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四年前,他們曾一起上山觀看流星雨,
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就差論及婚嫁,
但一紙同意書和一張千萬支票,卻斷了他們的姻緣,
他終於看清楚,原來那女人是愛錢不愛他。
如今他要結婚了,她卻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並頂著結婚經理人的光環,要來替他辦婚宴,
呵,想來真是可笑,他曾經的新娘如今竟為自己設計婚禮,
更令他覺得好笑的是,事隔多年他竟依然愛著她……
當她以「專業態度」辦完他的訂婚典禮後,
居然搞起了失蹤戲碼?!讓他想找她復合卻撲了個空,
他惱火地開著車上山洩憤,豈料車子竟在半路拋錨?
本以為自己真是倒楣透了,才剛想下車踹個兩腳,
竟看見那可惡的女人正帶著一個……
長得很像「縮小版的他」走來?!
序幕
「九月的時候,我們再回去看獅子座流星雨,到了十一月的時候,再去看麒麟座流星雨。」回家的路上,宋震遠把玩著手中灰藍交錯的六角錐狀琉璃星星,滿嘴的承諾和討好。
羽良秋開著車,下了交流道往郊區駛去,打算先送他回家。
聽著男友的討好,她滿心歡喜。
「這有什麼問題,我會要學長幫我們訂房,倒是你,課業一定要擺第一,否則的話,沒糖可吃。」她的小男友說小不算太小,不過是小了她兩歲罷了,仍在攻讀碩士。
這一次和他出遊,是為了獎勵他。
「知道了,只是不需要你學長訂房,我來訂就好。」宋震遠清俊的五官令人著迷,噙笑的唇角揚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魅力。
她無法忽視,所以被俘虜了。
「不用了,小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事實上,她早已經偷偷訂好房了,而且還是他們才剛離開的那間房。
他們在那間房裡度過了兩天一夜,熱情團燒得足夠她回憶一輩子。
想著,粉頰羞紅,踩著腳下油門的力道又更重了些。
「到家嘍。」她拉起手煞車,將車子停在離他家豪宅一段距離之外。
「你開這麼快幹嘛?」宋震遠不禁抱怨起,把琉璃星星遞給她。
「不趕緊把你這個大少爺送回家,我怕你媽會把你給驅逐出境。」知道他的母親並不滿意她,所以她盡可能的低調,企望別再引起他母親的不滿。
誰要大少爺他是寶成集團的接班人?是她歹命,愛上一個豪門少東。
「那就驅逐出境啊,你會收留我吧?」
他揚起雷霆萬鈞的笑,她心神閃動,恍惚了下。
「不可以。」好歹大他兩歲,怎能任由他操弄自己的心神?「冷靜一點,來日方長,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搞得你們母子關係惡劣。」她清楚眼前是一場硬仗,但愈是難打的仗,愈是必須加倍小心前進,腳步緩慢無所謂,最後能贏就好。
「嘖,我開始懷疑你不愛我了。」正式交往六個月,她的熱情卻逐步遞減,令他好生傷心。
「要是不愛你,我就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這麼沒良心的話是從這張好看的嘴裡吐出來的嗎?
羽良秋湊近,狠咬一口,他也立即回了一口,就這樣啃啊咬的,突地轉為細細纏綿,眼看火苗將要燃成大火,肇事者立即撲火。
「好了,你該回去了。」把他鑽進她衣衫底下不安分的手拽出,她拉整衣服,神情一凜,不容他討價還價。
「明天見?」女神從火焰中安然而退,壓根不懂身陷火舌中的他有多難受。
「明天我有個案子,可能沒辦法,後天吧。」她可是個專業婚禮經理人,經手每對愛侶的婚禮,讓她從工作中得到無可比擬的成就感。
「嗚嗚,我比你的工作還不如。」好傷心。
「這是一個成年人對自己最低的自我要求。」戀愛是好事,但絕對不允許影響工作。
「是是是。」宋震遠下了車,掛在她的車窗邊。「你知道嗎?下次董事大會,我會跟董事會建議從事汽車製造。」
「真的?」聞言,羽良秋雙眼一亮。「寶成集團打算要自立汽車品牌?」
「等我的消息吧。」知道她最愛車子,所以打算給她一個驚喜。該沉住氣的,這事八字都還沒一撇,現在就把話點破,實在是太沒搞頭了。
他眨眨眼,神情爽颯地教她有股衝動要他別回家,但身為成年人,她是不能任性的,於是道別之後,她立即揚長而去,就怕自己反悔再把他綁架上車。
回到家,才剛推開房門,意外地看見妹妹極為緊張的臉。
「怎麼了?」她眉間微皺地問著。
「二姐,有人找你。」小妹羽占春小聲說著,拉著她走到客廳,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羽良秋見狀,怔愕了下,沒料到她竟會找上門來,而一旁還坐著她的摯友莊雪屏,好友無奈地對她笑了笑。
貴婦人回頭,近乎刻薄地打量著她。
她擠出專業的笑容迎上。「宋媽媽,你怎麼來了呢?」
「別叫我宋媽媽,我可擔待不起。」葛美黛冷哼了聲。「叫我葛女士就好。」
「好的,請問葛女士特地前來有什麼事嗎?」她柔聲問著,以眼神示意要小妹回到樓上。
「離開我兒子。」葛美黛倒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道。
羽良秋唇角的笑意僵住。
「宋媽媽,別這個樣子,其實良秋和震遠……」
莊雪屏話未說完,就被葛美黛打斷。
「雪屏,你到外頭等著。」她不容置喙地道。
她無奈,卻也只能乖乖地走到門外。
見客廳裡再無第三者,葛美黛再次開口,「你跟我兒子不配,麻煩你別再糾纏他。」
話落,不等羽良秋反應,她自價值不菲的包包裡頭取出兩張紙和一張支票。「這張支票是我的心意,就當是你這陣子陪我兒子散心的酬勞,而這張切結書請你務必簽下,保證和震遠日後互不往來。」
羽良秋倒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等著她說完,並瞥了一眼填上千萬金額的支票。
她一直很清楚震遠的母親不喜歡她,卻沒算到她會來這麼迂腐的招式。
「葛女士,我不懂我哪裡和震遠不配。」她開口,語調軟暖,捍衛自己的尊嚴。
她雖然不是出身名流,也沒有顯赫家世,但她家境小康,父母都是公職人員,而她也有一份收入優渥的工作,社會地位不差,真不懂她到底是討厭自己哪一點。
「門不當,戶不對,還需要我多說嗎?」葛美黛笑了,眸底滿是鄙夷。「而且你年紀還比我兒子大,不是嗎?」
「才兩歲。」事實上並不足兩歲,只有四百八十八天而已。
「我兒子要交往的對象非得對公司有所幫助才行,而你,不能。」簡單一句話切斷她所有冀望。
羽良秋無語,也不想和她在這當頭上爭論,讓彼此的關係更惡劣,眼角餘光瞥見桌上另外一張紙。
「那張是做什麼的?」她困惑的問。
「這張是手術同意書。」葛美黛遞到她面前。
她一看,眉頭蹙起。「我並沒有懷孕。」這居然是張墮胎同意書?!
「我知道,但是你非簽不可,否則我會動用所有的關係,讓你父母提早退休。」言下之意,她打算軟硬兼施,非要羽良秋簽下不可。
羽良秋不悅地瞪著她,幾乎快要忍不住這嫌惡欲嘔的衝動。
這就是貴婦人的嘴臉?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拿一張墮胎同意書醜化她的愛情,用一千萬買她的愛情?遺憾,她的愛情無價,她買不起,與其要買她的愛情,倒不如將錢送到育幼院,替自己積點陰德。
這一點,她會替她完成,也許他日,她會感謝她。
心底盤算完,抓起筆,羽良秋三兩下簽好,收下支票。「這樣,你可滿意了?」可憐,她不懂愛情,只懂得擅權弄謀,真是可悲。
葛美黛仔細看過一遍,滿意地勾起笑,起身。「打擾你了。」
羽良秋送她到門口,一把拉住莊雪屏。
「良秋?」她不解地回頭。
「把這個東西交給震遠,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羽良秋將十元硬幣大小的灰藍色琉璃星星塞進她手中。
莊雪屏聞言,僵了下,本想問清楚她的話意,但葛美黛卻已經在前頭喊她。
「我先走了。」將琉璃星星緊握在手中,莊雪屏快步跟上。
羽良秋目送著她們離開,轉進房裡,試圖和宋震遠聯絡,卻發現他的手機不通。無所謂,只要雪屏幫她把琉璃星星交給他,他應該就會懂才對。
一個月,只要再等一個月,他們就可以見面了。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九月,老地方。
中部山區的某度假小村,一個多月前,她帶著他到這裡,滿天星斗恍若銀鏈串聯到永恆,於是他們相約,九月時非來這裡欣賞流星雨不可,住處早已訂好。羽良秋精心打扮過自己,坐在面對著外頭街道的陽台上,等待他的到來。
她雀躍期待的心情從陽光普照守到艷霞橫篩,變得落寞而棲皇。
看了看時間,心開始浮躁,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他記錯日期了?這一個星期來,她一直試著聯絡他,卻怎麼也聯絡不上,難道是出現了什麼她無法掌握的變數?
站在晝與夜的交叉點,她焦躁徬徨,恐懼不安,抓起手機狂撥,可回答她的永遠是收不到訊號,她的手機始終滿格,但是他卻未曾捎來隻字片語,甚至是簡訊。
煩悶在體內不斷地擴大再擴大,她無心欣賞滿天星斗,還無理的斥責著送來餐點的侍者,近乎歇斯底里地在房內團走。
暗,鋪天蓋地而來,團而綿密地將她罩住,她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要她了?這念頭閃過腦際,血液僨然逆沖了起來,她深呼吸一口,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他愛她,她可以從他的眼中讀出他的迷戀,如此深愛她的男人,怎可能在這當頭遺棄她?
大概是記錯日期了吧,沒關係,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她可以在這裡等。
然而,日子一天天地過,流星雨滿天飛竄,看在她的眼裡卻沒有半點浪漫風情,酒精作祟之下,她只覺得那是引著飛蛾自投羅網的星光,是勾人魂魄的鬼火。
她不相信,他竟然會失約。
愛得正是濃烈之時,他怎捨得放下?
不信他的背離,羽良秋執意要等,早已過了請假日數,她也一點都不在乎,看著滿天星斗,日日夜夜等待他的到來。
然而,滾燙的熱情熾愛被時間沖刷得日漸降溫,滿腔愛意,涼了,滿心期盼,沒了,她的心,靜止了。
她甚至已經忘了時間的流逝,拉攏窗簾,隔絕陽光,把自己鎖進這不見天日的屋子裡,關緊心門不聽外頭的佳侶驚喊著流星雨。
拒絕看到日出,拒絕日子的消逝,她要把自己徹底藏進沒有時間介入的空間裡,不想知道他辜負了她多久。
愛情沒有保固期限,新品出廠,誰也無法保證品質,他的愛情故障了,遠在初初運轉之時;她的愛情精純清絕,即使空轉也能自怡,只是久了,耗損了,開始敗壞變質。
他消失得太徹底,恍若不曾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她甚至開始懷疑他的出現只不過是一場她自導自演的夢。
神智縹緲,魂魄迷離,心如浮絮,氣若游絲……羽良秋開始懷疑自己將要死在這個夏季。
突地,門被人推開,她欣喜地回頭,然而來者卻不是她等待的那個人。
「你在醺酒啊?」羽必夏一踏進裡頭,濃眉緊蹙,用手揚著濃得化不開的酒味。「要醺酒,也得找我一道啊,一個人醺酒多無趣。」
羽必夏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多說,只是靜靜地坐在床畔,看著被愛情折磨得形銷骨立的二妹,將歎息嚥入喉底。
羽良秋見狀,始終沒落下的淚在瞬間決堤潰流,神情淒怨哀絕。
「大姐!他沒有來,他……」她緊抓著她,像是要抓住浮木般地撐起自己。
「你可以不用說。」羽必夏輕輕地安撫著她,將她緊擁入懷。
羽良秋悲厲痛哭,哭得柔腸寸斷,哭得心碎魂散。
讓她狠狠地大哭一場吧,她告訴自己,她一定會堅強,會忘了這一切,只是眼前就讓她哭個夠吧。
等過了一個夏季,她的心死了,進入永恆的秋,蕭瑟無聲地靜靜停滯。
第一章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他這麼做,不是要逼我去死嗎?」歐悅五星級酒店,婚宴部門招待室裡傳來女子抽抽噎噎的聲音。
「還在哭啊?」門外,有人問著。
「是啊,都已經哭了一個多鐘頭了。」梁如意涼涼地說。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又有人問。
「新郎跑嘍。」就這麼簡單。
「在婚宴上嗎?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不是,是婚禮前一個星期。」梁如意歎了口氣。「婚禮定在明天,結果她小姐拖到了今天才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喜宴的問題,還有家人的詢問,一大堆煩人的問題。」也難怪她不說,唉,不是不說,而是根本說不出口,丟不起這個臉吧。
真是惡劣,有心要拋棄,也不該等到這個當頭啊。
「所以現在是羽姐在安撫她嘍?」
「是啊。」梁如意無奈地看向那扇門板。
門內——
「放過自己吧。」羽良秋精雕玉琢的五官賞心悅目,卻略顯淡漠,晶亮清雅的眸像是秋末的冷泉,冰涼透著寒氣。
女子聞言不解地抬眼,淚水還掛在腮邊。
羽良秋抽起面紙,替她拭去頰上的淚。「何苦跟自己過不去?被人傷了之後,還打算要傷害自己嗎?多傻。」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我的家人和親朋好友……」想到眾人的眼光,她的淚水再次飆出。
「既然是你的家人和親朋好友,他們不會苛責你的。」面紙唰唰唰地再抽三張,這一次,她不幫她拭淚了,只是把面紙遞給她。「你啊,已經夠痛了,為何還要把這些事都壓在身上?」
「可是……」籌辦一個婚禮瑣碎的雜事多如牛毛,全都是她一個人來回和羽姐定案的,如今要解除,還是得要她來呀……「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到底有哪裡不好?」
說著,哭得更兇猛了。
羽良秋眼角抽搐,有股衝動想要踹她一腳,讓她清醒一點。「還能為什麼?不就是不愛了。」這句話說得凶狠,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好讓自己時時刻刻引以為鑒,不得再犯同樣的錯。
女子錯愕地看著她,淚水被她無情的話語給嚇得逼回眼眶。
「別一直陷在被傷害的感覺裡,不斷地鑽牛角尖。」羽良秋站起,將她拽起,拉到落地鏡前。「你很好,你長得很美,個性溫柔又體貼,那個男人不要你,是他不長眼,你還掛心他做什麼?」
是這樣子嗎?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女子怔怔的盯著鏡中的自己。
「被傷害了,就得要趕緊治療傷口,而不是瞎問對方為什麼要傷你,再不療傷你就快要死了,知道了答案後,你的傷就會好嗎?」羽良秋直瞪著鏡中的她。
「瞧瞧,你把自己搞得多憔悴,你本來是很美的,本來是貼心又大方的,但現在卻歇斯底里得讓人受不了,與其傻哭,倒不如跟我一起趕快把剩餘的問題解決,明天過後又是嶄新的一天,你一樣會活得很快樂,你會發現,痛,沒有想像中的痛,傷,會好得比你想像中再快一點。不要逃避。」
她說起話來鏗鏘有力,帶著魅惑人的渲染力,像是催眠,又像是某種強而有力的口號,恍若只要這麼說,痛苦會立刻解除大半。
「我沒有辦法像你這麼堅強。」淚還在,但盈在眼眶內沒再落下。
「堅強是用痛換來的。」堅強是現實環境逼得她不得不將就。
「痛過之後就會堅強?」
羽良秋噙笑,眸底苦澀。「是痛過之後一定要堅強,你都不愛自己了,誰還會愛你?」
「我、我知道了。」女子儘管還在狀況外,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麼一說,整個人都振奮起來了。「羽姐,謝謝你。」
「不客氣。」羽良秋勾出淺淺笑意。
透過她,她彷彿看見四年前的自己,那個懦弱又沒用的自己。
記得那時,大姐接她回家後,她才發覺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她虛弱得幾乎無法行走,也才發覺她這一個多月來進食很不正常,有一餐沒一餐的,倒是酒類灌進不少。
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聲色俱厲的父母,他們只是摟著她,拍著她的肩,給她不責不怪的憐愛,一個厚實溫暖的擁抱,融化了她體內所有的委屈。
而三妹早已經煮好一桌菜色,滿桌都是她最愛吃的,那是三妹一貫藏著暖意的低調手法,她好感動。
餐桌旁,小妹紅著眼眶滿臉自責。
這個小傻瓜,肯定是胡思亂想許久了,等她有力氣時再來罵清醒她。
她的家人傾盡一切,不求回報的包容,讓她感動得落淚再三,但卻依舊滿足不了她,心還是空空的,有個填補不滿的黑洞。
有時,她會在半夜醒來,拉開窗簾,看著窗外街角的那盞路燈,想著他是否會在那裡等她。又有時,她會一大早起床,一路衝到路燈底下,看著下頭是否留了一地的煙蒂,然後開始懷疑,最近的清潔人員真是勤勞,在她還未起床之前便已經把路給掃得這麼乾淨。
編盡了千萬個理由,騙自己他在等她,他有來看她,讓自己始終在痛苦的邊緣掙扎不休,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認不出鏡中的自己,再狠狠地大哭一場,最後告訴自己,該死心了。
他負心而去,他不要她了。
「羽姐,你在想什麼?」
羽良秋回神,才發覺案子早已處理完畢,而她在不知不覺中又陷入回憶。
唉,她要不要改行啊?從事婚禮經理人的原意,是想要看到每一對新人都能在她的策劃之下得到最棒的婚禮,最美的回憶,無奈最近毀婚的案件怎會恁地多?
「處理這種案子很勞心勞神,對不對?」梁如意光是站在外頭聽那名被毀婚的准新娘哭,就覺得頭好痛,雙腳沉重得怎麼也踏不進門內。「但最讓我納悶的是,她剛才離開的時候是笑著呢。」
真是太詭異了,一個鐘頭前還悲泣得哭天搶地,一個鐘頭後,她已經趨於平靜,臉上找不到悲傷留下的痕跡。
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她好想知道她們密談的內容到底是什麼,怎能在轉眼間讓枯草向榮?
「是嗎?」羽良秋挑起眉,一臉釋然。「恭喜她想開了。」
但實際上,對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壓根沒發覺。
她陷在回憶很深的地方。
「你跟她說了什麼?」梁如意挨近她,很想傳承她的魔法。
「沒什麼,只是一些心理輔導。」身為婚禮經理人,經手的不止是婚禮的設計,還包括新人婚前婚後的心理輔導。
哼,什麼心理輔導,她說的不過是以往大姐跟她說過的話罷了。
瞧羽良秋斂下眼,恍若再次陷入沉思,梁如意古怪地蹙起眉。
「羽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還有一場要綵排的案子?」她好心地提醒著。「羅馬的簡老闆已經在外頭等你了耶!」
羽良秋聞言,輕呀了聲,氣惱自己又被回憶揪得往回跑。
今天還有一對佳偶打算要綵排婚禮進行的流程,還另外約了要試婚紗。
動作俐落地抽出資料,放進資料夾裡,她起身走到穿衣鏡前,確定自己一切完美得無懈可擊,挺直腰桿,踩出自信的步伐。
「如意,走了,還沒醒啊。」她戲謔說道。
梁如意揚揚眉,咕噥著,「到底是誰還沒醒啊?」
「還不走?」走在前方的羽良秋聲音大了些。
「來了!」她快步跟上。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歐悅五星級酒店,除了客套房設備齊全,服務品質一流外,還有同業之中獨霸一方的婚宴場所。
婚宴廳從地下三樓到地上五樓,大小宴廳擺設精緻典雅,還包括了一樓室外的叢林花園,能應因客人需求而大幅妝點;至於服務,包含了婚紗挑選到禮餅設計,還有婚禮流程和場地設計,所有大大小小的繁雜事項全由專業的婚禮經理人策劃。
正因如此多元化的服務,讓歐悅的婚宴廳幾乎沒有一日停歇過,一直是政商名流和藝人明星的最愛,預約的場次已經排到明年底了。
眼前,婚宴部的經理正卑躬屈膝跟在一個男人的身後,陪著他逛著每個宴客廳。
「宋總,這個廳容納五百人沒問題,還可以依照你的想法修改內部的裝潢。」為了讓他點頭,陳經理什麼承諾都給得起,就怕他不肯在歐悅舉行訂婚宴。
雖說歐悅的人氣扶搖直上,但沒人會嫌光環太少。
話又說回來,眼前的男人是寶成集團未來的接班人,討好他,往後絕對還有更多的生意上門。
「太小了。」宋震遠僅拋下這句話,逕自往外走。
儘管神色不耐,卻絲毫無損他絕俊昂藏的丰采。
他高大迷人,筆挺的藏青色西裝將他勁實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碩長,眉鼻立體,陷在眉骨底下的是雙有著深折雙眼皮的漆黑眸子,冷峻孤傲,緊抿的唇毫無保留地彰顯他的淡漠。
「如果還太小的話,宋總可以參考戶外一樓的叢林花園,雖是在戶外,卻有絕對的隱密性,可以席開百桌,在自然的氣息下用餐也是風雅美事。」陳經理拚命鼓吹。
宋震遠聽著,腳步依舊向前,似乎對他的提議興致缺缺,沿著長廊閒走時,卻突地停在一座宴廳門口,雙目灼燙地燒向廳裡的纖柔人影。
是她!
心驀地停止跳動,雙眼近乎貪婪地膠著在那背影上頭。
一頭純黑的長直髮,如今染成咖啡色,變成了大波浪,以往簡便的洋裝如今變成了深色的貼身套裝,襯托出她挺直的背脊,不盈一握的纖腰,由腰滑落到臀,形成令人血脈債張的誘人曲線,還有那雙不需絲襪修飾便細膩如絲的腿。
他的心,有幾分雀躍,卻有更多濃凝的恨。
濃眉攬緊了。
「所以說,當音樂響起到第二段時,你和新郎就必須走到舞台的正前方,這時候,後頭的大螢幕會不斷重複播放你們的影片,在音樂結束時,上頭會有碎紙花的小爆點,而前方這裡有兩管火焰,要記得別太靠近。」
羽良秋拿著流程表,往前往後、往左往右,非常仔細且專業地引導著眼前這對生澀的新人。
「這樣子清楚嗎?如果我講解得不夠清楚,或者是給你們的流程表太凌亂,有問題一定要趕快提問。」她淺勾著笑意,看著眼前這對怎麼看都覺得好幸福的新人,噙在眸底的笑意很真誠。
「沒有問題,你講解得很仔細。」准新娘笑得一臉甜柔。
「謝謝。」她瀲灩分明的水眸流轉,拍了拍身旁的男人。「學長,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要是這一次還沒辦法把禮服修改完成,下一回我會考慮換廠商。」
「這麼不給情面?」簡修安剛毅有型的臉上很埋怨。「這不是我們的錯,而是新娘子的肚子大得太快了。」後頭的話他刻意地壓低且貼在她的耳邊說著。
接著,他把婚紗交給助理,由助理領著新娘子到更衣室換穿。
簡修安把羽良秋拉到一旁,哭訴她的無情。
婚紗從三個月前到現在已經反覆修過十一次,修到店裡的師傅都快要翻臉了,她沒嘉勉他還責怪他?嗚嗚,他好可憐。
「總是要估算一下肚子長大的速度嘛。」她小聲回應,清麗的臉上佈滿笑意。
「沒人在第一胎的時候可以大這麼快的。」簡直是詐欺。
他也不是沒估算過速度,而是新娘子的肚子成長得太迅速,令眾人措手不及。
說那肚子才五個月,絕對沒人會相信,依他看,已經差不多快要臨盆了,他要是新郎,絕對不會選在這當頭舉辦婚禮。
「說不定是雙胞胎。」她好心提醒他。「這一次有沒有多預留空間?」
「光是腰部就多賞她兩寸,有本事就在一個星期之內把空隙補滿。」要是到婚禮那天真穿不下,他就砸了招牌,離開婚紗業。
「呵呵,別小看了孕婦的無窮潛力。」到時候要是穿不下,婚禮進行不了,大伙就偕伴一起回家吃自己。
「不會吧∼」別嚇他了。
「誰知道?世事難料呢。」她呵呵笑著,粉頰往他肩頭一靠。
「希望不要。」簡修安咕噥著,相當具個性的一張臉卻佈滿跳躍的喜悅。
羽良秋沒再搭腔,只是輕輕地跟他借點緩住心神的溫暖罷了。
待在他的身邊最是安心,他對她愈好,她就愈貪戀他懷裡的溫柔。
然而,眼前突地飄來一張夢裡縈迴的臉。
那控訴的眼神帶著瞬間讓溫度降到冰點的眸光,教她心神一凜,暈眩了下,心竄顫了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良秋?」簡修安也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抬眼探去,眉目對上眼前的男人,濃眉收攏。
「宋總,這座菊廳可能不適合你。」尾隨其後的陳經理看不出這三個人之間有何不妥,逕自陪笑上前。「這個廳格局太小,能容納的桌數頂多三十而已。」
宋震遠哪裡聽得見他在說呼什麼,心神縹緲,待他回過神,他已經立在羽良秋的面前,只因他想看她會有什麼表情。
她臉上驚詫、錯愕、慌亂等等複雜情緒稍縱即逝,安分地隱沒在那雙冷泉般寒凜的眸底,快速得讓他來不及捕捉那瞬間。
在他眼裡,她冷靜沉穩,眸光寒凜無波,看他像是在看一個在街上擦身而過的陌生人。
他氣憤難遏。
「宋總?」陳經理討好的笑在唇角不斷地抽搐。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視線探向羽良秋,他抹抹臉,揉出完美應對的笑。「宋總可真是慧眼識英雄,知道良秋是我們部門的第一把交椅,您是希望由她來安排您的訂婚宴嘍?」
管他到底是不是這樣想,反正場子就是不能冷,他這個經理絕不能被忽略的,尤其是在下屬的面前。
宋震遠緩慢地移開眼,唇角勾出冷笑。「好啊。」
他拋下震撼彈,等著看她的反應,但她卻恍若一泓無溫無波的冷泉,眸底沒有溫度,秀顏沒有反應,只是淡淡地轉開眼。
反倒是陳經理的反應特大。
「真的?!」他簡直快要跳上天,方向一轉,往羽良秋的腕間一扣,「良秋,宋總的訂婚宴就交給你了,可千萬別讓他失望,知道嗎?」
「經理,我手上還有案子在進行。」她不慍不火地道。但她也很清楚,她的上訴是無效的。
「交給其他人。」陳經理左右看了下,撈起羽良秋手中的資料丟給梁如意。「如意,交給你了。」
然後,硬是把羽良秋推到宋震遠的面前。
「趕緊把宋總帶到辦公室去,快!」他急催著,就怕宋震遠反悔。
莫名且無法抗拒的,她就這樣被經理給推進辦公室裡,而裡頭還有個她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人。
空間闐寂暗沉得像是不見天日的黑牢,她直瞪著桌面的文件,佩服自己竟能在這當頭抽出幾份資料讓他填寫。
她曾經想過,若是有天不經意遇上,她會用什麼表情來武裝自己,但當事實發生時,才發覺平靜已久的心湖早已被炸出一個窟窿,讓她不自覺地顫慄著。
想像完全比不上事發的當下。
想逃,這是第一個念頭,但她不允許自己逃。
閉上眼,她強迫自己吐納,釋去體內的不安情緒,再張眼時,清麗的面容蕩漾著無懈可擊的笑花。
「您好。」她走到他面前的位子坐下,將資料往他面前一擺。「不知道您的訂婚宴想要有什麼樣的感覺?」
很好,她的口吻很冷靜,面對他就像是面對一般的客戶。
宋震遠不發一語,只是冷峻地瞅著她,那雙沉冷的黑眸像是蟄伏在冰山底下的巨大冰巖,幽晦無光,卻又帶著令人膽戰心寒的穿透力。
「宋總?」她笑意不減,但被他的目光給盯出冷汗。
「不先恭喜我?」聲音如以往一樣,恍若絲絨般柔滑沉靜。
「……恭喜。」她強迫自己把唇角勾得再彎一點。
「不意外?」
他曾經想像過,若是有天不經意再碰面,他一定會狠狠地羞辱她一頓,狠狠地摘下永遠繫在她唇角的那抹笑花,但他發現,事實與想像不同,光是要強迫自己不給她一個擁抱,便已經費盡了他大半的心力。
這個發現令他氣結,卻又無力平反。
而該死的是,她竟天殺的一點愧疚都沒有!
「不意外。」她順著他的語意答,語調試著沉靜。
她當然不意外,因為她早就知道他要結婚了,只是沒料想到,他的訂婚宴流程設計竟會落在自己身上。
「為什麼?」他不死心地追問。
羽良秋挑起眉,笑得很柔。「男大當婚啊,宋總看起來像是適婚年齡了。」
宋震遠聞言,不語。
她確確實實拋棄了他,真如母親所說的,她是在玩弄他,視他為玩物,一旦玩膩了便丟棄。
眼前的她像個陌生人,把曾和他共處的記憶自她眸底移去,她唇角的笑不再為他綻放,依靠的也不再是他。
在體內蜷伏四年的痛和背叛,化為甦醒的猛獸,瞬間在體內暴動。
他抓起眼前的資料往她臉上一丟。
羽良秋驚愕地僵在原地,沒料到他會變得如此粗暴。他憑什麼這樣對待她?背信離棄的人明明就是他,不是嗎?!
強力壓抑的怒火在眸中噴焰,與他對峙。
「我的資料你應該很清楚,你幫我填吧。」他懶懶地道,看著粉顏上的專業笑容消失,他覺得心情大快。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你的資料。」她把資料丟回。
混蛋,對他客氣他當隨便了,她寬宏大量不與他計較,他倒是得寸進尺地囂張起來?當初,為什麼她會對這種人傾心不已,甚至還為他大哭了數個月,簡直是浪費她的眼淚!
「你要是不填,那訂婚宴就當我沒提起過。」
「無所謂。」關她什麼事?
歐悅所有婚宴廳早已經被人預訂到明年底,不差他這一筆生意,他要是不想在歐悅辦宴,她還比較開心一點。
「你的上司能像你這麼輕鬆嗎?」他冷哂著。
拿經理壓她?羽良秋狠瞪著他臉上那抹可惡的笑。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訂婚宴?」吸氣再吐氣,吐氣再吸氣,她忍下瀕臨爆發邊緣的情緒。
以前喜歡過他,就當是她瞎了眼!
「你幫我設計啊。」宋震遠懶懶地看著她握著筆的手一僵。「我剛才聽你的上司說,你最擅長幫人設計流程和場地了,讓我開開眼界吧。」
她這輩子從沒如此討厭過一個人。
從不知道他會有如此惹人厭的嘴臉,他愈是張狂,她愈是後悔自己曾為他哭了一夜又一夜,甚至還像個傻子般老站在街燈底下徘徊。
「那麼,三天後,再麻煩你過來看設計圖。」她收拾物品,一副準備驅趕奧客的不耐神情。
「明天。」
「嗄?」
「我明天就要看到設計圖。」他起身,居高臨下,黑眸冰涼的瞅住她。「如果我滿意的話,就會在這裡舉辦我的訂婚宴。」
羽良秋無懼地抬眼對上。「沒問題。」明天?可以,愈早打發愈好,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她轉開眼,等著他識相離去,可等了半天,他依舊停在離她一步遠的距離,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團烏雲遮去了她眼前的光亮。
沉默在兩人之間靜寂流動,
突地,他出聲掙破闐謐。「他是誰?」問得像是漫不經心似的,卻又突兀。
「嗄?」她不解。
「……算了。」一陣沉默之後,宋震遠拋下疑問,轉身離開。
「什麼跟什麼啊?」她乏力地抱頭軟進辦公椅內。
第二章
「重新設計。」
宋震遠一句淡漠無起伏的話語,激起了羽良秋眸中的火焰,她吸氣再吸氣,然後扯出猙獰扭曲的笑。
她輕道:「好,沒問題。」轉身,走出門外,隱忍多時的怒火一口氣湧出關口——
「他X的!」
她的辦公室外是婚宴部門交誼廳,外頭忙碌的同事和客人被她的怒吼聲嚇得呆若木雞,就連她的助理梁如意都被她嚇得說不出話。
羽良秋瞪著眼前目瞪口呆如離水魚兒呆樣的人群,竟壞心眼地覺得想笑。
她知道自己這一句話非常的不適當,但她都已經被逼到這關頭了,誰管她到底該說不該說!
「良秋,你在幹嘛?」剛送禮服過來的簡修安顯然也被她的怒吼聲給震住,停頓三秒才有勇氣走向她。
「發洩。」她勾起甜甜笑意,滿足自己的發洩令她積壓的鬱悶瞬間昇華。
「用這種方式?」他把她拉到角落。「你嚇人啊?不怕被殺頭?」
「殺吧!」事到如今,她豁出去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搔搔濃眉,看向她辦公室。「裡頭的人這麼容易就把你給氣成這樣?」
「你又知道了?」噢,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他又要你修稿了?」
「嗯。」
多沒人性哪,她已經連修了一個星期,他彷彿只會一句話——重新設計。那跩態實在是無法和當年她所認識的宋震遠相比擬,她開始懷疑當年她認識的他是被外星人附身,而如今展現在她面前的才是他的真性情。
惡劣、混蛋,蓄意找碴,明明該報復的人是她,為何如今被整得欲哭無淚的人卻是她?
「他是庭樂的父親?」簡修安突道。
羽良秋沒料到他會天外飛來一筆,被嚇得忘了反駁,只是錯愕地瞪著他。認識他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跟不上他的思緒。
「學長?」
「別問我為什麼,看就知道了。」那天那種狀況,明眼人一看便知曉。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讓她在瞬間風雲變色的,但那個男人做到了,而且他還以極為冷肅的目光打量自己很久,如果那個男人的眼睛化為銳刀,那他現在可能已經傷重而亡了。
「是嗎?」她哼笑著,懶得編謊。
知她者,學長也,很多事都逃不出他的眼。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還是有破綻可尋。
「不錯喲,你居然沒逃。」
「我應該逃嗎?」她好笑道。
做錯事的人又不是她,她為什麼要逃?她不會再逃避的,只是沒料到兩人再見面竟是如此重逢姿態,沒有久違的衝動,只有很濃很重的酸楚直往心底深處扎根、發痛。
但她告訴自己,時間會慢慢沖刷痛苦的真實感,一切都會過去,她愈是能夠面對他露出笑臉,就表示她已經走出那段情傷了。
「長大嘍。」簡修安給予讚許的目光。
「夠大了。」如果可以,她不想再長大了。
「但別壓抑,隨時找我發洩。」
她先是微愕,而後又笑了。
她真是幸運到不行,有寵她的家人,還有疼她的至友,這一輩子,她還能有什麼不滿呢?
再抱怨,可要遭天譴了。
「別看我長得粗獷,事實上,我可是很纖細的。」正因為喜歡她,所以她的一喜一怒絕逃不過他的眼。
羽良秋上下打量著他。「嗯∼究竟是纖細在哪裡呢?」
「在心裡。」簡修安大掌穿過她細膩的發,定在後腦,將她壓進自己的厚實胸膛。「感覺到沒有?感覺到沒有!」
「放開我啦!」她嘻笑地捶打著他。
「不放。」
「學長∼」她求饒。
不要這樣啦,這裡人多眼雜,雖說她的同事們個個神色自若地處理著自己的事,但她很清楚她們一個個拉長耳朵正等著下文。
她們一直認為她和學長有一腿,可天地明鑒,他們真的沒有那一腿。
她和學長只是交情好,如今又有工作上的往來罷了。實在不想和學長玩過頭,省得再添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不過,她抗拒歸抗拒,怎麼學長一點默契都沒有,還不知道他該放手了?
「學長?」她不解地喊著,搭在他肩上的手突地被扣緊,痛得她暗抽口氣?更加困惑了。「學長?」
翻臉了?沒那麼嚴重吧,幾年來不都是這樣玩的嗎?
「不是我。」簡修安露出雙手。
羽良秋看著扣在腕上的那隻手,再向上看向質地細膩的西裝袖子、寬廣的肩頭,還有那張正盛燃狂焰的俊臉。
「你在幹嘛?」宋震遠寒鷙地開口。
她頓了下,心中生起一把無名火。「關你什麼事?」怎麼,工作被他左右牽制,就連工作外的事物他也想要一併控制?他何德何能?
「他是誰?」語調有些顛狂,口吻帶著銳利的質問。
「關你什麼事?」她光火極了。「請放開我,你抓痛我的手了。」
他眉頭緊攏,力道略微放鬆,卻依舊沒打算放開她,甚至拉著她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你要做什麼?」為何事隔四年,她覺得面對他竟是恁地陌生?
從他的眼,她看不透他的思緒,從他的舉動,她讀不出他的想法,但卻從他扣緊又微鬆的力道,感覺他的佔有和溫柔,這是令她感到厭惡的五味雜陳。
「我們還沒有談妥流程。」話語依舊淡漠,可看著她的眼神竟情意濃烈。
「你不是要我重新設計?」
「我改變主意了。」輕鬆將她推進辦公室裡,再將門上鎖。
「你到底想怎樣?一下子說要改,一下又說不用改,你是在耍我嗎?」看她忙得團團轉,他很過癮嗎?
「你要怎麼想我管不著,但我已經決定接受這張設計圖了。」宋震遠坐回候客沙發上,點上煙,將充塞在心間的不快化為煙霧噴灑在有她的空間裡。
難以置信,他的情緒會如此失控。
不過是瞥見她與人嬉鬧的畫面罷了,他的腦袋裡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待他回神,自己的手已經扣住了她,儼然視她為所有物,強行擁有。
難道,他真的放不下?
放不下的人,只有他?
她呢?
微抬眼,瞧她坐在對面,翻開資料簡單解釋著細節,他不懂她為何可以如此無動於衷,甚至當著他的面和他不認識的男人嬉鬧,漠視自己的程度恍若她根本就不曾認識過他,甚至忘記那段足以滾干海水的濃情烈愛。
她嘴裡的永恆,竟是如此可笑,然而她當初的承諾,卻是他所有的世界。
「那麼,就照原本設計的,從花園繞過綠草皮到溫室前方,然後……」
「你怎麼可以這麼鎮靜?」埋怨脫口而出。
「嗄?」羽良秋抬眼,對上他噙怒的眸。
開口之後,他又後悔了,好像他多沒出息而忘懷不了過去,好像個介意到死,被拋棄之後還無法瀟灑放手的沒用男人。
宋震遠選擇沉默,她選擇自己錯聽,放任沉默蔓延,突地,敲門聲擊碎了這難耐的靜穆。
「良秋,挑婚紗嘍。」簡修安在門外喊著。
「來了。」她快速抽身,開了門,揚起笑。「什麼婚紗?」
「他有沒有對你怎樣?」還鎖門咧,想幹嘛?
「沒有,他敢?」她笑著,額上卻佈滿細細的汗水,而手心已是冷汗不止。
真是太感謝學長了,她真的快要受不了那種沉悶的氛圍。
「你還沒跟我講解完。」房內,宋震遠低聲喊著。
羽良秋沒回頭,順手把簡修安抓進裡頭。「細節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先挑禮服。」
「隨便。」宋震遠挾帶殺氣地睨向那個和她過分親密的男人。
「你可以隨便,但新娘不能吧。」她苦笑。
她有個一直很想問卻始終沒問的疑問,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到底在哪裡?挑選婚宴場所和安排細節,不應該只有他作主吧?
還是,他心疼她,所以決定一手包辦?
並非不可能,畢竟他善解人意又溫柔多情……想著,苦澀泛上心頭,她更用力地揚起笑。
「我可以給你尺寸,由你們決定樣式。」宋震遠用桌上的紙筆,寫下新娘的三圍尺寸、身高、腿長和鞋號。
這個舉動讓羽良秋心底更加苦不堪言。他可真是清楚呢,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能下筆。
「這是確定的尺寸?不會突然變大?」簡修安拿起紙條,瞥他一眼,問得很含蓄。
「不會,訂婚宴就在三天後。」宋震遠話一出口,其餘兩人皆瞪大眼。
「三天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吼著。
他懶懶地捻熄煙。「我沒說過嗎?」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震撼彈落下,歐悅高層立即下達指令,三天之內非得要搞定這件案子不可,而且要力求完美地達成宋震遠的任何要求。
於是,身為訂婚宴負責人的羽良秋忙得像條拘,開始痛恨自己為何要設計那麼華麗的現場。
三天來,她非得要忙到凌晨才有辦法回家,剛沾上床沒多久,又得早起趕往現場盯場。
訂婚宴分秒逼近,就在今天下午五點舉行,而眼前已是下午一點,只剩下最後的鮮花裝飾。
羽良秋站在溫室前,看著已經擺設完畢的桌椅,還有綿延不絕的花架。
花材用的是她最愛的紫色桔梗配上香氣清彌的帶葉茉莉,花材是他指定的,顏色是他要的,感覺很諷刺。
她幹嘛要替拋棄自己的男人作嫁衣裳?
悶。
但卻又不得不做。
第一次厭惡自己的工作,可真是托他的福。
不過,今天過後,她會有段長假,可以讓她暫時放鬆這陣子緊張又緊湊的生活壓力。
「羽姐,全部都好了。」梁如意半跑半跳地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巡視一下?」
「不用了,我全程盯場,每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就連桌上的餐巾紙和杯盤搭配,她都沒放過。
「還是你要先去吃飯?」
「不用了,我待會要到廚房確定菜單。」看了一下時間,確定地毯鋪設平整,再看花架固定牢固,便準備到廚房,然而走沒兩步,細跟高跟鞋在人工草皮上扭了下,纖弱的身形就要往前撲倒——
她做足動作,準備將傷害降到最低,耳邊是梁如意吵死人的尖叫聲,下一瞬間她卻落在一堵厚實的肉牆上頭,長指輕撫過,意外衣服的質地不差,抬眼,瞧見一張曾經令她以為會心動到永遠的俊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脫口問著,沒細想自己的上半身還晾在他身上。
「到會場,不就是為了要看會場是否佈置完成?」宋震遠眸色冷冽,卻深藏著旁人看不穿的濃濃情意。
「哦,抱歉,我失禮了。」見他一臉像是在問廢話的嘴臉,羽良秋也自覺問得很愚蠢,乾笑兩聲,意識到自己還靠在他身上,急忙要退開,這才驚覺腳踝扭傷,這一退,讓她又往後倒——
「這麼希望我抱你嗎?」他猿臂一伸將她撈進懷裡,貼在她的耳邊低吟。
「才不是那樣,我只是腳……喂喂,你幹什麼?」
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已經打橫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一旁排列整齊的椅子上,二話不說的脫掉她的高跟鞋,輕揉著她雪白的腳踝。
羽良秋傻眼,停止呼吸,下意識地瞥向現場籌備人員,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腳和他那雙大手上。
「放手。」她彎下身子,扣住他不安分的手。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他是不是忘了這會場是他待會要舉行訂婚宴的場地?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揉她的腳,他真的是……很詭異喔。
他動作輕柔,百般呵護,這和他看她的眼神是背道而馳的,而且此舉引起在場眾人的觀望和猜測,與其說他在疼惜她,倒不如說他是在間接羞辱她!
他根本蓄意造成她的困擾,好讓她被流言追著跑,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怒火中燒。
「偏不。」近乎執拗的口氣。「你能讓那個男人摟著抱著,我不過是揉你的腳踝也不行?」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其實他是懂的,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愛她,依舊愛得不可自拔,他沒有辦法像她如此的風淡雲輕,在他的腦袋裡,那份燃得正熾烈的愛情始終還存在著,讓他執迷不悟地想要多接近她一點,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都好。
感到自己的卑微屈就,他怒斥著自己,卻管束不了隨之飄揚的心。
「你到底打算怎麼羞辱我?」羽良秋咬牙低咆。
嫌傷她不夠重,真的存心要將她趕出這個職場?
「你說呢?」宋震遠俊魅臉龐噙著妖詭光痕。「我該要怎麼羞辱你,才能夠平衡我的心?」
這幾年,他猶若行屍走肉,怎麼活過來的都不知道,而她卻是光鮮亮麗地處在這份繽紛璀璨的工作中,身邊還有個能陪她嬉笑的男人,開心快樂地過她優雅又快活的日子,要他怎麼能不怨?怎能不羞辱她來填補心底她劃下的傷?
而她,也認同他有權羞辱她,是不?
「宋震遠,你別太過分了!」她顧不了現場有十數雙眼睛纏繞在她身上,抬腿踹開他,努力地咬牙控制音量,不打算讓第三者聽到他們的對話。「你最好適可而止,我只是懶得理你,不要以為我在怕你。」
宋震遠微側身,長臂一探,再次擒住她正準備套上鞋的腳。「你也知道你該怕我嗎?只要我想,我可以保證,你會被永遠逐出這個行業。」她當然該怕他,畢竟是她辜負在先的,不是嗎?
她愛慕虛榮,開價一千萬,交易了她的愛情,賣掉了他的熱情。
「就因為這樣,我就必須要怕你嗎?」羽良秋拍額低吟著,恨死了他該死的大少爺架子,以前從沒發作過,現在倒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宋震遠,我非常後悔曾經愛過你!」
為什麼她試著放下心中的恨意,卻換來他更加無情的打壓?這意味什麼?他不曾愛過她?這份認知,令她痛得不能自己。
「你愛過我?」他先是一愣,而後失聲低笑,最後面目冷凜。「你要是曾經愛過我,你當初又怎麼會選擇……」
「嘿,別玩了,該試穿禮服了。」簡修安不知何時冒出,適時地打住兩人的對話,也讓週遭看戲的目光盡數收回。
「學長。」羽良秋強忍著打轉的淚水,不示弱地強撐起傲骨。
「站得起來嗎?」他替她將鞋子套上,親密地攙著她起身。
動作俐落,舉止親暱得令宋震遠怒紅了眼。
學長?難不成他就是當年老讓她放在嘴邊說起的那個學長?就是他?
「宋先生,你的禮服我已經送到休息室裡。」簡修安回頭,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他則是冷肅對視。
宋震遠看他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酸意如浪一般翻湧。「她跟我一道。」
他比簡修安快上一步,將羽良秋納入自己雙臂之中,微使勁,將她輕抱起,舉步走向充當休息室的溫室。
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簡修安一臉不解,梁如意是一臉錯愕,在場人士全都傻眼了。
有沒有搞錯?那不是今天要訂婚的男主角嗎?
怎麼會……
「你不用那麼客氣,我扭到腳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這麼做。」羽良秋大聲喊著,就怕在場沒人聽見。躺在他的懷裡,她使勁地、用力地、拚命地瞪他,像是要瞪死他一樣。
希望在場的人會暫信她這麼矯情的說詞,至少讓她先完成今天的婚禮,休完長假後,要離職再說。
宋震遠懶得配合她的說詞,走進溫室,將她擱在仿古沙發上頭,然後背對著她大口呼吸,嗅聞溫室裡頭清柔芬芳的花香,鬆緩緊繃的情緒。
溫室裡,香氣怡人,但氣氛凝滯。
幸好,簡修安也快步跟進,理所當然地坐在她身旁,準備看她的腳傷。
「這就是你們的服務?」宋震遠瞇起的黑眸透著危險冷冽的氣息。
「抱歉。」簡修安起身,從擱在沙發邊的盒子裡取出一套禮服交給他。「這個樣式和尺寸是你要的,應該會相當合身才對。」
他接過禮服,眸子卻緊鎖著始終不發一語的羽良秋。
「還有,這一件是良秋替你的未婚妻挑選的禮服。」那是一席金紅色交織的改良式旗袍禮服。
「不用了。」宋震遠揮手要簡修安收進盒子裡。
「不用?」羽良秋抬眼。
這意味著今天的訂婚宴告吹?
「我忘了我替她訂好禮服了。」他懶聲回應著。
靠,根本就是惡意整人!羽良秋嘴裡唸唸有詞,努力吸氣再吸氣,力持沉穩。
就說嘛,像他這種出身名流的人,哪可能需要人幫他們挑選禮眼?照道理都會請設計師量身訂做才對。
想著,心又酸了,澀了。
他的未婚妻到底是誰?打從他訂下場地至今,都未曾露面,要是自己再待在這裡,待會肯定會碰頭。
想了下,她還是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省得待會兩方見面,她會失態。
「良秋,我們先到外面去吧,讓宋先生試穿一下禮服。」
她才想找個借口離開,簡修安便已經找到完美理由,且扶著她起身。
羽良秋報以感激的笑,發現學長實在超像她肚子裡的蛔蟲,只消她一個眼神,便能立即捕捉她的渴求。
兩人眉目流轉,簡修安得意的笑容看在宋震遠眼裡,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我不介意她留下。」他硬是介入兩人之中。
「我介意。」羽良秋喊著。
宋震遠哼笑著,正要恥笑她,卻聽她說——
「我的未婚夫也會介意,學長,你說對不對?」她整個人幾乎都貼到簡修安身上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宣言震得幾乎站不住腳。
未婚夫?他!
簡修安立即意會,長臂往她腰上一攬,讓她更貼近自己,兩人親密萬分。「可不是?接下來要籌辦的,就是我們的婚禮了。」
沒料到他動作來得這麼突然,羽良秋反倒有點被他嚇到。
但,真是忍不住要佩服學長啊,他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要怎麼配合她,而且無底限地支持她到底。
只是……偷覷了宋震遠一眼,意外在他臉上發現了錯愕和痛恨的痕跡。
這是什麼表情?他可以有未婚妻,她就不能有未婚夫?還是他痛恨她,痛恨得非要她一人孤單到老?
到底是誰該痛恨誰?
該報復的人是她,但她沒有,她選擇最文明的手段,假裝兩人是在已不愛對方的前提之下和平分手的,而他,這個加害者,如今還打算如何凌遲她?
他沒有資格痛恨她,絕對沒有!
「我們走吧。」羽良秋挽著簡修安,快步走向門口,然而還未碰觸門把,門已經被人推開,逸入耳邊的笑語和印在眼簾的身影,出現得教她措手不及,就連讓她遮掩心痛的機會都不給。
他的未婚妻,出現了。
她作夢也想不到,竟會是她——
莊雪屏。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