是他並不想逃,他知道,縱然逃了,也要後悔。

  那麼他就陪她玩下去吧!

  正當菲尼克斯這麼一動念,趨柔的音樂突轉急停,單雙在他眼前甩過頭,揚起的髮絲落下,徒留下一種戀棧不捨,曲終人散只餘遺憾。

  「跳舞不難嘛!」單雙嬌嬌地道。

  美好的時間消失得最快,菲尼克斯彈了下舌,還沒來得及反駁,兩個上了年紀的老紳士笑著靠近他們。

  「小雙。」

  單雙隨即轉身。

  「外公!」

  聽她親熱的喚了聲便撲上前,其中一位老紳士抱緊了她,疼愛之情顯現無遺,菲尼克斯瞬間感到懷中異常的空虛,沒了她的溫度,好令人難受,眷戀著她的離去。

  原先就藏在心底的一把刀,在這一秒,由內側刺穿心頭,引發活生生、血淋淋的撕裂疼痛。

  在一個非常不適合的時機,菲尼克斯驚覺那始終困擾他的失控行為源自失序的騷動情感,他不容錯認、不容狡辯地……愛上了她。

  誰不好愛,他居然愛上了她!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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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身後男人此刻的動搖和忐忑,看到外公易君平,單雙親暱地奉上幾個頰吻,老紳士笑呵呵地享受美麗外孫女的熱情,面對心愛寶貝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尋常的老人家,什麼政治家國都不在他的思考範圍。

  更何況他已卸任,更可以安享天倫之樂,啥都不管。

  「小雙啊,怎麼沒聽說妳要出席,就突然跑來了呢?」易君平語氣慈祥,對著這無法無天的外孫女萬般疼寵地問。

  單雙噘著嘴,一副討疼的模樣。

  「人家想外公嘛!」她撒嬌地道。

  易君平又是呵呵一笑,在外孫女的額頭印下一吻。

  「老大不小了,別這麼愛撒嬌,像個小女孩一樣。」

  「外公不喜歡小雙向外公撒嬌嗎?」

  「怎麼會不喜歡呢!來,小雙,還沒和鄭老打招呼呢!」爺孫倆親熱了一陣,易君平擁著外孫女,朝向一同前來的另一位老人家。

  單雙堆了滿臉的笑,主動伸出手。

  「副總統,好久不見了。」

  鄭浩哲笑容可掬地回握。「小雙,變得好漂亮了呢,來陪陪我這個老頭子跳支舞。」他轉向一旁呆立的男子,「小伙子,別老佔著美女,借我跳首曲子。」

  單雙正要說話,易君平已揮了揮手,意味想和菲尼克斯講幾句話,她沒有漏看方才共舞的男人眼中閃過動搖不定的情緒,但音樂已又響起,她只好連忙轉向眼前的大人物,綻出一抹笑。

  「副總統,恭喜您。」

  鄭浩哲年紀雖大,但較已卸任的易君平年輕許多,一副學者世家風範,使他有一股溫文的年輕氣質,和美人共舞的此刻,卻古怪誇張地皺起眉頭。

  「怎麼說恭喜呢?」他不解地問。

  單雙開朗地笑著。「聽說在您的地盤,中部以南的幾個大縣市,這回拜您的出馬動員,選情日漸明朗啊!」

  鄭浩哲歎了一聲。「唉,今天就別談選情了,聽得我胃痛,易老又在這個非常關頭卸任,搞得我們這些留下來的老人累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每天老聽特助在耳邊嘮叨行程,苦不堪言啊!」

  長輩交好不是一、兩天了,單雙聽著熟識長輩那不加掩飾的抱怨,微微一笑,目光在場邊搜尋了一會兒。

  「咦?怎麼沒看到您的心腹唐特助大人啊?」她笑問。

  鄭浩哲仍舊擁著美人,眼睛骨碌碌一轉,頑皮地道:「我放他假,要他今天別管我了,真沒想到能遇上妳啊!」

  單雙突地瞥見一個嚴肅的男人走來,噗哧一笑,也不太在乎禮節了。

  「副總統,我看您應該是沒告訴他您的去向吧?唐特助正怒氣衝天的走來呢!」

  老人家臉色一僵,在舞池中央硬生生停下舞步,端起架子迎向來人,那人先向單雙點了下頭,馬上面對鄭浩哲。

  「副總統,您今晚的行程應該是去一場慈善晚會,這兒排在晚一點的行程啊!」唐特助叨念著。

  鄭浩哲擺了擺手,一副聽見了,要他別再念了的模樣。

  政治家也是人,老人家的心情和小孩子沒兩樣。

  「小雙啊,我得走了,去陪一堆心腸險惡的傢伙吃難吃的飯。」他握著單雙的手抱怨。

  單雙瞄了眼唐特助火冒三丈的臉。「副總統,南部選情靠您了,請多忍耐。」

  鄭浩哲嘟了下嘴,然後表情突然變得認真。

  「小雙,」他鄭重地喚了聲,眸光認真的直視她,給人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感,「妳老實說,妳是不是惹上了大麻煩?」

  「沒啦,老爺子,別擔心我啦!」單雙顧左右而言他。

  「別當我人老,我的心可不老,世間的風聲有傳進我的耳朵裡,我知道妳現在遇上麻煩,如果不方便和易老說的事情,還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無論事大事小,來找鄭爺爺,我一定幫妳。」鄭浩哲的認真不減,保證再三地道。

  單雙感動地點頭,然後目送政界要人,在多位隨扈的護送之下離去。

  她若有所思地轉頭,朝著另一組老少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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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挺拔青年的眸光望去,最後停在舞池中那笑得天真開懷,陪老戰友跳舞的外孫女。

  「這幾天陪著小雙很累人吧?她的古靈精怪,沒人管得住啊!」易君平口氣慈祥地說。

  不好一直失神下去,菲尼克斯啜飲了口香檳,恭敬地道:「還好。」

  眼前個頭略微矮小的老人家,雖然一臉和氣安詳,但他可是長年在政治圈打滾,樹立大量榜樣政績的鐵腕男人,絕對的鷹派政治家代表,他的人生經過無數大風大浪,值得人尊敬有加。

  「小雙的行事風格,我這個做外公的也清楚,說到做到,絕對的貫徹主義者,唉,大概是遺傳我們易家的血統。」易君平一臉你不用幫單雙掩飾的瞭然,他見多識廣,看人有幾分自信,對眼前陌生的男人,他有他的盤算,「方便的話,請幫幫她,算我這個老人家的不情之請。」

  突如其來的請求,使得菲尼克斯的臉色慎重了幾分。

  「言重了,請別這麼說,晚輩承當不起.」他謙遜地道。

  易君平輕輕點了下頭,隱藏的思緒千回百轉。

  他見過這男人的父親幾面,果然是父子,剛毅的性格十足十的像,有他在小雙身邊,比起她一個人蠻幹來得強多了。

  這個要人操心的外孫女,偏偏不讓家族裡的人插手幫忙,也罷,一個人一個生活方式,她有她的堅持想法,他雖擔心也只能旁觀,孩子得自行長大,自己找尋她的道路。

  「你叫什麼名字?」他和氣地問。

  「他叫菲尼克斯,是我的鳳凰不死鳥喲!」

  驕蠻的聲音搶在自己回答前就響起,菲尼克斯循聲望去,不知何時結束跳舞的單雙已來到跟前,給了他一個柔美的笑。

  在清楚意識到自己懷抱什麼樣的心情之後,再近距離看到她,有一種格外難以形容的感受。

  明知道她的笑容沒有太多意義,但他還是又為之心動。

  身旁的老人家笑吟吟。「鄭老被架走啦?」

  單雙點頭。「是啊,被唐特助帶走了。」

  易君平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但看著外孫女那修煉成精的樣兒,有一些不知該笑還是該歎。

  笑的是她懂得武裝自己,歎的是她原本應該無憂無慮,像別人家的女兒個個被保護得妥妥當當,毋需如此堅強,他好心疼這個外孫女。

  「唉,小雙啊,妳爸媽火速結束國外的行程,正在趕回國的路途之中,不過,阿開大概接到風聲就快趕到這個會場了,妳要不要先離開?」

  易君平估了下時間,想單開那長外孫女應該會火速趕來,雖然不確定單雙的計畫,但猜她不會願意被單開逮回家。

  她的心臟停過,這事兒他也一清二楚。

  單雙挽起了菲尼克斯的手,柔笑的行禮。

  「謝謝外公,那我就先溜啦,請幫我阻擋一下阿開姊姊喲!」

  易君平點頭答應,揮了揮手,帶著請求的眼光,定在菲尼克斯身上。

  「你們快走吧,記得要平安回家。」

  一男一女點頭致意後,快速地消失在易君平的視線範圍。

  兒孫自有兒孫福,易君平無奈地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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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燕尾服跑不快,菲尼克斯索性脫了外套。

  「單雙,為什麼我們要在大庭廣眾間露面?」他在快速行進間,丟出了心中的疑問。

  奔跑在偌大庭園的小徑上,穿著高跟鞋的女人優雅的提起裙襬,速度一點也不輸給全速狂奔的男人。

  雖然男人穿著皮鞋速度有差,但仍然令人很難想像,怎麼有人能穿著高跟鞋跑得這麼快?

  「為了釣魚,不得已啊!」單雙很難不喘,盡量清晰地道。

  「釣魚?」

  「嗯,我老是躲躲藏藏的也不行,王家銘那條線斷了,我只好拋頭露面來釣魚囉!」

  「我知道妳在釣魚,我在問的是妳究竟怎麼打算。」

  菲尼克斯在問話的同時,還一面將單雙頂上圍牆,而她在越過牆的前一秒先回答了他。

  「我公開露臉之後,會主動追捕我的人,除了單家、偵十隊以外,還包括敵人,而這樣正好反將對方一軍,得到對方的情報啊!」她大膽一笑,「只守不攻能收到的效果不多,要打勝仗,就一定要和敵人交鋒,才能摸清楚對方的實力和底細,以期勝利……否則我原本還打算繼續詐死,暗地裡活動久一點呢!」

  菲尼克斯有一種日子將要更難過的預感,但就像騎在牆上,他也沒得選擇,只能躍下。

  天啊,她為了誘敵而現身……該說她大膽,還是該說他命苦?

  「無名的敵人會採取什麼手段,是不可預測的,妳這麼跳下火坑,會不會太莽撞了?」戀心已動,過往可以簡單帶過的事情,現在不能輕忽,他盡量選擇比較中性的詞語。

  雖然他更想抓住飛奔的女人,搖著她的腦袋,問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明知有人要獵取她的命,還什麼都不在乎地現身,無異是自尋死路。

  單雙笑了起來。

  什麼無名的敵人,真好笑啊!

  「不是無名的敵人喲,我一直知道我的對手是誰啊!」她停在車門邊,對正要打開駕駛座那邊車門的男人驚嚇……嗯,不,是說明。

  菲尼克斯瞪大了雙眼。

  啥,她知道?!

  「妳知道當年綁架妳的主謀是誰嗎?」忘了該小心用詞,謹慎提問,因為受驚過度,他只能任由嘴巴自行吐出不問不快的問題。

  單雙滑進座位前,給了他一個絕非存疑而是篤定的笑容,他也連忙滑進駕駛座,逼視著那對總是狡猾,但此刻異常真誠的雙眸。

  「是誰?」他焦急地問。

  單雙微微一笑。「你剛才見過了。」

  剛才晚會上人山人海,各方人士都來……不對,最具份量的,實力和權力皆強,能夠在暗中操弄一切的,其實只有兩個人……他的冷汗一顆又一顆地飆了出來。

  「妳指的是鄭浩哲嗎?」把絕不可能的人刪去,菲尼克斯顫著聲音問。

  單雙甜笑。「還好你沒笨得問是不是我外公。」

  菲尼克斯無暇計較她的打趣。「妳什麼時候調查出這件事情的?」

  單雙吞下放在車裡的藥片,沒有吊男人胃口。

  「也不困難吧!綁架案有十之八九是親近的人犯案或提供情報,只要將當時在我父親和外公週遭能知道我的行蹤的對象列出一份清單,然後一路觀察他們,一一比對在十幾年後還能夠繼續維持影響力於不墜的人,就是當年的犯人,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邏輯問題。」

  他知道單雙很聰明,聰明到一個可怕的地步,但他沒料到她也擁有毫不遜色的沉著。

  萬魔之王,給人最深的招牌印象,就是衝動胡鬧,禁不起半點委屈。

  看著她方纔還能真心笑吟吟地陪著那人跳舞,他有一種得重新認識眼前人的想法。

  或許這其中有百分之九十的私心。

  「那妳為什麼不讓警方去約他到案說明?」菲尼克斯又問,難得單雙老實,他不想放過。

  單雙笑而不答,手指比了下方向盤,待他啟動車子,匯流入車道之後,她方解答。

  「當時綁架我是周志下的手,一則抓不到周志,二則沒證據周志和鄭浩哲之間有關聯,他在當年又已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這事件只會不了了之,徒然打草驚蛇,讓他發覺我和單家已經對他起了戒心而已。」單雙一副半夢半醒的模樣,「所以我才成為一個警察,不斷從旁搜集證據,去調查清楚該算在他帳上的所有案件,而這一查,就足以動搖現今政治生態哪!」

  「妳是指LSD毒品案、國際販童案、詐欺集團和綁架集團都和他有關嗎?」這些案件,長期加總下來的黑錢數目龐大,沾上的人都無法自稱清白,他沒想到道貌岸然,鴿派的表率,內在居然如此骯髒、可怕。

  單雙悠哉一笑。「還有南北幫派火並疑似是他在背後煽動,而且被歸錯帳的總統之子命案也和他脫不了關係。」

  菲尼克斯沒察覺單雙是以一種他完全知悉,或至少知道大略情況為前提,在和他進行對話的。

  光是精神上的厭惡感及反感,就夠他受的。

  「為什麼他要那麼做?動機?」犯行、犯意缺一不可,他又問。

  單雙慵懶地報以一個誠實到不能再誠實的微笑。

  「這就是我目前唯一一個不知道的癥結點。」她非常坦誠地說明白,她也和男人一樣,所知為零。

  眼前一黑,但菲尼克斯的大腦迅速運作,搜集和歸納資料本來就是他的專長,總算能夠將這一連串的案子組合在一起。

  同時他也肯定偵十隊的成員們,果然不是機率偶然進入偵十隊,以緝毒為志願的洪盈維,武術家本業的武豪豪,前海巡署偵調國際走私成天性的賴慶國,明為警官、暗為黑色詐欺師的安琪,前任SP頭子苗艷闌,還有加上一個最強的辦案高手,指揮能力數一數二的靜默,最後是當年也是受害者的第七成員,開鎖女神申敏雲,全部的人都是為了對付鄭浩哲而集中的……而這個最暗不可測的大魔神究竟在策劃什麼?

  為何他的所有直覺直直指向天大的「災難」兩字?

  他硬吞了下口水,用眼角餘光分神注視著身旁城府深密,他也用不同心情看待,無法放著她不管的女人。

  暗暗歎口氣,平時不能亂講話,說什麼就應什麼,這下子真的是上刀山,下油鍋的奉陪程度了。

  之前蠢蠢依憑本能跳海,糊里糊塗正中紅心,現在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而且事件已經完全超出可預測的範圍,菲尼克斯心一橫放棄抵抗,也做出豁出去的打算,什麼都不再顧慮,反倒更能從容不迫。

  好在他不後悔,不用考慮跟她姓的話,會不會無顏見帝家的列祖列宗。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他說話的同時,心頭狠狠一擰,萬分火熱總算尋找到真正的名字。

  不後悔,他怎麼可能後悔,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後悔兩個字足以給個交代的了。

  單雙光看他的態度,就明白他已經瞭解了七、八成,知道事態有多嚴重,他的一句奉陪到底,等於賠上了他的生命所有。

  也說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拖他下水,她只能幽幽一笑,以謝他的無私不悔。

  「我們就先專心地逃命吧!」

第五章

  同一時間,在公務員泰半已經下班的時刻,在中央內政部警政署署長辦公室仍舊瀰漫著一股濃濃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味,兩個警界當今最重要的男人對坐無言。

  他們有預感災難將至,卻不明白究竟是何樣貌。

  突地,僅是合上的門板,被人無禮地打開又反鎖,打破了原本沉凝不流通的氣氛。

  「報告長官,屬下是偵十隊代理隊長靜默,有要事請教。」靜默的語氣和她的行動完全相反,隻身硬闖進來。

  在這個關頭,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警政署署長帝清拓和刑事局局長魏魁揚沒有趕人。

  「靜默,來來來,先坐下,我泡杯茶……」

  「魏局長,您別忙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面對帶自己入行的前輩,靜默的口氣仍是恭敬,可是態度卻是不容置喙的強悍。

  她總算找到失落拼圖的一角,卻發現眼前兩個男人可能聯手設計偵十隊,要她不激動也難。

  原先老成持重、沒說話的男人,伸手招呼後進坐下,迎上靜默那寫滿怒氣的臉。

  「靜默,妳想問什麼?」三線四星的帝清拓朗聲問,態度不怒自威。

  靜默立在原地。

  「我的隊長單雙,向來是一個不擇手段,不但愛惹禍,又愛捅樓子的女人,常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辦案,整個偵十隊的成員老被她弄得雞飛狗跳,沒一日安寧,」她含怒帶怨的語氣突地一轉,「可是,即便手段激進,偵查過程造成任何成員受傷,總是能在第一時間,也就是由單雙隨身的醫療團加以救治。」

  面對這似乎含意甚深的話語,帝清拓瞇細了眼,不明白靜默為何特地來表明單雙的行事風格。

  她的可怕眾人皆知,不是秘密。

  「似乎是這樣,然麼呢?」

  「可是當武豪豪假裝高中生被擄。潛進背負殺害總統主子罪名,連續殺人犯的囚禁現場,去向署長的二公子,也就是帝百計求證細節之時,逃出後卻是由我和南十字星報的薛仲慕去救人的,您有沒有覺得其中有些古怪?」

  「原來如此,難怪偵十隊才會又被南十字星報爆獨家頭版。」

  「署長,我的問題是,若單雙設局派人潛入調查,卻未安排埋伏救援,一點也不在乎屬下安危,這不奇怪嗎?」她重申,不讓眼前人模糊了焦點。

  偵十隊成員受傷是家常便飯,但最後總沒人缺條腳、少根指頭,更沒人因公捐軀,由此可見為所欲為的單雙心中仍舊有一條最終底線是人命至上,那時候看武豪豪被殺人狂整得不成人形,氣昏了頭的靜默腦袋當機,現在卻明白了懶得解釋的單雙當下心底的想法。

  她真不愧是後進看好的人才。帝清拓臉色未改,但內心微微地動搖。

  「所以妳想說的是?」

  怒極反笑,靜默冷冷的揚起嘴角。

  「我想說的是,單雙很確定豪豪的生命安危無虞,」她雙手撐在能斷自己前途的最高長官桌上,態度果斷,「因為她知道有人也在監看著連續殺人狂,所以她才樂得放手不管,而那個人也正是在過去一年多以來,次次暗中向薛仲慕報偵十隊行蹤的神秘告密客。」

  「所以?」

  「上流社會的消息總在秘密傳遞著,單雙知道總統之子死亡並不令人意外,但是奇怪的是,警方掌握了那麼多第一手證據,都找不出的連續殺人狂,單雙本領再強也有極限,她怎麼會知道連續殺人狂的身份?又怎麼會知道該將豪豪安排在什麼地方,才容易勾住犯人的眼光呢?

  「我思前慮後,這缺失的拼圖,一點都不合理的情境,只有一個可能的答案,那就是單雙併非自己找到連續殺人狂,而是她先察覺了在監看她,並且也在監看連續殺人狂的神秘客的存在,反追蹤神秘客而找到連續殺人狂。」靜默冷靜、自信地推論著。

  她的話一出,兩個老成穩重、八風吹不動的男人臉色明顯改變了。

  他們也很納悶單雙的神來之筆,經她說明,方才瞭解。

  「妳是指?」帝清拓又問。

  靜默終於抓住了眼前兩隻老狐狸的尾巴。

  「而要推論這個神秘客的身份,其實也並不難,同時被連續殺人狂拘留的被害者還有一人,」她直直望向帝清拓的眼,「帝百計,您的二公子,或許這位神秘爆料客和帝百計的關係匪淺,他可能目睹了那擄人的一幕,但想起您和魏局長提及的總統之子命案,而停下救人的念頭,只在附近監看著。」靜默本來就是陰謀論者,但這麼一整理過,還是覺得反胃。

  帝清拓無言,好半晌才開口。

  「妳想知道什麼?」

  「這個人究竟是誰?」沒有遲疑,靜默沉聲問。

  帝清拓歎了聲,和魏魁揚交換個眼色,面對這來質問,不如說是來逼供的女人,佩服地認輸了。

  「妳應該有答案了。」他不無讚美之意的說。

  靜默氣得在心中拚命咒罵。

  一般人知道的警察,都是第一線的刑警或員警、交警,但要運作這個龐大的警察體系,有賴中央警政署大量的警職官僚指揮調度,一文一武互相配合。

  若說單雙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第一線警官,那麼文官系統中,另一個強者中的強者,就非此人莫屬了。

  「在警界,大概沒有人會不知道署長的大公子,帝千仞的威名,更別說他也是警界文官系統中爬升最快的傢伙了!」帝千仞知道單雙的行徑,也知道總統之子命案,那就代表眼前兩人必然也一清二楚,裝得一副無辜模樣,更讓她想殺人洩憤。

  帝清拓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妳都清楚,那麼也不需要我多做說明了。」

  靜默奮力拍桌。

  「什麼不用多做說明?掛在單雙名下的受害人家中,出現了帝千仞的英文簽名,他在她的身邊吧!給我招出單雙現在人在何方?她是災難女王,我有直覺,總統主子死因不單純,背後有陰謀,找出她才能及時阻止!我也承諾過,若她清白,要親手洗刷她的污名,證明她無罪。」她咬了下牙,「而且,她的身體應該也快撐不住了!」

  那個醫療團隊經她三年以來的觀察,不是給偵十隊用的,真相是單雙專用,趁便提供眾人醫療啊,再有錢也不會帶個行動醫療團跟在身邊,她早察覺單雙的身體情況不對勁,連甩開她的力道都沒有啊!

  帝清拓眸色暗淡,起身,背向靜默,似是不想讓她看見他的表情,清朗悅耳的聲音徐緩揚起——

  「魁揚告訴過妳,單雙在十九年前曾被人綁架勒贖,但妳所不知道的是,我當時正是那案件的負責人,魁揚也是成員之一,案子始終沒破,同仁卻折損了兩名,這件事一直是我心頭的痛,後來單雙進警大攻讀博士,敏雲同時間也進來的時候,我一得到消息,和魁揚猜測她要報仇,所以才讓千仞去暗中注意她的行徑,而在檯面上,也任命妳為偵十隊的副隊長,好牽制她過頭的激烈舉動。」

  他又歎了口氣,會主動向媒體爆料,也是希望她有所警惕能夠收手,別釀出更大的禍事。

  「但是事情愈演愈烈,從落海之後,千仞都沒有和我們聯絡。」

  說不吃驚是假的,但靜默吞下了到口的驚呼,腦子裡千回百轉。

  除了繼續和拘留中的一干人犯過招,逼他們交代出幕後的魔王之外——

  「請交代總統之子命案的內幕,你們必然知道隱情。」靜默沉聲問。如果不知道單雙的去向,就和她狩獵相同的獵物,一樣能堵到她。

  帝清拓瞬間安靜,而一直在旁邊不講話的魏魁揚則起身。

  「靜默,這事情牽涉到國家安全,恕我們不能透露。」

  靜默悠然從容一笑,丟出了一紙文字稿件。

  「你們可以保密,可惜狗仔天王薛仲慕已經知道此事了,這新聞稿若明天上了報紙頭版,發行全台灣,到時候我也一樣可以從嗜血的新聞媒體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看著眼前人藏不住受制於人的表情,她待在萬魔之王身邊不是待假的,浮起一絲殘酷的笑容,「現在,你們可以選擇讓我今天知道,或是明天知道……只差異在警界的聲譽禁不禁得起如此大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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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中秋節剛過,雖然新聞報導有一個颱風又要來了,所以氣溫高到能烤熟人,但早就習慣颱風的人們還是刷牙、洗臉、吃早餐準備出門,對於逃犯而言,則是又一個變換藏身地的開始。

  雖然不完全隱藏行蹤好釣大魚,但在單家也在追捕的情況下,單雙和菲尼克斯還是乖乖遵循逃亡的命運,但這中間的尺度拿捏則非常的複雜,例如此刻跟著單雙大剌剌走在馬路上,菲尼克斯就有一種快要心臟病發的感覺。

  她是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引人注目啊!

  「單雙,我們去買頂帽子吧。」小看警察和路人必有報應,菲尼克斯再度無奈吔道。

  單雙豪爽的邁步,一副「多此一舉」的表情。

  「到車上不過就幾百公尺,太麻煩了,免。」

  為免旅館拍到車號,加上大量武器也難以搬運,所以他們選擇將吉普車留在離旅館有點距離之處,但是昨晚時間已近半夜,路上只有小貓兩三隻,現在路上是人來人往,不分男女老幼,見到她驚人的美貌,全都立定行注目禮,要他怎麼樂觀的相信他們不會被人認出來?

  菲尼克斯不得已,一個箭步上前,將女人的臉按進自己的肩頭,狀似情侶纏麻花走在路上,動作一氣呵成。

  「不買就算了,藏一下妳的臉。」雖是權衡的做法,但將她摟入懷裡仍是讓他心臟猛跳了下,但不這麼做,也沒更好的辦法了。

  單雙雖然有一瞬間遲疑,不過,很快也就拋在腦後。

  「一整晚不和我講半句話,現在怎麼這麼親熱?」想起昨夜男人的古怪冷漠,單雙故作嬌媚,打趣地問。

  他一點也不想回答她。

  她這種情感缺陷的瑕疵品,怎麼能瞭解他易感的男人心!

  菲尼克斯光是和她共處一室,不停地處理不斷心跳加速,呼吸困難都無能為力了。

  感情還蒙朦朧朧的時候,可以鎮定地面對她,但是一湧現濃烈的戀心後,他坐立難安。

  好生氣,好生氣,氣自己怎麼誰不好愛,偏偏愛上這個萬魔之王,她明明不是個能使人安心的女人,好戰善鬥不認輸,捲入一堆是非,他怎麼會愛上她,遺愛得無法否認?

  如果有時光機器,他想回到四年前,去和父親說他不接這任務,因為未來他會迷失自己,只想為了她,為了可怕的她而活啊!

  一點也不知道男人的心情,單雙對那面無表情的男人突然湧現一股不滿。

  「又不講話,你是抱著一個殺父仇人嗎?」

  「如果是這樣還簡單一點。」

  「啊?!」

  「……也差不多了啦。」

  「你在說什麼?!」

  「我說妳和殺父仇人有差不多相同的份量啦!」他心浮氣躁,不知該拿這又嬌又艷,同時又野又悍的女人怎麼辦。

  無法冷眼旁粗,為她驚心動魄,別人的情路再坎坷,都比他要為這萬魔之王提心吊膽來得強。

  他究竟幫自己惹了什麼大麻煩?!

  聽那首度浮動的語氣,單雙刻意在男人胸前畫圈圈,途經之處,眾人一臉羨慕。

  「噢,我早晚會取代你父親的位置的。」如果到時她還有命的話,呵。

  單雙那自滿的話語,冷冽如同南極冰暴。

  突然轉到了奇妙的話題,菲尼克斯還沒反應過來,從手臂的感覺傳來了他摟著的女人突地全身僵直地定住了。

  「妳怎麼了?」

  一聲童稚的聲音劃破了夏日清晨的乾熱空氣——

  「小雙!」

  見到人就已動彈不得,單雙聞聲更是倒退了一大步,從沒看到這軟硬不吃的女人有一絲猶豫,她的反常表現讓他不禁往聲音來源望去。

  站在幾公尺遠處,一個看起來極天真可愛,稚幼的女人圓滾滾的紅腫雙眼淚光閃爍,朝著單雙伸出了雙手。

  「小雙,開姊說妳的心臟停止跳動,都是我害的對不對?我不應該幫妳解開手銬的!」申敏雲激動地道。

  單雙眼前浮起掩天蓋地的紅,望著申敏雲,有一種頭昏腦脹,心如刀割的強烈痛苦。

  從十九年前,她就發誓寧死也要守護的只有這個人兒的笑容,但她還是讓敏雲哭了……奪走了敏雲的雙親,害無辜的她不幸,現在又害她哭成這樣,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不……」閃現的記憶如海浪襲來,車禍時汽油燃燒的惡臭又充塞鼻腔,那對溫柔的男女吩咐小女兒,務必要抱住虛弱的自己的焦急聲音迴響在耳畔,她想要解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敏雲的錯,卻說不出話。

  這是她的錯,是她太執著於活下去,若她早一些放棄,就那麼被折磨死,所有的悲傷也不會降臨在天真善良的敏雲身上。

  申敏雲拚命的搖頭,大顆眼淚不斷地落下。

  「不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小雙,別再說什麼這是妳一個人的戰爭了,我從來不要妳報仇,我只要妳和我回十二刻館。」她哀求著。

  單雙幾乎無法站立,忽地,原本只是作勢擁著她的臂膀用力擁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抬眼,菲尼克斯的表情異常複雜,很擔心似地看頭著她。

  她努力地要自己冷靜。

  「是單開要妳來的,對不對?她知道我會買妳的帳。」她無奈地笑著。

  申敏雲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小雙,我不要妳因為抵抗而激動,妳的心臟病會更加惡化的,就算不願動手術,至少也不能再增加它的負擔了。」小小人兒抽了下鼻子,「小雙,妳聽清楚了,我現在很幸福,但若失去妳,我一定會不幸的,把妳心中仇恨的箱子交給我,我可以承受了,我解放妳,不要妳白白送死,和我一起快樂地活下去,小雙,讓妳自己幸福吧!」

  單雙強擠出笑臉。「敏雲,妳不用管我了,阻止他是我的使命,是我的責任。」

  申敏雲更加用力地搖頭。「不對,讓妳自己幸福才是妳的責任!」

  她能說什麼?

  害死敏雲的父母,害得敏雲失去記憶,然後還在生死關頭,密閉起火的車廂裡,像老天捉弄地爆發了超異能,轟開了車門,之後只要碰到任何鎖上的東西都會二話不說地開啟,帶著這個詭異能力,視自己是一個麻煩的女孩,一生再也無法像個平凡人活下去,面對她,單雙早就失去幸福的資格了。

  她不是執著,而是根本就無法不為了過去而活。

  十九年來,她只有這個想法。

  孤獨地擁抱著那段回憶,不敢忘記地活著,因為只要她忘記了,那對盡忠職守的警官就會被人遺忘。

  她不能這麼做!

  「菲尼克斯,帶我走……」無法誠實的告訴敏雲心中所想,單雙握住了緊擁自己的男人的手,想攀住最後的浮木。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雙腳離地,閉上眼,不敢再看申敏雲的臉,像雲一樣,被風吹到不知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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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臉色蒼白,十指搗著胸口,痛苦萬分的人兒,菲尼克斯飛快打開車門,將人放進去後,迅速地發動車輛。

  雖然剛才申敏雲阻止了藏身在附近的人追上來,但是誰也說不清事態會怎麼變化,他只能帶著她逃。

  因為這是她的心願,她所想要的。

  「妳還好嗎?」他一邊開車,一邊擔心的問,方纔那個自責、滿是罪惡感的女人,連站都站不穩,令他幾乎認不出她是單雙,不忍卒睹。

  單雙整個人癱在座位上。

  「我的……糖果……在口袋裡的……糖果……」

  聽著她蹙眉強忍的破碎話語,菲尼克斯連忙在路邊停車,伸手到她的右側口袋,找到了她這幾天不時服用的「糖果」,倒出了兩片,正要放進她沒有半點血色的小嘴時,他沒有理由地僵住了手指。

  半晌,他遲疑地伸出舌尖,輕舔那白色片狀物,爆炸般的苦味瞬間在舌尖蔓延,直襲腦門。

  「這是藥?」菲尼克斯不敢置信地問。

  雖然痛苦得快要不能忍受,但吃了藥就能舒解,雙手得緊壓胸口,單雙只得忙不迭地點頭。

  「給我……」

  言猶在耳,菲尼克斯還來不及忘。

  「妳有心臟病?這是心臟的藥嗎?」

  單雙咬著唇,半晌,非常不甘願地點頭。

  菲尼克斯的大腦一片空白。

  天啊,她有心臟病,還從橋上躍下,若他沒有跟著跳,那麼她縱然有全世界的好運氣,都不可能活的。

  太可怕了,亂來,這麼做等於是在玩命啊!

  他居然不知道,差點失去她,和她錯身而過的猛然恐懼,全面席捲了菲尼克斯的心。

  「妳一直都有病嗎?」

  不明白男人在拖拉什麼,但單雙也沒有回嘴的餘裕了。

  好痛苦……

  「十九年前我被綁架……不停抽血留下的後遺症……」不願示弱,但有問必答,因為她想要他手中的藥。

  後遺症?

  因為和刑案朝夕相處,菲尼克斯多少有一點醫學常識,他知道急遽失血的情況下,為了運送不足量的血液,心臟及心血管會強烈收縮……據資料顯示,她在歹徒手中數十天,每隔五天就有一袋100C.C.,約莫她總血量二十分之一的血漿被送到單家……

  骨髓造血不是眨眨眼就能完成的工作,而一個人只要失去五分之一的血液就會有性命危險,其中一個死因正是心臟衰竭,她的心臟因為缺血,一直不斷過度地使用啊!

  他閱讀那平鋪直述的檔案不下一千次,或許是申氏夫婦和申敏雲的下場太慘,讓他的焦點全放在上頭,所以他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心臟,不可能在那事件後還完好無缺。

  「為什麼不動手術?單家權勢驚人,擁有自己的醫院,設備醫護都是一流頂尖的啊!妳要什麼醫療得不到呢?」菲尼克斯激動的搖晃著那緊閉雙眼的痛苦女人,顫著聲音問。

  單雙緩緩地睜開眼,全身顫抖。

  「不能死,我絕不能死……我才不動死亡率達百分之七十的開心手術,反正不需要擁有健康的身體……」

  她的情況怎麼會這麼嚴重?!

  「妳這是在玩命啊!」

  「無所謂……這是我一個人的戰爭……」

  「心臟的問題非同小可,別開玩笑了,妳可能會死啊!妳為什麼非要跳海不可呢?!」菲尼克斯不敢置信地道。

  她的生命以常人下知幾倍數在流逝啊!

  單雙虛軟地微笑。「這種事情,你不說我也知道……我的心臟亂跳、懶得跳,得靠心律調整器輔助,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我自己清楚……跳海為的是讓附在心律調整器裡的超微形發報器一起停止活動,若它不停,單家才不會相信……」

  先前不知道她有心臟病,更不知道已嚴重到需要使用心律調整器,現在看清她總是挑最危險的路走。

  因為不能死所以不動手術,但為了詐死化明為暗取信於單家,自己硬去弄停本來就愛跳不跳的心臟,那時若沒人救她,她不是可能會死,而是死定了啊!

  單雙會死。從未有過的憤怒,如幽暗地獄迎面而來,菲尼克斯感到近乎絕望的痛苦。

  「妳清楚?妳不清楚!如果清楚,妳會接受治療啊!」

  單雙想伸出的手,被男人揮開。

  「無所謂,我不在乎死,只要別死在事件結束前就可以了。」她用盡全力,清楚地、明白地訴說決心。

  太強烈的告白,讓菲尼克斯的呼吸斷了。

  那不容懷疑的語氣一如單雙言出必行的風格,她早做好了死的打算,那他該怎麼辦?

  她是個很敢下賭注的豪賭客,該放任她靠藥物支撐不堪一擊的身體嗎?

  一步步在他眼前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嗎?

  然後他再也碰觸不到她,她霸道的行為、妖艷的笑容、可怕的想法都將消失,永永遠遠去一個他觸手不及的地方。

  一個人要學會悲哀,只要失去心愛的人就可以了,而為什麼他要束手無策,親眼目睹這種事情發生呢?

  不,他不能容忍,也不能容許這種事情!

  感覺男人不停地往後退,而救命的藥物也在遠離,單雙搗著胸口,狠狠瞪著菲尼克斯。

  「給我藥……」

  這藥搞不好也有鬼,要不然就是猛藥,他堅定地搖頭。

  「我不會給妳藥的,妳在玩命,但妳不見得次次都能死而復活,比起妳的生命,任何災難都不重要,我不管鄭浩哲在策劃什麼,我要聯絡單家或偵十隊,無論任何一方都會救妳、醫妳,我絕不讓妳死!」

  語畢,菲尼克斯頭也不回的拔了鑰匙就下車,接著反鎖車子,單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車潮之中。

  他的離去讓她的心臟狂亂失序地跳動著,震耳欲聾,如有人在她的耳膜上直接拍打,眼前一片腥紅,突地,負荷不住心臟的快拍裡,摻入大量的間斷符號,取代壓迫感的麻痺感升到最高,視覺所及漸漸灰去。

  她的五官一一失去功能,聽不見,看不見,沒有感覺,連胸口都慢慢的不再疼痛,呼吸也有一下、沒一下地跟著停止。

  單雙經驗豐富,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時間和空間都慢慢失去了意義,過往不停在眼前流過,然後她就要走了,心懷不甘地……

  一道苦澀的冰涼液體緩緩地流進她乾燥的口腔,沿著食道到胃,胃壁最後運作般地吸取了混在液體中的成分進入血液,隨著她最終的掙扎,如同強烈的電流瞬間衝向她的心臟,她倒抽了一口大氣,新鮮空氣塞爆了肺葉,全身無處不痛,她再也承受不了這過強的刺激,昏險過去。

  望著單雙那瞬間張大又落幕的眼眸,分開交接的唇瓣,菲尼克斯嘗到了這世上最苦澀的滋味,凝在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萬魔之王,妳不會乖乖聽話就範,最後會如申敏雲所說,為了脫逃而弄傷了自己,對不對?」苦澀的言語無法訴盡更為苦澀的心情,他只好笑著埋怨,「明知道妳就是又倔又烈,但為什麼我放不下妳呢?」

  車窗外,厚厚的烏雲遮住了天空,颱風所帶來的第一道雨水從天頂射下,好似代替菲尼克斯流不出來的淚水。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15 22:22:43

第六章

  風好吵,雨也好吵。

  眉間眼角好舒服,有溫暖的大手在輕輕地揉著,按壓著,彷彿想驅散她心煩的指勁,強中帶柔。

  好溫柔的指觸。單雙幽幽地睜開眼。

  她躺在某人的腿上,正好對上那一張柔得膩人的笑臉。

  「醒啦?藥效真是強,妳睡不超過兩個小時呢!」

  室內陰暗不明,若不是他的笑是那麼熟悉,悅耳的聲音又點出了時間,單雙會以為自己走了一趟輪迴。

  天和地都毀滅再重生那麼長的時間。

  「這是哪?」單雙還有一點使不上力,虛弱地問。

  菲尼克斯溫柔的笑意不減,不似先前那般決絕懾人。

  「旅館,妳以為我們還能逃去哪?」他笑著道,不復冷酷。

  單雙併不明白他為什麼態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剛才還想丟下自己,現在卻又擁著自己不放。

  但沒有道理的,她並不害怕,反而有一絲難以形容的……安心。

  可是這份令人眷戀的安心感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她腦細胞能夠運作之後——

  「開姊她……」

  她想爬起的身體,又被輕輕按倒。

  「沒人追來,他們也沒料到我們會又回到原先的旅館吧。」菲尼克斯一邊壓制她,一邊說明。

  看單雙瞪大了眼,他又笑了。

  滿足這種東西,是不奢求、不貪婪後,才會出現的恩典,他只想擁抱這一刻、這一秒,和她一起活在當下,因為他不知何時會失去她。

  「吃早餐?我剛才趁妳睡著,去買了妳的沙拉回來,」他看著女人驚訝的眼神閃動問號,「有機全素,我知道。」

  單雙放棄抵抗般地點了點頭,而菲尼克斯打開了沙拉盒,不拘小節的放在她的肚子上。右手持叉喂全身無力的女人,而空著的左手拿起一個也裝滿有機生菜的口袋餅吃。

  除了風聲、雨聲,近乎無聲的用餐環境。

  看著她每吞下一口,他也才能跟著咬一口,同節奏也影響著心,一瞬間湧現了錯覺,如果她呼吸停止,或許他也會跟著不想呼吸吧……

  「這東西好難吃,草的味道好重。」為了轉移自己的胡思亂想,菲尼克斯對口中各種不知名的芽類做出味覺評價。

  那眼神裡還留有一丁點警戒的女人,突兀地笑了起來,如同冰山消融一般地笑了。

  「這種東西本來就難吃到爆,你以為我愛吃啊?!」

  明明說很難吃,還指名只吃這個,並且拚命的吃個不停,菲尼克斯又咬了一口說酸不是酸、說苦又不是苦,簡單說就是草味的沙拉口袋餅。

  「那妳為什麼要吃?」菲尼克斯用手指沾了她唇邊的沙拉醬舔掉後,在乎的問道。

  他想瞭解她,如果時間不多了,他要放縱自己,他不再隱瞞,壓抑自己的心意。

  望著那瞬間有些濕潤的眼,單雙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男人的笑容裡摻雜了刺目的苦澀,但她移不開眼。

  「因為我的身體禁不起大魚大肉,高脂肪、高膽固醇的食物。」他已知情,保密顯得小家子氣,單雙老實地道。

  的確,這麼一想,她吃沙拉的氣勢是滿咬牙切齒的,他有一點想笑的將一塊大一點的蘋果切半再餵進她嘴裡。

  「這麼哀怨啊?如果什麼都能吃,妳想吃什麼?」

  完全沒預料到的問題,讓單雙有一瞬間失神,但她旋即認真的想了起來。

  「我再也不要吃沙拉了,我要喝奶油系的濃湯,先吃十六盎司的紐約牛排,配菜是切塊的炸馬鈐薯,沾醬要用最濃的塔塔醬,東京帝國飯店的蟹肉奶油可樂餅,還有中東的香料烤全雞,土耳其的……」

  「等等,這是妳第一頓想吃的東西嗎?」不是肥的就是油的,他眉梢眼角全是笑地打斷了她的妄想,柔得像是要化開一般。

  單雙的迷惘更深了許多,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心底湧現,又迅速掘進更底處。

  「不是你問我想吃什麼嗎?我每天都邊幻想吃這些東西邊吞沙拉和多穀物麵包啊!」沒必要隱藏身體狀況之後,她可以暢所欲言;但男人那奇異的表情總像帶點疑惑。

  他討厭被騙,而她不喜歡被質疑。

  看這頭老虎上一秒還挺舒服的,下一秒就翻臉,但菲尼克斯絲毫不以為忤。

  事實上,他已滿足得想要掉淚。

  「好好好,息怒,我只是怕妳吃到吐而已。」

  單雙嘟著嘴,血色回到她的臉上,又是一派高傲。

  「吐也甘願。」

  想著以後要刑求可以逼嫌犯吃這個,菲尼克斯解決最後一口草,拿來紙巾,分別替自己和女人擦拭。

  「申敏雲提到妳心中的箱子是怎麼一回事?」

  還在思考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就接到他正拳直擊一般的問題,先前的坦誠模式尚未關閉,再加上他問了一個對的問題,讓她有一種回答也無妨的感覺。

  以前靜默老是問錯問題,才惹得她不爽,更想整她。

  「你知道我很無情吧?」懶得修飾,一點也不想起身的單雙,繼續躺在男人的大腿上,以最舒服的姿勢回問。

  那不是動怒,再平常不過,是要引導到後文的語氣,讓菲尼克斯笑著點了下頭。

  「知道啊,萬魔之王的頑皮笑容下是強烈的冷酷。」他凝視她是有所收穫的。

  單雙又是嬌媚一笑。

  「有一句話叫無慾則剛,聽過沒有?」

  菲尼克斯點頭,輕撫,讓她感覺好舒服,就像方才在醒睡交界時,將她喚醒的美好感受,和過去完全不同。

  「在被綁匪折磨的時候,我一直不願認輸,我要活下去,絕對不哭,絕對不求饒,我要用活著這個事實嘲笑他們無法得逞,沒有辦法毀掉我的無能,所以我想像了一個箱子,將害怕、想念等等的情緒收進去,然後我就站在上面,高高在上地睥睨著沒用的綁匪們,他愈想我哭,我就愈是不肯流淚。」

  單雙舒服地扭了扭身體。

  「活著就是我的報復,我一直那麼想著,偏偏就是這個強烈的求生意志害死了小敏雲的父母,後來我要自己堅強起來.不可以有半分的軟弱……如同受難時候的堅強,或許因為這樣,每個增生的感覺都自動跑進去那個想像的箱子裡,在敏雲之後,我對遇上的任何人都沒有感覺,不像我對開姊和西格爾有手足之情,對干歌、喻元浩他們有友情。敏雲有一回知道了,就開玩笑的說要幫我打開箱子,她氣呼呼地把手按在我的胸口,一直說她一定能打開,好可愛也好天真。」

  明明是很糟糕的過去,但聽著她依然故我、不當一回事的說法,菲尼克斯也只能報以一個非常普通的明白表情。

  心痛的感覺好像也被他收進了心中,不知不覺出現的一口箱子裡。

  「噢,聽起來很慘。」

  「或許滿慘的吧,」單雙的笑容燦爛,「所以不要愛上我,絕對不要愛上我,我不懂愛情的。」

  不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分辨又是一回事,她不笨,在她身邊又有幾位深情的樣本,她在他們臉上早看過這個表情,那種想要將一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堅毅果決,卻又癡迷的笑臉。

  菲尼克斯一愣,隨即仍又笑得溫柔。

  「看得出來嗎?」

  單雙點頭.「非常明顯。」

  菲尼克斯輕鬆地嘖了聲,聳了聳肩膀。

  「反正對妳來說是無所謂的,所以妳不用在乎,就如同以前那樣,隨心所欲地利用我就好,不用負責,我也不想將我恍然大悟的感情壓在妳的身上,逼妳非得背負不可。」

  單雙迎向那對沒有動搖,不慟不怨,甚至沒有起伏的深沉眸子。

  「我不懂。」

  菲尼克斯仍舊笑得很溫柔。

  「不懂沒關係,因為是真的不懂所以沒關係,讓我待在妳身邊就好,我希望能陪著妳,這是我的心願。」

  明明非常靠近,卻若有似無地存在著距離,男人的心願是如此的卑微,總在交易之中求取最大利益,這已是自己牢不可破的思考核心,單雙陷入徹底的困惑之中。

  「我聽開姊說過,等到人長大之後,要得到另一個人的唯一方法,就只剩下愛情面已,但我並沒有辦法回應你,我無法愛你啊!」

  怎麼可能會接受這麼不平等的條件,她不明所以地在乎,如同一根小刺,扎得她有一點難過。

  菲尼克斯像是對著一個動氣的孩子,不帶任何刺激意味地點點頭。

  「她說的或許沒錯,但我也不覺得我的做法有錯,這是我一個人的愛情,正如同妳一個人的戰爭一樣,妳想親手打贏它,我也想親手守護它,我們都得要各自獨力完成。」他看著她滿是疑惑的小臉,繼續溫柔地道:「只要無法回頭,就會感覺手上僅僅握有的值得,正是千金不換的幸福。」

  單雙霍地推開了那無所求的大手。「帝千仞,如果我連笑容也不給你,那樣你也不在乎嗎?」

  被人直接喚出本名的男人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原來妳知道我是誰?」帝千仞下意識的反詰。

  單雙點頭。

  背地裡不知多少人在保護她,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在注視她,怎麼可能不被發覺,只是放著也無害,她懶得去料理他罷了。

  她沒想到他會和她一起墜海,最後被他所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帝千仞那對異常深邃的漆黑雙眸,將女人莫名的怒氣全都吸收,沒有絲毫反射回去。

  「那我就可以不用再對我欺騙妳感到內疚了。」

  當初面對他時的坦然自若,輕易就能當他是一個另有所圖的工具,而她反過來利用他,當成一樁交易的相處模式,如今煙消雲散。

  他太奇怪了,肯定是瘋了!

  帝千仞沒資格說自己老做出不智的選擇,他根本也是個瘋子。

  「你這樣和戀愛狂或是跟蹤狂有什麼不一樣?」沒有道理,但單雙有一點氣急敗壞,有一點感到為難。

  她不知道裝成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會比這樣急著澄清,把自己弄臭的方式更容易趕走他嗎?

  帝千仞的微笑始終找不到時間點卸下來。

  「一樣,只是我不會犯罪,我不會認為妳該回應我,也不會因為妳不回應就是背叛,我非常清楚妳就是這樣,」他知道無法觸摸火大的她,於是只好用眸光劃過她紅潤嬌美的臉蛋,「我很認命的。」

  這是她難以承受之重。

  許久!

  「你心裡有病!」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單雙緩緩吐出這幾個字,做為最後的還擊。

  「是,但妳的心病得更重。」帝千仞語帶雙關,雖愛她,但立場得表明清楚,簡單明瞭地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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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觸即發的氣氛無邊蔓延,就像是狂亂的風雨一樣,搞得天空太陽星月都無光。

  單雙突然認清眼前的男人不是外強中乾,他是表裡如一,不可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到了最危急的時候,她能夠順利地趕走他嗎?

  這是她一個人的戰爭,她一個人成就,無論結局如何,她只能等蓋棺論定了啊!

  不行,她好不容易擺脫偵十隊,不能又多一個他來礙手礙腳。

  那會牽絆她的決心。

  「交易結束,從現在起,我不需要你了!」單雙咆哮。

  帝千仞輕笑了聲。「現在不是妳『以為』妳需不需要我,而是妳非需要我不可了。」

  「不要質疑我說出口的話!」

  「那門外埋伏的那堆人衝進來後,妳能保證他們會直接忽略我,然後跳過我去追殺妳嗎?」

  男人的語氣跟往常一樣輕柔悅耳,臉色卻一轉肅穆,拔出了兩把槍,單雙也跟著火速抽出了槍。

  「該死。」單雙低聲詛咒。

  帝千仞換上單雙常用的無所謂笑臉以為回報。

  「來不及了,我們來當一對亡命鴛鴦吧!」

  緊接著,房門的門板發出轟然的爆炸聲,混合木屑的煙塵成衝擊波浪,朝兩人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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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雨逐漸加強,未達停止上班上課的標準,偵十隊也自然全員到齊,比起外頭的不平靜,室內倒是靜得使人心驚。

  或許是事情的嚴重性已完全超乎眾人想像,所以全都呆滯了。

  靜默全身發麻,看著桌上能讓人嚇到心跳停止的報告,她有一種想捶自己的大腦,逼它趕緊啟用的焦急。

  以口風最不緊,本就最貪婪的詐欺師集團首領,首先接受了轉污點證人的提案,再來是毒品案的無能小開,後來是販童的國際罪犯,最後是從過去到現在綁架集團的頭頭,一個接著一個,道出了一個人名。

  「唐中興,鄭浩哲的特助,長年跟在他身邊的心腹。」靜默瞪大了眼,內心大喊賓果,同時也喊糟糕。

  偵十隊的成員們,一樣你看我,我看你。

  連睡夢中都在逼供,長時間努力出成果的成員們,一得到結果,卻反常地高興不起來,等今早將各人的結論匯整,才發現真如靜默所猜測,是同一個幕後黑手。

  只是這只黑手的層級之高,令看慣大風大雨的眾人也不由得惶然。

  一個副總統底下之人,等同他的手腳之人,牽連入一連串滔天大案,他會一無所知的無辜?!

  靜默完全承認自己是個陰謀論者,她才不信咧!

  「好樣的,單雙,妳果真惹上了天大的麻煩!」靜默胃裡翻得難過,不曉得該拿這些東西怎麼辦。

  冷然的安琪靜靜地翻動著證據。

  「副隊長,妳昨天去了帝署長那邊,關於總統之子命案,他有沒有透露出什麼內幕?」安琪問。偵十隊現在是絕對的生命共同體,近來情報的分享是即時性的。

  靜默十指交纏,點了下頭又搖頭。

  「兩隻老狐狸承認就他們所知,國安局的確也是別有意圖沒錯,但是高層的嘴很緊,他們也不明白內因,不過他們的舉動很明確是在找出真兇,倒是很明顯。」

  安琪沉吟了一會兒。「副總統……總統之子……怎麼有一種內鬥的味道?」

  經屬下一點明,靜默長吁了口大氣,閉上了眼,憶起前些日子單雙那執政黨黨魁的外公卸任了——

  「政治的世界本來就鬥爭不斷,應該從沒有不內鬥的時候吧!單雙的外公選在這時候卸任和這事有沒有關?」死馬當活馬醫,靜默開始放縱自己的思緒胡亂轉動。

  苗艷闌在不遠之處嘖了聲。「隊長的外公會不會是明哲保身?鄭浩哲是個小心而且陰險的人,難保不會掃除阻礙,可能總統礙到他的事,所以他要以小孩做為要脅?」身為他前任的SP,她相信他會那麼做。

  靜默頷首。

  她認為單雙也是礙了他的事的人之一。

  「那麼的確有問題,肯定無誤,但是他在搞什麼鬼名堂?他是個怎樣的人,大致的背景和理念?」

  苗艷闌在他身邊很長一段時間,開始提供她所知的情報。

  「他的票倉以南部各個縣市為主,最近看他輔選的候選人,還是大多集中在大漢溪以南,和平常政客沒兩樣,很多『不』也很多『沒有』,但是沒有政策,政客的通病不都這樣,沒幾個拿得出政策,很會選舉倒是真的。」

  「那不就是個爛人了嗎?」洪盈維驚呼。

  靜默搖了搖頭,起身。

  「不要看輕了這個傢伙,單雙小心翼翼接連佈局在對付的人,不可能是個簡單的角色,而且她的外公有硬漢之名,也選在此時卸任,她的母親獅娘子上一任期滿了就以陪丈夫為名,沒出來選立委連任,這些線索現在看起來,都很明顯是在避禍。」

  她很清楚恐怖的單雙有多難纏,連她都謹慎,自己若掉以輕心,就必然遭逢惡運。

  沒有預警的,腦海裡閃過了單雙曾半帶嘲諷,開玩笑的話語。

    那麼,我問妳一個選擇題,是一條人命寶貴,還是兩百萬條人命比較貴些?

  自己是怎麼回答她的?

    身為一個警察,我不能比較人命的價值,否則心中的水平線就會歪掉。

  單雙又怎麼說?

    妳的人格我很欣賞,可是啊,妳的這種軟弱持質是無法面對隨時必須選擇的災難現場的。

  兩百萬人的災難,單雙最愛用不可能的語氣說出一些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和她真正的見解。

  靜默流轉的目光,突地,定在武豪豪身上,心臟不祥的一跳。

  「我一直以為單雙是為了利用乾陽堂,惡整堂主幹歌,才送一個女警去給黑道大哥當老婆……」她凝視著屬下那突然羞紅的精敏小臉,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事實上,她想一死了之。「但是在那事件裡還有件不能忽視的南北黑幫大火並,檯面上和檯面下,社會有兩股力量在運作,乾陽堂若繼續強大,對於民間勢力的轉移不利啊!」

  數道突然冰冷的目光往自己身上集中,靜默無力地抱住了頭,倒折自己的頸子,整個人都快捲成一團。

  此刻她只希望擁有單雙那可怕、早就預見這一切的頭腦,或許她正是一直緊盯著他,才能理出這些頭緒的吧!

  「兩百萬人,該死,大台北地區,鄭浩哲的目標是台北啊……」靜默全身無力,「單雙,他要做什麼啊?!」

  接著,一道電光閃過腦海,她又跳了起來。

  「一條人命寶貴,還是兩百萬條人命比較重要?」靜默不吐不快,將梗在喉頭的話丟向屬下們。

  賴慶國搔了搔那顆大頭,未經思考地說:「人命不能拿來比啊!」

  「我們不會比,但錙銖必較的單雙就是會拿來比啊!該死的,單雙向來都是認真的,她一直將自己的命迎向鄭浩哲的意圖!該死的笨蛋,為什麼那麼聰明的腦子會做出這麼愚蠢的結論啊!」靜默的心都涼了,閉上眼,又癱軟在椅子上。

  單雙不說謊,只是有但書,對單雙的這份理解來得太晚,她再也支撐不住了。

  擲地有聲如平地驚雷,眾人愕然不能言語,連桌上電話響起仍動彈不得,心煩意亂的靜默只好伸手去接。

  心不在焉地聽了幾句,她再度從椅子上彈起來。

  「什麼?單雙被攻擊了?」

第七章

  快速地轉動方向盤,將油門踩到底。

  雖知道這種飛車追逐戰要在市區進行比較有利,但被大輛車隊逼得無路可逃,再加上以保護社會大眾為使命已變成他的天性的一環,為了避免傷亡,帝千仞將車子開往近郊逃命,試圖甩掉跟來的敵人。

  他腦子閃過剛才的交戰過程。

  他和單雙反射動作一般地朝爆炸的大門開槍,接連衝進來的人就像螞蟻一樣多,槍法再准,子彈也不會自動長出來,他們只好翻窗逃向車子,但上了車後,被來車追逐的單雙神色詭異。

  「單雙,妳還好嗎?」

  此刻的單雙根本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不停地被追撞,使她和現實產生了一種解離,回到了過去發生,令她痛徹心扉的事故。

  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她的腦海裡閃現一幕幕令她不願再去回想的過去,她無法呼吸,心跳劇烈加速,放大的瞳孔卻什麼都看不清,腦袋中只有戰和逃兩個念頭在交錯。

  但是她無能為力,她逃不掉,誰都救不了,槍聲在耳邊轟然作響,窗戶玻璃全都碎成片片,被申敏雲抱著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車子追撞,衝向——

  突然,她的手被一隻熾熱大手以緊得發疼的力量抓住,她望向那很近,但不真實的剛毅臉龐。

  「單雙,妳不要發呆了!」

  反應過度變得遲鈍,她覺得自己好像從水底看著、聽著他,模模糊糊的,聲音也好悠遠。

  「單雙,清醒一點!」

  她也很想,可是她好痛苦,誰來救救她,她只是一個孩子,她阻止不了這一切……

  「算了,來,妳握緊方向盤,抓緊就好,不要放手!」

  她無法拒絕男人的命令,橫過去抓住了方向盤,無助地看著他伸手抽過後座的袋子,抽出了幾個東西,上半身向已空無一物的窗戶探出去。

  「我這就告訴你們,別招惹一個慾求不滿的男人!」

  男人狂暴的吼聲伴隨著更巨大的爆炸聲,將單雙的心從閃現的創傷事件中拖回來一些,她回望著後頭爆炸的沖天火光,而她卻仍在呼吸,感覺得到車子在強烈地震動著。

  「哇,單雙,妳看路!妳在往哪裡開啊?」

  那心驚的男性吼聲,還有手上被用力緊握的痛,種種無法忽略的事物,讓她回過神來,正好看見車子在撞上大樹的前一秒回正。

  「我沒死嗎?」單雙迷糊的呢喃。

  「廢話!妳還活著,我們都不會死的!」

  男人的保證,彷彿就像聖樂,流進了她的心裡。

  突地,她感到強烈的痛,打心底爆發的痛,卻並不痛苦,那並不是痛苦的感覺,而是心臟真實的拚命跳動,她還活著的象徵。

  沒有理由,但絕對的保證,命運無法預測,但和他相遇後,她正如下死鳥死而復生,每一次都變得更為強大。

  如果要活下去必須握緊一個堅固東西的話,她不要相信只會戲弄人的命運,她要相信眼前的男人!

  她相信他。

  無論要去何方。

  突如其來的一股堅信衝動,單雙吸了一口氣,張開雙眼,抖著手到後座拿了來福槍,整個人伸出天窗往後看,飛揚的髮絲讓她連左右兩側的景色都看不見,但她能清楚看見那如同過去,由後方日夜追獵她的來人面貌,定定地凝視著,迎向那份過去。

  她已非十九年前什麼都做不到的娃兒了!

  臉頰感到一陣刺痛,她不在乎,冷笑了下,扣下扳機,射下槍手的槍,再射擊他的掌心、手腕,接著,射擊駕駛的雙手,那車打滑,和衝上來的車子相撞,她利用這個時機填充了子彈。

  大腿被人拍了下。

  「女王,妳的射擊技術真棒!」

  單雙笑了聲。

  「我的老師可是綠扁帽部隊的種射手呢!身體差不適合搏鬥技,武器再不精通就完蛋了!不取你們這票混蛋的命,不過皮肉傷絕對不少給你們,不用求饒了,沒用!」

  高速子彈射擊聲和脫膛聲不間斷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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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車子,看著半小時前還陷入恐慌的女人,恢復原樣姿態萬千地下車,緩緩步向後方撞到電線桿的車輛,打開駕駛座的門,就朝向摔出來、全身浴血和破娃娃沒兩樣的男人胯下用力一踩。

  雙手雙腕雙肩被子彈貫穿,加上剛受到撞擊力的男人無法反擊,發出震天的嘶吼聲。

  身為男人,帝千仞也不禁倒抽一口氣。

  只見女王有一點冷漠的優雅笑著,一邊轉動腳跟,細如針尖的部分令那人只能不斷地呼救哀號,淚流滿面。

  「好痛……痛,饒了我!」

  單雙停下。「鄭浩哲派你們來的?」

  那人只稍稍遲疑,單雙再度狠狠地轉了一圈。

  「啊!不要再踩啊!」

  單雙無辜地又停下,沒有體力的她長年穿著高跟鞋不只是為了防身,還有為了逼供。

  「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這次不敢再遲半秒。「唐先生……啊啊啊!好痛啊!」

  單雙的腳跟轉了兩下方停。

  「唐中興就唐中興,什麼唐先生!」

  再踏下去肯定得做人妖,在後方跟著的帝千仞果然看到地上的男子點頭如搗蒜。

  「是是是!唐中興!唐壞蛋!」那人還多抹黑了幾分。

  單雙妖艷的笑著,但看在眼裡,除了殘忍,大概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了。

  「你們最近都在忙什麼啊?」她嗓音如鈴,催命的鈐。

  那人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我真的不知……噢……」

  拔尖的極高音響徹雲霄,令人根本無法想像是出自男人的嘴巴。

  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接著就口吐白沫昏了過去,帝千仞扣住了單雙的肩劈。

  「夠了,再踩,他就省去變性手術動刀的費用了。」

  單雙嘖了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了手……嗯,不,是收了腳,媚眼如織望向帝千仞。

  「多一些女人比較好呀,這樣世界會比較和平,少點戰爭。」

  暴雨和歪理一併再度當頭澆下,帝千仞難以反駁。

  「單雙,走吧,這種小嘍囉不會知道重頭戲的,快點離開這裡,省得再被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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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陣又一陣的風雨開始加強,一輛擋雨功能消失得一乾二淨的吉普車無視風雨在道路上飛馳。

  入了夜,雨勢不停的加大,夾了一絲冰冷的感覺。

  明明是很不舒適的情境,但拖著腮的單雙卻憶起不久前在旅館裡頭被迫中斷的爭執內容。

  「停車。」

  帝千仞並沒有停下車子。

  「為什麼?」

  她痛恨別人質問她的意圖,但是她不想再讓他跟著她了。

  「讓你下車。」

  帝千仞笑得很優閒,不合時宜的慵懶,使得他多了幾分男性特有的瀟灑和隨興,不復過往中規中矩,老被什麼牽制住,施展不開而導致的無所適從氣質。

  他看起來很蠢嗎?

  「妳又被攻擊,證明鄭浩哲正在計畫關頭,不願讓妳去礙事,在這個節骨眼,我不可能離開妳。」

  一錯過便可能是天人永隔,他沒得浪費,所以沒得選擇。

  單雙再度氣悶。

  為什麼他不乖乖照她說的話做呢?她又不是要害他去死!

  「你會有生命危險的!」

  帝千仞睨了她一眼。

  「謝謝女王關心。」

  「我才不擔心你的安危。」

  「請別自打嘴巴。」

  「帝千仞,我不需要你,你只會礙手礙腳,沒有任何幫助,這是我一個人的戰爭!」單雙故意無視方纔他將她拉回現實的協助,口氣更加粗魯,覺得煩透了,失去了她平時的沉著和鎮定。

  帝千仞逕自轉動方向盤。

  「唯獨這一點,恕我不能從命,女王。」要他放她一個人去死,想都別想。

  「發現便知道時日無多,他的愛情太短命了,他有他的任性。

  她不懂,她不懂啊!

  單雙心裡好悶,諸多騷動的感覺使她胸口好難過,不相同但又差不多的情況,使她順勢往口袋一撈。

  空無一物!

  帝千仞在路邊停車。

  「妳的藥咧?!」

  單雙望著自己的雙手。

  ……在逃出旅館的那刻,她有想要拿藥的,但是看他伸出的手、著急的表情,她腦袋一空,鬼迷了心般握著他的手就逃離現場,將藥的事情完全忘記。

  好似她唯一渴望的,就是緊握他的手。

  莫名的,她有一種將要遇上大麻煩的感覺,而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罪魁禍首,和他脫不了關係。

  「你走,你害我忘了拿藥了!」單雙顫著聲音道。

  帝千仞馬上將車子掉頭。

  發現他意圖往來時路開,單雙顧不得什麼,用指甲掐進了他的手背,但男人仍不停車。

  「帝千仞,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

  來時路,一連串追兵的車禍,現在必然佈滿了警察,雖然因為狂風豪雨而不至於有警用直升機追來,但是他往回頭走不正是自投羅網嗎?

  帝千仞神情嚴肅。「我要回去拿妳的藥。」

  語畢,他突地在路邊又停了車,越過她的身體,打開助手席的車門。

  「妳先下車,我一個人去就好。」

  帝千仞真的不正常!

  「不要胡鬧了,你不能回去,你馬上就會被抓的。」念頭一轉再轉.但她不能下車和他道別,她不能讓他冒險為她取藥。

  男人未改初衷,看起來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安全帶都幫她解除,情非得已,單雙捧住了他的臉,趁他大驚過望,沒有防備時,近距離地迎視他剛強的雙眼。

  「帝千仞,你何必這麼做?」

  帝千仞神情複雜,一咬牙。

  「我發過誓,絕對不讓心愛的人孤單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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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人在遇上心愛的人之前,大多數都獨自活了很久,難免也會遇到悲歡離合,極為無奈的。

  正如她遇到了不堪的過去,他也有深藏的心事,只是從來都不想吐露而已。

  就算說了,也救不回那個人的性命。

  在這時候想起那件事,是個警訊,讓他更確信自己已經愛得無法自拔,無藥可醫。

  帝千仞輕輕擁住近在咫尺的人兒貼向心口,他怎麼也放不下的女人,他希望她能聽見自己的心。

  愛情樣貌干奇百怪,不是每一份愛都是安定平穩的,有時候,有些人,就是會讓人不能思考地摔進動盪搖晃、起伏不定的情海之中。

  他正是寫照。

  但他沒有後悔那種遺憾的心情,心甘情願。

  「妳知道我為什麼不和我老爸一樣當第一線的刑警嗎?」

  突然被癡纏的眼光抓住,單雙不由得心慌想逃,卻無法反抗男人沒有弄痛她的強勁力道。

  她不知該怎麼反應,撇開臉下看他。

  他偎進了她沒有防備的頸窩。

  「我的母親在生我弟弟的時候難產,而我老爸那時候在國外查案,來不及趕上,醫生宣佈要家屬有心理準備之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她的身邊,我抱著剛出生的弟弟,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蒼白的溫柔笑臉,讀出她笑容底下的無底落寞。」

  帝千仞緩緩地訴說,聲調沒有太大起伏,卻更像在壓抑什麼,異常深沉的聲音像是一張最溫柔的網,柔情地捕住了單雙,使她無法動彈。

  他輕輕撫摸她的發。

  「我十三歲,一個人陪著她死去,還有一個剛出生、什麼都不懂的嬰兒,喪事雖有魏叔來幫忙,但我還是得努力支撐起我家,失去了媽媽的家,我每次看著百計哭,都想跟著他哭,曾經我也恨過百計,覺得是他害死了媽媽,但一想到媽媽拚了一死也要生下他,而他又拚命地抓住我的手指哭,就怎麼也恨不下去了。」

  帝千仞還記得母親最後也摸著他的頭,一直呢喃著對不起,不怨不恨的美麗笑容是那麼令人捨不得。

  他不哭,總是保護著他的媽媽,讓他湧現了最強的保護慾望,但這是一見天日就注定要回收的慾望。

  依戀父母是本能,失去摯愛的母親是一種無法比擬的傷痛,但是隨著時間過去,那時候的悲哀和眼淚一起流乾了,他雖然想念,但也知道人世間有些力量是無法操控的,他只能向前走。

  「後來我老爸回來了,我好抓狂,正想就算自己被揍死也要打死他的時候,我看著他那萬般後悔無奈的雙眼緩緩滴下眼淚……那是我唯一一次見他掉淚。」帝千仞苦笑著道。

  他的老爸高大威嚴,行事作風就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不只令歹徒聞風喪膽,也令小時候的他害怕,但是那樣的老爸卻哭了,他也是用他的全部在愛著母親。

  只是諷刺的是,他有職責在身,所以不能讓心愛的女人安心的合眼,他自己也不能陪她走最後一程。

  「後來,大概是宿命吧,我還是進了警大,跟著老爸的腳步當了警察,但我選擇進入比較正常的文職系統,並不是想反抗他,」他緊緊地抱住了懷裡的女人,「我不想經歷那份最深的悲哀,生死無常,但我發誓,不讓心愛的女人孤單面對死亡。」

  單雙不能言語。

  腦子裡很亂很亂。她知道他是警政署署長帝清拓的長子,也知道他的指揮能力,情資搜集能力眾人讚譽有加,而他為了進入國際刑警組織,一邊工作,一邊攻讀圖資系的碩士班。

  很多人都以為會有個國際刑警出現在犯罪現場,但國際刑警組織的本體其實是一個大型的跨國犯罪資料庫,以分享情報為主要功能,想進入一窺究竟,當學術研究生是個好方法。

  情報戰無論在軍方或警方都是一種趨勢,文職系統的陞遷速率遠高於第一線警察也是不爭的事實,她以為想要官運亨通的男人,在背後卻有一個這麼淒美的原因。

  可是……

  「我不會愛人。」單雙說不出為什麼不甘心,咬著牙道。

  這是一種缺陷,在事件之前,她只懂得友情和親情,之後,她什麼感情也長不出來。

  這麼深的情給了她,對他來說太委屈了。

  一點也不公平。

  帝千仞在她頸邊點點頭。

  他享受著她可能一輩子就這一次不抗拒,就算只是憐憫,他也不在乎。

  他不貪婪,誰教他愛上了一個不會愛人的對象,貪婪也沒用啊!

  「可是,我愛上了妳啊!」他輕輕地道。

  不加保留,如泥漿般的情感衝向了自己,單雙愣愣地望著門戶洞開的車外,明明風強雨烈,她卻只感覺到他的心跳聲好大聲,混合了她的心跳聲後,吵得無以復加。

  他的感情太美好,而她只能扭曲那份美好得連她都不敢隨便觸碰的憐愛。

  「去找一個正常一點的女人吧!」單雙知道自己想推開他。

  雖然她不明白原因。

  帝千仞搖頭。「來不及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妳,又怎麼會愛上妳這個大麻煩精,要我怎麼收回呢?」

  「不值得。」

  「我說過,只要不能回頭,值得便是幸福,而我並沒有不滿足,妳不愛我無所謂,我只是不能讓妳一個人死,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單雙心裡好酸。

  問題?他怎麼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愛戀呢?

  那不應該是更神聖的事物嗎?

  「別說這種任性的話。」她覺得她快擋不住了。

  突地,帝千仞笑了。

  悶重的歡愉笑聲,震動著女人的心神,天地所有。

  「萬魔之王沒資格教我別任性。」

  他還是希望時光能夠倒轉,但這一回他不是回到四年前,而是想回到十九年前。

  「為什麼我不能回到十九年前去保護妳呢?雖然妳大概就不會變成一個警察,我也不會認識妳,這樣也好,我希望妳依然任性,但能更快樂一點,容忍自己幸福。」

  頸邊有帝千仞溫暖的呼息,他正溫柔的低喃著,單雙卻覺得連在心底罵他是瘋子的資格也失去了。

  盲目,但是耀眼:瘋狂,卻又勇敢;任性妄為,卻使人為他的執著而動容,想要答應他的懇求。

  她無法愛他,卻無法不感受他的愛。

  正直,強烈的愛。

  可是她不能接受,也不能享用。

  單雙已有所決定地閉上了眼,容許自己汲取這最後的最後,令人心動不已的溫柔。

  這樣,她就能頭也不回的一個人戰鬥。

  這本來就是單雙一個人的戰爭,她不能再連累帝千仞被自己的過去搞得面目全非。

  他是她的守護星、守護者,帶給她更強的幸運,但是她不要再牽扯任何人進來了,她只會反過來獻上惡運,一如她帶給申敏雲的,一如她帶給偵十隊的,始終都只有——

  災難。

第八章

  時間和空間雙雙停止,不是為了逃避創傷,躲進一個安全的殼裡,而是眷戀不捨,希望這一秒便暈水恆的夢幻時光。

  前無路,後無門,帝千仞不貪心,她卻想多貪求這一點點就好。

  倏地——

  轟隆隆,在這麼大的風雨中不應該出現,但不可能錯認的直升機螺旋槳發出巨大的噪音,愈來愈近。

  留戀不捨,但忍痛離開,單雙一抬頭,在幽暗的夜色之中,一架形體特殊、容易辨識的直升機飛入視線範圍。

  「海王!」單雙脫口驚呼。

  隨後離開吉普車的帝千仞看著天空中的龐然大物,瞪大了雙眼,憶起了她兩天前的勒索。

  「那就是妳要的直升機嗎?」帝千仞喃問。

  單雙連怎麼點頭都忘了。

  「全世界只有為了搜救而誕生的海王能全天候在各種惡劣的天氣狀態下飛行,我當時只是想要一架好應用的機種而已,可是,它怎麼會出現?」她吃驚地問。

  隨著兩人的疑惑不停的上升,到了最高點之時,海王也正好落地,一名駕駛員壓低身體跑到兩人身邊。

  「單雙小姐和菲尼克斯先生嗎?我是瓔珞夜色派過來的飛行員。」

  來人明顯沒有敵意,又表明了身份,抵抗著風壓的單雙用力點頭。

  「你怎麼會有我們的座標?」她吼問。

  飛行員恭敬地點頭,任雨水打在他臉上。

  「我並不清楚,請登機,機內能和珞先生通訊,您可以直接問他。」

  單雙點頭,念頭一轉,隨即轉身。

  迴旋的風揚起她及肩的發,添了一絲魔魅的氣味,但就緊接著觸及了她冷冽的強硬眸光,帝千仞發現她正阻在自己的去向。

  「怎麼了?我們快點登機啊……」

  他的聲音中斷在看見單雙拿著的手槍下。

  「不是我們,而是我去就行了,帝千仞,你的行程已經結束了,請你留在原地等待警方,忍耐幾天的牢獄之災,等我解決完事情後,你的清白也就會被證實。」她按下所有感動,冷冷地道。

  帝千仞瞇細了眼,跨前一步,比風雨聲更尖銳的槍聲便響起,子彈射在他腳前一公分的地面,冒出細煙,而後馬上消散。

  「我的槍法你很清楚,如果你不改變心意,下一顆子彈就射穿你的身體,讓你躺在這裡等警察。」單雙冷漠地道。

  帝千仞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技術,聽她斷然保他的性命,又能讓他躺下不能動彈的豪語,他卻突然綻放笑顏,比陽光還要強烈的笑。

  一個箭步就往前走,直直讓槍口抵在心口,省得她麻煩。

  慢了一拍的女人揚首,只見氣勢逼人的男人。

  「除非妳讓我死,否則我就讓妳見識我的執著,只要有命在,無論流多少血,我都絕對不會放手的!」

  生或死,由她選擇。

  他一邊說,一邊挺進,被逼得無路可退的女人怎麼可能做出選擇,只能在左右為難的情況下登機,根本就來不及開槍。

  單雙恨透了眼前的人的不知好歹。

  「我可以殺了你丟下去。」

  帝千仞拉上機門,無賴地笑。

  「我看著妳四年了,遠比妳猜想的更懂妳,最重視生命的妳,是絕對無法以殺我為前提開槍的。」

  單雙不會殺人,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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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直升機飛上天空,沒有疑惑地向不知名處極速飛行,在習慣了那種升力和重力互相拉扯的情況之後,機艙內的通訊器材也跟著接通。

  「單雙,沒想到妳還好好活著,我還以為得去為妳收屍。」

  刺耳的詛咒傳入耳內,再看了眼一臉無辜的帝千仞,單雙的心情瞬間惡劣到了頂點。

  「輸錢的喪家之犬別亂吠,珞肆彤,你怎麼會知道我的位置?」

  大概是扳回一城,耳機另一頭沒有摔東西之類的聲音。

  「我放了追蹤器材在吉普車上。」

  「你好大的膽子。」

  耳機另一頭打了個呵欠。

  「要算帳去找日生,是他叫我放的,他說淫妖因為他去捉弄了菲尼克斯,所以他欠他一個人情。」

  日生不會沒事這麼做,單雙眸光一凜。

  「為什麼來接我們?」

  耳機另一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

  「我不喜歡那種做事不幹不淨的風格,妳要王家銘的身家資料,我有後續的追蹤報告要給妳!」

  單雙和帝千仞四目對望。

  陷入無路可走的死胡同裡,現在無論能多得知些什麼,只可能好,不可能更壞。

  「你快說!」她激動地道。

  「王家銘死後,他的視網膜被指定捐贈給一個林小姐,經調查,她是他的初戀情人,那段戀情因為年輕時分開無疾而終,她已結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滿,但是去年檢查出視網膜病變,接著失明。

  「移植手術很順利,但她的龐大手術費不但被結清,戶頭裡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筆來源不明的三千萬匯款,而王家銘的遺囑也在今天早上由代表律師向那名女子宣讀,將財產和房屋連同公司都過繼給她,但林小姐應該是不知情,所以正向律師提出婉拒中。

  「因為金錢流向太不正常,所以我查了他公司的進出帳款,有幾筆交易未清帳,沒有收到錢,我讓飛行員載妳到他的公司,看妳能不能再找出什麼,我手頭的訊息大概就這樣。」

  珞肆彤沒有吊她和帝千仞的胃口,他簡單扼要的說明,大概是也不太想再和單雙多說半句話,語畢就斷線了。

  單雙望著帝千仞的雙眼,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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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進王家銘的公司,就給人一種很強烈的風格,如同他的住所一樣,寂寞的,沒有生氣的,無比孤獨的。

  帝千仞打開他的電腦,和家中那台一樣是被清得一乾二淨,只好動手翻文件資料槽案。

  每一筆珞肆彤提到有問題的交易,資料都不見了,讓人心生疑惑。

  其餘的資料都顯示他進口的是大型的電機設備,僅此而已,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他一無所獲,只好抬起頭,卻發現單雙拿著一個緞面禮盒,站在一面牆前,背影似乎非常專注。

  「單雙,妳找到什麼了嗎?」

  看起來腦袋動得飛快的女人把禮盒二話不說的塞進他的懷裡,他低頭看落款,台北翡翠水庫管理局同仁敬上,日期是在九月十九日,中秋節,也是他死之後才遲到送達的。

  單雙手指指向牆面,唯一一處類似同仁聯絡感情的照片區,纖指指向其中兩處像是湖泊又不是湖泊之處。

  「帝千仞,你剛才查資料,有查到他公司有販售任何器材給翡翠水庫或是石門水庫的資料嗎?」單雙語帶困惑地問。

  帝千仞搖頭。

  他沒看到相關的資料,但他又看看手中遲到的禮盒。

  「但不合禮呀!如果沒有業務來往,翡翠水庫管理局怎麼會在中秋節送禮來呢?」他低喃.

  單雙仍舊凝視著牆面,肯定地回答:「或許有,只是被清除了,被大魔王清除了。」

  帝千仞的內心浮現了賓果加上糟糕兩個驚呼組合。

  「而他之所以清除?」

  雖然很想給他一個「什麼問題都沒有」的樂觀答案,但單雙的手指還是定在那兩張照片上。

  「很簡單,是因為有鬼,」她知道她接近答案了,「大筆的金錢和手術費都是代價,翡翠水庫和石門水庫最主要的功能不是發電,而是在提供大台北地區居民生活和工業用水。」

  帝千仞皺眉。「鄭浩哲對這兩個地方下手幹什麼?就算水庫真的垮了,水也沒有真的多到能淹沒台北市,把所有的人都沖走!」

  他還是不懂這個行為,能有多大的意義?

  單雙抱住雙臂,粗嘖了聲。

  「是不會水淹台北盆地,但平常有水成習慣了,不知道對大台北來說,這兩個水庫是命脈,水要是流光了,靠幾條水量起伏甚大的小河流根本不夠用,北台灣的生活機能會馬上停頓,事態恐怕遠比任何人能想像的都嚴重!歷史上,因為供水出問題而滅城的例子不在少數,羅馬城、吳哥窟都疑似是因為這樣毀滅的。」她冷靜地分析。

  一個有大量人口密集集中的都市最需要的東西是水。

  停電十天不會死人,但停水十天會天下大亂。

  在現代這個時空背景,身為都會城市,工商百業被迫全面停頓,大淹水之後整個城市又缺水,嚴重一點還會爆發流行疫情,在一般大眾確定供水不會恢復正常之後,勢利的外資內資什麼資都會開始抽銀根,然後像骨牌效應一樣,股市會無量下跌,居民被迫大舉往外遷移。

  一個城市要死亡,也並不是很困難的,吳哥窟是在鼎盛時期被拋棄,人民在一瞬間遷光。

  帝千仞渾身惡寒。「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單雙聳聳肩。「我哪知道他為什麼老看臺北不順眼,搞不好是希望遷都,將首都遷到他勢力所在的南部吧,他的黑錢全丟到選舉和土地裡啊!天下大亂,他正好可以在亂世裡稱王,方法不是很困難,但非常有效啊!」

  一絲不祥的靈光閃過帝千仞的腦海,他突地打開窗戶,雙眼凝視由天空傾盆而下的大雨。

  每到颱風季節,水庫最常幹的事情就是洩洪,如果這個時候電機設備,尤其是水壩閘門的運作機械要是出了問題,或是被人動了手腳……

  「妳猜猜看,如果要動手,什麼時候會是最適合的時機?」他的聲音不能自己的顫抖。

  並不是非常緊張的單雙,終於感受到事態的急迫和嚴重性了。

  「就是颱風天啊!」她也跟著語帶顫抖地道。

  帝千仞臉色難看地回望。

  「等到水淹台北城,查出承包商身份,追到殺人兇手是妳,很容易被有心人土引導到目的是淹滅證據,」他看著一臉氣憤的女人,「萬魔之王胡作非為,一家子縱橫黑白兩道,打算乘此時機謀利,到時候妳就沒有半滴水可以洗刷妳的冤情,民怨難平,而他坐享漁翁之利啊!」

  空氣凝結了半秒。

  單雙動作飛快,迅速拿起話筒,撥了一串數字,響了幾聲,一接通後,她急忙吼道——

  「靜默,我是單雙,冷靜點,我有要事要講,馬上聯絡喻元浩,帶人趕到石門水庫,鄭浩哲的目的是要毀掉水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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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線索會合,現出災難真正的樣貌。

  目前發威中的颱風雖然只達中度,但是威力卻不容小看,由於結合雲系,帶來誇張的雨量,豪雨、豪大雨待報不斷的發,加上先前幾個月接連幾個大型颱風猛烈來襲,山林地層裡飽含充足的水分,不吐出來就該謝天謝地,不可能再幫忙吸收多餘的雨水,讓水庫陷於一個異常脆弱的情況。

  單雙又在颱風來襲的消息公佈後被設計陷害,很明顯就是要下手前的清場動作,一切再清楚不過。

  現在到明天清晨全天,正是雨勢最強的時候。

  單雙早猜到鄭浩哲在設計什麼可怕的災難,但沒想到真相是如此,不只是要自己背上殺人的罪名,還打算讓自己遺臭萬年,比吞一把蒼蠅還噁心,什麼都不能想,只希望能趕得及!

  她的手被人握住。

  「別擔心,我們一定趕得到的,」帝千仞能讀心一般地道,「靜默也一定會趕上阻止。」

  心安的同時,感覺有一點過頭了,單雙點點頭,卻沒有揮開他的手。

  她應該,可是她不想。

  為什麼不想,她不知道。

  不明白女人的心情也正如狂風暴雨,隨著直升機愈接近水壩,帝千仞愈感到棘手在發威,他和她是警察,對這種水利工程可是半點概念也無啊!

  「水壩那麼大又那麼複雜,等下咱們該怎麼下手呢?」他索性將所想的問題丟了出來。

  遇強則強,單雙是那種麻煩更甚以往,腦筋就動得更快的人,心情也因為有待解決的事物而微微轉移,思考了一會兒後,她輕輕地一笑。

  最複雜的事情,就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

  「方案一,如果沒有敵人衝向我們,那代表機械的損壞是隱藏設定好的,那我們就直奔中央的控制室。方案二,如果有敵人衝向我們,代表破壞需要人為控制,敵人湧現的來源就是問題之所在啊!」

  簡單明瞭易懂,帝千仞笑了笑。

  在兩人對話之間,海王號也抵達翡翠水庫大壩的上方懸停,兩人直接垂索,俐落降下,此刻的水庫水位異常的高,卻完全沒有洩洪,不斷注水而擴增的大湖被狂風掀起的波濤正如強大的海浪打在水壩上,濺起大量的水花。

  或許是拜強大的噪音所賜,他們還在思考要從何處進入時,一處入口便衝出不少持槍的凶神惡煞,帝千仞和單雙相視一笑。

  「方案二!」

  帝千仞喊完,舉起一個狀似手提炮的武器便發射。

  奇異的是發出低鳴後,雖然沒有射出子彈,但近在幾公尺內的人們全被震飛,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口吐白沫。

  所經之處一具又一具和煙火爆炸一樣飛濺的肉體,見識到衝擊波炮的驚人功效,他有一種非常過癮的感覺。

  「該建議老爸添購這玩意兒,真厲害,以後攻堅就靠這個,不用再肉搏戰了!」帝千仞在前面開路,大吼著。

  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女人則用瞄準器,穿過他,射擊持槍的敵人,彈無虛發。

  他們一路清除敵人突進,最後抵達的便是位在水壩內的控制中心。

  整個建築物就是水壩的一部分,正發出很低的震鳴聲,還有不斷示警的警報音,感到壁面的另一端便是大量的泥沙和水,面對大自然的威力,單雙不敢掉以輕心。

  兩人拿出手槍,一一瞄準敵人射擊,當最後一名敵人倒地的時候,單雙和帝千仞連忙衝到他們所佔據的一個大型面板,整片不斷地閃爍著紅光,似乎不聽從控制。

  單雙注意到旁邊有一具響個不停的電話,她接起。

  「喂,閘門那邊嗎?有人在嗎?為什麼還沒有放水?我們這邊控制不了機具,還是壞的嗎?儲水過度啦,水壓再增加下去就要爆了!」一個男人驚慌的嚷著。

  「快點派個人過來,這裡的整塊面板一直在閃紅燈,我不會操作啊!」單雙大吼回去。

  「妳是誰啊?」

  「現在不是問我是誰的時候了!」

  「閃紅燈?那是被調整到手動的模式了,不可能啊,水壩內洩洪的電腦指令會覆蓋所有的手動指令,只有我們這邊才能使用人工指令啊!」

  「別唸經了,能不能關掉啊?」單雙頭昏腦脹地喊。

  話筒的另一頭馬上傳來指示的聲音——

  「妳找一下,看得到面板上右側有一個扳手,妳把它用力拉下來,再按一個auto  flood  discharge的大按鈕!」

  帝千仞為她拉下巨大的扳手,單雙依言操作,突地,和打雷很相似,但還要更響亮幾倍的轟鳴之聲傳來,幾乎要蓋過話筒傳來的歡呼。

  「洩洪了,我們看到洩洪了!」

  單雙吐了一口大氣。「快點再派人過來檢查機械設備。」

  當她揚起頭,正要和帝子仞分享這千鈞一髮阻止成功的喜悅時,她看到男人火速擋在自己身前,緊接著便是兩聲槍響。

  在不遠處,一個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放在水壩,而粗心漏掉的潛伏歹徒應聲倒下。

  而擺平了遺漏敵人的帝千仞,後腰背同時間出現了一個大洞,放射般噴出鮮血,他的大掌還不及那爆裂的傷口大,緩緩轉過身,凝視著單雙,讓她看見他下意識壓著前腹的另一手五指也立刻染成一片血紅,接著整件衣服都是,以一種很誇張的情況,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支撐不住,男人單膝點地。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15 22:24:39

第九章

  這是典型的進入體內後還在會再爆炸一次的特殊子彈槍傷。

  跪在地上的帝千仞,在單雙趕至,伸手扶助之後,虛脫一般往後倒下,她雙手緊急用力地按住他的傷口。

  即便如此,鮮紅的血還是從他腹側槍傷泉湧而出,以他為中心,染紅了地面,並且不停地擴大。

  剛毅的男人,端正臉孔的血色被快速抽離,愈來愈蒼白。

  「不用忙了,」帝千仞虛弱地道,「我還以為只要留著一口氣……就算中了子彈之後,我還能好端端地追隨著妳輕快的步伐……原來,這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彷彿只講這幾句話就快要用盡了全力一般,代表生命的血液流出他的身體,單雙感覺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也快要衝出她的口。

  噢,該死的,怎麼會這樣?應該賠上命的人是她,而不是無辜的他,她不要,她不能讓他平白無故地死啊!

  這是詛咒嗎?為什麼總是接近她、幫助她的人受害呢?

  「我不讓你死,我去找人來救你,我去找人……」

  男人用染了血的手指,阻止了女人的慌亂。

  他也不想,可是他沒力氣擦乾淨,只能讓他的血染上了她的臉,似是弄髒了她。

  他果然是害她無法全速前進的阻礙物。

  「我……令妳……」

  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單雙又靠近了幾分,豎起耳朵貼近倒臥在血泊中的帝千仞。

  「你說什麼?」

  聽著她快要哭出來的著急語氣,帝千仞努力凝聚精神。

  「我……我命令妳丟下我。」

  單雙猛然揚首,怔住了,隨即,她拚命地搖頭。

  「不可能,我做不到!」

  帝千仞努力推開她的雙手,自行按住了傷口,為了怕他掙扎過猛使失血加速,不敢輕舉妄動的單雙只得放手。

  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妳必須這麼做。」

  單雙還是猛烈地搖頭,一種難以言喻的得失心恐懼加上罪惡感,使她跟著昏眩。

  「我還是要救你……」

  「這是妳一個人的戰鬥……所以妳現在要一個人去完成它……鄭浩哲不會坐以待斃,妳趕快去將他繩之以法……」帝千仞顧不得讓她了,強行打斷她的話。

  他是正確的。

  鄭浩哲重要的計畫被破壞,難保他不會為了避免自己或單家找他算帳而逃逸,這麼狡猾的魔鬼,若真的逃了,或許就再也抓不到人了。

  她很明白也很清楚他是正確的,極正確的。

  但是正因為他在這種情況下還如此為她著想,讓她更無法丟棄他,無法將他當成一個拋棄式的工具,用完就丟啊!

  「好,那我先去找人回來救你,然後再去逮鄭浩哲!」她強擠出笑容,輕盈地訴說著狀似完美的計畫。

  帝千仞搖搖頭。「妳很清楚……妳說的話有多不切實際。」

  言輕意重,單雙的心臟爆發強烈的痛苦。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為什麼她不能以救他為第一優先呢?

  為什麼世事難兩全,她非得要作出決定呢?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罪惡呢?

  她不懂也不明白,生命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會如此脆弱?

  她不要他離開她,她不要再有人死了!

  張開想要尖叫的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想給這個男人笑容,但是也笑不出來。

  眼前彷徨的人兒不是他認識的單雙,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應該開心大笑,卻被剝奪的小小孩。

  帝千仞好想撫摸眼前倔強的孩子,似乎從來沒有走出那個事故的孩子。

  如果需要代價,那麼他願意代替她承受。

  「這是我的命令……為了我,單雙,去結束妳的過去吧!我希望妳能早一秒從那個事故中走出來,請妳為了我而去吧!」他竭力維持笑容,「十歲就看破人生,很不正常啊……可是小孩子的決心是不容改變的,所以還是請妳一個人去打贏妳一個人的戰爭……對不起……」

  不要用這種交代遺言的方式說話啊!

  單雙搗著嘴。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如果妳不走,我就放開手,讓血流得更快。」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殘忍的和女人賭狠。

  男人任性起來不是隨便一回事情的。

  「不要!」單雙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心頭一燙,眸光跟著柔軟,她鍛煉了十九年的冷酷和堅強,相較於他,其實只是無知和柔弱兩種廢物的結合體,「不要……請你不要……」

  帝千仞揚起勝利的笑容。「我不會死,為了妳,我會努力的活著,」他堂堂迎向她的眼,「妳走吧!」

  單雙沒得選擇,生硬地頷首,伏在男人耳邊。

  「我命令你不可以死!」

  語畢,她再也不能多留一秒,趕緊起身,否則就會動搖心意,看了他最後一眼之後,轉身就跑。

  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帝千仞閉上眼,專心地聆聽著單雙清脆的腳步聲,漸漸地離他遠去。

  直至聽不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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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之後。

  酒杯裡的冰塊互相撞擊,發出卡啦卡啦的聲音。

  啜飲著烈酒,動作從容不迫的老人揚起他那人畜無害的雙眼,看著直接找上門來,報上大名,被他吩咐放行的女人。

  「單雙,怎麼來找鄭爺爺啦?妳需要鄭爺爺的協助了嗎?」鄭浩哲慈祥地笑問。

  他瞅著正對面,身上染滿鮮血,神色凜然的單雙,心底雖嫌她壞了他的大計,不過倒一點也不在意。

  單雙大剌剌地坐下,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就灌.然後用拳頭抹去溢出的液體。

  「這麼放心地面對我,還真是讓人感到挫折呢!」按住殺人的衝動,她語音極輕。

  鄭浩哲笑笑。「沒了槍,妳不過就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雖然太淘氣,壞了些我的事兒,不過,身為長輩,我還是要原諒妳的。」

  單雙交叉十指,定定的凝視著他。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鄭浩哲擠眉弄眼。

  方纔讓心腹手下唐中興當著他的面檢查過她,確定她身上沒有竊聽器材,這樣的她,和剛出生的仔獸沒兩樣。

  其實她在他的眼裡,一直都只是一隻隨他高興,任何時候都能折斷她的脖子的小東西。

  「什麼事啊?」他隨口問。

  單雙完全不隱藏她的疑惑,像是個認真的小學生,碰到一則解不開的習題。

  「我弄不懂你為什麼不喜歡台北。」

  鄭浩哲托著下巴,給了一個也不需要感到奇怪的表情。

  「台北有什麼好?什麼都不好啊!空氣差,水質也糟糕,空間品質更是低落,生活在這個盆地裡的人,每一天都在忍受這些惡劣的條件,老年人苟活著,中年人則在這裡汲汲營營地過著賺錢是為了付醫藥費的辛苦生活,而年輕人則是糜爛地浪費他們的人生,一點都沒有想過,這個都市不值得他們這麼努力,是一個不費吹灰主力就能毀滅的地方。」

  單雙沉思一會兒。「容易毀滅?」

  鄭浩哲微笑。

  她可問到重點了!

  「是啊,就戰略來說,台北一點都不適合當首都啊,打爆兩個水庫就完蛋的首都,怎麼有辦法在戰爭中堅持下去呢!」在他心目中,台北真是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選擇,真不知道當初的政治家們為什麼如此短視!「持久戰和膠著戰是最能爭取時間的戰術,台北一點用途都沒有,所以我就先讓大家明瞭這個城市有多不堪一擊啊!」

  單雙歪了下頭。

  「說實話,我也並不認為台北有任何優點,」她迎向那如獲知音的狡猾雙眸,「可是對於你這種只為私利,卻以這個城市,還有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們有多少令人無法忍受的缺點的自傲嘴臉,我更覺得你骯髒和卑鄙……你要敢大聲說,對,老子我就是要武裝叛變,老子我就是要當皇帝,我還會尊敬你一點點,比一顆電子再多一點點的程度。」

  鄭浩哲嘟起嘴。

  「我也不需要妳尊敬我,」他無賴的嘴臉瞬間化為惡鬼,手指令人作嘔地蠕動著,「反正妳都任我玩弄在手掌心中哪!」

  單雙點點頭,歎了口大氣。

  「是啊,十九年前被你綁架,贖金讓你崛起,十九年後被你設計,當你的替死鬼。」

  鄭浩哲呵呵大笑,露出狂妄的狂人氣質。

  「是啊,就算水庫沒有被破壞,」他嘲笑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妳還是一個殺人兇手啊!」

  單雙嘖了聲。「我一回來就掌握我的行蹤,然後抓住我隨身攜帶警槍,掏槍防禦的習慣,在我眼前殺人,推人落樓,使人以為是我下的手,這一點倒是沒啥新意。」

  「沒有新意無妨,重點是有效,妳懂不懂?有效最重要啊,就算花招百出,只要失敗了,就會等於一場鬧劇啊!」鄭浩哲搖搖手指,大笑的說,給予這個晚輩最重要的指導。

  單雙奉上一個非常甜美的微笑。

  「這話倒是。」

  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自動打開牆上的電視,才一轉到新聞台,令人觸目驚心的現場直播場景就正是這豪華的房間,她開心地轉著台,每一台無一例外。

  「方纔我們的對話已經放送到全台灣了,這種方法也很老派,不過,非常的有效。」

  鄭浩哲微微吃驚,不過隨即又露出無辜的臉龐。

  「哎呀,那是我被妳逗出的玩笑話而已。」

  單雙幽幽一笑。「基本上,我不是政治家,我無所謂,不過你身為政治家,一個國家的副元首,卻開這種飽含惡意的玩笑,由信任而產生的權力,基本上,也最容易因為一小滴不信任而全面瓦解。」她頓了頓,「我要壞你的大計,才不只要阻止你炸水壩,最重要的是要破壞你的信用喲!」

  鄭浩哲凝視電視上隨即轉播出她的話語,馬上一臉泫然欲泣。

  「妳誣陷我,妳是怎麼一回事啊?妳沒有證據還誣賴我!」

  單雙悠然微笑。「要證據,當然有啊!」

  她起身打開了窗戶,樓下是幾十輛警車,其中有一個男人正沐浴在聚光燈之中。

  電視的畫面隨即一轉。

  「是的,我是鄭先生的機要秘書,我叫唐中興,我現在要將他的罪行公諸於世,為了搜集資金,長期以各種非法的手段,包括詐欺取財,還有綁架、販童……」

  看著唯一相信的心腹一一抖出他的罪行,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在這房間裝設偷拍器材,被意外背叛的鄭浩哲失去理智地翻桌。

  「單雙,妳不能這麼做!中興不可能被妳收買的!他敬愛我,也懼怕我,絕不可能背叛我的!」

  她身上何必裝竊聽竊錄器材,直接裝在這房間,效果更好呀!

  「噢呵呵呵,我當然可以,這不是報仇,因為,」她笑吟吟地朝往自己撲過來的男人宣示,「我是一個警察啊!」

  鄭浩哲齜牙怒目地掐住單雙的脖子,她無法掙脫,臉色爆紅,得不到氧氣,讓她的心臟陷入瘋狂的掙扎。

  就在這瞬間,大門被人踹開,一大票警察旋即衝了進來,將鄭浩哲從她身上拉下,像隻狗般按壓在地上,連電視畫面中的唐中興也被穿著警察制服的女警銬上手銬。

  鄭浩哲揚起惡毒的雙眼,為首的靜默揚著拘票,帶著檢察官。

  「你是意謀殺人的現行犯,我現在還要依你涉嫌主導LSD毒品販售案……」

  單雙咳了幾聲,打斷了搶在檢察官之前就開始宣讀罪名的靜默。

  「還有,鄭爺爺,你要脅總統不得插手南部選情和候選人的安排吧?擄人威脅然後傷害致死的事件,總統也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實情囉,等你沒了民意的光環之後,你就有空閒時間,慢慢地、誠心悔過地面對你誘發的每一件災難。」單雙一邊咳,一邊嬌聲說道。

  對於任何政客的說帖,她都採取絕對懷疑的立場,所以派武豪豪去查探,沒想到又揪出他一樁罪行!

  鄭浩哲露出凶狠的表情,似乎想將單雙拆吃入腹,用眸光燒成灰燼。

  「妳以為妳這麼做對台灣會比較好嗎?比我處心稹慮為台灣著想來得有幫助嗎?」他咆哮。

  「剷除勢力無邊的你,的確會引來多方的動盪,甚至引起重新洗牌的效應,可是台灣多少得負起養出你這只惡蟲,沒有及早將你抓住,以致有許多人受害的代價。」單雙恍惚微笑,勝利般地繼續說:「比起你那毀滅一個城市,歸零重整,造成無數損失,甚至人命的行徑,我不能自詡為台灣著想,但是我比較正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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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鄭浩哲被架出去後,軟倒在地的單雙雙手緊壓胸口,放任自己洩漏痛苦萬分的表情。

  終於走到這一步,她可以不用再支撐下去了,不用再堅強的、執著的要活著了……

  「隊長?隊長,妳還好嗎?」

  「隊長,妳張開眼啊!」

  「隊長,妳可不能死啊!」

  一擁而上吵鬧的聲音瀰漫在耳際,搖搖晃晃的扭曲尖銳噪音,還是好吵、好吵。

  連快死了都得被吵,真是太倒楣了。

  她們不是應該去押解犯人嗎?她不放心交給別人啊!

  可是,為什麼她會有一點點想笑的感覺?

  「不用救我了……救他,去救他,我要你們去救他……」單雙睜不開雙眼,只能努力從喉間吐出最後的話語。

  突地,她好痛!

  比起心臟還要痛的巨痛,使她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是哪個傢伙想殺人,毫不留情地轟她的天靈蓋。

  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嚴肅而憤怒的赤紅臉孔,比起鄭浩哲還要可怕一千萬倍的扭曲,咬牙切齒,被其他人架著,還拉住她緊緊握拳的右手。

  「單雙,我告訴妳,妳現在還是殺人嫌疑犯,偵十隊的代理隊長是我,不准妳發號施令,妳這個混蛋,怎麼可能不救妳?!任性也要有個限度,妳給我好好的活下去!」偵十隊副隊長靜默怒吼著。

  為了她東奔西跑,跑完石門水庫阻止災難後,又馬上回到台北市,還要將所有同仁和檢察官帶來。她不知道自己已申請好拘票,她肯定打算讓她自己被那個變態勒死,好讓他的殺人罪行被錄下而遭到逮捕吧!

  先前會回到羅東去跳海,是為了在最近的距離和申敏雲道別吧!

  萬魔之王想得美!她才不讓這個亂來的傢伙稱心如意的死咧!

  眾人七手八腳。

  「副隊長,別打了,隊長已經快死了!」

  「靜默,妳也冷靜一點啊!」

  「慶國,你來架住副隊長,我快拉不住了!」

  「她的拳頭也很有力啊!」

  看著被激動屬下們架著的激動屬下之首,單雙虛弱地看著完全野獸化,暴跳如雷的靜默。

  還有英氣的洪盈維,可愛但可怕的武豪豪,黑得刺眼的賴慶國,外冷內熱的苗艷闌,五個人亂成一團。

  加上剛才出現在電視上古怪的安琪,人在十二刻館令她掛心的申敏雲,好似一併浮現在眼前。

  怪了,她好像是真的很愉快耶……

  「不擇手段是要負起責任的。」她從不以為她可以因為名義正當,就無視應該負起的責任,那樣的話,她和鄭浩哲又有什麼不同呢?

  「妳老說我胡作非為,我要負……」

  「去妳的女魔頭!給我活下去才是妳的責任,早一點好起來寫悔過報告才是妳的責任,每天準時進偵十隊辦公室才是妳的責任,給我專心負責的領導偵十隊才是妳的責任,單雙,妳少幼稚了!」靜默咆哮地打斷上司那不知什麼古怪邏輯所導出的瘋言胡語。

  總而言之,她不會讓她死的!

  單雙好似勾起了一朵笑花,接著便緊閉雙眼。

  偵十隊的眾人見狀,心一驚,迅速衝上前去,唯一的苦力賴慶國不由分說地將失去意識的單雙抬了起來。

  情況緊急,無暇多思考,默契極佳地一同拔足狂奔。

  此時,窗外也響起了救護車的警笛聲。

  跑第一個的洪盈維苦著臉地看著被其他押解犯人的同仁佔住的電梯,發出震天的哀號。

  「副隊長,電梯不能用啊!」

  接著抵達的靜默手指樓梯。快速判斷情況?帶頭往下跑。

  「走,我們走樓梯,用跑的,快啊!」

  一行五人速度快得嚇人,抱著單雙幾乎像風一般地跑下樓梯,甚至還搶在被銬著的鄭浩哲步出電梯之前,全員一起衝上了單家派來的救護車。

  在不知多少圍觀的民眾、媒體記者和大量同仁的面前,鳴笛揚長而去。

第十章

  三個月後,單家十二刻館。

  震天的咆哮聲直上雲霄。

  「什麼叫做太快把犯人帶走,什麼叫不給妳有時間說:『看來你要在牢裡請吃壽酒了……還有,帖子不用寄給我,我沒空去!』妳以為那時候在演『賭神』嗎?」

  天真可愛的申敏雲端著兩人份餐點,還沒進到單雙的房裡,就先聽到熟悉但是刺耳的咆哮聲。

  三天兩頭來一次,還是很嚇人。

  她急忙站到牆邊,免得被藉來問案之名,行來探病之實,不過每回都被氣得大步離開的靜默掃到颱風尾。

  都快迎接二00六年了,颱風還一直來是怎樣?!

  果不其然,在三秒鐘之後,怒氣騰騰衝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偵十隊的副隊長靜默。

  那凶神惡煞一樣的嚴肅女人在看到縮在牆邊,和幼童沒兩樣的申敏雲,霍地停下了腳步。

  「靜姊,妳要走了嗎?」申敏雲察言觀色,知道她還在火山爆發,小心翼翼地問。

  靜默爬梳一下頭髮,粗魯地罵道:「再和單雙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我的腦細胞會全部染上她的變態,從裡面爛到外頭。」

  申敏雲除了忍著笑,還是只能忍著笑。

  「不留下來吃午餐嗎?」她很溫和地問,雖然知道靜默不會隨便亂發脾氣,可是她不敢造次。

  靜默迅速搖頭回絕,怒氣平息一些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申敏雲一眼。

  「那件事,妳告訴單雙了沒?」

  申敏雲坦率地微笑。「還沒有,她也才剛能夠起床,本來就打算要等她能起身之後,再找一天告訴她的。」

  靜默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

  申敏雲則是捧著一個大大的餐盤,走進單雙的房間。

  偌大的床上有個笑折了腰的女人,拚命地捶打床鋪,看著她不再像前陣子關在加護病房,死氣沉沉的模樣,一股淡淡的喜悅油然而生。

  「小雙,吃飯囉,」申敏雲將床上用小桌準備好,輕聲吩咐:「別笑得太用力了。」

  單雙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才抬起頭,就看到申敏雲打點東打點西的,舒展開來的眉頭糾結了起來。

  「怎麼妳又送餐點來?我說過不用妳做這些事的。」她笑得臉紅透,佯怒地道。

  申敏雲自豪地叉腰,氣呼呼地道:「我是自願的,我想照顧妳啊!」

  之前她在加護病房,她不能接近,只能天天看著開姊拍回來的照片擔心,好不容易盼她回到十二刻館休養,她一定要親手好好地照顧她。

  看小小人兒那死也不退讓的模樣,單雙微微一笑。

  「好,妳別生氣。」

  聽著那帶點討好的語氣,申敏雲咧嘴大笑,跳上床鋪。

  「我才不像靜姊那麼愛生氣咧!」她嬌甜地道。

  一點都不像是個二十四歲的女人,而像個十歲的甜蜜寶貝。

  雖然是十二月,但因為燒著壁爐,所以十分溫暖,她們面對面,就在床上享用各自的餐點。

  申敏雲左手叉子,右手筆,一邊吃飯,還一邊分神注意單雙的進食狀況,發現她吃得頻頻皺眉。

  她很清楚小雙不愛吃這些東西,以前吃是不得已,怎麼現在還吃這些咧?

  「小雙,醫生阿姨不是說妳可以吃一些比較平常的食物了嗎?」看著一大盆不甚有味道的有機生菜沙拉,再加上一盤又乾又粗的切片麵包,配上一杯糊糊的精力湯,她止不住好奇地問。

  單雙都要給她吃最好吃的,老說不美味的東西不需要放進嘴巴裡啊!

  單雙頓了下。「我之後再吃。」

  聽著那隱隱彆扭的聲音,申敏雲也搞不懂單雙的想法,她只知道單雙做事情總有她的理由。

  她不再過問,專心地吃食物,然後在盤邊的紙板上作答。

  突地——

  「敏雲,妳在幹什麼?」

  單雙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申敏雲看了看手邊的紙板,將它舉了起來。

  「我請廚師們每天用三十種不同的素材做菜,然後我一一猜測是用了哪些材料,小百說我的舌頭很精,搞不好我以後可以靠品嚐美食維生喲!」

  好像聽到令人安心的字眼,單雙一瞬間沒有笑,但浮現柔和的表情。

  「帝百計最近常來找妳?」

  申敏雲拚命的點頭,有一點開心,有一點不好意思,她打心底非常期待每個約定見面的日子。

  單雙像是安心了,又點了點頭,接著表情又變了。

  「妳為什麼需要當美食評論家?」

  申敏雲又笑了,開心地道:「因為我不用再當警察了啊!我請靜姊幫我辦理離職了,之後我想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等我能夠控制打開東西的能力後,我要四處大吃特吃,和小百到處去玩,坐雲霄飛車!」

  單雙聞言,愣住。

  「妳離職了?」

  申敏雲開心地猛點小小腦袋。「嗯,我辭職了!以後如果偵十隊有需要,我可以隨時去幫忙。」

  單雙無言,低下頭將沙拉塞進嘴裡。

  許久——

  「敏雲,謝謝妳。」

  聽著那沒有前因後果的突兀話語,申敏雲歪了下頭。

  她並不知道單雙為什麼要道謝,但聽著她如釋重負的聲音,肯定是發生好事了,只要單雙開心,她也覺得心情好到快要飛起來了。

  「小雙,不客氣。」她不明所以,但還是禮貌地答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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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又六個月過去了,二00六年,六月。

  刑事警察局七樓的一隅,偵十隊在移除為了申敏雲萬一前來而使用的洛可可式古董傢俱後,換上較為一般的設計師精品辦公傢俱,看起來正常了許多……只是很可惜,在萬魔之王回到工作崗位之後,換湯不換藥,照常為所欲為,風格不改,繼續如常營業!

  偵十隊,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由萬魔之王領軍,興風作浪,打雷下雨。

  壓根不是正派經營,卻有一票魔物在此朝九晚五,加班拚業績,勤奮的程度使人對它又敬又畏。

  還是屢建奇功,喝開水般就能創紀錄破大案,還是讓人不禁懷疑自導自演的可能性。

  捅出的樓子也一樣成正比,刑事警察局的最高長官魏局長的胃病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最近已在考慮提早退休。

  八卦媒體依舊對它情有獨鍾,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它作風強勢,軟硬不吃。

  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避凶趨吉,能閃多遠就多遠。

  而身為女王的家臣……噢,不,是公家的公僕,靜默依慣例在每一天的開始時,抓狂地嘮叨著那位製造她可怕命運的上司……元兇。

  她一點都不該相信這個女人會改邪歸正!

  「隊長,昨天……」

  有辦公椅不坐,坐在辦公桌上,交叉優美長腿,雙手撐桌的妖艷女人,不耐煩地皺眉插話。

  「悔過書就妳幫我寫嘛!」

  靜默不厭其煩地暴跳如雷,臉色赤紅如夜叉。

  「妳還知道要寫悔過書啊?既然知道是不對的,那妳幹什麼要放任豪豪去正拳擊倒歹徒啊!」

  吵吵鬧鬧,但這就是平靜的、和平時沒有兩樣的一天,懶洋洋的眾人各幹各的營生,對隊長和副隊長的爭執興趣缺缺。

  反正今天要吵,明天也要吵,這一切都會照舊。

  膠著的情勢難以扭轉,靜默握拳控制火氣,告訴自己就算活活氣死自己,單雙也不會懺悔,她得為了愛人和她自己多保重才行,否則用十條命擔任偵十隊的副隊長也不夠用。

  「隊長,請妳收斂一點,否則……」

  「否則怎樣?」單雙一臉無辜地裝可愛反詰。

  靜默倒抽了一口大氣,此時,突然聽見響亮的手指叩門板聲,她回眸看清楚來人,旋即回頭說教。

  「否則妳會教壞新人啊!」看著一瞬間臉色變化萬千的單雙,靜默心情大好,正經的語氣裡摻雜了一絲絲惡作劇的味道,「敏雲離職了,所以我接受補員的命令,反正這些公文也都是我在處理蓋章,不好意思喲,我忘了告訴妳,新成員今天報到。」

  陽剛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警察制服,英俊而又耀眼,英姿勃發,充滿魅力,大步走了進來,立正站好,停在突然緊閉雙唇的妖嬈女人面前。

  四目交接之時,那短短幾天的相處又重現眼前,他們之間無言的眸光不斷的流轉著,時空彷彿又停住了。

  靜默笑著旁觀兩人之間難以形容的糾纏。

  呵,不可能改變單雙,至少也要公報私仇,整她一次。這麼想著的靜默,雙手拍了幾下,驚醒了一大票才來上班就昏昏欲睡的同仁。

  「大家起床,我們走人囉!」

  眾人睡眼迷濛,昨夜出動的重勞動,讓他們還有些搞不清身在何方。

  「下班了嗎?」

  「我們才剛上班吧?」

  「沒差,反正早上五點還在攻堅。」

  「不好意思,我昨晚身體不適。」

  「沒關係,反正我們幾個就夠歹徒受的。」

  眾人隨意交談著,聽靜默的號令成反射動作,魚貫步出偵十隊辦公室,而最後一個出去的靜默也相當識相地把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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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閉眼不看,或者就是內心最誠實的想法了。

  看著臉色凝重,說不清在想什麼的單雙,男人行了舉手禮。

  「報告長官,我是今天來報到的帝千仞,剛結束在國際刑警組織的實習回國,未來請多多指教。」帝千仞語氣嚴肅地道。

  單雙內心一動,但她似乎還找不到言語,眼睜睜地瞪著。

  內心升起一抹恐懼……怕閉上眼就會醒來,發現這只是一個夢,一個得償所願的夢。

  帝千仞看著沒有反應、無法反應的女人,眸光一轉,溫柔似水。

  半晌——

  「原本我打算傷好就要來見妳的。」讀出女人眼中的動搖和惶惑,想起在水庫分別的那天也有見過,他心一軟,語氣更軟。

  單雙突地被嚇醒了,回魂。

  眼前人不是夢,他真的是帝千仞,在和她對話。

  「那你為什麼不來?」脫口而出的埋怨抖得不像話,丟人現眼極了,可是單雙卻更克制不住想質問的慾望。

  那一天,在趕赴鄭浩哲的居處之前,她在直升機上打了三通電話,其中一通就是要喻元浩再派一架直升機,帶著單家的醫療人員到水庫去救他。

  沒有死亡回報就代表他必然脫險,但是她遲遲沒有等到他現身。

  其實想見他不是一、兩天,那股新生的慾望強大而有壓迫感,使她不知該用什麼臉色、什麼名義去見他,於是就只能無助地等著,聽到他的弟弟帝百計行事如常,猜測他應該非常安好。

  但是為什麼不來?

  她的心懸在半空中,始終無法落地,為了他忐忑了九個月。

  整整九個月。

  她都有一點恨他了。

  帝千仞為難地一笑,又走近了一步,見她用含癡帶怨的眸光瞪著他,卻沒有閃躲,內心火熱。

  他的思念之情不會輸給她,他好想見她,好想見她,痛苦到死過不知幾回,然後又活過來,再度想她。

  「唉,因為妳想取代我父親的位置當署長,」他幽幽地歎息,「所以我只好趕回法國,完成實習,寫完論文,取得升等的學歷,昨天交出去後就搭上飛機回國,以最短的時間趕回這裡,好阻止妳繼續往上爬啊!」

  單雙被挑戰卻罕見未怒,僅是赤裸裸地顯露疑惑。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當署長?」

  帝千仞又上前一步。

  他還記得當初他也是這樣無意識地一步步走向她,忘記了自己的人生、職責和使命,最後篤定要為了她而活。

  幸福是手中握有,不能回頭而浮現的值得。

  「因為妳是個不擇手段,有著奇怪思考模式的女人啊!」他不由得憶起她種種的事跡,「其實妳很笨拙,為了固守一些信念,為了想保護一些人,所以會做出不可思議的事,例如跳海、弄停心律調整器順便弄壞發射器好爭取時間,和偵十隊劃清界線……明明已偵破了一連串的大案,癱瘓了對方的手腳,還是鍥而不捨地要抓到幕後的大魔頭,拿自己當誘餌也在所不惜。光看妳過去的紀錄,讓我確定妳會為了當署長,以期能無法無天地辦案而不擇手段,甚至是危及妳自己的生命.妳都不會眨一下眼。在病床上那麼一想過,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突然發現我不能放妳繼續往上爬,繼續……不好好地活著。」

  又是那種割捨不下的感覺在風起雲湧,單雙卻徹底地迷惑了。

  「你是來阻止我的嗎?」她疑惑地問。

  帝千仞頷首。「是的,我是來阻止妳平步青雲,所以請妳好好地監視我。」

  為什麼明明說是要來阻礙她,卻更像是要保護她呢?

  這個次次探到不被觸及內在自己的男人,為什麼讓她不想和他分開呢?

  分離這個念頭一動,她不能自己地凝視他的側腹。

  「把上衣脫掉。」眼見為憑,單雙命令著。

  還以為柔情的告白能得到回報,但旋即發現會這樣預期的自己太過貪婪。

  奉陪到底,絕不後悔,他可沒忘。

  「遵命,女王。」帝千仞笑著道,完全不加抵抗,乾脆地脫了上衣,露出精壯厚實、充滿力量的身體。

  單雙定定地注視著他腰側那刺目的粉紅色傷疤。

  許久——

  「傷全好了嗎?」她覺得好痛,那傷看起來好痛。

  帝千仞感受到單雙那沒有防備的、泫然欲泣的聲音,以及堅定不移的眸光。

  「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他回答的同時,一個念頭躍進腦海,「那妳呢?妳的心臟還好嗎?」

  單雙不喜歡他擔心的表情,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已經動過手術,你想看嗎?有留下很長的疤喲。」

  單雙那為了取信他而自嘲的話語,中斷在一個緊得發痛的擁抱下。

  「不要這麼說,請妳再多愛惜自己一點好嗎?」明知自己說著激動不能自己的言語,但帝千仞再也不想辛苦維持距離了,縱情地擁緊了心愛的人兒。

  他的體溫,他的力量,使她有一種如願以償的感覺,代替言語的行為訴盡了他未變的,甚至增強到她無法視若無睹的巨大愛情。

  正直美好,近乎奉獻的愛。

  但是……

  「你還喜歡我嗎?何必呢?就算動了手術,我的心臟也已負荷了太久,那只是續命,並不見得能讓我長命百歲啊!」單雙呢喃。她必須推開這個男人,她不值得他犧牲!

  「那就把妳剩下的生命全都給我,一滴不漏的全都給我!」他不加考慮地接話。

  帝千仞緊緊地、用力地、責備地、堅定地抱緊她,就像想和這個老愛鑽牛角尖的女人合而為一。

  那樣,她就能夠明白自己是用什麼心情在看著她,深深愛著她。

  是如何心甘情願不要回頭地跌入情海裡。

  他不是選擇天堂或地獄,他要的是和她共度此生。

  其實帝千仞並沒有死死糾纏,但他果斷的態度使單雙就算自欺欺人也無法懷疑他的真心。

  他是真的渴望自己。

  那種再也擋不住的感覺,如同長久的錯覺一般,隨著他的話語再度捲住了她的心。

  「如果你願……」

  帝千仞搶了她的話。

  「女王,如果妳還有一丁點願意,不討厭我,就請回抱我吧,那樣,我就永遠效忠妳,溫柔回報妳的恩典,只看妳一人,」他不想再聽到她自嘲了,「一輩子陪伴著妳,絕對不讓妳孤單地死去。」

  在男人的頸窩,感受著他的渴求,單雙閉上眼,什麼都不再問了。

  因為沒有必要。

  他要她,那她就也讓他嘗到和自己相同如願以償的滋味。

  「我不懂得流淚,所以我直接回答你,」單雙放軟了聲音繼續說:「我答應你,只答應你。」

  她緩緩將手纏上帝千仞的臂膀,形狀鮮明的肩胛骨如同一對合上的大翅膀。

  他是屬於她的不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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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偵十隊門外。

  雖然是合議的瞬間,不過,這並不是一樁交易。

  他們很清楚那是代表什麼啦!

  偷窺的六個人勾起嘴角,連瞳眸都透著幸福的笑意。

  一點都沒有罪惡感,但看久了還是有一點臉紅耳赤,靜默第一個回神,抓住了最皮的武豪豪還有賴慶國的手,將還想繼續窺伺的兩人先拖離,其餘的人便有點不好意思地跟了上來。

  六個人走下樓梯。

  「才剛上班,該去哪兒混時間?他們會那樣纏在一起多久啊?」賴慶國突然也好想擁情人入懷,但遠距離戀愛令他只能扼腕、想念。

  沒人回答他,因為沒人有答案。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武豪豪疑惑地朝眾人發問——

  「喂,我聽說被扣押的唐中興翻供了耶,他說他根本不記得他有在媒體前供出鄭浩哲的罪證,連之前七天的記憶都沒有,一覺醒來就已經被收押禁見了耶!」

  洪盈維也聽檢察官說過。

  「是啊,怎麼會這樣?很奇怪不是嗎?他可是連接數件案件和大魔王最重要的關鍵人啊!」

  兩個人疑惑地對話了起來,站在一旁,搭在巧克力美人攙扶的手上,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散發母性光輝,氣質柔和了許多,不若以前老是冷冰冰的安琪若有所思地一笑。

  「喂,你們相信有易容術這種東西嗎?」

  洪盈維、賴慶國、武豪豪全都乾笑幾聲。

  「又不是電影!」

  「哈,有嗎?」

  「沒有。」

  聽著一面倒的結論,安琪微微聳肩。既然他們壓根不相信,這就不能怪她不從實招來,畢竟她的丈夫不是活在太陽底下的尋常百姓。

  唉,她也是事後才知道,丈夫答應單雙連她一併瞞著,私底下代替逃命中的單雙抓走唐中興,易容成他埋伏在鄭浩哲身邊緊急搜集資料,雖然沒來得及查出多疑的大魔頭指派另一批人馬執行的滅城計畫,不過他以唐中興的身份在媒體前招出幾起主要罪案的關聯,再由現場認出他,差一點沒嚇出病的她,在押解犯人的運送過程中,將兩人緊急掉包,雖然有點小意外,但演出仍稱得上完美無瑕,也算是不負單雙的期望……不過他答應不騙她卻不完全老實,她決定小小地「教訓」他。

  不遠處的靜默看著溫柔輕撫肚皮的安琪,逸出淺淺歎息。

  「我就知道單雙打出的那三通電話的其中一通,肯定是打給妳家那口子。」靜默瞭若指掌地發言。

  而最後一通則是薛仲慕接到的,也是他廣佈消息,帶著大批媒體記者到場,根據她事後推測,單雙應該一直在暗中觀察這狗仔天王有沒有操守和膽識。再提到自己會代管偵十隊,泰半也是在她的設計之中……說實話,她認輸,卻不能不恨得牙癢癢的啊!

  安琪淺笑未答。

  夾在兩個心裡有數的人中間,苗艷闌打了個呵欠。

  「反正也沒有人會相信他們了,一切都達到了隊長的設定,不就天下太平了。」

  是啊,萬魔之王不會報仇,但是她也不會輕易饒過對不起自己的人。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做錯了事,就要付出最珍貴、最在乎的代匱。

  這向來都是她的中心思想啊!

  靜默無語的望向窗外的天空。

  晴朗無雲,沒風不雨,只要無人犯罪,萬魔之王率領的偵十隊就不會出動,而這的確就是……

  世界和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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