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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7 13:11:15

前言:

「半年後,你會死。」
原以為自己遇到妖言惑眾的瘋女人,可說也奇怪,
自那之後,意外便像粽子一樣成串找上他,
先是跌得差點毀容,後又幾乎被砸成白癡,
邪門到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逼不得已只好找上那個預言他會掛點的詭異鄰居,
沒想到她卻開出當他助理兼情人的要求,
簡直是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也不想拒絕?!
因為她神秘到讓他很有Fu……雖然通常都是生氣的Fu,
但她就是有讓他的原則消失的魔力嘛,
只是……他說的魔力是指她的魅力難擋,
怎麼她真有穿牆而過的超能力啊?!


楔子

  是與非,黑與白,存在於混沌的國度之間。

  他們說是非曲直自有定論,邪佞難藏。

  他們嚮往香格里拉的世界,總說那是人間最後一處淨土。

  可笑而愚蠢的人類呀,竟然還相信上帝無所不能,以一己之力扛起億萬人的十字架,一句「我寬恕你」即可赦免滿身罪孽。

  果然,上帝比撒旦大人還可怕,而且邪惡,居然以免除罪人的罪來當幫兇,加害無辜又無知的可憐人類。

  祂說:信我者,得永生。

  可是,祂毫無慈悲心可言。

  因為祂從未設身處地,為曾被罪人所害的人著想,他們生前受折磨,死後無所歸依,誰來引渡因罪人罪行而亡的靈魂走向永恆?

  上帝只渡罪人,祂只為罪人扛十字架,以為只要一句赦免就能改變罪人本性,不再為惡。

  哈!是不是很愚昧的想法?

  若能不為惡,豈叫罪人?

  那麼,純潔善良的人該何去何從呢?

  不要懷疑,他們是上帝袒護罪人後的犧牲品,沒有無辜人類的犧牲,又哪顯得出祂的偉大。

  誰有罪?

  上帝。

  誰為罪人脫罪,不用受責罰?

  上帝。

  誰讓孱弱婦孺在暗夜中哭泣卻不伸援手?

  還是上帝。

  只是人類的信仰何其執著堅定,被蒙蔽的雙眼永遠也看不到永生之路,因為……

  他們只是軟弱無能的人類。

  —摘自女巫人間旅遊散記—

  朵朵拉·艾蜜絲

第一章

  「嗚∼∼嘎!嘎!嘎!嗚∼∼嘎!嘎!嘎!」

  寧靜的午後,街頭忽然傳出類似女子悲愴的嗚咽,而後又像打了個嗝似的,發出鴨子和打噴嚏混合成一體的怪異叫聲,讓人有種被從背後挖個洞,抽骨吸髓的驚悚感。

  可奇怪的是,來來往往的都會男女似乎沒聽見絲毫怪異聲響,行走一樣匆促忙碌,沒人注意到每天必經之路有何奇特處。

  那是一間書店。

  一間外觀奇異,又叫人摸不著頭緒的倒三角型店舖,而且還能屹立不倒。

  正面看來,約有六層樓高,尖細的底部固定在兩座飄浮的階梯上,隱約可見底下還有所謂的地下室,至於有幾層,大概只有店家和老顧客才知情。

  這裡就是「金巫書坊」。

  左邊是花店,右邊是藝廊中心,一幢完全違反建築原理的大型建築物橫亙在兩間店面之間,靜靜地,彷彿不存在般,等待人們光臨。

  可是從它開張至今,門板上有兩顆活靈活現眼睛的菱形大門,卻始終未曾開啟。

  所以,裡頭熱熱鬧鬧的情景是怎麼一回事,也就更讓人難以解釋了。

  「滾開,沒看見我在掃地嗎」

  一隻豹……不,是一隻小豹體型的大黑貓立起後足,前足如人的捉握住一把扁平掃帚,故意且非常惡劣地將地上灰塵掃向看來寒酸,擁有一頭紅髮的雀斑小女生。

  那名女生穿著鐵�色上衣,灰褐紅格子毛呢裙,應該是某所學校的制服吧,手裡捧著發黃的舊書,微微瑟縮了下脖子,收回撫摸新書的渴望。

  驀地,一道嬌美女聲在下一瞬立即回應——

  「你這只勢利眼的貓,又在欺負家境清寒的新生嗎?」惡習難改。

  果真是勢利眼的貓,一雙刻薄又鄙夷的貓眼一瞧見米纖柔身影,貓爪立即灑出玫瑰花瓣,諂媚到不行地露出兩排尖銳利牙。

  「雪曼小姐又出關了,咱們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光彩耀目呀!」它搓爪哈腰,恭敬的態度一反先前的尖酸不屑。

  貓會說話?!

  啐,大驚小怪,這不算什麼,會算帳,招呼客人的貓才叫稀有。

  只是在這間金巫書坊裡,這一點也不引人側目,會說人話的貓比比皆是,只要多用點心栽培,老鼠和狗也能和人交談。

  因為,這裡不是販售一般書籍、教科書的書店,而是設立在人類世界,供半人半巫,或是定居於此的巫師採買的魔法商店,無論是魔法書、魔法藥水及魔法用語,還是龍垢鳳涎,舉凡魔法所需的一切,各式各樣的商品全完整地擺在架子上任人選購。

  以人類眼光來看,它的外觀確實和尋常書店無異,甚至開在人來人往的社區入口處,凡是進出的人類都會打店門口經過,不經意地瞄上一眼。

  可是,從未有人會想踏進店門一步。

  理由簡單到連貓都不想解釋,因它只限魔法師及巫師進入,或是具有兩者血統、卻非巫界的後人,毫無巫術的人類一律拒於門外。

  也就是說它像個看板,庸碌的人們會因好奇而多看兩眼,卻不會興起走進門的慾望,加上被施了魔法的因素,只要人類一走近金巫書坊,便會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隔著,然後不由自主的繞過它,好像它只為存在而存在,一點意義也沒有。

  「法塔娜,奉承的話聽多了也會膩,乖乖掃地去,別讓老金髮現你又偷懶了。」這只懶惰的貓似乎又發福了。

  「哪會,老闆的雙眼盡顧著看美女,根本沒發覺法塔娜的盡責和勤快。」它是只哀怨的貓。

  說得有幾分不是滋味的法娜塔微露酸味,一藍一綠的貓眸瞪向斜倚櫃檯旁,和數名年輕女學生談笑風生的帥氣老闆。

  「喔∼那我倒要說說他了,瞧瞧你這一身的怨氣,貓不像貓,都快了。」

  「不要呀!雪曼小姐,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真的不是……」

  貓爪子倏地丟掉掃帚,極力伸直,妄想捉住翩然而去的迷人風采。

  噙著笑,擁有一頭烏黑長髮的安雪曼故作沒聽見身後的貓嗚聲,髮絲輕甩,如瀑飛揚,長裙下一雙雪嫩小腿肚輕盈地踩著悠閒步伐。

  沒有太多撩人風情,只是一抹輕漾眼神,將白嫩纖指搭放在眼前男人肌理分明的寬肩上,挑逗意味便十足濃厚。

  「老金,又在拐女孩子呀?小心你家的貓吃醋喔。」

  明明無心,又喜歡撩撥一湖春水,真是太罪過了。

  一回頭,「老金」的笑容轉為燦爛。「是你呀!雪曼,好久不見了。」一彈指,一杯現搾的柳橙汁便送到佳人面前。

  老金自稱姓金名巫,金巫書坊便由此命名,金巫之意是巫界等級最高的巫師。

  不過,這並非他的本名,除了少數幾個較親近的朋友外,沒人得知他的真實名姓,而美得具有魔性的安雪曼便是其中之一。

  「是挺久的,瞧你還是一樣的艷光照人、風華絕代,讓人瞧了忍不住嫉妒。」她有好一陣子未上門光顧,在窩裡快宅出懶病了。

  笑臉一收,金巫故作惱怒地沉下兩道英眉。「別把對女孩子的形容詞放在我身上,小心我翻臉!」

  銀白色垂腰直髮,面容俊美如中古世紀貴族,微帶些蒼白病態的金巫有著令人驚歎的名模身段,綴上一雙深邃的淡琉璃色眼眸,更顯溫性氣質。

  以男人而言,他的美,美得不像真人,恍若腐臭堆肥裡培養出的一朵水晶,看似透明卻難掩四周的濁氣,眼眸深處是最深沉的闇暗。

  似近非近,似遠非遠,擁有一股不容許走近的距離感,他所釋放出的和善出自假相,因為他的邪惡來自不為人知的身世。

  「我可不是為你情竇初開的無知小女生,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了,我訂的『人魚眼淚』及『琦尾龍角』來了沒?」安雪曼纖指輕揚,一個迷你版,小指大小的洋娃娃提包忽地在半空中張開,落在櫃檯時已是四方端正的皮製購物袋。

  「真是的,幹麼那麼急呢?」彈彈指,一冰透晶瑩的淚滴型小瓶子便平空出現,裡頭泛著珍珠色澤,彷彿仍在哭泣的液體微微晃動著,瓶子另一邊則是一根有如公羊角的紅色琦角。

  「謝啦。」一挑眉,東西便自動跳入購物袋內,安雪曼咬著吸管,慵懶的說:「接下來是『藍獸馬卵』,這是訂金。」冰涼的橙汁順喉而入,她滿足的閉上眼。

  「藍獸馬卵?!」金巫怪叫起來,「那死馬不曉得多久才生一次蛋,你這分明是想玩死我嘛!」

  藍獸馬,千年才胎生一次,至於千載難逢的卵生,可有得等了。

  眼睛連睜開也懶,安雪曼很慢條斯理的說:「所以說這裡買不到嘍?等等我就傳音給我家老人,跟他說金巫廣告不實,唬弄巫界大眾,巫巫得而誅之—」

  「我、知、道、了!但你總得給我些時間……」

  「十個月。」

  雙眼暴突。「十、十個月?!」還不如叫他生顆蛋比較快!

  點頭,她很瞭解的歉笑。「你也覺得太久對不對?我也想這太侮辱你的能力了,不如明——」

  「就十個月!再見,不送!」生怕她那個「天」字一出,隔天他的招牌就要被拔下來煮蜥蜴,金巫很沒禮貌的截斷她的話,然後直接送客。

  本也無意久留的安雪曼正想走,店外的異狀卻讓她蹙起眉。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咦?那個不是……」金巫正想拿鹽灑她,看她臉色不對,才收起玩心,順著她的視線往店外瞧,就見一抹金色小點像顆跳豆般跳上跳下。

  「不用懷疑,的確是一名天使。」而且還是相當麻煩的迷糊天使。

  「天使?!」他挑眉。

  安雪曼恬適的面龐一下子寫滿無奈。「唉,一時失誤,一言難盡。」

  要不是一時無聊,跟人類一起去做什麼淨灘活動,順手清到倒栽蔥在沙灘上的這個天界垃圾,她也不會被纏上。

  「找你的?」

  「嗯!」八九不離十,肯定又闖了什麼禍。

  「要讓她進來嗎?」畢竟這是一間販售魔法與巫術商品的書店,不適合光潔聖燦的神之使者。

  一個是撒旦的信徒,一個是上帝的女兒,黑與白,正與邪,壁壘分明。

  「讓她在外面晃晃,省得她老來打擾我的清靜。」一個看不懂別人拒絕眼神的天使,說來能不煩人嗎?

  可惜女巫的心願大概連撒旦也懶得管,陽光般燦爛的光點在繞行倒三角型建築約莫十圈後,忽地瞧見可大可小的菱形門扉。

  隱約可聽見鬆了口氣的嘻笑聲,接著光點瞬間幻化為七歲大的黑髮小女孩,十分客氣而有禮貌地上前敲門。

  說也奇怪,施以魔法的結界圈赫然出現半人高的缺口,長與寬度剛好適合一個活潑的孩子穿過,彷彿一扇敞開的門正要迎接上門的客人。

  但是,這扇門自始至終沒有開啟過,而長相討喜的小女生卻筆直而入,衝向背影纖美的女子。

  「不。」

  背上多了一對純白羽毛翅膀的小女孩尚未開口,一道拒人於外的柔潤嗓音先一步揚起。

  不過,刻意的冷漠似乎澆不熄天使的熱情,小女孩只是微微怔愕了一下,隨即又像個不解世事的孩子,笑容甜美地開口。

  「雪曼姊姊,我想……」

  「你喊我姊姊?」安雪曼皮笑肉不笑地轉過頭。「你忘了今年貴庚嗎?」

  一百零七歲的「老女人」,好意思厚著臉皮裝小,擺出一張天真無邪的可愛笑臉,以為每個人都會傻傻上當,任其有目的的利用。

  「不要這樣嘛!雪曼姊姊,你一定要幫幫我,我這次真的闖大禍了,你不幫我我準死定,你不能見死不救啦!」大而純真的雙瞳閃著明燦希望,宛如天際星辰。

  安雪曼仍是一副「你誰呀?我們不是很熟」的神情,視若無睹。

  「雪曼姊姊,你和死神希斯.裡約先生交情不錯,可不可以拜託他少收一個魂……」

  「安朵拉,你連死神也招惹上了」漾著訝色的美眸驀地睜大,瞠視不知惹過幾百次禍事的菜鳥天使。

  「我……呵……不小心……那個……呃、意外啦!我發誓絕不是故意……」安朵拉心虛的乾笑,不及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怯色。

  幾次不是故意,聽得她耳朵都長繭了。「要我幫忙並不難,不過凡事總要付出代價。」

  「代價?」她眨動大眼,好像聽不懂話中之意。

  「很簡單,我要兩根大天使拉斐爾背上的金色羽毛。」她的笑,帶著一抹不懷好意的邪惡。

  「什……什麼,大天使的羽毛?!」

  身子微顫的安朵拉抖動無力雙翅,驚恐萬分地倒貼於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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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間單一色調的屋子,淡淡乳輕抹四方牆壁,地毯是秋天的顏色,像餘暉西落的殘陽斜向窗邊。

  一隻魚缸放在窗戶旁,高三尺,寬六尺,小小的魚兒五彩鮮艷地優遊水草之間,幾隻蝸牛沿著碎石覓食。

  很亮,很燦爛的色彩,一如嬌美女子臉上的彩妝,輕輕幾筆,便能描繪出誘人的美麗,引人入勝地沉醉其中,難以不受迷惑。

  窗明几淨,書櫃上的各類書籍依編碼及大小整齊劃一的排列,一塵不染的桌面上看不到一小片紙屑,每件傢俱皆光可鑒人,乾淨得彷彿剛上過一層亮漆。

  居住其中,的確是會讓人心曠神怡,煩囂盡消,幾盆好養的觀葉植物靜靜躺在花盆中,七十二吋大螢幕液晶電視一塵不染地掛在牆上,偶爾窗口上還會停下幾隻理毛的麻雀,愜意得宛如神仙,少有煩憂。

  只是,未免太乾淨了,跟樣品屋沒兩樣,缺少人氣和……一絲髒亂。

  此時,一道修長身影走過晚霞滿天的窗前,遮住夜幕來臨時最後的光輝,曳長的陰影因此形字型,倒映在橘地毯上。

  「我說過幾回了,以後晚宴型的宴會不要再自做主張替我接,你是聽不懂我的話,還是故意想測試我容忍的底線,看我是不是會開除你」

  這個天兵助理已經不只一次出狀況了,要不是看在他配合度高,勤奮肯學,他早一腳踢開他,哪能由著他一再犯錯!

  對自己要求甚高的金希日,相對地也對別人嚴厲,態度嚴謹的他向來不允許馬虎敷衍,每日必定一板一眼地按照安排好的時程,過著規律且自我約束的嚴肅生活。

  他,不煙不賭,不漫無節制的酗酒,不論任何場合或慶功宴,一到午夜十二點一定起身告辭,任何人也留不住他。

  在他的行業裡,這樣的堅持算是獨樹一格的另類,即使是五光十色的糜爛也迷惑不了,他依然自我的獨來獨往。

  值得一提的是,這樣規律的人有女友,卻從來不超過三個月的保存期限,因為……

  「我再一次警告你,別亂動我架上的書,不許用沒消過毒的手碰我的東西,還有,再讓我再看到你掉一點點餅乾屑在我工作環境內,你就自個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

  潔癖。

  身為國際知名的彩妝大師,對色彩具有高度敏銳的金希日最不能忍受的,大概非髒亂莫屬。

  只是他不是普通在乎週遭整潔與否而已,在引領風潮的時尚圈裡,他對這方面的要求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甚至是病態,就算肉眼不得見的髒污也能挑出毛病,並大加撻伐。

  他是一流的流行教父,彩妝界的魔術師,一雙優雅修長的巧手能化腐朽為神奇,只要他彩筆一揮,修眉畫唇,歪眼嘴斜的醜小鴨立刻蛻變成美麗天鵝,迷炫所有人的視覺感官,再由他親自設計髮型,搭配服裝,通常沒沒無聞的小歌星經他一改造,就算歌藝不精,肢體語言僵硬如殭屍,依然能大紅大紫,大放異彩。

  可是他的龜毛和過度愛乾淨,著實讓人有些吃不消,別說他親密的情人了,光是和他合作過的工作人員就不曉得被罵哭了幾回,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避而遠之。

  所以,他很有女人緣,但是沒有一個女人能待在他身邊而不遭嫌,縱使掉了一片比毛髮還細的頭皮屑,他也能念得人體無完膚,自慚形穢地求去。

  「……不要再跟我講理由,這是你最後一次的機會,若是再有類似情況發生,不需要我開口,你可以另尋出路了,彩妝界容不下你。」

  彩妝界容不下你。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卻是不爭的事實,凡是從他工作室出去的彩妝助理,除非是他認定的人才,能成大器,否則沒人敢錄用,就怕得罪了難以取悅的美妝創造者。

  面色不豫的金希日有張相當粗獷的臉,兩眉濃黑卻不顯惡,朗目深邃,一如黑幽的夜,鼻樑挺直,唇型上薄下厚,雖稱不上時下的美型男,但有一股狂野外放的優雅,並帶著三分野性的危險。

  他邊講著電話,邊換下熨燙得有若新衣的家居服,結實的胸膛袒露在外,肌理分明的線條緊實性感,叫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可惜這一美景稍縱即逝,對於講求完美的他現在是分秒必爭,在助理的誤接Case下,他必須在三十分鐘內趕到某慈善義演餐會上,為當今最紅的大牌演員上妝。

  而距離開場的時間迫在眉睫,就算他飛車趕至,恐怕也要延遲十到十五分鐘左右,所以他的換裝速度超乎以往,不到兩分鐘便已著裝完畢,穿上外出服。

  雖然時間短促,不過他仍有條不紊地將脫下的衣褲折成四角方型,稜角拉得方正,拍平,擺放在待洗衣物的方框籃裡,再用比雪還白的抹布擦拭框籃下方,確保它毫無污垢。

  準備妥當再環顧光潔明亮的屋子一圈,他才安心地出門。

  「要外出?」電梯前,住隔壁的美麗女子優雅一笑。

  金希日目不斜視地等著電梯,「嗯。」

  「工作嗎?還是約會?」

  「工作。」他的表情已經很不耐煩,明確表達出拒絕攀談的意願。

  可美女顯然不怎麼懂看人臉色。

  「你一向都這麼正經八百嗎?」不苟言笑。

  他忍耐地揚起薄唇,只看著電梯數字鍵。「我想我們並不熟。」

  他的話意很簡單,那就是別不熟裝熟,故意接近他。

  「唔,當了三年鄰居還能形同陌生人,的確是有點奇怪。」到底是誰該檢討檢討?安雪曼狀似困惑。

  出入有門卡管制,二十四小時警衛巡邏,各層電梯只停樓層住戶那一層,其他人若未獲邀請,無法自由進出他人住處,故而一幢大廈十三層樓,上下鄰居互不相識,頂多在樓下大門口偶爾相遇,會互相點頭示意罷了。

  但每一層樓只有兩戶住戶,僅隔一道牆,若說彼此不認識還真是說不過去,何況一住三年餘,多多少少應該有些交情,至少丟垃圾的時候總會遇上。

  可金希日和這位美得邪氣的芳鄰,見面的次數卻不足五根手指頭,而且從未交談,只知道有這麼個人住在隔壁。

  「不過,給你個忠告,今晚的工作能不接就不接,你有血光之災。」死神給的預告信。

  下樓的電梯門一開,一身米白的安雪曼先一步跨入,眼眉間透著淡淡笑意。

  「你是靈媒?」他連白她一眼都懶。

  「靈媒?」她掩嘴低笑,像聽見一件有趣的事。「我說我是女巫,你信不信?」

  燈號由十三往下跳換,偌大的空間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我相信女巫盡亡於十七世紀末的宗教大火中。」他想把話題打住,到此為止。

  「呵,用不著不耐煩,要不是受人所托,保你一條命,我也懶得跟人類打交道。」

  「人類?」眉頭微微一顰,他以眼角輕瞟。

  長而烏黑的直髮在肩骨處各扎三束,發尾以發卷的卷度灑上亮金色金箔,每一束髮帶繫著兩顆小金球,叮噹叮噹的撞擊出清脆聲響。

  波希米亞風格的連身裙長及小腿肚,底下是一雙蛇皮綁腿的夾腳細跟涼鞋,十根白細的腳指頭一如羊脂白玉,泛著誘人光澤。

  以彩妝大師的眼光來看,眼前的鄰居穿著打扮絕對跟不上潮流,換作以往,他定會大肆批評如此拙劣的造型,可是配上她白淨的臉蛋和慵懶神色,卻意外地給人一種不協調的美感,讓他無從挑剔起,彷彿這一身慵懶裝扮便是她的獨特風格。

  只是……

  「你知不知道邊說話邊吃零食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嗎」金希日左頰抽了一下,抑制不彎下腰,清理掉落腳旁屑屑的衝動。

  「你要吃嗎?正統的蠶酥喲!採用十二年生剛要羽化為蟬的蛹酥炸,每一口都香酥甜脆,包管你吃得到裡面軟嫩的蛹汁。」卡滋卡滋,美妙無窮。

  抓起一隻炸得酥黃的蟬蛹,安雪曼粉唇一啟,編貝白牙輕咬一口,酥脆的聲音和飽含汁液爆裂開的啵聲隨即揚起。

  「你……你吃蟲……」金希日厭惡的掩起鼻,以潔白的純羊毛手帕擋住她噴出的口水。

  「養顏美容呀!你要不要吃吃看,口頰生香喲。」她作勢要送他一把,柔白手心上躺了幾隻早已投胎的蟲蛹。

  「你……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不是驚嚇,而是嫌髒。

  叮,一樓到了。

  電梯門才一開,金希日就像沾到不乾淨的東西似的,連忙快步走出,和身後的安雪曼拉開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記住我的話,鄰居,盡量避開耳下有痣的女人,她會為你招來頭破血流的災難,切記切記。」

  站在電梯內的安雪曼不進也不出,巧笑倩兮,待門一闔上,她輕彈纖指,原本曼妙的身影便忽地消失,只留下酥脆的味道。

  同時,十三樓戶出現米白色飄動的長裙,穿著蛇皮系足涼鞋的腳抬放在墨黑色水晶桌面,輕懶的安雪曼安適地躺在巨大黃金蟒蛇身上,一杯解渴的菊花茶從冰箱中飛出,一滴不落地飛至她眼前。

  手指轉了轉,幽揚的琴聲從窗邊的白色三角鋼琴彈出,白鍵和黑鍵無人自動,像有雙莫扎特的手,輕輕彈奏著飛揚的樂譜與音符,「月光小夜曲」流洩一室。

第二章

  耳下有痣的女人會為你招來頭破血流的災難。

  多麼可笑的荒誕邪說,他會相信才有鬼,鄰居的胡說八道無非是危言聳聽,故意造成他的不安,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當金希日看見秦潔耳肉上的紅痣時,心中還是打了個突,腦海中迅速浮現說來不熟,印象卻深刻的芳鄰顏容,上妝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可不信邪的他很快便摒除雜念,專心為一代艷姬打上粉底,抹勻亮彩,將原本因熬夜而枯黃的平凡長相變得亮眼,瞬間綻放迷人的艷麗。

  只是才上完妝,女星還未上場表演,精彩的戲碼便在後台登場。

  原因是,她劈腿有婦之夫又偷養小白臉的事曝光了,包養她的金主和其妻同時現身,一個叫囂著要撕破她的臉,一個質問她是不是拿他的錢玩小牛,後台頓時鬧烘烘的,宛如菜市場。

  眉頭一皺的金希日原想退開,走出他認為空氣已被弄髒的化妝間,誰知被追打得無處可躲的女明星居然為求保身,將他往前一推……

  「金先生,請你不要開除我!我真的有心向你學習,你是彩妝界的大師,眾人景仰的對象,我跟了你不到三個月時間已大有斬獲,請讓我繼續留下來,就算薪水減半也沒關係……」

  體形偏瘦,五官趨向陰柔的男人……應該說男孩較適宜,大學剛畢業,一臉慌亂地在醫院裡疾行,緊跟額上有傷,左手臂纏上繃帶的男子,苦苦哀求。

  「你要我怎麼留你?從我用了你開始,你一共搞砸了我多少事」他也想找個人接班,全心開創自己的品牌和事業。

  三十歲對很多人來說才剛起步,而他已在彩妝行業裡涉足了十年,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他不想再提著化妝箱,四處趕場,為人上妝。

  目前他已開發了三個知名品牌,也在各大百貨公司設立專櫃,每項產品的銷售都以驚人的數字直線上竄,光是一個月的營收就足以讓他退居幕後,提早準備退休生活。

  但是這些年建立起的人脈和人情,讓他沒法在短短數年內脫身,除非他能訓練出和他一般化妝技巧精湛的傳人,否則想走也走不了。

  偏偏有才華的人吃不了苦,自視甚高,稍微要求嚴格點便指他刁難,三、兩句不合就負氣離去,即使他有心栽培也會心灰意冷,不願自找苦吃。

  「金先生,秦大牌那件事不能怪我啦!我哪曉得她表面潔身自好,不鬧半點緋聞,私底下卻是淫娃蕩婦,一連勾搭四、五個男人。」他也嚇到了,差點要到廟裡收驚。

  他最無辜了,枉受無妄之災。

  「一句不曉得就想推卸責任嗎?先前我不是給過你一份名單,要你熟背上面的人名,舉凡哪些人的彩妝我一律不接,你聽進去幾句?」做事態度太散慢,往往分不清輕重,人家一施壓便妥協,這樣的助理只會拖累他。

  「我有記牢,可是……是你好朋友左大導演來說情,我才想你應該會賣他面子……」萬一他未應允,事後怪罪下來反而更慘。

  「你沒腦子呀!不會自個想一想嗎?要是我肯點頭,左逸倫那混蛋哪需要找上你,他一通電話自然就搞定了。」金希日冷眸一沉,瞪視他。

  「我……呃!也對……」他為時已晚的想通個中道理,一張臉苦得像踩到貓大便。

  「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是你自己糟蹋了,還有,我已經相當容忍你飯前不洗手,飯後不漱口,大庭廣眾之下摳眼屎的壞習慣,你的不自愛毀了你的前途……」

  一抹閒適的身影忽地晃地,念得正起勁的金希日眼角餘光正好捕捉到,倏地瞇起雙眼,腦袋順著視線轉動,看向「預言」他遭逢不幸的鄰居。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三年見不到五次面的A戶小姐,為何不到二十四小時又碰面了嗎?

  「還在碎碎念呀?鄰居,你的傷口不痛了嗎?」說了要避開咩!瞧他硬是不聽勸。本來沒那麼痛,經安雪曼一提醒,椅腳砸出的傷處倏地疼痛不已,金希日暗抽口氣,一瞪眼,坐在醫院大廳的等候椅上。

  「不勞費心,意外罷了。」

  「意外?」她開心地玩起發上的小金球。「如果我說這不過是開端,你會不會稍微心存感激?」

  「開端?」什麼意思?

  不請自來的安雪曼自行在他身旁坐下,硬是把那個可憐助理擠開。

  「半年後,你會死。」

  「我會死?」怔了一下,金希日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唉!疑心病真重,要不是看在鄰居的份上,我也懶得跑這趟,半年內,死神會一再找上你。」直到魂魄離體那一刻為止。

  她的眼上有著巫界一貫對人類的疏離和冷漠,她和所有巫師一樣,自認為擁有超高智慧的靈魂,低等的人類一如被豢養的牲畜,只要給予慾望的滿足,他們就會像綿著一般馴良。

  其實她大可以不用理會安多拉的哀求,這個要類的死活壓根與她無關,可是身為「女巫人間旅遊散記」的作者,好想為喜歡人類世界的讀者提供旅遊訊息,讓他們明白充斥謊言、暴力的腐爛空間是何面貌,當然,也包括對貪得無厭人類的介紹。

  所以,她還是接下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請托。

  「小姐,電影是用來逍遣,最好不要太沉迷,我原諒你的無禮,但不會有下一次。」他沒那麼大的耐性應付瘋狂的愛慕者。

  「愛慕?」似聽見他心語的安雪曼先是玩味地重複一次,才發出悅耳的笑聲。

  「我姓安,安雪曼,接下來的每一天,你將有榮幸常常見到我。」

  面對她自信的嬌笑,金希日原來攏志的眉峰又迭出三座山。「你想纏著我不放?」

  她搖頭,美麗的臉龐散發魔魅魅力,「我沒有當過人類的助理,也許能試試看。」

  「助理?!」

  一旁長相偏柔的男助理一聽,立即臉色一變地想上前捍衛主權,將踩入「領地」的敵人趕走。誰知他話還沒出口,喉口忽然像被鎖住似的發不出半絲聲音,兩腳猶如深陷土坑中,任憑他怎麼用力也拔不起來,就定在地面上。

  他驚恐萬分卻無法求救,雙腿彷彿根盤直上,腰以下的部位幾乎植物化,隱約可感覺一股地氣竄向腳底,冷冷的,使他體溫驟降十度。

  外表看來他還是個人,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快變成一棵樹,不會說話,不會走動,「種」在土裡。

  「反正現任助理你不滿意,不妨換人,至少我比小陳賞心悅目。」安雪曼神情自在的看著金希日,一臉就此決定,不需要他同意的模樣。

  我姓李,李子俊,不是小陳啦!眼眶泛紅的可憐助理淚眼汪汪,無聲辨解。

  可惜沒人在意他的存在。渺小而無知的人類怎敵得過向來以為惡人間為生平一大樂事的女巫呢?他太不自量力了。

  「我不用女性助理。」金希日沒來由的動搖了下,可末了極是習慣性拒絕,避免麻煩。他的某一任助理曾是他的床伴,可是在嘗到成為名人女人的甜頭後,便變本加厲要求這要求那,甚至以他的妻子自居,私下提高收費中飽私囊,並拒絕接對她具有威脅性的女明星的Case。

  當他發現她做了什麼時,二話不說地依法處理,不管她在肉體方面提供他多少歡愉,公歸公、私歸私,他絕不允許有人在他背後搞小動作。

  從那件事情後,他的私人工作室不再錄用女性員工,全然是男性全下,一屋子男人省卻不少無謂的紛擾,他的事業也越作越大。

  如今他的工作室改編為公司體系,包含出納和行政人員共有二十餘人,規模不大,但進帳可觀,足以令他買下一整幢商業大樓,做為日後進軍國際品牌的基礎。

  「那我就委屈點,充當你的女友,畢竟你目前從缺中。」為期半年的戀愛遊戲也不錯,能讓她更瞭解人類在想什麼。

  安雪曼的戀愛觀很西化,采開放態度,合則取聚,不合則散,不必有太多負累。

  只是能讓她看上眼的對象少之又少,她對愛情質量的挑剔比珠定鑒定還嚴苛,稍有瑕疵便淘汰,不讓劣質品充精品,壞了她引以為傲的鑒賞眼光。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女朋友?」她的建議讓他下意識的差點點頭,幸好及時發現不對而回魂。上一個女友離開不過月餘,圈內人尚未得知。

  蝴蝶羽翅般的長睫掀了掀,安雪曼嬌顏泛笑,「你忘了我們是鄰居嗎?你的生活作息有誰比我更清楚?」

  「你偷窺我?」他怒視。

  「有必要嗎?你沒有關窗的習慣,隔壁在做些什麼,我這邊聽得一清二楚,連對話都能一字不漏。」害她也想找個人過渡體溫,汗水淋漓一番。

  「你……」

  「還有,你們在呻吟之後,能不能給點建設性的交談?別一個老是追問你愛不愛我,另一個則是粗聲粗氣地趕女伴下床,口氣兇惡的不准人家過夜,還嫌女方弄髒你的被子。」

  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半夜洗床單和用吸塵器掃找的轟隆吵雜聲,每回他一帶女人回家,前後不超過三小時,隔壁就會傳來清理屋子的聲音。也就是說沒有一任女友能在他的房子裡待上三個小時,通常一進門便做床上運動,完事後就掃地出門,愛乾淨的他馬上做一番整理,不讓私人空間染上一絲其他人的污濁氣味。

  當然,也有進去不到十分鐘便被轟出去的女人,他抓狂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女人在他鵝黃色的沙發上掉了一根頭髮。

  一根喔!從此謝謝,永不再連絡,交往時間三天。

  唯一可取的,是他在慾望方面算是節制,不會天天帶女人回家做「肢體柔軟度教學」,平均一個月兩次,而且一時期固定一個伴,並不濫交。

  對個有高度潔癖的男人而方,能容許自己一個月碰兩次女人實屬難得,要不是需要應付男性的基本需求,她猜他大概連摸女人的身體都嫌髒,認為她們是世上最大的污染源。

  安雪曼的見解並非平空杜氣撰,而是經過觀察多時的結論,金希日的戀情之所以每次都撐不過三個月,源自他的心態問題,因為他從不給承諾,只想利用女體做發洩管道,一旦達到目的便翻臉無情,毫不留情地將人快速送走,深恐她們走進他潔淨無垢的世界。說句老實話,當今世上,她上信沒幾人能忍受他過於愛整潔的毛病,或是與之生活。

  「……」這可惡的女人,半夜不睡覺,偷聽什麼壁角!

  金希日的臉黑了一半,滿心不悅地瞪向侃侃而談,一點也不懂顧及別人隱私的女人。

  「不過我倒想驗證一下你的過人在雄風,根據我這三的聽下來的心得,你似乎有令女人欲仙欲死的能力。」她像個好奇寶寶似的躍躍欲試。

  聞言,他牙口猛地咬緊,「這種話,你說得不難為情嗎?」

  她不羞,他都想替她臉紅了,哪有女人敢明目張膽的索歡,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評論他的「能力」?

  雖然受到她肯定,他莫名的感到有些虛榮的歡喜。

  偏著頭,安雪曼一臉驚奇,狀似天真地反問了一名——「你不要嗎?」

  「你不要嗎?」

  對於這樣的問法,稍有理性的男人都會當機立斷的拒絕,斬釘截鐵表明立場。

  聰明人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一看就知道有問題的女人,怎麼放在身邊呢?無異是養了頭食人老虎伴眠嘛!

  不過金希日卻像著了魔似的不受控制,明明心裡有上千聲音抗拒著,他也明白素無往來,和謎一樣神秘的鄰居很有詭異之處,不宜深交,可那一句「你不要嗎」一問出口,他的身體卻身然出現酥麻反應。

  那乾淨清爽的俏臉,大而有神的清媚雙眸,俏挺的鼻樑和豐潤的誘人唇瓣,不化妝的嬌嫩容顏色和沾了露珠的玫瑰,嬌艷中帶著一抹晶瑩的水透感,正是他他喜歡的類型。

  純淨無垢。

  「……金大師,金大師,我們製作單位準備了一組彩妝,想請你為剛出道不久的高中女生組『蘋果姐妹』上妝。」

  發現自己分心相當嚴重的金希日趕緊拉回自己的思緒,正色道:「我拒絕。」

  「嘎?你拒絕?!」當紅主持人不禁愕然。

  但些時現場掌聲已響起,兩位活潑俏麗的短髮女孩從佈景後走出,洋溢著青春氣息,搞怪中帶俏皮地做了個招牌手勢,一跚一跳地眨著眼。

  全場因這一冷一熱的兩組人馬而默然。

  「不是我親自驗證過無害的彩妝品,我絕對不會將它塗抹在任何人臉上。」他不替其它品牌背書,被有人心人士當活廣告利用。

  金希日的堅持讓現場節目有些冷場,臉色僵硬的主持人在導播的指示下,趕緊找出話題,避免整個場面冷掉。

  「呃!那不如就改請金大師用自行研發的產品,為我們兩位可愛的美眉上點粉底、唇蜜,讓她們展現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純真風情。」

  不愧是一線的當家主持人,立即發揮良好的臨場反應,轉危偽安化開僵局。

  小有名氣的少女團體以搗蛋出名,以為不管做什麼調皮動作,或說些新新人類無厘頭的火星話都能得到諒解,因此故意擠眉弄眼,話多挑釁地想讓自己多點鏡頭,導致彩妝工作一直不能順利進行。這倒也罷,新人想搶鏡頭,不必太過苛責,可是當其一名成員做出挖鼻孔的舉動,甚至將鼻屎彈向重量級的彩妝大師時,當場目睹的眾人全在心裡喊了聲糟。

  果不其然。

  在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不容許一絲髒污的金希日面色嚴峻地走下來賓席,對著兩名十七、八歲的小女生說下重話,從見不得人的鳥窩頭到俗氣的大耳環,衣著打扮和化妝批評得一無是處,包括造型上特別突出的船型鞋。

  一番炮火猛轟之後,這兩個明日之星也算是完了,不會再有大紅特紅的未來,短短十分種,清新宜人的少女形象就此破滅,以後大眾會記得她們衛生習慣不好,是個家長不會讓孩子學習的對象。

  雖然緊急進了廣告,但時尚大師的話極具殺傷力,很快傳送到台灣各個角落,淚灑攝影棚的小女生只剩下背影入鏡。

  「金大師,你何必說得那麼嚴重,不過是涉匯不深的小朋友……」趕來安撫的製作人橫線三條,滿頭是汗。

  「就因為有你們縱容,她們才敢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長相可愛有什麼用,至少也要有小學程度,不要腦袋空空出來丟人現眼!」

  就在台上鬧烘烘的時候,玩了一夜麻將的燈光師打了個哈欠,他伸直手臂想鬆鬆筋骨,以為暫時用不到他,不會有人注意頂上的動作,誰知其中有組燈架的螺絲鬆了,他不經意碰了一下,整組燈架立即有如沖刷而下的土石流,毫無預警的往下掉,直往金希日頭上砸。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更令人傻眼的怪事發生了。

  只見重達五十公斤的燈組居然突地轉向爆開,緩緩飄落地的是煙花一般的火光,它落在地面成粉末狀,再也看不清原有的樣貌。

  虛驚過後,節目也可說是徹底砸了,在緊急以其它節目墊檔後,便先收工,不少工作人員甚至相約去收驚。

  死裡逃生的金希日卻依舊一臉冷然,正要離開,也許是神經過於敏銳,或是一時錯覺,隱約感覺有兩道視線鎖緊他,那種背上爬滿螞蟻的騷癢感叫人坐立難安,他冷不防回頭一看。驀地,他瞳孔一縮,不太相信映入眼簾的,竟又是他的神出鬼沒的芳鄰。再用力一眨眼,輕揉兩下眼皮,倩眼依然緊笑,指腹唇間再送飛吻,可不就是她嗎?一身拼湊風的頹廢裝扮正是他臨出門時看見她的打扮。

  他不算是好脾氣,可是一見到她,莫名的火氣便會更加往上揚,他不假累索的邁開大步,打算揪出故意擾亂他心緒的女人。

  但是,詭異的事情又再一次發生了。

  就在他快接近的那一秒,活生生的人兒突然一轉身,走入陰暗的角落,人就像蒸發了一樣,從他眼前消失!

  「呵呵……人類真是有趣的生物。」瞧他瞠大的詫訝的眼神,讓人由衷的感到愉快。

  「是有趣,但不值得你為此跟我作對。」

  陰冷的寒風驟起,伴隨著陰側側的男音,巨大斗篷形成的陰影瞬間覆蓋安雪曼的房子。

  「希斯,好久不見,近日好嗎?」撫著蛇頭的安雪曼笑娣許久未見的老友。

  「如果沒有你的搗亂,我會過得更好。」黑影一收,現出一名身著黑衣的冷峻男子。

  「別說得這麼無情,我也是在為你找樂子,不然你的日子未免也過得太無趣了。」

  「一點也不,多虧笨天使讓我能多收個魂又有油水可押,很愜意呢。」死神陰沉的邪笑。

  安雪曼眉一挑,「可我怎麼又接到笨天使的請托,要阻止你收魂?你別把女孩家的不要當成要,學盡人間男子的醜態。」

  希斯搖頭,狀似無辜。「你該明白冥界人員做了約定便不能更改的規則,我只是個奉公守法的好死神,做該做的事而已,可別冤枉好死神。」

  「我可沒在乎過什麼規定,只知道安多拉又來煩我救人,被她哭得屋裡都長淚菌了,只能答應,所以可以要跟你說抱歉了。」

  明明說著抱歉,安雪曼卻半點歉意也沒,甚至還慵賴的以魔法招來她新愛上的人類的零食——洋芋片,吃得喀喀響。

  希斯眉一皺,甚是不快。「你是想和我搶人?」

  喀喀喀。「我也很願意……」喀喀喀。「可是大天使的羽毛好誘人,好想把它拿來做黑魔法的調料……」喀喀喀,哎呀,她心好癢。

  「所以我們注意敵對了?」希斯的問句驚喜多於怒氣,末了甚至還笑開。「好呀好呀,好久沒和死女巫交手,死神之鐮都興奮得顫抖了呢!六個月,我和那只營養不良的白癡心妄想雞約好六個月風勾走那男人的魂,這六個月咱們就各憑本事吧,哈哈哈!」

  話落,冷峻男子一旋身便消失,留下安雪曼無奈的搖頭,繼續喀喀喀的和洋芋片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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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清爽的早晨,八點整到地下停車場,金希日已進入工作模式,準備在二十分種後抵達辦公室,誰知一坐進駕駛座,副駕駛座的門也跟著開了,一屁股坐進來的,當然還是那個最近跟他非常有緣的女人。

  「有何貴幹?」他已經不想再問她為何會出現,直接問重點。

  愛困的打了哈欠,安雪曼才回答。「助理。」

  然後調整好椅子,舒服的半躺下來,繼續補眠。

  「我有答應你嗎?」見她這麼悠閒,他實在很難不心冒火。

  「哈『呀』你也沒反對呀!別吵,等等我就得幹活了。」

  「你……」

  在聽見她一秒傳出的均勻呼吸聲後,金希日以為自己會把她掐死棄屍,但很奇怪的,他竟然沒有那麼做,甚至還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然後發動車子,以比平時更平穩的速度駛離。

  直到半路上停紅綠燈時,他還很不解自己的反常行為。

  她到底想幹麼?又為什麼他老是讓她牽著鼻子走?

  金希日皺眉看向一旁熟睡的女人。

  不就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只是秀氣了點,水嫩了點,誘人了點……

  「接下來就是親吻了嗎?」驀地出現的女聲讓他回神,映入眼中的是她放的俏臉,一臉專心的看著他。「嚇!你幹麼靠我那麼近?」

  「這是做賊在喊抓賊嗎?無所謂,你現在離那麼開,是不親我嘍?」伸了個懶腰,安雪曼搔了搔頭,顯得有些失望。

  「你、你這女人真是不知羞恥!」

  金希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怎麼自圓其說,只好口不擇言的痛斥。

  「原來女朋友也不能這樣說嗎?我以為人類男子都喜歡暖昧煸情的言詞,真奇怪,下次找小王試試。」

  小王,住家大樓的年輕二愣子警衛。

  「不、准!」他驀地爆出大吼,隨時可被取代的感覺讓他非常不開心。

  而且,一想到她和那個小王四目相對,他就莫名奇妙的很不悅,很想找小王練練拳擊。

  「噢喔,希斯可真會折騰我。」安雪曼突地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金希日眉頭更蹙,聽見後方車子的喇叭聲,趕緊踩下油門。「希斯是誰?!」因為胸口油然而生的火氣,他開車的速度飛快,沒發現前方的橋上聚集了一堆人。

  可他還弄不清發生什麼事,行駛至橋邊的他就猛地煞車,急劇的程度,就連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因為通往橋的道路,竟無端塌陷!

  「你沒事吧?」

  艱難的自口袋中翻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小刀,將氣囊刺破,金希日緊張的探向身邊人,不料安雪曼居然毫髮無傷,還像在看笑話似的直盯著他著。

  「你……小心……」他驀地撲向她,以自己的身體緊緊護住一臉平靜的女人,因為他方才瞥見前方塌下的道路遭暴漲的溪流衝去大半,石礫在水中不斷碰撞,在顆巨石竟困擠壓飛濺而出,直朝他們飛來!

  安雪曼除了看見那顆巨石,也沒錯過坐在巨石上微笑的希斯,手一揮,就見原來將會破窗而入,準確擊中金希日腦勺的大石,頓時改落在車頭上,發出轟隆的巨響。

  待車子的震動結束後,金希日才緩緩放開手,沒有在乎車子損害程度,只是不斷以眼神掃視安雪曼,確定她沒事後,才放下心的呼出一口長氣。他的焦急擔擾神色全寫在臉上,讓安雪曼的心坪然跳錯了一拍,她有些困惑自己的情緒波動。

  為什麼會覺得有點……感動?

  眼角餘光瞥見希斯在外頭不滿的瞪視,她也不理,只是疑惑的望著身前男人。

  「為什麼要救我?」人類不都是「大難來時各自飛」的信奉者嗎?就連巫界的人們也是這樣,為何他會不顧危險,只顧她?

  金希日濃眉一挑,很理所當然的回答:「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女人生來就是要讓男人保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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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17 13:13:05

第三章

  女人生來就是要讓男人保護的。寫下這句話,安雪曼若有所思的隔空合上記事本。那日之後,她便在金希日身上下了防護咒,雖然魔力,還能夠抵擋得了希斯幾日的行動。

  現在的她,很困惑,所以沒空去保金希日的命。

  明明不特別的話,為何會讓她不斷記著?加上那日他抱著她搭出租車回家,即使板著臉,卻又小心翼翼,讓她的心更躁動了。

  只是想了這些天還是想不出頭緒,看來是應該在當事人身上下點工夫,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絲馬跡。正好,說人人就到。

  「安雪曼,你立即給我開門,我今天非問個清楚不可,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為什麼我最近特別倒霉?快出來,別再裝神弄鬼,我們一條一條算清楚……」

  敲門聲砰砰作響,拍打的力道重得鋁門都微微震動。

  第一次血光之災,然後是類架無端掉落,再來又差點命喪橋邊,今天則是大白天刮起強風,旁人無事,他卻被倏地飛起的電纜纏住脖子,差點斷氣。

  這一個月來發生在他身邊的大事小事都太匪疑所思了,而且是難以理解的電影情節,叫人如墜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

  唯一能他答案的,唯有硬賴上要當他女友卻未盡女友義務的鄰居,她連一次正式的約會也沒給他,繼上回的巨石事件後,她便像消失了一樣,怎麼也找不到人。

  「……聽到了沒!安雪曼,快把門找開,不要逼我做出不理智的行為,我知道你待在家裡,你的燈亮著!」這一回她休想逃開!

  昏黃的燈光從門板下透出,隱約有道緩慢移動的黑色影子。「你找我?」

  柔軟如絲的女聲飄進耳裡,怒色滿面的金希日兀自拍著門,「沒錯,我是找你,你……」等等,你聲音很近,不像從門後傳出。

  「手很痛吧?要不要我用蠍粉混水蛇皮為你止痛?療效奇佳。」她想不出個結果時順手研製的新藥,用在豆仔蛙身上頗有功效。

  一轉身,他表情精彩的像要把她撕扯下肚。「你為什麼在我家。」

  安雪曼雪白裸足輕貼門邊。綴著銀白珠子的短裙高過膝蓋,一件只隨意扣了幾顆鈕扣的他的絲質襯衫寬鬆的落在她身上,更顯得她風情萬種。

  可那扇門不是她家。

  「因為我聽見你深情呼喚我的名字,所以就直接走到你家,替你開門嘍!」很近,不費事。

  「你——你怎麼可能『走到』我家,說!你是不是賄賂小王給你我家鑰匙?」

  可惡,她怎能美得這般無邪,恍若引誘水手撞上巖礁的海妖。

  「不,是色誘。」她故作一表正經地噘起丹唇,纖指帶著勾引意味,由唇角滑向纖白頸肩。

  「什麼?!」他勃然大怒,想和小王練拳腳步的心更加堅定了。「哈哈——…你當真的表情真有趣。」

  安雪曼小指一勾,明明在氣頭上的金希日不由自主的閃神,竟然隨著她搖擺的細腰,傻傻地走入自己家中。

  但是一見到熟悉的擺設,他便如夢初醒回過神,懊悔自個輕易受到擺佈,讓人反客為主地侵入他的領域,佔領他不容外人玷污的空間。

  「你還沒說用什麼方式進了我的屋子,未經允許擅自闖入謂之賊!」若是以往,他會毫不無遲疑地拿起電話撥號,讓警方介入。

  但她是謎樣女人,渾身充滿難解的問號,除此之外,還總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以往的原則。

  安雪曼視線全守在進門前先以魔法打開的電視上,主持人正試著歸納出一個動心的徵兆,隨口答,「你就當我攀女兒牆吧,從我家陽台跳到你家。」

  「你當你是貓啊?十三樓的高度會摔死人……等等,我們兩戶的陽台相差十二公尺。」他們雖是鄰居,可彼此的相局相反,也就是說兩人的陽台一在東方迎日,一在西方送晚,除非有通天本領,像電影『驚奇四超人』中的橡皮人,一伸手便能橫越兩幢大樓,輕輕一彈三,五百公尺,伸縮自如。

  「咦——這是在關心我嗎?聽起來滿窩心的。」主持人正巧就有說到「不由自主關心對方」這個要件。

  聞言,金希日臉色頓時漲紅。「誰關心你了?我是不想精心佈置的房子成了命案現場!」

  由她說出口的調侃言語,他打死也不承認在乍聞她有跳牆可能性的那一瞬間,他胸口的確緊縮了一下,擔心她真不知死活,模仿電影中危險動作。

  「這就是電視上說的口是心非嗎?我以為言不由衷是女人的專利,原來男人也會心口不一呀!」點點頭,她像個好學生地抓過筆猛寫。

  照這個情況印證下來,他對她應該是動心了,那她呢?

  討厭,這台播的都是他的情況,換一台好了。瞧她一副「我很忙,看電視最大」的清閒悠哉樣,金希日不免有氣,「你不覺得你太悠閒了嗎?」這是一句反諷,但是……

  「還好啦,我偶爾會趕一下稿。」

  哦!這台好,談的是動心的症狀。

  他差點沒被氣暈,眼尾不經意一掃,驀地鼻翼翕張,兩眼冒出火花,「你動了我的DVD?!」

  「對啊。」熱帶雨林植物介紹相當具有可觀性,她發現幾種用來調配魔法藥水的罕見品種。

  唔,主持人說在對方為自己做了某事,會讓自己感動後,便是動心的前兆了。

  那她也動心嘍?

  「你還在上頭留下指紋……」螺旋狀細紋幾不可察,卻已夠讓金希日火冒三丈。

  「放心,我手很乾淨,沒弄髒你的片子。」疑惑得解,安雪曼沒有排拒,反而很好奇動心之後的事,除了魔法和寫作外,這是她第一次發自真心想瞭解人類的事,不帶惡意及嘲諷的。

  她攤開柔白十指,朝他友善的笑,纖秀美指如十根誘人的粉色糖蔥。

  「你……」他氣雖氣,可是下腹不由得升起一股純男性的慾火。很少有女人能這麼快引起他的生理反應,他交往過的每一任短期情人,都是他觀察再三,反覆確定再確定,才會基於基本要求和她們上床。

  可是自從她強硬進入他的生活後,每回氣得他暴跳如雷時,身體也同時誠實反射出對她的慾念,讓他氣急敗壞之際又想狠狠擁抱她,徹底凌虐她有意無意撩撥的身心。

  她像一團帶著侵略性的黑色火焰,冰冷卻又熾熱,飽含令人迷惑的矛盾。

  輕甩長髮,她笑著抬高玉足,擱放在他心愛的橘黃色靠墊上,「你真吵,既然都動心了,就不能坦率點嗎?小日日。」

  他臉色難看到想掐死她,沒注意聽她說的動心。

  「再讓我聽見『小日日』這種可笑的稱呼,我不敢保證你還能毫髮無傷地走出我家大門。」就算是他母親,也不會如此噁心的喚他。他一出生就是單親,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從未聽母親提起,母親是地主的女兒,家境還算富裕,在生下他後由舅父代為撫養。

  不能說是不負責,而心有餘而力不足,母親懷他才十七歲,自己也是個孩子,坐完月子沒多久,便被溺愛子女的外祖父送到日本讀書。

  只是誰也沒想到,四年後她又挺著七個月的肚子回國,同樣不肯說出孩子父親的名字,後因動了胎氣而早產,又生了一名不足月的男嬰。

  幸好在經過歲月的淬煉下,她變得稍微成熟了些,願意肩負起為人母的責任,在自家茶行工作,同時照顧他和弟弟。

  可惜有一年家鄉淹大水,她走到年久失修的吊橋,湍急的水流沖走了整座橋,也帶走了芳華正盛的生命。

  察覺他忽然黯下的臉,安雪曼收起笑,關心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的臉色很糟。」

  看向她真誠的小臉,金希日心凝郁倏地消失無蹤,聲音裡的怒火同樣跟著不見,「沒事,最近狀況太多,有點招架不住罷了。」

  「就跟你說要小心點,死神已經盯上你了嘛。」防護咒都耗損得差不多了,不難想見這幾日他的生活有多「多彩多姿」。

  說到這個,他又皺眉,「你到底是誰?」

  她翻了個白眼,卻奇怪的發現自己並沒有不耐,「就是女巫啊。」

  「安雪曼——」

  「雪曼,我們都那麼熟了,對吧,小——希日。」唉,小氣男人。

  金希日無奈的歎了口氣,坐了下來,破天荒的沒有去擦DVD那些指紋,和因她裸足行走而有些髒污的地板。

  「我累了,沒力氣陪你瘋言瘋語,你請回吧。」

  累了?當人類情侶有一方這麼說時,另一方該如何應對?她記得好像在哪裡看過……對了!

  安雪曼輕移蓮足,來到金希日身後,嬌柔小手落在他兩端太陽穴,力道適中地替他抒緩緊繃。金希日先是驚訝,後就因抵擋不住那不斷湧上的舒服感而閉上眼,什麼也不想想的任她去了。

  雖然她很奇怪,不過,他不討厭。

  所以,雖然還是不算太熟,但,就這樣縱容她放肆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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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不信怪力亂神,但當生活中又一次出現難以解釋的現象時,金希日也不得不想找出個答案。

  當他正在公司的新品發表會上做說明時,忽的地動天搖起來,以耐震聞名的建築物居然也搖搖晃晃。

  可別人都沒事,唯獨他站立的講台裂開一絲縫,足下的大理石地板成橢圓崩落,從五樓高度筆直掉落,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定了之際,從圓洞向下眺望,卻發現他只是灰頭土臉的站在一樓,毫髮無傷。大伙都說他幸運,只有他自己曉得死裡逃生的真正原因,因為往下跌時,他的下方竟出現一超大的黑色羽毛,將他托住,使他能緩緩降至地面。驚嚇又疑惑的他索性取消說明會,打發掉多餘的關心和追問,拖著沉重的步伐返回居住的大廈。

  在經過十三樓戶門口時,他稍微停留了一下,舉高的手想敲門,可是當他聞到一股燒菜的香氣從自家門板下飄出後,只能一歎。

  開門,脫鞋,他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只求她能給他身邊怪事不斷的原因一個解釋。

  說也詭異,不過才幾天而已,他就這樣習慣了身邊有個不定會出現的女人,還是個不算太正常的怪女人。

  「歡迎回家!希日,你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拿拖鞋?飯菜快煮好了,再等會兒就可以上桌。」香噴噴的料理就要來了。

  「呃!你……你是安雪曼?」怔了一下,他表情變得古怪。

  一直都只看見她的慵懶閒散,他實在沒有預備會見到另一面的她。柔和的長髮披於肩後,以兩支魚骨形髮夾夾住額前幾撮髮絲,嫩黃色小雛菊洋裝,一件畫有大笑臉的心型圍裙,給人嬌傭感受的閒適女子頓時變身為居家主婦,讓人錯愕不已,但也很有家的感覺。

  「是雪曼,你又忘了我是你的女朋友,這麼生疏我可是會傷心的。」她踮起腳,笑盈盈地親吻他左頰。

  突來的一吻,讓金希日為之一僵,「你……你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

  不可否認,柔軟唇片碰觸到他臉頰的剎那,他有心跳加快的感覺,胸口咚地一動,滿腔無奈頓時化作心甘情願。

  她刻意營造的家庭氣氛也讓他動容不已,乍見雪足輕移的身影,笑著說「歡迎回家,希日」,那一瞬間的溫暖,好似他真有個有人味的家。

  回家,多麼簡單的一件事,可他的三十年人生中,就算回到名義上的家,也還是沒有歸屬感。

  不論母親是否在世,雖然年邁的外公、外婆、舅舅們盡心栽培他,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融不進金家的外人。所以他不走他們安排的路,十來歲便半工半讀養活自己,以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創造屬於他的彩妝王國,「今天是你生日呀!我特地下廚為你祝賀,你可不能不賞光,臨陣脫逃。」她費了不少心思準備,當然得有人捧場,這才不枉她偷窺了一下他的證件。

  「我生日?」金希日訝然的眼中,隱隱浮現一些不知所措的水氣。

  「我第一次料理的成果,連我都覺得非常滿意,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口感甚佳。」一定引人食指大動。

  「誰要你多事,你不知道我從不過生日……」他彆扭地回以壞口氣,就怕她以為他深受感動,「等一下,你說第一次是什麼意思?」

  他突然想到胃藥。

  安雪曼得意地仰起下巴,帶著些許驕傲,「痛哭流涕吧!我可是難得下廚做菜,你是第一個有幸吃到我親手料理的男人。」

  第一個……不對,不是心花朵朵開的時候,「你……以前下過廚?」

  「怎麼可能,我們有魔法……呃!我是說外食十分方便,不用自己動手。」嘻!差點說漏嘴,幸好幸好。

  他問得心驚,「你是烹飪高手?」「當然不是,這年頭哪有人的興趣是學做菜。」誰會去數肉有幾片,鹽要幾公克,「少許」的定義究竟是多少?

  瞧她說得好不自然,金希日的額頭冒出三滴冷汗,「你完全沒有做過菜的經驗」

  「這種事不需要經驗,你瞧我還特地買了幾本書參考。」老金的店裡什麼書都有,看得她眼花繚亂,幾乎要成鬥雞眼。

  「你買了書……」他順手拿起幾本一翻,頓時眉角抽動,「《人類最常食用的菜餚》,《人類十大美食排行榜》,《人類家常食物》,《人類最愛的大餐》……」

  為什麼每本書的書名一定要冠上「人類」兩字,感覺怪異得很,她故意換封面故佈懸疑嗎?這種玩法未免太另類了。

  「哎呀!這些書沒什麼好看的,擺著不會爛掉,你先來幫我嘗嘗湯的味道。」為免露了餡,安雪曼搶過他手上的書,一臉無害的欲將他拉往廚房。看她隨手一丟的書籍散落整張沙發,金希日嘴角微微扭曲,忍住了把那團混亂好好整理一番的衝動。

  但是一踏入百萬價值的廚房時,他真的傻眼到說不出話來,倒退三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而後,發現從未有過的偏頭痛居然找上他。

  那不是他的廚房,那不是他的廚房,那不是他的廚房……他必須不斷催眠自己,才不致爆開額上兩條憤起的青筋。

  「安雪曼,你……」

  一塊對切的鮭魚卷塞入他口中,正準備開罵的金希日陡地無聲,一肚子火在對上一雙盈盈笑眸後,吐不出的火氣就梗在胸中。

  「好吃吧?」她邀功地眨動美麗雙眼。

  比起五星級大師算是差多了,但也沒想像中的難以下嚥。

  他沒說真心話,只怕她發現他的感動,「你把我的廚房搞成什麼樣……」

  她卻又打斷他的話,可憐兮兮地嘟嘴,「你看看我的小指頭挑魚刺時被魚刺刺傷了,小小的一根刺刺得我痛得連鍋鏟都拿不起來。」粉嫩小指上的小小紅點,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見。

  「不擅長的事少碰,我好好的一間廚房,現在快被你變成廢墟了。」其實並不髒亂,只是鍋子勺子隨便擺放,未洗淨歸位,流理台的菜渣和污水尚未擦乾淨,攪拌的湯匙還黏著稠汁,地上放著裝魚的塑料袋。

  原本是瑣碎小事,一般人看來不以為然,頂多稍後整理,沒什麼關係。

  可是看在有潔癖的金希日眼裡,那簡直是世界大戰後的可怕景象。他光可鑒人的平底鍋毀了,黏上焦黑的不明物,意大利進口的高級廚具不再潔淨,滿是濃煙熏過和菜汁濺出的痕跡。

  不過,他沒有立即動手清洗從前認為不可饒恕的髒污,反而先從櫃子裡取出塗抹傷口的軟膏,為小得可笑的紅點上藥。

  「可我擅長的事你一定不喜歡。」她小聲回嘴。真要動手做的事,她會的不多。

  「例如?」除了惹他發火外,「例如把你變成一隻青蛙。」幻物術她最拿手,重達百噸的奇古獸她一唸咒語,立即成了巴掌大的雪球狐。金希日不語的看著她,氣氛似乎變得有點冷,彷彿有二十七隻扁毛鴨排成一列,嘎嘎嘎地齊步走過腳旁。

  「唉!就知道你不相信,我真的是一名女巫……」見他還是不開口,安雪曼也不在意,挽起他的手說:「算了,先用餐,餓肚子思考容易造成思路枯竭。」金希日看了一眼「很髒」的廚房,忍住不去擦洗,「你確定吃不死人?」

  她白了他一眼,覺得被侮辱了,「反正你是死神追殺的目標,半年內死了也不冤枉,至少你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安雪曼——」他警告地沉下音,表示並不樂於聽見她詼諧的黑色幽默。

  「是雪曼,教過幾回都記不牢……啊!對了,我忘了拿我的刀叉過來。」瞧她糊塗的,被安多拉那個迷糊天使給影響了。

  人的習性很難在短短時日間改變,安雪曼一想起她從小用到大的銀色餐具,話才說完便朝掛著莫內名畫的牆一揮比,低念了兩句沒人聽得懂的古老語言,人便穿牆而過,沒入身影。見狀,金希日不敢相信的瞠大眼睛,怔愕片刻,才一臉悚然地走上前,以手掌貼著牆,想看看它是不是中空的,一推即開。

  只不過他使盡全身氣力,文風不動的牆面依然堅硬如昔,不僅毫無空隙,而且沒有半絲裂縫。

  他還在驚悸不下之際,那一端的安雪曼笑容滿面地穿牆而過,她沒想過有人會在出口等她,修長美腿才一跨出,便直接走向滿臉震愕的男人懷中。

  「你……到底是誰?」

  四目相對,兩兩無語。

第四章

  她逃走了,騰的一聲,就消失在他面前。從來她都以身為巫族為傲,卻沒料到會因為一個男人驚恐的目光而自慚形穢。她明白,無知的人類總對不解的東西感到畏懼,但她以為,這種恐懼在奇異的愛情面前都不會是問題。

  但在她清楚看見那男人眼中的驚懼及震愕後,才是更令她難受的吧。

  不過,不知不覺對人類的愛情認真的自己,看來,是她把愛情看得太偉大了?

  「嗨……我訂的魔法書來了沒?」

  「金巫書坊」一如往常不平靜,屋外陽光普照,行人徐步,裡頭電光閃閃,雷聲轟隆,幾陣強風差點吹倒書牆。可這也算常態,現在一反常的,是平時容光煥發,現在卻愁雲滿佈的美麗女子。

  「你要一本探索生死的魔法書做什麼?只要弄到一顆『生命果』就能延壽百年,我有門路。」就是價格高了些。

  說到那「我有門路」,擁有一雙琉璃眼的老金眨著轉化後的藍眸,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見。

  琉璃眼不只一種顏色,它擁有五彩七色,能依心情變換成各種眸色,藍眼珠是其中之一,還有一碧一藍,綠眸、金眸、銀眸、灰眸、黑眸……由他隨心所欲地變幻萬千。

  而「生命果」是傳說中的禁果,數量極其稀少,由長於魔界、巫界、人界三界交界處的生命樹所生,每百年結果一次,一次百餘顆。

  只是要等果實成熟蒂落,大約也需要一百年時間,其中若有人盜采未熟果子食之,則會命喪於此。紅果為熟,青果為澀,介於兩者之間的黑果則含有致命毒素,又稱為「死亡果」,多數人就是在果子由黑剛要轉為紅,尚未完全通紅時採食,才會導致中毒而亡的下場。

  「老金,你墮落了。『生命果』是違禁品,小心被查到了,巫等級數會降成銀。」那就可惜他多年的修為了。

  「我可以信任你吧?魔獸馴服師安雪曼。」他半帶威脅地喊出她另一個身份。

  安雪曼苦笑不答,未給予正面響應。

  這下子,英俊滿分的老闆大人可就急了。

  「喂!你不會真扯我後腳吧?咱們這麼些年的交情了,當你才鼻屎大我就認識你,一路看著你從小不點長成莖蓋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美得像朵花,你真要出賣我?」別讓他看走眼呀!丫頭。

  「薩瑪肯·索亞拉夫,你真要洩露你的年紀?」十幾年了,他還是維持不老的容貌。雖然知之甚詳,但事實上,他究竟有多「老」她並不清楚,只知她打識字開始,「金巫書坊」便已存在N年,而老闆始終是那一個笑口常開的俊美男子。真的,看多了他的「美色」,她對所謂的美男子完全免疫,欣賞的眼光少不了,但不會心動,因為長相好看的男人就像罌粟,有毒。

  「噓!小聲點,別把我的真實名字喊出口,我怕被下黑魔法。」金巫緊張地東瞧西瞄,唯恐她大肆張揚。

  安雪曼低笑地輕掀睫羽,「你膽子越養越小了,這間書坊你不是下保護咒?還擔心誰偷聽啊,話一出坊自然流掉了。」

  即使誰聽了,一出「金巫書坊」的保護網,不該說的話也會遭到鎖喉,兩手更寫不出曾聽過的事,所以魔法師及巫師在此店光顧,都會習慣向閒得發慌的老闆發發牢騷,吐吐苦水。

  「說得也是,白擔心了,弓杯蛇影,自個嚇自個。」

  「少裝模作樣了,我的書呢?沒有的話,藍獸馬卵的交貨日期我就想提早了。」心情不好,就要拉人一起不好,才是巫界的好友守則。

  一聽她的催促,老金豪爽的笑臉頓時一垮,「哎呀,別催嘛!就快到了。」這丫頭真是麻煩,老給他出難題。「你是說我的書還沒來?」她的表情未變,身後卻已升起濃濃黑色火焰。

  「不……不要生氣,我保證很快送到你手中,絕不會有所延誤。」他乾笑的一抹冷汗,暗歎生意難做。

  「我幾時才能收到書?」

  「呃——這個……」老金的笑臉多了抹歉意,聲音一低。「你知道管制書比較難弄到手,而且是出自皇家魔法學院禁書區,多給我點時間嘛……」

  「時間?」美眸一漾,光彩動人。「你認為我有多少時間等你?」

  「為了那名人類男人?」

  聞言,安雪曼雪頰頓生腓色,微惱地瞪了他一眼。「你在試探什麼,我有心向學不行嗎?」

  「不是不行,以你的巫術在巫帥當中已經算高等了,不需要再修一門『如何逃避死神的追緝』。」死神不會找上女巫。他們死後不歸冥府所管轄,為惡過多者會就此煙消雲散魂體俱滅,但是罪大惡極的壞巫師並不多,小小的惡行還不至於受到懲罰。大部份的巫魂會回到億年生命樹,那是亡靈安息的地方墳場,生命樹提供養份,他們得以幽魂的形態繼續生存,直到被允許以人的形體再度轉返巫界或投胎。

  「少多事,我曉得我在做什麼。」為了那兩根金色的天使羽毛。她在心裡這麼說服自己。

  金巫幽然一歎。「不要對人類動了感情,這是我的忠告。」

  他是過來人,知曉個中苦頭。

  人類不如他們自己所想像的開通,對於某些禁忌仍抱持刻板觀念,不輕易接受自己所陌生的世界,甚至恐懼害怕,寧願逃走也不肯面對真心。

  「我哪有……」她頓時心口一縮。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你動心了。」

  安雪曼想否認,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原本她的出發點很簡單,從前老爸和老媽的戀愛史她總無法體會,只覺得魔法書比隨時會消失的衝動情緒可靠有趣得多,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了個不討厭,還有點動心的對象,就試著喜歡看看。可就算心動了,想把體會寫進書裡的企圖也比好好談場戀愛要佔大部份,可沒想到,以為不在乎的,才是她格外在意的。

  說到底,她自己根本就沒把握,所以從頭到尾只能不斷催眠自己其實她壓根不認真,而越忽視,傷痛就越嚴重。

  「你呀你,你完了,自找苦吃。」

  她不貪心,但心軟,而且有點冒險天性,總認為人類好操控,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不需耗費太多心力便能小玩一下。

  可是她忘了把「變數」算進去。

  安雪曼回神,沒好氣地一瞪眼。「少幸災樂禍,我才沒那麼倒霉被你說中!」

  「用不著硬撐了,小雪曼,我可是看著你長大,你是什麼樣的女巫我會不清楚嗎?要不然怎麼躲了人家好些天,遲遲不敢在她面前現身?」分明有鬼。

  每回都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去替那男人施護身咒,看得他都覺得羞愧不已了,哪有神氣的女巫這般窩囊,因為一個人類而縮頭縮尾,失去平時的灑脫?

  「我、我是怕麻煩,人類很囉唆,就愛東問西問。」她強辯。

  「那之前呢?你怎麼不怕煩?」還興高采烈地談論當「保母」的過程。

  「…你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喳是不是?反覆無常是女人的特權!」惱羞成怒的女巫一揮手,書坊內頓時下起傾盆大雨。

  失笑的老金搖了搖頭,做了個「收」的手勢,雨勢驟停,自動撐起傘的文具書籍這才收傘抖雨,還自己一身清爽,重新坐回書架上。

  「如果你想投入這段感情,最好先做好受傷的心理準備,很少有人類願意認同撒旦邪說。」他有切膚之痛。

  被心愛的人拿十字架攻擊、潑聖水,那種心痛的感受難以形容。

  安雪曼不太高興他一臉唱衰她的表情。「你被同一個人類連甩了十次不干我的事!」

  一箭穿心,老金愉快的神情陡地佈滿陰霾,眉間像壓了十噸大石,陰慘無比。

  「你……你好狠……」果然女巫都惡毒,心與肝皆被媒灰染黑。「不過我有雅量,原諒你的惱羞成怒,反正該來的終究逃不過。」

  「什麼意思?」月眉一顰,她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們就來測試你愛不愛名叫金希日的人類。」老金手心向上,一朵烏雲呈盤旋狀緩緩上升。

  「老金,你……」他到底想做什麼啊。

  「你的人類要出事了,還不趕快去救他?」一揚眉,她笑得很開心。

  「什麼?」

  安雪曼急忙取出一面背後有九頭龍搖擺著,面身則形同蛇身的鏡子,朝鏡面一點,快速念出現形的咒語。

  一時間,面身上一層白霧的蛇鏡忽然霧散鏡明,一幕險象環生的畫面定格在鏡面中央。

  「不愛嗎?小雪曼,看你能嘴硬到幾時。」總要有人催催情,才有好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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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我真的不知道她也在現場,我跟主辦單位確認了好幾回,名單上確實沒有她的名字,誰曉得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解釋再解釋的李子俊急出一身汗,不停安撫老闆的怒氣,就怕他一個氣過頭爆了血管,那麼龍頭驟失的彩妍整體美妝公司該怎麼繼續經營下去。

  原本被開除五次以上的他又回籠,為期十五天的失業獲得續聘,重新擔任吃力不討好的助理工作,因為沒幾人能忍受金希日的潔癖和龜毛。

  尤其最近這一個禮拜,他脾氣暴躁得生人迴避,不少新進人員不是被他罵哭,便是辭職不幹,沒人敢接近他。

  而李子俊是少數臉皮厚、不怕死、不怕罵的員工,他的離職是很多人胸口的痛,因為大家都需要炮灰……呃!救火隊,所以助理一職,捨他其誰?

  「……老闆,這件事你真的不能怪我,我也很很無辜呀!多年前她去了法國進修,聽說並無回國的打算,怎知她會心血來潮,說要回台灣發展……」

  而且還攀上法國知名化妝品品牌,準備在國內推出和他們公司風格相近的彩妝系列產品,有意和彩妍一別苗頭。「夠了,不必再說,你念得我偏頭痛又疼了。」可惡,不能給他一分鐘的安靜嗎?

  每個人都在找他麻煩,沒一刻肯放過他,好像嫌他還不夠煩似的,事情一樁接一樁,永遠沒完沒了,讓他沒法靜下心。

  姓安的那個女人究竟死到哪去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點也不顧慮別人的感受,丟下他便消失無蹤,讓人困擾到腦袋發脹。

  生日那天,她的精彩「表演」雖然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但他想,多來幾次他一定也會習慣,就和她總是無聲無息便出現在他身邊,露出調皮可愛的笑容一樣。

  可是,她就這麼蒸發了,讓他對著空氣發了近十來分鐘的呆。

  一天兩天過去,他也火了,什麼對非人的恐懼全都被他丟進垃圾桶,滿腦子只想著想揪她出來再對他笑,又發誓絕對不是想她想得緊,美麗的女人隨手可得,不缺她一人,有她無她並無任何不同,他照常過他忙碌的生活。

  只是,三天四天過了後,失眠的問題卻越來越嚴重,常常工作到半夜仍無睏意,在房裡來回走動,稍一閉上眼,一張盈笑面龐立即浮現。害人不淺的巫婆,她最好別再出現在他面前!否則他……否則他……哼,馬上吃了她!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女朋友,看她還往哪裡藏。

  先被告白後被拋下的金希日不悅到極點的生著悶氣,明顯的熊貓眼被當成煙熏妝,截至目前為止,酒會上起碼已有十位女明星問過他妝要怎麼化才能像他這麼自然。

  「老……老闆,你是不是生病了?氣色……呃!有點差。」李子俊不敢說實話,只是迂迴地問。

  「看到老是陰魂不散的吸血鬼,誰的心情還能愉快?」金希日避重就輕的回話。

  「那……老闆要不要先走,找個理由搪塞一下。」他小心的問道,深恐引發頂頭上司的不快。

  煩到極點的金希日點頭,正要邁開腳,可是——

  「啊!老闆,岑妘玉過來了!」這下要走也來不及了。李子俊驚呼,金希日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停下腳步,當作沒瞧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孔雀女。可惜他動作不夠快,閃人的態度太過明顯,遠遠走來的夏威夷女郎怕他走掉,先一步揚聲喚,快步又不失優雅的擋在他面前。

  「好久不見了,希日,這些年過得還如意吧?」瞧他風采依舊,目光如芒,仍然讓她心動。

  基於禮儀,金希日勉為其難的瞟了來人一眼,然後冷冷的說:「請稱呼我金先生,我不喜歡不熟的人喊我的名字。」

  岑妘玉熱切的神情一凝,臉上完美的粉妝似出現龜裂現象。「怎麼會不熟呢!咱們好歹也交往過幾年——」

  「六個月。」

  「嘎?」

  「正確來說是五個月零七天,其中的二十三天你忙著散播有孕的喜訊,想藉由輿論力量逼我承認你肚子裡的野種是我的。」他像是局外人一樣好意提醒。什麼樣的女人會自作主張地訂喜餅、印喜帖,預約五星級飯店做為婚禮會場,宴請各大知名人士參加她的結婚典禮?而被瞞在鼓裡的新郎,也就是他,一直等到收到帳單才知道她背地裡搞了什麼,在拒絕支付所有開銷後,她竟變本加厲的直接上談話性節目逼婚,並用柔弱無依的受害者形象泣訴兩人論及婚嫁的戀情。

  認為沒有的事就不需解釋的他原先並不理會,認為她會適可而止,沒想到得不到回應的女人越演越逼真,最後居然拿孩子大做文章,指控他始亂終棄。

  那一陣子他被媒體擾得不勝其煩,工作也大受影響,在煩不勝煩的情況下,他終於召開記者會,公佈她和某小牌演員開房間的相片,事件才逐漸平息。

  因為醜聞被揭發開,彩妝界一面倒地力挺遭污嶼的他,排擠謊言連篇的女騙子,因此她才在國內待不下去,不得不遠走國外。

  「何必把人性形容得這麼齷齪,我當時懷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堅決否認傷了我的心,我才想和別的男人上床,報復你的無情。」她仍對他有情,企圖以柔情姿態挽回他的心。

  「原來你會無性生殖?我可不記得自己曾碰過你。」那段時間是他最忙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和她進一步發展,就發現她和人有染。「交往不久你就和別的男人往來密切,還多次刷我的卡資助他的生活費用。」讓他當了冤大頭猶不自知。

  「誰造的謠,存心讓我難做人!」岑妘玉一徑狡辯,表現出蒙受不白之冤的模樣。

  「他本人。」

  「呃?他……他把我和他的事都說給你聽?」她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煞是難看。

  「演藝圈沒有藏得住的秘密。」事隔多年,他反而和當年向他坦白實情的演員有了密切合作,幫助他成為一線知名紅星。

  「那、那是他的片面之詞,故意挑撥我們的感情,好讓你放棄我。」稍微一頓,岑紜玉立刻恢復鎮定,說得毫無愧色,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她最無辜。

  金希日輕蔑地撥開她伸向他肩膀的手,嫌髒地拿出手帕擦了擦。「那又如何,發生過的事不可能一筆抹去。」交往過程中只和一人發生關係,這是禮貌,也是愛乾淨的證明,他做得確實,而她,既沒禮貌又不衛生。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這是她回國的目的之一,重拾舊愛。

  她利用幾年的時間讓自己變得更美、更有自信,學會法國女子的優雅,以及勾引男人的手段,充份發揮自身魅力。

  這些年在法國男人的嬌寵下,她被捧得驕矜自大,以為女人無往不利的武器是美貌,而她就具有強大武力,足以攻陷舊情人強硬的心殼。

  他冷笑。「你還沒睡醒嗎?盡說些夢話。」轉身,他走向陽台,一點也不想再繼續這個無意義的話題,只想吹吹風,讓越來越煩躁的心情冷卻一下。

  豈料岑妘玉壓根不懂拒絕的意義,又跟了過去。「我對你的感情始終沒變,心裡一直只有一個你,我們可以重來,再愛一加。」

  從前的那些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完美,而她,值得最好的。

  「愛?」他直接,而且明顯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認為我愛過你。」

  就算原本有一點憐惜,也都被她的所作所為給消耗得涓滴不剩了。「你!」一再被拒,岑妘玉的脾氣驀然湧上,氣憤地推了他一把。岑妘玉的男伴正好看見女伴在陽台上和男人說話,雄性的受威脅感立即驅使他走向兩人。

  卻沒想到會看見這一個場面。

  現在他真的很後悔受美色所誘,沒想到外表看來嬌柔可人,需要人保護的岑紜玉,居然性情大變地動手推人,還一副得不到所愛之人就要摧毀他所有的可怕風貌。

  這次的知名品牌酒會租借的會場位居二十五樓,是有點歷史的五星級飯店,歷經幾次的地震和強台,建築結構已出現些許瑕疵,飯店方面準備年節過後再休館整修。

  誰知好死不死的,在岑紜玉用力的拉扯和重踩下,欄杆突地發出「剝」的聲響,在他們尚未察覺危險性前,腳下鋪著地磚的水泥忽然傾斜,從陽台上脫離約五十公分。

  金希日被這麼一推,一個沒站穩便往後跌,竟翻過欄杆摔了出去,幸好他反射速度極快地抓住向外傾的欄杆,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吊在陽台底下。乍見這情景,岑妘玉翔實呆住,好半晌才驚聲呼救起來。「快……快救人呀!還愣著幹什麼?」天呀!快掉下去了!可她的男伴怎麼可能靠近案發現場一步,說不準下一秒金希日掉下去,這女人為了脫罪還會反賴是他動的手,還是閃遠點的好。

  於是下一秒,才跟過來的男人又避之唯恐不及的溜了。

  岑紜玉又急又氣,可自己也不敢貿然出手,萬一弄個不好,她可是會跟著掉下去的,所以她將目光看向因她的驚呼而聚集的人群時,就見大家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評論,就是沒人敢上前一步。

  「怎麼救?太危險了,你看這高度……嚇!摔下去會死人的……」哇!好高。

  「快找飯店人員來處理,要是真出了事,誰擔得起責任……」要命,他好像手滑了一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討論的聲浪也越來越大,口裡喊著救人,卻沒有一個肯出面當英雄。岑妘玉清楚的看見金希日的手握得益發蒼白,臉上的汗珠也一顆顆冒出,嚇得她一步一步往後退,退到人群後方,繪上水晶彩繪的雙手不停發抖,透體冰涼地縮起四肢,就怕人家知曉她推了人。

  不管一個人的臂力有多強,終究有著體力的極限,加上金希日最近吃少睡少,逐漸感到疲乏,兩臂的氣力以驚人的速度在流失中。

  他苦笑地想道:不用死神找上他,他自個去找他好了!

  聽說人在臨死前,許多過往的畫面會一一閃過眼前,可他腦海中浮現的不是以往豐功偉業的成就,而是近來拋不開、丟不掉的女人面孔。

  「安雪曼,你這害人不淺的巫婆,怎麼可以讓我為你牽腸掛肚……」連死前都想見她最後一面。

  「是女巫,我說過幾次了,你還是記不牢。」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嬌弱的細腕飛出,捉住他下滑的粗臂。

  金希日愕然抬頭,美麗如昔的嬌容映入眼中,只是向來玩世不恭的粉頰上,卻有了一點點足以讓他怒氣盡消的焦急。

  她還是擔心他的還是擔心他的。

  可惡,僅僅是這麼一個表情,他就沒辦法不原諒她。

  但她,可能永遠也不會曉得她對他的影響力了。

第五章

  「你快退回去,我不要你救!」見到魂縈夢牽的人後,心被喜悅充盈,但當看見她險象環生的攀在欄杆邊緣時,金希日的魂才回歸本位,意識到情況有多危及,趕緊扯開喉嚨大喊。

  直至親手抓住他,安雪曼高懸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有了調笑的心情。

  她用空出的手拍拍耳朵。「嗓門還挺宏亮嘛!一時半刻死不了。」

  上頭的風景不錯,有風有雲,還有兩隻互相啄食的麻雀。

  「安雪曼,你聽到我的話了沒,快退回室內,不要逞強……」怕增加她的負荷,他奮力攀住另一根彎曲的鐵條,豈料偷工減料的陽台竟又在這時緩緩傾斜。

  「雪曼,你又忘記了,不過你們人類一向記憶差,我能諒解。」她自說自話,一點也不把二十五的高度放在眼裡。其實,她飛過更高,還在月球表面烤過肉,年少輕狂時,什麼蠢事都幹過,師長們越是禁止,她和幾個志同道合的豬朋狗友就越愛挑戰他們的權威。

  學生時代的美好光陰早已遠去,巫術暨魔法學校不收超過二十歲的學生,不然她真想重溫舊夢,回去捉弄腿短腿狐腮,長了一對兔耳的矮精靈族帕可老師。

  「現在不是討論你的名字的時候,這裡風大「危、危險」一陣狂風打來,將金希日的怒吼聲打散。

  「哪裡危險了?你瞧我的配備齊全,在牆上過夜也不成問題。」雖然沒式過,但也是種經驗。

  「你……找死……」

  不知為何,風勢突然轉大,將他的聲音全打進強風裡頭,叫人聽不真切他口中在嚷嚷什麼。

  吊在半空中的感覺並不好受,騰空的希金日勉強睜開遭風拍打的生疼的眼,往上看向身體半斜的女人,心裡為她的安危焦急萬分。但稍稍令他安心的是,她身上綁著最新的垂吊裝備,堅固耐用的繩索穿過她胯下,緊緊繫於腰間,雙臂內側套繞安全繩結,尚可保護自身。只是,他很懷疑,她身後拉住她的兩條來回繩索要固定在何處,他隱約可見其延伸進室內,卻不曉得裡頭哪裡有釘勾,足以負載兩人的重量。

  「把另一隻手給我,我拉你上來。」男人的體重都這和沉嗎?那她小小施點咒語不為過吧?

  「薩塔希里,阿布約答……」安雪曼唇瓣輕歐,一連串詭異又帶著音律的語言輕洩流出。

  頓時,她感到輕鬆了許多,手不再因受拉扯而疼痛。

  「可以嗎?」即使不相信一名女子的力氣能拉動成年男子,但金希日仍配合地抬高上半身。

  看她這麼拚命,他想努力看看,但一若發現她負荷不了,他也一定會馬上放手。

  「安啦!撒旦我主喜歡看人受苦,死人多沒意思。」她笑著托住他雙腋,有些吃力地往後挪出空間,好讓他順勢往上爬。傾斜的陽台無法站立,只能藉由欄杆的支撐力慢慢爬高,此時風的強度更大,多了阻力,讓金希日在攀爬的過程中倍感艱辛,幾度有被風吹落的驚險。

  女巫救人有上百種方式,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安雪曼不能明目漲膽的施展魔法,只能趁人不注意時偷偷點點手指,讓救援行動不致於過於困難。

  不過莫名而起怪風似與她作對一般,每每稍有進展便來搗亂,不時和她角力,像要考驗她的忍耐力。

  「老金,別玩了,我眼睛進砂子了。」好刺,扎得她淚水直泛。

  「老金是誰?」

  爬到一半的金希日被風流捲了一下腳,倏地滑下幾公分,趕緊以腳尖頂住凸出的水泥塊,才不致一路往下滑。

  如果現在有面鏡子讓他一瞧,他肯定會被自己的一身狼狽嚇著,大聲詛咒偷工減料的建商,因為他髒得像在工地扛了一天的磚石。

  而髒,是他所不能忍受的。長髮亂飛,不斷打向她的臉,安雪曼咬牙回答,「一個壞心腸,專賣雜貨的黑心老闆。」說我黑心?那就來點更震撼的才不愧對黑心這詞。畫坊內的金巫將一杯茶水倒在手心,隔空向上拋灑。

  剎那間,不知打哪出現的烏雲迅速凝聚水氣,其中雷聲隆隆,驚人閃電不斷劈向地面,落在兩人身側不遠的低矮屋舍。

  雨,滂沱的落下。

  「該死,他真要玩死我!」小心眼的男人,活該被拋棄十一次!

  因為多了無情大雨,雨水打濕了安雪曼手心,她漸漸捉不住精瘦的金希日,身體跟著他往上滑動,潮濕的水泥也越來越無附著力。

  風強加上雨大,眼看著傾斜的職台又剝離飯店外壁幾寸,隨時有脫離的可能性,觀看的眾人怕整面牆壁跟著倒塌,紛紛向內一避,不敢朝外多看。

  「放手,雪曼,不必硬撐。」金希日不再試圖往上爬,現在任何一點輕策的力量都可能讓整個陽台塌掉,他不能讓她冒這種險。

  「才不要。」雨水打在她身上臉上,可她卻不審努力想拉回他一些,又不禁氣起身後那些沒用的人。連看熱鬧也不敢又不離開,存心讓她沒辦法施展魔法啊!真討厭!

  「安雪曼!」金希日心頭很暖,可卻仍朝她大吼。

  如果能就此把她吼走,他不會有半點後悔。

  不行了,老金那瘋子分明想把她逼到絕境,雨像不用錢的一樣拚命倒,她再也握不住他的手了,至於那些不斷落下的閃電,有道居然還落在金希日身旁不到一公分,存心挑釁她。

  「你信不信我?」她忽地開口。

  「什麼意思」?她一張口,就吃進滑落的土石。

  「待會兒我說放手,你就把雙手放開,不要遲疑。」唯今之計,只有這個辦法了。

  看出他眼中的錯愕,安雪曼又放聲大喊,「相信我,我陪你一起跳!」

  大風這次奇跡似的沒有吹散她的聲音,還將她的一字一句都送至金希日耳邊,讓他盡數收進心裡,胸中激起一陣波濤。「你……」望著她像個瘋婆子似的模樣,他居然覺得她好美,他一定是瘋了,瘋到還相信她有方法救他們倆脫險。「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笑眉一變,安雪曼忽地把手一放,讓身體自然傾斜面,在他的訝呼聲中,摟住他的脖子,輕堵住他薄厚適中的唇。

  「我喜歡你,人類。」

  來不及回應的金希日連臨死前的回吻時間都沒有,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放」,他下意識地環住她,往後墜落。

  不過,他以為至少要一段時間才會著地,畢竟有二十五樓,他們應該會有幾秒鐘表的時間和死神招手,誰知才眨了下眼,後背便撞到異物,後腦勺更是狠狠撞了一下,暈眩感襲來,他微顛地偏了偏身,空出一手摸了身下,冰涼硬實的觸感讓他努力甩掉暈沉沉的感覺,睜眼一瞧所處的地方。

  只見天上風雨依舊下得很熱鬧,四周林立的大樓盡在眼前,他仍在高高的位置,一眼望去,對街大廈的住房在做什麼都一清二楚。「這裡是……」胸前陡地響起虛弱的聲音,「隔壁商業大樓的二十樓陽台,去梯車可以到達的高度。」

  「二十樓……」不對,就算是二十樓,這樣跌下來頭還是會破的。

  撐起身,安雪曼沒發覺女上男下的姿勢有多暖昧,只是有些氣虛的解釋。

  「我不能大動作的把我們變不見,只好減緩下墜速度,再拉過另一邊住宅的帆布篷包著我們,待會記得和救援人員說是因為我們撞到了人家的遮雨篷才保住一條小命,雖然牽強,不過……反正你們人類有個名詞叫『奇跡』。」

  討厭,頭好暈。

  「你受傷了嗎?臉色好蒼白。」暈眩感一過,金希日立刻看向身前人,見到她的面容慘白,不做多想的立即脫下西裝為好披上。

  「暈車。」她無力地說,乾脆又倒回他胸前。

  「暈車。」她撞到頭了嗎?

  安雪曼苦笑地以指輕揮,做了個擋風遮雨的結果。「飛下來和掉下來的感覺完全不同。我整個人頭重腳輕,好像飄浮在雲裡。」好暈呀!原來頭暈目眩的感覺這麼難受,天旋地轉,全身乏力。望著雨水打不進來的屏障,金希日發覺自己竟然半點驚訝也沒有,只是很輕柔的替胸前的女人揉捏太陽穴。

  「唔……好舒服。」

  安雪曼享受的閉起眼,自己也想揉揉額頭,豈料手才抬起,就被抓詮。

  「幹麼?」

  「起來,笨女人!」他突然惡狠狠的一吼。

  莫名其妙被凶,她還摸不著頭緒,金希日已坐起身,將趴在他胸口的女人改抱在懷裡,拉過她的手仔細察看,越看,臉越臭。

  即使安雪曼具有魔法,但由於不能大卻作施展,所以兩人在墜落過程中,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因擦撞而造成的傷口。

  「噢……」

  不解的看著他拿出塞在口袋中的手帕,伸出結界去淋濕,面色凝重的為她擦拭左手肘到腕關節擦破了一大片皮的傷處,安雪曼忍不住瑟縮。金希日自然聽見了她的抽氣聲,他眉皺得更緊,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輕,就怕自己又弄疼了她。

  「那個……」

  「閉嘴,」他現在心情非常糟,不想開口。

  如果早曉得她不能毫髮無傷的話,他剛才就不會相信她而放開手了。

  臉色難看的金希日細心且動作輕柔的為她擦去髒污,一向有潔僻的他竟沒有先打理自己糟的可以的外表,只是專心一意地替她一遍又一遍擦去卡著細小沙石的傷處。

  「其實可以不必處理它,等我回到家後,用特殊調製的藥水敷上,受創的肌膚就會恢復對往的細嫩。」他的手不可避免的會碰到她的,輕如鵝毛掃過的碰觸,很癢,有種酥酥麻麻的顫慄感。

  「聽過『蜂窩性組織炎』嗎」

  現在他們又沒法立即消失,否則將會引來群眾的注意,所以他只能以人類的急救方式為她處理傷口,而且,是他害她受傷的,這個事實讓他很氣自己,不做些什麼,他會更自厭。

  「嘎?」他表情好嚴肅,可是……也好性感,讓人忍不住心動。

  安雪曼嚥了嚥唾液,勉強將自己獸性的一面壓下,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有將男人仆倒的慾望,將他看作美味大餐,很想大快朵頤一番。

  現在她不由得慶幸眼前人不是個會聽心術的異能者,不然此刻的心語全讓他聽了去,她還有什麼顏面見人,直接跳入太平洋當魚算了。

  「細菌侵入傷口吞噬健康的細胞,一時間察覺不到嚴重性,等到發現潰爛已經來不及,輕者截肢,重可喪命。」多少人因為忽略這點小細節而死的冤枉。

  她輕抽了口氣,隨即像個淘氣小女孩一吐粉色舌尖。「你想太遠了吧!我們有藥能治療各種醫學上宣佈無救的絕症。」

  「未雨綢繆,別以為什麼事都能及時獲得改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這倒也是,不過你要生氣到幾時,我早告訴你我是女巫……唔……唔……」

  她驀地睜大眼,隨後閉上眼陶醉。原業人類的嘴唇這麼柔軟、溫暖,好似長尾雀的羽毛,輕輕柔柔的將她懈覆。金希日戀戀不捨的離開那張嬌艷欲滴的唇,不敢說他有多麼感謝上天還能吻她。

  「這才叫吻,明白了沒?」失而復得的感覺太不真實,他必須有些體溫來真切感受。

  「再來一次。」安雪曼意猶未盡地一舔唇瓣,露出神往的嬌媚神情。

  他一愕,一時間什麼旖旎情線全都被她大刺刺的要求給吹的一乾二淨,只是又好氣又好笑。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安雪曼就像個認真的好學生,說妻就要做到,微獗的紅唇鮮艷欲滴,如沾了甘露的現摘草莓,可口的等著他品嚐,幾乎沒什麼掙扎,他便順應身體渴望,俯身吮吸最甜美的鮮汁,動情地將婀娜嬌軀摟緊。

  一陣激烈的熱吻之後,金希日氣息有些不穩的退開,甚至推開她站了起身,因為他的亢奮已因這個吻而蠢蠢欲動。

  「奇怪,救難人員怎麼還不來?」他刻意走離防護結界,讓雨打得自己一身濕,想冷靜一下火熱的身體。「咦?你不難受嗎?」跟著站起身,安雪曼似懂非懂地走近他問。

  他沒好氣的把她半摟半推進結果。「難過得快死了,所以你快進去,別來玩火。」

  他才不要他們的第一次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發生。

  偏著頭,她又疑惑的走出來,扳過他背對自己的身子,很認真的問:「為什麼不抱我就好了呢》人類習慣忍耐嗎?」

  巫界沒有所謂的正邪善惡,雖然訂有上百條需遵守的戒規,可是沒人會特地遵守,每個人心中盡度的衡量由自己決定,只要不損及巫界大多數人的利害關係,想怎樣都可以。

  她便是在這種放任的環境中成長的有正統巫師世家後人,同時也擁有魔女之血,她的母親是魔王撒旦和人類女子所生的第七個女兒,人稱佳娜公主,或是七公主。

  被逼急了,他倏地瞇起眼耍狠。「你很多問題嘛,要不要先聽聽我的問題,比如為什麼莫名其妙遺棄男朋友?!」安雪曼一愣,眸中的光彩跟著黯下,原來的不安和傷痛再度襲上胸口。

  「因為你……怕我。」

  「我、怕、你?!」金希日咬牙切齒的重複。

  他拒絕這個說詞,當時他頂多只是吃驚和錯愕而已,什麼時候怕了?

  他才不怕自己喜歡的女人!

  只會拿她沒轍而已。

  不知他心中所想,安雪曼還點頭,很委屈的說下去。

  「嗯,你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所以我如你所願的離開。」做個獨自舔傷口的愚蠢的女巫。

  這事要是傳出去,定會令家族蒙羞的。

  「你聽好了,我不怕你,那天只是被嚇到而已。」

  任誰看見一個人穿牆而過都會驚嚇一下子吧?所以他當然值得被原諒。安雪曼猛一抬頭,直勾勾的盯著他。「真不怕?」

  「怕什麼,我還想叫你快點把這場該死的雨解除呢!」她並沒有馬上接話,直到確定他的認真和篤定後,才驀地笑開。

  「那只是一個朋友開的玩笑,他太無聊了。」

  「開什麼玩笑,他無聊我們就得陪著『濕身』嗎?快把這場雨止住。」

  這場雨來得太奇怪突兀,要是因此被有心人循線調查她的特殊身份,由宗教人士再以此大做文章的話,自訓聖徒的殉都者說不定會對她展開攻擊,甚至是血腥殺戮,不容許魔鬼追隨者存活於世。

  所以最好的作法,便是迅速將一切回歸人類能理解的常道上。

  金希日未將心中的隱憂說出,可安雪曼嘴角卻揚得更高,最後伸出兩手環抱結實男腰。

  「我真的有本事把你變成青蛙,你不怕嗎?」她笑,小小的藍色火球從手心飄起。

  抿吧的唇久久不語,默然的雙眼像靜止的湖水,一瞬也不瞬地盯視雪媚容顏。「記得也把自己變成母青蛙,我才不會找不到人算帳。」

  「我是真正的女巫喔!」她最後強調一次,手指輕闔,躍動的火焰隨即熄滅。金希日將人拉近,用力一吻。「不許再躲著我。」

  「就這樣?」好你太容易過關了。

  「還有,別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尤其是日子過得太無聊的怪胎。」暗指製造奇風怪雨的無聊人士。

  安雪曼笑著回吻,然後匆地想到,「你不想知道死神為何追捕你?」

  「以後有的是時間聽你慢慢解釋。」

  她身上幽香不斷鑽進他鼻間,軟玉溫香更是無所覺得直往他懷裡鑽,鑽得他再也不想要堅持什麼了。

  大手伸進她上衣,輕覆渾圓的隆起,他圈著她走進結果中,在她臉上、頸上及鎖骨前落下一連串火熱的細吻。

  半透明的屏障外風雨大作,無風無雨的半圓罩體的情如熾,按捺不住慾火的金希日不顧剛才摔下來時引起的胸口疼痛,低身俯咬那誘人的美頸。他的理智告訴他要停止,此時不宜變身野獸,恣意狂歡地放縱自己。可是剛死裡逃生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在兩人相濡以沫的熱吻中,逐漸失去該有的自制力,繃緊的肌肉急需放鬆的管道。

  而安雪曼的迎合,不做作的情感表達,火熱而嬌美的胴體,在在擊潰他嚴謹的一面,逼使他露出狂野的獸性,以天地為房,放肆一回。

  「你穿得太多了。」她急切地拉開他的襯衫,纖柔長指撫上堅實胸肌,迫不及待想體會不曾窺探的情慾世界。

  「別……噢!你這妖女……誰教你折磨男人的招式……」原本還有一點矛盾心理的金希日,因她的撫摸而呻吟,露出混雜慾望和痛苦的愉悅神情。

  她挑逗地以舌輕舔他喉結。「你滿意嗎?」

  喉間發出的粗喘做了最好的回答。「你若想逼瘋我,你已成功了一半。」

  他昴藏的熱源渴望埋入她美麗的身體,雪嫩晃動的雙峰是致命的軟刃,在他雙掌中綻放開來,形成迷炫的危險花朵。

  「那還有另一半呢。」她面帶桃花笑,蛇般素手探向他身下,女巫是世界上最瘋狂的族群,她們敢於投入烈焰焚身的慾火中,也勇於挑戰不被接受的禁忌,在愛與欲的焚燒中,選擇燃為灰燼。安雪曼既嬌且媚,水艷艷大眸盈滿氤氳,紅唇豐潤地染上艷色,迷離神情充滿水妖的誘惑。粉色舌尖順著辰線輕描,讓人血一收逆流。

  唯一讓她感到苦惱的,是水泥地板太硬了,即使底下披攤著厚實的西裝外套,可是細緻如凝脂的美背仍十分難受,好像有層砂石磨著。

  不過,她的因擾很快解除,因為……

  「你們撐著點,我們馬上上來,不要太心急,保持平常心……呃!咳!咳!咳!你們未免太急了,至少先找張床吧?」

  驀地,戴著消防病帽的黝黑大臉探出,錯愕神情比交纏成麻花的兩人還要精彩,哭笑不得的撇過臉,怕救人不成反挨揍。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道彩虹橫過天際。

  彩虹上方坐了一位男子,銀髮如絲,輝映著七色虹光。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17 13:15:08

第六章

  「艾爾對不起嘛,你等等,別走那麼快……」

  「我是用飛的,笨安多拉!」名喚艾爾的男子折拍著潔白羽翼在空中疾速飛翔,一點也不想管後頭追得辛苦的黑髮小女孩。

  「你……你慢點,我……翅膀好酸,哎呀!」

  看著比自己體形還大許多的翅膀,安多拉追得很吃力,沒一會就感到疲累,身子一偏,竟就這麼從天上掉了下去。

  飛在前方的艾爾聽見驚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停在空中,轉身就見一個小不點筆直掉下,正慌忙要去接,下方卻迅速飛來一個金色光點,托住下墜的迷糊天使。

  「啊……啊?大天使!」叫了半晌才發現自己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安多拉總算闔上嘴,仰高頭一看,就看見一雙溫柔的美麗眼瞳,差點沒再度倒栽蔥。

  「沒事吧?」拉斐爾待她在半空中站立好才放開她,眼中是滿滿的寵溺。

  「嗯……」怎麼辦,最嚴謹的大天使來了啦!

  身為引魂天使的艾爾忙不迭就要告狀。「大天使,都是安多拉搞咂的,我只是離開一下子而已……」

  他真的好倒霉,和這個營養不良的安多拉搭檔,衰事連連不說,最後竟然還發生勾錯魂這種大事。

  拉斐爾手一抬,止住他的話,「我知道錯不在你,別擔心。」

  身為上帝最有力的左右手,他怎可能不知道安多拉勾錯魂的事?可寬恕是美德,罪人值得再有一次機會。

  「大天使,我已經想到辦法彌補了,請不要懲罰我……」說著說著,安多拉的眼眶立即蓄滿淚水,肩頭跟著聳動,模樣好不可憐。

  聞言,拉斐爾眉一揚,「怎麼彌補?說來聽聽吧。」對這個長不大的小天使,他一直是憐惜的。安多拉從光球中誕生那年,天堂正好發生了變動,她因此受到流光波及而打回小光點形狀,花費了一百年時間才聚合出人的形體。

  那時她的翅膀又小又醜,居然不到身體的三分之一,是四大天使合力給了她成長力量,她才稍具天使的雛形,有了飛行能力。

  可惜救得了她外觀,卻改變不了少一根筋的天性,不但學習速度比其它天使慢,腦容量也小了一大半,常常瞻前不顧後,腦筋不靈活,無法舉一反三,丟三落四地引發一連串蝴蝶效應。

  也因此,他才對她特別好,甚至,有了衍生的情緒。

  單純的安多拉卻不懂他的屢次縱容是為了什麼,見他無責備之意,眼淚立即收放自如的停下,吸吸鼻子便想說,可又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當初的如意算盤其實對命運早已改寫的潔淨靈魂並不公平,話就這麼卡在喉嚨。

  遲遲等不到她回答的拉斐爾,以為她有自己的秘密行事方式,也不再追問,只說:「不想說我就不勉強你,不過這是你最後一次的補救機會了。」

  「我知道,我會好好把握的!」她這才如釋重負的笑開,現在她只要聖潔靈魂好好繼續在改寫的生命軌道上活著就好,至於勾錯魂這件事,她暫時還想不到該怎麼辦才能說服那個女魂放下執念,成為新天使,不過……

  她有雪曼姊姊可以靠,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看著她無邪的笑容,拉斐爾跟著笑了,沒在意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偷偷伸手拔了他兩根羽毛的事。

  直到兩人各自分開後,被晾在一旁的艾爾才幽幽的歎了口氣,自言自語。

  「希望那小白癡不要又糊塗的把人名搞錯了,上回的金希雲硬勾成岑云云已經夠愚蠢,這次應該不會再有因為都是[冷]就出包的借口吧?」

  就算有,也真的不關他的事了,這回可是大天使准她自行處理的,他還是有多遠閃多遠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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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地凌亂的衣物,恣意縱歡的頹廢氣息,一股濃郁的情慾氣味在室內充斥著。星空是情人們的許願精靈,情濃時在此許下生生世世,愛戀永恆,以星鑽為證,互允終生,就著月光融為一體,孕育愛的種苗。

  直至東方輕灑的金陽靜悄悄地走入安靜的屋裡,像不懷好意的賊,以無形的軀體溜進門扉半掩的春光,偷看交頸而眠的男女,室內,才慢慢有了動靜。

  一條薄毯遮不住陽剛與柔美,瑩白嬌軀俯臥淡銅色的身上,滿佈寒毛的粗臂擁著纖腰,粗壯大腿跨壓潤白的小腿肚,兩具一絲不掛的身體因縱慾過度而疲累著。

  驀地,粗獷的男性臉龐似有些難受,微微地動了一下,睡意甚濃地撐開沉重眼皮,咕噥了兩句。

  「起來洗澡。」

  好半晌,低得近乎無聲的女音才喃喃一回,「不要。」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髒?」她怎麼還睡得著,一點也不會感到難過?

  「哪裡髒了,你不要吵我。」累死了,全身酸痛。

  「瞧好,一身黏答答的,又是汗又是口水,都把我的床給弄皺了。」待會得找個時間送洗,還得特別囑咐要熨平。「是香汗淋漓,你還記得是誰害我汗流不止吧?」翻了個身,未著寸縷的胸前美景令人心猿意馬。

  「你。」叫她適可而止,她反而一再玩火,怪誰?

  床上的女人安然低笑。「儘管把責任全推在我身上,反正我是貪得無厭的女巫。」

  眼神一柔的金希日抽起她身下的床單,一把抱起她「女巫也要把自己洗乾淨,全身髒兮兮的,誰敢要。」

  「你呀!」她笑著伸出纖臂,環抱他肩頭,「你要了我一回又一回,像不知累似的折騰我,讓我的骨頭全都散了。」

  他輕咬她耳朵辯駁。

  「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一直在我耳邊呼氣,嚷著我還要……」他邊說邊揚起嘴角,嚴峻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

  她嬌慵得像隻貓一樣縮在他懷裡。「好嘛好嘛,我認罪。」她頑皮地以指在他背上輕點,似撫似逗地來回指行。安雪曼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放浪形骸,追求肉體上的快樂不是罪惡,她擁有享受歡愉的自由,讓女性自主的情慾得到滿足。

  巫男的女人向來不愛受到約束,她們思想獨立,能力不下於男人,愛好獨來獨往的生活,至於情人的多寡因人而異,有的身邊伴侶天天換新,從不是同一人。

  愛情予女巫的意義是點綴,並非人生的全部,她們醉心於戀愛的滋味和過程,沒人在意結束,因為多變的世界無法掌控,唯有及時行樂才不致辜負自己。

  「正經點,懶女人。」她根本是懶得有理,絲毫不在意身子是否乾爽。

  眨著眼,她故作震驚。「你看不出我很認真嗎?我熱愛生命。」

  「如果你能更熱愛洗澡,我的床就不會弄髒了。」她是頭號兇手。

  「那是我的錯嗎?沒有你的配合,我哪會滿身是汗。」她嬌笑地裝無辜,抱著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眼眸一黯,金希日發現他的自制力變低了,一見到她不著衣物的裸身,下身立時又是一陣發脹。「別引誘我,把自個洗乾淨。」他作勢要放下她,可是頸上的一雙雪臂卻緊緊攀附著他,裸足遲遲不願落地。「不要,你幫我洗。」她耍賴的閉上眼,輕偎他胸口裝睡。

  「你……」他無奈地瞪著她頭頂,聽見她刻意發出的打呼聲,又好氣又好笑。

  「安雪曼,你是我見過最懶惰的女人。」

  「謝謝稱讚,我深以為榮。」她吃吃低笑,手指輕劃,一條天空藍,繪有小鹿斑比的浴巾便飛了過來,蓋住他的頭。

  「你還玩?」他該生氣的,從前的他絕對無法原諒女伴肉麻當有趣的舉動,可是一聽見清脆甜柔的笑聲,他卻也笑了,將取下的浴巾覆在她晶瑩如玉的嬌軀上。

  她太具誘惑性了,而她不想淪為慾望的奴隸,一心只想在她身上馳騁。

  只是金希日以為自己能忍得住,將活生生的女人當成大型傢俱,搓揉洗刷,還以原來的潔淨,但他太低估女巫的誘惑力,在泡沫塗抹她一身的同時,他忍不住又狠狠地愛了她一回。

  於是這個澡洗了將近一個小時,人孫僅洗掉兩人的情慾味,也在那潔白的嫩軀上留下更多愛的印記,一點一點的吮痕清晰可見,當他們再踏出浴室時,凌亂的景致依舊,卻多了一們臉給害羞的小客人。

  「那……那是什麼?」一閃而過的白影讓金希日為之納悶,他隱約看到巴掌大的『東西』,身後有一對與身體不成比例的雪白翅膀。

  「不用對她太客氣,她就是沒大腦又愚蠢的笨鳥,害你壽命短少的原凶。」

  這笨蛋鐵定又是體力耗盡,才又縮水的吧?真受有了。

  「咦?她?」一隻鳥?

  躲在檯燈後的小鳥……不,是小小人兒,羞澀地發出抗議。

  「我不是鳥,我是指引天使。」可愛的小圓臉一探出,又馬上往回縮。

  「天使……」金希日一臉疑惑,是迷你型的嗎?

  安雪曼貪懶地倚靠在他懷中,斜眸輕睨。「不必理她,一隻老是出狀況的菜鳥天使,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人呆也就算了,至少別以為自己很聰明,熱血多過於理智,總是自告奮勇的想助人,可每回都落得難以收拾的地步,做得多,錯得多,但偏偏性格堅強,還沒徹底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一眨眼間,又搞砸了一件美事,讓人頻頻質問上帝,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需要懲罰的罪。

  「不要不理我啦!雪曼姊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羞愧的天使心虛的看向受她連累的男人,心裡難過得都快哭了。

  安雪曼嘴角一抽。「我說過不要喊我雪曼姊姊,我年紀足足小你八十歲。」

  老天使。

  「八十歲……」一旁的金希日瞠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可是人家有記憶才七歲嘛!之前都在球體裡睡覺,你不要老是欺負我年高不德勳!」她不滿地嘟著嘴,神態一如童心甚重的小女孩。

  「連年高不德勳都說得出口,你丟不丟人呀!別忘了你領罪而來,是為了自己所犯的錯事懺悔。」還好意思大聲說話。

  原本的振振有詞的安多拉一聽,身體立即又縮小一寸,小得像只幼貂。「人家也有心彌補嘛……」

  「你的有心是來找我彌補,我做錯了什麼要每次幫你擦屁股?地球很危險,快回天界去吧。」少來吵她。

  「雪曼姊姊你好神,怎麼知道我剛回過天界?」安多拉呵呵笑開,一臉欽佩。聞言,安雪曼誇張的歎了一口長氣,才很忍耐地問:「你到底要不要說重點?今天來此有何貴幹?」

  「重點?」她無邪地眨了眨眼,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想了許久才恍然大悟。「人家剛才就要說了嘛!是你一直打斷我的話。」

  明知道她手小,臉小,身體小,連腦袋也小小的,還故意讓她分心,沒辦法集中精神。

  張開比身子大五倍的翅膀,吃力的飛向檯燈上頭,安多拉坐在盤繞的電線上仰著頭,兩隻細細的小腿前後擺晃著。

  「喔,原來還是我的錯?」安雪曼說得很輕,微舉左手。

  「別別別……別把我變成小花,雪曼姊姊怎會有錯,錯的人是我啦!」抱頭亂竄的天使一臉驚慌,急著想找地方躲藏。

  幾近荒謬的畫面和對談一再衝擊著金希日,他原以為只要接受有個凡事懶得動手的女巫女友就好了,沒想到現在還冒出一個小朋友天使,看起來還有點短路,雖然長得頗精緻,恍若粉雕玉琢的陶瓷娃娃,可卻讓人有種想把她捏碎的衝動。

  「可以容我插一下嘴嗎?雪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能不能把她變回正常尺寸?我不習慣有只會說話的小蟲子在我面前飛來飛去。」著實礙眼。

  一大一小兩雙燦眸同時望向她,時間忽地凝止了片刻,然後,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什麼小蟲子!太失禮了!我是天使,天使,你懂不懂,我來自最聖潔的國度……噢!好育,雪曼姊姊,你不要召喚閃電啦!」

  小小的光點連忙閃避急劈在而下的光電,對她而言,任何比她身體巨大的東西都是極危險的武器。

  可讓她害怕的閃光,在金希日看來不過是幾條會發光的麵條而已,長度不超過電視遙控器,哪有什麼致命的殺傷力。

  所以他冷眼旁觀,努力消化這詭譎的一切,不想有一天神經錯亂,被人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隔離治療。

  「雪曼,別玩了,讓她把話說清楚,我很想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麼,令死神找上我。」有女巫,有天使,哪天冒出個九面怪獸一點也不稀奇,隆隆的閃電驟地一停,鬆了一口氣的安多拉露出感激的眼神,怯懦地落在橘黃色沙發上,大口喘氣。

  一轉眼間,足以掌上舞的小人兒軀殼逐漸拉長,不到十秒鐘時間,變成有黑色長直髮的小女生,兩頰紅咚咚,雙手置於膝蓋,怯生生地坐得端正。

  七歲大的稚嫩模樣,一口好看的白牙閃著亮光,背上的翅膀收得只有手掌大,小而可笑的撲撲輕拍。

  「說吧!安多拉,別想模糊真相,把你的愚蠢一口氣全說出來。」省得刀子費事補充。

  「什麼愚蠢,我很認真做事……」兩道冷光一睨,安多拉頓時瑟縮地垂下耳朵,「好嘛,人家從頭說起,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這件事發生在七年前,剛從光球誕生的百歲天使安多拉對什麼事都感到新鮮,她有一顆善良的心,樂於助人,更對人類世界充滿好奇。有一天,天使長賦予引魂天使艾爾一項任務,命他到人界引領一位走失的潔淨靈魂,回歸聖潔殿堂。結果被她偷聽到了,她請求天使長讓她以實習天使的身份陪同前往,見習天使該對人類施以什麼樣的幫助,才能為他們解除苦痛。

  天使長思忖了一下便應允,要艾爾看緊她便離開。

  可是什麼也不懂的安多拉實在有夠天兵,艾爾不過是帶著她提早抵達事發現場,因為內急而先離開一下,她卻為了建功,擅自出手。

  結果在岸邊戲水的兄弟檔和姊妹檔,硬是被她搞錯,本來應該帶走兄弟檔裡頭的一人,卻因為和另一頭姊妹檔的姊姊名字太相近,而勾了姊姊岑云云的魂。

  艾爾雖然方便完以後就在第一時間出現,但那時已超過人體所能承受無氧的限度,就算再把岑云云的魂魄推回去,也只會成為植物人,束手無策的他,只得帶著無辜女魂回天界,試圖淨化。

  「那對兄弟檔……是我和我弟?」金希日眉頭一皺,記起幾年前難得和弟弟到溪邊玩水的事,他也是在那時候,認識岑雲玉的,就是因為她姊姊的死,那時候,他和弟弟就在她們附近,但還是有段距離,他才沒能在第一時間救回人。因為她姊姊溺斃的事,還被請到警局去問話,和岑雲玉打過幾次照面,後來才因此事有了接觸。

  「沒錯。」

  「那你人都抓了,雖然抓錯,命運也該改寫了不是嗎?」

  頭一低,安多拉氣弱的絞著手指。「原本我們也是想這大概是冥冥中自有定數嘛,那女孩的靈魂也很純淨,如果淨化後就可以頂替原來潔淨靈魂的缺,成為天使的一份子,可誰知淨他了七年,她卻遲遲不能修成正果。」

  「為什麼?」金希日疑惑。

  歎了口氣,她說:「因為那個被我勾走魂的女孩子,正巧小時候和潔淨靈魂有過一段純純之戀,之後她因愛限於生計,不曾再戀愛過,所以談場真正的戀愛這個願望沒有實現,她無法做到心無牽掛。」

  他冷冷的回答:「我可不記得自己有過什麼純純之戀。」

  「咦?沒有嗎……不可能啦,你一定是忘了,我錯了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你看,我上次抓錯的是姊姊,就表示我原本要抓的是另一對兄弟檔的哥哥。」

  其實,她早就忘了為什麼會抓錯人,不過就這個事實來推敲,應該是不會錯。

  安雪曼只覺自己的忍耐已經瀕臨極限。「就算沒錯好了,活下來的人命運也會因此變化才對,為什麼你又要死神帶他走,把你的愚蠢事說清楚吧,否則他不會曉得要掐死你。」

  聞言,金希日狐疑的望向小……咳,老天使。

  「就……我一時很同情那個女魂,便想完成她的心願,於是想說把潔淨靈魂帶上來和她相守,這樣既可以解開她的牽掛,將來也可以多個天使同伴,所以才和希斯先生約定……」

  金希日危險的瞇起眼,這下子有了想掐她的衝動了。

  所以他莫名其妙被決定要死,是因為一個他連印象都沒有的女魂?

  「你還真是有情有義啊。那為什麼現在又要終止和希斯的約定?」安雪曼皮笑肉不笑的嘲諷。當初決定幫她時,她也沒有細問原因,反正她只想趕緊把事情處理完,一點也不想瞭解個中實情。

  「因為後來想了想,這樣對潔淨靈魂好像不太公平……」

  「所以我還得謝謝你了?」一下子要殺一下子要救,他的命運也太好操弄了吧?

  安多拉原先以為他真的在道歉,還得意的笑著摸摸自己的頭,一副不敢當的模樣,可一見到他像是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折斷她翅膀的狠樣,又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不敢抬頭。

  「對、對不起嘛,可是人家真的很努力想讓你不死啊,你看,我真的把大天使的翅膀帶來了,這樣子雪曼姊姊就會幫你到底啦!」

  小手自短短的洋裝口袋中掏出兩根金色羽毛,小心翼翼的遞到安雪曼面前。

  金希日見狀,驀地低吼,「你是為了這兩根鬼毛才對我好?!」

  拍拍他的臉,安雪曼好似在安撫失控的狗兒一般。「沒錯。」

  「你……」

  「不過那是之前,現在就算沒有它們,我也一定會救你,因為你是我的男人嘛!」

  可是小呆子拔都拔來了,她不收也對不起她,等等再跟她私下收好了。

  「哼。」這還差不多。

  解釋完畢,安多拉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何況對這個巫女姊姊她是又愛又怕,一不小心就被變成青蛙是感覺很糟的,還是快閃的好。

  在她像個小媳婦似的道歉走人後,金希日才臭著臉對懷中的女人說:「我看到了。」

  「什麼?」好餓。

  「你剛才讓她放在口袋裡的羽毛『飄』到衣櫃裡。」

  咦?眼睛真尖。「你眼花了。」

  放開手,他走離她,面色相當難看,活似吃醋的妒夫。

  「說來說去,你還是忘不了那兩根毛!」

  他堂堂一個身強體魄的大男人,居然和兩根鳥毛畫上等號太過分了!

  「幹麼小鼻子小眼睛,再這麼囉哩吧嗦,小心我不要你了。」眼神狀似不耐的皺眉。

  金希日本來又要爆發,可話未出口,嘴角倏地抹上獰笑。

  「不要我?哼,我倒知道有個你不能不要我的方法——……」話落,唇和身子跟著覆上她。

  結果這日,一人一巫就這麼展開馬拉松式的鴛鴦長澡,疲憊卻滿足得直到隔日也不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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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不是很忙,怎麼會有時間來找我?」一身白袍特別顯目,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有著敦厚的儒雅氣質,笑容親切,像個靦腆的大學生,銀白色聽診器掛在胸口。

  「再忙也要抽出空和你吃頓飯,我們有四、五個月沒碰面了吧?」金希日看著依然愛笑的弟弟,心裡對他虧欠甚多,這些年來他只顧著拓展自己的事業,完全忽略了從小失去母愛的弟弟,他比他需要更多是關心和照顧,而身為兄長的他卻一味給予金錢資助,從不主動過問他的衣食起居。

  原本他該喪命的那次出遊,竟是兄弟倆最近期的互動,而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

  金希日感慨的看著弟弟,不禁感謝那個笨天使出了錯,否則他一定會遺憾自己沒有好好把握與至親相處的時間,虛度一生。

  「哥,我們醫院的餐廳就在前頭,你別奢望和你平時的美食大餐相比,將就點,我怕臨時有狀況要支持。」

  笑起來有酒窩的金希雲走在前方帶路,逢人便和善的問候,點頭示意。

  他稍稍回神。「你不是實習醫生嗎?也要隨時應付病房患者?」不過用個餐而已,還得分不開身地待命?

  聞言,金希雲怔了一下,接著笑得有些無奈。「兩個月前我就成為正式住院醫生了,你沒聽到我的留言嗎?」

  「兩個月前……」金希日想了一下,那時正是他生命進入天翻地覆的時期,老想把他的家搞亂的女友也在當時出現,他的世界一片混亂。

  現在想起來,他的確許久未聽家用電話的留言,對外的聯絡工作事宜,他一向交給助理處理。

  「不打緊,我知道你忙,也沒敢打手機給你。前陣子還在電視上看到你為女明星上妝,我想你的通告一定滿檔,就不好再打擾你。」反正小事一件,沒什麼重要。

  雖然多少有些落寞,但他很快便釋懷,看到哥哥健康平安,神色飛揚,他已經很開心了。

  他知道兄長用了最大的努力才爬到今日的地位,時尚的東西他不懂,可他明白流行的趨勢稍縱即逝,必須不斷學習、超越自我,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不致被後起之輩趕上。大哥的辛苦他全明瞭,看著眼裡也很心疼,為了他七年昂貴的醫學院學費,他真的拼了命,不讓鄉里父老瞧不起,嘲笑他們的父不詳的孩子。

  「說什麼傻話,你有事怎麼可以不告訴我,我是你的親大哥,即使再忙,我也會聽。」過去的他太不知珍惜了,總以為兄弟是一輩子的事,有的是時間話當年。

  但現在不會了,他一定會好好把握與弟弟相處的每一分鐘。

  金希雲一聽,咧嘴一笑,真的很滿足。「我過得很好,不用替我擔心,醫學院的學長學姊們都很照顧我,我在這裡如魚得水,十分快樂。」

  「真的嗎?不要硬撐,受了委屈別往心頭擱,哥雖幫不上你什麼忙,但多少還有點影響力,至少能做你的後盾。」醫界的黑暗面他也見識過,不是每一個學醫的人都仁心濟世,白色巨塔內的爭鬥不下大企業。

  金希雲失笑中帶著感動。「哥,你才要好好照顧自己,別總是過度挑剔別人,人與人相處講究一個緣字,你的高標準要求沒幾人能達得到。」

  他也曾是壓力下的受害者,差點高喊要大哥閉嘴。

  「那是你沒發現我家裡多了一個邋遢女巫的情況。」他低聲嘀咕,表情卻半點生氣的模樣也沒有。

  「什麼?」他好像聽到「污」。大哥不會又想趕回去清理他那間一塵不染的樣品屋吧。

  若說自家大哥有什麼令他受不了的事,便是兄長對「乾淨」的無敵高標準吧,一顆芝麻也不准落地,隨時備著比紙還白的抹布,東擦西抹。

  想到這裡,他忽然察覺一絲不對勁,驚慌失措地推椅而起。

  「你……你吃花椰菜?」

  哥哥不是總嫌花椰菜裡可能有無數細菌,洗也洗不乾淨,索性不吃的嗎?怎麼……

  金希日慢條斯理的以自備手帕拭嘴,不理會他的大驚小怪。「坐下。」

  「大……大哥,你的潔癖……呃—,我是說這張桌子有點髒,我先幫你擦乾淨。」他應該有瞧見桌邊未拭淨的醬油漬吧?

  微擰起眉,他挪挪座位。「不必,出門在外簡便點,我想我還能忍受。」

  比起老愛來他家窩在電視櫃底下吃零食的天使,他對髒的忍受度越來越高了,只叫她把掉在地毯上的餅乾屑舔個一乾二淨。

  「你……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馬上替你掛號!我們醫院有幾位不錯的資深醫生……」面對慘綠的金希雲倏地慌了手腳,拿起聽診器當手機,準備撥號。

  「希雲,我很好,沒病,只是家裡養了兩隻『寵物』,生活方面失去秩序。」

  她們正有志一同顛覆他的平靜。

  金希雲還是很不確定地察看兄長氣色,以醫生的專業做判斷發覺沒什麼異狀後,才點頭。「沒事就好。」

  面不改色的再吃一口花椰菜,金希日閒話家常地問:「最近工作還好吧?有女朋友了嗎?」

  就見金希雲自嘲的笑了笑。「哪家女孩子會喜歡我這個笨書獃。」

  「是嗎?」他揚唇,有些試探意味。「要不是你後來一點也沒表示,我還以為你喜歡岑妘玉呢。」

  手頓了下,金希雲有些迷惘。「老實說,本來真的對她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可那種感覺很快就不見了,所以也沒在意。」何況後來她變成哥哥的女伴。

  「相信我,你不會想要跟她在一起的。」他一歎氣,想到她知道墜樓無礙後可能會有的後續,頭無端痛了起來。金希雲哈哈一笑,「不可以造孽哦,大哥,讓女人傷心是很缺德的。」

  「所以我現在得到報應了。」他含糊不清的咕噥。

  「什麼?」大哥今天怎麼一直像含著鹵蛋說話似的,老叫人聽不清。

  「我說,」金希日抬起頭,很冷靜的拋下一顆強力炸彈。「你可能快有大嫂了。」

  話落,有人手一鬆,湯匙筷子鏗鏘落地,就見金希雲嘴巴張得跟河馬一樣大,久久不能合上。

第七章

  「金大師,你自創的品牌讓人很滿意,不僅瓶身設計美觀大方,市場接受度也很高,就是價錢方面……能不能稍微壓低一點?」在商言商,生意人誰不想多點利潤,既要口碑好,又要名利雙收,最好一點虧也不吃,造成雙贏局面。

  「絕無可能,多少材料製造多少成品,我已經給你最優惠的價格,再壓低就顯得不夠誠意。」他不會退讓。

  「金大師,我也不怕告訴你,法國的麗生集團彩妝部門願意以低於市場兩成的原產價和我們合作,敝公司也正在考慮中。」這麼說,他就不信他不緊張,有競爭才有利可圖,

  沒想到一點都不為所動的金希日面色一冷,取過助理手中的資料,丟向推廣經理面前。「你忘了把關稅算進去,還有銷售宣傳,以及新品牌代言人的效力和費用,對於國人所不熟悉的化妝品你認為一般人有多高的購買慾?」

  「這……」這的確是他們遲遲未給予麗生答覆的主因,沒想到會被他一針見血的說出來。

  宣傳加代言加重稅,加加減減一扣下來,絕對高出兩成的回扣,公司不可能做賠本生意。

  「法國精品確實有一定的質量保證,可是東西方人的膚質不盡相同,歐洲氣候寒冷潮濕,一般人普遍毛細孔粗大,東方女子的皮膚向來細緻,容易出油,你想能使用飽含綿羊油的化妝品那?」

  「……」他被問得啞口無言。

  「不能與貴公司合作不是我的損失,我所製作的產品一向以高標準著稱,相信不乏有伯樂願意接受它的高價格。」他有自信可以賣得很好,打入國際市場。

  每個季節都有適用的化妝品,以色彩和感光度調製出最適合東方女性的彩妝,讓她們得以煥然一新,以最亮麗的一面博得喝彩。到目前為止,他所推出的幾款艷彩都獲得極佳的銷售數字,大型百貨公司紛紛爭取設櫃,唯恐失去先機。

  他的專業便是最佳代言,大家相信他的化妝技巧,也從口耳相傳中得知,使用他研發出的產品不會有任何副作用,大可安心使用。

  一見他起身要離去,想佔點便宜的推廣經理表情微變,趕緊出聲阻止。「等一下,金大師,咱們再商量商量,別急著走嘛!」

  「計算過的價錢不能再降,這點若無法得到共識,就沒有再談的必要。」金希日公事公辦的說。

  「呃!這個……呵呵……還是有變通的辦法,譬如降低成本——」可以選用較低廉的原料,取代難以取得的高檔貨。

  原本就對他搬出另一個競爭對手做威脅的行為反感的金希日,這下子臉上只差沒結出雙來。

  「我不會用欺騙手法訛詐相信我的廣大消費者,一個人的信譽取決於他是否正直,貴公司的想法令人遺憾,無法得到我的認同。」一說完,他不顧對方一再挽留,便帶著助理走出辦公室。他的原則不僅用在日常生活上,對專業領域的要求更為嚴格,這些年來他之所以能站在彩妝界金字塔頂端,靠的便是他的用心和謹慎,絕不讓他的顧客因輕率而落入毀容的惡夢中。

  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不論人、事、物,雖然多了個常常打亂他理性的女友,不過大多數時間他仍秉持初衷,不是最好的絕不包裝成產品,出售給普羅大眾。

  添加有毒的化學原料是他最難以諒解的,女性朋友購買化妝品是為了變美,怎能拿她們當白老鼠,測試市場的包容性,

  一想到此,他不免有氣,苦心經營的專業形象不是拿來讓人糟蹋的,越是國際化的公司越要有企業良心,才能獲得世人的尊重,可惜總有人不懂。

  「要不要我動點小動作,改變他的原意?人性是很容易操控的。」彈指之間。

  一道纖麗身影斜倚轉角處,言笑晏晏,烏黑如瀑的長髮輕挽耳後,以雙頭鳳凰狀髮夾固定住兩側,些許落發傭懶地垂落,形成嫵媚的嬌態。「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向實心的牆壁,懷疑她又把牆當門,穿來穿去。

  「來幫你搖旗吶喊嘍!怕你被兇猛野獸撕吞入肚。」她不正經地說。

  「安雪曼,你沒有認真的一天嗎?」他莫可有有奈何地拉下正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改以輕擁托住盈握腰肢。

  「有呀——選擇愛上你的那一天。」她不害羞的說道,咯咯咯地笑聲在取笑他被告白的赧意。

  「你……不乖乖地待在家裡,跑來湊什麼熱鬧。」神色不自在的金希日有些尷尬,腮邊微微發燙。

  要他在大庭廣眾下吐露愛語,實在沒辦法。

  可安雪曼卻存心戲弄他。「你只要一句『我也愛你』,我會原諒你的木訥。」

  「我……」他瞪了她一眼,怪她盡給他出難題,不過最後,仍無奈地俯下身,輕輕在她耳邊低喃。「我也愛你,我的壞女巫。」

  遇上她,他的不情不願全成了屁。真聽到他發自內心的愛語。有著女巫傲慢天性的安雪曼竟也微酷雙頰。「真不需要我幫助?」她彈了彈指頭,下午三點零七分,一陣美妙的下班鈴聲提早響起。

  當然,沒人想得到是她的傑作,辦公室的員工紛紛探出頭,詢問是不是打卡鐘出了問題,或是提早下班是公司體恤大家太過辛勞所給予的一福利。

  「不用了,這種不實在的企業,不必為它太費心。」若是想投機取巧,盡早自食惡果。

  「裡頭的人給你氣受了?」她興致勃勃地露出興奮神采。

  金希日輕點了她額頭一下。「不算受氣,不要一天到晚想惡搞人家。」

  「哪有,我是怕自己的情人受委屈,擁被輕泣,想讓你少流幾滴男兒淚。」她千般為他著想還遭誤解,真是不值呀!

  「少為自個的惡行粉飾太平,你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找著機會就想整人。

  對於目光如豆的推廣經理那種人,用不著和他有太多交情,他所使的招式商場常見,不就為了降低進價好大發橫財。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也許有些不高興,但不至於樹敵,買賣不成仁義在,日後見面仍會留三分情,何需扯破臉,讓彼此難看。「哎呀!被你看穿我邪惡的真面目,我要不要拿個絕代套頭,免得出門遇到熟人。」安雪曼把眼睛睜大,假裝驚慌。

  「你在人間還有熟人嗎?」

  等在電梯前的兩人一樣甜蜜,隅隅私語地打情罵俏,旁若無人,彷彿身側的人全不存在,擁抱,膩笑全都毫不遮掩。

  一旁的李子俊忍得可就辛苦了,他不想靠近,怕聽到不該聽的話,讓老闆以為他是愛聽壁角的八卦王,可電梯口就這麼大,總不能要他閃到樓梯間去吧?那太明顯了,到時候反而被罵可就反被聰明誤。

  遠近的距離真難拿捏,苦了他這盡責的小螺絲釘,處處為上司設想。

  不過老闆身邊多了個美麗的女朋友後,感覺脾氣變得好了許多,也沒以往愛挑剔,偶爾還會拿兩、三百塊讓他買飲料喝。

  「那要看有多熟嘍!小王算跟我滿熟的,常常花呀禮物送不停,可是還是沒有機會上我的床。」那個阿呆小伙子很可愛,就是白目了點,居然把滿滿十頁的情書交給她的男友,托他轉交。聞言,金希日的眼神立時露出凶光。「如果你想讓我吃醋,那你成功了。」

  哼!年輕人眼睛就不好,毛還沒長齊便想飛,他的女人也敢碰?

  「真的嗎?」她竊笑在心,喜見他表現出的在乎。

  「別用懷疑的口氣問我,否則我會讓你知道男人的醋勁有多大。」他拉過她,狠狠一吻才放開。

  她輕歎了口氣,表情很遺憾。「如果我把我們倆變不見,會不會引起大騷動?」

  「想都別想。」她毫不掩飾渴望的臉讓他很想笑,可仍板著臉警告。

  總得有人理智些,而她,恐怕連理智兩個字都不屑寫。

  「難道你不想念咱們家裡那張大床,彈性極佳又柔軟,怎麼翻滾重壓都不會變形。」她誘惑地說著撩人話語,露趾鞋尖輕噌他小腿。

  他咳了一聲,稍稍推開她。「不要在這時候引誘我,今天不是十五。」月圓之日,獸性大發。

  她輕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狼人不只在十五變得,只要看到任何圓形物品,都有可能尖牙刺破牙床,毛髮滿佈身軀,以四足行走。」

  「你也有狼人朋友?」他輕吸氣,表情刻意放鬆。

  她點頭。「若是我們在一起久一點,說不定你還會看到吸血鬼,紅髮撩牙的魔女,人面鹿身的森林守衛者,或是全身泛著銀光,長有雙翅的飛馬。」

  眉一挑,金希日又把她抓回身前,面色沉了幾分。「什麼叫我們若是在一起久一點?你嘴上說愛是哄我開心而已嗎?!」

  安雪曼笑眸像小男孩一樣愛鬧彆扭的男友。「別忘了之前三天兩頭換女友的人是誰,你的愛情保存期限是三個月。」

  意思是最先變心的會是他,他有太多不良紀錄,是個登記有案的前科犯。

  他立即出聲,「那是以前。」

  「誰曉得你會不會再犯?男人習慣把女人當成配件,口中的誓言一如盛開的櫻花,季節一過就凋謝了。」怎麼留也留不住。她半是埋怨,半是威脅的說著,睨視他的眼神充滿跳躍的火焰。他要敢對不起她,女巫的報復他絕對承受不起的。

  當!

  此時等待已久的電梯終於姍姍來遲,金希日偕同助理三人,緩步走入封閉的空間。

  「我是勁風下的老松,長年青綠。」沒有花開花謝的困擾,永保綠意。

  「老松?」怔了怔,她輕笑出聲。「天呀!你太嚴肅了,我開開玩笑罷了。」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不覺得幽默。」他很看重他們之間。

  他的嚴肅讓安雪曼收起笑意,雙手環著他的腰,輕輕依偎,心頭泛暖。「我不知道自己會愛你多久,但是只要愛一直存在,你不會離開。」

  「愛若消失呢?」他倏地收緊雙臂,好像她下一秒鐘就會從懷中飛走。

  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大概沒一個是他愛過的吧,因為她們不會讓他有恐懼的感覺,生怕有一天會失去生命中的驚喜。

  「那你要努力點,讓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愛到無法離你而去。」女巫的世界也很單純,只要肯付出一顆血淋的真心,她們願拿一切的所有來交換。「你這沒心沒肺的女巫,居然讓我這麼在意……咦!發生什麼事?」平緩下降的電梯忽然劇烈的搖晃幾下,隨即停住。

  「應該是故障了。」站在角落的李子俊有些不安,面露慌色。

  「是死神干的嗎?」故作冷靜的金希日看向女友,輕聲一問。

  她搖頭,「我沒有感應到他的氣息。」

  話一說完,電梯重新發出啟動的嘎吱聲,在規律的燈號變換下,安穩地直達一樓。

  只是,向兩邊滑開的門外,有一行人正向從電梯走來,走在眾人中央的,赫然是一個眼熟到有點刺眼的女人。

  「希日,幸好你沒事,那天我擔心得要死,哭腫了一雙眼。」岑雲玉一臉關心的迎上前,眼眶還瞬間濕紅,先前對他的怒意像是從不曾存在過,更自動忽略他摟著的敵人。

  「你是該擔心。」萬一他掛了,她就要準備吃牢飯。面容一僵,岑雲玉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半晌才像想到什麼似的,又得意笑開。

  「不說這些了,你的合作案談得如何?」

  不經意掃過她身後的人,有幾個頗眼熟,金希日倏地了悟。

  「你是——麗生集團的代表?」

  「沒錯。」

  難怪她會打出低價牌,做為打擊他的手段。

  可惜她打錯了如意算盤,他行事向來穩紮穩打,不做好高騖遠的空想,在推出一項新產品前,必先做好市場調查,完成損益表才敢邁出第一步。

  商場競爭各憑本事,先不論她是否藉由美色來攀上『水漾』這條線,光是她一副『我勝在券在握』的示威神色,就叫人心生厭惡。

  「祝你好運。」對於競爭對手,他抱持的態度是不避不閃,正面迎戰,產品若好不怕比較,消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聞言,岑雲玉的臉上自滿之色盡現。「看來你沒獲得主管青睞,敗下陣了。」意料中的事,她就不信她打出的折扣優惠會輸給他的高價位。

  得意揚揚的她將下顎抬得極高,眼神流露出不可一世的高傲,臉上無懈可擊的妝扮雖然亮眼卻一點也入不了金希日的眼。

  他只是對身旁的女人無奈的一笑,因為她看慣他對岑雲玉采平靜對待的態度,猛掐他的腰。

  「不,是我主動棄權,挑選優秀的合作團隊比銷售成績更重要。」

  現在他連跟她做口舌之爭都懶,反而還有點擔心她接下來的下場,因為他的女人生氣她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有人為自己抱不平的感覺,真好。

  再怎麼不想看,兩人親密的互動還是入了她的眼,岑雲玉簡直嫉妒到極點,笑也笑不出來了,勾起唇冷嘲。

  「說得真好聽,分明是小公司敵不過大集團的借口,我和張經理早就談好了,每年均分的利益是你想像不到的龐大金額。」

  他聳肩,壓住快要噴火的女巫。「那也要賣得出去再說,現在誇口未免太早了。」大公司的人事運作是一筆可觀開銷,她必須賣出一定數量才能維持開支。

  台灣的市場不大,各家廠牌搶食同一塊大餅,新的品牌若無引人眼睛一亮的特色,是難以吸引購買群眾的,女性族群對於品牌還是有一定忠誠度的。

  「你是什麼意思,認為我做不到嗎?我們麗生可是舉世知名的品牌,大伙莫不爭相購買,你的酸葡萄心理未免太不可取了!」既擁有雄厚的財力和集團支持,怎麼可能不成功!

  自從到了法國以後,她就拚命吸收彩妝信息尋求新知,她的努力未必事半功倍,但是她善於鑽營,拉攏對已有利的人士,多少也打出一些個人成績。

  在國外的華人圈裡,她算是小有名氣,至少還能端出樣子見人,不過若要論起什麼傲人的成就還是比不上自組公司的金希日,他是台灣一等一的彩妝大師,無人不知他的名字。

  「隨你怎麼說,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他便想摟著女友繞過她,不料她卻橫跨一步擋在他們面前。

  「你……」瞧他無動於衷的冷漠樣,驕傲的岑雲玉不滿地將下巴抬得更高。「若是你肯跟我合作,我會看在過去的情份上給你一條活路。」

  他冷哼,「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水漾的經理還在等著你,恕不奉陪。」

  他一抬腳,她又是怒容滿面的攔下他。「你真要撕破臉,讓彼此都沒好日子過啊?」

  「讓開。」他冷冷地命令。

  三番兩次遭受他無情對待,她臉色益發陰沉,奮力地捉住他臂膀,神色近乎瘋狂地瞪著他。

  「你不相信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扳倒你,鯨吞你不到三十人的小公司,讓你從此一蹶不振?」

  別逼她使出激烈手段,她不想由愛生恨。

  「不得所愛,強人所難的嘴臉最難看了,把別人的男人巴得太緊,撒旦之火可是會灼燒你的皮膚。」當她死了嗎?沒人瞧得清楚發生什麼事,柔膩的嗓音一起,岑雲玉忽然尖叫著鬆開手,細嫩的手臂像被火灼過,迅速呈現焦黑色,皮肉如剝開的栗子蹦裂。

  不見血,卻紅肉往外翻,凸出整隻手,造成不規則狀的凹凸不平,恐怖得令人想吐。

  現場大概只有一個人明白她為何惡運臨頭,金希日以輕責的眼神看向身側的女子,提醒她別玩得過火,讓人發現她的異人之處。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為什麼會……好痛……」明明沒有火,她怎麼感覺烈焰燒灼的疼痛?

  「這叫天遣。」不自量力又不知反省,可悲的人類。

  「你……你是誰?」痛得冷汗直冒的岑妘玉仍逞強硬撐,扶著皮肉綻開的手瞪視那美得令人想毀掉的女人。

  「看不出來嗎?這個男人的主權歸屬於我,沒有我點頭,誰都不能碰他一下。」小小的教訓要謹記在心,下回就不是一隻手臂那麼簡單了。

  心一震,不想面對的事實讓她恨得生疼,「我不相信!」

  從前的他有多麼大男人,她的體會最深,這種大女人主義者,向來是他敬而遠之的對象。

  安雪曼仰頭輕笑,魅眼一勾,挑釁地道:「因為我是女巫,對他下了愛的咒語,他只能臣服我腳下,做我忠心不二的愛人。」

  「雪曼!」金希日低斥,將她攬進自己懷中,相當不贊同她的魯莽。

  可一向視危險為樂趣的女巫一族怎可能把這種小兒科遊戲看在眼裡,只見安雪曼笑得更開心,接下男友的頭便是一吻,「親愛的,你敢說不愛我嗎?」

  面對她含有威脅性的笑顏,金希日縱使擔憂,仍配合的說了一句「我愛你」。

  其實他是不擅說愛的男人,所有感情皆藏放在心中,只懂得藉行動來證明他有多眷戀眼前的女人,不時以肢體糾纏宣洩說不出口的愛戀。可是遇到十成十邪惡的女巫,在「軟式」攻擊下,他兵敗如山倒,被調教得有如說愛高手,每一回她只要用火熱的眼神一瞧,他便舉起白旗投降。他從不曉得自己會這麼愛一個人,即使是生他的母親,或是唯一的胞弟,都無法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已完全融入他的骨血裡。

  「我也愛你,親愛的。」她咯咯地笑,隨即美眼輕轉,魔性魅力盡現,「只是有些厚臉皮的女人老是垂涎你,讓我心口陰雨綿綿。」

  心不放晴,有人就要遭殃了。

  「我只愛你一人,除了你,我心裡放不下其它女人。」不是演戲,他藉此機會說出心底的話,同時也讓某人死心。

  果真,岑紜玉的臉色刷地一白,被拒絕的難堪像一個重重的巴掌,甩在她的臉上、心上。

  「你沒給她任何承諾?」安雪曼挑眉。

  「只給你。」他的眼中只看得見她。

  「聽到沒,別再纏著我的男人,否則意外隨時都在,不要以為只有你會威脅人,要讓你淪為過街老鼠,對我而言易如反掌。」

  岑妘玉忿忿地瞪了兩一眼,掌心倏地握成拳,強自鎮定地搭上電梯。當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她眼底的難堪轉為濃濃的恨意。

第八章

  猛地睜開雙眼,岑妘玉一身冷汗,不停喃喃自語,「沒錯……我沒錯,真正優秀的人只要一個就夠……」走至浴室以冷水拍臉,她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目光卻像在看另一個人。

  這張臉,曾經還有另一個人擁有,不過現在已經消失了。是的,就是岑妘妘,她的雙胞胎姊妹。

  兩人相依為命的日子裡,她一直活在姊姊優秀的陰影下,明明她也很好,但大人總是稱讚老大,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就是討不了便宜,也因此和姊姊的關係算不上和諧。

  那年夏天,她們姊妹倆難得一起出遊玩水,後來,她因姊姊眺望遠方的目光而停下潑水的動作,一眼就看見英俊逼人的金希日。她一眼就因他的出眾折服,可看著姊姊似在思考什麼的表情,恐慌突地自心裡竄出。

  難道她也喜歡他?

  不,從小到大,姊姊都比她容易受矚目,儘管她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大伙就是會先看到姊姊,這一點不公平,萬一那個男人也看上姊姊……

  思及此,長期累積下來的不滿與怨惹倏地爆發,她像是著魔似的,喚姊姊往更深的地方移動,然後真她不注意,絆倒她,趁她呼救時,假意想去救她,實則不斷將她拉下水面,直到溺斃。

  離她們有段距離的金希日雖然立即跳下水想救人,可待他游至,姊姊早已無呼吸,在岸邊的人看來,這只是一起單純的意外,根本看不出是她下的手,還苦口婆心的勸她想開些。

  做筆錄的時候,她和金希日總算打了照面,也讓她更加堅定自己得到他的決心,於是在刻意保持連絡後,她主動要求當他的助理,想藉由長時間的相處,近水樓台先得月,當上他最親密的愛人。一開始她表現得楚楚可憐,一副我見猶憐的鄰家女孩模樣,在見多了彩妝界表裡不一的女人後,金希日對她若有似無的示愛也就順理成章的接受。

  和他身邊的其它女人一比,她的確乾淨多了,和她持續交往六個月,直到她謊稱懷了他的孩子才終止。

  可是,好不容易她到法國充好電,準備與他重新來過,卻有了一個礙眼的女人。

  「哼,不要臉,說自己是什麼女巫……」

  驀地,她一頓,眉頭蹙起。

  當時她說自己是女巫時,金希日好像很緊張?

  雖然她是個時代新女性,但對於妖魔鬼怪還是相信的,所以女巫……

  嗯,就賭一次吧。

  「啊!好冰,什麼東西鑽過我的腳?安雪曼,你又在搞什麼鬼……」嚇!那是……那是?一雙黃澄澄的大眼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似無害又似不解地盯著他赤裸的胸膛,對床上多了個男人這件事,似乎特別困擾。

  圓扁的頭偏了一下,赤紅的舌尖吐了又吐,圓睜著黃色眼珠,像在考慮該把他當成食物吞了,或是搖搖軀體,表示歡迎。

  只是猶豫片刻,讓人畏懼的生物仍未有任何動作,撐起的上身扁平而細長,高高挺直如粗壯的柱子,俯視兩眼眨也不眨,回瞪它的男人。

  「好吵,別告訴我你有起床氣。」奮戰了一夜,他不累嗎?

  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金希日緊盯著眼前的「生物」,難得露出警戒神色,「你可以解釋那是什麼嗎?還是我們該準備逃命?」

  「逃命?」什麼事那麼嚴重?

  裸睡的安雪曼翻過身,迷人的酣眸未完全張開,就見一道黃金般的色彩閃得她好刺眼,她立即閉上眼,伸手一攬,將涼涼的軟物摟在懷裡,當枕一枕。見狀,金希日幾乎傻眼,以為她睡糊塗了,緊張得要死,動作極慢地挪開她的手腳,改抱住她的腰,戒慎地想著有幾分死裡逃生的機會。

  這也是死神的陰謀嗎?趁她不備,讓他死得不知不覺,在睡夢中魂魄離體。

  睜開惺忪睡眼,安雪曼愛嬌地笑開。

  「親愛的,你是想再戰一回嗎?這次別說是我起的頭哦。」雙手一伸,她笑著改攀向他脖子,香艷紅唇湊上前。

  他很難得地拒絕她的示好,「不要鬧了,我們當前有極大的難關要渡。」冷汗如雨滴下。

  「我哪有在鬧,我是怕你慾求不滿耶。」說完,纖手往下探。

  「安雪曼你……」金希日頓時倒抽一口氣,身體迅速起了反應,只能死命抓住她的手。

  「等……等一下,你要不要先看看情況再說,要盡歡也要有命在。」

  要命,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是會因為她的碰觸而亢奮,真是禽獸!

  「等什麼?你全身熱得快把我蒸熟……噢!你打我!」他好大的膽子,敢蹂躪她的渾圓俏臀。

  「有蛇。」還是一張口就能吞掉他們兩人的巨蟒。

  她慵懶地一眨眼,「蛇有什麼稀奇,我家魔魔是蛇中之王,那對蛇牙足足有五吋長,能刺穿一個人的心臟。」

  「魔魔?」他跟著喊了一聲,就見那只駭人大蛇的黃澄大眼流露出異彩,似在響應他的呼喚。

  總算,金希日明白了一件事。

  「這只蛇是你養的?!」

  順著他手指一比的方向看去,安雪曼笑得很驕傲,「是呀,很可愛吧?」

  可愛?「你養這麼大的蛇做什麼,腦子在想什麼呀?不怕它把主人當晚餐給吃了嗎?」他沒好氣地碎碎念。

  雖然知道那是一尾「寵物蛇」,可龐大的何積十分駭人,要是壓在人的身上,不死也去掉半條命,讓他根本沒法安心。

  「哎呀,別念我嘛!我養魔魔的時候它才小指粗大,誰曉得它實在太會吃了,一眨眼就大得我都抱不動。」她怪罪的一瞟,比籃球大的蛇頭立時羞愧地一低。

  「你養了幾年?」他不得不問它有多會吃,日後養不養得起它。

  安雪曼轉著眼珠板指一算,「嗯……二十……二十五年了吧。」

  他怪叫起來,「什麼,二十五年?!」她的算數不太好,一眨眼是用年計數的嗎?

  「我祖母送我的兩歲生日禮物,本來她帶了一頭小噴火龍,我媽的廚房被它一把火給燒光,一氣之下就退回給老人家了。」現在那頭龍是堂哥的坐騎。

  「噴火龍……」金希日不知該感頭痛還是慶幸,「你就不能養些不具危險性的寵物嗎?」

  她支著頭想了想,然後興奮的一彈指。

  「你說的是三角犄龍吧?或是甩尾成虹的飛天藍鳳?八個頭的屋脊龜也不錯,還是你喜歡滾來滾去的鱗甲獸……」其實她比較中意愛撒嬌的噴子魚,龍身魚尾,四足如虎,嘴巴比頭大。

  「你就不能說點正常的嗎?別提我聽都沒聽過的生物。」聽得他頭昏腦脹,驚悚不已。

  「哪裡不正常了?你歧視異空間動物。」它們聽到會哭泣,「在我們的世界,這些都很尋常,隨處可見。」

  金希日扶著額,小心地跨下床,穿上衣服,「你認為人類能接受你口中『有趣』的生物嗎?」

  說完,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會把『人類』兩個字掛在嘴邊,好像被她同化了。

  「這……」她認真的思考一下,點點頭,光裸的身體便穿上連身衣裙,「你說得也有道理,人類太容易大驚小怪了,看到禿頂龍就大喊尼斯湖水怪。」

  什麼,尼斯湖水怪就是禿頂龍?

  算了,他還是別再繼續聽下去的好。

  「咳!雪曼,你可不可以請你的蛇讓個路,它盯著我的眼神讓我非常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食物。」

  聞言,她低笑,「魔魔,回奶奶那兒,別嚇著我的男人。」昂首吐芯的巨大黃金蟒極有靈性,居然對金希日投以輕蔑的一瞥,似在嘲笑人類的膽小,沙沙地蠕動移向屋子的一角,最後把書拒推開,露出在碗口大的黑洞。

  更詭異的是,它蛇頭一低,就鑽進不成比例的洞口,兩人都還抱不住的蛇身輕巧一滑,整身體連同蛇尾便彷彿被吸入洞內,消失不見。

  「魔魔長大了,會自行覓食,不需要餵養,我特地開個通道,方便它來回兩個世界。」她好心解釋。

  在這屋內看不到一扇門,包含進出的大門,環繞的牆是四座高起的起居空間,分別有高低不一的階梯連貫,中間凹陷處則是客廳。

  傢俱類擺設不多,除了一個開放式廚房,至於床嘛,可有可無,只消安雪曼彈彈指,需要它時自會出現。確定了感情歸處,她便把她的男人帶回家,讓他見識見識魔法的力量,加強他心臟的耐壓性,好適應他有個女巫女友。

  「是喔,我該鬆口氣,不必操心上哪兒弄頭牛來餵它。」金希日的口氣聽來不像輕鬆,反而是埋怨多只不好清理的寵物。他愛乾淨的癖好有改,但不可能完全銷聲匿跡,只是學會等再髒一點再有動作。

  所以他現在便開始收拾床單,準備清洗,手拿著抹布跪在地上,拭淨魔魔爬過的痕跡,再把它撞倒的物品擺回原處,用消毒水輕輕噴灑角落的黑洞。

  直到纖塵不染,光亮潔淨,他對居家環境的質量要求,就是這麼吹毛求疵,絕不妥協。

  「別沮喪了,你不是要帶我去見你的醫生弟弟?時間差不多了。」她笑著從背後抱住他,芳顏緊貼寬背。

  經她一提醒,他才稍微振作,正色叮囑,「在希雲面前,你別做出奇怪的舉動,他不像我,能面不改色的接受各種荒誕離奇的怪事。」

  「少來了,一開始你也嚇得臉色蒼白,不相信人能在天上飛,你還哇哇大叫地說有懼高症。」才一、兩萬英尺而已,竟喊著呼吸困難。

  金希日臉頰倏地地泛紅,「一支小小的掃帚能承載多少重量,我是怕壓斷了它,我們會直接從半空中往下附落。」

  「放心,它負載量是十噸……咦?不會吧,你在冒冷汗?」真有那麼恐怖嗎?

  表情侷促的金希日狠狠一瞪,「快去準備,我們要出門了。」

  此次的會面意義重大,意味著兩人的關係即將往前推進一大步,含有允諾未來的深意。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令他興起定下來的念頭,以往的過客全是人生歷程的沙粒,過眼即逝,他不覺得可惜,也不會在意。

  唯有她牽牽絆絆地縈繞心頭,不時因她牽動情緒,影響他既定的觀念,如同一張細細麻麻的網,讓他不願掙脫。

  「何必那麼麻煩,你把地點告訴我,我念個咒語就到了……啊!嘴唇是讓你吻的,不是拿來啃。」她輕瞋地回吻他,親做示範。

  「處罰你又說錯話,我是『人類』,要用我熟悉的交通工具,咱們開車去。

  他一點也不想玩命,儘管她再三保證安全無虞。

  她不滿地瞪他,「你很囉嗦耶!只要能到達目的地,用什麼方式不都一樣。」車子太慢了,讓人失去耐心。他捏住她鼻頭,很得意地笑,「在人類世界就要遵守人類的規則,你寫人間旅遊散記,不就是要沒到過人界的其它族群瞭解人類的生活習性?」

  「咦?你偷看我的文章?」她難得羞紅了臉,小手輕捶,抗議心中的不滿。

  「你讓筆自行謄寫,大刺刺地飄在書桌上方,我想看不見都很難。」懶病成疾,她無藥可救了。

  看著美麗的嬌怒容顏,金希日臉上掛著寵溺的微笑,輕摟她纖柔肩頭,滿滿的愛意幾乎要湧出胸口,將他淹沒。

  他的女巫,迷人的邪惡水仙。

  一直覺得沒有歸屬感的他頭一回感受到落地生根的安心感,它不是有形的,也非固定在某一地,而是有愛,她的身邊就是他最想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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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兩人梳洗過後,已是中午時分,正好來得及赴金希雲的約。只見典雅的咖啡廳內,三人在圓桌邊落坐,兩人面不改色的吃著簡餐,一人則是再度變得眼突嘴張,好似驚嚇過度,「我不要吃這個。」

  咬了一口茄子,安雪曼的臉立即皺了起來,把魚香茄子往身邊男人的餐盤中一丟。

  「嚇!」金希雲又拌了一下,抓住自己的公文包,稍稍退離桌子一些,免得待會哥哥抓狂翻桌會波及他的文件。

  可是,他預料中的混亂場面非但沒有出現,那被他懷疑其實有輕微強迫症的兄長,居然一臉不滿的夾過那口被咬了一半的茄子,吃了下去。

  他吃下去了!

  老天,以前只要別人的筷子碰過的菜,哥哥就不會吃的,這可是比上次桌子髒了他卻還沒有費心擦去還要離奇的事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哥……你……」因為太震驚,他連話都無法說完全。

  金希日抬頭等著,卻遲遲等不到弟弟的話,奇怪的問:「什麼事?對了,你不吃蝦不是嗎?我幫你吃。」說完,很自動的自他盤中夾走蔥爆草蝦,神色自若的剝起殼來。見狀,金希雲由震驚轉為困惑,話總算清楚明白的拼湊出一句。

  「哥,你不是說這樣很不衛生?!」

  安雪曼在男友未開口前便巧笑倩兮的接話,「他現在曉得唾沫交換也是種情趣。」

  「你在希雲面前胡說些什麼東西!」金希日沒好氣的低斥,俊臉再度紅了起來。

  她實在覺得人類死要面子的心理很有趣。

  「這是事實嘛,你懂得了這個動作蘊藏著不說出口的愛,所以也對希雲友愛,難道錯了嗎?」敢說她錯,就罰他一整個禮拜都不能吻她!

  「我……算我說不過你!」見笑轉生氣的男人悶悶的吃著飯,不忘又夾過弟弟盤中的涼筍,和女友正準備吃的花枝丸洩憤。

  金希雲好笑的看著哥哥幼稚的舉動,心情開闊了起來。從來都只是自己單方面的關心,努力想維持難能可貴的兄弟情,但現在,他似乎接收到一點點微弱的回饋了。無妨,雖然微波,但他相信,以哥哥的個性,只要有心,秘定會越做越好。

  三人就這麼有說有笑的吃完午餐,在道別時,金希雲誠心誠意的對兄長說:「哥,我覺得雪曼姊很好,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金希日笑得開懷,故意調侃,「臭小子,這麼快就胳膊往外彎?你老哥也不差,為什麼只要我把握,不叫她珍惜?」

  安雪曼冷笑的捏了他腰一記。「女巫還有一項美德,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就是用過即丟,你現在是很想試試的意思嗎?」

  「……對不起,我錯了。」太過張狂的男人知錯能改的收起自滿的情緒,乖乖低頭,摟緊軟玉溫香的手下意識地收得更緊。

  女友是女巫就有這個壞處,時時得擔心她一秒會不會就拍拍屁股化作一陣煙消失,讓他想找也無處找。

  看著哥哥從大男人變成繞指柔,金希日好笑的搖搖頭,無端覺得有些寂寞起來。如果他身邊,也能有個女孩這樣打打鬧鬧就好了。和弟弟揮手道再見,才坐進車裡,金希日的手機就響起。

  「喂?」

  「老闆,大事不好了,你快回來啊!」

  電話那端,是李子俊驚惶失措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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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妍整體美妝公司新推出的彩妝系列,被消費者指稱含有化學性毒素,使用過的女性出現皮膚紅腫,局部潰爛現象,嚴重者還生有膿包,整張臉有毀容危險……

  自金希日那天接到助理通知旗下彩妝品有問題的電話後,是關於彩妍商品的負面報導卻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已過了一個禮拜,最先是傳出有人抹了化妝品,健康的膚質像染上某種疾病似的,疑似產生過敏反應,坑坑洞洞地影響整體美觀,受害者並不多,約十來個,同在百化公司的專櫃購買,若是妥善處理,定不會造成太大話題。但是消息不知為何走漏出去,引起購買者一陣恐慌,紛紛要求退貨賠錢,甚至聯名控告他所創立的彩妍整體美妝公司,揚方若不支付巨額賠償,將告到公司倒閉為止。

  為此,全公司上下忙得焦頭爛耳,除了緊急將產品下架,避再有受害者,和接不完的咒罵抗議電話。

  雖然他們內部自行調查,察覺有問題的彩妝都來自同一區,懷疑有人從中搗鬼,想陷害彩妍,可是專櫃人員卻口風甚緊,似被收買,使他們若無證據證明非母公司的疏失。

  這麼一鬧,連日來的金錢損失難以計算,更重創消費者信心,受損的信譽無法挽回,堆積如山的退貨更是金希日心中的痛,很難接受辛苦研發的產品被視為有毒物。

  為此,他已經連續數日坐鎮辦公室,不為離開過半步,一向愛乾淨的他連家也不回,就睡在招待室的沙發上,熨燙筆直的襯衫都發皺了也無心打理。「老闆,怎麼辦怎麼辦?和我們合作的廠商說要解約,還要控告我們提供有毒產品,連累他們商譽受到有始以來最大的考驗。」

  同樣睡不到幾個小時李子俊拿著一迭傳真衝進來,浮腫的眼眶顯示睡眠極度不足,臉色沉得像癌症末期患者,嘴唇乾裂失色。

  他和其它同仁都相信老闆的配方沒有錯,而且力挺到底,所以花費的心思也是一般上班族的十倍,大夥兒一起打拚,想挽回劣勢。

  儘管老闆的龜毛和潔癖私下讓人大呼受不了,但是一談起他的彩妝技術及個人品德,無不豎起拇指稱讚,甘心被罵被念,也要學習他不藏私的化妝技巧。

  「慢慢講,不要大舌頭,有幾家的打算解約,你清算一下,我再一一回涵。」當務之急,先把回收的產品送衛生署檢驗,以證清台。

  「全部。」

  怔了怔,他揉揉緊繃的肩頸,無形的重量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所有的廠商都不再信任我們的產品,一致決定解聊原來簽訂的合約,並要求我們付違約金。」落井下石嘛!賺錢的時候巴著他們大腿不放,一出事,一個個跑得比風還快。

  「所有的合約……」他難掩疲累,兩眉擰起數道皺折。

  辛苦了十餘年的心血付諸流水,一夜間如沙堆的尖塔毀於一旦,讓他怎能不倍感疲憊?

  「老闆,我們還撐得下去吧?」他看起來很累,叫人於心不忍。

  靜默了一會兒,金希日看向窗外的白雲。「再努力看看,真不行,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不要啦!老闆,不管你走到哪裡,我一定誓死跟隨你!」他才不像外界那些沒良心的人,只想趁火打劫。

  「你還有大好前途,到了另一間公司重新開始,把我教你的東西全用上,不出兩年,必有一番成就。」相處日子久了,他漸漸發現這個耐磨耐操助理的優點,現在變得很看好他,除了有時太多愁善感了些。

  感性的李子俊一聽,眼眶馬上紅了,「不,我還是習慣當老闆的助理,你一天不吼我兩句,我渾身不舒服。」

  「笨蛋。」他低笑出聲,因這有點傻氣的助理而感到人生不必太絕望。

  「就是笨嘛!才會跟在你身邊這麼久,被開除了好幾次又自個跑回來。」他是打不死的蟑螂,越挫越勇。

  李子俊說得很驕傲,好像別人眼中的蠢行,在他看來卻是值得褒揚的壯舉,再理所當然不過。

  他為理想而努力不懈,沒什麼好丟臉,吃苦當吃補,人要磨練才會茁壯。

  「小陳,你是我用過最久的助理。」也最有耐性。

  聞言,李子俊立即垮下一張臉,很用力的自我介紹。

  「……老闆,我不叫小陳,我姓李,李子俊。」

  金希日點頭。「好吧,小陳,若公司能撐過這場風波,我就升你當正式彩妝師。」不再是苦哈哈,看他臉色的小助理。

  「老闆……」他根本沒聽進他說了什麼,他不是小陳,不是小陳!誰聽見他的話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了子俊雙肩一垂,臉部表情像苦瓜,他很感謝老闆的厚愛,卻也自憐自己的渺小,毫無存在感。

  突地,一片愁雲慘霧中傳來一聲極不搭調的輕快女聲。

  「好暗啊!我一路走進來,大家的臉上都黑得不見一絲光彩,你們不會被陣惡意中傷給擊垮了吧?」那真是太不濟事了。

  「老闆娘……」看到他,自動改口的李女俊忽想想哭。

  「雪曼,你怎麼來了?」金希日頓然一愕,驚覺已多日未想起仍在家中等待的情人。

  美麗依舊,長以輕綰在髻的安雪曼笑得有些假,將他僵硬的粗掌放在手心揉搓。「我再不來看看你,等下一次再見面,我怕自己會看到一具乾屍。」

  「沒那麼誇張,我只是忙了一點……」噢!痛,她想他的虎口扳裂嗎?

  他苦笑。

  「再忙也要給自己時間休息,就算你是鐵打的,也要上上油吧?你們是人類喔,總是愛自找苦吃。」一生雖不長久,也不用急於一時燃燒殆盡,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女巫的心腸都是惡毒的,她非常不溫柔地揉按他發硬的肌肉,甚至刻意加重力道,藉此讓他知道她心中有多麼怨惹他的冷落。

  當然,為了顧全大男人的顏面,明明痛得眉頭皺起好幾道山峰,金希日也不敢大聲呼痛,只能由著她用力搓圓捏扁,只盼能稍減她的怨氣。

  「忙過這幾天就不忙了,你不要擔心。」

  「因為倒閉了。」

  她的直言令人重重一痛,卻也點出公司目前陷入的困境。「或許吧……」

  無力的癱進座椅裡,面對無法突破的窘況,他已經無力再說什麼,清者自清是他唯一能說的,只是很對不起和他一同打拚多年的部屬,他們因他遭受無妄之災,平白添了污名。

  此時的金希日心情極其低落,但仍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不希望影響春它人的士氣,有什麼不如意的事由他一肩擔起即可。他是公司的負責人,也是彩妝產品的調製者,理應負起所有的責任,責無旁貸。

  「喪氣什麼,你忘了還有我嗎?」看他一臉灰心,委靡不振,安雪曼的心口也像被食屍獸咬了一口,不舒服得緊。

  「你?」他訝然。

  「怎麼,看不起我嗎?」那是什麼眼劉,彷彿她只會壞事。

  他趕緊搖頭。「你從不用化妝品,保養品更是少見,你的心意我曉得,但不必勉強。」

  他自個的女人有什麼壞習性,問他最清楚,好心通常建立在娛樂上,助人之心無,害人之意多到氾濫,不足以信任。

  「親愛的,你這麼說太令我傷心了。」安雪曼假意撫上他的臉,帶點挑逗意味的坐上他的腿,「你信不過我的能力。」

  「信。」他答得篤定,毫無遲疑。

  就是相信才更要小心,她陰睛不定的脾氣比天氣還難預測,誰知道她會惹出多大風波。「那就把一切交給我吧,我會處理得漂漂亮亮。」誰丟的鉺,她就讓那人自個咬下。「小陳,出去!」

  小陳是誰?

  東張西望的李子俊還在想,驀地四道冷冷一射,他頓時背一凜,想起自己就是小陳,乾笑地抹鼻,認份下次出去,順手再把門一關。

  「你知道是誰故意扯你後腿,讓你重傷流血嗎?」有仇不報,非人也。

  頓了下,金希日滿佈血絲的黑眸中滿是瞭然,「我不希望是她。」

  從前他或許不會明白為愛可以做到什麼樣的地步,但現在因為懂得愛了,所以他可以理解那女人激進的手段,只是她得不到便毀掉的作法,讓他著實無法苟同。

  「希望不代表會實現,你們人類就是奢望太多,才一直停滯不前,學學我們先做了再說,不計較後果。」大不了命一條,沒什麼好遺憾。

  「所以世人才對你人胡作非為行徑留下不好的印象。」

  美眸一掀,安雪曼糾眉輕瞪。「反正我們是壞女人代表,那就壞到底,人愛掀我一塊肉,我就要連皮帶骨地啃得對方一絲不剩!」手心一翻,赫然出現流動著淺紫乍黃液體的瓶子,小小的氣泡不斷由底部往上竄升,淡淡的螢光紅在瓶口處燃燒,形成詭魅而邪肆的色彩,迷惑人的雙目。

  「毒嗎?」金希日皺眉,完全無法苟同。

  豈料她卻搖頭,笑得自信。

  「不,是魔藥,讓女人變得更美麗,只要摻在彩妝用品之中……」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17 13:17:14

第九章

  「天啊!太不可思議了,這真的是我嗎?」這是驚喜的尖叫,「不,不,我不相信,真是太神奇了,沒想到我的雙眼又大又有神,像一代性感女神……」

  喜極而泣的女子睜大盈亮瞳眸,高興得止不住淚水。

  「換我,換我,金大師,我臉上的青春痘困擾了我十幾年,青春期到現在當了媽,它還是長在鼻頭上。」

  「不行,不行,我先!我已經排了三小時的隊,應該輪到我了。」

  「誰說的,我一早就來了,連中餐都沒吃呢?就為了等金大師……」

  「魔法變妝」,大大的四個字打在西門盯活動廣告牌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讓人興起一探究竟的慾望。男人們絕對想像不到,女人為了變美變瘦可以不用其極到何種到步,即便坊間流傳彩妝大師金希日的彩妝組含有毒性,但是一聽到能讓自己更美,而且完且免費,大伙仍是一個個迫不及待地前往變妝會場,拚死也要搶在最前頭。

  不過前二十名優惠當初使用彩妍產品而受到毒害的消費者,她們起初根本不肯接受,連參加都不想,但是當第一位自願者上完妝後,就像真的施了魔法似的,不僅比以往更美上好幾倍,粗糙的皮膚也變得水水嫩嫩,彷彿透著光,變成一張清麗無比的嬌顏。

  眾從驚艷聲連連,不再有一絲懷疑,爭先恐後的想當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長長的人龍竟繞會場幾圈,擠得水洩不通,外頭的人根本沒法往內擠。

  打著金大師親自上妝的噱頭,以整面電視牆現場轉播,金希日專注的眼神,魔術師般修長的手指不斷展現奇跡,優雅的姿態讓人深深著迷,看得目不轉睛,渴望成為他筆下的模特兒,也因此造成一番瘋狂大搶購。

  「不要急,不要急,大家排好隊,我們會盡快把貨補齊,不會各位失望!」彩妍的二十幾名員工現在全都淪為工讀生,一下子補貨,一下子盤算庫存,還得限制購買數量,以免被搬個精光。最後連囤積品都一併出清。

  大家全都累翻了,卻特別痛快,越忙越精神,連日來的陰鬱一掃而空,個個笑容滿面,什麼疲累全沒了。

  盛況直到入夜後才結束,收拾好場地,金希日開心的驅車返家,滿腦子都在想著到家後一定要給他的女巫女友一個大大擁抱,因為她的幫忙,才讓他的商品起死回生。

  那瓶藥水的效力只是讓化妝品的功效立即顯現,所以就算消費者用了,也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就在他停好車,準備上樓時,卻忽地有人擋在他面前,定睛一瞧,果然是那個人。

  「不可能光憑一組化妝品就能治好臉上的坑洞,我不能信服,我們一定有作假!」岑妘玉劈頭就指控。金希日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很可悲。不擇手段的追著一個可能回頭的人,何必?「你來得正好,衛生署的檢驗剛剛出爐,我的東西沒有問題,唯一有問題就是那個專櫃的那批貨,你真要逼我繼續往下查?」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選擇了。

  只見岑妘玉的表情乍青乍白,可末了極理直氣壯的吼回來。

  「查就查啊,麗生集團是大企業,何必拿你們這間小公司開刀?你休想接我當替死鬼!」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再顧念什麼。」話落,他轉身就要走。

  可聽見這話的岑妘玉誤以為他仍對她有情,喜出望外的拉住他。

  「我就知道你還愛著我!希日……」她激動的摟住他的脖子,就想印上自己的唇。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花瓶不知從哪飛了過來,正巧砸中她的側臉,硬是將她的臉打偏。

  「不好意思,澆花失手。」閒涼的女聲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破空而來。

  「雪曼……我……」是被偷襲。金希日立即推開身前人,走至氣呼呼的女友身邊。

  但安雪曼卻快帶截斷他的話,一口咬住他的手,咿咿唔唔的罵著。

  「你這個反射神經遲緩的笨男人,有我以外的嘴巴來也不知道要閃!」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岑妘玉回過頭,就看到心愛的男人一臉心焦的想解釋,妒火頓時蔓燒開來。

  「你快放開他,他是我的!」

  安雪曼一聽,不怒反笑的放開咬得滲出血絲的男人手臂。「你的?」

  「妘玉,我不愛你,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回沒等女友發難,金希日便開口。

  看著他再正經不過的神色,岑妘玉只覺得恐懼。先前他對她具有敵意的態度,她還可以解釋為由愛生恨,可是現在他這麼平靜的對她話話,就好像他真的不在意她一樣,那……她該怎麼辦?雖然在他之後她曾與不少男人交往過,但只有他才能讓她念念不忘,只有他才能讓她下定決心得到手,可是他的說話和表現,無異是摧毀了她的理想。

  為什麼?明明總是遮住她光芒的人已經死了,為什麼他還是不看她?

  「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不愛我……大家現在都看到我了,沒有岑妘妘那礙眼的女人,你也應該看到我才對,怎麼會愛上別人?不可能——…不可以!」

  她雙目渙散的拚命搖頭,喃喃自語後又大叫,從前與現在的不滿交雜,長年受腐蝕的心禁不起這樣龐大的衝擊力道,理性崩潰了一角。

  「你……找個時間去看看醫生吧。」

  第一次聽見她主動提及死去的姐姐,卻沒料到她對她姐姐是抱持著這種敵對的心理,金希日很訝異,也覺得很悲哀。

  「醫生……不!我沒病!沒有!沒有……」岑妘玉瘋狂的搖起頭,耳邊響起的,卻是某任男友因她的偏執離去時丟下的話。

  「你真的不去看醫生嗎?!」安雪曼看出她的不對勁,也不想再與她計較,瞪了男友一眼後,才說:「走吧,回家我一定會好好訓練你的身手!」

  讓魔魔追著他跑半小時好了,他一定不曉得魔魔也會噴火。

  金希日點點頭,再看岑妘玉一眼,才轉頭牽過女友的手。

  眼角餘光瞥見兩人的親密姿態,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久,最後合而為一,腦中強烈的躁動讓岑妘玉無法克制地拿出一瓶透明液體,狠狠地朝安雪曼擲了出去!

  「去死吧,該死的女巫!」

  她明白了!只要再除去這個女人,金希日就會願意看她,就算他又愛上別人,她也只要如法炮製,直至他只看著她為止就可以,對!這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就像讓姐姐消失一樣簡單!

  對「女巫」兩字非常敏感的金希日驚覺不對,猛然回頭,直覺抱住身邊女人,但卻晚了一步,大片液體飛濺上安雪曼的身軀,只聽她一聲慘叫,便癱軟在他懷中。

  「你對她做了什麼?!」他目訾欲裂地大聲質問,心中慌亂不已。岑妘玉倏地大笑起來,瘋狂的模樣相當恐怖。「哈哈哈哈!沒想到她真的是女巫,這真是太好了,聖水的滋味不錯吧?算是你上回燒斕我手的回禮!」

  她拉起袖子,解開繃帶,觸目驚心的疤痕滿佈在她原本白皙的手臂上,燒焦的痕跡沒有絲毫癒合的模樣,仍是醜陋的滴著血水。

  金希日沒空理她,急著將心上人報到一旁的長椅上,撒開她被聖水沾染的衣物,赫然發現她的皮膚也像被燙傷一樣,冒出好幾個血泡。

  「你這個瘋女人!快滾,否則我殺了你!」他氣急敗壞的大吼,心疼之色全寫在臉上。

  一時痛昏的安雪曼這時幽幽醒來,一醒便是鋪天蓋地的疼痛,差點又暈了過去,勉強忍過一波痛感,她才蹙眉睜眼。

  「希日。」

  聞聲,金希日馬上低頭查看她的情況,手足無措的低聲問:「你沒事吧?不准你有事,聽見沒?若你有事,我馬上把魔魔抓來替你進補!」話到最後,已是語無倫次的哽聲威脅,見他著實被嚇到,安雪曼強忍著痛安慰。「我……不要緊。」

  一般來說女巫被聖水潑到的不會有致命危險性,頂多造成行道不便,速度變慢,反應遲緩,身體遭到潑濺的部位會出現滾水燙過的痕跡,傷口不易癒合而已。

  只是先前為了調配加在化妝品裡的魔藥,她已經連著兩、三天沒好好休息,再加上用了自己的血施以咒語,體力上的負荷已超過極限,所以這一潑,才讓她元氣大傷。

  岑妘玉見機不可失,正想再偷偷靠近,打算給情敵致命一擊,驀地,一輛蛇形的車子急竄而來,大力撞上她,當場斃命。

  金希日因為這驟然巨響而抬頭,在乍見死狀淒慘的前女友後,也嚇傻了好幾秒,才回神掏出電話,趕緊報警。

  只是電話還沒接通,眼前倏地一暗,他奇怪的抬頭,就見一閃著詭異冷光的巨大鐮刀朝他迎面落下……

  「住手!」

  出聲的不是安雪曼,而是從天而降的金翼男子。

  他足不點地的在半空中射出一道白光,打偏那打的駭人的鐮刀刀鋒,接著手一指,身邊一道人形煙霧便倏地飛進倒臥血泊的岑妘玉體內。

  「拉斐爾,你在做什麼?!亡靈是冥府子民,豈可由得你私下轉送!」死神希斯不悅地暫時打住收金希日魂的行動,冷眼望向來人。

  「這個魂魄已在天界淨化七年,不受冥府管轄。」拉斐爾正色回答,金色的翅膀徐緩煽拍著,在眾人四周畫出結界。

  「就算這樣,借屍還魂也不見容愈天冥二界。」若是冥王發現,他可會吃不完兜著走到。

  「這個你別擔心,我主已經跟冥王打過招呼,他老人家答應不會追究此事。」

  希斯佈滿的皺眉,最後勉強點頭。「好,我知道了,但收了這男人的魂可是我和你家小白癡的約定,你不能在插手。」

  「這正是我來的第二個目的。」

  拉斐爾落地,站在目瞪口呆的金希日面前,一臉歉然的伸出聲手,就見他手中站著一隻比鑰匙大不了多少的天使,那模樣,分明是安多拉。

  「很抱歉,金希日先生,這一切都是場誤會,全是安多拉又搞錯了,才害得你最近飽受死神威脅。」

  聽見這話,本來就瞇著眼睛瞪拉斐爾的安雪曼不顧受傷的身軀,硬是坐起身,奇跡敗壞的質問:「把話說清楚!」

  就見安多拉可憐兮兮的眨著淚汪汪的大眼睛,邊抽噎邊說:「對不起啦雪曼姐姐,我、我又搞錯了!其實該死的應該是金希雲,不是你的男人啦!」

  原來,自始至終,潔淨靈魂指的都是金希雲,偏偏安多拉總是記得一就忘二,先是記了個雲字,便錯把岑紜紜當金希紜,這回又把大哥和小弟弄錯,補救行動完全失敗,還弄得幾人的命運一團混亂,本想訓練她出來能力的上帝,和有心放誰的拉斐爾,在發現她力挽狂瀾無效後,不得不出面替發育遲緩的小天使收拾善後,讓所有人的命運重新回到常軌上。

  「我真的會被你氣的提早往生!」氣到最高點的安雪曼無力的倒回男友懷中,不意卻看見他凝重的表情。

  「怎麼了?」

  「……希雲……我不要希雲死!人類的命運為什麼會操控在你們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白癡雞手上?他那麼善良……」

  可惡!為什麼他什麼也沒法為希雲做?難道要他眼睜睜看著最親的手足死去嗎?

  「咳,我不是雞,我是高貴純潔的天使!」安多拉還在捍衛自己的天使權。

  豈料聽見她的聲音,金希日更加憤怒,氣的一把抓過安多拉,緊捏在手中,直想把她捏死。

  「天使?你這種瑕疵品留著只會禍害人間,不如指死你還能造福社會!」

  「啊!好痛好痛!不要不要,安多拉會乖乖的,不要捏死我……」安多拉大聲哭痛,臉漲成紫紅色,淚水如湧泉一般不斷奔流而出,拉斐爾一皺,手在空中虛住,便重新將自己心愛的小天使納入手中。「金希日,天使犯錯天界自會處置,不必你動手。」他百般憐惜的摸摸安多拉的頭,溫聲安撫後才重新看向他。

  「令弟的事,上帝也做了安排,岑妘玉的初戀其實就是你弟弟,為了補償她,上帝決定讓她重回人間,和你弟弟一痛實現她的心願,圓滿她的遺憾,百年之後再讓兩人回到天界。」

  「你的意思是說……希雲不必死了?」金希日眼睛一亮。

  「是的。」將目光調向不遠處的岑妘玉……不,現在應該是岑妘妘了,施下隱身結界,拉斐爾勾起笑,看著下班路過的金希日衝至事故現場,確認傷者是否還有氣息,見到他看清她的臉時露出的錯愕,滿意的點了點頭。

  很好,這樣就全部解決了。

  可是顯然他忘了一個人。

  噢不,一個死神,一直靜靜聽著的希斯終於找到空擋開口,「你們的事怎樣我不管,但冥界的規矩一旦做了約定,就必須完成,所以不管你要要的人是不是金希日,我都要帶走他。」說完,又舉起死神巨鐮。

  安雪曼拉過自家男人,硬是橫身擋在他面前。

  「希斯,你是想找架打嗎?」

  就見你聳聳肩,輕鬆的扛著巨鐮,壞笑道:「凡事自然都可以商量,做我們這行的,薪水固定,若是有些有誰可撈,什麼都好說,這種事在冥界很普通,連冥王都默許,所以你想往上呈報也沒用。」

  公正不阿的拉斐爾立時蹙眉,厲聲喝斥。

  「你這分明是想藉機受賄,聖潔的天使絕不與你同流合污!」

  他無所謂的點頭。「很好,那就別妨礙我辦事。」

  『慢著!」安雪曼不得不跳出來。狠瞪不知變通的死腦袋鳥人。「你是怎樣,死的不是你安多拉就事不關己嗎?要不要我飛高點去找你家上帝喝茶,順便討論一下羅莉控這個詞變?別以為她不是天界人就不知天界事,這種八卦隨處可得,只看她想不想玩而已。」

  「大天使,什麼是羅莉控?」安多拉已經止住眼淚,鼻頭通紅的仰著頭問,模樣嬌憐可愛。

  不自在的輕咳幾聲,拉斐爾俊臉赤紅的避開這個問題,直接看向希斯。

  「說說看你的條件。」

  「藍獸馬卵。」

  「什麼?!那怎麼可能找得到!」瞪大眼,發出驚呼的是安多拉。

  雖然她沒什麼用,但小道消息倒聽了不少,知道藍獸馬卵是萬年也難求的一顆的珍貴寶物,具有延長生命,治癒一切疾病的功效。

  「你要那個東西幹麼?」安雪曼問。

  他又不像她,無聊的時便做些奇怪實驗,需要各式奇珍異寶做材料。

  希斯倏地一怔,良久才有些自嘲的苦笑。

  「救人。」金希日臉錯愕。

  「呃?死神要救人?」太陽是要打從西邊出來了嗎?就見希斯向來不正經的臉上忽地閃過難受,但僅是一瞬間,便又回到吊兒郎當的死樣子,「怎樣,你有意見啊?還有你要死?我很好說話的。」

  拉斐爾眉頭深鎖。「這不是隨手可得的東西,我必須回去請示我主……」真棘手,若不能圓滿解決此事,除了天使的名譽會受損,還可能加重安多拉的懲罰。

  「要多久?」

  「我只能說盡快。」他說得保守。目前之計,只能先採取拖字決。

  「不可能。」救人如救火,哪由得他拖延。

  「可是……」

  「我有、兩個月內可以到手。」安雪曼凜聲接話。

  金巫這時在店裡和美女聊天,忽地眼皮一跳,驚得將一枝筆插入美女鼻孔。

  一揚眉,希斯笑的得意。「成交!快走吧快走吧,我還要帶岑妘玉去交差呢,別擋路。」

  咻的一聲,他便帶著今日拘提的惡魂迅速飛回冥府交差,連聲再見也懶得說,留下人和一堆非人大眼等小眼。暗歎治安敗壞,連神都不神了。

尾聲

  地上三三兩兩倒著空香檳酒瓶,殘餘的液體在同樣歪倒的高腳杯中沉睡,衣物四散在各地,悠客廳一路蜿蜒進臥房,滿室的歡愛氣味和平常似乎沒什麼兩樣,除了床頭櫃上多了一張黑底燙金,以黑色緞帶圈住的龍紋皮紙。

  「唔……」床上的女人肌膚如緞,看不見任何傷痕,毫無瑕疵。

  她不舒服的動了下,停了很久才緩緩張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令她百看不厭的陽剛臉龐。

  安雪曼微微笑,笑的異常甜蜜,然後伸手——

  「噢!你這個暴力女,就不能用別的方式叫我起床嗎?!」兩頰被拉扯到極限的金希日痛到醒過來,很沒轍的搶救自己的臉,睡意火速消失。「這是情趣,情趣你懂不懂?」不受教。

  「不懂,我只懂一種會讓你失控大叫的情趣……」他將她裸的身體攬入懷中,與他面對面,色情的緊貼廝磨。

  「你變壞了,成了不早朝的老闆。」她咬了他的肩頭一記,要他別亂來,今日有正事要辦。

  「晚點上班也不會倒。」金希日不痛不癢的讓她咬,迅速脹大的慾望不斷叫囂著要她。

  而他真的做了,略顯粗魯的沉進她體內。

  「你……今天有正事……」她嬌瞪他,卻更顯風情萬種。

  「什麼事都比不上愛你重要。」他低吻住她的唇,笑得滿足。

  昨晚,他們接到烏鴉送來的巫界快捷,打開包裹,是一卷龍紋皮紙,上頭寫的,是讓他親愛的女人得意不已的事。

  「人界觀察研究協會」頒發了「最佳楷模獎」給她,說她的作品對於人類的七情六慾有著非常深入的見解與介紹,非常適合做為巫界大眾瞭解人類的入門書。為此,他們High了一整個晚上,猛喝香檳慶祝,接著便是瘋狂的肢體糾纏,直至天明方休。

  可現在,他卻又有了無窮的精力,像是永遠要不夠她一般。

  高潮過後,她輕喘著坐起身,責怪的嘟起嘴。

  「都是你啦,現在得趕時間了。」話雖這麼說,她只消一彈手,便整個人乾淨清爽的穿好素色連身長裙。

  「要去哪?」金希日還在狀況外,身心皆舒服到不想動。

  「拿藍獸馬卵啊!你不想活啦?居然忘了和希斯的約定。」將他拉起身推進浴室,她沒好氣的又送上一記白眼。

  「唔,你也得洗個澡才行。」他反手將她拉進浴室。

  「哎喲,我已經用魔法整理好自己了啦,你快洗!」

  金希日卻一臉正色的搖頭。「不行,不是我親手洗的,就是髒,重來。」然後,這一洗,又是令人害羞的兩個小時過去。當然,不斷變身為禽獸的男人,是會有報應的。

  「啊!停……快停住!我……我有懼高症……別……別飛得太高,我……快吐了……」

  「才這一點點高度就不行了呀!你還真是沒用……哇!不會吧!真吐了……」

  天呀,他不是最愛乾淨,怎麼能忍受腿上有穢物。

  安雪曼手指一彈,金希日吐出的午餐頓時化為一朵一朵的星辰花,隨風飄向後方,形狀像是蛇的長頸。

  「就快到了,你忍一忍。」

  地平面忽地劃開一道滑波,恍若大風吹過,浪平得沒有褶痕,海面的倒影只有藍天白雲,不見掃帚飛掠而過。

  「金巫書坊」的三角形建築物就在眼前,他們直接衝入結界裡,完全不受人類不得進入的魔力規範。

  老金仍是那般溫文優雅地站在櫃檯前,對他們的來臨像是早有預知。「你的男人不要緊吧?我看他臉色慘白。」真可憐,肯定又被壞女巫整了。

  「藍獸馬卵呢?」望著伸上前的柔哲小手,金巫搖著頭歎息,「至少先打個招呼嘛!別太現實。」

  「既然你都說他臉色慘白了,我還賴在你這裡做什麼,當然是帶他回去休息。」說完再度附上白眼一枚。

  「嘖嘖嘖!戀愛中的女人果真不一樣,處處為情人設想。」叫人好不羨慕。

  安雪曼冷笑地動動小指,要他快點把東西交出,廢話少說。「你也可以呀!老金,叫你的人類小情人呼呼你失戀的傷口。」

  「你!……哼!壞女孩,故意戳我的痛點」他假意埋怨,取出一顆寶紅色,比鴕鳥蛋還大的卵。

  「明明是你太寵她,老是縱容她傷你,這叫活該。」自找的。

  他捂著胸口低呼。「愛情呀,既甜蜜又痛苦,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儘管發揮你的表演欲,我要走了。」她揮揮手,正打算和情人離開,才一回頭,就見他表情怪異的咬著牙。「親愛的,你怎麼了?」

  「有人摸我。」金希日咬牙切齒的說,又不敢在異領域輕舉妄動。安雪曼一聽,美眸倏地一瞇。「誰敢摸我的男人……梅絲奶奶」

  只見一頭紅色蛇發,滿臉皺紋,身高不到一百二十公分的老婦人笑咧開滿口金牙的嘴,手不斷捏著金希日緊窄的臀部。「呵……彈性不錯。」

  彈性不錯?

  金希日的臉全黑了,怒瞪又捏了他一把的紅髮怪婆,忍耐著不口出惡言,畢竟他還有身為人類的良心,總不能一拳揮向看來活上一千歲的老太婆。

  所以,他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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