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zerosmall
王子 | 2009-7-22 15:24:41

前言:

四年前,他們曾一起上山觀看流星雨,
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就差論及婚嫁,
但一紙同意書和一張千萬支票,卻斷了他們的姻緣,
他終於看清楚,原來那女人是愛錢不愛他。
如今他要結婚了,她卻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並頂著結婚經理人的光環,要來替他辦婚宴,
呵,想來真是可笑,他曾經的新娘如今竟為自己設計婚禮,
更令他覺得好笑的是,事隔多年他竟依然愛著她……
當她以「專業態度」辦完他的訂婚典禮後,
居然搞起了失蹤戲碼?!讓他想找她復合卻撲了個空,
他惱火地開著車上山洩憤,豈料車子竟在半路拋錨?
本以為自己真是倒楣透了,才剛想下車踹個兩腳,
竟看見那可惡的女人正帶著一個……
長得很像「縮小版的他」走來?!


序幕

  「九月的時候,我們再回去看獅子座流星雨,到了十一月的時候,再去看麒麟座流星雨。」回家的路上,宋震遠把玩著手中灰藍交錯的六角錐狀琉璃星星,滿嘴的承諾和討好。

  羽良秋開著車,下了交流道往郊區駛去,打算先送他回家。

  聽著男友的討好,她滿心歡喜。

  「這有什麼問題,我會要學長幫我們訂房,倒是你,課業一定要擺第一,否則的話,沒糖可吃。」她的小男友說小不算太小,不過是小了她兩歲罷了,仍在攻讀碩士。

  這一次和他出遊,是為了獎勵他。

  「知道了,只是不需要你學長訂房,我來訂就好。」宋震遠清俊的五官令人著迷,噙笑的唇角揚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魅力。

  她無法忽視,所以被俘虜了。

  「不用了,小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事實上,她早已經偷偷訂好房了,而且還是他們才剛離開的那間房。

  他們在那間房裡度過了兩天一夜,熱情團燒得足夠她回憶一輩子。

  想著,粉頰羞紅,踩著腳下油門的力道又更重了些。

  「到家嘍。」她拉起手煞車,將車子停在離他家豪宅一段距離之外。

  「你開這麼快幹嘛?」宋震遠不禁抱怨起,把琉璃星星遞給她。

  「不趕緊把你這個大少爺送回家,我怕你媽會把你給驅逐出境。」知道他的母親並不滿意她,所以她盡可能的低調,企望別再引起他母親的不滿。

  誰要大少爺他是寶成集團的接班人?是她歹命,愛上一個豪門少東。

  「那就驅逐出境啊,你會收留我吧?」

  他揚起雷霆萬鈞的笑,她心神閃動,恍惚了下。

  「不可以。」好歹大他兩歲,怎能任由他操弄自己的心神?「冷靜一點,來日方長,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搞得你們母子關係惡劣。」她清楚眼前是一場硬仗,但愈是難打的仗,愈是必須加倍小心前進,腳步緩慢無所謂,最後能贏就好。

  「嘖,我開始懷疑你不愛我了。」正式交往六個月,她的熱情卻逐步遞減,令他好生傷心。

  「要是不愛你,我就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這麼沒良心的話是從這張好看的嘴裡吐出來的嗎?

  羽良秋湊近,狠咬一口,他也立即回了一口,就這樣啃啊咬的,突地轉為細細纏綿,眼看火苗將要燃成大火,肇事者立即撲火。

  「好了,你該回去了。」把他鑽進她衣衫底下不安分的手拽出,她拉整衣服,神情一凜,不容他討價還價。

  「明天見?」女神從火焰中安然而退,壓根不懂身陷火舌中的他有多難受。

  「明天我有個案子,可能沒辦法,後天吧。」她可是個專業婚禮經理人,經手每對愛侶的婚禮,讓她從工作中得到無可比擬的成就感。

  「嗚嗚,我比你的工作還不如。」好傷心。

  「這是一個成年人對自己最低的自我要求。」戀愛是好事,但絕對不允許影響工作。

  「是是是。」宋震遠下了車,掛在她的車窗邊。「你知道嗎?下次董事大會,我會跟董事會建議從事汽車製造。」

  「真的?」聞言,羽良秋雙眼一亮。「寶成集團打算要自立汽車品牌?」

  「等我的消息吧。」知道她最愛車子,所以打算給她一個驚喜。該沉住氣的,這事八字都還沒一撇,現在就把話點破,實在是太沒搞頭了。

  他眨眨眼,神情爽颯地教她有股衝動要他別回家,但身為成年人,她是不能任性的,於是道別之後,她立即揚長而去,就怕自己反悔再把他綁架上車。

  回到家,才剛推開房門,意外地看見妹妹極為緊張的臉。

  「怎麼了?」她眉間微皺地問著。

  「二姐,有人找你。」小妹羽占春小聲說著,拉著她走到客廳,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羽良秋見狀,怔愕了下,沒料到她竟會找上門來,而一旁還坐著她的摯友莊雪屏,好友無奈地對她笑了笑。

  貴婦人回頭,近乎刻薄地打量著她。

  她擠出專業的笑容迎上。「宋媽媽,你怎麼來了呢?」

  「別叫我宋媽媽,我可擔待不起。」葛美黛冷哼了聲。「叫我葛女士就好。」

  「好的,請問葛女士特地前來有什麼事嗎?」她柔聲問著,以眼神示意要小妹回到樓上。

  「離開我兒子。」葛美黛倒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道。

  羽良秋唇角的笑意僵住。

  「宋媽媽,別這個樣子,其實良秋和震遠……」

  莊雪屏話未說完,就被葛美黛打斷。

  「雪屏,你到外頭等著。」她不容置喙地道。

  她無奈,卻也只能乖乖地走到門外。

  見客廳裡再無第三者,葛美黛再次開口,「你跟我兒子不配,麻煩你別再糾纏他。」

  話落,不等羽良秋反應,她自價值不菲的包包裡頭取出兩張紙和一張支票。「這張支票是我的心意,就當是你這陣子陪我兒子散心的酬勞,而這張切結書請你務必簽下,保證和震遠日後互不往來。」

  羽良秋倒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等著她說完,並瞥了一眼填上千萬金額的支票。

  她一直很清楚震遠的母親不喜歡她,卻沒算到她會來這麼迂腐的招式。

  「葛女士,我不懂我哪裡和震遠不配。」她開口,語調軟暖,捍衛自己的尊嚴。

  她雖然不是出身名流,也沒有顯赫家世,但她家境小康,父母都是公職人員,而她也有一份收入優渥的工作,社會地位不差,真不懂她到底是討厭自己哪一點。

  「門不當,戶不對,還需要我多說嗎?」葛美黛笑了,眸底滿是鄙夷。「而且你年紀還比我兒子大,不是嗎?」

  「才兩歲。」事實上並不足兩歲,只有四百八十八天而已。

  「我兒子要交往的對象非得對公司有所幫助才行,而你,不能。」簡單一句話切斷她所有冀望。

  羽良秋無語,也不想和她在這當頭上爭論,讓彼此的關係更惡劣,眼角餘光瞥見桌上另外一張紙。

  「那張是做什麼的?」她困惑的問。

  「這張是手術同意書。」葛美黛遞到她面前。

  她一看,眉頭蹙起。「我並沒有懷孕。」這居然是張墮胎同意書?!

  「我知道,但是你非簽不可,否則我會動用所有的關係,讓你父母提早退休。」言下之意,她打算軟硬兼施,非要羽良秋簽下不可。

  羽良秋不悅地瞪著她,幾乎快要忍不住這嫌惡欲嘔的衝動。

  這就是貴婦人的嘴臉?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拿一張墮胎同意書醜化她的愛情,用一千萬買她的愛情?遺憾,她的愛情無價,她買不起,與其要買她的愛情,倒不如將錢送到育幼院,替自己積點陰德。

  這一點,她會替她完成,也許他日,她會感謝她。

  心底盤算完,抓起筆,羽良秋三兩下簽好,收下支票。「這樣,你可滿意了?」可憐,她不懂愛情,只懂得擅權弄謀,真是可悲。

  葛美黛仔細看過一遍,滿意地勾起笑,起身。「打擾你了。」

  羽良秋送她到門口,一把拉住莊雪屏。

  「良秋?」她不解地回頭。

  「把這個東西交給震遠,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羽良秋將十元硬幣大小的灰藍色琉璃星星塞進她手中。

  莊雪屏聞言,僵了下,本想問清楚她的話意,但葛美黛卻已經在前頭喊她。

  「我先走了。」將琉璃星星緊握在手中,莊雪屏快步跟上。

  羽良秋目送著她們離開,轉進房裡,試圖和宋震遠聯絡,卻發現他的手機不通。無所謂,只要雪屏幫她把琉璃星星交給他,他應該就會懂才對。

  一個月,只要再等一個月,他們就可以見面了。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九月,老地方。

  中部山區的某度假小村,一個多月前,她帶著他到這裡,滿天星斗恍若銀鏈串聯到永恆,於是他們相約,九月時非來這裡欣賞流星雨不可,住處早已訂好。羽良秋精心打扮過自己,坐在面對著外頭街道的陽台上,等待他的到來。

  她雀躍期待的心情從陽光普照守到艷霞橫篩,變得落寞而棲皇。

  看了看時間,心開始浮躁,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他記錯日期了?這一個星期來,她一直試著聯絡他,卻怎麼也聯絡不上,難道是出現了什麼她無法掌握的變數?

  站在晝與夜的交叉點,她焦躁徬徨,恐懼不安,抓起手機狂撥,可回答她的永遠是收不到訊號,她的手機始終滿格,但是他卻未曾捎來隻字片語,甚至是簡訊。

  煩悶在體內不斷地擴大再擴大,她無心欣賞滿天星斗,還無理的斥責著送來餐點的侍者,近乎歇斯底里地在房內團走。

  暗,鋪天蓋地而來,團而綿密地將她罩住,她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要她了?這念頭閃過腦際,血液僨然逆沖了起來,她深呼吸一口,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他愛她,她可以從他的眼中讀出他的迷戀,如此深愛她的男人,怎可能在這當頭遺棄她?

  大概是記錯日期了吧,沒關係,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她可以在這裡等。

  然而,日子一天天地過,流星雨滿天飛竄,看在她的眼裡卻沒有半點浪漫風情,酒精作祟之下,她只覺得那是引著飛蛾自投羅網的星光,是勾人魂魄的鬼火。

  她不相信,他竟然會失約。

  愛得正是濃烈之時,他怎捨得放下?

  不信他的背離,羽良秋執意要等,早已過了請假日數,她也一點都不在乎,看著滿天星斗,日日夜夜等待他的到來。

  然而,滾燙的熱情熾愛被時間沖刷得日漸降溫,滿腔愛意,涼了,滿心期盼,沒了,她的心,靜止了。

  她甚至已經忘了時間的流逝,拉攏窗簾,隔絕陽光,把自己鎖進這不見天日的屋子裡,關緊心門不聽外頭的佳侶驚喊著流星雨。

  拒絕看到日出,拒絕日子的消逝,她要把自己徹底藏進沒有時間介入的空間裡,不想知道他辜負了她多久。

  愛情沒有保固期限,新品出廠,誰也無法保證品質,他的愛情故障了,遠在初初運轉之時;她的愛情精純清絕,即使空轉也能自怡,只是久了,耗損了,開始敗壞變質。

  他消失得太徹底,恍若不曾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她甚至開始懷疑他的出現只不過是一場她自導自演的夢。

  神智縹緲,魂魄迷離,心如浮絮,氣若游絲……羽良秋開始懷疑自己將要死在這個夏季。

  突地,門被人推開,她欣喜地回頭,然而來者卻不是她等待的那個人。

  「你在醺酒啊?」羽必夏一踏進裡頭,濃眉緊蹙,用手揚著濃得化不開的酒味。「要醺酒,也得找我一道啊,一個人醺酒多無趣。」

  羽必夏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多說,只是靜靜地坐在床畔,看著被愛情折磨得形銷骨立的二妹,將歎息嚥入喉底。

  羽良秋見狀,始終沒落下的淚在瞬間決堤潰流,神情淒怨哀絕。

  「大姐!他沒有來,他……」她緊抓著她,像是要抓住浮木般地撐起自己。

  「你可以不用說。」羽必夏輕輕地安撫著她,將她緊擁入懷。

  羽良秋悲厲痛哭,哭得柔腸寸斷,哭得心碎魂散。

  讓她狠狠地大哭一場吧,她告訴自己,她一定會堅強,會忘了這一切,只是眼前就讓她哭個夠吧。

  等過了一個夏季,她的心死了,進入永恆的秋,蕭瑟無聲地靜靜停滯。

第一章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他這麼做,不是要逼我去死嗎?」歐悅五星級酒店,婚宴部門招待室裡傳來女子抽抽噎噎的聲音。

  「還在哭啊?」門外,有人問著。

  「是啊,都已經哭了一個多鐘頭了。」梁如意涼涼地說。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又有人問。

  「新郎跑嘍。」就這麼簡單。

  「在婚宴上嗎?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不是,是婚禮前一個星期。」梁如意歎了口氣。「婚禮定在明天,結果她小姐拖到了今天才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喜宴的問題,還有家人的詢問,一大堆煩人的問題。」也難怪她不說,唉,不是不說,而是根本說不出口,丟不起這個臉吧。

  真是惡劣,有心要拋棄,也不該等到這個當頭啊。

  「所以現在是羽姐在安撫她嘍?」

  「是啊。」梁如意無奈地看向那扇門板。

  門內——

  「放過自己吧。」羽良秋精雕玉琢的五官賞心悅目,卻略顯淡漠,晶亮清雅的眸像是秋末的冷泉,冰涼透著寒氣。

  女子聞言不解地抬眼,淚水還掛在腮邊。

  羽良秋抽起面紙,替她拭去頰上的淚。「何苦跟自己過不去?被人傷了之後,還打算要傷害自己嗎?多傻。」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我的家人和親朋好友……」想到眾人的眼光,她的淚水再次飆出。

  「既然是你的家人和親朋好友,他們不會苛責你的。」面紙唰唰唰地再抽三張,這一次,她不幫她拭淚了,只是把面紙遞給她。「你啊,已經夠痛了,為何還要把這些事都壓在身上?」

  「可是……」籌辦一個婚禮瑣碎的雜事多如牛毛,全都是她一個人來回和羽姐定案的,如今要解除,還是得要她來呀……「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到底有哪裡不好?」

  說著,哭得更兇猛了。

  羽良秋眼角抽搐,有股衝動想要踹她一腳,讓她清醒一點。「還能為什麼?不就是不愛了。」這句話說得凶狠,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好讓自己時時刻刻引以為鑒,不得再犯同樣的錯。

  女子錯愕地看著她,淚水被她無情的話語給嚇得逼回眼眶。

  「別一直陷在被傷害的感覺裡,不斷地鑽牛角尖。」羽良秋站起,將她拽起,拉到落地鏡前。「你很好,你長得很美,個性溫柔又體貼,那個男人不要你,是他不長眼,你還掛心他做什麼?」

  是這樣子嗎?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女子怔怔的盯著鏡中的自己。

  「被傷害了,就得要趕緊治療傷口,而不是瞎問對方為什麼要傷你,再不療傷你就快要死了,知道了答案後,你的傷就會好嗎?」羽良秋直瞪著鏡中的她。

  「瞧瞧,你把自己搞得多憔悴,你本來是很美的,本來是貼心又大方的,但現在卻歇斯底里得讓人受不了,與其傻哭,倒不如跟我一起趕快把剩餘的問題解決,明天過後又是嶄新的一天,你一樣會活得很快樂,你會發現,痛,沒有想像中的痛,傷,會好得比你想像中再快一點。不要逃避。」

  她說起話來鏗鏘有力,帶著魅惑人的渲染力,像是催眠,又像是某種強而有力的口號,恍若只要這麼說,痛苦會立刻解除大半。

  「我沒有辦法像你這麼堅強。」淚還在,但盈在眼眶內沒再落下。

  「堅強是用痛換來的。」堅強是現實環境逼得她不得不將就。

  「痛過之後就會堅強?」

  羽良秋噙笑,眸底苦澀。「是痛過之後一定要堅強,你都不愛自己了,誰還會愛你?」

  「我、我知道了。」女子儘管還在狀況外,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麼一說,整個人都振奮起來了。「羽姐,謝謝你。」

  「不客氣。」羽良秋勾出淺淺笑意。

  透過她,她彷彿看見四年前的自己,那個懦弱又沒用的自己。

  記得那時,大姐接她回家後,她才發覺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她虛弱得幾乎無法行走,也才發覺她這一個多月來進食很不正常,有一餐沒一餐的,倒是酒類灌進不少。

  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聲色俱厲的父母,他們只是摟著她,拍著她的肩,給她不責不怪的憐愛,一個厚實溫暖的擁抱,融化了她體內所有的委屈。

  而三妹早已經煮好一桌菜色,滿桌都是她最愛吃的,那是三妹一貫藏著暖意的低調手法,她好感動。

  餐桌旁,小妹紅著眼眶滿臉自責。

  這個小傻瓜,肯定是胡思亂想許久了,等她有力氣時再來罵清醒她。

  她的家人傾盡一切,不求回報的包容,讓她感動得落淚再三,但卻依舊滿足不了她,心還是空空的,有個填補不滿的黑洞。

  有時,她會在半夜醒來,拉開窗簾,看著窗外街角的那盞路燈,想著他是否會在那裡等她。又有時,她會一大早起床,一路衝到路燈底下,看著下頭是否留了一地的煙蒂,然後開始懷疑,最近的清潔人員真是勤勞,在她還未起床之前便已經把路給掃得這麼乾淨。

  編盡了千萬個理由,騙自己他在等她,他有來看她,讓自己始終在痛苦的邊緣掙扎不休,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認不出鏡中的自己,再狠狠地大哭一場,最後告訴自己,該死心了。

  他負心而去,他不要她了。

  「羽姐,你在想什麼?」

  羽良秋回神,才發覺案子早已處理完畢,而她在不知不覺中又陷入回憶。

  唉,她要不要改行啊?從事婚禮經理人的原意,是想要看到每一對新人都能在她的策劃之下得到最棒的婚禮,最美的回憶,無奈最近毀婚的案件怎會恁地多?

  「處理這種案子很勞心勞神,對不對?」梁如意光是站在外頭聽那名被毀婚的准新娘哭,就覺得頭好痛,雙腳沉重得怎麼也踏不進門內。「但最讓我納悶的是,她剛才離開的時候是笑著呢。」

  真是太詭異了,一個鐘頭前還悲泣得哭天搶地,一個鐘頭後,她已經趨於平靜,臉上找不到悲傷留下的痕跡。

  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她好想知道她們密談的內容到底是什麼,怎能在轉眼間讓枯草向榮?

  「是嗎?」羽良秋挑起眉,一臉釋然。「恭喜她想開了。」

  但實際上,對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壓根沒發覺。

  她陷在回憶很深的地方。

  「你跟她說了什麼?」梁如意挨近她,很想傳承她的魔法。

  「沒什麼,只是一些心理輔導。」身為婚禮經理人,經手的不止是婚禮的設計,還包括新人婚前婚後的心理輔導。

  哼,什麼心理輔導,她說的不過是以往大姐跟她說過的話罷了。

  瞧羽良秋斂下眼,恍若再次陷入沉思,梁如意古怪地蹙起眉。

  「羽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還有一場要綵排的案子?」她好心地提醒著。「羅馬的簡老闆已經在外頭等你了耶!」

  羽良秋聞言,輕呀了聲,氣惱自己又被回憶揪得往回跑。

  今天還有一對佳偶打算要綵排婚禮進行的流程,還另外約了要試婚紗。

  動作俐落地抽出資料,放進資料夾裡,她起身走到穿衣鏡前,確定自己一切完美得無懈可擊,挺直腰桿,踩出自信的步伐。

  「如意,走了,還沒醒啊。」她戲謔說道。

  梁如意揚揚眉,咕噥著,「到底是誰還沒醒啊?」

  「還不走?」走在前方的羽良秋聲音大了些。

  「來了!」她快步跟上。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歐悅五星級酒店,除了客套房設備齊全,服務品質一流外,還有同業之中獨霸一方的婚宴場所。

  婚宴廳從地下三樓到地上五樓,大小宴廳擺設精緻典雅,還包括了一樓室外的叢林花園,能應因客人需求而大幅妝點;至於服務,包含了婚紗挑選到禮餅設計,還有婚禮流程和場地設計,所有大大小小的繁雜事項全由專業的婚禮經理人策劃。

  正因如此多元化的服務,讓歐悅的婚宴廳幾乎沒有一日停歇過,一直是政商名流和藝人明星的最愛,預約的場次已經排到明年底了。

  眼前,婚宴部的經理正卑躬屈膝跟在一個男人的身後,陪著他逛著每個宴客廳。

  「宋總,這個廳容納五百人沒問題,還可以依照你的想法修改內部的裝潢。」為了讓他點頭,陳經理什麼承諾都給得起,就怕他不肯在歐悅舉行訂婚宴。

  雖說歐悅的人氣扶搖直上,但沒人會嫌光環太少。

  話又說回來,眼前的男人是寶成集團未來的接班人,討好他,往後絕對還有更多的生意上門。

  「太小了。」宋震遠僅拋下這句話,逕自往外走。

  儘管神色不耐,卻絲毫無損他絕俊昂藏的丰采。

  他高大迷人,筆挺的藏青色西裝將他勁實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碩長,眉鼻立體,陷在眉骨底下的是雙有著深折雙眼皮的漆黑眸子,冷峻孤傲,緊抿的唇毫無保留地彰顯他的淡漠。

  「如果還太小的話,宋總可以參考戶外一樓的叢林花園,雖是在戶外,卻有絕對的隱密性,可以席開百桌,在自然的氣息下用餐也是風雅美事。」陳經理拚命鼓吹。

  宋震遠聽著,腳步依舊向前,似乎對他的提議興致缺缺,沿著長廊閒走時,卻突地停在一座宴廳門口,雙目灼燙地燒向廳裡的纖柔人影。

  是她!

  心驀地停止跳動,雙眼近乎貪婪地膠著在那背影上頭。

  一頭純黑的長直髮,如今染成咖啡色,變成了大波浪,以往簡便的洋裝如今變成了深色的貼身套裝,襯托出她挺直的背脊,不盈一握的纖腰,由腰滑落到臀,形成令人血脈債張的誘人曲線,還有那雙不需絲襪修飾便細膩如絲的腿。

  他的心,有幾分雀躍,卻有更多濃凝的恨。

  濃眉攬緊了。

  「所以說,當音樂響起到第二段時,你和新郎就必須走到舞台的正前方,這時候,後頭的大螢幕會不斷重複播放你們的影片,在音樂結束時,上頭會有碎紙花的小爆點,而前方這裡有兩管火焰,要記得別太靠近。」

  羽良秋拿著流程表,往前往後、往左往右,非常仔細且專業地引導著眼前這對生澀的新人。

  「這樣子清楚嗎?如果我講解得不夠清楚,或者是給你們的流程表太凌亂,有問題一定要趕快提問。」她淺勾著笑意,看著眼前這對怎麼看都覺得好幸福的新人,噙在眸底的笑意很真誠。

  「沒有問題,你講解得很仔細。」准新娘笑得一臉甜柔。

  「謝謝。」她瀲灩分明的水眸流轉,拍了拍身旁的男人。「學長,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要是這一次還沒辦法把禮服修改完成,下一回我會考慮換廠商。」

  「這麼不給情面?」簡修安剛毅有型的臉上很埋怨。「這不是我們的錯,而是新娘子的肚子大得太快了。」後頭的話他刻意地壓低且貼在她的耳邊說著。

  接著,他把婚紗交給助理,由助理領著新娘子到更衣室換穿。

  簡修安把羽良秋拉到一旁,哭訴她的無情。

  婚紗從三個月前到現在已經反覆修過十一次,修到店裡的師傅都快要翻臉了,她沒嘉勉他還責怪他?嗚嗚,他好可憐。

  「總是要估算一下肚子長大的速度嘛。」她小聲回應,清麗的臉上佈滿笑意。

  「沒人在第一胎的時候可以大這麼快的。」簡直是詐欺。

  他也不是沒估算過速度,而是新娘子的肚子成長得太迅速,令眾人措手不及。

  說那肚子才五個月,絕對沒人會相信,依他看,已經差不多快要臨盆了,他要是新郎,絕對不會選在這當頭舉辦婚禮。

  「說不定是雙胞胎。」她好心提醒他。「這一次有沒有多預留空間?」

  「光是腰部就多賞她兩寸,有本事就在一個星期之內把空隙補滿。」要是到婚禮那天真穿不下,他就砸了招牌,離開婚紗業。

  「呵呵,別小看了孕婦的無窮潛力。」到時候要是穿不下,婚禮進行不了,大伙就偕伴一起回家吃自己。

  「不會吧∼」別嚇他了。

  「誰知道?世事難料呢。」她呵呵笑著,粉頰往他肩頭一靠。

  「希望不要。」簡修安咕噥著,相當具個性的一張臉卻佈滿跳躍的喜悅。

  羽良秋沒再搭腔,只是輕輕地跟他借點緩住心神的溫暖罷了。

  待在他的身邊最是安心,他對她愈好,她就愈貪戀他懷裡的溫柔。

  然而,眼前突地飄來一張夢裡縈迴的臉。

  那控訴的眼神帶著瞬間讓溫度降到冰點的眸光,教她心神一凜,暈眩了下,心竄顫了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良秋?」簡修安也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抬眼探去,眉目對上眼前的男人,濃眉收攏。

  「宋總,這座菊廳可能不適合你。」尾隨其後的陳經理看不出這三個人之間有何不妥,逕自陪笑上前。「這個廳格局太小,能容納的桌數頂多三十而已。」

  宋震遠哪裡聽得見他在說呼什麼,心神縹緲,待他回過神,他已經立在羽良秋的面前,只因他想看她會有什麼表情。

  她臉上驚詫、錯愕、慌亂等等複雜情緒稍縱即逝,安分地隱沒在那雙冷泉般寒凜的眸底,快速得讓他來不及捕捉那瞬間。

  在他眼裡,她冷靜沉穩,眸光寒凜無波,看他像是在看一個在街上擦身而過的陌生人。

  他氣憤難遏。

  「宋總?」陳經理討好的笑在唇角不斷地抽搐。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視線探向羽良秋,他抹抹臉,揉出完美應對的笑。「宋總可真是慧眼識英雄,知道良秋是我們部門的第一把交椅,您是希望由她來安排您的訂婚宴嘍?」

  管他到底是不是這樣想,反正場子就是不能冷,他這個經理絕不能被忽略的,尤其是在下屬的面前。

  宋震遠緩慢地移開眼,唇角勾出冷笑。「好啊。」

  他拋下震撼彈,等著看她的反應,但她卻恍若一泓無溫無波的冷泉,眸底沒有溫度,秀顏沒有反應,只是淡淡地轉開眼。

  反倒是陳經理的反應特大。

  「真的?!」他簡直快要跳上天,方向一轉,往羽良秋的腕間一扣,「良秋,宋總的訂婚宴就交給你了,可千萬別讓他失望,知道嗎?」

  「經理,我手上還有案子在進行。」她不慍不火地道。但她也很清楚,她的上訴是無效的。

  「交給其他人。」陳經理左右看了下,撈起羽良秋手中的資料丟給梁如意。「如意,交給你了。」

  然後,硬是把羽良秋推到宋震遠的面前。

  「趕緊把宋總帶到辦公室去,快!」他急催著,就怕宋震遠反悔。

  莫名且無法抗拒的,她就這樣被經理給推進辦公室裡,而裡頭還有個她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人。

  空間闐寂暗沉得像是不見天日的黑牢,她直瞪著桌面的文件,佩服自己竟能在這當頭抽出幾份資料讓他填寫。

  她曾經想過,若是有天不經意遇上,她會用什麼表情來武裝自己,但當事實發生時,才發覺平靜已久的心湖早已被炸出一個窟窿,讓她不自覺地顫慄著。

  想像完全比不上事發的當下。

  想逃,這是第一個念頭,但她不允許自己逃。

  閉上眼,她強迫自己吐納,釋去體內的不安情緒,再張眼時,清麗的面容蕩漾著無懈可擊的笑花。

  「您好。」她走到他面前的位子坐下,將資料往他面前一擺。「不知道您的訂婚宴想要有什麼樣的感覺?」

  很好,她的口吻很冷靜,面對他就像是面對一般的客戶。

  宋震遠不發一語,只是冷峻地瞅著她,那雙沉冷的黑眸像是蟄伏在冰山底下的巨大冰巖,幽晦無光,卻又帶著令人膽戰心寒的穿透力。

  「宋總?」她笑意不減,但被他的目光給盯出冷汗。

  「不先恭喜我?」聲音如以往一樣,恍若絲絨般柔滑沉靜。

  「……恭喜。」她強迫自己把唇角勾得再彎一點。

  「不意外?」

  他曾經想像過,若是有天不經意再碰面,他一定會狠狠地羞辱她一頓,狠狠地摘下永遠繫在她唇角的那抹笑花,但他發現,事實與想像不同,光是要強迫自己不給她一個擁抱,便已經費盡了他大半的心力。

  這個發現令他氣結,卻又無力平反。

  而該死的是,她竟天殺的一點愧疚都沒有!

  「不意外。」她順著他的語意答,語調試著沉靜。

  她當然不意外,因為她早就知道他要結婚了,只是沒料想到,他的訂婚宴流程設計竟會落在自己身上。

  「為什麼?」他不死心地追問。

  羽良秋挑起眉,笑得很柔。「男大當婚啊,宋總看起來像是適婚年齡了。」

  宋震遠聞言,不語。

  她確確實實拋棄了他,真如母親所說的,她是在玩弄他,視他為玩物,一旦玩膩了便丟棄。

  眼前的她像個陌生人,把曾和他共處的記憶自她眸底移去,她唇角的笑不再為他綻放,依靠的也不再是他。

  在體內蜷伏四年的痛和背叛,化為甦醒的猛獸,瞬間在體內暴動。

  他抓起眼前的資料往她臉上一丟。

  羽良秋驚愕地僵在原地,沒料到他會變得如此粗暴。他憑什麼這樣對待她?背信離棄的人明明就是他,不是嗎?!

  強力壓抑的怒火在眸中噴焰,與他對峙。

  「我的資料你應該很清楚,你幫我填吧。」他懶懶地道,看著粉顏上的專業笑容消失,他覺得心情大快。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你的資料。」她把資料丟回。

  混蛋,對他客氣他當隨便了,她寬宏大量不與他計較,他倒是得寸進尺地囂張起來?當初,為什麼她會對這種人傾心不已,甚至還為他大哭了數個月,簡直是浪費她的眼淚!

  「你要是不填,那訂婚宴就當我沒提起過。」

  「無所謂。」關她什麼事?

  歐悅所有婚宴廳早已經被人預訂到明年底,不差他這一筆生意,他要是不想在歐悅辦宴,她還比較開心一點。

  「你的上司能像你這麼輕鬆嗎?」他冷哂著。

  拿經理壓她?羽良秋狠瞪著他臉上那抹可惡的笑。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訂婚宴?」吸氣再吐氣,吐氣再吸氣,她忍下瀕臨爆發邊緣的情緒。

  以前喜歡過他,就當是她瞎了眼!

  「你幫我設計啊。」宋震遠懶懶地看著她握著筆的手一僵。「我剛才聽你的上司說,你最擅長幫人設計流程和場地了,讓我開開眼界吧。」

  她這輩子從沒如此討厭過一個人。

  從不知道他會有如此惹人厭的嘴臉,他愈是張狂,她愈是後悔自己曾為他哭了一夜又一夜,甚至還像個傻子般老站在街燈底下徘徊。

  「那麼,三天後,再麻煩你過來看設計圖。」她收拾物品,一副準備驅趕奧客的不耐神情。

  「明天。」

  「嗄?」

  「我明天就要看到設計圖。」他起身,居高臨下,黑眸冰涼的瞅住她。「如果我滿意的話,就會在這裡舉辦我的訂婚宴。」

  羽良秋無懼地抬眼對上。「沒問題。」明天?可以,愈早打發愈好,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她轉開眼,等著他識相離去,可等了半天,他依舊停在離她一步遠的距離,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團烏雲遮去了她眼前的光亮。

  沉默在兩人之間靜寂流動,

  突地,他出聲掙破闐謐。「他是誰?」問得像是漫不經心似的,卻又突兀。

  「嗄?」她不解。

  「……算了。」一陣沉默之後,宋震遠拋下疑問,轉身離開。

  「什麼跟什麼啊?」她乏力地抱頭軟進辦公椅內。

第二章

  「重新設計。」

  宋震遠一句淡漠無起伏的話語,激起了羽良秋眸中的火焰,她吸氣再吸氣,然後扯出猙獰扭曲的笑。

  她輕道:「好,沒問題。」轉身,走出門外,隱忍多時的怒火一口氣湧出關口——

  「他X的!」

  她的辦公室外是婚宴部門交誼廳,外頭忙碌的同事和客人被她的怒吼聲嚇得呆若木雞,就連她的助理梁如意都被她嚇得說不出話。

  羽良秋瞪著眼前目瞪口呆如離水魚兒呆樣的人群,竟壞心眼地覺得想笑。

  她知道自己這一句話非常的不適當,但她都已經被逼到這關頭了,誰管她到底該說不該說!

  「良秋,你在幹嘛?」剛送禮服過來的簡修安顯然也被她的怒吼聲給震住,停頓三秒才有勇氣走向她。

  「發洩。」她勾起甜甜笑意,滿足自己的發洩令她積壓的鬱悶瞬間昇華。

  「用這種方式?」他把她拉到角落。「你嚇人啊?不怕被殺頭?」

  「殺吧!」事到如今,她豁出去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搔搔濃眉,看向她辦公室。「裡頭的人這麼容易就把你給氣成這樣?」

  「你又知道了?」噢,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他又要你修稿了?」

  「嗯。」

  多沒人性哪,她已經連修了一個星期,他彷彿只會一句話——重新設計。那跩態實在是無法和當年她所認識的宋震遠相比擬,她開始懷疑當年她認識的他是被外星人附身,而如今展現在她面前的才是他的真性情。

  惡劣、混蛋,蓄意找碴,明明該報復的人是她,為何如今被整得欲哭無淚的人卻是她?

  「他是庭樂的父親?」簡修安突道。

  羽良秋沒料到他會天外飛來一筆,被嚇得忘了反駁,只是錯愕地瞪著他。認識他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跟不上他的思緒。

  「學長?」

  「別問我為什麼,看就知道了。」那天那種狀況,明眼人一看便知曉。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讓她在瞬間風雲變色的,但那個男人做到了,而且他還以極為冷肅的目光打量自己很久,如果那個男人的眼睛化為銳刀,那他現在可能已經傷重而亡了。

  「是嗎?」她哼笑著,懶得編謊。

  知她者,學長也,很多事都逃不出他的眼。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還是有破綻可尋。

  「不錯喲,你居然沒逃。」

  「我應該逃嗎?」她好笑道。

  做錯事的人又不是她,她為什麼要逃?她不會再逃避的,只是沒料到兩人再見面竟是如此重逢姿態,沒有久違的衝動,只有很濃很重的酸楚直往心底深處扎根、發痛。

  但她告訴自己,時間會慢慢沖刷痛苦的真實感,一切都會過去,她愈是能夠面對他露出笑臉,就表示她已經走出那段情傷了。

  「長大嘍。」簡修安給予讚許的目光。

  「夠大了。」如果可以,她不想再長大了。

  「但別壓抑,隨時找我發洩。」

  她先是微愕,而後又笑了。

  她真是幸運到不行,有寵她的家人,還有疼她的至友,這一輩子,她還能有什麼不滿呢?

  再抱怨,可要遭天譴了。

  「別看我長得粗獷,事實上,我可是很纖細的。」正因為喜歡她,所以她的一喜一怒絕逃不過他的眼。

  羽良秋上下打量著他。「嗯∼究竟是纖細在哪裡呢?」

  「在心裡。」簡修安大掌穿過她細膩的發,定在後腦,將她壓進自己的厚實胸膛。「感覺到沒有?感覺到沒有!」

  「放開我啦!」她嘻笑地捶打著他。

  「不放。」

  「學長∼」她求饒。

  不要這樣啦,這裡人多眼雜,雖說她的同事們個個神色自若地處理著自己的事,但她很清楚她們一個個拉長耳朵正等著下文。

  她們一直認為她和學長有一腿,可天地明鑒,他們真的沒有那一腿。

  她和學長只是交情好,如今又有工作上的往來罷了。實在不想和學長玩過頭,省得再添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不過,她抗拒歸抗拒,怎麼學長一點默契都沒有,還不知道他該放手了?

  「學長?」她不解地喊著,搭在他肩上的手突地被扣緊,痛得她暗抽口氣?更加困惑了。「學長?」

  翻臉了?沒那麼嚴重吧,幾年來不都是這樣玩的嗎?

  「不是我。」簡修安露出雙手。

  羽良秋看著扣在腕上的那隻手,再向上看向質地細膩的西裝袖子、寬廣的肩頭,還有那張正盛燃狂焰的俊臉。

  「你在幹嘛?」宋震遠寒鷙地開口。

  她頓了下,心中生起一把無名火。「關你什麼事?」怎麼,工作被他左右牽制,就連工作外的事物他也想要一併控制?他何德何能?

  「他是誰?」語調有些顛狂,口吻帶著銳利的質問。

  「關你什麼事?」她光火極了。「請放開我,你抓痛我的手了。」

  他眉頭緊攏,力道略微放鬆,卻依舊沒打算放開她,甚至拉著她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你要做什麼?」為何事隔四年,她覺得面對他竟是恁地陌生?

  從他的眼,她看不透他的思緒,從他的舉動,她讀不出他的想法,但卻從他扣緊又微鬆的力道,感覺他的佔有和溫柔,這是令她感到厭惡的五味雜陳。

  「我們還沒有談妥流程。」話語依舊淡漠,可看著她的眼神竟情意濃烈。

  「你不是要我重新設計?」

  「我改變主意了。」輕鬆將她推進辦公室裡,再將門上鎖。

  「你到底想怎樣?一下子說要改,一下又說不用改,你是在耍我嗎?」看她忙得團團轉,他很過癮嗎?

  「你要怎麼想我管不著,但我已經決定接受這張設計圖了。」宋震遠坐回候客沙發上,點上煙,將充塞在心間的不快化為煙霧噴灑在有她的空間裡。

  難以置信,他的情緒會如此失控。

  不過是瞥見她與人嬉鬧的畫面罷了,他的腦袋裡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待他回神,自己的手已經扣住了她,儼然視她為所有物,強行擁有。

  難道,他真的放不下?

  放不下的人,只有他?

  她呢?

  微抬眼,瞧她坐在對面,翻開資料簡單解釋著細節,他不懂她為何可以如此無動於衷,甚至當著他的面和他不認識的男人嬉鬧,漠視自己的程度恍若她根本就不曾認識過他,甚至忘記那段足以滾干海水的濃情烈愛。

  她嘴裡的永恆,竟是如此可笑,然而她當初的承諾,卻是他所有的世界。

  「那麼,就照原本設計的,從花園繞過綠草皮到溫室前方,然後……」

  「你怎麼可以這麼鎮靜?」埋怨脫口而出。

  「嗄?」羽良秋抬眼,對上他噙怒的眸。

  開口之後,他又後悔了,好像他多沒出息而忘懷不了過去,好像個介意到死,被拋棄之後還無法瀟灑放手的沒用男人。

  宋震遠選擇沉默,她選擇自己錯聽,放任沉默蔓延,突地,敲門聲擊碎了這難耐的靜穆。

  「良秋,挑婚紗嘍。」簡修安在門外喊著。

  「來了。」她快速抽身,開了門,揚起笑。「什麼婚紗?」

  「他有沒有對你怎樣?」還鎖門咧,想幹嘛?

  「沒有,他敢?」她笑著,額上卻佈滿細細的汗水,而手心已是冷汗不止。

  真是太感謝學長了,她真的快要受不了那種沉悶的氛圍。

  「你還沒跟我講解完。」房內,宋震遠低聲喊著。

  羽良秋沒回頭,順手把簡修安抓進裡頭。「細節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先挑禮服。」

  「隨便。」宋震遠挾帶殺氣地睨向那個和她過分親密的男人。

  「你可以隨便,但新娘不能吧。」她苦笑。

  她有個一直很想問卻始終沒問的疑問,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到底在哪裡?挑選婚宴場所和安排細節,不應該只有他作主吧?

  還是,他心疼她,所以決定一手包辦?

  並非不可能,畢竟他善解人意又溫柔多情……想著,苦澀泛上心頭,她更用力地揚起笑。

  「我可以給你尺寸,由你們決定樣式。」宋震遠用桌上的紙筆,寫下新娘的三圍尺寸、身高、腿長和鞋號。

  這個舉動讓羽良秋心底更加苦不堪言。他可真是清楚呢,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能下筆。

  「這是確定的尺寸?不會突然變大?」簡修安拿起紙條,瞥他一眼,問得很含蓄。

  「不會,訂婚宴就在三天後。」宋震遠話一出口,其餘兩人皆瞪大眼。

  「三天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吼著。

  他懶懶地捻熄煙。「我沒說過嗎?」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震撼彈落下,歐悅高層立即下達指令,三天之內非得要搞定這件案子不可,而且要力求完美地達成宋震遠的任何要求。

  於是,身為訂婚宴負責人的羽良秋忙得像條拘,開始痛恨自己為何要設計那麼華麗的現場。

  三天來,她非得要忙到凌晨才有辦法回家,剛沾上床沒多久,又得早起趕往現場盯場。

  訂婚宴分秒逼近,就在今天下午五點舉行,而眼前已是下午一點,只剩下最後的鮮花裝飾。

  羽良秋站在溫室前,看著已經擺設完畢的桌椅,還有綿延不絕的花架。

  花材用的是她最愛的紫色桔梗配上香氣清彌的帶葉茉莉,花材是他指定的,顏色是他要的,感覺很諷刺。

  她幹嘛要替拋棄自己的男人作嫁衣裳?

  悶。

  但卻又不得不做。

  第一次厭惡自己的工作,可真是托他的福。

  不過,今天過後,她會有段長假,可以讓她暫時放鬆這陣子緊張又緊湊的生活壓力。

  「羽姐,全部都好了。」梁如意半跑半跳地到她面前。「你要不要巡視一下?」

  「不用了,我全程盯場,每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就連桌上的餐巾紙和杯盤搭配,她都沒放過。

  「還是你要先去吃飯?」

  「不用了,我待會要到廚房確定菜單。」看了一下時間,確定地毯鋪設平整,再看花架固定牢固,便準備到廚房,然而走沒兩步,細跟高跟鞋在人工草皮上扭了下,纖弱的身形就要往前撲倒——

  她做足動作,準備將傷害降到最低,耳邊是梁如意吵死人的尖叫聲,下一瞬間她卻落在一堵厚實的肉牆上頭,長指輕撫過,意外衣服的質地不差,抬眼,瞧見一張曾經令她以為會心動到永遠的俊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脫口問著,沒細想自己的上半身還晾在他身上。

  「到會場,不就是為了要看會場是否佈置完成?」宋震遠眸色冷冽,卻深藏著旁人看不穿的濃濃情意。

  「哦,抱歉,我失禮了。」見他一臉像是在問廢話的嘴臉,羽良秋也自覺問得很愚蠢,乾笑兩聲,意識到自己還靠在他身上,急忙要退開,這才驚覺腳踝扭傷,這一退,讓她又往後倒——

  「這麼希望我抱你嗎?」他猿臂一伸將她撈進懷裡,貼在她的耳邊低吟。

  「才不是那樣,我只是腳……喂喂,你幹什麼?」

  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已經打橫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一旁排列整齊的椅子上,二話不說的脫掉她的高跟鞋,輕揉著她雪白的腳踝。

  羽良秋傻眼,停止呼吸,下意識地瞥向現場籌備人員,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腳和他那雙大手上。

  「放手。」她彎下身子,扣住他不安分的手。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他是不是忘了這會場是他待會要舉行訂婚宴的場地?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揉她的腳,他真的是……很詭異喔。

  他動作輕柔,百般呵護,這和他看她的眼神是背道而馳的,而且此舉引起在場眾人的觀望和猜測,與其說他在疼惜她,倒不如說他是在間接羞辱她!

  他根本蓄意造成她的困擾,好讓她被流言追著跑,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怒火中燒。

  「偏不。」近乎執拗的口氣。「你能讓那個男人摟著抱著,我不過是揉你的腳踝也不行?」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其實他是懂的,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愛她,依舊愛得不可自拔,他沒有辦法像她如此的風淡雲輕,在他的腦袋裡,那份燃得正熾烈的愛情始終還存在著,讓他執迷不悟地想要多接近她一點,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都好。

  感到自己的卑微屈就,他怒斥著自己,卻管束不了隨之飄揚的心。

  「你到底打算怎麼羞辱我?」羽良秋咬牙低咆。

  嫌傷她不夠重,真的存心要將她趕出這個職場?

  「你說呢?」宋震遠俊魅臉龐噙著妖詭光痕。「我該要怎麼羞辱你,才能夠平衡我的心?」

  這幾年,他猶若行屍走肉,怎麼活過來的都不知道,而她卻是光鮮亮麗地處在這份繽紛璀璨的工作中,身邊還有個能陪她嬉笑的男人,開心快樂地過她優雅又快活的日子,要他怎麼能不怨?怎能不羞辱她來填補心底她劃下的傷?

  而她,也認同他有權羞辱她,是不?

  「宋震遠,你別太過分了!」她顧不了現場有十數雙眼睛纏繞在她身上,抬腿踹開他,努力地咬牙控制音量,不打算讓第三者聽到他們的對話。「你最好適可而止,我只是懶得理你,不要以為我在怕你。」

  宋震遠微側身,長臂一探,再次擒住她正準備套上鞋的腳。「你也知道你該怕我嗎?只要我想,我可以保證,你會被永遠逐出這個行業。」她當然該怕他,畢竟是她辜負在先的,不是嗎?

  她愛慕虛榮,開價一千萬,交易了她的愛情,賣掉了他的熱情。

  「就因為這樣,我就必須要怕你嗎?」羽良秋拍額低吟著,恨死了他該死的大少爺架子,以前從沒發作過,現在倒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宋震遠,我非常後悔曾經愛過你!」

  為什麼她試著放下心中的恨意,卻換來他更加無情的打壓?這意味什麼?他不曾愛過她?這份認知,令她痛得不能自己。

  「你愛過我?」他先是一愣,而後失聲低笑,最後面目冷凜。「你要是曾經愛過我,你當初又怎麼會選擇……」

  「嘿,別玩了,該試穿禮服了。」簡修安不知何時冒出,適時地打住兩人的對話,也讓週遭看戲的目光盡數收回。

  「學長。」羽良秋強忍著打轉的淚水,不示弱地強撐起傲骨。

  「站得起來嗎?」他替她將鞋子套上,親密地攙著她起身。

  動作俐落,舉止親暱得令宋震遠怒紅了眼。

  學長?難不成他就是當年老讓她放在嘴邊說起的那個學長?就是他?

  「宋先生,你的禮服我已經送到休息室裡。」簡修安回頭,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他則是冷肅對視。

  宋震遠看他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酸意如浪一般翻湧。「她跟我一道。」

  他比簡修安快上一步,將羽良秋納入自己雙臂之中,微使勁,將她輕抱起,舉步走向充當休息室的溫室。

  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簡修安一臉不解,梁如意是一臉錯愕,在場人士全都傻眼了。

  有沒有搞錯?那不是今天要訂婚的男主角嗎?

  怎麼會……

  「你不用那麼客氣,我扭到腳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這麼做。」羽良秋大聲喊著,就怕在場沒人聽見。躺在他的懷裡,她使勁地、用力地、拚命地瞪他,像是要瞪死他一樣。

  希望在場的人會暫信她這麼矯情的說詞,至少讓她先完成今天的婚禮,休完長假後,要離職再說。

  宋震遠懶得配合她的說詞,走進溫室,將她擱在仿古沙發上頭,然後背對著她大口呼吸,嗅聞溫室裡頭清柔芬芳的花香,鬆緩緊繃的情緒。

  溫室裡,香氣怡人,但氣氛凝滯。

  幸好,簡修安也快步跟進,理所當然地坐在她身旁,準備看她的腳傷。

  「這就是你們的服務?」宋震遠瞇起的黑眸透著危險冷冽的氣息。

  「抱歉。」簡修安起身,從擱在沙發邊的盒子裡取出一套禮服交給他。「這個樣式和尺寸是你要的,應該會相當合身才對。」

  他接過禮服,眸子卻緊鎖著始終不發一語的羽良秋。

  「還有,這一件是良秋替你的未婚妻挑選的禮服。」那是一席金紅色交織的改良式旗袍禮服。

  「不用了。」宋震遠揮手要簡修安收進盒子裡。

  「不用?」羽良秋抬眼。

  這意味著今天的訂婚宴告吹?

  「我忘了我替她訂好禮服了。」他懶聲回應著。

  靠,根本就是惡意整人!羽良秋嘴裡唸唸有詞,努力吸氣再吸氣,力持沉穩。

  就說嘛,像他這種出身名流的人,哪可能需要人幫他們挑選禮眼?照道理都會請設計師量身訂做才對。

  想著,心又酸了,澀了。

  他的未婚妻到底是誰?打從他訂下場地至今,都未曾露面,要是自己再待在這裡,待會肯定會碰頭。

  想了下,她還是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省得待會兩方見面,她會失態。

  「良秋,我們先到外面去吧,讓宋先生試穿一下禮服。」

  她才想找個借口離開,簡修安便已經找到完美理由,且扶著她起身。

  羽良秋報以感激的笑,發現學長實在超像她肚子裡的蛔蟲,只消她一個眼神,便能立即捕捉她的渴求。

  兩人眉目流轉,簡修安得意的笑容看在宋震遠眼裡,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我不介意她留下。」他硬是介入兩人之中。

  「我介意。」羽良秋喊著。

  宋震遠哼笑著,正要恥笑她,卻聽她說——

  「我的未婚夫也會介意,學長,你說對不對?」她整個人幾乎都貼到簡修安身上了。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宣言震得幾乎站不住腳。

  未婚夫?他!

  簡修安立即意會,長臂往她腰上一攬,讓她更貼近自己,兩人親密萬分。「可不是?接下來要籌辦的,就是我們的婚禮了。」

  沒料到他動作來得這麼突然,羽良秋反倒有點被他嚇到。

  但,真是忍不住要佩服學長啊,他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要怎麼配合她,而且無底限地支持她到底。

  只是……偷覷了宋震遠一眼,意外在他臉上發現了錯愕和痛恨的痕跡。

  這是什麼表情?他可以有未婚妻,她就不能有未婚夫?還是他痛恨她,痛恨得非要她一人孤單到老?

  到底是誰該痛恨誰?

  該報復的人是她,但她沒有,她選擇最文明的手段,假裝兩人是在已不愛對方的前提之下和平分手的,而他,這個加害者,如今還打算如何凌遲她?

  他沒有資格痛恨她,絕對沒有!

  「我們走吧。」羽良秋挽著簡修安,快步走向門口,然而還未碰觸門把,門已經被人推開,逸入耳邊的笑語和印在眼簾的身影,出現得教她措手不及,就連讓她遮掩心痛的機會都不給。

  他的未婚妻,出現了。

  她作夢也想不到,竟會是她——

  莊雪屏。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22 15:26:36

第三章

  莊雪屏,她曾經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四年前,她的行蹤和宋震遠一起消失了,消失得一點痕跡都沒有,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根本不曾擁有過這個朋友。

  這個曾經以為的好友,如今正和她的前男友並肩坐在一塊,而她這個淒涼的前女友竟還得充當這場訂婚宴的司儀。

  好諷刺。

  羽良秋唇上扯出慼然笑意,但嘴裡卻念著早已準備好的致詞,「今天良辰吉日,能夠和在場所有嘉賓分享這一刻,實在是……」事實上,她的心飄遠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念什麼。

  感覺身體像是一部機器,就算知覺喪失,依舊會按照指令進行原本的計劃,只是笑容可能有點差強人意就是,但她真的盡力了。

  在這個當頭,別奢望她能夠有再好的表現。

  四年前的懸案,如今總算水落石出,而她也總算死得瞑目了。

  笑睇著坐立難安的莊雪屏,她有股衝動想告訴她,不需介意,畢竟打一開始,介紹宋震遠給自己認識的人就是她。

  他們是青梅竹馬,她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第三者。

  感恩的是,還好,她把錯給凝住了,也還好,他們沒有讓她真正地成為壞人姻緣的第三者。這樣也好,所有的恩怨情仇,在這剎那,她真的可以學著付諸流水,只是,心底不斷抽痛,像是在告訴她,她依然在強忍著被背叛的痛楚。

  耳鳴,頭痛,眼前一片花白濃霧,她好想丟下一切逃走。

  從她的角度,她認為自己被雪屏和宋震遠背叛了,但在雪屏的角度呢?

  如果雪屏打一開始就喜歡他,就應該告訴她,她可以在愛情萌芽之際徹底摧毀,不留痕跡,但為何雪屏不說?

  腦袋裡不斷翻跳出不少疑問,但無人能為她解答,她也放棄探索了。

  算了,就算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他們訂婚已是事實,再翻舊帳又能有什麼意義?

  算了、算了……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二姐。」

  「嗯?」拉回停駐在窗外街燈的視線,羽良秋回頭看著站在門邊的三妹。「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弄了點湯幫你送來。」羽乃冬端著小沙鍋走進房,往長桌上一擱。「吃點吧。」

  「我喝不下。」瞧了一眼湯,她乏力地搖著頭。

  「喝一點。」不容置喙的,羽乃冬幫她把湯舀好。「菊花香蔬湯,保證喝完之後,你會覺得疲勞盡除。」

  「你覺得我看起來很疲勞?」她噙笑反問。

  「你自己覺得呢?」

  「……不知道。」接過湯匙,羽良秋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你這陣子氣色不好。」

  「是嗎?沒辦法,手上有個大工程,不過也在今天結束了,明天開始休假,我會慢慢恢復的。」訂婚宴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她不是頂清楚,但事後經理對她讚不絕口,她想,應該是圓滿落幕了吧。

  她放一個星期的假,這個假是托宋震遠的福,要不是他,她也無法放下手中其他案子,當然也挪不出時間度假。

  「我指的不是忙碌的氣色不好。」羽乃冬俏臉布霜,不多話,只是淡淡地點到為止。

  羽良秋微抬眼,看著話不多說的三妹。

  她總是靜靜地在旁觀察著,如今特地為她煮湯,怕是她的氣色已經糟透了吧。

  「我沒事。」漾著笑,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能再讓家人為她擔心。

  「你瘦了。」羽乃冬不悅地打量著她。「瘦了一圈。」

  「剛好減肥。」

  「你什麼時候肥過?」她的聲音很冷。「我好不容易幫你補回來一點,你又瘦了。」

  二姐的體質讓她覺得好挫折,開始質疑自己的手藝是否逐漸退步中。

  看著妹妹懊惱的表情,羽良秋努力地轉移注意力。「對了,我明天要回去,要不要我幫你帶什麼回來?」

  她們的父母在公職退休之後便搬回山區老家,把老舊的老屋子翻修後,一樓充當餐廳,服務偶爾上山的遊客,又將後院整理為菜園,收成的蔬果有些會郵寄到三妹所經營的自助餐店。

  「你預定什麼時候回來?」

  「我有七天假,所以我應該會在老家待六天吧。」老家在南部的山區,山路崎嶇難行,一趟路往返耗時耗力。

  「好吧,到時候你再幫我每樣菜都拿一點。」

  「好。」羽良秋呼嚕嚕地把三妹的愛心湯給喝完。

  「順便幫我跟庭樂打聲招呼,就說我店裡要是休息的話,我一定會去看他的。」羽乃冬收拾著桌面,準備出去。

  「他一定很想你這個三姨。」她這個當媽的也覺得很挫折。

  「怎麼說?」

  「他想念你的湯。」不是她誇,她家三妹的廚藝一把罩,還曾經多次參加比賽,拔得頭籌,甚至有不少五星級飯店想聘請她,但全都被她拒絕,原因在於她厭惡煩雜的人際關係。

  「是嗎?那麼我來準備一點,明天你帶去給他,到時候只要再加熱就可以了。」向來微涼的神情浮現了若有似無的笑花。

  「麻煩你了。」太好了,總算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轉移話題成功。

  可惜的是,羽乃冬走了兩步又踅回。「記得,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跟大家討論,不要再搞失蹤。」

  砰的一聲,羽良秋倒地不起。

  虧她那麼用心地引導,三妹還是不忘重點,肯定又是笨蛋小妹在她耳邊嚼舌根。

  笨蛋小妹前陣子談戀愛了,對象是宋震遠的好友,而宋震遠要結婚的消息也是由此輾轉得知,所以當他要訂婚時,她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意外竟會是由自己經手辦理。

  緣?孽緣呵。

  一切都過去了。她是這麼篤定地認為著。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她休假?」南部車廠辦公室裡傳來宋震遠不悅的吼聲。「她昨天明明還經手我的訂婚宴,今天竟然就休假?」

  混蛋,難道她是打算利用休假和她的學長計劃婚禮?

  想到她將要披上婚紗,想到她含羞帶怯的表情不是為他,想到她手裡挽的男人不是他,他震得心神欲裂。

  痛恨她要的男人不是他,更痛恨如此介懷的自己。

  她早已經選擇放棄,甚至還自私地拿掉屬於他們的孩子,也收掉了象徵交易的支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的背叛,他該恨她,必須恨她,若沒有恨意支撐這副只餘空虛肉體的無主靈魂,他沒有辦法活到現在。

  因為有恨,他才毅然決然地離開這塊傷心地,遠赴美國留學,因為有恨,他才能在歸國之後不去找她。

  但,不期然的重逢,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毫不在意。

  他在意,他很在意,他在意得快要發狂,尤其當他親眼目睹她和那個男人親暱玩在一塊時,他的心被妒火燒出一個又一個醜陋的疤,痛得無法癒合,每當相思一起,傷痕便無止境地抽痛著,痛得他無法成眠。

  他該死地恨她,恨她為何不愛他,為何要欺騙他!

  「宋總,真的是很抱歉,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她手上沒什麼案子……」陳經理在電話那頭揮汗如雨地解釋著。

  「誰說她手上沒有案子?我正打算要把我的婚宴交給她處理,還是說,你們不希罕?」宋震遠咬牙吼道。「無所謂,我的婚宴倒也不是非得要在歐悅辦不可,婚禮經理人可多得很!」

  「怎麼會?」陳經理被逼出一身冷汗。「良秋沒說過,所以我不知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馬上跟她聯絡。」

  「如果她不接,我就不辦。」威脅,他使用得很上手。

  「我馬上要她銷假上班,請宋總等我消息。」

  宋震遠不等他承諾,逕自掛斷電話,推開門,走到外頭。「可以了嗎?」

  「總經理,已經都準備好了,但您真的要親自試車嗎?」車廠經理誠惶誠恐地看著他,生怕有什麼閃失,大伙要一起回家吃自己。

  「我不自己試,怎麼知道這部車的優缺點,又怎麼知道要如何推銷這部車?」宋震遠橫睨他一眼,坐上車,扣好安全帶,發動車子,閉眼聽著引擎運轉的聲音。

  她說過,一部車子好不好,引擎聲是一大重點,聲音必須低沉而均勻,帶著厚重的音波……媽的,怎麼就連這當頭也會想起她?!

  諷刺的是,他依舊遵守諾言,成立了寶成的汽車廠牌,當初為她開發的車子,如今卻沒有她一起試乘。

  「總經理,不要開太遠,車子沒有掛牌。」意思是說,最好只到外頭繞一圈,來回路程不要超過一公里。

  宋震遠怒眼橫去,不耐地揮手要擋在車頭的一干人閃開,而後車子迅速如閃電急雷而去。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羽良秋開著車,聽著耳機裡陳經理連珠炮似的埋怨和強硬,教她驀地將車子停在山道回車處不動。

  「所以說,就是這樣子,你馬上銷假回來。」

  她呆若木雞地瞪著眼前蒼翠的林木,瞪著山壁上頭鑽出枝頭,傲然綻放美麗的不知名花朵,她的心劇烈震動著。

  他要結婚了,真要結婚了,而且還指名要將婚禮交由她籌辦……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難道他傷她還不夠,非得再下一帖猛藥,逼得她憔悴不成人形,他才能感到凌虐的快意?

  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顫慄不休,覺得嚴重耳鳴,她聽不清楚經理到底又對她說了些什麼?

  她的思緒被宋震遠完全佔據,她看得見的,只有他那一雙毫不掩飾恨意的眸瞳,在會場上,冷冷的、保持距離的看著她,像要看穿她的靈活,識破她的掙扎般的銳利,看得她心力交瘁。

  「媽咪。」

  微弱軟綿的童音穿破濃霧,敲進她的耳裡,拉回她飄遠的魂魄,回眼,看著她的寶貝兒子坐在後座的安全椅對她露出驕陽笑花,她的心安穩了一些。

  「經理,抱歉,我人在南部,可能沒辦法銷假回去。」她深吸了口氣,覺得思緒清晰了起來,慢慢地再次開著車子準備上山。

  她下山採買了一堆民生必需品,正趕著回去。

  「我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沒關係,你明天再趕回來就好。」

  「不行,我休完假才會回去。」她強硬地應對。

  「良秋,雖然你是我最倚重的經理人,但不代表我會接受你的任性。」陳經理語氣一沉。

  她勾笑回道:「如果我這麼做是任性,就當是任性吧,如果經理不能接受的話,就把我開除好了。」

  再待下去,也只是問題多多,她不想再跟宋震遠扯上任何關係,結婚就結婚吧,那已經不關她的事了,她只要有庭樂就好。

  「良秋……」

  陳經理見威脅無效打算再來段苦肉計時,羽良秋已經義無反顧地切斷電話,順手關機,顯示她不願被人打擾。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混蛋!」

  宋震遠跳下車,不敢相信車子竟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山道上熄火,而主因竟然是——沒油了!

  真教人不敢相信,才跑了三十公里耶!

  原本到底是加了多少油?難怪經理會不斷暗示他只逛一圈就好!可車子的性能好壞,不在山路上跑過一趟怎能知曉?

  最慘的是,在山裡手機竟然收不到訊號!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為什麼手機會收不到訊號?!

  他惱火地踹了車輪一腳,回頭往山上的方向看,確定前頭沒有半戶人家,他頹然地回到車上,瞪著一片黑暗的液晶螢幕。

  也許他下一步要投入研究的是,在無油狀態下另有備用電源,至少可以由車上的電腦對外發出求救訊號。

  頹喪地走到車外,花亮亮的陽光自葉片間篩落幾束,微帶暑氣的風吹過,林間葉片沙沙作響,地上的光絲也隨風在山道間搖曳,聽著遠處不知名的鳥鳴聲,聞著山壁縫不知名的花香飄來陣陣。

  站在幾乎沒有車輛經過的山道上,靜默得沒有半絲人聲,他突生一種遺世獨立的蒼涼。

  如果今天有她在身旁,他會陪她去研究那不知名的小花為何恁地清香,會陪她走到更深山裡頭去尋找發出嬌啼聲的鳥兒,會……媽的,他在發什麼白日夢?為何老是放任她的身形佔據他的心神?

  咬了牙,收回心神,不耐地來回團走。

  時間是下午五點二十八分,他預估上一次看到人煙時,已經是十五分鐘前的事,以時速七十公里計算,從這裡往回走,大概要走十七公里半才能抵達那戶人家,以他的腳程,最快大概要三個鐘頭的時間,到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很好,這條山道根本沒有路燈,太陽最晚會在七點下山,到時候沒有陽光照明,他要怎麼下山?

  要是他沒記錯,剛才上山時岔路不少,一個不小心迷路,他豈不是要成為山間野人?

  Shit!低咒了聲,他靠在車身點根煙,煩躁地吞吐著煙霧。

  偏偏是停在這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段,要他在這裡等著人煙飄來,可能比中樂透頭獎的機率還要低,打從他剛才上山,就沒見過半輛車子交會經過。

  該死,他今天是犯煞不成?

  發狠狂抽一大口,像是存心要將胸腔給壓搾到最極限,逼到臨界再噴出煙霧,享受這近乎自虐的快意痛楚。

  懶懶地瞪著對面的山道,透過扶疏林木縫隙,突然瞥見有抹車影在山道裡穿梭。

  是上山還是下山?

  濃眉微蹙,看著那抹車影消失在山道另一頭,而後他站到路中間,在心中默算著時間,耳邊抓著引擎不斷接近的聲音,進入最後倒數,他抬眼,等著車子自離他最近的一個轉折處殺出,他大喊著賓果。

  宋震遠揮舞著雙手,示意對方停車。

  羽良秋錯愕不已,難以置信那個男人竟在此時此刻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什麼樣的緣啊?以往想見他時,不管她怎麼找都找不到,如今不想看到他,他倒是三不五時地晃到她眼前。

  他怎會知道她在這裡?經理並不知道她位於南部山區老家的地址,他是不可能從經理那裡查到任何消息的,可他卻切切實實地出現在她車前不到十公尺處,他……是來攔劫她的?還是說……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還在想著,他已經大步走來,不斷地比手畫腳,怕他人會曲解他的說詞。順著他所比的視線看去,瞧見一輛車子停在路邊。

  嗯哼,原來他只是車子出了問題,想要找人幫忙,卻沒料到竟會找上她。

  他應該沒料到吧,眼前的狀況,真的只是意外。

  只是,等他看到她之後,還想希望她幫忙嗎?而且庭樂就在後座,要是被他看穿……猶豫了下,還沒來得及下定決心,他已經大步走到她面前。

  「抱歉,我的車子沒油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話到一半,宋震遠驚詫地瞪著她,瞳孔瞬間收縮了下,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見一縷快要融進秀山綠林裡的美麗幽魂。

  「我可以下山幫你買汽油。」羽良秋聳肩,原諒他無禮的目光。

  「不用。」他悻悻然地走回自己的車內,煩躁地點上一根煙。

  這是什麼樣的緣,可以讓他倆在這荒郊野外再碰上一面?

  他承認,他想見她,但又不想見她,他滿腹矛盾的愁緒快要把自己逼得巔狂,卻還不放過自己。

  羽良秋緩慢地把車駛到他身旁,降下車窗。「這裡沒什麼車子經過。」她可以不理他,但時序雖已進入夏季,可入夜的山區還是帶著涼意,況且,他的晚餐要上哪打發?她可不認為他有本事在這山裡找到什麼食物裹腹。

  忍不住還是會擔心他,這是她心底依舊未癒的病吧。

  「我不是遇見你了嗎?」就在他停下車後的十分鐘之內。

  就不信他會遇不到下一輛車。

  「那是因為我老家在山上,我正要回去。」否則的話,說不定一整天下來也不見得遇得到一輛車。

  「哼。」他別過臉噴煙。

  「媽咪,我肚子餓了∼」

  軟軟的童音傳來,教宋震遠驀地回頭,如野獸般透著凶光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車後座的小孩。

  媽咪?他叫她媽咪?

  那個小孩看起來好小,不過兩三歲大吧,而他們已經分開四年了,那麼……孩子是她為其他男人生的?

  她不願意生他的孩子,卻為其他男人生下孩子……她實在是太可惡了,他到底要怎麼才能停止得了體內這份恨意?

  「好,馬上帶你回家,好不好?」她回頭,笑得眉慈眼柔。

  看在宋震遠的眼裡,卻是傷他最深的笑。

  羽良秋壓根沒察覺他的異狀,又問他,「還是我先送你下山?」

  「不用你多事。」話落,他轉過身去不再理人。

  「這裡手機是收不到訊號的!」

  她拉開嗓門喊著,然而他卻始終背對著她,置若罔聞,恍若以冷冷背影告訴她,他不屑接受她的幫忙。

  她眉間微皺。「隨便你!」她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管他晚上要吃什麼,要睡哪裡,反正他這個當事者都不在乎了,她這個陌生的路人甲又何必殷切過頭?

第四章

  回到山上,為寶貝兒子梳洗完畢,開心地和父母用過晚餐之後,帶著兒子散步一小段路,然後回到房裡哄他入睡。

  看著兒子稚嫩的睡顏,麥色健康的小臉有張俏唇,有著濃密長睫,是和他親生爹地相似到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最相似的是,父子倆入睡的模樣。

  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還在山下嗎?

  餓嗎?會冷嗎?就算他等到天亮,也不見得有人能夠載他下山的。

  就算他今晚不餓,明天一早還是會餓的,對不?

  想著,不禁有點惱。他擺明了不需要她幫忙,她何必去擔心他?他想搞頹廢,想在車子裡窩一晚,餓個兩頓,關她什麼事呢?

  但……她還是好氣自己,為什麼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在為他擔心?

  受不了自己的心軟,她埋進兒子身旁的位置,但一下子又坐了起來。

  去幫他一把好了,畢竟相愛過一場,姑且不論結局如何,也該好聚好散吧。

  順便告訴他,他的婚禮,她是絕對不會幫他籌備的,不是她逃避,而是她已有其他計劃。

  對,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把話說完、把事做完,如此一來,她就不會為了他而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決定之後,換了件衣服,她抓起車鑰匙下了樓,繞到後門,開車下山。

  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路燈繞過轉折處,燦亮的燈落在停在路邊那部寶藍色跑車,而他,就在裡頭。

  車子大刺刺地停在路中間,用車燈照著他,她看見他蜷坐在駕駛座上,臉上被外套蓋著,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

  不可能吧?這個時間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羽良秋想了下,輕拍車窗,裡頭的宋震遠抬手微拉下蓋在臉上的外套,一見是她,隨即又拉高外套,顯示他不想理她。

  「喂,喂!」拍在車窗上的力道重了幾分。

  混蛋,她特地為他下山,他竟是這樣對待她?她並沒想要他感謝自己,但也不需要態度這般高傲,一副她多管閒事的姿態吧!

  宋震遠不耐地吼道:「幹什麼啊?」外套依舊蓋在臉上。

  她火大地拉開車門,扯下他的外套,正打算吼他一頓,卻瞥見掛在他頰上的淚水,震愕地教她說不出話。

  「你過癮了?」他的聲音低啞乾枯,依舊噙著淚水的魅眸在車燈照射下波光交錯。

  「我……」她被震懾得無言以對,良久才回神。「什麼意思?看見你哭,我有什麼好過癮的?」

  他有時總會吐出她聽不懂的話。

  「看見我會為你掉淚,你不覺得快活?」他吸了吸鼻子,抹去臉上狼狽的淚水,寒眸冷凜。

  「為我掉淚?」她一頭霧水。「你為什麼要為我掉淚?」

  她做了什麼?訂婚宴不就依他所願劃下完美句點?她還做了什麼要他以淚泣訴的事?

  沒有。該哭的人是她,而在那段被拋棄的日子裡,她確實也哭得夠久了。

  「羽良秋,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宋震遠火大地下車,碩長精瘦的身形居高臨下攫住她的目光。

  「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我都沒哭了,你哭什麼?」別一臉好像是她做錯事的表情,她沒有。

  「你有什麼好哭的?」他冷哂,好看的唇斜勾著殘酷的笑。「被拋棄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麼?」

  他薄涼如泉的眸在她面前奔騰出激揚熱度。

  「你在說笑?」她聲音陡高。「被拋棄的是我!」

  憑什麼他老是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她身上?

  「你還不承認?」他挾帶濃濃鼻音吼著,恍若是受傷的野獸在暗無天日的暗徑裡發出悲鳴。「你愛慕虛榮,貪得無厭!」

  「這句話,你給我收回去!」她神色一凜。

  宋震遠偏著頭打量著她,扯唇笑得戲謔。「你收下我媽給你的一千萬,不是嗎?我他媽的冤枉你了嗎?」話到最後,語調寒鷙邪冷。

  「我是收了,但我……」

  「難怪交往以來,你老是要我放緩腳步,慢慢地說服我媽,說到底,你根本只是想要錢而已,你根本就不愛我!」他老覺得她冷靜過分,理智過頭,仔細想想,倒像是在上演一出早已排定場景的鬧劇。

  太多不利她的證據都指向是她始亂終棄,而她,還想要撇清?

  「你聽我說!」聽著他自以為是的認定,一道忍遏數天,壓抑成形的火焰眼看著要衝出關口。

  「支票你收下了,一千萬也在你的戶口了,不是嗎?」他神色激狂,魅眸殷紅得像是要釀出血般。「你不愛我,只是在利用我,想從我身上搾出一點零頭,對吧?!你怎麼會是這樣的女人?甘願用你的肉體成為陷阱,勾引我上當——」

  啪的一聲,羽良秋一個熱呼呼的巴掌,打斷他還來不及吐出口的中傷。

  她拉開包包,取出皮夾,從夾層裡頭取出一張收據,丟在他臉上。「是,支票我收了,錢也匯了,但不是匯到我的帳戶,而是匯進慈善基金會裡,好讓這一筆錢替你宋家積點陰德,免得作惡多端,報應不爽!」

  宋震遠看著手中的收據,一時心思紊亂,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只聽她顫著聲說——

  「你媽說我跟你不配,拿一千萬要打發我走,這些恥辱我都為你忍下了,但不可原諒的是,你居然沒有赴我們的約,你讓我在那年的九月成了行屍走肉,你讓我的心死在那年的初秋!背叛的人是你,你沒有資格用那麼尖銳的字眼傷我,我要你把那些話都吞回去!」

  她強忍著淚水,晶瑩淚水在背光反射的車燈裡暈出一缸委屈,目光死寂地瞪著眼前混蛋至極的男人。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害得他們母子關係變差,所以她努力地一退再退,不敢奢望他母親會喜歡她,但至少希望自己不要惹惱她,可她忍到最後呢?事實證明她錯得離譜,她根本就不該屈就,不該強求一段不適合自己的婚姻。

  「什麼約?」宋震遠濃眉緊蹙,不懂哪來的爽約之說。

  「你還想裝?雪屏和你媽一起來拜訪我,臨走之前,我把琉璃星星交給雪屏,要她把琉璃交給你。我以為你會記得我們的約定,你應該會到度假小屋找我,但你卻沒來,我像個傻子在那年秋天流光了眼淚,等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人。」

  說到激動處,她掄起拳捶向他的胸膛。「我都沒對你興師問罪了,你憑什麼責怪我?明明是你不要我!」

  為什麼要讓她這麼痛?她以為四年前大痛一回之後,她不會再痛,不該再痛,但如今掀開傷口一看,傷痕未癒,還血肉模糊地汩汩出血。

  她本來沒打算要說的,為何要逼她說出口?

  「雪屏沒有交給我。」他任由她捶著,伸出雙臂,將她緊摟進懷裡。「她沒有告訴我,她什麼都沒說。」

  他的心神狂顫巨震。她剛才說了什麼?他聽見了什麼?

  字字句句的控訴莫不是她愛他的鐵證?她沒有背叛他,沒有拋棄池,她在那時確實是愛著他的,並不是只有他沉浸在愛情海裡。

  「……你說什麼?」羽良秋頓了下才問。

  偏僻的山道上突地捲起一道風,拂動兩人散亂的發,卻無法撫平兩人激動的情緒。

  他們都沉默了。

  宋震遠煩躁地爬著發,撇唇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度假完回來沒多久後,有天我媽強迫我立刻出國留學,我原想要聯絡你,但我媽拿了兩張附有你簽名的文件給我,一張是銀貨兩訖的切結書,上頭寫明從今以後不再相見,兩人再無瓜葛,而另一張人工分娩手術同意書,則代表你拿掉了我們的孩子……」

  當他看到那兩張紙時,心都碎了,痛楚恨意來得兇猛,頃刻將他淹沒,他無法思考,不斷地問著,她為何要背叛自己?

  在兩人愛得正熱烈之時,他真的不相信她會選擇背叛他,抑或者是,打一開始她就不曾愛過他?

  不管是哪個答案,他都不敢想,所以他逃了,離開這塊傷心之地。

  「我沒有,那張同意書是你媽捏造的!雪屏什麼都沒跟你說嗎?她真的沒有把東西交給你嗎?」羽良秋顫聲,抓著他質問著,淚水不斷地滑落。

  怎麼可能?她親手交給雪屏,她太清楚雪屏的個性,她不可能會蓄意不交給他,難道是被他媽媽發現了,把琉璃星星給搶走?

  「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宋震遠抽著氣,車燈斜照滑落的滾燙淚水,神色哀淒。「我們到底是怎麼了?我們竟是因為這些原因而分離四年?」

  愛得正濃烈,卻被人強迫終止,他滿腔的愛意不知該何去何從,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的靈魂,每想起她一次,總覺得心底又烙下一個傷痕,痛得他不能自己,偏偏他又無法不想念,就這樣反反覆覆地將他折騰得快要發狂。

  恨她玩弄他,氣她不要他,卻又好想她,他沒有辦法理智地控制大腦選邊站,只能放任脫軌的思緒再三欺凌著自己。

  每當看見流星雨,想起流星雨,電視報導著流星雨,報章雜誌上刊著流星雨,都會令他沉溺在痛苦中無法自拔。而像是戀上了這種近乎自戕的自虐快意,他噙笑帶淚把自己逼到發狂的頂點,過後才又發覺自己清醒得好痛苦。

  如今才知道,一切原來是有人從中作梗,她並不是不……

  「你還愛我嗎?」他聲音沙啞低喃著,雙手捧著她秀致的瓜子臉。

  還愛他的,是不?否則為何要為他掉淚?為何她的皮夾裡頭還擱著當年捐款的收據?先不管雪屏為何沒把東西交給他,他現在只在乎她還愛不愛他,還要不要他?

  「我……」愛,可是現在還能愛嗎?「我們先冷靜一點。」

  羽良秋開始懷疑自己這四年來痛恨的到底是什麼,直到眼前這一刻,她才發覺那些恨意不過是一團泡沫,一吹則破。他是愛她的,始終如一,但他們卻在彼此不知情的狀況下憎恨彼此長達四年。

  然而真相大白之前,他的訂婚宴可是她親手主持的,他已經不屬於她了,他還記得嗎?

  「我無法冷靜!這個時候為什麼還要我冷靜?!」宋震遠癲狂欲毀,不要再強求他冷靜,他好痛。

  他們因為一個沒有求證過的理由,用恨意包裹著彼此的靈魂,強撐自己繼續活下去,以恨為動力,強迫自己咬牙活得精采,可在夜深人靜之時,卻被寂寞摧殘得快要不成人形。

  是誰造成的?是誰讓他嘗到這份痛的,他非要對方付出代價不可!

  「不要像個孩子。」她深吸口氣,安撫著他。

  「不要說我像個孩子。」

  「但你看起來就像是個孩子。」她哭著也笑著,拿出手帕擦拭他臉上橫陳的淚水。

  哭成這個樣子,淚水恍若氾濫成災到她心裡,抽痛著她無法癒合的傷痕。

  她也想像他一樣耍無賴地哭,但是哭過之後呢?現實依舊得要面對,哭到世界末日都無用,不是嗎?

  「我愛你,我沒有一刻不愛你,四年來雖恨著你卻也愛著你。」他將她發狠的擁進懷裡,像是要拿她柔膩溫暖的軀體安撫自己冷冽不安的靈魂。

  唉,她該要拿他如何是好?他還是跟當年一樣,直率坦言,也不管她聽了之後會不會覺得心痛。

  他沒變,還是跟她深愛的他一樣。

  但,他們可以再相愛嗎?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小聲一點。」

  開車載著宋震遠回到山上老家,兩人從後門回到樓上房間,為免驚醒已就寢的父母,他們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地進到房內。

  燈還未開,在門關上的瞬間,他將她壓在牆上,熱切地索吻。

  羽良秋微愕,想掙脫,卻被他狂野的吮吻堵住了抗拒。他吻得狂肆激越,吻得彼此氣息紊亂,呼息交融。

  吻得那般貪婪渴求,那般無法割捨,吻得她心都痛了。

  她的理智如水,在他的熱情之下沸騰得快要蒸發,雙手環上他的肩頭,摸索著他寬實的背,交纏著、探求著彼此的甜蜜。

  他們的索求如焰,壓低逸出口的呻吟,像在黑暗中玩著不可告人的遊戲,一如他們的愛情,低調地進行,狂野地冒險——

  「媽咪。」

  一道嬌軟的童音像是一桶冷水,瞬間澆熄了兩人的激烈,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床上爬起的小小人影。

  「庭樂,你怎麼會在這裡?」羽良秋淺喘著氣息。

  「我找媽咪。」羽庭樂揉著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童言童語道:「你們在做什麼?」

  「沒什麼。」她心虛地拉整衣服,推開宋震遠的箝制,緩步走到他身旁。

  「那個叔叔也對我這樣。」他沒心眼地說著,窩在她的懷裡。

  「誰?」他話一出口,羽良秋瞪大了眼。

  「小阿姨那個叔叔。」又打了個哈欠,他睡眼惺忪。

  「尚道?!」那個混蛋,居然敢輕薄她兒子?!想死啊!

  「尚道來過這裡?」被晾在一旁冷落許久的宋震遠走到床邊,一臉詢問。

  「他……」唉,一言難盡。

  哄著兒子睡覺,她輕輕把之前發生過的事說一遍。

  宋震遠一臉錯愕。「小春是你妹?!」

  約莫一個月前,他的好友尚道身邊出現了女友,而那個女孩頻頻對他放電,於是為了確定那女孩的真正來意,他試探了她,卻險些意亂情迷地吻了她,只因她有一雙和良秋極為相似的眸。

  那是一雙不輕易妥協的眸,堅定、果斷。

  而今,他才知曉原來小春是她的妹妹……可惡,尚道那傢伙居然什麼也沒告訴他!

  相反的,良秋肯定是從尚道那裡知道不少關於他的消息。

  他暗付著,魅眸乍亮——「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要結婚了?」

  羽良秋摟著兒子,極輕地應了聲。「嗯,順便告訴你」我沒辦法籌辦你的婚禮,請你另請高明吧。」

  「沒有婚禮了!」他咬牙低咆著,聲響不大,但卻讓在她懷裡剛睡去的庭樂不滿地嚶嚷兩聲。

  「噓,我們明天再談。」她抱起兒子。「你就在這裡睡一晚吧,不管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宋震遠從她的身後環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細膩如絲般的頸項上。

  她渾身僵直,熄滅的火焰恍若又從體內死灰復燃,令她口乾舌燥起來。「太晚了,明天再說。」

  「不要離開我。」他如磁般的嗓音卑微地褪去以往的不可一世。

  「這裡是我家,我不待在這裡,你明天出場時會嚇到很多人。」她輕勾著苦笑,要走,卻又被他拉著,回頭,要他放開,卻被他堵個正著,吻得她透不過氣,快要昏厥。

  「明天,我們好好的談談我們之間的事。」他不容置喙地道。

  她眸色迷離地瞅著他,抱著兒子走回兒子的房間,她有預感,她今晚是注定要失眠了。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失眠的人不止是她。

  山上的驕陽正火力全開地免費奉送光亮,穿透輕薄綴花窗簾,在宋震遠臉上印下點點火苗,灼得他不得不清醒。

  看一眼時間。該死,才六點多而已,陽光刺得他好痛。

  爬坐起身,往床頭一靠抓起外套,習慣性地找煙,才發覺他把煙放在車上。

  疲憊地閉上眼,想著他最後一次看時間時,已是早上五點,他等於才睡一個鐘頭而已。

  「你醒了?」

  突地,房門被推開,露出那張教他魂牽夢縈的臉,疲憊瞬間消失了,清俊的臉滿佈感動的笑。

  「我幫你拿了點東西過來。」羽良秋手裡拿著乾淨的浴巾和衣服,還有一組未使用過的盥洗用品。「想先吃早餐還是先沐浴?」

  「先吃你。」他脫口道。

  她聞言粉顏透著紅暈,有些難以招架。「別鬧了。」怎麼才隔了一晚,他就像是變了個人,回到最原始她最熟悉的那一個他。

  「我很真誠。」長臂一探,將她拽進懷裡,長髮挲過他的臉,屬於她的香氣在他鼻息之間遊走,他的心,為她怦動不休。「天啊,不是在作夢吧,這不是夢吧,我竟然還能夠把你抱進懷裡。」

  該死,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滿足。

  「小秋,我要你。」他張口輕啃著她雪白的頸項,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摸索每一寸他再熟悉不過的敏感肌膚。

  激情的火苗瞬間滋長,在體內不斷蔓延再蔓延,擴大再擴大。

  「別鬧了。」羽良秋抓住他滑入衣衫底下的手,呼息已亂。

  「噓∼」手被擒住,但他的嘴還是自由的,身體的激昂輕易地讓她發現,他為了她是多麼的熱情如火。

  她感覺到他蓬勃的熱情,感覺他烙鐵般的手臂貼覆在她身側,帶著距離,逗弄著敏感的焦點,挑誘著她讓她無法得到滿足。

  「我要懲罰你。」宋震遠飽含情慾的低啞嗓音如風般掠過她的耳畔,極輕卻熾燙著。

  「不可以……」她氣虛地掙扎著。

  「誰教你不來找我?」被逮的手無罪釋放,更由著他放肆地在她的軀體上興風作浪。

  羽良秋緊抓著最後一絲理智說服自己以大局為重。「你又為何不來找我?你知道我住在哪裡的,不是嗎?」她要找他談何容易,但他要找她,再簡單不過。

  「我怕我會殺了你。」因為愛得太狂,所以他理智全失,在那當下去找她,他一定會傷害她的,所以他寧可不見。「但是現在,我只想要好好地折磨你……」

  她逸出嬌吟,身子著火般顫慄難遏。

  「慢慢地蹂躪你……」他聲音痛苦地壓抑著,濕熱的唇沿著頸項吮吻每處教他心蕩神馳的柔嫩肌膚。

  「不要……」她不知何時已被推倒在床上,衣衫不整地放任他侵略。

  「狠狠地制裁你……」他覆上她甜美軟嫩的身軀,隔著衣衫,依舊能夠感覺到彼此火熱回應的激情。

  他柔魅的低喃聲訴說著挑情字眼,像是撒旦的誘惑,帶著甜蜜的勾引,讓她被揪緊的靈魂,不斷地深墜、深墜……

  「媽咪!」

  被推開的門流洩出兒子不解的童音,羽良秋一把推開造成自己神智不清的罪魁禍首,坐起身,拉整衣服,努力表現得像個慈母。

  而被推落到冰涼地面的罪魁禍首,微惱低咒著起身,瞪著不識相的小鬼。

  「婆說,要準備早餐了。」羽庭樂軟聲道。

  「我知道了。」輕咳兩聲,將凌亂的發收攏到耳後,她起身抱起兒子,頭也不回地道:「房內有浴室,你去梳洗吧,我先去準備早餐。」

  宋震遠默不作聲,看著她燒紅的耳根子,唇角勾著笑,眸底卻是一片赤裸的痛苦。

  那個臭小鬼,非宰了他不可!

第五章

  沐浴完畢,宋震遠神清氣爽地下樓,身上穿著羽良秋不知道上哪去搜出來的誇張背心和沙灘褲,儘管有些舊,但掛在他這衣架子身上,卻也不顯突兀。

  剛下樓,他站在像是餐廳的地方舉目找她,反倒是先瞧見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他微愕,不知要怎麼稱呼。

  「你是宋震遠?」潘洛君眉頭微挑,目光直率坦然,沒有惡意的打量。

  「伯母,你好。」他像是個最乖的學生,九十度彎腰敬禮。

  然而,他心裡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她應該是小秋的母親吧,她會如何斥責自己呢?會打他一頓,還是臭罵他一頓再將他趕出這裡?

  如果小秋誤會是他在四年前拋棄了她,那同樣的,她的父母肯定也知道這件事,給他一點排頭也不為過,他會欣然接受。

  「你好。」潘洛君笑意微噙。「準備吃早餐了。」

  宋震遠咋舌。就這樣?

  「吃早餐嘍!」另一頭,也有人招呼著。

  他看去,是位有雙精爍睿智眸子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五十出頭。

  「伯父,你好。」他再次行九十度最敬禮。

  「好好,吃早餐。」羽東玉笑著。

  宋震遠傻眼。這麼開明?

  他想,她應該沒有告訴他們實話吧,否則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吃早餐。」

  聽到招呼聲,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再行最敬禮,卻突地聽見有人笑出聲,抬眼探去,發覺快要笑趴的人是他最愛的女人,而剛才招呼他吃早餐的是先前三番兩次壞他好事的臭小子。

  嘖,他幹嘛對一個小鬼這麼多禮?

  「叔叔笨蛋。」羽庭樂笑瞇大眼,爬上餐桌椅。

  宋震眼豹眼微瞇,心裡暗咒著。

  「來吃早餐。」羽良秋招呼他坐進餐桌。

  一頓早餐吃得非常愉悅,裡頭不乏充斥著她寶貝父母的逗趣對話,偶爾有鄰居找上門閒聊兩句,或送上新鮮蔬果,讓早餐吃得很熱鬧很豐富。

  宋震遠從來不知道一頓早餐可以吃得這麼……談笑風生兼亙久綿長。

  已經九點多了,他們還在緩慢享用中,這種狀況對他而言,實在是一大人生體驗。在他家裡,早餐是安靜無聲且得快速解決的,步調急得像是後頭有什麼在追趕,但這裡不同,就算一頓早餐要吃到晚上,大概也沒有人會反對吧。

  他喜歡這樣慵懶而悠閒的步調,更喜歡一家和樂融融相處的氛圍,不像在他家,時時刻刻都處在緊繃而危及斷弦邊緣的恐怖之中。

  正因為是出身這種家庭的孩子,才會讓當年的他愛上吧,直率坦言又不矯情的她,著實深深吸引了他。

  她像是一束耀眼的光,投射到他心裡的幽暗處,用她的笑容繽紛他的世界,用她毫不做作的姿態走進他曾設下數道鎖的心房,因此,他為她迷醉、為她捨生忘死,也才發覺原來自己可以那麼的熱情。

  看著她柔媚的笑,他突覺這囚禁他四年的晦暗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他又開始活了過來,很扎實地感覺靈魂確實待在這副軀體裡。

  「嗨,你們在吃早餐啊。」

  爽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宋震遠抬眼,大眼微怔。

  「爸比∼」羽庭樂跳下椅子,全速朝他前進。

  「哦!我的小寶貝,又長大一點了。」簡修安一把將他抱起,狠狠地轉了他幾圈,再滿意地朝裡頭走,一瞧見宋震遠,眸色暗了下,視線落在羽良秋身上。

  「學長,你來了。」她尷尬地笑著。

  宋震遠不動聲色地看著兩人的互動,一股酸意自肺腑湧出,苦澀難嚥。

  「修安,坐,一起吃吧。」羽東玉好客地招呼著。

  「不了,我已經吃過了。」簡修安抱著羽庭樂坐下,爽颯的眸定在宋震遠身上。「良秋,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問得很白目,但非問不可。

  「他的車沒油,停在山腰,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所以我就帶他上山,在我家過一夜。」羽良秋簡短說明,覺得胃口盡失。

  「喔,我還以為餐廳開得不過癮,想轉行開民宿呢。」簡修安點頭。「那麼,現在要來談談我們的事了嗎?」

  「好。」

  羽良秋起身,跟著簡修安上二樓,宋震遠見狀也想離席,卻被潘洛君拉住。「雖說叫客人洗碗很失禮,但是該做的還是得做哦!」

  宋震遠聞言,乖乖地收拾桌面,洗著從沒洗過的碗盤,忙了好一會,總算大功告成,準備再摸上樓——

  「庭樂就交給你了。」羽東玉如是說,然後和親親老婆一道出門。

  一樓餐廳裡,只剩下兩人大眼瞪小眼。

  她到底是怎麼跟她爸媽說明他的?他沒想到他會充當「保父」的。

  他還想要問小秋,想知道這個小鬼到底是誰的兒子。

  這小子雖叫她學長爸比,但是他們不像,一點也不像……還是說,是他自己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我不要跟你玩。」羽庭樂率先提出看法,一張小臉有超乎年紀的世故。

  「我也不想跟你玩。」他哼著。

  羽庭樂看他一眼,走進旁邊的一扇門,待在房內安靜地玩著他的益智立體拼圖。

  宋震遠睨著他,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他那抹落寞的背影似曾相識,而他倔強的神情也熟悉得教他頭皮發麻。

  於是,他走進房內,在羽庭樂面前盤腿坐下,看著他玩拼圖。

  誰也沒有開口,時間靜靜地流逝著,直到羽庭樂怎麼也拼不好益智立體拼圖,撒潑地推開。

  宋震遠快一步接起,拿起來端詳,然後開始動工,沒一會,拼圖峻工。

  「叔叔,你好厲害。」羽庭樂的大眼變成星形閃動著,毫不吝嗇地給予讚美。

  「小意思。」被一個三歲小孩誇獎實在沒什麼好驕傲的,不過比之他剛才的不屑,如今被推崇還挺爽的。「這個拼圖還可以變換哦。」

  「怎麼弄?」羽庭樂輕易被收買,已經爬到他的腿上坐下。

  「就這樣子啊!」原來哄小孩子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那麼,事情就這麼決定吧。」

  「好。」

  相較簡修安的興致勃勃,羽良秋倒顯得有點心不在焉,老是往樓梯口看,像是在等待誰。

  這狀況,簡修安怎可能不懂。

  「你跟他復合了?」他突道。

  當初,他們是如何交往如何分手的,無人得知,眾人只看到當宋震遠消失時,她猶若幽魂般地活了好一陣子。

  羽良秋嚇了一跳。「沒。」她閃躲著他詢問的視線。

  「嗯哼?」簡修安從鼻子噴了口氣。「沒復合卻把他接到老家,我想,你昨晚應該過得相當香辣刺激吧?」

  呵呵,孤男寡女,等同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學長,這是性騷擾。」

  「可惜你沒有第三人證,證明我有語言上的騷擾。」他依舊呵呵笑著。

  她歎口氣,拿他沒轍。「學長,真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然呢?」他不死心地等著下文。「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了,那是一種前嫌盡棄且濃情蜜意的眼神,只要眼睛沒瞎,應該都看得出來。」

  她沉默了一下。「不可能的,不管怎樣,我跟他之間都不可能有結果。」

  「這麼肯定?」他把玩著手上的資料。「他的眼神變得清篤明朗,不像頭一回見到他時,帶著憤世嫉俗的意味。」

  「是嗎?」她也發覺了。

  「我不知道你們當初是怎麼分手的,但我看得出來他一樣很愛你,不管是初次見面,還是現在。」雖說宋震遠是他的頭號情敵,但那些都不是問題,重點是她要能夠幸福。

  「……我配不上他。」她苦笑。

  「誰說的?」

  「他媽媽說的。」就算誤會解開了,就算兩人心底沒有半點芥蒂,但事情還是沒有解決,他的母親不可能接受她,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

  「我認為他會為你抗爭到底。」

  「我不想讓他難為,而且他才剛訂婚。」訂婚宴是她籌辦的,宴會上來了哪些政商名流,她比誰都清楚。「他訂婚對像莊雪屏的父親,是寶成集團的大股東,要是他毀婚,你知道下場會有多可怕?」

  一想到後果,她不得不冷靜,緩下腳步看待眼前的發展。

  「嗯哼,原來你全都想過一遍了嘛,還說得好像你一點意思都沒有,要是你不愛他,會想得這麼遠?」簡修安一揪到她的話柄,毫不客氣地發動攻擊。

  她粉顏羞紅。「學長。」

  「走,下樓去,老是心不在焉的,真是沒禮貌。」他起身往樓下走,又道:「他們的企業結構如何我是不清楚,但再怎麼說,他是接班人,會連自己的婚姻都無法搞定嗎?這種男人不如不要。」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那種利益結構和同生共榮的事業體,複雜得教她不願涉入。

  「看來,小開也不是那麼令人欽羨的地位嘛。」要是一點人生的控制權都沒有,豈不是悲哀?

  羽良秋沒再多說什麼,下樓後,卻突地聽見一串笑聲。

  「爹地,笨蛋。」

  「你說誰笨蛋?嗄?再說一次!」

  「爹地,笨蛋。」童音細軟笑著。

  「臭小子,你別跑!」宋震遠吼著,然後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羽庭樂逃到外頭,瞧見剛下樓的兩人,狂奔而去。

  「媽咪、爸比,救命啊!」他一溜煙地躲到他們身後。

  宋震遠追到外頭,瞇眸看著眼前疑似一家三口的畫面,教他打從心底發酸。

  「庭樂,你叫他什麼?」羽良秋把兒子揪出來。

  「爹地。」他的眼神天真。

  「為什麼叫他爹地?」是父子天性嗎?

  「他要我叫的。」

  「他要你叫,你就叫啊?」簡修安爆笑。

  「不叫他爹地,他就不陪我玩了。」他一臉無奈。

  羽庭樂話落,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宋震遠,只見他清咳兩聲。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有什麼不可以?況且,這小子也不可能是你跟他生的,他都能夠叫他一聲爸比了,為什麼不能叫我爹地?」說到最後,語氣很酸。

  宋震遠話一出口,兩人瞠目結舌。

  「幹嘛?」這樣看著他,好像他說了一個極大的笑話。

  簡修安突然狂笑,打破無言的寧靜。

  「笑什麼?」太失禮了吧。

  「看來,你很愛良秋,愛得就算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你都不在意了。」簡修安笑到快岔氣。

  「你都可以不在意,我當然也可以。」雖說心裡很苦澀,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麼都不是問題。

  「聽起來,倒是有幾分陳年老醋的味道。」簡修安呵呵笑著。「只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意思?」

  「學長。」羽良秋沉聲喚道。

  她沒打算讓他知道這件事,兩人的未來根本沒有藍圖,這時候告訴他這件事會有種強迫他中獎的感覺,她不喜歡。

  簡修安親了庭樂一下,正打算親良秋時,被她一把推開,他倒也不在意地搔搔頭往外走。「雖然我們素未謀面,但當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誰。」

  「什麼意思?」宋震遠不耐極了。

  「還不知道?」簡修安歎口氣,回頭看羽良秋一眼。「良秋,你有點過分唷,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不告訴他?走了,晚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什麼意思啊?」宋震遠噙怒的眼快要噴出火來。

  細細回想簡修安剛才說過的話,突地,一道靈光閃過,留下深刻光痕,教他瞠目瞪著羽庭樂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

  「怎麼可能?他看起來好小。」他喃喃自語著。「而且,你簽下了那張手術同意書,不是嗎?」

  羽良秋瞅他一眼。「那張是你媽捏造的。」昨晚不是說過了嗎?

  「那他呢?」從石頭蹦出來的?

  「我在那年十月時才發覺自己懷孕了。」她臉色慘暗,語氣如絲。「因為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不斷等待你赴約的那個月,我自暴自棄地酗酒,造成庭樂一出生就有免疫系統和支氣管過敏的問題,所以他的模樣才比同齡的孩子小一點,而為了他的身體著想,他才會一直住在山上。」

  宋震遠聞言,驚愕得快要站不住腳。

  他是他的孩子,真是他的孩子!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中午前,陽光燦燦像是要燒掉山頭般的灼熱,到了中午卻莫名下了陣典型的西北雨,到了晚上,滂沱大雨收得突兀,烏雲散去,天空繁星點點,微風飄散著沁人草香,蕩漾著淡淡涼意。

  一天之內變化很大,猶若他的心情。

  宋震遠忘了要和車廠聯絡、忘了要打通電話向母親聯絡,把身上的責任暫且都拋諸腦後,今天,他只想聽她說故事,聽她說這四年來的心路歷程。

  他的心滾滾燙燙地燒了一個早上,又淒淒慘慘地下了場大雨,再瀟瀟灑灑地刮起大風,最後平平穩穩地蓄滿所有感動,和她走在雨水末干的山道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看到沒有?軒轅十四,還有北河三。」

  像是打翻了珠寶盒,五光十色的寶石掉落在恍若鋪上黑絲絨般的天際上,編織出最美麗的星座圖形。順著羽良秋纖指方向探去,他笑得苦澀。

  「聽說今年也有流星雨。」他突道。

  「每年都有流星雨。」她看著天空不客氣地糾正。

  「可惜今天沒有。」天像深沉的墨布,點綴著銀河的絢爛火光,這是沒有光害、沒有污染,最剔瑩的星子。

  「再等幾個月吧。」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

  她收回視線,笑意苦澀。「不要亂開空頭支票。」

  「這一次絕對不會。」他給的,每次都是最真心的承諾。「我認為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

  「你好像忘了自己已經訂婚了。」她垂眸,呵呵笑著。

  「那種婚約隨時都能解除。」他的眼神篤定清亮,堅定無物能摧,像個強悍的獵人,有著一旦鎖定目標之後,不得手誓不歸的氣勢。「我說過了,沒有婚禮,你也可以不用趕著銷假回去。」

  「有些事情,可不是你單方面說了就算。」她不斷地替自己找後路,也是替他找出路。

  這個時候,兩人都非得冷靜不可。

  一旦踏過了那條她刻意劃下的界線,她覺得自己將再也無法回頭。

  「難道說,你真的打算要嫁給那傢伙?」她集中火力不斷摧毀他的熱情,令宋震遠覺得不快。

  「嗄?」她先是一愣,而後意會,不由得笑了。

  那個信手拈來的謊連她都忘了,怎麼他還記得那麼清楚?

  「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不可能讓你嫁給他,更不可能讓我兒子再叫他爸比!」他霸道地將她擁進懷裡,像是要將她柔嫩的身軀給按進身體的最深處,強烈渴望和她合而為一。

  然而,他清俊的臉上卻是惱惡的,氣得牙癢癢的表情。

  去他個爸比,真是令人厭惡的字眼。

  「那是開玩笑的。」她趴在他厚實的胸膛裡,感覺他強而有力的擁抱,隔著衣衫透出的熱度令她迷眩。

  糟,她真是愛死了他的擁抱,好愛好愛。

  「嗄?開玩笑?」他們一搭一唱,看起來默契絕佳,不像是事先演練過。「我看你們說得挺像一回事的。」

  想起那傢伙抱她抱得那般理所當然,宋震遠便護嫉得快要不能自己。

  「我們向來有默契,只消一個眼神,就知道該怎麼配合對方。」她和學長的好默契可是幾年來培養出來的。

  「你喜歡他?」他悶聲道,手上環住她的力道又重了些。

  「你說呢?」妒火燒得他發疼,卻燒得她心口暖烘烘的。

  「不准!不准!不准!」他耍狠的瞪著她,不經她允許,張口堵住她欲言的嘴,舌頭熾熱地竄入其中交纏舔吮,像是要將自己的熱情刻進她靈魂般地狂野激烈,吻得她喘不過氣。

  羽良秋被吻得心神渙散,該要推開他的手反倒緊抱著他,像是抓住了一截浮木,好讓自己免於滅頂。

  她的動作像是間接鼓舞著他,讓他的吻探索得更激狂更忘我。

  大手沿著曲線完美的腿往上滑,滑入裙內,將她的臀更按向自己,讓她清楚地感受他的瘋狂是為了誰。

  羽良秋赧然。「不可以,這裡是山道上……」這太瘋狂了。

  「這裡沒有路燈,也夠隱密,這個時間也沒有人會經過。」宋震遠聲音粗嘎低喃,熾熱的唇轉向她雪白如脂的頸項,白牙咬住她小背心的領口,提高,好讓他可以轉由她柔嫩的腹部往上侵略。

  那個臭小子……不對,不對,是寶貝兒子,被外公外婆哄睡,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就不信那混……寶貝兒子還有本事來阻擾他。

  「但是……」羽良秋閉眼忍住一波波侵襲心臟的巨大火源,感覺膝蓋發軟無力,他的掌心似火,在她身上點起一波又一波的火焰,而唇上的酥麻電掣也絲毫不放過她,擊退了她如絲的理智。

  該死,這裡是山道上,雖說這個時間幾乎不可能會有人上下山,但誰能保證?

  兩人隱身在山道轉折處的山壁,即使有來車也不見得會暴露姿態,但這種事在純樸的山上實在是太驚世駭俗,她感覺自己像是在探索著不能再深入的禁忌,偏偏人的劣根性卻會因這罪惡被點起的瞬間,激起躍躍欲試的火花。

  「噓……」他粗嘎的嗓音沒了平常的溫敦,也不如兩人再相逢時的冷調,是種醉人的柔魅嗓音,有著教人甘於沉淪被征服的魔性。

  羽良秋抓著他濃密的發,咬唇忍著體內驚慄的電流,卻突地發現眼前綻放起一閃一閃的流星雨。

  「震遠。」她低喊著。

  宋震遠不睬她,神智埋在計算攻城略地的權謀之中,每一步都經營得精細且令她滿足,他無法分出心神理會她的叫喚。

  「震遠!」她緊抓他的發。

  「幹嘛?!」他挫敗地低吼著,氤氳的黑眸流轉慾念不得解放的痛楚,俊美的臉教未饜足的慾望給折磨得些微扭曲。

  他想要得快要爆炸了,她竟還能在這當頭清醒的喚他?

  是他服務得不夠周到,還是她真的這麼不想要?

  「流星。」她指著前方。

  「嗄?」流星?宋震遠回頭,舉目所見的點點星光不斷地飄動流竄,像是一把流火,數目多得教他看傻了眼。「螢火蟲?」

  「對啊,你看,好多哦。」羽良秋的眼閃閃發亮,瑩潤波動。「我以前從沒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

  回頭看著她像個孩子般的表情,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衝動得像是個禽獸。

  瞬間,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壅塞得快要爆炸的情慾瞬間消散不少,他想,比起她心醉神馳的神情,他更想看她像個孩子般露出天真愉悅的笑容。

  「你看、你看!」她急聲喊著。

  螢火蟲在空中幻化出數種姿態,東飛西竄,最後又彙集在一塊,像是一束光,映亮每處黑暗。

  「好、好。」他不著痕跡地替她將衣服拉整,從她背後輕摟住。

  這一次被螢火蟲打斷,但無所謂,他還要感謝螢火蟲讓他們看見了難得一見的螢火秀,代替了他們至今無緣見到的流星雨。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22 15:28:28

第六章

  又是一個清新的早晨。

  「爹、地、吃、早、餐、了!」

  嬌軟童音如雷貫耳地吼在宋震遠的腦袋旁,強迫他清醒,他側過臉,看著漾出甜柔笑意的羽庭樂。

  啊啊,好可愛∼

  「寶貝,親一個,」他把嘴嘟過去。

  啊啊,那看起來柔嫩的小嘴,好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不要!」羽庭樂防備地跳下床。

  「小氣鬼。」宋震遠爬了爬凌亂的發,打了個哈欠,對他勾勾手。「抱一個總可以吧?」

  「不要!」

  宋震遠瞇起深邃眸子,努了努嘴。

  他這個當爹地的真是太丟臉了,竟被自己的兒子嫌棄到這種地步。

  「小氣鬼,不跟你玩拼圖了。」

  「不可以,你昨天答應我的。」羽庭樂氣得跺腳。

  「親一個。」他指了指頰,等君入甕。

  「不要!」

  「那就沒得商量。」他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卻突然想到另一個法子。「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替代方案。」

  「什麼意思?」他皺起淡淡的眉。

  「叫媽咪親我一下。」呵呵,聽過子債母還沒有?

  羽庭樂擰眉付度片刻,「好,我去叫媽咪。」

  宋震遠聞言,笑得眼都瞇了。呵呵,詭計得逞,要他怎能不樂。

  昨晚是睡在二樓的客房,所以他跳下床,走到外頭的浴室梳洗一番,神清氣爽地經過二樓的客廳時,發現小寶貝已經拉著他媽咪來抵債了。

  這小子可真是商人本色啊,隨時都能抓著身邊的人抵債,且效率好得沒話說,這點必須再教育,否則要是哪天把他媽咪抵給其他人,看他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庭樂說你找我?」羽良秋不解的問。

  「他這麼說?」宋震遠挑起眉,垂眸瞅著小傢伙。

  「爹地說你要是不親他一下,他就不陪我玩。」羽庭樂說得一臉天真。

  他聞言色變。這小子……

  眼角餘光發現羽良秋眸色一暗,他連忙翻供。「才不是這樣子,是他不肯親我,我才要他想個替代方案。」

  羽良秋憋笑看著他。「陪他玩吧,你往後和他一起玩的機會不多了。」

  「什麼意思?」他濃眉攏起,不喜歡這種帶著暗喻的說法。

  「你總要回去工作吧?但庭樂目前的身體狀況暫時不適合到都市去住,所以你想見他只能到這裡。」嗟,想到哪裡去了。

  「這樣子啊……」看在這小子的身體不佳是他間接造成的,所以——「吃過飯後就陪你玩,可以了吧?!」

  「好。」羽庭樂跳起來歡呼。

  羽良秋則是沒有預警地賞他一個吻,吻得他臉色微緋,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跟我說你在不好意思。」昨晚在山道旁幹盡荒唐事的人可是他喔。

  「才不是。」他嘴硬。

  情慾上的奔放是另一種層面的想望,然而不帶情慾,只是很自然地為親吻而親吻的舉動,反教他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她呵呵笑著。

  「就跟你說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下來吃早餐吧。」她用哄小孩般的口吻道。

  「小秋,我跟你說不是,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他男人的氣概啊,在她面前真的很薄弱。

  「聽進去了∼」

  根本就沒有。宋震遠無奈地歎口氣,搖頭跟著下樓。

  算了,不跟她計較,待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爸、媽,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待小秋,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吃過早餐,自動自發地洗好碗盤後,宋震遠和兩位家長移駕到餐廳大廳裡,他突如其來地行九十度鞠躬禮,必恭必敬地說出他的想法,低頭等著兩位家長對他的看法。

  他知道一頓臭罵是免不了的,要是再激動一點,幾個耳光也是逃不掉的,但他不怕,怕的是他們不給他機會。

  剛才他利用了一點時間,把兩人交往的過程和誤會簡單解釋一遍。他認為小秋大概是怕他被丟下山,所以沒有據實以報,但站在他的立場,他沒有辦法忍受自己虛應過關。

  他想得到兩位家長的肯定,更想讓他們知道他的決心。

  要怎麼罰他都無妨,只求兩人答應讓他們在一起。

  「良秋吃了很多苦。」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潘洛君。

  「我知道。」儘管她說得輕描淡寫,但他也是深陷其中的受害者,兩人的苦該是同重的,不,該說她痛得比他更深些。

  「我們不能聽你一兩句話就原諒你。」羽東玉的聲音微沉。

  「我知道。」宋震遠站直身子,閉上眼,咬緊牙根。

  「老婆,我們該怎麼罰他?」羽東玉問著。

  「依我看……」潘洛君站起身,走到後頭一會又踅出,將手中的東西往宋震遠手裡一塞。

  「嗯,我贊成。」羽東玉笑了。

  宋震遠微張開眼,看著手中閃放光痕的鐮刀,黑眸圓瞠,瞳孔劇烈收縮著。

  這麼狠?非要玩這麼大?看來是他錯估溫和親切的兩人了,還以為頂多是幾個耳光謝罪,豈料他們要的是……

  「一定要這樣?」他顫聲問著,冷汗暴走。

  原來他是如此地罪無可赦,所以給他一把鐮刀自我了斷?

  「當然,我棚架上的菜瓜準備要收成了,就交給你們這些高個的去處理。」潘洛君一派清閒,拉著羽東玉往外走。「還不快跟上?」

  「嗄?」收成菜瓜?「可是,你們……」

  「你們的事良秋昨天就說了,真要殺你不用等到今天,也不需要用到刀,只要在食物裡下點毒就可以了。」潘洛君沒好氣地道。

  「你們不介意?」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

  然而,他們知道後的反應只是如此?開明得令他驚惶失措哩。

  「你希望我們介意?」羽東玉反問。

  「不不不。」當然是能不介意最好。

  「走吧,鐮刀是拿來收成農作物,不是殺人用的。」潘洛君喊著。

  「看來你生活壓力還挺大的,一看到鐮刀就能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羽東玉搖頭無奈道。

  宋震遠聽得一愣一愣,還傻傻地看著手中的鐮刀,眼角餘光瞥見和兒子笑抱成一團的羽良秋,他俊顏爆紅,羞赧欲死。

  「你幹嘛不告訴我?!」看他出醜很爽嗎?

  「你又沒問我。」她回得好委屈,還偷偷抹去淚水。

  唉,好糟,笑得肚子好疼。

  「你故意的!」他恨恨地咬著牙,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沒有∼」

  「有!」光看她的笑臉,他就知道了。

  「那……就當有好了,庭樂,我們趕快逃。」話落,她抱著兒子趕緊逃出屋外。

  「你還真敢講啊!」他抓著鐮刀往外狂奔,打算泯滅人心地上演毀屍滅跡的戲碼,當然,毀的是菜瓜,滅的是菜瓜棚就是了。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於是乎,他堂堂寶成集團總經理,脫掉了西裝,穿起了運動背心,當起了莊稼漢,早上到羽家後院采收菜瓜,順手再收成了兩簍紅蘿蔔,中午中場休息,吃過現采現炒的蔬菜後,跟著鄰居們一起到深山采野生菇。

  「休息一下吧。」

  日頭驕燦著綻放光芒,像是要把人曬乾,跟著一起入山的羽秋良不時地遞過手帕和涼飲,怕他中暑。

  「我看起來有那麼沒用嗎?」宋震遠歎氣了,臉色挫敗又無奈。

  「怎麼這麼說?」她不解。

  「你看!」他坐在無路可言的小坡草皮上,指著眼前一干健步如飛的歐吉桑,覺得自己很沒用。

  「嗯?」羽良秋坐在他身旁研究半天,才意會他的意思。「你想要跟伯伯他們比?你太高估自己了。」

  「連你都這麼說?」噢,痛心哪。

  但不需要她說,他都覺得自己夠孬了。

  不過是幾段上下起伏沒有路的山坡地,他居然走得氣喘如牛,嚴重懷疑自己心律不整,然而眼前的歐吉桑竟能快過他的腳步,且談笑風生,嬉鬧不休,最最重要的是,他們身上還挑著扁擔。

  嗚嗚,他兩手空空,身強力壯,卻比不過一群阿伯,他好挫折。

  「正常的,他們長年都住在山上,上下山雖有交通工具,但若是要到田里或再深山一點的地方,肯定都用雙腳,你憑什麼比得過人家一甲子的功力?」無聊才會拿比較這種事氣死自己。

  「是這樣子嗎?」他受傷的心平撫了一些,偷偷把頭枕在她的肩上。

  「你不熱啊?」她緊張兮兮地前看後看,就怕待會跳出伏兵,害自己被笑得無臉見人。

  「不熱。」山裡的風涼爽清朗,吹起滿山沙沙的葉響,聽在耳裡,像是最享受的交響樂,催人欲眠。

  然而,她的長髮老是在他鼻間搔啊搔的,搔得他快要獸性大發。

  「喂,你不打電話聯絡嗎?」風如水柔,將惱人的暑氣擋在林蔭外,舒服得令人想要閉眼休憩。

  「……手機沒訊號。」

  「你可以用我家的電話,是你自己不想打吧!」

  「……既然知道又何必問?」宋震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順理成章地從肩上滑到她腿上。嗯!還是這個位置最棒。

  「你不聯絡,你媽會擔心的。」

  「……她是我媽,她不會在我面前說什麼難聽的刻薄話,但是她在你面前呢?你和她見過兩三次面,她都是用什麼口氣、什麼表情跟你說話?為什麼你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揭穿真相之後,他多少猜得到良秋獨自面對母親的處境,才明白她為何老是要他守規矩,別和母親正面衝突,為此,他也徹底把這個問題想過一遍。

  可想半天,仍想不到什麼兩全其美的做法。

  母親的強勢,他怎可能不清楚,再想到要他和雪屏湊合結婚,乾脆叫他去死還比較快。

  不過,他有殺手鑭。

  與良秋重逢之前,他本是徹底死心,認為枕邊人是誰早已不重要,但現在不同了,他要為良秋爭取該屬於她的一切,包括母親的退讓和雪屏的道歉。

  「說那些做什麼?」羽良秋口吻輕淡如風,唇角漾著微乎其微的笑。

  「我心疼你,也氣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他揪住她一綹飛舞的髮絲。

  「告訴你,只會把事情搞得更大。」

  宋震遠扁起嘴,不否認她的說法。指上力道微使,強迫她垂眸正視他。「我不會再離開你。」

  她聞言,笑了。

  「你要接著說,我也不會再離開你,說!」他耍狠地威脅著。

  她,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跟著風飄送到山區每個角落,

  「放心吧,這一次我們有王牌,我媽一定會讓步的。」他說得胸有成竹,恍若早已在腦海中沙盤演練數回且勝算奇高。

  「什麼王牌?」她倒是被嚇得不敢再樂觀了。

  「庭樂。」

  「嗯?」

  「我們的寶貝兒子絕對會是我的福星。」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是嗎?」挾孫子以令奶奶?

  「庭樂那麼可愛,就不信融化不了我媽的鐵石心腸。」宋震遠親吻著她的髮絲,趁機再把她拉近一點。「嘿,婚禮經理人,到時候可得要麻煩你和我出席世紀婚禮,由不得你說不哦。」

  「不是交給我籌辦?」

  「你有毛病啊?新娘子不干偏要當經理人,難道我在你眼中一點挑戰性都沒有嗎?」他沒好氣地啐她一口,趁她不備,朝她唇上狠咬一口。

  他記得她喜歡具有挑戰性的工作,才會從事婚禮經理人一職。

  「很痛欸。」她嘟起嘴。

  「彼此彼此。」他是心痛。

  長髮一揪,他再次將她逼到唇邊,輕淺溫吮,像是細細綿綿的網,想將對方套牢在彼此的世界裡。

  「喂,不要這樣子,會有人經過。」羽良秋抗拒著,大眼飄匆地警戒四周。

  「才不會,他們去採野菇了。」吻加深了,霸道如火地鑽入其中,探索她嘴中的甜蜜。

  「可也會有人過來啊。」她醉眼迷離,像是快要抓不住最後一絲理智。

  「不會。」他撐起身子,反將她壓進一旁的草地上,如狼似虎般強攻猛取,呼息熱烈交纏。

  「可是……」她抓住他來勢洶洶的手。

  「我說不……」

  「請問一下——」

  有道聲音自離他們幾公尺外的山坡上傳來,宋震遠聞聲不禁低咒,兇猛虎眼瞪去——

  「你他媽的去問別人行不行?」他暴咆著。

  他是跟這座山頭犯沖不成?為何他只要動心起念,便會立即殺出程咬金?他媽的,非得快快將她帶下這座怪山不可。

  「不好意思,實在是這附近都沒有人,所以……」說話的人氣虛地講到一半,老臉霎時亮了起來。「總經理!你不是總經理嗎?」

  宋震遠一愣,懊惱透頂。「媽的!」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在宋震遠試車未歸的那個晚上,車廠經理立即聯絡上葛美黛,決定暫不報警,派人朝車廠附近的路搜索,昨天他們在山腰上看見了那部試車的車子,於是上山尋人,若再無結果,便打算報警。

  他們的運氣不差,沒花多少力氣人就找到了。

  「你就跟他們一道下山嘛。」用過晚餐後,羽良秋在二樓客廳沏了三壺茶。

  「不要。」宋震遠近乎任性地抗拒。

  「你媽在找你了。」她溫聲勸說。

  「你這口氣好像我今年十歲,正值好動活潑的年紀,四處趴趴跑,玩到夜不歸營的感覺。」好歹把他的年紀提升一下吧,雖說他是比她小,但可不可以不要用應付小孩子的口氣跟他說話。

  她歎口氣。「你要是不回去,被她發現你是跟我待在這裡,不敢想像她會怎麼形容我和我的家人。」不帶髒字的話語,有時更是殺傷力十足。

  「她敢?」他飛揚的眉一收,與生俱來的霸氣橫流。

  「要是哪天我兒子也這樣對我說話,我會去自殺。」她冷聲道。

  她也是為人母,多少可以體會葛美黛的心情,所以她不希望自己成為造成他們母子衝突的導火線。

  「小秋,我不是那個意思。」庭樂要是敢這樣跟他媽講話,他會把他剁成肉醬餵狗。「我只是還不想回去,難得你有假期,我……」

  「放心,我的假還長得很。」

  「怎麼說?」

  「我已經跟經理口頭請辭了,再過幾天,我會把正式的辭呈遞上去。」羽良秋動作優雅地再為他倒入一杯香氣溫醇沁人的茶。

  「你……」他微愕,接著笑得很樂。「是不是因為我強逼你接下我的婚禮規劃,所以你就打算離職?」

  看來,她並不是真的那般無動於衷的。

  「才不是,我本來就有這個打算。」睨著他得意的笑,她狠狠地潑他一桶冷水。「昨天學長來就是跟我談這件事。」

  「什麼事?」笑意消失,宋震遠臉色一沉。

  「我要跟學長合作,學長經營婚紗,我規劃婚禮,反正我在這一行待這麼久了,多少有點人脈和知名度,想要獨立作業並不困難。」不管有沒有再遇見他,她心裡都有這份盤算。

  「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他的語氣很酸。

  「你說呢?」她巧笑,蓄意挑釁。

  「不准!」橫過茶几,霸道地將她摟進懷裡。「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知不知道?不准跟那個男人太接近,也不要跟他說話。這樣子好了,如果你想要自立門戶,我可以投資,再不然的話,就把你納入寶成……」

  「你夠了喔。」她打住他。

  愈說愈離譜,字句慌亂、神情惶恐,他以為他現在在幹什麼?

  「小秋……」他語氣一軟,執拗地摟著她不放。「那個男人對你別有用心,我不希望他接近你。」

  她歎口氣,但又笑了。「我認識學長比認識你還要久耶,我要是會喜歡上他,不用等到現在。」

  「可是他喜歡你。」這一點,她可否認不了吧!

  「重點是我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我?」他貼得很近,鼻尖掠過,氣息撫過。

  羽良秋沒料到他這突來的逼問,心序嚴重漏拍,細緻嬌顏微紅,她拒絕回答問題,卻被他揪得很緊。

  「你喜歡我,對吧?」他貼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見彼此睫毛有多濃密,他溫熱的氣息不斷地騷動著她。

  對上他那雙深情又多情的俊眸,閃動著溫潤光痕,令她胸口悸動。

  「小秋?」他性感而低沉的嗓音帶著魔力蠱惑她的大腦,讓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控制。

  「我很愛你,很愛很愛,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這一輩子,我是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個可以讓我愛得不可自拔的女人。」讓他願意捨棄一切,捨生忘死不離不棄的,她將會是空前絕後的那一個。「所以,請你嫁給我,好嗎?」

  她怔愣地看著他,淚水無預警地滾落一串。

  「小秋?」看她掉淚,宋震遠急得有點手足無措,只能笨拙地親吻她的淚珠。「別哭了,我說了什麼讓你覺得難受的話嗎?相信我,我一定會先把我的婚約處理好。」

  他以為她擔心的是他的婚約問題。

  「不是……」她抽噎得說不出話。

  他總是清楚表達自己想要的,在第一次見面時,她就被他的直率坦言給嚇到,她只是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夠聽見他如此大方的示愛,甚至是求婚。

  她還能夠得到他的愛?

  從兩人重逢到現在,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會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其餘的她不敢再多想,所以她開心地陪著他過每一天、享受還擁有他的每一天,沒想到他竟會跟她求婚?!

  「噓,別哭別哭,都怪我這張嘴害你哭了,你罰它吧。」他把嘴貼上她的,耍無賴地要她懲罰。

  羽良秋見狀,笑了。「這哪裡是在罰你?」根本是被他佔盡好處了嘛。「這才是在罰你。」

  她閃躲著,捂緊唇不讓他碰觸。

  「小秋∼」嘖,詭計被識破。

  就算被識破,也沒必要閃得這麼快吧。「我要回去了,可能有幾天會見不到面,難道你不會想我嗎?」他如惡虎撲羊,硬是將她壓在沙發上。

  「反正還會再見面嘛。」只要確定會再見面,等待的時間長短便不是問題。

  「我好想你。」他扮苦臉。

  她依舊捂著嘴,露出一雙帶笑的眸。

  可惡,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那就——「有流星!」用拐的!

  「哪裡?」她撐起身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可沒瞧見流星,倒是瞧見他眸底狡黠的光亮。「騙子……」

  宋震遠笑得得意,印上她的唇,百般不捨地輾轉吮吻,只見吻得愈深愈激狂,眼見就快要擦槍走火——

  「咳咳。」

  發覺到有第三者入侵,他惱火得朝樓梯方向咆哮,「他媽的,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對……」話到一半,他氣虛得嚴重。

  「不對,是你在跟我作對。」潘洛君的臉很冷。

  他呆若木雞,而羽良秋則羞赧地拉整衣服。

  「有人在樓下等你,快去搞定。」

  「是,媽!」他必恭必敬地行九十度鞠躬禮,趕緊下樓趕人。

第七章

  翌日一早,宋震遠決定下山,現在正等著車子來接他。

  「爹地,你還會不會來看我?」羽庭樂大眼紅紅。

  「會,爹地一定會來找你。」他把兒子撈進懷裡,摟得死緊,萬般不捨。

  是父子天性吧,不過才和他相處三天,他已經覺得自己無法沒有這個兒子為伴了。

  「一定喔。」

  「一定,到時候爹地跟媽咪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好好!」他大力地點著頭。

  「親爹地一下。」他把臉轉向他。

  羽庭樂沒有猶豫,抱著爹地的臉,賞了一個大大的吻,而且不忘舌濡交纏,塗了他爹地一嘴口水。

  他壓根沒發現自己這個舉動有多驚世駭俗,讓在場的長輩全都傻了眼。

  只見宋震遠抹了抹嘴,小聲地問:「寶貝,你是上哪學這種親法的?」原意是要他親臉頰,沒想到他兒子居然這麼熱情,打算跟他這個爹地來場火辣辣的法式舌吻,令他受寵若驚。

  「叔叔教的,他上次就是這樣親我。」他一派天真,壓根沒發覺長輩的目光有多驚訝。

  「尚道叔叔?」宋震遠瞇起凶殘的眸。

  「嗯。」

  「該死!改天非殺到美國扁他一頓不可!」混蛋,居然敢帶壞他兒子,要是他兒子長大性向因此偏差,非要他負起責任不可。

  「車子來了。」羽良秋拍了拍他的肩。

  宋震遠一一跟眾人告別之後才坐上車子,看著他最親愛的老婆和兒子的身影在眼中拉遠又模糊,心底泛著無法形容的酸楚。

  才剛轉進第一個轉折處,他已經開始思念了,往後的日子他要怎麼過?

  他索性閉上眼,享受著酸楚鑽骨的滋味,要自己記住教訓。他告訴自己,要努力去爭取他想要的。

  得要好好想想,回去之後該如何秋後算帳。

  母親的事可以先擱到一旁,但頭一件要辦的——

  他驀地張開眼,炯炯的眸底有著不容挑戰的寒鷙危險。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回到車廠,踏進辦公室裡,首先迎入他眼簾的是母親擔憂不已的臉。

  「震遠,你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媽不能沒有你?」葛美黛一見到他,聲淚俱下地低喃著。

  「媽,對不起。」他抱住母親,輕拍她的背,瞥見站在母親身側的莊雪屏,瞧她眼露驚慄不安,他猜,她八成是知道他的去處了。「媽,我有話要跟雪屏說,你可不可以先到外面?」

  「不可以。」葛美黛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不知道那女人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但她當初收下一千萬的支票是事實。」

  宋震遠濃眉微挑,意會了。

  他昨晚要經理先下山,敢情是經理早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釋過了,但母親能猜到收留他的那名女子是良秋,也未免太厲害了。

  依他看,主因是她吧——陰冷目光睨向始終不發一語的莊雪屏。

  「我去過良秋的老家,所以我猜……」她猜是宋震遠去找良秋,因為車子停放在通往良秋老家的山腰道路上。

  「喔,那麼你也猜得到小秋跟我說了什麼了?」

  宋震遠話一出口,她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下,她在不安、恐懼,眼神閃躲著,像是怕他從她的眼中解讀出什麼秘密。

  她在害怕擔憂,神情像是被一個秘密折磨得快要扭曲,但她依舊在強撐……他見狀,不由得笑了。

  事到如今,她還不打算要坦白嗎?難不成她會傻到抱著那秘密進入墳墓,還以為自己保護得密不透風?

  「震遠,我曾經……」莊雪屏深呼吸了一口,絕望地閉上眼,努力地呼吐氣息,想要一鼓作氣將囚困她四年的秘密說出口,但他的眼太冷,神情太拒人於外,讓她打從心底惶恐。

  「曾經想要把琉璃星星交給我,但卻苦無機會?」他噙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沒有半絲溫度的眸瞳側睨。

  她一陣心驚,欲振乏力地喃著,「我試著要拿給你,但是……」

  「你在撒謊!」宋震遠零度之下的眸瞳似冰賽雪,存在著不容抗辯的絕決。「你跟我在美國待了三年多,你他媽的會沒有機會拿給我?!」

  「震遠,你怎麼這樣跟雪屏說話?!」葛美黛聽得一頭霧水,卻還是護在寶貝准媳婦面前。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跟她說話?我不止要罵她,更想要打她!」他曾經引以為豪的風度和理智在這一刻蕩然無存。「搞什麼東西?!你到底是在搞什麼東西?小秋那麼信任你,你到底是怎麼回報她的?就算不為她,你好歹也該為了我,把東西交給我吧?!我是那麼地信任你,把你視為我最疼愛的妹妹,而你……」

  他會如此痛心不是沒有原因,她實在不該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的錯,更何況,這根本是蓄意而非無心。

  就因為她不可得知的居心,他因而和良秋分開四年,她要拿什麼來賠償他和良秋失去的四年歲月?她可以拿什麼彌補?

  要不是他碰巧試車遇見良秋,要不是他憎恨得快要爆炸,因而責怪她,兩人才把事情說開,誰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會永遠石沉大海,而他依舊抱持著懷恨的心活下去?

  「震遠,你愈說愈離譜了!」葛美黛伸手就是一個巴掌。「跟雪屏道歉!」

  「我不會道歉!」他咬牙,喊得義憤填膺。「誰知道她到底是什麼居心,要不是這一次遇見良秋,我們總算把誤會說開,天曉得我們是不是會繼續憎惡著彼此一輩子?」

  莊雪屏聞言,斗大淚水滑落,掩面離開。

  「你到底是在做什麼?中邪了嗎?」葛美黛氣得一時失了主意,不知道該先安撫雪屏,還是先將兒子導回正途。

  「是,我是中邪了,否則我不會答應和她訂婚!」他是放棄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才會隨波逐流,但現在不了,他會重新拾回屬於自己的人生,而這一回,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絕對!

  「震遠!」葛美黛臉色刷白。

  「媽,我要跟雪屏解除婚約。」他目光灼灼,堅定難摧。

  「你瘋了!」

  「錯,我是清醒了。」他突地勾起笑。「媽,你知道嗎?小秋為我生了個兒子,叫做庭樂,他好可愛,改天你要是看到他,你一定會喜歡的。」

  「嗄?」她僵住了。

  「媽,我要娶小秋,而且我要我的兒子跟我的姓,我要他姓宋,而不是姓羽。」他要的不多,就是這些。「不管要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不會後悔,求求你不要再阻止我了。」

  他拿起桌上的幾份資料後,隨即離開辦公室。

  葛美黛錯愕地跌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不敢置信自己所聽到的事。

  她竟有了個孫子,是真的嗎?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伯母,不要這樣子。」直到最後一刻,莊雪屏還是很猶豫。「小秋的父母都住在這裡,你這樣硬闖,會讓小秋難堪的。」

  「她都不怕我死了,我還怕她難堪?」葛美黛冷哼著,注視著山路。「這件事必須快點處理,不能再拖了。」

  莊雪屏無奈地歎口氣。「伯母,震遠並不喜歡我。」昨天他親口說了,他不過視她如妹罷了。

  也好、也好,給她迎頭一擊,可以讓她死心得徹底,她也不要再等了,也不要再瞞了,天曉得當初為自己一念之差所鑄下的錯,她欺瞞得有多痛苦,如今被識破,她也總算釋下重擔,不用每天提心吊膽地想著何時會被發現。

  「喜不喜歡不是他說了就算。」葛美黛強勢地說著,炯亮眼神注視著她。「你也該改口叫我一聲媽了吧?雪屏,你要知道,在我心裡,我只認定你一個媳婦,其他女人別想要進我宋家的門。」

  莊雪屏注視她許久,突然脫口道:「伯母,你喜歡我,是因為我是我,還是因為我是莊銓宏的女兒?」

  葛美黛沒料到她會有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怔愣了片刻,勉強擠出笑容。「你在胡說什麼?當然因為是你,我才喜歡你。你這個傻孩子,你忘了我認識你幾年了嗎?你跟震遠是青梅竹馬,在我們這些長輩眼裡,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嗎?」是誰說青梅竹馬定要成為夫妻的?這個理由太牽強。「如果今天我和良秋角色互換,你也會選擇良秋當你的媳婦,是不是?」

  葛美黛為她突來的強悍怔住。「你在胡說什麼?一堆沒頭沒腦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了。算了吧,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絕對不允許那個女人再來勾引震遠。」她轉移話題,假裝嚴肅地盯著窗外,突地車子緊急煞車,後座劇烈晃動了下,害她不小心撞上前排椅背,痛得驚呼出聲。

  「你搞什麼鬼?」葛美黛扯開喉嚨罵著司機。

  「夫人,對不起,突然跑出一個小孩子。」司機喊冤。這裡沒有路燈,車子剛轉彎,突然跑出一個小孩,不緊急煞車都不行。

  葛美黛瞪向窗外,只見一個女人跑來。

  「對不起、對下起!」對方連聲道歉。

  莊雪屏見狀,趕緊下車看著來者。「良秋……」她羞愧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可這些年來,她最想見的人就是她。

  羽良秋抬眼,神色微變,表情有點複雜,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這時羽庭樂揪著她的裙擺問:「媽咪,她是誰?」

  她想了下。「庭樂,要叫莊阿姨哦,她是媽咪最好的朋友。」

  莊雪屏聞言,淚水難遏地湧出,看著那小孩甜柔地叫著阿姨,那五官有些酷似震遠,尤其是那雙如星子般燦亮的眸。

  「他是震遠的兒子?」莊雪屏蹲下身,將他看得更仔細。

  她聽葛美黛說過了,也正因為如此,她心裡的內疚更深了。

  「嗯。」羽良秋輕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瞥見葛美黛從另一頭車門下車,她有些意外,沒想到她這一次如此沉不住氣地找上門來。

  她想,八成又是那個熱血男兒說了什麼獨立宣言了吧。那傻瓜。

  「伯母,你看,跟震遠小的時候好像。」莊雪屏將不怕生的羽庭樂抱起,走到葛美黛面前。

  葛美黛原本不屑地別開眼,卻突地聽他軟嫩地喊,「奶奶。」教她忍不住看一眼,這一瞄就教她移不開眼。

  天,這孩子像極了兒子小的時候。

  「很像,對不對?」莊雪屏激動地飄淚。

  葛美黛也驚詫得說不出話。光是這樣看,根本不需要驗DNA,她便能確定這孩子身上絕對有震遠的基因,不止那雙眼,還有那超會哄人的小嘴。

  但,她怎能在這當頭認輸?要是她笑了,說不定她往後就被吃得死死的,不行,她非得硬下心腸不可。

  「奶奶,那邊有很多螢火蟲,你要不要看?」羽庭樂沒心眼地說著,跳下莊雪屏的懷抱,主動牽上葛美黛的手,教她受寵若驚。

  「我我……」

  「你看!」他指著山壁那頭。

  葛美黛順勢看去,螢火若流火般飛竄,一絲急過一絲,在沒有路燈照耀的幽晦山道上閃耀出動人的煙火。

  她傻了眼,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停下腳步,拋卻公事,悠閒地站在路邊,欣賞每一幕自然的奇跡。

  而另一頭,莊雪屏不安囁嚅著,「良秋,我……」

  「我懂。」羽良秋以目光追逐著兒子的身影,語氣輕淡。

  「你懂?」懂什麼?

  「你如果早說,我就不會變成第三者。」她回眸直視著她,「雪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其實你已經喜歡他很久了?」

  莊雪屏意外她的諒解,淚水滾落揚起的唇角。「我說也沒用啊,他不喜歡我。」

  「但是你應該要告訴我。」如果她早知道好友喜歡震遠,那麼很多事情都不會有開始,更不會有悲劇發生。

  「我很高興震遠可以找到真愛,也很高興你終於找到心愛的人,只是我……你把琉璃星星交給我時,我猶豫了,一念之差讓我……」

  「別說了,都已經過去了。」羽良秋無奈歎道。

  「不,我要說,我真的想要把琉璃星星交給他,但那時的狀況並不合適,所以我打算等,而後他出國留學,我隔了幾個月便追去,原本是打算要把東西交給他的,但那時的他頹廢得教我好心疼,還會主動擁著我,對我訴苦,所以我……」一步錯,步步錯,她錯到沒有機會回頭,於是不敢回頭,只好選擇一錯再錯。

  「好了、好了。」羽良秋被她一席話給逼得眼眶發熱。

  「當我在訂婚宴上看到你時,我簡直是羞傀得不敢見人,從那天之後我的害怕劇增,害怕我所做的事即將被揭發,害怕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現在真相大白,我反而鬆了口氣,總算是活過來了。」

  羽良秋給了個釋懷的笑,莊雪屏於是又開始解釋。

  「我的意思不是事情被揭發之後就等於沒錯,而是我可以從這一刻重生,我會幫你的。」

  她的好友沒有責怪自己,沒有給自己難看的臉色,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切,恍若這四年僅是一陣風輕輕掠過,為了不讓自己更加內疚,良秋選擇了最善解人意且最令人心無負擔的原諒方式。

  她這麼做,教她覺得心裡的罪更重了,非得想辦法彌補他們失去的四年不可。

  「傻瓜!」羽良秋給她一個擁抱。「你不需要特意幫我,你的度量之大,已經夠讓我驚訝了,換做是我,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做不到。」

  「也許是因為我愛得沒有那麼深刻吧。」

  「騙騙別人可以,想騙我,難喔。」若真是那麼膚淺的愛情,她不會如此掙扎。

  「良秋,你聽我說,我會想辦法改變伯母對你的看法,我等一下會先帶她回去,這段時間你就先下山吧,免得波及羽爸羽媽,惹他們不開心。」

  「雪屏,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

  「不行,至少婚約的部分要由我處理。」婚約若不由她親自開口,誰也沒辦法解除。

  「但是……」

  「噓。」莊雪屏比了個動作,坐回車上,開始低聲呻吟。「啊∼伯母,我好不舒服,肚子好痛!」

  還在欣賞螢火的葛美黛回頭。「雪屏,你怎麼了?」

  「伯母,我好不舒服,我們可不可以先下山?」她可憐兮兮的低吟。

  「可是……」她想說的話都還沒說呢。

  「我……嗚嗚,好痛∼」她抱著肚子,努力地逼出淚來。

  葛美黛趕忙上車,連跟庭樂說聲再見的時間都沒有,便要司機立即下山。

  「奶奶走了。」羽庭樂嘟起小嘴。

  「嗯。」羽良秋斂眼看著兒子。「庭樂,你怎麼會叫她奶奶?」

  「年紀大的人不都是叫奶奶嗎?」他天真的反問。

  她笑出聲。「說得好,說不定真如你爹地說的,爹地和媽咪的婚姻必須要靠你來聯繫呢。」

  「什麼意思?」

  「改天你就知道了。」她牽起兒子的手往回走。

  唉,糟糕,一切好像都往好的方面進行,讓她忍不住要開始樂觀面對未來了。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下山之後,正式向歐悅請辭,帶回所有個人物品,羽良秋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和簡修安的合作上頭。

  羅馬婚紗在二樓特地辟出她的個人辦公室,這幾天她忙著整理個人資料,和其他飯店業接洽。

  偶爾會接到宋震遠的電話,有時一天數通,滿嘴迷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但有時兩三天都等不到他一通電話。這很正常,要是他一天到晚都黏著她,她可是會懷疑自己的眼光的。

  一個好男人本來就該在自己的工作領域上衝刺,若是耽溺於溫柔鄉,她可是會唾棄的。

  「羽姐,外頭有人找你。」原在歐悅擔任羽良秋助理的梁如意,也跟著她一道投奔羅馬。

  「誰?」她翻閱著資料,臉抬也不抬。

  「他說是你的男朋友。」梁如意笑得很曖昧。「如果我沒記錯,他好像是那個很喜歡找你麻煩的宋震遠耶!羽姐,你是什麼時候跟他勾搭上的?這樣子會不會……」

  看見羽良秋警告的眼神,梁如意很識相地在嘴上做出拉上拉鏈的動作,很乖巧地晃到一旁整理資料。

  羽良秋仍是看著她。

  「羽姐,我發誓,我絕對會閉上嘴,請你不要拋棄我。」嗚嗚,她已經投奔羅馬了,不要趕她走。

  羽良秋收回視線。「把最近一年各大飯店舉辦婚宴的資料找齊,你就可以下班了。」

  「最近一年?」天,那資料有多少?才想著,她又問道:「羽姐,你要下班啦?」跟他一起?

  羽良秋挑起好看的眉,她乖乖地閉上嘴。

  走下樓,和簡修安打過招呼之後,還沒走出羅馬婚紗的透明落地門,便瞧見外頭宋震遠倚車慵懶的神情。

  這男人實在是好看得可怕,愈和他相處,愈覺得自己又沉淪了一分。

  「老婆,我好想你。」見她走到門外,他展開雙臂熱情歡呼。

  「噁心。」她扮了個鬼臉。

  「噢噢∼我受創了。」他誇張地捂心痛吟。

  「幹嘛啦∼」她好笑地瞪著他。「正經一點行不行?」

  「行。」他雙手捂上臉,再放開時正色以對,薄噙笑意的俊臉慵懶邪魅,忒是迷人。「請看這邊。」

  她看向他倚著的車,水眸微微發亮。

  「請容我介紹,這車子排氣量2987CC,最大馬力227匹,最大扭力52公斤米,4WD全時四輪驅動,排檔設計7G—TRONIC,O到100公里加速,只需要8.6秒,極速可達215公里,配上鐵灰色的車身,夠炫了吧。」不忘拍了車身兩下,得意揚揚。

  羽良秋看得目不轉睛,接著見他打開車門,介紹裡頭配備。

  「全套頂級牛皮座椅,大方簡潔,按扭啟動裝置,排檔桿設在方向機柱上,換檔功能十分便捷,衛星導航,高級音響配備,車頂配上自動天窗,讓我們方便看流星雨,而且這車子扭力大,力道澎湃,但是行車時引擎聲很小,你絕對感覺不到任何吵雜,隨時歡迎試車。」

  當他講解完畢時,她已經被推到駕駛座上,握著那觸感細緻的方向盤。

  「聽起來,你像是個一流的銷售專員。」她好笑地看著他興致勃勃的神情,從後照鏡中瞧見後車座裡有一隻袋子。

  「那麼,你願意收下這部車了嗎?」宋震遠亮出造型特殊的鑰匙。

  「嗄?」

  他將鑰匙交給她。「當初我告訴你寶成欲成立汽車品牌時,我心想車子要發售前,我一定要將第一部車送給你。」他很高興現在能實現當初沒說出口的承諾。

  「真的假的?這車不便宜吧?」她看了眼內部設計。

  「說這話就太傷我了。」好歹他也是小開輩的,如今獨攬大權,要是連一部自家販售的車都送不了,那就太丟臉了。

  「乖乖,算我失言,上車,我帶你逛一圈。」她討好道。

  「不止一圈。」他已經坐上副駕駛座。

  「不然呢?」

  「朝這個目的前進,你覺得如何?」他不知從哪變出一份簡章。「雖說離英仙座流星雨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但咱們可以先去那住一晚,挑個視野奇佳的房間,暖身一下。」

  羽良秋鼻頭微酸,眼眶發熱。

  這個度假小村不就是他們第一次出遊,且第二次讓她怎麼等也等不到他來的地方嗎?

  「不喜歡?」宋震遠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的表情。

  「換個地方好不好?」她甩開酸楚記憶,漾起無懈可擊的笑容。

  「為什麼?」

  車子緩緩啟動,駛入車潮。「因為……我在那邊鬧了點事,我很怕他們不答應讓我們住宿。」她邊說邊哈哈笑著,對那段記憶已經釋懷,所以她現在才笑得出來。

  「不用怕,有我在。」他胸口一拍,神色凜然。「敢不讓你住宿,我就整死他們。」

  「有夠恃強凌弱的想法。」她不以為然地努起嘴。

  「好嘛,那就算了。」他的氣焰頓時被她的冰冷熄滅。「大不了我們在車上過夜。」

  「但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去啊,得要回家準備衣服,還得請假。」依她看,絕對不止一夜那麼容易打發。

  「放心,假我已經替你請了,至於衣服,也已經全部搞定。」他指了指後車箱。「盥洗用具應有盡有,衣服至少準備五套,放心吧。」

  「你喔∼」根本是先斬後奏,趕鴨子上架嘛,她連說聲不都不行。

  「我辛苦了好幾天,你就陪我散散心嘛,天曉得我有多想你。」宋震遠語氣一轉,拚命撒嬌。

  「要散心可以回我老家,順便看庭樂。」

  「不要!我已經不能允許再被破壞。」這次他倒要看看,還有誰能跟他作對!

  「嗄?」羽良秋先是不解,然後意會的同時粉顏燒紅。「你喔∼」色慾熏腦。

  「我想你啊!」一句話,堵死她。

第八章

  這哪裡是在散心啊?說是肉體勞動也不為過。

  看著眼前的男人像隻野獸般在她身上沉潛,在她耳邊發出誘人又性感的悶聲,她的心為之酥麻迷亂。

  像是著火般的烙鐵在她身上燙下紅暈,在體內掀起滔天電流,撞擊著,燃燒著,顫放著……

  「嘿,別鬧了……」她乏力地想要推開他。

  打從進入這間度假小屋,兩人行程滿滿一刻不得閒。

  他們像是初識雲雨的年輕人,嬉鬧著到浴室洗起鴛鴦浴,又從浴室滾到床上,滾了又滾、一滾再滾,滾到她意識恍惚,他卻還像是惡狼般掠奪。

  「我還想要你……」唇火熱地在她的頸項胸口落下點點火苗,企圖燃起她的熱情。

  「你夠了喔。」她佯怒地板起臉,但沒兩秒,便教他輕緩的律動給擊潰。

  噢,這壞蛋……也不想想她開車到達目的地早已經是繁星點點的時刻,瞧瞧,現在都已經是凌晨三點了,他還不放過她。

  他到底知不知道開車很累,還在自己開車時不斷地調戲她,簡直是欠揍。

  「不夠,永遠都不夠。」宋震遠性感低吟著,吐出蠱惑人心的呢喃。

  「啊啊,不行∼」她像是被丟進了汪洋大海,載浮載沉地在滅頂的邊緣遊走。

  挾著欲狂相思,似夢眷戀,他狂野地再次挺進讓人癲狂的緊窒,熱情激迸在密不可分之處,痛苦又喜悅地盈滿……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再次醒來時,已是夕陽無限好。

  噢,一天過去了,他們到底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外頭沒玩到,星星沒看到,他們只是窩在房裡,不斷地探索渴求著彼此的肉體,在熱情引導之下,在彼此的身軀裡尋找著相愛過的痕跡。

  羽良秋呼了口氣,端詳著他的睡臉,看著他的唇角即使在睡夢中也微微上揚,她不禁也跟著笑了。

  覺得好幸福,彷彿這已經是幸福的極限,她肯定找不到比現在還要幸福的時刻了。

  但幸福得過頭,她無端感到不安。

  害怕翻越幸福的極限之後,取而代之的將是不幸。

  糟,她還是那麼悲觀,一朝被蛇咬,果然十年怕草繩。

  不該放任自己悲觀,可是,很難克服。

  不過,為了他,她會加油的,只因她很想要永遠保有這份幸福,很想牽著他的手走完這輩子。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底有片陰霾不斷地擴大中。

  「看傻眼了?」性感又低啞的嗓音從宋震遠微啟的唇流洩而出,他慵懶地微眨濃密長睫,唇角緩緩地勾出令人為之心動的笑意。

  「哪有。」這男人壓根不知道她在煩惱什麼。

  「真的?」裹著磁粉般的笑聲輕淺逸出,大手穿越她濃密的發,壓在後腦勺上,拉她貼近唇,柔密淺嘗。

  「好了。」她點到為止地打住。

  前車之鑒不遠,她可不希望下次再睡醒已經天亮了。

  「你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個色慾熏心的登徒子。」他有點受傷哦。

  「不是嗎?」羽良秋拉長尾音。「從我們踏進這屋子開始,連飯也沒吃,就一直待在裡頭,我現在已經沒有勇氣踏出屋外了。」

  「那有什麼關係,請他們替咱們送晚餐過來不就好了?」誰說度假一定得要走到屋外?

  「還不是一樣?」她就是沒臉見人嘛,他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裝此地無銀三百兩?

  「沒關係,恩愛的人是絕對可以包容他人妒嫉的眼光的。」宋震遠懶懶地將她摟進懷裡,廝磨溫存著。

  「夠了,我要叫客房服務。」她氣息微亂地推開他,阻止他無法無天的挑逗。

  「你不愛我!」他可憐地扁起嘴。

  「囉唆!」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吼著。「我餓死了!」

  從昨晚投宿到現在都沒吃到任何食物,不餓才有鬼。

  「我也餓了。」

  「所以我才說要……」

  「想吃你。」他目光露骨。

  羽良秋深吸口氣。「你餓死鬼啊?」慾求不滿!

  「也不想想被你給餓了多久?」沒提出賠償清單,他已經夠客氣了。

  「還真敢說。」她努起嘴。「客房服務交給你處理。」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丟給他,她捲起床單下床,卻不慎撞著床邊的茶几,擱在上頭的手機掉落在地,她拿來看了一眼。

  他的手機沒有開機,回頭本想問他要不要開機,卻見他正在打電話,於是她便將手機往桌面一擱,準備先進浴室梳洗一番。

  然而,門板關得太慢,慾求不滿的餓鬼在千鈞一髮之際溜了進來。

  「厚,我要洗澡啦!」

  「討厭,人家也要洗澡啦!」宋震遠學她嬌嗔。

  「厚∼」沒說出口的小小怨言全都教他一口吞進。

  兩人大洗鴛鴦浴,洗得渾然忘我,如癡如醉,就連服務生送餐點按電鈐的聲音都沒聽到,直到房內電話鈴聲大響,他們才發覺原來餐點早已送到。

  服務生踏進屋內,送來豐盛的晚餐,離開之際不忘多看兩人一眼,讓羽良秋覺得好羞恥。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將近二十四小時都沒踏出屋外也沒用餐,剛才還讓人等那麼久,笨蛋也知道他們幹了些什麼好事。

  那些服務生肯定在不斷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要是裡頭有元老級的服務生在,肯定會發現她就是四年前在這間小屋裡頭,酗酒一個月還死賴不走的女人。

  「快點吃吧,吃完我們到外面走走。」宋震遠將她拉到臥房外頭的客廳用餐,將靠近陽台的落地窗打開,讓天然的風拂入屋內。

  「不要。」

  他睨她一眼,大口吃飯。「要是不去的話,我吃完晚餐,會繼續吃你哦。」他發佈預告,讓她有得選擇。

  「你!」她鼓起腮幫子。

  他拿起湯匙指著她。「你啊,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我們可以關在屋內不出門那是我們恩愛啊,有什麼不可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三天都能夠待在屋裡不出門。」

  「那你幹嘛帶行李?」她不快地瞪他一眼。

  「不帶行李你就會知道我的用意,而且度假小屋的服務生也會覺得奇怪,到時候你一定會拂袖而去。」宋震遠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表情,沒料到她竟然笑了。「你不生我的氣?」

  羽良秋笑著揩眼淚。「傻瓜。」真是個笨蛋,這麼大費周章,竟只為了幾夜溫存。

  「我只是個想討你歡心的傻瓜。」他笑得溫潤,深情盡顯。

  「笨蛋。」嘴上雖罵著,她卻笑得滿足。

  「當笨蛋也挺不賴的。」

  兩人一起享用晚餐,飯後,來到屋外欣賞自然的景致。外頭為了不影響觀星,只點上微亮燈光,還有在花園林樹間閃爍的數色LED燈泡,遠遠看去,恍若有群星輕爍。

  沿著暈黃燈光閒步,迷離夢幻的氛圍像是沐浴在柔和的月光裡,看著團花成簇,綠林遍野,清新的空氣佔滿胸間,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

  「對了,你要不要打通電話?」羽良秋突道。

  「幹嘛打電話?」他反問著,抬眼看著滿天星斗。

  「你不怕你媽會擔心?」

  「你以為我今年幾歲啊?」提起母親,他頓時覺得有些掃興。

  「你媽對你這一次出遊沒意見嗎?」擺脫房內濃膩的激情氣息,吃過飯後,她的腦袋也跟著清醒許多。

  「老婆,你到底以為我今年幾歲?」抓住她的肩,宋震遠一臉哀怨。「我不過是比你小了四百八十八天而已,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他很挫折、很受傷耶。

  「我只是想知道近況而已。」她偏頭看著他。「你跟你媽之間的狀況還好嗎?」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自從那回她擅自上山找你,瞧見庭樂之後,我覺得她安分多了。」他撒謊,但面不改色,繼續撒∼「我就跟你說兒子是我們的保命符,信了吧!這一次我出遊,跟她報備了一聲後,她完全沒對我囉唆過。」

  事實上,他的手機是關機狀態,好杜絕所有可能干擾他度假的電話。

  「真的?」她微瞇起眼。

  她半信半疑,想從他的表情看出端倪。

  「真的。」宋震遠笑意綿綿,讓人看不出破綻。

  「太好了。」她鬆了口氣,笑了。

  「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不會再重蹈覆轍,這一次,他會靠自己的雙手保護她。

  羽良秋斂眼忖度,片刻,抬眼問:「雪屏呢?」

  「幹嘛提起她?」他臉色微凜。「我不想見到她。」

  「為什麼?」

  「她說過要解除婚約,可現在呢?」他冷哼了聲。「依我看,那只是隨口說說想安撫你,藉此讓你原諒她罷了。」

  「不要把雪屏想得那麼陰險,你應該知道她不是那種人。」她不喜歡他此時說話的調調。「況且,她本來就有權不解除婚約。」

  就算沒解除婚約,她也不會怪她,畢竟這門婚事是雙方家長都看好的,要解除肯定沒那麼容易。

  「誰說的?要是她把當年的事告訴我,我根本就不會跟她訂婚,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測,不安好心。」

  「她只是喜歡你而已,你一定要用這麼難聽的罪名扣在她身上?」她當然不願意他和雪屏在一起,但聽他這麼糟蹋雪屏,她完全無法接受。「你們青梅竹馬那麼多年,你會不知道她喜歡你?」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又不喜歡她,只是把她當妹妹而已。」睨她一眼,宋震遠撇了撇唇。「你不會笨得要把我跟她湊成一對吧?」

  「不可能,愛情是不能禮讓的。」

  他鬆了口氣,雙手環住她。「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要讓賢咧。」嚇出他一身冷汗。「愛情本來就不該有年齡之限,階級之分,更沒有先來後到之說,誰說我先認識誰就該先愛上誰?愛情只是一種感覺,感覺對了就是對了,我只是愛上你,想得到你,就是這麼單純,就算你要把我讓出去,我也不准。」

  他真的很怕她隨隨便便地轉讓他的愛情。

  「說什麼我把你讓出去,你別不要我就好了。」頰靠在他厚實的胸膛,隔著薄料線衫,聽著他均勻的心跳聲沉著地跳動。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天地良心啊。「就怕你不要我。」

  「說得我好像在養小白臉一樣。」這種話真虧他說得出口。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就當小白臉給你養。」

  「你這麼喜歡這個行業啊?」她不禁發噱。

  「沒當過嘛,趁著年輕多方嘗試,還請不吝給個機會。」他耍著嘴皮子,眨眨眼,拋了個媚眼。

  「我告訴你,我最受不了小白臉,想跟我在一起,除非你的廚藝能比我三妹強,否則別作夢。」小白臉她無法接受,但若是家庭煮夫倒可以湊合。

  不過也只是說笑罷了,她的男人意氣風發,桀驁不馴,有點狂妄加自我,這才是他最迷人的丰采。

  「那我得先找她拜師學藝才行了,不知道現在學會不會太晚?」他佯愁地蹙眉深思。

  羽良秋笑歪了嘴,但她還是忍不住要說:「欸,你為什麼會是二世祖?我好討厭豪門,一點也不想嫁進豪門。」多希望他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可以別讓她的愛情路走得這麼坎坷。

  她是新時代的女性,經濟獨立、生活獨立,從沒想過嫁入豪門,但她愛上的男人偏是豪門王子,真是有夠嘔。

  「想知道我怎麼成為二世祖得先問我媽,再到我爸墳前擲筊一問。」宋震遠一臉愛莫能助。「你知道很多事都不是我能選擇的,但正因為有太多事都不能選擇,所以我的老婆一定非得由我自己欽點不可,所以,老婆,這扇豪門你是非入不可。」

  他突地單腳跪下,天外飛來一束花,羽良秋一臉錯愕正在尋找幫兇之際,卻瞧見小木屋樓上灑下層層艷麗玫瑰花瓣,數量之多,幾乎快要掩蔽她抬眼看去的整片天空。

  「老婆,嫁給我!」他放聲喊著。

  不知不覺走回小木屋前,屋前的燈柱全都暗了,而樓頂卻出現一把強烈的聚光燈將她暖暖罩住,讓她看清楚玫瑰花瓣還在飛舞,閃亮碎紙花如流星灑滿天際,落下滿天星火,還挾帶熏人欲醉的花香,而他將閃耀幸福光輝的戒指套進她的指間,一股酸意噙著喜悅在心間兇猛暴走。

  「老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等著嫁給我就行了,其他事交給我搞定,好嗎?」瞧見她眼中的淚,宋震遠不捨地親吻她的手。「相信我,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阻擋在我們之間了。」

  羽良秋噙淚看著他。「這就是你為什麼突然要邀我散步的原因?」就說他的興致怎會恁地好,原來是有目的的。

  打從他說要到這裡度假時,她就覺得有鬼,如今想來,才明白他是想要替自己圓一個夢,一個四年前的夢。

  四年前,她孤孤單單,四年後,她風風光光,落差之大,悲和喜的兩端。

  宋震遠笑而不答。

  她嬌睇著他,清咳兩聲,開口說:「我要穿純蕾絲打造的婚紗,跟我的老公一起踏在紅地毯上,不需要太豪華氣派的會場,只要在會場上有紫色桔梗和白色茉莉就好,你做不做得到?」

  「這有什麼問題呢!還有什麼要求?」

  「愛我一輩子。」

  「豈只一輩子,我們還要預約下輩子呢!」他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

  「你這壞蛋∼」向來不愛驚喜,但這一次,羽良秋感動得欲罷不能,她知道,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這一刻,美麗得恍若可以永恆的幸福。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你可以下去了啦。」

  結束了三天兩夜的旅行,羽良秋原本打算送宋震遠回家,但礙於前車之鑒,於是在他的堅持之下,她將車開回家,而他還從樓下一路十八相送到她五樓的住所。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進去。」他很堅持。

  她搖頭笑著,開了門讓他跟著進去,轉過玄關,待在客廳的是羽家大姐和三妹。

  「大姐、三妹,我回來了。」沒料到她們會待在客廳,羽良秋有些不太自然。

  「回來了。」羽必夏回頭,瞧見她身後的男人,目光冷峻如冰泉,不帶敵意卻噙著不怒而威的莊嚴。

  「你好,我是宋震遠。」他還是極度禮貌地行九十度鞠躬禮。

  這一次,他決定改變,不要像以前只談低調的愛情,他要把他們的愛情攤在陽光下,接受眾人的祝福。

  「喔。」羽必夏收回視線,冷懶地應著。

  「你好。」羽乃冬淡淡地招呼著。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吧?」羽良秋決定趕緊趕他回家。「這裡沒有你擔心的那個人出現。」

  「嗯。」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再送下去就真的沒完沒了了。」他笑得恬靜。

  「那麼,手機可以開機了吧?」

  「不用,我都要回去了。」

  「先開機,待會到家再給我一通電話。」她強勢地從他身上搜出手機,逕自幫他開機,沒一會,手機立即響起,恍若早已預設好般的準確。

  宋震遠看了一眼來電,沒打算要接起。

  「趕快接。」羽良秋催促著,因她瞧見了來電者是誰。

  無奈地按下通話鈕,他懶聲道:「找我有事?」在她的瞪視下,他試著讓嗓音和緩些。

  「震遠,伯母住院了,你快點過來。」電話那頭,莊雪屏急聲喊道。「我聯絡你好久,好不容易現在才接通。」

  宋震遠聞言,濃眉團蹙。

  「震遠?」羽良秋輕拍著他。

  「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聽著莊雪屏說出醫院名,他將手機收進口袋裡。「小秋,我先走了,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不會關機。」

  「嗯。」沒細問他內容,但她猜得到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怎地,剛才還盈滿胸臆的幸福竟在逐漸消散之中。

  幸福如緊握在手的細砂,不斷地自指縫中流落,而不安在心中擴大成黑洞,不斷地啃噬她的喜悅,恐懼在她腳底化為一地流砂,快要將她吞沒……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22 15:30:34

第九章

  「震遠,這邊。」

  莊雪屏站在二樓的護理站等他,見他三步並兩步地跑上樓,立即對他招手,帶著他穿過另一頭長廊,來到葛美黛的病房前。

  「我媽怎會無緣無故住院?」宋震遠沉著臉。

  「不知道。」

  「你一直都待在我媽身邊,你會不知道?」小秋不斷地在他耳邊說她的好話,要他對她改變態度,但是看在他的眼裡,卻覺得這女人根本和母親是同一陣線,為了得到他不擇手段。

  「我這兩天忙著跟我爸說解除婚約的事,所以沒注意到。」莊雪屏垂下小臉。

  「結果呢?」

  「嗄?」

  「不是說要解除婚約?」他不耐道。

  「我有大概提了下,但我爸說伯母已經在安排了,還一直以為我在開玩笑,認為我得了婚前不適症。」

  「嘖。」他啐了聲,推開病房門走進裡頭,瞧見母親不著妝的憔悴睡臉,心微微絞痛著。「媽?」他輕喚了聲。

  母親向來都會亮麗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已經有多久沒瞧見她卸下妝容後的疲憊素顏了?

  「……你還記得我這個媽?」葛美黛話一出口,淚水立即自緊閉的眼裡淌出。

  「媽……」

  「由著你去逍遙快活啊,我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反正你都不在意寶成了,我再強逼你又有什麼用?」高高在上的寶成集團董事長葛美黛解下髮髻,卸下濃妝,像是個需要兒子關心的尋常婦人。

  「媽,你不要這麼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不過是出去玩個三天兩夜而已。」宋震遠無力地坐在一旁。

  「我不是也跟你說過,不許你再跟那個女的在一塊?!」她坐起身咆哮著,丹田之有力壓根不像是個病急住院的老者。

  「媽,你騙我?」他想罵人,卻非忍住這口氣不可,只因她是他媽。

  媽的,可不可以不要學電視上的鬧劇?

  混蛋莊雪屏,還敢說她一直努力在解除婚約的事上,依他看,她才是那個為虎作倀的人吧!

  「我不騙你,你會回來嗎?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你只想著自己,宋震遠,你自私!」葛美黛罵起人來鏗鏘有力。

  「我是自私!但,你呢?你就不自私嗎?你為了要鞏固宋家在寶成的地位,硬要我娶雪屏,明知道我不愛她,你卻還要我娶她!」到底是誰比較自私?

  「愛不愛根本不重要!我跟你爸也是一點愛情都沒有,我們還不是一樣可以相敬如賓地過了二十年?」

  「是相敬如冰!媽,你不知道自己的可悲,但我知道自己的悲哀,因為我很清楚我不是你們愛情底下的結晶,你們甚至不愛我,只是要一個繼承人,而我湊巧成了那個繼承人罷了!」

  他的一生全都掌控在父母手中,身為豪門又有何悅?說難聽些,他根本是生不如死,在認識小秋之後,他才知道原來愛是什麼,他才知道一家人一起吃飯時,原來也能有那麼溫馨甜蜜的時刻。

  該教導他的事,他的父母從未教過他,但是他的愛人讓他感受到,一家人團聚在一塊是可以打從心間暖到體外的,而不是只有空虛的回音,一個人在餐桌上自問自答。他厭倦那種生活,他不要再製造出另一個宋震遠!

  如果硬逼他娶莊雪屏,錯誤會不斷地惡性循環下去,甚至更加惡劣。

  「你胡說什麼?你敢說我不愛你?」葛美黛聲音陡高,有些岔氣。

  「你愛我嗎?你要是真愛我的話,你又怎麼忍心阻止我追求自己的人生?小秋到底有什麼不好?你不也知道小秋為我生下兒子了嗎?你不是親眼見過了嗎?庭樂那麼討喜,我不相信你會討厭他!」他連珠炮地吼道。

  「那是另外一回事,反正我是絕對不可能讓那種對寶成沒半點幫助的女人嫁進宋家。」

  「媽,我要娶小秋,我已經跟她求婚了。」宋震遠深吸口氣,平靜道。「我絕對不可能讓我的兒子變成私生子。」

  「除非我死,否則她永遠踏不進宋家的門。」葛美黛把話說絕、說死,也把自己逼到無路可退,再退就是死路一條。

  「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辜負她。」他目光淺淡無波。

  「那你是要我死了?」她難以置信兒子竟是鐵石心腸,連搬出最後手段,他依舊無動於衷。

  「不,或許我會捨棄我的姓。」他放下一切,總可以了吧?!

  「你瘋了!」她扭曲著五官不敢置信。

  「也許吧。」他哂笑著。「媽,不懂愛情很可悲,但若連親情都無法擁有,那就太可憐了。」

  話落,他轉身要走,卻突地聽到後頭傳來聲響,驀然回頭,母親已經跌落床下,面色如紙無血色。

  「媽?」宋震遠一愣,立即按下床頭的緊急鈕,又朝外頭吼著。「雪屏,去請醫生過來!快!」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羽良秋很猶豫。

  手裡提著三妹特地熬煮的雞湯粥,她站在病房前,沒有勇氣走進去,

  世間少有令她卻步的人事物,而葛美黛就是其中之最,只因她的眼很冷,她的語言太無情。

  但明知道被傷害的機率很高,她還是來了。

  她不想把所有事都交給震遠,覺得自己怎樣也得釋出好意來討葛美黛歡心。

  雖然,她很難討好。

  幾天前,震遠來電,把發生的事大略說過,然後要她安心什麼都別管,可要她怎麼能不管?總覺得這事也跟她有關,她不能不來。

  想了下,深吸口氣,再狠狠地吐了口氣,再吸氣——正要推開門,卻見門自動打開,露出莊雪屏意外的臉。

  「良秋?」

  「呃,葛女士好些了嗎?」她有些尷尬地問著。

  「她……」

  「雪屏,誰在外頭?」裡頭傳來葛美黛虛弱的嗓音。

  「是……」莊雪屏猶豫了下。「良秋來看你。」

  裡頭沉默了下才道:「……請她進來吧。」

  「良秋,進來吧。」莊雪屏接過她手上的雞湯,騰出另一隻手挽著她走進病房。

  單人病房豪華氣派,但再高格調,也只是一間病房,管他是天皇老子還是販夫走卒,生病時一視同仁會待的地方。

  「葛女士,你好點了嗎?」羽良秋禮貌地問著。

  「……庭樂沒來?」她的眼神有些失望。

  「庭樂身體不好,不適合都市的生活,我把他留在老家。」她有些意外她竟問起了庭樂。

  難道庭樂真在她的心裡產生發酵變化了?

  「怎麼把那麼小的孩子留在老家?」語氣中有諸多埋怨。

  「山上空氣好,對他的身體有幫助,而且有我父母照顧他,我很放心。」她想話題若能夠繞著庭樂,也許她們之間的相處會好一些。

  「伯母,喝點雞湯粥,這是良秋帶來的。」莊雪屏舀好一碗走到病床邊。

  「葛女士,我三妹很擅長藥膳料理,這個雞湯粥的雞湯是她熬煮整整一天一夜,加入不少藥材,而後再舀起湯汁熬粥,將湯汁香濃的甜味全都融進米飯裡頭,我三妹說這對提神醒腦,滋元補氣很有效。」

  葛美黛坐起身,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儘管對這粥大有讚許,但也不說出口。

  氛圍沉默了下,她涼聲問著,「你這幾天都跟震遠在一道?」

  「不,你病倒了,他必須全權處理所有公事,怎麼可能有時間跟我在一起。」羽良秋乾笑著,冷汗薄沁額角。

  「他也知道公司的業務繁忙?」她哼著。

  羽良秋笑意更僵了。這豈不是意指因為她纏著震遠,才會讓他荒廢公事?

  「下回來看我,帶庭樂一起來。」她又道。

  「好。」幾乎是沒有猶豫,她立即答應。

  「還是我下回到山上看他好了,我也想到山上走走。」說著,葛美黛目光飄得極遠。「我已經有好久好久的時間,沒有悠閒地停下腳步欣賞風景了。」

  「好啊,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羽良秋內心狂喜。

  「不了,你那麼忙,我就不打擾你了,有雪屏陪我去就好。」

  「……喔。」她有些失落地垂下臉。

  「粥,很好吃。」

  「真的?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請三妹教我熬煮的方法,每天弄給你吃。」羽良秋勾起最誠摯的笑臉。

  葛美黛一愣,轉開眼,抿了抿唇道:「那就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那我現在先回去,替你準備晚餐。」

  羽良秋欣喜欲狂地離開,就連莊雪屏也難得的露出笑意。

  「伯母,很高興你能夠接納良秋呢,其實良秋真的很有心,她啊……」

  「哼,誰要接納她?」葛美黛冷冷打斷莊雪屏自以為的喜悅。

  「嗄?」

  「我只是要我的孫子。」她淡漠道。

  只要不讓庭樂成為私生子就可以了,對吧?掌握不了愛情,至少震遠還有親情,光是這一點,他就贏她很多了。

  「伯母?」莊雪屏擰眉。

  「往後那個孩子就交給你了,你會介意嗎?」

  「我不介意,但……」這意思豈不是表面上哄著良秋,背地裡卻要搶她的孩子?這怎麼可以?!

  「明天,你跟我一起上山,就這麼決定。」

  莊雪屏刷白了臉,小手暗自緊絞著。

  不行,她必須想個辦法不可。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真的?」電話那頭傳來宋震遠極為意外的聲音。

  「嗯嗯嗯∼」而電話這頭是羽良秋雀躍難休的愉悅。「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他解開領帶丟到一旁,整個人疲憊地躺進沙發裡,聽著心上人難以壓遏的喜悅叫聲,撫平他一天下來的倦意。只是,他依舊對她說的話感到存疑就是了。

  「真的,中午時,她肯吃我三妹熬的粥,我已經夠高興了,想不到晚上,她也願意品嚐我的手藝。」話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尖叫了,此時此刻唯有尖叫才能充分表現出她無以復加的滿足。

  「那很好啊。」聽著她大喊萬歲,他打從心底滲出的笑意徹底逼退疲倦。「就跟你說,兒子肯定是我們和我媽之間最好的潤滑劑。」

  「嗯,我想這個星期天去老家帶庭樂回來住個幾天,順便帶去看你媽。」說著,她遙望天際的星子,感覺幸福唾手可得。

  「好啊,我跟你一道去。」站起身,看著滿室冷調的擺設,這座沒有女主人的城堡,令他覺得寂寞加倍。

  「可是,你不是很累嗎?」

  「就是很累才想要趕快看到你,只有看到你,我才有辦法恢復精力。」如果可以,他現在很想丟下一切來到她身邊,但瞧見堆在茶几上小山般的文件,他只能認命地要自己先把分內事做好。

  母親住院,公司裡頭的大小事以及決議案全都得交由他處理,要是他沒辦法如期推出案子,不止他顏面掃地,就連母親的臉都會被他丟光。

  所以,他忍。

  起身替自己煮杯提神的咖啡。

  「我去找你。」羽良秋幾乎是沒有考慮地道。

  「……真的?」他剛倒下咖啡粉的手顫了下。

  「現在、立刻、馬上!等我喔。」話落,她已經切斷了電話。

  宋震遠傻愣地看著早已斷訊的電話,隨即扯起感動的笑。

  趁著煮咖啡的空檔,他起身大略整理了一下客廳,而後轉進房裡的浴室沐浴,換上一身舒爽的家居服,才剛打算要倒杯咖啡,電話便響起——

  高級住宅的社區警衛來電,「宋先生,外頭有位……」

  「請她進來。」他笑道。

  沒想到她居然來得這麼快。宋宅就在這列高級住宅社區的第一棟,從社區門口進來根本不需要一分鐘。

  掛斷電話,他立即再替她倒了杯咖啡,門鈴一響,開門的同時,他問:「怎麼這麼快?你……」話到一半,悶聲打住。

  「良秋要過來嗎?」莊雪屏輕聲問著。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斜倚在門邊,顯然沒有請她入內的意願。

  「不請我進去嗎?」

  「不太方便。」夜太深,孤男寡女相處總是容易出現不必要的耳語,他不想聽見那些有的沒有的蜚短流長,更不希望因自己的一念之錯而引狼入室,造成一輩子無法彌補的過錯。

  說他想太多也好,反正他是不可能給她任何接近自己的機會。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你可以不用防備我。」莊雪屏微惱道。

  「是嗎?想想在沒有防備你的狀況下,我失去了多少?」他勾唇笑得極冷,寒鷙懾人。

  莊雪屏聞言,囁嚅得說不出話。「我……我今天,只是想要幫個忙而已。」

  「哦?」他依舊沒打算要退開一步讓她入內。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不想在門口說。」她異常堅持。

  宋震遠濃眉微挑。

  「伯母想要搶走庭樂。」她突道。

  「什麼意思?」眉頭一攏。

  「伯母想要得到庭樂,還說要讓我撫養庭樂。」

  「不可能。」他想也沒想地道。「小秋跟我通過電話,她說我媽跟她的距離拉近了一大步,甚至還願意吃她帶去的粥。」

  「那是一個假象。」

  「哦?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小秋?」他不信,總覺得裡頭疑點重重。

  「因為我不想讓良秋知道伯母對她那麼好是假的,我怕她會傷心。」她垂下臉,一臉無奈。「良秋想討好伯母我又不是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讓她知道伯母的想法,你認為不會傷害到她嗎?」

  「聽起來像是個對朋友推心置腹的做法。」他哼了聲,話語滿是嘲諷,對她的說法依舊持保留態度。

  「我知道我做錯了!」莊雪屏低咆了聲。「我也只是個人,在面臨抉擇的時候難免會受到惡魔的誘惑,這不是推托之詞,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當我惴惴不安守著一份秘密時,我活得一點都不快樂,所以我現在正想辦法彌補自己的過錯,這樣子也不行嗎?」

  宋震遠被她淒厲的神情、不曾有過的口吻給嚇到,印象中,她向來是嬌柔可人、輕聲細語的,但如今的她……令人心疼。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的兄妹之情竟如此荒腔走板地嚴重走調?

  「進來吧,喊得那麼大聲,你是希望讓所有的人都聽見嗎?」他漠視她太久,也許是該好好聽她解釋的時候,反正小秋待會就到了,他們三個人再商量如何改變現狀的決策吧。

  只是,小秋怎麼還沒來?

  下意識地朝社區入口看了一眼,他側過身,拉著莊雪屏入內。

  在門闔上的瞬間,有道身影自社區入口旁的樹蔭底下閃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隨即上車離去。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還沒聯絡上良秋?」走出醫院大門,莊雪屏立即撥打電話,豈料答案和昨晚一樣。

  昨晚羽良秋爽約未至,且電話怎麼也打不通,人像是從人間蒸發消失了般,急得宋震遠一夜不眠地在街上尋找著。

  「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她說她要來找我的,但我至今還找不到她。」電話那端,宋震遠的聲音乾涸凝滯,疲憊不堪。

  「會不會是我去找你,讓她誤會了?」莊雪屏猜想著。

  「有什麼好誤會的?是她一直要我好好聽你解釋的,我照她的話做了,又有哪裡錯了?」他無力地低咆著,已經沒了主張。

  「震遠,先別管這件事,我跟伯母準備要出發了,你必須要想辦法阻止。」她瞧見葛美黛已經被人攙扶走到門外。「我不跟你說了,你快想辦法就對了。」

  「你在跟誰講電話?」葛美黛斜睨她一眼,坐進車內。

  「是震遠打電話來問你有沒有好一點。」莊雪屏跟著坐進車內,無懈可擊的笑容完美掩飾謊言。

  「你沒跟他說我現在要外出吧?」

  「沒,我沒跟他說。」

第十章

  葛美黛曾在莊雪屏面前說過數種能輕易帶回庭樂的方法,但是她作夢也沒想到,從昨晚就搞失蹤的良秋竟會出現在老家。

  「良秋……」她喊著,想追問她昨晚為何爽約,但礙於葛美黛在場,她無法說出口。

  「你們怎麼來了?」羽良秋的訝異並不少於她們。

  「我想看庭樂。」葛美黛不慌不忙,說得理所當然。「我等不到星期天,我現在就想看他。」

  羽良秋聞言笑了笑,自屋內喚出羽庭樂,把他推到葛美黛面前。

  「庭樂,還記得我是誰嗎?」葛美黛露出近日來唯一真心的笑容。

  「奶奶。」

  孫子話一出口,葛美黛心都軟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跟奶奶一起住一陣子好不好?」

  羽庭樂眨眨眼,回頭看著母親,瞧母親點點頭,他也樂得喊了聲。「好。」一雙小手臂挽住葛美黛的頸項。

  「庭樂,奶奶生病了抱不動你,你快點下來。」羽良秋上前要將兒子抱下,卻反倒被葛美黛撥開手。

  「我可以的。」葛美黛抱著羽庭樂坐進車內。

  「伯母,您要現在馬上下山嗎?」羽良秋心覺古怪地問著。「我先幫庭樂準備一些衣服什麼的……」

  「不用。」葛美黛推開她,快速坐進車內。

  「良秋,快把庭樂抱下車,伯母要把庭樂帶走了。」莊雪屏情急喊著。

  「嗄?」

  葛美黛不悅地回頭看她一眼,隨即開口,「開車!」

  「咦?」羽良秋被急馳的車給逼退幾步,不懂葛美黛為何沒讓雪屏上車就走了。

  「良秋,快點開車,我們去把車子擋下來。」莊雪屏推著她。

  「我實在搞不懂你在說什麼?」她還在介意昨晚瞧見的那一幕,今天突然和莊雪屏接觸,她心裡其實五味雜陳。

  她告訴自己要相信雪屏的話,明白雪屏昨晚去找震遠,肯定只是為了要把一些話說開,但昨晚雪屏那麼激動的神情是她未曾見過的,她想,雪屏肯定還很愛震遠吧,一想到此,她就覺得頭很痛。

  愛情的路上一點也不寬敞,兩個人剛剛好,三個人就太擁擠了。雖說愛情沒有先來後到的問題,但她確實是第三者,就算對震遠而言不是,但對雪屏來說,她肯定是的。

  「先開車啦!」見車子已走遠,莊雪屏再也不管什麼修養,放聲大吼著。

  羽良秋嚥了嚥口水,告知父母一聲後,快速開車,往山下而去。

  路上,莊雪屏將昨天和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我的天啊……」羽良秋低吟著。「氣死我了!我這笨蛋居然還在吃悶醋,壓根不知道你的用心。」

  原來她昨晚找震遠為的是這件事,而且還好意地擔心她知道真相後會覺得難過,如此體貼窩心的做法,為何自己沒能感受到?竟還笨得拗起脾氣,回老家冷靜。

  「沒關係,現在還來得及,只要不讓伯母把庭樂帶回去就好。」莊雪屏注意著路況。

  「她帶回去也沒用啊。」羽良秋經過彎道,踩下油門加速。這裡是她長大的老家,很清楚路況,她有把握再經過幾個彎道就可以把葛美黛的車給攔劫下來,可一旦這麼做,就得有心理準備撕破臉了。

  「伯母說她會帶庭樂驗DNA,哪怕是打官司也要讓庭樂認祖歸宗,這一點在法律上你是絕對贏不了的。」

  「Shit!」聽及此,速度更加快。

  她沒料到葛美黛釋出好意的背後,竟然是要孫子不要媽!真是太過分了,她憑什麼剝奪兒子和她在一起的權利?

  「我先打電話聯絡震遠。」莊雪屏沉靜地撥出電話,但話筒裡不斷傳來收不到訊號的語音訊息。「怎麼會收不到訊號?」

  「八成他也趕來了。」山區有一段長路是收不到訊號的。

  羽良秋專注地看著前方,開車之狠勁就連賽車手都要自歎弗如,轉過幾個彎道後,便瞧見葛美黛的座車停在路邊,而前方則有輛鐵灰色的車子橫放在路中間。

  「是震遠!」

  仔細一看,近斷崖處,葛美黛抱著羽庭樂,而宋震遠則在幾步遠外。車一停好,羽良秋率先下車,快步跑到葛美黛面前。

  「伯母,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開口吼。

  「我才想問你,為什麼老是要逼我?」葛美黛氣虛地回應。「你一直在逼我扮黑瞼!你根本就不清楚寶成的內部狀態,你根本不清楚震遠如果不娶雪屏,宋家在寶成裡將會失勢!」

  「大不了我跟他分手,你快把兒子還給我!」寶成會如何,跟她、跟庭樂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庭樂不跟著回去,震遠會覺得人生不圓滿,我沒有辦法讓他跟你在一起,但至少我可以幫他把兒子接回來。」葛美黛注意力有些渙散,腳步不斷往後退。

  「伯母,不要再退後了,樹邊那頭是斷崖,那邊沒路!」羽良秋膽戰心驚地瞪著她腳邊的險境。

  林樹斜歧,野草叢生,不熟路況的人根本看不出再跨過野草就是斷崖邊緣。

  「媽!我要的不止是庭樂,也要小秋,你到底懂不懂?」宋震遠乏力地說著。「你為什麼總是不懂我要的是什麼?」

  「不懂?我不懂……」葛美黛喃喃自語,突地腳下一個踉蹌,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往崖邊的方向倒去,她懷裡的羽庭樂險些失衡掉落——

  早有防範的羽良秋一步衝向前,但卻在瞬間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救誰,依她的方向她只能伸出一隻手,而這隻手該握著誰?

  老天幾乎不給她考慮的機會,眼前的畫面恍若慢格動作,在她眼前上演著撕心裂肺的鏡頭,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千鈞一髮之際,本能地撲向前,選擇拉住葛美黛的手。

  幾乎是同一秒,原本在葛美黛懷裡的羽庭樂就這樣被微微拋高,眼看著就要落下,宋震遠離了幾步遠,奮力向前也來不及,卻見一道身影衝出,拉住了羽庭樂,一個扭力將他甩上草叢,但代價是——纖弱的身影就當著他們的面前滑落斷崖!

  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喊著——

  「雪屏!」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嗯,抱歉,真的是非常的抱歉,還請您多多包涵,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幫你們找好替代單位,讓婚禮順利進行,絕對不會拖延日數。」誠懇說完,掛上電話,羽良秋疲憊地搓揉著隱隱發痛的額際。

  「羽姐,真的要歇業了?」梁如意整理著手邊的資料,沒料到自己竟會在跳槽後的一個月內失業。

  「如意,不好意思,不過我會幫你推薦下一份工作,你不用擔心。」纖指從額角移到眉心,然而頭痛卻過分固執地籠罩著整個頭部,不管她怎麼揉也無法舒緩。

  會如此,相當正常,畢竟她近來睡得少。

  那天雪屏奮不顧身地救了庭樂,掉落斷崖被救起後,昏迷指數始終在二跟三之間遊走,截至目前為止,意識尚未恢復,對週遭的聲音都沒有反應。

  事發當時,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醫院,莊銓宏在宋震遠如實解釋完後暴跳如雷,誓言要羽良秋付出代價,所以她手頭上剛接洽的業務就一筆一筆地丟,但逼她低頭的不是強權,而是對雪屏的內疚。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除了內疚和祈禱,心裡再也裝不進其他的情緒,震遠肯定比她難受百倍。

  有多次想要進醫院探視雪屏,卻都被隔絕在加護病房外,想跟震遠聯絡,然電話一旦撥通,她便忍不住切斷,只因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的母親住院中,未婚妻生死未卜,准岳父日夜轟炸,再加上公事纏身、輿論壓力,他肯定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然而她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只因他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為了讓莊銓宏放過她,所以震遠選擇用行動緩和莊銓宏的怒火,用沉默來應對媒體無情的指責,選擇孤單面對,不給她一通電話,甚至不敢見她一面,全都是為了要保全她。

  因為她本人雖未在媒體面前曝光過,但媒體己對她冠上狐狸精之名,而他如此深情不移的男人,亦成了媒體筆下的負心漢。

  他被傷得遍體鱗傷,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的存在會將他拉進更深的地獄。

  所以,她必須強迫自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好難,卻又不得不。

  「羽姐?」梁如意走到她身旁。

  抬起埋在手心裡的瞼,她笑得疲憊。「我沒事,必須麻煩你幫我把資料善後。」起身走下樓,瞧見簡修安,她報以虛弱的微笑。

  「隨時出借。」他伸出雙臂,露出看起來鍛練有素的胸膛。

  「暫不需要。」

  「隨時歡迎你跟我討論。」他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於這件事會搞得如此難以收拾感到相當意外,但也清楚她心底的煎熬。

  「目前不用。」她勉為其難地擠出一朵笑花。「需要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別忘了,我隨時在你身邊。」他拍了拍胸膛。

  「謝了。」揮揮手,羽良秋走向門外的陰霾。

  天空是濃沉的灰色,在夏日午後顯得黏膩惱人,這是暴雨來臨的前兆,但她一點也不想加快腳步,連車也不想開,只是想在街上閒逛一段,讓腦袋清醒些。

  才走出店門沒多久,身後傳來叫喚聲,她本能地跳了起來,以為有媒體盯上她,回頭一看,是個笑得很幸福的女孩。

  「你是……」好眼熟,但她笑得太亮眼,一時讓她認不出。

  「羽姐,是我啊。」對方在她面前又跳又笑。「記不記得我的新郎在婚禮前一個星期跑了,結果我到婚禮前一天才告訴你,要你幫我善後,而你給了我很多建議,還記得嗎?」

  羽良秋頓了會後,想了起來。「張小姐!」

  「嗯,羽姐,我一直很想謝謝你,到歐悅找你才知道你已經離職了,問過後才知道你現在和羅馬婚紗合作,所以我就過來找你,想要請你幫我籌備我的婚禮。」

  「你的婚禮?」難不成那個跑掉的新郎又回來了?

  「因為你的一句不要逃避,我才能夠正視我的人生,才有辦法再和下一個男人戀愛,這一切真的很謝謝你。」

  羽良秋托額笑著。「我很想幫你籌辦一場最棒的世紀婚禮,但很抱歉的是,我因為一些私事要暫時停掉手邊的業務,所以……」

  「沒關係,我等你。」

  她微愕。「不怕新郎又跑了?」她打趣道。

  「這一次絕對跑不了。」她信心十足。

  羽良秋想了下。「如果一年後他沒有跑掉,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她給了她一張名片。

  「好。」接過名片,她又笑又跳地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羽良秋的目光迷惑了。

  不要逃避……是啊,她也覺得自己確實不該再逃避了,如果真的愛他,就得要放他自由……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該怎麼跟他說?

  羽良秋坐在床前的沙發上,抱著抱枕逕自出神。

  外頭暴雨來得兇猛,恍若將累積一個午後的濕氣一古腦地傾洩,雷聲轟隆,銀電橫遨天際。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三妹走進房內,她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二姊,吃點東西吧。」羽乃冬把精心熬煮的山藥雞柳和枸杞南瓜擱在窗台上,拉開窗簾。

  羽良秋回神,傻愣地點點頭。

  「我放在窗台上。」

  「喔。」她依舊沉思。

  「今天雨下得很大,要是不撐傘的話,肯定全身都濕透了。」羽乃冬沒頭沒腦地丟下這句話,臨走前不忘再次叮囑她趕緊吃飯。

  被念到頭痛,儘管沒半點食慾,羽良秋還是強迫自己移到窗台,正打算拿起筷子,眼角餘光瞥見窗外街角路燈下一道頎長的身影,她立即丟下筷子,抓起傘,一路衝到樓下。

  「你怎麼來了?」她撐起傘走到宋震遠身旁,看著他倦意濃厚的臉,心疼得發痛。「怎麼站在這邊淋雨,也不拿把傘?」

  她總算知道三妹為何要特地把晚餐擺在窗台上,又為何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從你房間看得到這裡嗎?」他笑問著,凝在眉間皺折裡的倦意消散不少。

  「到我房裡,你渾身濕透了。」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走,上了五樓,當著大姐和三妹的面將他拖進房裡,連招呼都省下。

  「我只是想到你家外頭想想你,沒料到會碰到你。」脫下濕透的西裝和襯衫,眼見連長褲都快要被她強脫下,宋震遠連忙抓住褲頭。「雖然我很累,但你的動作要是持續這麼大膽,我很難放過你。」

  羽良秋粉顏赭紅,趕快放開雙手,有些無措地團走兩圈。「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找看有沒有我爸留下的衣服。」

  「不用了,我要走了,我只是來看看你。」他伸出長臂,輕柔地將她摟進懷裡。「我只是很想你,只要看見你,便可以讓我得到再拚下去的動力。」

  羽良秋聞言,心狠狠地被撕扯了下。

  她愛極了他笑睨世間的意氣風發,更愛他傲骨玉立的不可一世,愛他的一切一切,要她怎能忍心看他為了自己變得如此狼狽憔悴?

  微微推開他,從衣櫥裡取出乾淨的浴巾遞給他。「你等我一下,我去泡杯咖啡。」

  「不用了,我……」

  「不,你一定要陪我喝這一杯。」她異常堅持。然而嘴裡說要泡咖啡,但當她回房裡時,手上拿的卻是威士忌。

  拿起房內的咖啡杯,倒了半滿遞給他。

  「不是說要喝咖啡嗎?」他笑問著。

  「我看你沒開車,喝杯酒應該沒關係吧。」她等一下要說出口的話,襯著外頭的疾雷厲雨,喝杯威士忌再適合不過了。

  「也好,對了,雪屏的昏迷指數又升高了一點,已經到四了,醫生說這是很好的現象。」

  「真的?!」羽良秋張大眼,雀喜不已,原本緊繃的心鬆了不少。

  「嗯,想讓你開心,本來想打電話給你,但怕打了電話就想看到你,乾脆直接來了。」淺啜一口,佈滿血絲的眼因笑意的牽引微瞇。

  「真是太好了。」她幾乎要歡呼了。

  如此一來,她真是了無牽掛,連老天都要她不要再猶豫。

  「可不是?」長睫微斂,他俯身想要偷個香吻,卻被她側身閃過,心中警鈴立響。「小秋,你在生我的氣?」

  她喝了口苦澀難入喉的威士忌,將卡在喉間的酸楚、不捨、掙扎用力嚥下,然後緩緩地扯出一朵笑花。

  「我們分手吧!」他無法說出口的話,就讓她來說。

  有人說,痛到深處時是哭不出來的,她想,她已經驗證了這句話,心好痛,眼淚卻恍若凍結在痛苦面前,她痛到不能自己,卻強逼自己不准呻吟出口。

  這樣也好,帶笑送他離開,他也比較走得開,是不?

  「傻瓜。」他震了下,將歎息嚥入喉間,任憑苦澀在心間蔓延。

  「記住,是我甩了你喔。」笑,用盡氣力地凝在唇角不散,她慶幸父母給她強而有力的心臟,讓她在此時此刻還說得出如此俏皮的話。「不要太傷心,也不要太難過,不是你不好,只是我不想入豪門。」

  「我若是一無所有,你就會要我了?」他豈會不懂她的心思,他這男人當得多窩囊,居然還要她如此安撫自己,甚至為他的未來著想。

  「先告訴你,我最討厭那種放棄江山要美人的浪漫笨蛋了,你千萬別學那一套。」痛,融在血液裡,一個呼息便足以教她痛得肝腸寸斷,但她忍下了,為了他,她非忍不可。

  「我愛你。」宋震遠鼻頭一酸,緊扣的手怎麼也不肯放。

  「我也愛過你。」倔強地笑著,傻氣地笑著,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你放心,就算我們分手,就算庭樂姓羽,但他是你兒子這件事是不可能改變的,如果葛女士想見他,等輿論平靜一點,我會帶他下山的。」

  她口氣愈淡,他心頭愈是驚顫,他明白她不想讓他背負那麼多痛苦和壓力,所以只要他履行和雪屏的婚約,所有的紛擾都會歸於平靜。

  她打算用她的離去換取他的平靜,真是個傻瓜。「我要的只有你,其他人如何對我都無所謂,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也值得……失去你,我強忍的這些日子算什麼?」他早有覺悟會面臨任何困難,但只要有她相隨,惡夢也甜。

  羽良秋撇開眼,不看他疲憊眸瞳裡深植的、執著的深情。「回去吧,已經很晚了,我要睡覺了。」

  「我不會放棄你,絕對不會。」淚水在他眼眶打轉,他別開眼,用力抹去。

  「我累了。」抽回手,笑裡多了抹死寂。「我的心早已死在那年夏季的流星雨裡,感謝你又多給了我一季的夢想,足夠我回味一輩子了。」

  她會永遠記得,他給了她最棒的求婚,給了她最深的熱情,給了她永生難忘的愛情,深深地、深深地鐫鏤在腦海裡,一輩子不忘。

  「等我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好,我會來找你的。」儘管已經被推到門邊,宋震遠依舊不死心。

  她有她的想法,他有他的打算,誰也不能阻止他。

  「不要,別再來找我。」她強迫自己殘忍地關上門。

  他瞪著房門一會,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走出公寓大門,他站在街上,任憑滂沱雨勢將他渾身淋得濕透,任憑雨水不斷地沖刷他臉上滾燙的淚水,而屋內,看著站在雨中不動的他,羽良秋哭得不能自己,像是身體被剜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緊捂著胸口也無法遏抑痛楚無止境地將她推進深淵,教她嚎啕大哭出聲。

  「我不想分手,卻不能不分手……」銀電橫竄整面天際,巨雷陣陣落下像是要糾魂扯魄,她的痛哭聲,她的哀嚎和悲慟全都讓這世界末日般的驟雨吞沒。

  讓她哭吧,明天過後,她會告訴自己,又是全新的一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豪門巨牆像是黑洞般的流砂,一旦涉入,便會無情地吞噬愛情,吞噬她的靈魂,徹底將她淹沒……

  ***  bbs.fmx.cn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請往這邊。」

  在醫護人員的指示下進入加護病房,裡頭只有冷調的儀氣聲響,無情地試探人類的心臟強度。

  羽良秋眉頭緊蹙,屏著呼吸來到病床邊,看著身上插管,嘴裡還插著維生系統導管的莊雪屏,她的心涼了半截,整個人不禁顫慄了起來。

  她明白莊銓宏的盛怒了,倘若今天她是他,躺在這裡的人是庭樂,也許她會比他更失去理智。

  「你可以坐在這裡。」醫護人員指著一旁的椅子。

  「謝謝。」點點頭,她僵硬地坐下,轉頭問道:「我可以牽她的手嗎?」

  「可以,如果跟她說說話,對刺激大腦也相當有幫助。」

  「好。」羽良秋看著面色蒼白,彷彿尚在沉睡中的莊雪屏,輕聲喊著,「雪屏,知道我是誰嗎?」

  今天,她是來向她辭別的。

  到醫院探視葛美黛,跟她說明庭樂的事後,順便央求她想個辦法讓自己進加護病房探視雪屏。

  她一定要見到她,非見到不可,有些話不當面說,她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雪屏,該醒醒了,你知道震遠為了你,忙成什麼樣子嗎?」她輕聲喃著,帶著柔柔語調。「你父親不原諒震遠,在工作上處處打壓他,甚至說要撤資,打算擊垮寶成。」

  不知道是她在顫抖,還是雪屏的手真是有了反應,但她確實感覺到有股震動在兩人緊握的手中。

  「雪屏,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對不對?」她喜出望外,忍住淚水,湊近她的耳邊低喃著。「你已經睡夠久了,也差不多該起床了吧?」

  管她是不是錯覺,她繼續說:「今天,我是來跟你道歉的。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吧?但我還是要跟你說,輿論說得一點也沒錯,我確實是破壞你跟震遠的第三者,如果沒有我,也許你早已經成為幸福的新娘了,而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還曾氣過你當年為何沒將我的口信告訴他……」

  頓了下,平撫自己的情緒後,羽良秋雙手緊抓住她的手,擱在自己頰上。「雪屏,人都會有一念之差,就如那天,庭樂和葛女士之間,我選擇救葛女士,但只要是我選擇的,我絕對不會後悔,就如你,既然你選擇不將口信告訴震遠,那也是你的選擇,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責怪你,你更不需要自責,原本那就不該是我能擁有的,你沒說,只是把屬於自己的拿回去而已。」

  她的眼眶微紅,有些鼻酸,「你……你一點錯也沒有,請你不要再責怪自己,也請你不要誤以為你捨身救庭樂,就是在彌補當年的錯,我想要的是你這個摯友,我知道,這輩子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麼好的朋友了,要是你不趕緊清醒,我會很寂寞,震遠會很悲傷的……」

  淚水忍遏不住地淌下,滑落在莊雪屏沒有反應的手心上頭,羽良秋更自責了。

  「雪屏,我要走了,我已經跟震遠分手,而這枚戒指,應該是屬於你的。」她拔下那天在度假小屋前,宋震遠替她戴上的戒指,轉而套在莊雪屏的指上。「我把他交給你,你要是不趕緊清醒,我怎麼走得開?你要是不清醒,豈不是要換我內疚一輩子?」

  說到激動處,她的淚水暴走,串串滾燙掉落在莊雪屏突地緊緊反握的手上。

  羽良秋一愣,傻眼地看著她有力的手,再抬眼看著她的臉,驀然發現她正張大眼看著自己,淚水掉得更加兇猛,她尖聲喊著,「護士、護士!」

  醫護人員聞聲跑來,相當意外昏迷指數始終在三、四間徘徊的傷患,竟然在瞬間清醒過來,護士急著要找醫生,卻反被莊雪屏抓住,見她不斷地比著手勢。

  「雪屏,你要寫字嗎?你有話要跟我說嗎?」羽良秋看出她的想法。

  護士連忙找來紙板和筆遞給莊雪屏,只見她歪斜無力地寫著,庭樂呢?

  「他很好,他沒事,他跟我爸媽在老家。」羽良秋喜極而泣,有股衝動想要抱緊她,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不可以走!字體歪斜,但最後的驚歎號戳得很大力。

  「你有聽見我說的?」原來真的聽得到。

  不准走、留下來、我可以把事處理好。不過幾個字,她卻寫得氣喘吁吁,血壓升高。

  一旁的醫護人員阻止她,她卻依舊不死心,振力提筆。

  你給我時間,我一定可以讓震遠回到你身邊。

  她的腦袋意識模糊,但良秋剛才說的那番話,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儘管思緒依舊混亂,但是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你這個傻瓜,都傷成這樣了,不想想自己還在替我著想,你是要讓我內疚到死嗎?」羽良秋又氣又笑,覺得自己快要歇斯底里。

  四年前,我沒履約,四年後,我一定會做到……你回山上,等他去接你……

  語末,宇跡潦草得難以辨識,握在她手中的筆也因無力而掉落。

  醫護人員見狀驚喊著,不一會,加護病房裡一陣兵荒馬亂,羽良秋被請到病房外,淚流滿面。

尾聲

  「媽咪,都沒有咻咻。」

  「今天雲層有點厚,可能看不到吧。」

  在不點燈,離家約幾十公尺外的山道上,羽良秋帶著兒子,提著手電簡,在路邊的涼亭裡等待流星,然而時間分秒經過,卻沒瞧見半顆流星,反倒是夜愈深沉,雲層濃密覆來,怕是連星光也要被遮掩了。

  「可是我想看咻咻。」羽庭樂一臉失望。

  「明天再看看吧。」她牽起他的小手,往回家的路上走。

  然而,才走沒幾步,便發覺背後竟有車燈逼近,她回頭看去,車子大約在幾百公尺外的彎道上,她看了眼時間,不懂十點左右竟還會有車子上山。

  「媽咪,我想睡覺了,抱抱……」他揉著眼。

  她微彎身將他抱在懷裡,邊走邊往回看,就怕後頭的車子沒瞧見她會撞上來,然而過沒幾分鐘,車子來到她的身後,她回頭看了一眼,發覺車子速度超慢。

  她不以為意,確定駕駛者有看到她,便又繼續往前走,但弔詭的是,車子竟以等速跟在她身後。

  沒細想,她的腳步由閒散變成快走,再從快走變成小跑步,眼看就快要到有路燈的廣場上時,她才有勇氣回頭咆哮。

  「請問你要做什麼?!」絕對不是她的錯覺,而是車上的人真的有病!

  「找人。」車子停住,車門打開出現一道頎長的身影。「我在找一個叫羽良秋的人,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

  她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她回山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便已經來找她了。

  倦意依舊,但疲憊和憔悴已不復見,面前的他爽颯迷人,清朗如風。

  「你怎麼會來?」囁嚅半天,她只能問出這句話。

  「找你啊。」宋震遠沒好氣地笑著,從口袋裡取出兩樣東西。「有個女人毀婚,把我給她的婚戒交給別人,你說,我該怎麼跟她算帳?」

  她看著在他手上的戒指,驚訝的問:「雪屏呢?」媒體的熱潮消退得很快,已經很久沒播出關於他們的消息,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們的近況到底如何。

  「她好極了,身體恢復得非常快,還不斷地趕我來找你。」他蠻橫地將戒指硬套進她的指問,順便將遺失四年的琉璃星星塞在她的手心。

  「怎麼會恢復得那麼快?」羽良秋看著手上的琉璃,抬眼再問。

  在一個月前還瀕臨死亡邊緣的人,如今真的好了嗎?那天她在病房外等著醫生,得知雪屏穩定下來,且指數一口氣升到八她才離開的。

  「我去威脅她趕快把病養好,否則我就死給她看。」他耍狠道。

  「你瘋了?幹嘛這樣說?」

  「我說的是事實,她要是再不趕緊好,我就要死了。」他緊緊地將她摟進懷中。「你到底知不知道,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

  「好窩囊的說法。」她撇嘴笑他,清澄的眸底卻噙著淚水。

  「我再窩囊也是你挑的,不是嗎?」他想要緊緊地抱住她,可卡在兩人之間的小人兒,可真不是普通的礙眼。「不准悔婚,否則我通緝你。」

  「可是,雪屏她爸……」

  「放心吧,雪屏現在跟她的主治大夫打得正火熱,她跟她爸說了,伯父也已經答應了。他能不答應嗎?那可是雪屏的救命恩人呢!」嘖,能不能來個人,先把這礙眼的小東西抱走呀!「而你,在雪屏的美言和解釋下,莊伯父也反省過了,還說改天請你吃飯,跟你道歉。他本來就是個極開明的人,這次會這麼生氣難溝通,也是因為雪屏的性命垂危所致。」

  「真的?」峰迴路轉、否極泰來,指的就是這種狀況嗎?

  「騙你我有什麼好處?」抱不緊,親一下總可以吧?

  宋震遠親了又親,可蜻蜓點水滿足不了他日漸壯大的貪婪,轉而輾轉吮吻。

  「等一下,庭樂在這裡。」羽良秋羞赧閃避著。

  「可惡,明天把他丟到我媽那邊去。」這臭小子可睡得正甜,真想跟他換個位置,換他在親親老婆的懷裡蹭一下。

  「伯母身體還好嗎?」說來糟糕,從頭到尾,她也只探視過她那麼一次。

  「她?好極了,在公司裡擬了不少方案,說等我出任董事長時給我推動,而她要天天待在家裡含飴弄孫。」他將庭樂接過手,橫身又親了她一下。

  「媽很好,她要我趕緊把你帶回家,還要我趕緊辦一個超盛大的婚禮。至於婚禮,我已經委託你的老東家籌備,有你最愛的紫色桔梗和白色茉莉,而婚紗,我請你學長幫你從歐洲訂製一襲純蕾絲打造的禮服,就等著你回去試穿。」

  羽良秋聽著,淚如雨下,唇角卻是勾彎的。

  「老婆,別哭。」他親吻著她頰上的淚水,吻上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爹地∼」在他懷裡的羽庭樂揉了揉,抬眼瞧見他,立即環上頸項,愛嬌地蹭著他的臉,學他親眼睛又親鼻子,眼看就要親上他的嘴。

  「不可以。」宋震遠趕忙阻止。

  再下去可就代志大條,所謂懸崖勒馬就是當下,非得先改掉兒子這怪毛病不可。

  「為什麼?」羽庭樂不懂。「你可以親媽咪,為什麼我不可以親你?」

  「我親你媽咪,是因為我愛你媽咪。」

  「那你不愛我……」他小嘴一扁,大大的黑色眸瞳閃亮如星。

  「愛!」誰說不愛的?哪個混蛋!

  「那你為什麼不親我,也不讓我親你?」字句都是指控。

  「因為……因為……」宋震遠張口結舌,眼角餘光瞥見羽良秋笑到快要趴到地上,他氣得咬牙。「你還笑,還不快幫忙,你兒子就要走入歧途了,別說我沒警告你。」

  「他也是你兒子啊。」她快步往家的方向跑去。

  「喂,你太卑鄙了,居然落跑?!」

  「爹地,我要親你,只要一直親你,你就會留下來。」

  小嘴展開攻勢,宋震遠閃無可閃,滿臉都是寶貝兒子的口水。

  「是誰這麼告訴你的?」這是哪門子的說法?

  「叔叔說的。」

  「哪個叔叔?」

  「尚道叔叔。」

  「那個混蛋!」改天非海扁他一頓不可!正氣著,但兒子的攻勢再起,他邊跑邊閃邊求救。「老婆,救命啊!」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