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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半年後,你會死。」
原以為自己遇到妖言惑眾的瘋女人,可說也奇怪,
自那之後,意外便像粽子一樣成串找上他,
先是跌得差點毀容,後又幾乎被砸成白癡,
邪門到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逼不得已只好找上那個預言他會掛點的詭異鄰居,
沒想到她卻開出當他助理兼情人的要求,
簡直是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也不想拒絕?!
因為她神秘到讓他很有Fu……雖然通常都是生氣的Fu,
但她就是有讓他的原則消失的魔力嘛,
只是……他說的魔力是指她的魅力難擋,
怎麼她真有穿牆而過的超能力啊?!
楔子
是與非,黑與白,存在於混沌的國度之間。
他們說是非曲直自有定論,邪佞難藏。
他們嚮往香格里拉的世界,總說那是人間最後一處淨土。
可笑而愚蠢的人類呀,竟然還相信上帝無所不能,以一己之力扛起億萬人的十字架,一句「我寬恕你」即可赦免滿身罪孽。
果然,上帝比撒旦大人還可怕,而且邪惡,居然以免除罪人的罪來當幫兇,加害無辜又無知的可憐人類。
祂說:信我者,得永生。
可是,祂毫無慈悲心可言。
因為祂從未設身處地,為曾被罪人所害的人著想,他們生前受折磨,死後無所歸依,誰來引渡因罪人罪行而亡的靈魂走向永恆?
上帝只渡罪人,祂只為罪人扛十字架,以為只要一句赦免就能改變罪人本性,不再為惡。
哈!是不是很愚昧的想法?
若能不為惡,豈叫罪人?
那麼,純潔善良的人該何去何從呢?
不要懷疑,他們是上帝袒護罪人後的犧牲品,沒有無辜人類的犧牲,又哪顯得出祂的偉大。
誰有罪?
上帝。
誰為罪人脫罪,不用受責罰?
上帝。
誰讓孱弱婦孺在暗夜中哭泣卻不伸援手?
還是上帝。
只是人類的信仰何其執著堅定,被蒙蔽的雙眼永遠也看不到永生之路,因為……
他們只是軟弱無能的人類。
—摘自女巫人間旅遊散記—
朵朵拉·艾蜜絲
第一章
「嗚∼∼嘎!嘎!嘎!嗚∼∼嘎!嘎!嘎!」
寧靜的午後,街頭忽然傳出類似女子悲愴的嗚咽,而後又像打了個嗝似的,發出鴨子和打噴嚏混合成一體的怪異叫聲,讓人有種被從背後挖個洞,抽骨吸髓的驚悚感。
可奇怪的是,來來往往的都會男女似乎沒聽見絲毫怪異聲響,行走一樣匆促忙碌,沒人注意到每天必經之路有何奇特處。
那是一間書店。
一間外觀奇異,又叫人摸不著頭緒的倒三角型店舖,而且還能屹立不倒。
正面看來,約有六層樓高,尖細的底部固定在兩座飄浮的階梯上,隱約可見底下還有所謂的地下室,至於有幾層,大概只有店家和老顧客才知情。
這裡就是「金巫書坊」。
左邊是花店,右邊是藝廊中心,一幢完全違反建築原理的大型建築物橫亙在兩間店面之間,靜靜地,彷彿不存在般,等待人們光臨。
可是從它開張至今,門板上有兩顆活靈活現眼睛的菱形大門,卻始終未曾開啟。
所以,裡頭熱熱鬧鬧的情景是怎麼一回事,也就更讓人難以解釋了。
「滾開,沒看見我在掃地嗎」
一隻豹……不,是一隻小豹體型的大黑貓立起後足,前足如人的捉握住一把扁平掃帚,故意且非常惡劣地將地上灰塵掃向看來寒酸,擁有一頭紅髮的雀斑小女生。
那名女生穿著鐵�色上衣,灰褐紅格子毛呢裙,應該是某所學校的制服吧,手裡捧著發黃的舊書,微微瑟縮了下脖子,收回撫摸新書的渴望。
驀地,一道嬌美女聲在下一瞬立即回應——
「你這只勢利眼的貓,又在欺負家境清寒的新生嗎?」惡習難改。
果真是勢利眼的貓,一雙刻薄又鄙夷的貓眼一瞧見米纖柔身影,貓爪立即灑出玫瑰花瓣,諂媚到不行地露出兩排尖銳利牙。
「雪曼小姐又出關了,咱們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光彩耀目呀!」它搓爪哈腰,恭敬的態度一反先前的尖酸不屑。
貓會說話?!
啐,大驚小怪,這不算什麼,會算帳,招呼客人的貓才叫稀有。
只是在這間金巫書坊裡,這一點也不引人側目,會說人話的貓比比皆是,只要多用點心栽培,老鼠和狗也能和人交談。
因為,這裡不是販售一般書籍、教科書的書店,而是設立在人類世界,供半人半巫,或是定居於此的巫師採買的魔法商店,無論是魔法書、魔法藥水及魔法用語,還是龍垢鳳涎,舉凡魔法所需的一切,各式各樣的商品全完整地擺在架子上任人選購。
以人類眼光來看,它的外觀確實和尋常書店無異,甚至開在人來人往的社區入口處,凡是進出的人類都會打店門口經過,不經意地瞄上一眼。
可是,從未有人會想踏進店門一步。
理由簡單到連貓都不想解釋,因它只限魔法師及巫師進入,或是具有兩者血統、卻非巫界的後人,毫無巫術的人類一律拒於門外。
也就是說它像個看板,庸碌的人們會因好奇而多看兩眼,卻不會興起走進門的慾望,加上被施了魔法的因素,只要人類一走近金巫書坊,便會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隔著,然後不由自主的繞過它,好像它只為存在而存在,一點意義也沒有。
「法塔娜,奉承的話聽多了也會膩,乖乖掃地去,別讓老金髮現你又偷懶了。」這只懶惰的貓似乎又發福了。
「哪會,老闆的雙眼盡顧著看美女,根本沒發覺法塔娜的盡責和勤快。」它是只哀怨的貓。
說得有幾分不是滋味的法娜塔微露酸味,一藍一綠的貓眸瞪向斜倚櫃檯旁,和數名年輕女學生談笑風生的帥氣老闆。
「喔∼那我倒要說說他了,瞧瞧你這一身的怨氣,貓不像貓,都快了。」
「不要呀!雪曼小姐,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真的不是……」
貓爪子倏地丟掉掃帚,極力伸直,妄想捉住翩然而去的迷人風采。
噙著笑,擁有一頭烏黑長髮的安雪曼故作沒聽見身後的貓嗚聲,髮絲輕甩,如瀑飛揚,長裙下一雙雪嫩小腿肚輕盈地踩著悠閒步伐。
沒有太多撩人風情,只是一抹輕漾眼神,將白嫩纖指搭放在眼前男人肌理分明的寬肩上,挑逗意味便十足濃厚。
「老金,又在拐女孩子呀?小心你家的貓吃醋喔。」
明明無心,又喜歡撩撥一湖春水,真是太罪過了。
一回頭,「老金」的笑容轉為燦爛。「是你呀!雪曼,好久不見了。」一彈指,一杯現搾的柳橙汁便送到佳人面前。
老金自稱姓金名巫,金巫書坊便由此命名,金巫之意是巫界等級最高的巫師。
不過,這並非他的本名,除了少數幾個較親近的朋友外,沒人得知他的真實名姓,而美得具有魔性的安雪曼便是其中之一。
「是挺久的,瞧你還是一樣的艷光照人、風華絕代,讓人瞧了忍不住嫉妒。」她有好一陣子未上門光顧,在窩裡快宅出懶病了。
笑臉一收,金巫故作惱怒地沉下兩道英眉。「別把對女孩子的形容詞放在我身上,小心我翻臉!」
銀白色垂腰直髮,面容俊美如中古世紀貴族,微帶些蒼白病態的金巫有著令人驚歎的名模身段,綴上一雙深邃的淡琉璃色眼眸,更顯溫性氣質。
以男人而言,他的美,美得不像真人,恍若腐臭堆肥裡培養出的一朵水晶,看似透明卻難掩四周的濁氣,眼眸深處是最深沉的闇暗。
似近非近,似遠非遠,擁有一股不容許走近的距離感,他所釋放出的和善出自假相,因為他的邪惡來自不為人知的身世。
「我可不是為你情竇初開的無知小女生,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了,我訂的『人魚眼淚』及『琦尾龍角』來了沒?」安雪曼纖指輕揚,一個迷你版,小指大小的洋娃娃提包忽地在半空中張開,落在櫃檯時已是四方端正的皮製購物袋。
「真是的,幹麼那麼急呢?」彈彈指,一冰透晶瑩的淚滴型小瓶子便平空出現,裡頭泛著珍珠色澤,彷彿仍在哭泣的液體微微晃動著,瓶子另一邊則是一根有如公羊角的紅色琦角。
「謝啦。」一挑眉,東西便自動跳入購物袋內,安雪曼咬著吸管,慵懶的說:「接下來是『藍獸馬卵』,這是訂金。」冰涼的橙汁順喉而入,她滿足的閉上眼。
「藍獸馬卵?!」金巫怪叫起來,「那死馬不曉得多久才生一次蛋,你這分明是想玩死我嘛!」
藍獸馬,千年才胎生一次,至於千載難逢的卵生,可有得等了。
眼睛連睜開也懶,安雪曼很慢條斯理的說:「所以說這裡買不到嘍?等等我就傳音給我家老人,跟他說金巫廣告不實,唬弄巫界大眾,巫巫得而誅之—」
「我、知、道、了!但你總得給我些時間……」
「十個月。」
雙眼暴突。「十、十個月?!」還不如叫他生顆蛋比較快!
點頭,她很瞭解的歉笑。「你也覺得太久對不對?我也想這太侮辱你的能力了,不如明——」
「就十個月!再見,不送!」生怕她那個「天」字一出,隔天他的招牌就要被拔下來煮蜥蜴,金巫很沒禮貌的截斷她的話,然後直接送客。
本也無意久留的安雪曼正想走,店外的異狀卻讓她蹙起眉。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咦?那個不是……」金巫正想拿鹽灑她,看她臉色不對,才收起玩心,順著她的視線往店外瞧,就見一抹金色小點像顆跳豆般跳上跳下。
「不用懷疑,的確是一名天使。」而且還是相當麻煩的迷糊天使。
「天使?!」他挑眉。
安雪曼恬適的面龐一下子寫滿無奈。「唉,一時失誤,一言難盡。」
要不是一時無聊,跟人類一起去做什麼淨灘活動,順手清到倒栽蔥在沙灘上的這個天界垃圾,她也不會被纏上。
「找你的?」
「嗯!」八九不離十,肯定又闖了什麼禍。
「要讓她進來嗎?」畢竟這是一間販售魔法與巫術商品的書店,不適合光潔聖燦的神之使者。
一個是撒旦的信徒,一個是上帝的女兒,黑與白,正與邪,壁壘分明。
「讓她在外面晃晃,省得她老來打擾我的清靜。」一個看不懂別人拒絕眼神的天使,說來能不煩人嗎?
可惜女巫的心願大概連撒旦也懶得管,陽光般燦爛的光點在繞行倒三角型建築約莫十圈後,忽地瞧見可大可小的菱形門扉。
隱約可聽見鬆了口氣的嘻笑聲,接著光點瞬間幻化為七歲大的黑髮小女孩,十分客氣而有禮貌地上前敲門。
說也奇怪,施以魔法的結界圈赫然出現半人高的缺口,長與寬度剛好適合一個活潑的孩子穿過,彷彿一扇敞開的門正要迎接上門的客人。
但是,這扇門自始至終沒有開啟過,而長相討喜的小女生卻筆直而入,衝向背影纖美的女子。
「不。」
背上多了一對純白羽毛翅膀的小女孩尚未開口,一道拒人於外的柔潤嗓音先一步揚起。
不過,刻意的冷漠似乎澆不熄天使的熱情,小女孩只是微微怔愕了一下,隨即又像個不解世事的孩子,笑容甜美地開口。
「雪曼姊姊,我想……」
「你喊我姊姊?」安雪曼皮笑肉不笑地轉過頭。「你忘了今年貴庚嗎?」
一百零七歲的「老女人」,好意思厚著臉皮裝小,擺出一張天真無邪的可愛笑臉,以為每個人都會傻傻上當,任其有目的的利用。
「不要這樣嘛!雪曼姊姊,你一定要幫幫我,我這次真的闖大禍了,你不幫我我準死定,你不能見死不救啦!」大而純真的雙瞳閃著明燦希望,宛如天際星辰。
安雪曼仍是一副「你誰呀?我們不是很熟」的神情,視若無睹。
「雪曼姊姊,你和死神希斯.裡約先生交情不錯,可不可以拜託他少收一個魂……」
「安朵拉,你連死神也招惹上了」漾著訝色的美眸驀地睜大,瞠視不知惹過幾百次禍事的菜鳥天使。
「我……呵……不小心……那個……呃、意外啦!我發誓絕不是故意……」安朵拉心虛的乾笑,不及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怯色。
幾次不是故意,聽得她耳朵都長繭了。「要我幫忙並不難,不過凡事總要付出代價。」
「代價?」她眨動大眼,好像聽不懂話中之意。
「很簡單,我要兩根大天使拉斐爾背上的金色羽毛。」她的笑,帶著一抹不懷好意的邪惡。
「什……什麼,大天使的羽毛?!」
身子微顫的安朵拉抖動無力雙翅,驚恐萬分地倒貼於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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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間單一色調的屋子,淡淡乳輕抹四方牆壁,地毯是秋天的顏色,像餘暉西落的殘陽斜向窗邊。
一隻魚缸放在窗戶旁,高三尺,寬六尺,小小的魚兒五彩鮮艷地優遊水草之間,幾隻蝸牛沿著碎石覓食。
很亮,很燦爛的色彩,一如嬌美女子臉上的彩妝,輕輕幾筆,便能描繪出誘人的美麗,引人入勝地沉醉其中,難以不受迷惑。
窗明几淨,書櫃上的各類書籍依編碼及大小整齊劃一的排列,一塵不染的桌面上看不到一小片紙屑,每件傢俱皆光可鑒人,乾淨得彷彿剛上過一層亮漆。
居住其中,的確是會讓人心曠神怡,煩囂盡消,幾盆好養的觀葉植物靜靜躺在花盆中,七十二吋大螢幕液晶電視一塵不染地掛在牆上,偶爾窗口上還會停下幾隻理毛的麻雀,愜意得宛如神仙,少有煩憂。
只是,未免太乾淨了,跟樣品屋沒兩樣,缺少人氣和……一絲髒亂。
此時,一道修長身影走過晚霞滿天的窗前,遮住夜幕來臨時最後的光輝,曳長的陰影因此形字型,倒映在橘地毯上。
「我說過幾回了,以後晚宴型的宴會不要再自做主張替我接,你是聽不懂我的話,還是故意想測試我容忍的底線,看我是不是會開除你」
這個天兵助理已經不只一次出狀況了,要不是看在他配合度高,勤奮肯學,他早一腳踢開他,哪能由著他一再犯錯!
對自己要求甚高的金希日,相對地也對別人嚴厲,態度嚴謹的他向來不允許馬虎敷衍,每日必定一板一眼地按照安排好的時程,過著規律且自我約束的嚴肅生活。
他,不煙不賭,不漫無節制的酗酒,不論任何場合或慶功宴,一到午夜十二點一定起身告辭,任何人也留不住他。
在他的行業裡,這樣的堅持算是獨樹一格的另類,即使是五光十色的糜爛也迷惑不了,他依然自我的獨來獨往。
值得一提的是,這樣規律的人有女友,卻從來不超過三個月的保存期限,因為……
「我再一次警告你,別亂動我架上的書,不許用沒消過毒的手碰我的東西,還有,再讓我再看到你掉一點點餅乾屑在我工作環境內,你就自個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
潔癖。
身為國際知名的彩妝大師,對色彩具有高度敏銳的金希日最不能忍受的,大概非髒亂莫屬。
只是他不是普通在乎週遭整潔與否而已,在引領風潮的時尚圈裡,他對這方面的要求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甚至是病態,就算肉眼不得見的髒污也能挑出毛病,並大加撻伐。
他是一流的流行教父,彩妝界的魔術師,一雙優雅修長的巧手能化腐朽為神奇,只要他彩筆一揮,修眉畫唇,歪眼嘴斜的醜小鴨立刻蛻變成美麗天鵝,迷炫所有人的視覺感官,再由他親自設計髮型,搭配服裝,通常沒沒無聞的小歌星經他一改造,就算歌藝不精,肢體語言僵硬如殭屍,依然能大紅大紫,大放異彩。
可是他的龜毛和過度愛乾淨,著實讓人有些吃不消,別說他親密的情人了,光是和他合作過的工作人員就不曉得被罵哭了幾回,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避而遠之。
所以,他很有女人緣,但是沒有一個女人能待在他身邊而不遭嫌,縱使掉了一片比毛髮還細的頭皮屑,他也能念得人體無完膚,自慚形穢地求去。
「……不要再跟我講理由,這是你最後一次的機會,若是再有類似情況發生,不需要我開口,你可以另尋出路了,彩妝界容不下你。」
彩妝界容不下你。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卻是不爭的事實,凡是從他工作室出去的彩妝助理,除非是他認定的人才,能成大器,否則沒人敢錄用,就怕得罪了難以取悅的美妝創造者。
面色不豫的金希日有張相當粗獷的臉,兩眉濃黑卻不顯惡,朗目深邃,一如黑幽的夜,鼻樑挺直,唇型上薄下厚,雖稱不上時下的美型男,但有一股狂野外放的優雅,並帶著三分野性的危險。
他邊講著電話,邊換下熨燙得有若新衣的家居服,結實的胸膛袒露在外,肌理分明的線條緊實性感,叫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可惜這一美景稍縱即逝,對於講求完美的他現在是分秒必爭,在助理的誤接Case下,他必須在三十分鐘內趕到某慈善義演餐會上,為當今最紅的大牌演員上妝。
而距離開場的時間迫在眉睫,就算他飛車趕至,恐怕也要延遲十到十五分鐘左右,所以他的換裝速度超乎以往,不到兩分鐘便已著裝完畢,穿上外出服。
雖然時間短促,不過他仍有條不紊地將脫下的衣褲折成四角方型,稜角拉得方正,拍平,擺放在待洗衣物的方框籃裡,再用比雪還白的抹布擦拭框籃下方,確保它毫無污垢。
準備妥當再環顧光潔明亮的屋子一圈,他才安心地出門。
「要外出?」電梯前,住隔壁的美麗女子優雅一笑。
金希日目不斜視地等著電梯,「嗯。」
「工作嗎?還是約會?」
「工作。」他的表情已經很不耐煩,明確表達出拒絕攀談的意願。
可美女顯然不怎麼懂看人臉色。
「你一向都這麼正經八百嗎?」不苟言笑。
他忍耐地揚起薄唇,只看著電梯數字鍵。「我想我們並不熟。」
他的話意很簡單,那就是別不熟裝熟,故意接近他。
「唔,當了三年鄰居還能形同陌生人,的確是有點奇怪。」到底是誰該檢討檢討?安雪曼狀似困惑。
出入有門卡管制,二十四小時警衛巡邏,各層電梯只停樓層住戶那一層,其他人若未獲邀請,無法自由進出他人住處,故而一幢大廈十三層樓,上下鄰居互不相識,頂多在樓下大門口偶爾相遇,會互相點頭示意罷了。
但每一層樓只有兩戶住戶,僅隔一道牆,若說彼此不認識還真是說不過去,何況一住三年餘,多多少少應該有些交情,至少丟垃圾的時候總會遇上。
可金希日和這位美得邪氣的芳鄰,見面的次數卻不足五根手指頭,而且從未交談,只知道有這麼個人住在隔壁。
「不過,給你個忠告,今晚的工作能不接就不接,你有血光之災。」死神給的預告信。
下樓的電梯門一開,一身米白的安雪曼先一步跨入,眼眉間透著淡淡笑意。
「你是靈媒?」他連白她一眼都懶。
「靈媒?」她掩嘴低笑,像聽見一件有趣的事。「我說我是女巫,你信不信?」
燈號由十三往下跳換,偌大的空間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我相信女巫盡亡於十七世紀末的宗教大火中。」他想把話題打住,到此為止。
「呵,用不著不耐煩,要不是受人所托,保你一條命,我也懶得跟人類打交道。」
「人類?」眉頭微微一顰,他以眼角輕瞟。
長而烏黑的直髮在肩骨處各扎三束,發尾以發卷的卷度灑上亮金色金箔,每一束髮帶繫著兩顆小金球,叮噹叮噹的撞擊出清脆聲響。
波希米亞風格的連身裙長及小腿肚,底下是一雙蛇皮綁腿的夾腳細跟涼鞋,十根白細的腳指頭一如羊脂白玉,泛著誘人光澤。
以彩妝大師的眼光來看,眼前的鄰居穿著打扮絕對跟不上潮流,換作以往,他定會大肆批評如此拙劣的造型,可是配上她白淨的臉蛋和慵懶神色,卻意外地給人一種不協調的美感,讓他無從挑剔起,彷彿這一身慵懶裝扮便是她的獨特風格。
只是……
「你知不知道邊說話邊吃零食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嗎」金希日左頰抽了一下,抑制不彎下腰,清理掉落腳旁屑屑的衝動。
「你要吃嗎?正統的蠶酥喲!採用十二年生剛要羽化為蟬的蛹酥炸,每一口都香酥甜脆,包管你吃得到裡面軟嫩的蛹汁。」卡滋卡滋,美妙無窮。
抓起一隻炸得酥黃的蟬蛹,安雪曼粉唇一啟,編貝白牙輕咬一口,酥脆的聲音和飽含汁液爆裂開的啵聲隨即揚起。
「你……你吃蟲……」金希日厭惡的掩起鼻,以潔白的純羊毛手帕擋住她噴出的口水。
「養顏美容呀!你要不要吃吃看,口頰生香喲。」她作勢要送他一把,柔白手心上躺了幾隻早已投胎的蟲蛹。
「你……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不是驚嚇,而是嫌髒。
叮,一樓到了。
電梯門才一開,金希日就像沾到不乾淨的東西似的,連忙快步走出,和身後的安雪曼拉開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記住我的話,鄰居,盡量避開耳下有痣的女人,她會為你招來頭破血流的災難,切記切記。」
站在電梯內的安雪曼不進也不出,巧笑倩兮,待門一闔上,她輕彈纖指,原本曼妙的身影便忽地消失,只留下酥脆的味道。
同時,十三樓戶出現米白色飄動的長裙,穿著蛇皮系足涼鞋的腳抬放在墨黑色水晶桌面,輕懶的安雪曼安適地躺在巨大黃金蟒蛇身上,一杯解渴的菊花茶從冰箱中飛出,一滴不落地飛至她眼前。
手指轉了轉,幽揚的琴聲從窗邊的白色三角鋼琴彈出,白鍵和黑鍵無人自動,像有雙莫扎特的手,輕輕彈奏著飛揚的樂譜與音符,「月光小夜曲」流洩一室。
第二章
耳下有痣的女人會為你招來頭破血流的災難。
多麼可笑的荒誕邪說,他會相信才有鬼,鄰居的胡說八道無非是危言聳聽,故意造成他的不安,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當金希日看見秦潔耳肉上的紅痣時,心中還是打了個突,腦海中迅速浮現說來不熟,印象卻深刻的芳鄰顏容,上妝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可不信邪的他很快便摒除雜念,專心為一代艷姬打上粉底,抹勻亮彩,將原本因熬夜而枯黃的平凡長相變得亮眼,瞬間綻放迷人的艷麗。
只是才上完妝,女星還未上場表演,精彩的戲碼便在後台登場。
原因是,她劈腿有婦之夫又偷養小白臉的事曝光了,包養她的金主和其妻同時現身,一個叫囂著要撕破她的臉,一個質問她是不是拿他的錢玩小牛,後台頓時鬧烘烘的,宛如菜市場。
眉頭一皺的金希日原想退開,走出他認為空氣已被弄髒的化妝間,誰知被追打得無處可躲的女明星居然為求保身,將他往前一推……
「金先生,請你不要開除我!我真的有心向你學習,你是彩妝界的大師,眾人景仰的對象,我跟了你不到三個月時間已大有斬獲,請讓我繼續留下來,就算薪水減半也沒關係……」
體形偏瘦,五官趨向陰柔的男人……應該說男孩較適宜,大學剛畢業,一臉慌亂地在醫院裡疾行,緊跟額上有傷,左手臂纏上繃帶的男子,苦苦哀求。
「你要我怎麼留你?從我用了你開始,你一共搞砸了我多少事」他也想找個人接班,全心開創自己的品牌和事業。
三十歲對很多人來說才剛起步,而他已在彩妝行業裡涉足了十年,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他不想再提著化妝箱,四處趕場,為人上妝。
目前他已開發了三個知名品牌,也在各大百貨公司設立專櫃,每項產品的銷售都以驚人的數字直線上竄,光是一個月的營收就足以讓他退居幕後,提早準備退休生活。
但是這些年建立起的人脈和人情,讓他沒法在短短數年內脫身,除非他能訓練出和他一般化妝技巧精湛的傳人,否則想走也走不了。
偏偏有才華的人吃不了苦,自視甚高,稍微要求嚴格點便指他刁難,三、兩句不合就負氣離去,即使他有心栽培也會心灰意冷,不願自找苦吃。
「金先生,秦大牌那件事不能怪我啦!我哪曉得她表面潔身自好,不鬧半點緋聞,私底下卻是淫娃蕩婦,一連勾搭四、五個男人。」他也嚇到了,差點要到廟裡收驚。
他最無辜了,枉受無妄之災。
「一句不曉得就想推卸責任嗎?先前我不是給過你一份名單,要你熟背上面的人名,舉凡哪些人的彩妝我一律不接,你聽進去幾句?」做事態度太散慢,往往分不清輕重,人家一施壓便妥協,這樣的助理只會拖累他。
「我有記牢,可是……是你好朋友左大導演來說情,我才想你應該會賣他面子……」萬一他未應允,事後怪罪下來反而更慘。
「你沒腦子呀!不會自個想一想嗎?要是我肯點頭,左逸倫那混蛋哪需要找上你,他一通電話自然就搞定了。」金希日冷眸一沉,瞪視他。
「我……呃!也對……」他為時已晚的想通個中道理,一張臉苦得像踩到貓大便。
「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是你自己糟蹋了,還有,我已經相當容忍你飯前不洗手,飯後不漱口,大庭廣眾之下摳眼屎的壞習慣,你的不自愛毀了你的前途……」
一抹閒適的身影忽地晃地,念得正起勁的金希日眼角餘光正好捕捉到,倏地瞇起雙眼,腦袋順著視線轉動,看向「預言」他遭逢不幸的鄰居。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三年見不到五次面的A戶小姐,為何不到二十四小時又碰面了嗎?
「還在碎碎念呀?鄰居,你的傷口不痛了嗎?」說了要避開咩!瞧他硬是不聽勸。本來沒那麼痛,經安雪曼一提醒,椅腳砸出的傷處倏地疼痛不已,金希日暗抽口氣,一瞪眼,坐在醫院大廳的等候椅上。
「不勞費心,意外罷了。」
「意外?」她開心地玩起發上的小金球。「如果我說這不過是開端,你會不會稍微心存感激?」
「開端?」什麼意思?
不請自來的安雪曼自行在他身旁坐下,硬是把那個可憐助理擠開。
「半年後,你會死。」
「我會死?」怔了一下,金希日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唉!疑心病真重,要不是看在鄰居的份上,我也懶得跑這趟,半年內,死神會一再找上你。」直到魂魄離體那一刻為止。
她的眼上有著巫界一貫對人類的疏離和冷漠,她和所有巫師一樣,自認為擁有超高智慧的靈魂,低等的人類一如被豢養的牲畜,只要給予慾望的滿足,他們就會像綿著一般馴良。
其實她大可以不用理會安多拉的哀求,這個要類的死活壓根與她無關,可是身為「女巫人間旅遊散記」的作者,好想為喜歡人類世界的讀者提供旅遊訊息,讓他們明白充斥謊言、暴力的腐爛空間是何面貌,當然,也包括對貪得無厭人類的介紹。
所以,她還是接下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請托。
「小姐,電影是用來逍遣,最好不要太沉迷,我原諒你的無禮,但不會有下一次。」他沒那麼大的耐性應付瘋狂的愛慕者。
「愛慕?」似聽見他心語的安雪曼先是玩味地重複一次,才發出悅耳的笑聲。
「我姓安,安雪曼,接下來的每一天,你將有榮幸常常見到我。」
面對她自信的嬌笑,金希日原來攏志的眉峰又迭出三座山。「你想纏著我不放?」
她搖頭,美麗的臉龐散發魔魅魅力,「我沒有當過人類的助理,也許能試試看。」
「助理?!」
一旁長相偏柔的男助理一聽,立即臉色一變地想上前捍衛主權,將踩入「領地」的敵人趕走。誰知他話還沒出口,喉口忽然像被鎖住似的發不出半絲聲音,兩腳猶如深陷土坑中,任憑他怎麼用力也拔不起來,就定在地面上。
他驚恐萬分卻無法求救,雙腿彷彿根盤直上,腰以下的部位幾乎植物化,隱約可感覺一股地氣竄向腳底,冷冷的,使他體溫驟降十度。
外表看來他還是個人,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快變成一棵樹,不會說話,不會走動,「種」在土裡。
「反正現任助理你不滿意,不妨換人,至少我比小陳賞心悅目。」安雪曼神情自在的看著金希日,一臉就此決定,不需要他同意的模樣。
我姓李,李子俊,不是小陳啦!眼眶泛紅的可憐助理淚眼汪汪,無聲辨解。
可惜沒人在意他的存在。渺小而無知的人類怎敵得過向來以為惡人間為生平一大樂事的女巫呢?他太不自量力了。
「我不用女性助理。」金希日沒來由的動搖了下,可末了極是習慣性拒絕,避免麻煩。他的某一任助理曾是他的床伴,可是在嘗到成為名人女人的甜頭後,便變本加厲要求這要求那,甚至以他的妻子自居,私下提高收費中飽私囊,並拒絕接對她具有威脅性的女明星的Case。
當他發現她做了什麼時,二話不說地依法處理,不管她在肉體方面提供他多少歡愉,公歸公、私歸私,他絕不允許有人在他背後搞小動作。
從那件事情後,他的私人工作室不再錄用女性員工,全然是男性全下,一屋子男人省卻不少無謂的紛擾,他的事業也越作越大。
如今他的工作室改編為公司體系,包含出納和行政人員共有二十餘人,規模不大,但進帳可觀,足以令他買下一整幢商業大樓,做為日後進軍國際品牌的基礎。
「那我就委屈點,充當你的女友,畢竟你目前從缺中。」為期半年的戀愛遊戲也不錯,能讓她更瞭解人類在想什麼。
安雪曼的戀愛觀很西化,采開放態度,合則取聚,不合則散,不必有太多負累。
只是能讓她看上眼的對象少之又少,她對愛情質量的挑剔比珠定鑒定還嚴苛,稍有瑕疵便淘汰,不讓劣質品充精品,壞了她引以為傲的鑒賞眼光。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女朋友?」她的建議讓他下意識的差點點頭,幸好及時發現不對而回魂。上一個女友離開不過月餘,圈內人尚未得知。
蝴蝶羽翅般的長睫掀了掀,安雪曼嬌顏泛笑,「你忘了我們是鄰居嗎?你的生活作息有誰比我更清楚?」
「你偷窺我?」他怒視。
「有必要嗎?你沒有關窗的習慣,隔壁在做些什麼,我這邊聽得一清二楚,連對話都能一字不漏。」害她也想找個人過渡體溫,汗水淋漓一番。
「你……」
「還有,你們在呻吟之後,能不能給點建設性的交談?別一個老是追問你愛不愛我,另一個則是粗聲粗氣地趕女伴下床,口氣兇惡的不准人家過夜,還嫌女方弄髒你的被子。」
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半夜洗床單和用吸塵器掃找的轟隆吵雜聲,每回他一帶女人回家,前後不超過三小時,隔壁就會傳來清理屋子的聲音。也就是說沒有一任女友能在他的房子裡待上三個小時,通常一進門便做床上運動,完事後就掃地出門,愛乾淨的他馬上做一番整理,不讓私人空間染上一絲其他人的污濁氣味。
當然,也有進去不到十分鐘便被轟出去的女人,他抓狂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女人在他鵝黃色的沙發上掉了一根頭髮。
一根喔!從此謝謝,永不再連絡,交往時間三天。
唯一可取的,是他在慾望方面算是節制,不會天天帶女人回家做「肢體柔軟度教學」,平均一個月兩次,而且一時期固定一個伴,並不濫交。
對個有高度潔癖的男人而方,能容許自己一個月碰兩次女人實屬難得,要不是需要應付男性的基本需求,她猜他大概連摸女人的身體都嫌髒,認為她們是世上最大的污染源。
安雪曼的見解並非平空杜氣撰,而是經過觀察多時的結論,金希日的戀情之所以每次都撐不過三個月,源自他的心態問題,因為他從不給承諾,只想利用女體做發洩管道,一旦達到目的便翻臉無情,毫不留情地將人快速送走,深恐她們走進他潔淨無垢的世界。說句老實話,當今世上,她上信沒幾人能忍受他過於愛整潔的毛病,或是與之生活。
「……」這可惡的女人,半夜不睡覺,偷聽什麼壁角!
金希日的臉黑了一半,滿心不悅地瞪向侃侃而談,一點也不懂顧及別人隱私的女人。
「不過我倒想驗證一下你的過人在雄風,根據我這三的聽下來的心得,你似乎有令女人欲仙欲死的能力。」她像個好奇寶寶似的躍躍欲試。
聞言,他牙口猛地咬緊,「這種話,你說得不難為情嗎?」
她不羞,他都想替她臉紅了,哪有女人敢明目張膽的索歡,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評論他的「能力」?
雖然受到她肯定,他莫名的感到有些虛榮的歡喜。
偏著頭,安雪曼一臉驚奇,狀似天真地反問了一名——「你不要嗎?」
「你不要嗎?」
對於這樣的問法,稍有理性的男人都會當機立斷的拒絕,斬釘截鐵表明立場。
聰明人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一看就知道有問題的女人,怎麼放在身邊呢?無異是養了頭食人老虎伴眠嘛!
不過金希日卻像著了魔似的不受控制,明明心裡有上千聲音抗拒著,他也明白素無往來,和謎一樣神秘的鄰居很有詭異之處,不宜深交,可那一句「你不要嗎」一問出口,他的身體卻身然出現酥麻反應。
那乾淨清爽的俏臉,大而有神的清媚雙眸,俏挺的鼻樑和豐潤的誘人唇瓣,不化妝的嬌嫩容顏色和沾了露珠的玫瑰,嬌艷中帶著一抹晶瑩的水透感,正是他他喜歡的類型。
純淨無垢。
「……金大師,金大師,我們製作單位準備了一組彩妝,想請你為剛出道不久的高中女生組『蘋果姐妹』上妝。」
發現自己分心相當嚴重的金希日趕緊拉回自己的思緒,正色道:「我拒絕。」
「嘎?你拒絕?!」當紅主持人不禁愕然。
但些時現場掌聲已響起,兩位活潑俏麗的短髮女孩從佈景後走出,洋溢著青春氣息,搞怪中帶俏皮地做了個招牌手勢,一跚一跳地眨著眼。
全場因這一冷一熱的兩組人馬而默然。
「不是我親自驗證過無害的彩妝品,我絕對不會將它塗抹在任何人臉上。」他不替其它品牌背書,被有人心人士當活廣告利用。
金希日的堅持讓現場節目有些冷場,臉色僵硬的主持人在導播的指示下,趕緊找出話題,避免整個場面冷掉。
「呃!那不如就改請金大師用自行研發的產品,為我們兩位可愛的美眉上點粉底、唇蜜,讓她們展現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純真風情。」
不愧是一線的當家主持人,立即發揮良好的臨場反應,轉危偽安化開僵局。
小有名氣的少女團體以搗蛋出名,以為不管做什麼調皮動作,或說些新新人類無厘頭的火星話都能得到諒解,因此故意擠眉弄眼,話多挑釁地想讓自己多點鏡頭,導致彩妝工作一直不能順利進行。這倒也罷,新人想搶鏡頭,不必太過苛責,可是當其一名成員做出挖鼻孔的舉動,甚至將鼻屎彈向重量級的彩妝大師時,當場目睹的眾人全在心裡喊了聲糟。
果不其然。
在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不容許一絲髒污的金希日面色嚴峻地走下來賓席,對著兩名十七、八歲的小女生說下重話,從見不得人的鳥窩頭到俗氣的大耳環,衣著打扮和化妝批評得一無是處,包括造型上特別突出的船型鞋。
一番炮火猛轟之後,這兩個明日之星也算是完了,不會再有大紅特紅的未來,短短十分種,清新宜人的少女形象就此破滅,以後大眾會記得她們衛生習慣不好,是個家長不會讓孩子學習的對象。
雖然緊急進了廣告,但時尚大師的話極具殺傷力,很快傳送到台灣各個角落,淚灑攝影棚的小女生只剩下背影入鏡。
「金大師,你何必說得那麼嚴重,不過是涉匯不深的小朋友……」趕來安撫的製作人橫線三條,滿頭是汗。
「就因為有你們縱容,她們才敢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長相可愛有什麼用,至少也要有小學程度,不要腦袋空空出來丟人現眼!」
就在台上鬧烘烘的時候,玩了一夜麻將的燈光師打了個哈欠,他伸直手臂想鬆鬆筋骨,以為暫時用不到他,不會有人注意頂上的動作,誰知其中有組燈架的螺絲鬆了,他不經意碰了一下,整組燈架立即有如沖刷而下的土石流,毫無預警的往下掉,直往金希日頭上砸。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更令人傻眼的怪事發生了。
只見重達五十公斤的燈組居然突地轉向爆開,緩緩飄落地的是煙花一般的火光,它落在地面成粉末狀,再也看不清原有的樣貌。
虛驚過後,節目也可說是徹底砸了,在緊急以其它節目墊檔後,便先收工,不少工作人員甚至相約去收驚。
死裡逃生的金希日卻依舊一臉冷然,正要離開,也許是神經過於敏銳,或是一時錯覺,隱約感覺有兩道視線鎖緊他,那種背上爬滿螞蟻的騷癢感叫人坐立難安,他冷不防回頭一看。驀地,他瞳孔一縮,不太相信映入眼簾的,竟又是他的神出鬼沒的芳鄰。再用力一眨眼,輕揉兩下眼皮,倩眼依然緊笑,指腹唇間再送飛吻,可不就是她嗎?一身拼湊風的頹廢裝扮正是他臨出門時看見她的打扮。
他不算是好脾氣,可是一見到她,莫名的火氣便會更加往上揚,他不假累索的邁開大步,打算揪出故意擾亂他心緒的女人。
但是,詭異的事情又再一次發生了。
就在他快接近的那一秒,活生生的人兒突然一轉身,走入陰暗的角落,人就像蒸發了一樣,從他眼前消失!
「呵呵……人類真是有趣的生物。」瞧他瞠大的詫訝的眼神,讓人由衷的感到愉快。
「是有趣,但不值得你為此跟我作對。」
陰冷的寒風驟起,伴隨著陰側側的男音,巨大斗篷形成的陰影瞬間覆蓋安雪曼的房子。
「希斯,好久不見,近日好嗎?」撫著蛇頭的安雪曼笑娣許久未見的老友。
「如果沒有你的搗亂,我會過得更好。」黑影一收,現出一名身著黑衣的冷峻男子。
「別說得這麼無情,我也是在為你找樂子,不然你的日子未免也過得太無趣了。」
「一點也不,多虧笨天使讓我能多收個魂又有油水可押,很愜意呢。」死神陰沉的邪笑。
安雪曼眉一挑,「可我怎麼又接到笨天使的請托,要阻止你收魂?你別把女孩家的不要當成要,學盡人間男子的醜態。」
希斯搖頭,狀似無辜。「你該明白冥界人員做了約定便不能更改的規則,我只是個奉公守法的好死神,做該做的事而已,可別冤枉好死神。」
「我可沒在乎過什麼規定,只知道安多拉又來煩我救人,被她哭得屋裡都長淚菌了,只能答應,所以可以要跟你說抱歉了。」
明明說著抱歉,安雪曼卻半點歉意也沒,甚至還慵賴的以魔法招來她新愛上的人類的零食——洋芋片,吃得喀喀響。
希斯眉一皺,甚是不快。「你是想和我搶人?」
喀喀喀。「我也很願意……」喀喀喀。「可是大天使的羽毛好誘人,好想把它拿來做黑魔法的調料……」喀喀喀,哎呀,她心好癢。
「所以我們注意敵對了?」希斯的問句驚喜多於怒氣,末了甚至還笑開。「好呀好呀,好久沒和死女巫交手,死神之鐮都興奮得顫抖了呢!六個月,我和那只營養不良的白癡心妄想雞約好六個月風勾走那男人的魂,這六個月咱們就各憑本事吧,哈哈哈!」
話落,冷峻男子一旋身便消失,留下安雪曼無奈的搖頭,繼續喀喀喀的和洋芋片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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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清爽的早晨,八點整到地下停車場,金希日已進入工作模式,準備在二十分種後抵達辦公室,誰知一坐進駕駛座,副駕駛座的門也跟著開了,一屁股坐進來的,當然還是那個最近跟他非常有緣的女人。
「有何貴幹?」他已經不想再問她為何會出現,直接問重點。
愛困的打了哈欠,安雪曼才回答。「助理。」
然後調整好椅子,舒服的半躺下來,繼續補眠。
「我有答應你嗎?」見她這麼悠閒,他實在很難不心冒火。
「哈『呀』你也沒反對呀!別吵,等等我就得幹活了。」
「你……」
在聽見她一秒傳出的均勻呼吸聲後,金希日以為自己會把她掐死棄屍,但很奇怪的,他竟然沒有那麼做,甚至還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然後發動車子,以比平時更平穩的速度駛離。
直到半路上停紅綠燈時,他還很不解自己的反常行為。
她到底想幹麼?又為什麼他老是讓她牽著鼻子走?
金希日皺眉看向一旁熟睡的女人。
不就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只是秀氣了點,水嫩了點,誘人了點……
「接下來就是親吻了嗎?」驀地出現的女聲讓他回神,映入眼中的是她放的俏臉,一臉專心的看著他。「嚇!你幹麼靠我那麼近?」
「這是做賊在喊抓賊嗎?無所謂,你現在離那麼開,是不親我嘍?」伸了個懶腰,安雪曼搔了搔頭,顯得有些失望。
「你、你這女人真是不知羞恥!」
金希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怎麼自圓其說,只好口不擇言的痛斥。
「原來女朋友也不能這樣說嗎?我以為人類男子都喜歡暖昧煸情的言詞,真奇怪,下次找小王試試。」
小王,住家大樓的年輕二愣子警衛。
「不、准!」他驀地爆出大吼,隨時可被取代的感覺讓他非常不開心。
而且,一想到她和那個小王四目相對,他就莫名奇妙的很不悅,很想找小王練練拳擊。
「噢喔,希斯可真會折騰我。」安雪曼突地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金希日眉頭更蹙,聽見後方車子的喇叭聲,趕緊踩下油門。「希斯是誰?!」因為胸口油然而生的火氣,他開車的速度飛快,沒發現前方的橋上聚集了一堆人。
可他還弄不清發生什麼事,行駛至橋邊的他就猛地煞車,急劇的程度,就連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因為通往橋的道路,竟無端塌陷!
「你沒事吧?」
艱難的自口袋中翻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小刀,將氣囊刺破,金希日緊張的探向身邊人,不料安雪曼居然毫髮無傷,還像在看笑話似的直盯著他著。
「你……小心……」他驀地撲向她,以自己的身體緊緊護住一臉平靜的女人,因為他方才瞥見前方塌下的道路遭暴漲的溪流衝去大半,石礫在水中不斷碰撞,在顆巨石竟困擠壓飛濺而出,直朝他們飛來!
安雪曼除了看見那顆巨石,也沒錯過坐在巨石上微笑的希斯,手一揮,就見原來將會破窗而入,準確擊中金希日腦勺的大石,頓時改落在車頭上,發出轟隆的巨響。
待車子的震動結束後,金希日才緩緩放開手,沒有在乎車子損害程度,只是不斷以眼神掃視安雪曼,確定她沒事後,才放下心的呼出一口長氣。他的焦急擔擾神色全寫在臉上,讓安雪曼的心坪然跳錯了一拍,她有些困惑自己的情緒波動。
為什麼會覺得有點……感動?
眼角餘光瞥見希斯在外頭不滿的瞪視,她也不理,只是疑惑的望著身前男人。
「為什麼要救我?」人類不都是「大難來時各自飛」的信奉者嗎?就連巫界的人們也是這樣,為何他會不顧危險,只顧她?
金希日濃眉一挑,很理所當然的回答:「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女人生來就是要讓男人保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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