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3:25


    “郡主安歇吧。皇上今晚不會來了。”

    “嗯。”冰心提不起勁的回應。

    皇上不只今晚不會來,他是根本沒來過,甚至有可能永遠都不會來。

    心裏沒有悲喜,冰心已經不像初初進宮的那幾天,心情忐忑不安,既擔心皇帝來,又憂慮他不來。

    她是等得麻木了吧,也許這輩子——何其短促的一輩子呀!——就跟古往今來的許多後宮佳麗一樣,臨死前都見不著皇帝一面。

    或許這樣也不壞。

    邊想邊在床上躺好,冰心將被子拉到頸子上,等著好音把床帳放下。

    “我讓碧葉和桃子在外間伺候,郡主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差遣。”

    “嗯。”她閉上眼,優雅地打個呵欠。

    每晚都說類似的話,好音不累嗎?

    “好音退下了。”

    耐心地等待那輕悄的腳步聲離開,輊柔的聲音仍隔著重重紗帳傳來,冰心聽見好音對兩名侍女說:“我睡隔壁,有事隨時叫我。”

    “是。”

    這回,腳步聲是真的走遠了,冰心如釋重負的睜開眼,床帳外留有微弱的燈火,放眼所及處,除了她外,再沒有別人。

    終於是獨自一個人了。

    她儘量不去想重重紗帳之外還有兩名侍女留守,至少床上的小小世界由她一人獨亨,暫時得以逃離好音關愛的眼神。

    自幼好音就陪伴在她身邊,兩人名為主僕,情感卻如同姐妹,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好音給她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不再像以往那樣親切和諧。

    只要好音待在附近,冰心便輕鬆不起來。偏偏好音是她的貼身侍女,大半時間都緊緊相隨,若不是睡覺時可以稍微逃離好音的殷勤照顧,冰心覺得自己可能早就崩潰了。

    輕歎一聲,她合上眼瞼試著入睡。

    這夜好安靜,但她一向淺眠,總要躺上許久才能入眠。今晚……大概也一樣吧。

    不曉得渾渾噩噩地躺了多久,冰心忽然頸背寒毛豎起,一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震撼了她的身心。

    奇異的是,她並不感到害怕,倒是心跳莫名加快,方寸間驟然燒起一把烈火,某種被壓抑極深的情感和期待自靈魂最底層處翻湧上來,瞬間淹沒了她。

    冰心激烈的顫抖著,不敢置信,又渴望相信。

    是誰?

    是誰在看她?

    夾雜著甜蜜的酸楚一下子便沖上鼻腔,泛上眼睫,她忍住胸口的疼痛,極力想喚出那個名字。

    會是……

    但在那個名字沖出緊澀的喉頭前,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一聲微若耳話的歎息,像是憐惜,像是思念,更像是遺憾。

    她激動地張開眼,視線模糊的隔著重重床帳與一雙熾熱的眼眸對上,方寸陣陣抽緊。

    床帳無風自起,黑影一下子便閃到床邊,注視著她淚漣漣的小臉。

    炭黑的修眉蹙了起來,如星的眼眸裏閃出一抹錯愕,見她坐起身,激動的張著小嘴,還以為她是被他給嚇醒,準備喊救命呢!

    他出手如電的掩上那端麗的菱唇,輕軟濕潤的觸覺直達他心底,瞬間便掀起沈埋三年的記憶。

    那一夜,他同樣掩住她的嘴巴,同樣感覺到她柔唇的顫動,同樣靠得她很近很近,聞得見她甜蜜的氣息,手掌裏滿滿都是她溫熱濕潤的呼吸。

    溫柔的情愫彌漫心間,注視著她眼底相同的悸動,他忽然領悟到抵在他掌心裏無聲蠕動的紅唇在訴說什麼了。

    那是他的名字——

    關寧。

    jjwxcjjwxcjjwxc

    三年前關寧遠赴莽國,以取回父母的骨灰。

    據他師父說,他父親關毅與莽國太后的麼妹樓蘭相戀,雙雙亡故後,被莽國太后安置在護國琉璃寺裏。

    護國琉璃寺由莽國皇室供奉,占地極廣,佛殿、房舍加加起來超過一千間,在不知父母的骨灰壇供奉在哪座佛殿的情況下,關寧想完成此行的目的,簡直跟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正當他大傷腦筋時,竟撞見一件令人髮指的惡行在佛寺後園裏發生。

    他不假思索的飛身救人,將正被惡人追得無路可逃的少女救上樹躲藏。

    當時為了阻止她驚慌下叫喊出聲,他掩住她的嘴巴,將她整個人抱緊在懷,年輕剛猛的軀體登時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考驗。

    少女的體香撲鼻而來,她緊貼著他的嬌軀冰涼而柔軟,抱起來格外舒服,卻在他體內引起了驚天烈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興奮貫穿全身,他在驚愕中只能渾身抽緊,苦苦壓抑。

    直到確定氣急敗壞的惡人率領手下離開,他急忙放開掩在少女嘴上的手,瞅著她淚濕的小臉,低聲道:“我們必須離開。”

    少女卻崩潰的揪住他的衣襟要求,“帶我走!求求你……”但話還沒說完,她便昏倒在他懷裏。

    關寧無奈下,只好抱著她離開護國琉璃寺,來到一處地勢險要,有著巨型山岩做屏障的陡峭山崖。

    將她放下後,他捉住她的手腕聽脈,發覺少女的體質虛寒。

    儘管莽國當時仍是夏天,深夜裏的氣溫卻涼如秋季,少女穿著單薄,驚惶下又出了一身冷汗,體力大量流失,情況可說是十分危急。

    關寧連忙輸送內力替她驅寒,又咬碎了師門靈藥喂進她口中,接著在她人中處捏壓,方將她喚醒。

    可她一醒來便低嗚不停,雖然那哭聲並不難聽,卻令他一陣頭焚心痛,情緒浮躁了起來。

    有種想殺人——把惹她如此傷心難過的元兇給砍了的衝動,還有種把她攬進懷裏,一生珍藏保護的奇怪欲念。

    他說服自己這不過是俠義心腸作祟。

    來到莽國的一路上,不是好幾次看不慣人世間的不平出手救人嗎?

    這是身為練武考的本性,沒什麼好奇怪的。

    找到合理的解釋,關甯很快便鎮定下來,厚實的手掌猶豫的落在她柔滑如絲的發瀑上來回輕撫。

    “沒事了……”

    “嗚……”

    回應他的是幾聲抽泣。

    “你已經離開護國琉璃寺,這裏很安全,壞人不會找來……”他聲音堅定的向她保證,可是她的身體還是顫動得厲害,仿佛極畏冷似的直往他懷裏鑽。

    “覺得冷嗎?可惜不能起火為你驅寒。這樣吧,我再輸些內力給你……”

    縮在他懷裏的螓首不停搖著,搖得關甯一頭霧水。

    “你搖頭是表示不冷,還是有其他的意思?”看不到她的表情,聽不見她的回答,只感覺到她只著他身軀的蠕動,帶來一陣難言的刺激,關寧既苦惱又不知所措。“姑娘,你……啊你……”

    想推開她,又不忍;任她繼續在懷裏磨蹭,自己又怪難受的。該怎麼辦?

    或許是聽出他語氣裏的苦惱,少女害羞的離開他的懷抱,雙手掩在臉上不知所措。

    關寧松了口氣,又莫名的覺得悵然,他困惑的蹙起眉,對自己的心情無法理解,默默瞅著她遮住臉的稚氣動作一會兒,嘴角漸漸揚起。

    是名害羞的小姑娘呢。

    只可惜他還有事要做,沒時間欣賞她害羞的模樣。

    “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在下可以護送你回家……”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少女放下遮在臉上的手,濕潤的眼眸裏閃過混雜著絕望的慌亂情緒,顆顆晶瑩的淚珠再度滾滿腮。

    關寧一陣心悸。

    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少女有多麼動人。

    瑩膩的肌膚吹彈可破,柔弱的臉龐上鑲著動人的五官,年紀雖輕,已有傾人心魂的魅力,怪不得那可恨的色魔會對她窮追不捨,連他都……

    關寧收斂心神,臉色一整。

    “哭不能解決問題。姑娘若是相信在下,何妨把自己的遭遇說出。在下能力所及,定當傾力相助。”

    他聲音裏的真誠和溫暖,猶如多情的春風一下子便暖了她的心,激起了少女殘餘的勇氣。

    如果世上還有誰能幫得了她,無疑就是眼前的男子了!

    他將她從桑顏卡邦的手中救出,俊偉的形象有如天神。他是她的英雄,她唯一的救星。

    “帶我走!求你帶我離開!”她激動的撲向他,哀哀懇求。

    關寧暗暗叫苦,抵在胸膛上的女性身軀令他唇幹舌燥,血液沸騰。

    凝聚所有的意志力,他毅然將她推到一臂之遙,不理會她眼中的受傷,嚴肅地注視著她道:“你在這裏很安全,何妨先把事情說清楚,在下也有個計較。”

    少女羞愧不已,自己是太過莽撞了,話沒說清楚,便要求人家幫忙。

    可是,她擔心他知悉了一切,會不敢幫她呀。

    但什麼都不說,便要人家冒著生命危險帶她走,不是太自私了嗎?

    一時間,思緒起伏不定,她猶豫難決的注視關寧,注意到月光照明下的男性臉龐有多英挺,脈搏不由狂跳,想要移開眼,卻被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那裏有種令人想要相信、依靠的力量,讓她放下憂慮,簡要的將自己的身世來歷及今晚的遭遇說了一遍。

    原來她名喚冰心,是莽國大元帥查坦爾的長女,跟隨嫡母到寺裏念佛,沒想到莽國國主桑顏卡邦竟然乘機想玷辱她。

    關寧聽得眉頭直皺,語氣憤慨,“桑顏卡邦這麼無恥,不但連自己的外甥女都要染指,還用上這麼卑鄙的方法,玷汙佛門淨地!”

    “我不是他的外甥女!”冰心激烈的喊道,秀美的臉容閃過一抹厭惡。“雖然我一直很遺憾視我如親兒的長公主不是我的親娘,可是從國主想要納我為妃後,我就很慶倖自己只是庶出,否則一定忍受不了有這種舅舅!”

    關寧能體諒她的心情,算起來桑顏卡邦還是他的姨表兄長,但他寧願永遠都不要想起這點,那會讓他覺得自己被玷汙了。

    “我明白。”

    他沈重地歎了口氣,“你有何打算?”

    “打算?”冰心茫然地播著頭,濕潤的眼眸裏盈滿無助,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滾下。“我想回家,想投進大娘和爹爹的懷裏控訴國主的無恥。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麼?”

    “國主不會放過我的!”一想起桑頗卡邦充滿色欲的臉,冰心渾身發冷,激動的喊道:“他不會放過我的!”

    “別怕。”關寧忍住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安慰的衝動,嗓音溫和而堅定地道:“令尊擔任元帥要職,你大娘是桑顏卡邦的親大姐,他應該會顧忌他們。”

    “你不明白……”她話氣一頓,像想到什麼似的,看向他的眼神閃過一抹驚異。“聽你的語氣,似乎不是我們莽國人。”

    “我的確不是。”他微微一笑,不願她追根究柢,接著問:“你剛才說我不明白什麼?”

    “國主雖然顧忌家父和大娘,不敢對我用強,但他一直沒有死心。拿今晚為例,他竟然迷昏眾人,只為了要對我……”她難堪得說不出口,哽咽了許久,方接著道:“我不知道他以後還會做出什麼事,但以他的為人,是不會放過我的!萬一他使出更卑鄙的手段,我……我寧願現在就死了!”

    “你千萬別這麼想。”關寧擔心她真的去尋死,不由感到慌張,“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

    “有!只要你帶我走,永遠的離開這裏,逃離國主,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

    閃爍在她明眸裏的熱烈要求,有如沙漠裏的烈陽幾乎要照瞎他的眼睛。關寧別開眼。

    “除了這個外,沒有別的法子嗎?”

    “你不願意……”她聲音破碎,眼神黯淡。

    “這跟我的意願無關。姑娘是聰明人。就算桑顏卡邦不會來追我們,令尊令堂呢?何況在下還有要事待辦,無法立刻帶你走,時間一拖長,我想帶你離開莽國就會變得困難重重。況且姑娘的身體也承受不住長途跋涉之苦。”

    他說得對,她是不該……做這種奢想,可是……

    嗚嗚……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她心碎神傷的模樣像刀子般割著關寧的心腸,他忍不住想答應,可是……

    “沒人治得了桑顏卡邦嗎?”

    “除了太后外,國主誰都不怕。”冰心的回答充滿苦澀。

    關寧心念一動,他父母的骨灰是由莽國太后所供奉的,想知道骨灰壇在哪里,只有問她最清楚。看來,他有必要去見她,說不定還能請求她為冰心主持公道。

    “好,我們去找太后,求她保護你。”他決定了。

    “啊?”他以為太后是想找就能找的嗎?冰心愕然。

    “你對貴國王宮裏的情形熟嗎?”關寧的表情卻很正經。

    “大娘常常帶我進宮。”她傻傻的回答。

    “你知道太后住哪里吧?”

    “知道。”他真的要進宮找太后,不是開玩笑的!

    “這裏距離王宮不算太遠,天亮前我們應該可以趕到。一會兒,我把你綁在我背上,你最好閉起眼,就不會害怕了。”

    害怕什麼?

    一直到冰心被縛在他背上,關寧像頭大猿般手腳靈動的借著山藤的幫助飛下崖,她嚇得一顆心險些跌出喉嚨,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他的意思。

    但接下來,有著更多讓她渾身發軟的驚險景象,讓她無暇做任何回想。冰心閉上眼眸,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背上,感覺自己在飛,夜風帶著寒意拂得她衣衫振振直響,她的身體卻是溫暖的。

    那是來自他溫熱的身體,陣陣的暖流自緊貼著他的胸腹處源源不絕的湧來,她的心狂跳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她也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曉得好希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遠。

    jjwxcjjwxcjjwxc

    往事如潮水般在兩人交纏的目光裏湧退不歇。

    那夜關寧在冰心的指引下,憑恃著精湛的輕功,借著夜色的掩護,順利潛進莽國王宮,見到了太后。

    在關寧的要求下,莽國太后答應保護冰心不落入桑顏卡邦手中,翌日便帶著兩人回到護國琉璃寺。

    當時全寺正為僧眾們全都睡得錯過早課,與冰心的失蹤而鬧哄哄,至於桑顏卡邦和他的部下們,早就不知去向。

    太后召了長公主前來見駕,當眾宣佈:“哀家要封冰心為郡主,以後她便是哀家的外孫女!若有人敢對她不敬,哀家絕饒不了他!”

    雲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急忙帶著冰心叩謝太后恩典。

    “好了,你們都退下。哀家與方丈還有事商議。”

    冰心只好依依不捨的隨著嫡母離開,投向關寧的眼光充滿依戀。

    他們還會再見嗎?

    這個疑問懸著了三年才得到解答,只是冰心萬萬料想不到,日思夜盼想要再見的人,會在她絕望的以為今生都不可能重逢時,出現在她最料想不到的地方——天朝皇宮。

    掩不住臉上洶湧的驚訝和歡喜,她激動的注視著他,在他掌心裏不斷念著他的名字。

    關甯,關甯,關寧……

    每個呼喚都熱氣沸沸的燙著他的掌心,關寧收回自己的手,卻阻止不了烈火般熾熱的情潮在血脈裏放肆燎燒,更擋不住不顧一切投向他的嬌軟身軀。

    “是你,真的是你……”抱住他勁瘦的腰身,那實實在在的溫熱實體,在在告訴她關寧的真實存在。

    不是做夢,他真的在這裏!

    過多的狂喜讓她頭腦暈沈,眼裏的水氣洶湧得更猛烈,冰心逸出一聲嗚咽,抬起淚眸癡癡地注視他。

    依稀是三年前的模樣,五官卻更加的嚴峻,黑眸裏閃爍著濕潤的光華,像兩把火焰燒灼著她,瞬間勾動了她藏在靈魂深處那縷魂牽夢繫的愛戀,同時釋放了禁錮在女性身體裏的熱情。

    她呼吸急促,嘴巴發幹,像一口幹掉的井饑渴的張著嘴向天乞求降下甘霖,眉目間染上一抹令人失魂的豔色。

    關寧的頭腦頓時昏了、亂了,情不自禁的朝她俯下臉,陣陣醉人的香息竄進他的鼻腔裏,隨著血液散入四肢百骸。

    他的目光渙散了些,無法自拔的盯著她主動迎上來的粉嫩小嘴,那似朵花兒無邪的為他綻放,敞開著她甜鬱的氣息誘引著他。

    不知是誰縮短最後的距離,唇與唇疊合在一塊,酥酥麻麻的溫熱觸感各自在彼此體內掀起驚濤駭浪般的快感。

    冰心忘情地逸出呻吟,吮著男性的唇瓣,從小腹處不斷擴散的焦灼渴望催促她伸出丁香小舌探進關寧的嘴裏。

    這誘人的舉止卻震醒了關甯的理智,像開始般突然,他推開了她,炭火般的眼眸裏跳動著某種近似譴責的光芒,無情的刺進冰心脆弱的芳心。

    她受傷的表情讓關寧一陣不忍。

    他不應該單方面的怪她,畢竟他同樣沈醉其中。

    “對不起。”他以耳語般的聲音道。

    雖然冰心房裏的兩名侍女都被他點中睡穴,關甯仍然不敢大意,擔心談話聲會洩漏出去。

    “不……”冰心破碎的低語,她羞澀的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頭仍然很暈,呼吸急促得仿佛奔跑過似的,心兒也怦怦狂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即使相思再深,也不該一見到他便做出這麼不端莊的舉止呀。

    可是……那一吻美妙得不可思議,即使此刻,她依然有種重溫的渴望,想要親吻那男性堅毅的嘴唇,重新體會那份美好,更想抱住他,確認他的存在不是出白她的幻想。

    冰心抬眸,癡癡凝望的眼光反映出她的渴望,看得關寧一陣心悸。他別開眼,借著調勻氣息,控制體內的騷動。

    冰心失望的閉上眼,等她重新抬起眼瞼時,關寧臉上的柔情已經冷凝成一抹嚴厲。

    濃鬱的苦澀在胸口散開,她勉強勾出一抹笑弧探問:“你怎會在這裏?”

    不可否認的,芳心深處對於關寧的出現充滿旖旎的幻想——他是因為知道她在這裏,才闖進皇宮的嗎?

    然而,自繼父死後,接二連三而來的無情打擊,卻讓冰心變得悲觀而實際。

    如果關甯真的在意她,當年就不會不告而別,三年來連封信都沒捎給她,卻在三年後闖進皇宮見她。

    那麼他是為何而來?

    關寧沒有立刻回答,冰心的質問讓他猛然想起自踏進這裏,他滿腦子想的全是她,反而將此行的目的拋諸腦後,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搜住了他。

    他試著理清思緒,重新確定他潛進冰心苑的目的既不是找冰心敍舊,也並非偷香竊玉,而是要完成戴月硬塞給他的任務。

    戴月要他潛進冰心苑裏調查,但他實在查不出有哪里值得懷疑,印象裏的冰心是那麼純真美好,一雙純真無垢的眼眸根本藏不住任何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最熱烈、直接的情感,就算她想騙人,也騙不了人,怎麼可能會是戴月擔心的那種禍水。

    懷著這個意念,關寧決定直接來找她,確定她仍是他所認識的單純少女,卻沒想到兩人一見面便情難自禁的擁吻在一塊,令他不由心念動搖。

    眼前的女子出落得比三年前還要秀麗動人,眉目間的情意灼熱如火,秋水似的眸光轉動間照得人失魂又落魄。

    她只穿了件單薄的寢衣,微微敞開的領口暴露出粉嫩雪膩的香肌,深深的丘壑若隱若現,令人血脈僨張。

    這樣的她無疑地足以顛倒眾生,可她若是莽國派來的奸細,萬萬不可能見到他便投懷送抱。她的目的是皇帝,並不是他呀。

    那麼剛才的事,應該怎麼解釋?

    可以歸納為她的情不自禁嗎?

    關寧的心劇烈跳動,無法否認這個意念取悅了他,儘管那是背德的……

    “怎麼不說話?”見他只是沈默地瞅著她瞧,冰心壓抑著心底的慌亂,嬌嗔道。

    “我來是問你為何進宮。”他穩住心跳的頻率,直接進入重點。

    冰心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她錯愕地瞪視他。

    “怎麼不回答?”這次換他提出質疑。

    “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說。”她眼裏充滿迷惑。“你冒著生命危險夜闖皇宮,就為了問我為何進宮?”

    “不行嗎?”關寧面無表情地瞅著她瞧,銳利的眸光似乎能穿透進她腦中,搜索著她每道思緒。

    冰心困擾的皺起眉,羽翼般美麗的睫羽覆下,遮住眼中的情緒。

    “當然可以。我只是以為聰明如你,不該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

    她倏地抬起眼,濕潤的眸光裏盈滿悽楚,“你認為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簡單的一句話便震動了關寧臉上的鎮靜,他驚愕的注視她,似乎直到此刻,方能以她的立場檢視整件事。

    “你不願意進宮?”

    她瞪著他,仿佛他這麼問是多此一舉,珍珠般的淚水跟著滾出眼眶,那痕跡看得關寧胸口一陣抽緊。

    他衝動的伸手為她抹去淚水,手指碰觸到她柔嫩的頰膚,一種火焚般的愉悅感覺侵襲全身。

    他咬緊牙根壓抑體內的騷動,定定的注視著她。

    “如果你不願意待在這裏,我可以帶你離開。”他抽回手,定定的注視她。

    冰心眼裏燦起一抹白熱化般的驚喜光芒,但轉瞬間便消失了,替代的是濃烈的酸楚。

    她別開臉,沈默了一會兒,方幽幽回答:“謝謝你的好意。但這回不是你帶我離開皇宮,就可以解決的。我得為一路從莽國跟隨我進宮的侍女們著想。我這樣失蹤,只怕皇帝會怪罪她們。再說,你要帶我去哪里?是再找個人保護我嗎?那倒不如就把我留在皇宮吧。”

    “你想留在這裏?”他低微的聲音悶悶的。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她掩住臉,神情顯得疲憊。“不管是進宮,還是留在這裏,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你可以選擇呢?”

    “如果我可以選擇……”她緩緩放下雪白的柔荑,如星的眼眸閃爍出兩簇嚮往的小火焰。

    “你會怎麼選擇?”他注視著她,目光專注而深沈,一字一字的質問。

    “如果我可以選擇……”她寧可拋下一切,選擇待在他身邊,不管他去哪里,她都願意相隨。

    那盈盈流轉的眼光,無聲的訴說她靈魂裏最真摯、毫無保留的熱烈情意,引領關寧落進她的柔情世界。

    那裏花開遍野,春光永恆的停駐,冰心的皮膚如月光般閃爍生輝,漆黑的發瀑流泄在他掌心裏,豐潤飽滿的櫻唇邀請似的朝他綻露甜美和允諾,還有那雙藕臂一寸一寸的將他拉近。

    恍惚間,關寧感覺到她濕潤甜美的呼吸拂得他的臉好癢,下一刻,他嘗到她的味道,瞬間解放了他體內的熱情。

    他抱緊懷中熱情的嬌娃,在她唇上恣意吸吮,那甜美的滋味讓人沈淪,幾乎跟她豐潤的胸脯在他掌心裏的感覺一般的讓他熱血沸騰,並引發下腹深處狂野的男性需要。

    他將她推倒在床,愛憐地隔著單薄的寢衣撫摸她女性化誘人的曲線,冰心難忍饑渴的呻吟出聲,柔潤的小手溜向他胯間。

    他登時一僵,捉住她使壞的手,儘管呼吸仍然急促,儘管心跳依然劇烈,理智卻一點一滿的回籠。

    震驚就像一巴掌摑在他臉上,關寧不敢置信自己不但抗拒不了冰心,還讓情況失控成這樣。

    若不是冰心大膽的舉止嚇了他一跳,兩人恐怕已經在床上胡天胡地了起來,這令他羞愧不已。

    “好痛。”

    冰心被他掌握的力道弄疼,逸出痛苦的呻吟,關寧連忙放開她,退離床邊。

    直到手腕沒那麼疼了,屬於兩人的那刻親密記憶以排山倒海之勢湧來,冰心愕然抽息,仿佛剛才向關甯熱烈索求情愛的女人不是她,然而體內仍有一把不肯退去的火焰在燎燒,催促她放開矜持誘引關寧繼續那件事,在在提醒她那段記憶是真實存在的。

    天呀,她怎會……

    腦中乍現一抹靈光,冰心既驚且羞,她怎麼可以忘記那件事!

    強烈的自責肆虐著身心,她連忙掩上衣襟,畏縮的退回床裏,不敢看向關寧,就怕在他眼裏瞧見一絲鄙視。

    “你最好跟我離開皇宮。”不知過了多久,關寧低沈的聲音重新響起。

    冰心錯愕的抬起眼瞼,似乎沒料到在經歷那件事後,他還會主動提出帶她離開皇宮的邀請。

    她好開心,好感動,然而,冰心只是逸出一抹啜泣,悲傷的搖著螓首。

    “謝謝你。但我真的不能……”

    “你以為你還可以留在這裏嗎?”關寧近似呢喃的低語裏有著刻意壓抑的憤怒。“嚴格來講,你剛才的作為已經算是失貞了!”

    她渾身一僵,無法否認他的指控為自己辯解,羞慚的淚水洶湧而出,她哽咽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你的想法,但剛才……對不起,是我不對,你不要管我了。”

    “你說的是什麼話!剛才我也……”他備感挫折的低聲嘶吼,“如果那是個錯誤,犯錯的人不只是你。”

    “我不認為那是錯,我……”刻骨銘心的相思哪里是三言兩語能說完,她無法把自己大膽的行徑全歸咎於體內的秘密,如果對象不是關寧,她還會如此毫無保留的獻出自己嗎?

    冰心搖著頭。

    “跟我走。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她當然喜歡他,自三年前那夜銘心到現在的單相思從來就沒有褪色過,然而,她可以跟他走嗎?

    只要一想起體內的秘密,還有身上背負的責任,冰心便只能搖頭。

    “你願意進宮見我,冰心此生再無遺憾。你走吧,別再管我了。我這種女人不值得你冒著生命危險呀。”

    “你這是……”

    “求求你。”淚容裏儘是藏不住的淒惻,看得關寧胸口發緊。

    他不明白冰心為何不肯答應跟他離開,但從她的神情,還有那番情義深重的話,都顯示她應該是喜歡他的。

    喜歡他,卻拒絕他,饒是關甯再聰明絕頂,一時間也參不透她在想什麼。

    “我可以強行帶你離開。”

    “那等於要我死。”她淒然一笑。

    關寧錯愕,“你寧願死也不跟我走?”

    “你不會明白的。”她搖著頭,低啞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又是這句話!

    關寧注視著她珠淚婆娑的小臉,心念一動。

    但他沒有追問下去,目光深沈的注視著她道:“我不會放棄的。”

    “不不……”她努力想眨去眼中的淚水,但不管她怎麼眨,淚水就是斷不了,正如她對他的相思永遠也斬斷不了是一樣的。“你不要再來了。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冒險!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不值得,不值得……”

    關寧欺身上前,用自己的嘴巴堵住她叨嚷不休的小嘴,將她越來越激動、高昂的勸說全都吻回她喉嚨裏。

    驚人的熱力從唇齒間傳來,激起了她體內熱切的情火,更令她昏眩不已。但在冰心能進一步反應前,關寧卻放開她,退離床面,只以那雙深炯熾熱的眼眸盯著她瞧。

    “我不會放棄。”丟下最後的宣示,他離去的身影像來時般迅速,冰心只能瞪視著仍微微晃動的床帳,懷想他瀟灑的身姿,一抹憂傷徘徊心上不去,淚零亂如雨。
引言 使用道具
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4:38


    此起彼落的吸與呼,填滿了光線漸暗的屋內,聽起來那麼空洞,那樣寂寥。

    前一刻的熱鬧,都隨著皇帝離開而消失,仿佛不曾存在。

    冰心無力再撐起疲軟的眼皮,上揚的嘴角不知何時垂下,白瓷一般的臉蛋失去了嬌豔的紅暈,全身籠罩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好累。

    累得無心維持該有的禮儀規範、理會周遭的一切。

    是安靜也好,是吵鬧也罷,她都沒力氣管。

    所以當好音使喚宮女們各自去忙碌,雜遝的腳步聲規律、有目標的散開、遠去,冰心仍是委頓地癱在椅子上,仿佛睡著了。

    “奴婢命人準備熱水,給娘娘沐浴更衣。”好音走到她身邊說,輕柔、恭謹的聲音,比暮鼓晨鐘還有效地喚起她渙散的神智。

    冰心抬起眼皮沈默地看她一眼,點了下頭,任由好音攙扶起嬌娜無力的身軀回到寢室。

    她的確需要沐浴,同時應付皇帝和關甯耗光了全身力氣。但除了疲累外,還有著深深的自我厭惡,那才是她需要立即洗去的。可除了這些原因外……

    氤氳著蒸氣的房間只剩下她與好音。

    這是她沐浴時的習慣。

    除了好音外,不要其他人在場。

    從莽國陪嫁來的侍女只能守在外頭等候差遣,隸屬天朝的宮女,更是被遣到遠遠的地方,不得靠近。

    “皇上顯然信了郡主。”好音為她卸除衣物,服侍她坐進水溫調好的浴桶內,聲音迥異於先前的膽怯,而顯得沈穩。

    “他沒有留下來。”冰心靠著浴桶,雙眼微閉地回答。

    “若不是姓關的從中阻撓,皇上已經是郡主的裙下之臣了。”心跳忽然加速,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擴散開來,冰心滿腦子都是關寧憤怒的表情。

    他很生氣,走的時候,連一眼都沒看她,再不復前夜的柔情。眉睫間登時籠上一片陰影,冰心感到胸口緊窒而疼痛。

    她的心情仍然很混亂,尚無法理清關寧對她是有情還是無意。

    就算他來找她是懷有刺探的意思,但在兩人熱吻過後,他一再堅持帶她離開,不就表示他對她也是有情的?

    所以她誘惑皇帝時,他才會那麼生氣,一再阻止……

    想到這裏,冰心心中湧上一股溫暖和滿足,他憤怒的表情登時成了最壯麗的圖畫,而他眼底冰冷的銳芒,在她腦中一下子便轉換成熱烈的情火,燒灼著她的體膚,點燃她女性身體裏每一分蟄伏的熱情。

    她的心臟怦怦狂跳,雙眼迷蒙。

    自與關寧親吻過後,便不時在體內沖激的一股混亂不安的能量,再不受控制的洶洶沖卷。

    冰心敏銳地察覺水面下的身軀體溫漸升,水流的波動帶給肌膚一陣刺激,莫名的焦躁在血脈中失去控制地騷動……

    “啊!”她受驚的叫出聲,身體縮成蝦丸似的彈跳到浴桶角落。“怎麼了?”好音急忙收回手。

    她不過是在拆開她的髮髻時,不經意地碰觸了一下她的肩,什麼都沒做呀!

    “沒事!”冰心急忙回答,香肩縮進水裏,感覺那劃過皮膚的火焚般觸感在溫潤的水流裏得到紓緩。

    “郡主……”好音恍然大悟,遲疑的說:“一開始我就不贊成這麼做。”意會到她話中所指,她困窘得幾乎想要死掉。

    “郡主的體質雖然異于常人,體內的陰寒之氣有助於節制百日情蠱,可是百日情蠱是蠱後最近幾年才培養出來的蠱毒,性質極不穩定。一給它嗅到男人氣息,便會像嗜血的猛獸,很難安分下來。郡主剛才和皇帝親近,必然喚醒了百日情蠱的本能,自此它會不斷鞭策你,直到目的達成。”

    冰心聽得冷汗涔涔。

    百日情蠱是被喚醒了,但喚醒它的卻不是皇帝,而是關寧。怪不得前夜與他相親後,體膚便變得敏感,剛才在皇帝懷裏時,她抗拒不了體內深處的顫動和熾熱,好幾次迫不及待地迎向他,甚至生出哀求他憐惜的渴望,全然拋棄女性的矜持。

    “雖然情蠱會強化郡主散發出的女性魅力,俘虜你所想要的男人,可是……”好音停頓了一下,同情地歎息道:“在達成目的之前,它會喚起你的欲望,日夜折磨……”

    “別說了!”冰心羞怒交加地喊道。

    好音的每個字都像長著倒刺的鞭子無情地甩向她,痛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然而,空白之後,是絕對的清醒,一件件冷酷又難堪的事實逼到眼前,這些全是她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逼迫接受的。

    最令她痛心的還不只如此,而是逼迫她接受這一切的人是……“郡主……”好音還想說什麼,卻在看清楚她臉上的絕望和淒然後,化為歎息。

    她沈默地用清水為她洗髮,許久,方徐緩的開口,“看得出來,皇上對郡主意亂情迷,假以時日,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皇上對你的寵愛。”

    “是嗎?”體內的悲痛再度被緊緊關在心門裏,冰心平復情緒,淡淡回答:“皇帝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我有同感。”好音刻意以活潑的語調附和,“那些關於他的傳說,都未將他的英俊傳說到十分之一。之前我還在想,天朝皇帝要不是個笨蛋,便是相貌醜陋、缺乏自信,否則怎會有那麼大的氣量,將自己的貴妃和將娶進門的皇后先後讓給兩名表兄?今日一見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皇帝那等樣貌,放眼天下誰人能及?真正的原因應該是那兩名女子不曾打動過皇帝,他才顧得了兄弟情義,捨棄美人。”

    “你似乎……”冰心忍不住朝她擲去一個疑問的眼神,欲言又止。“對皇帝有好感,是嗎?”好音毫不在意地承認。

    “嗯。”

    “像他這種集英俊、權勢於一身,待女子溫柔又深情的男子,哪個女人不會對他產生好感呢?”好音回答得俏皮。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

    “郡主別擔心啦。”她咯咯的笑,“這一點都不衝突。郡主的任務是得到皇帝的寵愛,就算我們對他產生好感,也不會違背這點呀。”

    “是嗎?”冰心苦笑,她不以為喜歡上一個人,還狠得下心做出傷害他的事。

    “當然是這樣。”好音向她保證,眼中閃著精明,“你別想太多,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得到皇帝的寵愛。”

    “我明白。可看今天的情況,便知道不易進行。”連眼淚都用上了,只差沒剝光自己,厚顏求皇帝垂愛,皇帝還是在緊要關頭拋下她,冰心不由對自己的女性魅力失去信心。

    “郡主是當局者迷。”好音說,“我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完全被郡主迷住。一見郡主掉淚,便心疼什麼似的。旁人對郡主提出的質疑,他都站在郡主遠方辯解,可見得皇上對郡主有多在乎。”

    “那他為何匆忙的離開?”

    “還不是那姓關的從中阻礙!”好音氣憤的說,“皇上明明很想親近郡主,都是他一再攔阻。”

    “他是皇帝,如果他不願意,誰也攔阻不了。”

    “我就是這點想不通。”好音眼底的光芒轉為深沈,“皇帝似乎很在意他。姓關的究竟是什麼人?”

    冰心也想知道,但除了他的名字,和他跟莽國太后的關係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進宮之前,沒人跟我提過他的事。”她含糊其詞的回答。

    “那些人辦事太不牢靠了!”好音埋怨,“害我們一進宮就跟瞎子摸象沒兩樣!但這不打緊,我會想法子查清楚。”

    “你有什麼辦法?”冰心好奇,“原本說好當我們內應的人,被皇帝遣去迎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京,不然的話……”

    “我可沒指望過他。”好音語帶不屑,“反正我有法子,等有結果再告訴你。”

    她取來幹布將冰心的濕發包住,服侍她起身。

    冰心注視她嘴角噙著的一抹神秘笑意,這陣子經常衝擊她的凜然感覺再次襲上心頭。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人事物,為何在一瞬間變得那麼陌生?

    她感到寒冷,領悟到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生命裏最美好的部分都隨著繼父的死消失了,只剩下她想以死亡逃避的醜陋。這點,她沒有欺騙皇帝。

    她的確想過以身殉父,還報他養育、寵愛的恩情,這絕對比她被迫走上的路要安全、幸福多了。

    jjwxcjjwxcjjwxc

    “……聽說皇上去了冰心苑?”晚膳吃到一半時,太皇太后閒聊的語氣一轉。

    皇帝心裏打了個突,目光冷銳的瞄準一旁伺候的福星,嚇得他雙膝發軟。

    “不幹福星的事。”太皇太后優雅的牽起嘴角,慈祥的目光透著一抹犀利。

    “朕沒說什麼呀。”皇帝笑咪咪的回答。

    祖母在宮裏自有耳目,哪需要福星報訊呀。

    而且他去冰心苑是光明正大的去,又不是偷偷摸摸,不怕被人知道。

    “她來了好些天了,朕總該去瞧瞧。”

    “哀家不是反對皇上去冰心苑,而是……”太皇太后頓了一下,斟酌著用詞,眼光複雜。

    “朕的老祖宗,祖孫倆還有什麼話不能請的嗎?”皇帝會意,以令人身心發軟的語調向祖母撒嬌。

    太皇太后隨即被逗笑,“你這孩子……”

    “朕隨時都願意聽老祖宗教訓的。”他一副乘乖受教的恭謹模樣,令太皇太后好氣又好笑。

    “哀家沒有教訓你的意思。皇上年紀也大了,有自己的主張……”

    “可朕還是老祖宗的嫡親孫子,該怎麼教,老祖宗毋需客氣。”

    “那哀家可要不客氣地教訓囉!”

    “老祖宗……”瞧見祖母板起臉來,皇帝立刻討饒。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拿孫子沒轍,嘴角不由輕揚。

    “朕就知道老租宗捨不得教訓朕!”皇帝討好賣乖,笑容可愛得讓人捨不得說重話。

    可該說的,還是要說呀。

    太皇太后神色一整。

    “哀家知道皇上少年心性,總會有些好奇心。去冰心苑,便是基於此。可那何蓮卿終究是莽國的冰心郡主,有些事我們不得不防。”

    “朕明白。”皇帝收斂嘻笑的表情,受教地點著頭。“朕只是好奇莽國先前為何會主動把他們的冰心郡主嫁給唐劭傑,才想到冰心苑瞧瞧何蓮卿。”

    “瞧得如何?”

    “哎……”皇帝不由歎氣,秋水般美麗的眼睛放射出柔情萬縷的陶醉光芒。“她模樣可俊呢!”

    “哦?”太皇太后挑了挑眉。

    “朕見識過的美人中,沒一個及得上她的妖嬌婉麗……”

    “就連續日也及不上?”

    皇帝心頭刺痛,眼神一黯,嗓音也跟著暗啞,“那是不同的。”

    “皇上……”太皇太后欲言又止。

    她非常清楚皇帝的痛處。

    幾個月過去了,皇帝表面上恢復平靜,心頭的傷痕仍然很深。

    她心疼,卻對他的痛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是儘量不要去碰觸而已。

    想到這裏,太皇太后語調輕快的將話題轉開。“說得哀家也想見識那何蓮卿是如何地妖嬌婉麗了。”

    “老祖宗隨時可以召見她。”皇帝以一個虛軟的笑容抖開方寸間的憂鬱,“見到之後,必然也會像朕一樣驚為天人。何蓮卿不負冰心郡主之名,這麼熱的天,她依然是冰肌玉骨,抱起來格外舒服……”

    “皇上!”太皇太后一陣心驚,“你該不會……”

    “老祖宗安心啦,有關寧在,朕就算想做什麼,也不可能如願。”說到這裏,皇帝就像所有欲求不滿的男人一樣,怒氣上湧。

    太皇太后聞言倒是放下心來。

    “關寧是為皇上好。”她嚴肅的說,“先別提何蓮卿的身份敏感,令人提心吊膽,就說皇上目前的情況,也不宜接近女色。”

    “朕知道。”祖母既然明白這點,為什麼去年還要贊同他迎娶桅方的芳蘭公主咧?娶了之後,也不能洞房!皇帝悶悶的想。

    “哀家還是想不通。以桑顏卡邦的好色程度,沒理由把這麼一個花不溜丟的美人兒嫁給唐劭傑,何況何蓮卿還是查坦爾的繼女。”

    “何蓮卿如今是朕的人,跟唐劭傑沒關係。”皇帝嘴角乖戾地垂下。

    “可之前莽國使者是拿著何、唐兩家的婚書,要求唐劭傑履行婚約,是皇上……”太皇太后語氣一頓,領悟到自己正說到皇帝的傷心處,連忙含糊其詞地做下結論,“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們的用心。”

    “所以朕之前還以為何蓮卿是個醜女,桑顏卡邦才想把她嫁給唐劭傑,以報復唐家父子領軍將他們打得大敗。”

    皇帝的說法令太皇太后莞爾,深深看著他說:“現在可不能這麼想了。”

    “老祖宗教訓得是。”皇帝恭謹的回答,“朕心裏有譜,會對何蓮卿有所提防。她若是別有用心,朕不會饒她。但她要是真心歸順朕,咱們也不能錯待人家。”

    “這倒是。”

    話題總算到此結束,皇帝陪伴太皇太后用完晚膳,便找了藉口告退,帶著在萱和宮外等候的關寧等人返回寢宮。

    燈光如水浸滿整座宮殿,放眼望去,無一不是良工巧匠打造出來的名貴器物,華麗得讓人歎為觀止,皇帝卻覺得整座宮殿、整顆心都是空蕩蕩的。

    貴為至尊、時常為人群所包圍的他,一回到自己的寢宮,再也掛不住臉上的假面具,只能任笑語沈落,任寂寞包圍,任所有的哀傷在心裏衝撞。

    他忍不住要質問自己,為何活得這麼委屈?為何貴為皇帝的他,想要的都得不到?

    這不由令他感到極度的不平衡,積累滿腹的委屈再也不想控制的爆發出來。

    “除了關寧外,都給朕退下!”他一聲大喝,眾人匆忙退出,寢宮裏登時寂靜無聲。

    皇帝坐在寶座上,美麗的眼睛裏射出熊熊怒火,可惜承受怒氣的關寧無動於衷。

    這實在是很教人生氣!

    皇帝霍地站起身,但很快察覺到身高上的不平等,索性跳到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指著他罵道:“你是什麼意思?她是朕的昭儀,朕連碰一下都不可以嗎?你又是用眼色,又是出聲的一再掃朕興致,究竟在做什麼?!”

    出乎他意料的,關寧居然別開眼光,沒有用那雙正氣凜然的眼眸,威武不屈地瞪他,沈默了兩、三個心跳的時間,才以一貫冷淡的聲音平板地回答。

    “金童神功在未大成之前,最忌女色……”

    “哼哼,朕看這金童神功沒啥了不起,倒是麻煩得很!早知道就不練了!”他邊說,邊偷窺關寧的表情。

    “皇上不該這麼說。”他嚴肅的皺起眉宇。

    “朕為何不該這麼說?如果不是練這金童神功,朕早抱到續日了,也不會便宜那傢夥!”越想越是心痛難平,皇帝索性賭氣到底。“什麼金童神功!不實用,又麻煩,朕不要練了!”

    “這完全是兩回事!”關寧滿眼不贊同的直視他,“朝陽公主若對皇上有愛慕之心,不管皇上練什麼功,都不會移情別戀。”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皇帝氣得臉色發青。“是認為朕比不上唐劭傑嗎?”

    傷心人的心是易碎的,他還要拿話來砸,可惡!

    “臣不是這個意思。”他慢條斯理的回答,深井似的眼眸裏映出皇帝的躁郁,“臣認為朝陽公主並非認為皇上及不上唐劭傑,才愛上他。這不過是姻緣天定……”

    “你少跟朕提什麼姻緣天定!”皇帝更氣了。“就因為你們都認定朕的姻緣系於九命天女,朕才會失去至愛!要不是考慮到這點,朕早就可以把續日定下來,不用擔心朕要是娶九命天女為後,會委屈到她;也不必煩惱朕要是娶不到九命天女,會害她當寡婦。沒有這些顧忌,朕一定能在續日遇上唐劭傑之前,讓她為朕傾心,也就不會落到今日為她傷心的下場!所以,不準再跟朕提姻緣天定這種鬼話!”

    吼完這一切,皇帝力氣用盡似的跌坐在寶座上,濕潤的眼眸裏銳芒盡失,替代的是強烈的痛楚和失落。

    原來他一直沒有好。

    關寧暗暗歎息。

    感情的事,他知道得太淺,儘管將皇帝失戀的痛苦看在眼裏,卻是隔靴搔癢,難以感同深受。

    但此刻,他仿佛……體會到……那種失去至愛的心痛和空虛……

    冷汗涔涔而下,不該動的意念,不該產生的心痛和空虛,沈重地壓在胸口,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什麼都不懂,跟你說這些直如對牛彈琴……”沒注意到關寧的臉色不對,皇帝自嘲的說。“看到你這樣子,朕對金童神功還有什麼指望?絕七情、斷六欲,滿腦子想要修成正果,見到美女沒反應,聲色犬馬在似眼中全是多餘,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皇上這麼說不公平。”關寧背轉過身,乘機調適自己的心情。“金童神功是家師和定國公結合兩派絕學,創出來的精深內功,一旦練成,不僅能百病不生、百毒不侵,全身百脈暢通,功力綿長,還有延年益壽、暢旺精神的功效。如今皇上即將大成,卻對金童神功話出不屑,不僅汙蔑了金童神功,辜負了家師與定國公的心血,還浪費了這十二年來的努力!”

    好一番義正詞嚴的話!

    如果能配合眼神,一定更有功效。

    皇帝不明白關寧為何要背著他講。

    “不是我看不起金童神功,蓄意辜負國師與定國公的心血,而是看你這樣子……”

    “臣是怎麼了?”關寧狐疑的轉回身,見皇帝聳了聳肩。

    “就是絕七情、斷六……”

    “皇上。”銳利的目光直視過去,關寧額上鑲嵌的兩道一字眉擰緊了起來,“臣被譽為師門傳承以來,最傑出的弟子,恩師對我期許頗深,以為只要我潛心修煉,得道必然有望……”

    “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呀,關愛卿。國師修道多年,都還修不成正果,你認為自己比國師強嗎?”

    “恩師有太多責任和牽絆,讓他無法潛心修煉,可我沒有。”最後一句,不知為何竟說得心虛無力,關寧暫時不去理會。“只要保護皇上度過二十歲生日,臣的職責便算完了,可以回歸師門潛修……”

    “不過就是老子的那套,有啥好修的?”聽見他提到職責完了,皇帝有些不高興,“朕都可以講一遍給你聽,何必捨近求遠!”

    “不一樣。”

    “朕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皇帝孩子氣的說,“修道有什麼好的?你陪著朕,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皇上,每個人著重的不同,榮華富貴非是臣所願……”

    “哼!你們每個人都這麼講,但為何把你們不想要的榮華富貴全丟給朕來扛?”皇帝眼中的濕霧幾乎要滴出水來,“母后、父皇是這樣,皇弟和皇妹也不願回宮,就連續日都不屑朕給的榮華富貴,你們全都拋棄朕離開……”

    “臣無意……”關寧感到兩鬢疼痛,他自信能保護皇帝,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反正你們都一樣!”說著,美麗的嘴唇一扁,兩眼汪汪然。

    啊?不會要哭了吧?

    關寧大驚失色,急忙道:“你別哭呀,臣又不是現在要離開……”

    “誰、說、朕、哭、了!”皇帝吸了吸鼻子,別開臉不承認。

    “皇上沒哭就好。”他松了口氣。

    “現在是沒哭,但等一下……哼哼!”以眼角餘光偷瞄,發現關寧被他嚇得臉色慘白,皇帝在心裏偷笑,原來關寧的罩門是怕見人哭呀。

    不過這招可得在緊要關頭才能用,要不然一個皇帝老是對臣下哭哭啼啼的,還有威嚴嗎?

    “皇上……”關寧有種奪門而逃的衝動。

    他記得今晚負責戍守皇宮安全的,好像是花朝,不曉得他到了沒?

    如果他在,就可以安慰皇帝了。

    關寧一臉為難的模樣,全看在皇帝眼裏。他心知繼續下去,可能會嚇跑他,便決定不作弄他了。

    “朕是愛哭鬼嗎?關愛卿可把朕瞧扁了。”他以埋怨的語氣說,黑眸促狹的眨了眨。

    關甯聞言啼笑皆非,明明是他用哭來恐嚇,還怪他把他給瞧扁了!

    “朕知道關愛卿是為朕著想,冰心苑的事朕就不怪你了。”

    說得好大方,關寧卻聽得極不是滋味。

    “皇上以後最好不要再去冰心苑。”免得他看見冰心與皇帝親熱,會氣得內傷。

    “那怎麼行!”皇帝抗議道。“何蓮卿是朵解話花,朕看見她,再多的憂悶都可以排除。”

    “可是她……”

    “你放心。朕會有分寸的,不該做的事不會做。”

    關寧眼中閃爍出一抹懷疑,顯見他並沒有被說服,皇帝不由感到不悅。

    哼哼,竟敢瞧不起他!

    皇帝豐美的嘴唇氣嘟了起來。

    “有你跟著朕,就算朕想怎麼樣,你也會阻止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朕不是急色鬼。對心愛的續日,朕都沒有做出逾越禮儀的事,對何蓮卿就更不會。”

    “皇上能這麼想,臣便安心了。”他嚴肅地看進皇帝眼裏,“臣仍希望在臣等查清楚她的意圖前,皇上不要跟她太接近。”

    “她有什麼意圖?”皇帝故意裝迷糊。

    “皇上心裏明白。”

    “呵呵……”皇帝笑了笑,黑眸裏閃爍出一抹精光,“就算她要扮西施來迷惑朕,朕也絕不是夫差呀,愛卿想太多了。”

    “臣也不認為皇上會被輕易迷惑。不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畢竟她具有傾城傾國的美色……”

    “咦?你覺得她美得傾國傾城?”皇帝十分意外,還以為關寧已經修煉到無視於美醜了。

    關寧沒有直接回答,只冷淡地說:“自古美人如禍水,臣認為皇上應該遠離她。”最好永遠都別踏進冰心苑一步,他暗暗加一句。“她進宮不可能沒有目的,戴月懷疑她是要為父親、弟弟報仇。”

    “這個說法倒也有可能。”這回皇帝沒有唱反調。

    “皇上既然明白,就應該遠離她。”

    “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皇帝為他的詞窮而搖頭,“朕在你們眼裏,是個抵受不了美人誘惑的昏君嗎?”

    “臣絕沒有……”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對何蓮卿……”皇帝嘴角一勾,眼中閃爍出神秘笑意,“朕實在是太好奇了。想知道一個像她這麼溫婉美麗又柔弱的女人,可以使出什麼手段來蠱惑男人。”

    “皇上毋需知道!”關寧感覺胸腹間升起一陣酸澀的氣流,令他咬牙切齒。

    “朕知道一下有什麼關係?”皇上笑得淘氣,“你不是說她要為查坦爾和她弟弟報仇嗎?目標應該是放在唐家父子身上,愛卿毋需替朕操心。”

    “皇上要眼睜睜的看她對唐家父子出手嗎?”關寧表情詫異。

    “呵呵,朕是想看看她能怎麼做。”

    “皇上!”

    “擔心什麼!”皇帝笑容可掬,眼神卻深邃、陰沈。“朕可不是昏君,會聽信美人的話,對唐家父子不利。朕只是想借此測試唐劭傑。”

    “測試?”關寧越聽越迷糊。

    “過了這關,朕才能真正放心地把續日交到他手上。否則……”

    否則什麼呢?

    皇帝並沒有把話說實。

    可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卻如強大的威脅,懸宕在空氣裏。

    關甯不由得為唐劭傑的未來擔心。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5:19


    夜已經很深了。

    差不多是那晚關甯闖進她房裏的時刻。

    幽黯的燭火自層層床帳外透射進來,冰心的眼睛疲澀,床帳無風……不動。

    她在盼什麼?

    約莫一個時辰前,她還在月下調弄琴弦。

    這原是一天中,她最喜愛的時刻。

    坐在荷花池畔的涼亭,看十裏風荷四面埋伏而來,任清涼的荷香隨風吹拂,深藍的天際鑲著皎潔的月,那由半環看成塊形的月,再過幾日便又是團圓了。

    可惜,月圓人不圓……

    即使她退而求個千里共嬋娟,但那人與她雖同在一片天空下,會不會抬首賞月,甚至想起她,仍是未定數。

    想來便覺得淒涼,也不管那人心裏有沒有她,便癡癡惦記著對方,是不是大傻了?

    冰心自憐自艾,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全是兩人間少得可憐的往事,心情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纖纖十指下的琴弦也跟著忽悲忽喜,宮商角徵羽丁丁冬冬的亂響,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七零八落的琴音聽得伺候她的侍女們個個眉頭皺起。

    冰心的琴藝在莽國是數一數二,眾侍女夜夜聽她彈琴,耳朵都被養刁了,自然難以忍受她與平時的水準落差頗大的演奏。

    但沒人敢要她停下來,直到冰心自己停止演奏。

    倒不是感應到侍女們的心聲,好心的停下來,而是她忽然有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心跳莫名加快。

    跟那夜一樣。

    有人在看她。

    是他嗎?

    冰心急切地搜索了起來,目光自左而右、自右而左地找了一遍,陰森的樹影裏什麼都瞧不見。

    “郡主?”好音見她神情焦急,像在尋找什麼,也緊張地左顧右盼。

    “我……”冰心站起來,逃避好音探詢的眼光,“累了。”

    “時候不早了,郡主回房休息吧。”

    就這樣,她在好音服侍下,沒多久便上床了。

    時間在寂靜中過得特別緩慢,每一個消失的過去都讓她越來越無法確定是真的感應到關寧的注視,還是她在胡思亂想。

    如果是前者,他應該會等到夜闌人靜時,才像上次一樣闖進來找她。

    如果是後者,那她不是太可悲了嗎?不但不為他的欺騙、鄙視和玩弄而氣憤,反而因為太過渴望他而心生幻覺,依然不改癡心的等待他駕臨,她到底在想什麼,

    冰心越想越悲哀,無聲的啜泣像一首痛徹心肺的悲愴旋律,不斷在心裏播送。

    或許他不來最好,她就可以斬斷癡念,當做從來不曾遇過他,繼續走那條註定好的絕望之路,什麼都不想,因為想也沒用呀。

    正當她掩面低泣,床帳無風自動,冰心警覺的睜圓淚眸,迷茫中見一條人影閃到床邊,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全身一震的失去意識。

    jjwxcjjwxcjjwxc

    冰心幽幽醒轉,一睜開眼便看見關寧。

    這一幕跟三年前關寧將她救出護國琉璃寺,她醒來時很像。

    他同樣坐在她身邊,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只是這次的眼光裏沒有憐惜,沒有柔情,沒有溫暖,只有銳利的刺探,無情得像把利刃指向她心坎,冰心的心糾結絞痛著,霍地別開臉,卻發覺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

    “這是什麼地方?”她驚慌的坐起來。

    “我住的地方。”關寧的聲音平平的沒有抑揚頓挫。

    冰心詫異地轉動目光。

    房裏的佈置簡單樸實,但從床褥的質感,可以感覺出質料很精細,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可她明明記得睡在冰心苑裏,偷偷為他掉眼淚,床帳無風自動,一條人影闖到床邊,她連拭淚都來不及,便失去意識。醒來已經在這裏了,眼中仍有濕意……

    冰心不由懷疑關寧會某種法術。

    似乎能看出她心中所想,關甯溫吞吞的說:“這裏是觀星台,距離你住的冰心苑有點遠,靠近皇帝的寢宮龍蟠宮。憑我的輕功造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趕到冰心苑把你帶過來。”

    冰心毫不懷疑,她見識過他的輕功。但如果他以為憑恃著武功,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就太過分了!

    “你欺騙我、玩弄我,還在皇帝面前質疑我、打擊我,現在又把我給擄來,到底想做什麼!”冰心方寸間燒著怒火,嘶吼的同時,一股酸澀沖出喉頭,沖上鼻腔,刺激著眼淚汪汪。

    不願讓他看到她掉眼淚,冰心跳下床,但立刻就被關寧抓回去。

    她氣憤的打他、捶他、咬他,關寧沒想到她有這麼潑辣的一面,加上擔心會傷到她,一不留神,中了好幾招花拳繡腿,還被她的皓牙貝齒咬到,皮肉難免受罪。

    他悶哼一聲,索性點了她的麻穴,讓她無法動彈。

    “說我欺騙你、玩弄你?”瞪視著她梨花帶雨的嬌模樣,關寧咬牙切齒。“是誰欺騙誰,誰玩弄誰,你心裏清楚!不要以為你會哭就是有理的一方!”

    “我才沒有哭!”她倔強的說,身體不能動,害她連舉起手擦眼淚都不行。“明明是你欺負人,還凶我!”

    “我凶你?是誰說話比較大聲?”關寧好氣複好笑。“我就是怕你大吼大叫,驚動一堆人來,才會把你帶到這裏。”

    “我沒有大吼大叫。”冰心羞得滿臉通紅,不願承認自己的確如此。“反正你沒經過我同意便把我擄來,又點我穴,就是你不對!”

    “如果你不是像個潑婦一樣攻擊我,我不會點你穴道。”

    “你說誰是潑婦?”她懊惱極了,長這麼大,從來沒人罵過她是潑婦。

    “我手背上還有你的齒痕,不容你狡賴!”

    冰心果然在他手背上看到小巧的齒痕,困窘的悶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便這麼凶,故意的話豈不是更不得了?哼,在皇上面前就柔得像要化成水,在我面前卻像頭河東獅!”他語氣酸溜溜的。

    “誰教你欺負我,把我綁到這裏來,我才會……咬你……”冰心為自己辯解,好委屈地瞅視著他。“你放開我啦。我鼻水都快流出來了……”

    關甯聞言只好替她解開穴道,順手遞了條手絹過去。

    冰心背對著他,默默拭淚擤鼻,聽見關寧低沈的嗓音。

    “不把你帶到這裏來,你以為我們在冰心苑裏能好好的談話嗎?上次我離開時,差點就被你的好音發現。她睡到半夜,跑到你房裏巡夜,幸好我及時解開那兩名侍女的穴道,否則一定會引起她的疑心。”

    “你把我帶來這裏,她不是……”她緊張的望向他。

    從“擄”變“帶”,她顯然不怪他了。

    關寧深深注視著冰心,瞧得她心如小鹿亂撞,羞得不敢跟他對視,只拿眼角餘光偷瞄他。

    “你放心。她只是去查守夜的侍女有沒有偷懶,並沒有掀開床帳查你。我帶走你時,把棉被疊成人形狀,從床帳外看去,毫無破錠。”

    冰心鬆口氣,想想又覺得不放心。

    “我還是回去好了。”她說,準備下床時,卻發覺自己光著腳,不由怔住。

    “得等我們談清楚,你才能走。”關寧心不在焉的說,目光落向那雙蓮足,像兩朵粉蓮,正適合開在他手上。

    他心情一蕩,怕自己真的伸手去握住她的腳,連忙將眼光轉開,清了清喉嚨道:“你今晚的琴彈得真糟,不及你以往的水準。”

    “你聽過我彈琴?”冰心訝然道。

    “嗯。”

    他困窘的承認,咳了咳,“三年前……我不放心,到你家附近轉了轉。聽見琴聲,忍不住循著聲音越牆而入,發現是你在繡樓內彈琴。”

    雖然已經是很久的事了,冰心還是很快回想起關寧說的那夜。

    夜很深,很深。

    她剛經歷一場有驚無險的劫難返家,任憑家人詢問,她都不肯說出細節,懷著秘密的心事,怎麼都睡不著覺。

    關甯像個英雄從天而降,將她從桑顏卡邦手中救出,還求太后保護她,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然而,他非但施恩不望報,連句再見都沒給她機會說,萍水相逢的兩人就各分東西,以後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面,令她心裏徒留遺憾。

    她越想越是傷感,只得以彈琴來排遣心情,隨著琴弦震動,收藏在芳心裏的秘密隱隱洩漏。

    那威武俊美的男子呀,不僅救了她,還溫柔的安慰她,雖然兩人只短短的相處了一夜,但她知道,心裏永遠都有一塊空缺是留給他的。

    琴聲琤琤琮琮的泄出她的心情,濃濃的相思和哀傷冉冉隨風飄送,多麼希望他能聽見呀。

    才這麼想時,她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祈求得到了應許,關寧真的聽見了這琴聲,明白她的心情。

    心頭登時湧上一股溫暖與滿足,冰心從此養成在月夜裏彈琴的習慣。

    思緒回到現在,冰心眼中充滿激動,甜柔的笑意似輕撩湖面的晨風吹進關寧心中,他感到一股燒灼感自胃部迅速蔓延全身,情湧意動間,他們的唇疊在一塊。

    就好像他們註定要在一起,嬌柔的身軀與剛猛的男體契含的嵌合,而他們的唇熱烈啜飲著彼此。

    他們壓抑得太久了。

    關寧一直將男女之情排拒在生命的歷程裏。初遇冰心時,便為她動心,但他選擇逃避,直到兩人重逢,他很快明白自己忘不了她。

    然而,她卻是皇帝的妃子。

    他陷入掙紮,但最後仍抗拒不了她對他的吸引力,再度來到她床畔,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你沒有忘記我,對不對?”兩雙嘴唇稍稍分開,喘息,冰心曼聲呢喃。

    禁錮在她體內的情蠱結合了壓抑的相思,助長了欲火,瞬間便燒毀了理智和矜持,忘情的擁抱住他。

    “是的。”

    他再度俯身,饑渴的吻住她甜蜜的芳唇。

    冰心熱情的回應他,感覺他的手在她身上愛撫,點燃一波波的火焰。她激烈的顫抖著,雙手貪婪地撫摸著他的肩膀,他的胸膛,還有他勁瘦結實的腰身,尋找著他的衣帶。

    “那晚你來找我,不全是為了試探……”她逸出美妙的呻吟,歡喜讚歎。

    “見到你就不是了。”他忙著推開她的衣襟,裸露出她高聳的酥胸,沿著她的頸項向雪膩的胸脯灑下一串濕熱的吻。

    “可是你在皇帝面前質疑我,對我那麼冷淡……”

    她嬌媚的埋怨,聽得他瞬間一僵,滿腦子的綺思登時煙消雲散。

    關甯鼻翼翕張著,迅速離開她半裸的嬌軀,激烈的喘著氣。

    “你……”身上的重量和溫暖突然離開,令冰心措手不及。

    “我必須告訴你,”眼中的熱情驟然降成溫和的寒意,關甯徐緩的開口,“我不會讓私情妨礙公務。”

    “你說什麼?”冰心為之凍結,明媚的眼眸轉為冷硬鋒芒,“你以為我是要讓你因私廢公才……你混蛋!”

    淚水撲簌簌落下,那是飽含屈辱的傷痛眼淚。

    顧不得自己光著腳,她笨拙地想下床,膝蓋卻因先前的激情而虛軟著,支撐不住的跌倒。

    關寧及時伸手抱住她。

    “我不要你理,你走開!”她激動的在他懷裏掙紮。

    關寧粗喘著,壓抑著因她那劇烈的扭動而被挑起的欲火。

    “我沒有那樣以為,你冷靜點!”

    “你分明說……”

    “沒錯,我是懷疑你。你說自己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進宮,但我要帶你出宮,你卻拒絕,反而煙視媚行的向皇帝獻媚。冰心,我不是聖人,只是名有血有肉的平凡男人,我會憤怒、嫉妒,會猜忌、怨恨。你不能上一刻熱情如火的投進我懷裏,下一刻卻跑去勾引皇帝!你這樣教我如何不疑心?你是否真如戴月所言,是莽國派來的奸細?你是為了替查坦爾和你弟弟報仇,才進宮的?所以才不肯隨我出宮?”

    他連珠炮似的指控轟得冰心節節敗退,冰冷的目光令她退縮。冰心緊握雙拳,努力克制內心攀升的惶恐和焦慮,平日裏照人的容光慘白如紙,豐潤的雙唇抿得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狼狽的推開他,轉過身,硬著頭皮喊道:“要是你認為我有罪,為什麼不把我抓起來,或是殺了我?”

    “有必要的話,我會那麼做。”

    無情的話刺得冰心心寒不已,她咬住下唇,不許升上喉頭的哽咽逸出唇,乖戾地喊道:“你現在就殺了我呀!”

    “我不會那麼做。”他歎息,猶豫的握住她的肩,不讓她掙脫。“但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坐視你傷害自己或任何人,不管你進宮有沒有目的。”

    冰心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任溫熱的淚水沈默的流下。

    有些事情是註定好的,就像她註定要傷己、傷人,就像他們註定要對立,不管她願不願意。

    顯然她是不打算說。

    關寧決定先不逼她,待觀察一陣,有了明確的結果,再誘她說出隱情。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抱起她,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漬,將她眼中的絕望和悲苦全看清楚,暗下決定要設法掃除她眼中的陰影,讓她擁有開朗的笑顏。

    jjwxcjjwxcjjwxc

    “關甯是國師玄易上人的弟子。大約一年前,奉師命進宮保護皇帝,目前住在皇宮深處的觀星台……”

    那天晚上,有許多話還來不及談起,關寧便送她返回冰心苑,是以冰心並不知他師父是天朝的國師。

    “福總管好心的警告我,千萬別把一顆芳心錯放在關寧身上,那跟緣木求魚沒什麼兩樣。”好音咯咯嬌笑。

    “他為何這麼說?你又笑什麼?”冰心困擾地攏起秀眉。

    “跟他打聽關寧的事,我總要編些藉口呀。”好音說,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閃爍著狡黠,“我只好說,跟在皇帝身邊的關大人好英俊、雄偉什麼的,不曉得他是誰云云。福總管一聽我這樣問,立刻把關寧的事告訴我,還不忘嚴正的警告我,關甯是國師的關門弟子,將來是要承繼國師的衣缽,不外就是入道、當國師,俗世間的男女之情跟他無緣。你就不知道,他那副緊張的表情有多好笑,好像我已經非關寧不嫁,擔心我會難以自拔似的。害我一回想起來,便想笑。”說著又咯咯笑了起來。

    他要入道、當國師?

    幹嘛還招惹她,對她又親又抱?

    一種遭人背叛、欺騙的不快感覺席捲全身,冰心頓時抵受不住胸腹之間的劇烈翻攪,頭暈目眩。

    “怎麼了?”好音注意到她臉色發白,連忙捉住她的脈搏細查。

    “沒事。”冰心搖頭,似要甩去那不該發生的身體不適,微閉著眼,低聲道:“皇帝上次來到現在,又過了三天。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好音表情凝重,機靈的眸光不動聲色的觀察周遭,確定涼亭附近都是己方的人,而且都在聽力範圍之外,她握住蓮卿的手,刻意壓低嗓音。

    “郡主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陣陣暖意從她掌心傳來,冰心忍不住揚起眼睫,迎視好音眼裏的溫柔,眼眶酸熱。

    “好音……”她撲進她懷裏,覺得主僕相依多年的情感又回到心中,“我以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但現在……好音,我好高興你還是以前的好音,如果連你都變了,我……我……”

    “郡主……”好音眼神複雜,溫柔的安慰她,“你想太多了,可這不能怪你。你突遭變故,被迫從安逸的生活裏抽離,承受不該由你承擔的責任,難免會無法負荷。可你放心,我會幫你。”

    “幫我?”

    淒美的嬌容裏閃爍著苦澀,“從莽國一路迢迢來到天朝皇宮,到現在有四十天了。我只見過皇帝一面,還不知道第二面見不見得成。這樣的我,能有什麼希望?”

    “郡主千萬不能喪氣。”好音握住她柔弱的肩膀,看進她眼裏說。“好音會想辦法。”

    “什麼辦法?”

    “我瞭解百日情蠱的屬性,萬不得已,為了救郡主的性命,只需找個男人……”

    “不……”她悽惶搖頭,“要我以美色迷惑皇帝,已經很不堪了,還要我為了活命而……”

    “郡主!”好音機警的阻止她激動的嚷嚷,伏低身子,圓潤的紅唇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蠕動,眼神充滿警告。“別忘了三夫人的交代,為了鞏固小少爺的地位,為了替元帥報仇,你必須不擇手段。皇帝只是我們復仇的工具,唐家父子和定國公葉智陽,才是我們的目標。”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只是母親復仇的工具,更不會忘記此行的任務。

    冰心一顆心空空蕩蕩,午後的陽光充沛的曝曬大地,周遭熱氣騰騰,她卻全身發冷。

    “郡主……”

    好音軟下語調,卻再也無法傳輸溫暖給她,冰心感到好疲憊。

    “就算我想要忘記,你也不會讓我忘記。”她破碎的低語裏有著濃濃的嘲諷。

    好音無法否認,心情直直沈落。

    “我知道了。”無法阻止心底的冰冷氾濫,冰心的表情顯得脆弱而遙遠,仿佛浸潤在剔透的冰層中,看得好音一陣膽戰心驚。

    她是要把所有的感情和思緒都封閉住,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再也看不清嗎?

    或許這麼做,對她比較好。

    身為工具,本來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好音清楚這點,只是……自己如此也就罷了,降臨在冰心郡主身上就太可憐了。

    好音心疼地扶住她的肩膀,注視她道:“你放心,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你。”

    那低沈的嗓音裏的強烈決心,令冰心感到意外,抬起眼看進好音眼中。

    藏在炯炯有神的眼睛裏的靈魂,並不屬於她熟識的好音,而是另一個強悍、無畏的靈魂。瞳孔裏反射出來的光芒帶著自信,及某種令她心悸的情愫,向她保證。

    一時間,冰心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人不是好音。

    可是,她明明是好音呀。

    “相信我。”好音說,“把所有的問題都交到我手上。我會協助你完成任務,保你平安離開。”

    “好音……”冰心眼神迷惘,反映著腦中的渾噩,不確定地喊著。

    “我已經想到該怎麼做了。”好音野心勃勃的說,“郡主美麗又有才藝,皇帝早晚都會再來冰心苑,到時我會把關甯支開,你專心對付皇帝,一定能讓他為你傾心。另一方面,也該對唐家下工夫了。我跟福總管探過口風,隨時可以安排唐家女眷入宮覲見,先跟她們建立好關係,我們再找機……”

    “娘娘……”

    距離涼亭數丈遠的宮門傳來騷動,追隨冰心入宮的一名莽國侍女匆匆跑來,在涼亭外躬身喊道。

    “什麼事?”好音迅速收斂眼中鋒芒,轉向她。

    “萱和宮裏來了一名許公公,說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召見娘娘。”

    好音匆匆和冰心交換一眼,接著問:“現在嗎?”

    “是的。我請許公公在廳裏稍坐,特來請示娘娘。”

    “你招呼許公公,我換件衣服便到。”冰心淡淡說。

    “是。”

    侍女離開後,冰心扶著好音的手款款起身,後者不放心的問:“你要去?”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她說。

    “可是你不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冰心低喃道,寧靜的表情讓人瞧不出思緒來。

    她是真的不擔心,還是認為擔心沒有用?

    好音陷入沈思。

    jjwxcjjwxcjjwxc

    太皇太后居住的萱和宮景致清幽,冰心帶著好音跨進宮門。

    靜謐的空氣裏傳遞著一股使人靜定下來的檀香味道,十分好聞。兩人在廳門外等待宮人向裏傳報,沒多久便等到太皇太后宣召。

    冰心神情恬靜地帶著好音走到大廳中央,依照領路的公公指引,朝寶座方向行禮如儀。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千歲千千歲。”

    甜柔的嗓音聽起來格外令人舒心,盈盈下拜的嬌軀十分優美,饒是閱人無數的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承認,光是聲音和體態,何蓮卿便夠格稱得上美女了。

    “平身。”

    “謝太皇太后。”她恭敬的起身,立在一旁。

    “把頭抬起來給哀家瞧瞧。”

    “是。”她緩緩抬起螓首,將一張美麗的臉龐呈現在太皇太后的視線下。

    巴掌大的瓜子臉透著浸潤的玉光,白嫩無瑕,飽滿的額頭下畫著兩道修長的柳葉眉,一雙澄澈的眼眸嫵媚有情,秀氣的小尖鼻下,是一雙微微上揚的粉嫩菱唇。

    五官分開看,美。

    合起來欣賞,還是美。

    太皇太后眼中閃著讀歎,更難得的是她的氣質端莊高雅而不妖媚,這與她所預期的不同,令她松了口氣。

    “怪不得皇帝會稱讚你長得俊,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太皇太后過獎了。”濃密的長睫微微掩下,登時流露出一抹楚楚動人的神韻。

    “太皇太后沒有過獎,何昭儀的美貌的確罕見,連身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如鈴的嗓音自左方爽朗的傳來,冰心朝聲音方向看去,迎向一雙熱力十足的眼眸。

    她呼吸一窒,有種冰雪被暖陽照到的融化感覺。

    進入大廳時,她便察覺到廳內除太皇太后及伺候的宮人外,還有一名貴人坐在雕龍刻鳳的扶手椅上,只是不方便細看。

    直到與她照面,方發現對方是個豔麗似朝陽耀眼的美女,梳著出嫁婦人髮髻的頭上插著金鳳釵,顯得雍容華貴、光彩照人。

    “哀家為你引見。”太皇太后慈祥的道。“這位是朝陽公主。”

    原來她便是朝陽公主!

    冰心微微震動。

    在莽國時,她便聽說她了。不是因為朝陽公主的名氣大,雖然她的名氣的確不小。

    身為定國公葉智陽的愛女,皇帝的義姐,民間傳說她是天朝第一美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惜鵝黃色宮裝下的小腹微微隆起,令人詫異。

    冰心在下一瞬間便明白了。

    朝陽公主懷有身孕。

    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帝才會違背最初的承諾,沒依照何、唐兩家的婚書讓唐劭傑迎娶她,反而當朝宣佈,納她為昭儀,招唐劭傑為駙馬?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見禮。

    “臣妾……”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禮。”朝陽公主笑容可掬的起身迎向她,親熱的伸手挽住她冰涼的小手。“你我年齡相仿,以後你叫我續日,我喊你一聲蓮卿,別管昭儀、公主這些生分的稱謂了。”

    “這……”

    “說起來,你還是劭傑的表妹呢。”她眼光銳利地閃了一下,隨即恢復柔和。“瞧,你既是我那皇帝義弟的妃子,又是我夫君的表妹,可說是親上加親,這麼親的緣分,跟我客氣什麼!”

    “公主這麼說,我自是欣然相從。”

    “還喊我公主!”續日故意板起臉,一雙眼眸卻流轉著笑意,“說好要叫我續日啊,不然喊一聲表嫂,我也是生受得起的。”

    “好的,續日。”被她的熱絡所感染,冰心身心都輕快了起來。

    “來,我們坐下喝茶,這可是江南進貢的名品喔。”續日挽著她入座,一邊熱情的招呼,一邊用那雙靈活多智的眼眸與太皇太后默默交換了個眼神。

    “的確是香醇可口。”香茗一入喉,便覺得口齒留香。

    “喜歡的話,帶一些回去。可不可以呢?太皇太后。”

    “你都說可以了,哀家敢說不嗎?”太皇太后故意逗她。

    “呵呵,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續日撒嬌道。

    “都當母親了,還像個孩子。”太皇太后拿她沒轍的搖頭。

    “人家當母親,還是您的孫女嘛。”

    “這倒是。”太皇太后呵呵笑道。

    看她們祖孫相處融洽,冰心不由想起莽國太后待她的溫柔親切,可惜她們終究不是親祖孫,到了緊要關頭,太后仍是保不住她。

    她表情一黯,提醒自己不能失態,勉強維持笑容。

    “你沒參觀過這裏的花園吧,可美呢。”續日笑眯眯的道,轉向寶座上的太皇太后,“續日想帶蓮卿到禦花園走走,可以嗎?”

    “你們去吧。哀家正想休息。”太皇太后若有深意地回視,隨即起身。

    “恭送太皇太后。”

    送走高貴的天朝國母,續日挽著冰心朝外走,“來,我帶你四處參觀。”

    “嗯。”她順從地跟隨,墨睫掩蓋住眼中的一抹深邃的光芒。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5:51


    午後的禦花園格外寧靜,小徑兩旁繁花競放,葉續日的腳步看似悠閒,卻是有目的,沒多久,冰心便發覺一行人來到花園深處的涼亭。

    “我吩咐宮女在這裏準備了茶點。”續日悅耳的聲音鈴鈴響著,帶領她進入亭內入座,使了個眼色,要隨行的宮女把好音帶開。

    冰心心知她有話想跟她單獨談,示意好音不用擔心,跟著其他宮女退開。

    續日笑吟吟的為她斟了杯茶,眸光轉深,意味深長地開口,“你是聰明人,一定猜出我帶你來這裏,是想跟你說些私密話吧。”

    “嗯。”

    “其實我是……”櫻唇蠕了蠕,燦似朝陽的眸光轉黯,續日先是輕輕歎了口氣,才接著道:“先跟你道聲歉吧。”

    “道歉?”冰心訝異。

    “我與劭傑相愛時,不知他與你指腹為婚之事,後來……蒙皇上成全,締結良緣,心裏總覺得對你不住……”

    “你是多慮了。”她微微一笑。

    續日銳利地看她一眼,似乎想確定她的意思。

    “若不是繼父過世,唐家表哥對我而言,連個名字都談不上。”冰心上揚的唇角銜著一抹嘲弄,“即使我與他指腹為婚,繼父也不可能同意我嫁給他。況且,我一直到……家母提起,才知與他有婚約。”

    “所以你不介意唐家呃……因為我而悔婚?”

    “我沒有損失,不是嗎?”她別開眼光,看向花園。“皇上是人中之龍,能服侍他,是我的福氣。”

    “你這麼想?”

    “公主不認為如此嗎?”她狀似訝異的看進她跟裏,“莫非認為皇上不及唐家表哥?”

    “我沒這個意思。”續日有些慌亂地左顧右盼。“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講。”

    “倒是我失言了。”

    “唉,不能怪你啦。”續日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事,現在還不方便跟你說。總之,皇上有些孩子氣,又對劭傑不太滿意,我擔心這種話傳進他耳裏,會惹來是非。”

    “哦?”

    “這事不談了。我還有別的事跟你說。”

    “別的事?”

    “哎,是我婆婆啦。”續日的表情無奈,“她擔心你一個人在宮裏,要是遇到不暢快的事,沒人幫你。”

    “喔。”冰心表情一黯。

    葉續日的婆婆不就是唐劭傑的母親,母親的表姐嗎?

    許多恩怨便是因她而起,對於這名未曾謀面的婦人,心裏也起過微妙的怨恨。然而此刻聽續日提起她對她的關心,冰心心頭竟泛起難得的暖意。

    “婆婆想來看你。”

    “可以呀。”她嘴角輕揚,與唐夫人見面原本就在好音的計畫中。“我老早就想見表姨一面,只是礙於宮規……”

    “這容易。我來安排,明兒就帶婆婆來看你,可以嗎?”

    “麻煩公主了。”

    “跟我客氣什麼!”解決了這件事,續日輕鬆不少。“你跟皇上見過面了喔。”

    “嗯。”冰心意興闌珊的回答。

    “怎麼了?是皇上對你不好嗎?”

    “是我不夠好,不能蒙皇上垂愛……”冰心垂下眼睫,更顯得神情悽楚,看得續日於心不忍。

    “皇上罵你,還是怎麼樣?蓮卿,你別悶在心裏呀,受了委屈可要跟我說,要是皇上不對,我一定替你罵他。”

    “不……”她惶恐的搖頭,“是我不好,你不要怪皇上。”

    “到底怎麼了?”問了半天,問不出所以然,續日感到不耐煩。

    “是這樣的……”冰心頹喪的把三日前皇帝來看她,又匆匆離開,沒再來過冰心苑的事說了一遍。“皇上定然是嫌棄我,才會……”

    “你不要把事情往壞處想。”續日不以為然,目光灼熱的盯視著那張淺笑輕顰無一不美的嬌容,“要是連你這樣的美人兒他都要嫌棄,世間還有哪名女子能教他看入眼?”

    “可是……”

    “這件事跟你無關。皇上不能留在冰心苑陪你,有其他原因。”

    “你別安慰我了。如果不是我不夠好,定然是皇上已有寵愛。”

    續日的表情不自然了起來,她匆匆別開眼光,嘴上回道:“宮裏除了你外,沒有其他嬪妃。你不要胡思亂想。”

    冰心知道這點,方才所言只是試探,沒有料到葉續日會顯現出心虛的表情。

    她眸光一轉,有了計較,“你這麼說,更讓我不安了。”

    “為什麼?”續日好奇。

    “像你說的,皇上只有我這名嬪妃,他卻睬也不睬,表示他根本看不上我。看來,我將孤寂的在宮裏度過一生了……”

    那不勝欷籲的表情,哀怨的語調,像只無形的手揪著續日的心臟,腦海裏儘是她倚著冰心苑的宮門盼望皇帝卻等不到人的悽楚模樣,正是紅顏未老恩先衰,常使美人淚滿襟!

    續日攏起秀眉,用力搖了搖頭,甩去腦中悲慘的畫面。

    “你別這麼想,皇帝絕不是看不上你,他是現在不方便……”

    “不方便?”冰心愕然問道,眼神驚疑不定。

    難道皇帝身懷隱疾,以至於不能……

    “這……”機警的左顧右盼,確定沒人聽見兩人的談話,續日方下定決心開口,“我跟你說的這件事,你可別告訴別人。”

    “我並非嘴碎之人,公主放心。”

    “那……好吧。”續日慎重地點了下頭,“我是最近才從我大哥那裏聽來的,連劭傑我都沒說。皇上他……”她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自幼便練一門精深的內功,在練成之前,是不能近女色的……”

    “什麼?”冰心臉色大變,心涼了半截。

    “你別擔心。最多一、兩年,皇上便能練成這門神功,到時候他便不會疏遠你了。這陣子你就委屈些吧,我也會勸皇上常去冰心苑瞧你。就算不能近女色,兩個人還是可以說說話、培養感情嘛。相信以你的溫柔,定然能擒獲皇上的心,做對神仙眷屬。”

    “是……”冰心強顏歡笑,心裏卻暗暗叫苦。

    葉續日哪里會知道一、兩年後,她早就死透了,再有本領也無法擒獲皇帝的心,與他做對神仙眷屬呀!

    一開始就把算盤打錯,冰心想哭,更想笑。

    皇帝不可能臨幸她,所有人的算計都將成空,她的命運在最初就註定了。

    她害怕的顫抖著,但表面上還得壓抑著內心裏不斷氾濫出的絕望和哀愁,應付續日。

    她該怎麼辦?

    笑容逐漸僵化,身心異常脆弱,她扶著額頭,無法負荷的軟倒。

    jjwxcjjwxcjjwxc

    “你突然昏過去,差點嚇壞我了。”

    這已經是昨天下午的事了。

    雖然經過禦醫診斷,冰心只是體弱引起的一時不適,沒有大礙,續日仍然很擔心。回家後,向婆婆提起,曹貞儀放心不下,催促媳婦帶她進宮。翌日上午,續日帶著唐家母女和李芸芷來到冰心苑,當場抱怨了起來。

    “我沒事。”招待她們就坐後,冰心回答:“讓公主擔心了。”

    “沒事就好。婆婆聽到你昏倒的事,不知有多著急呢。”

    冰心看向來客人中最年長的唐夫人。

    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顯見這些年來過得極好,婷婷嫋嫋的姿容與女兒雅靜並在一塊,倒像對姐妹花。

    “讓表姨擔心了。”

    “我們是一家人,當然會擔心。自己的身子要顧好呀。”唐夫人滿臉關愛之情。

    “嗯。”

    “要不是續日說宮裏補品齊備,我還打算燉些補品送來。可瞧你臉色慘白,顯然沒有好好進補,不如明兒個我把家裏的長白老參燉……”

    好音一聽,連忙插嘴,“萬萬不可。娘娘的體質異于常人,一向定時服用專門的大夫開的藥方調理身體。長白老參對一般人雖是補品,對娘娘反而有害。”

    “有這種說法?”唐夫人傻了眼。

    “是呀。我的身體就是這麼奇怪。表姨不用操心我了。”冰心附和。其實是顧忌她體內的百日情蠱。

    百日情蠱一旦嗅到熱源,會變得極不安定。好音一從她口中得知皇帝所練的內功暫時不能接近女色,便決定在期限之內設法解除她體內的蠱毒。但在想到辦法之前,必須先壓抑住百日情蠱的作用,免得露出破綻。

    “聽得我更擔心了!”唐夫人眼中浮起水霧,嗓音喑啞。“我與你娘情同姐妹,你等同是我的女兒,如今你離開親娘,遠嫁到這裏,表姨若不為你操心,怎對得起你娘呢!當年她被查坦爾擄走,你爹也為了保護我而遇害,我原本以為你們母女都不在人世,心裏不知有多遺憾,沒想到你娘會嫁給查坦爾,這些年來更不知怎麼過的……”

    豆大的淚珠從兩汪目光泉裏滾落下來,在那張清秀的臉龐形成驚人的效果,至少是讓冰心驚心的效果,

    她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原來娘親自她年幼時便暗地裏訓練她的表情儀態是出自唐夫人。

    “淚水是女人用來對付男人的厲害武器。但不是隨便哭哭,便能打動男人。要哭得適當,哭得時機恰好,更要哭得美麗。娘這一生只見到一名女子做到,光靠這本領,便令她周圍的男人甘願為她出生入死,獻盡所有。孩子,你一旦學會這項本事,娘包準男人遇到你都要甘心降服。”

    她花了許多年的練習才達到娘親的要求,可唐夫人……卻像是與生俱來的本領,幾顆淚珠便妝點出楚楚可憐的效果,連同是女人的她見到了也為之心折。

    “娘,您別難過呀。”雅靜心一揪,跟著傷心。

    一旁的續日和芸芷面面相覷,要是讓這對母女對泣,後果不堪設想。幸好芸芷經驗老到,隨手遞去一條手巾,幾句話便轉移了唐夫人的傷心情緒。

    “姑媽,您不是想知道,江家的表姑媽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嗎?”唐夫人連忙拭幹臉上的淚水,羞澀的一笑。

    “我這人就是這樣,一想起傷心事,便沒完沒了。”

    “沒關係的。”冰心趕緊道,“其實我們過得很好。”

    “怎麼可能好?”唐夫人滿臉的無法置信,“你爹被查坦爾所殺,你娘……”

    “娘當時是很害怕,可繼父一直以禮相待,甚至在她生產後,和大娘將我視同親骨肉般疼愛。娘感受到他的誠意,便許了他。”她很快回答。

    “查坦爾有那麼好?”唐夫人一臉狐疑。

    “元帥與長公主成婚後,一直沒有孩子,納了二房,還是一樣。直到娘娘誕生,滿室生華。誠心拜佛的長公主以為娘娘是天女來投胎,當成心頭肉般疼,並勸元帥納進三夫人。果不其然,三夫人隔年便為元帥誕下長公子,隔兩年又生了二公子。”好音解釋。

    “可是查坦爾……”唐夫人仍是很困惑。

    查坦爾是殺害她第一任丈夫,與表妹夫的兇手,是惡魔,蓮卿卻對他沒有絲毫怨恨……

    “婆婆,如今查坦爾已死,追究他生前的功過沒有意義。蓮卿身體還虛弱呢,我們不要太打擾她了。”續日看出兩方立場不同,談下去只會鬧僵。

    “要走了嗎?”唐夫人顯得不情願。

    “來日方……”最後一個字還含在喉間,續日便聽見宮人傳來的通報,登時任那“長”音消失無蹤。

    “皇上駕到。”

    眾人紛紛自座位起身,由冰心頭頭迎接。

    “臣妾恭迎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帝愉悅的聲音輕快的傳來,跟著一雙有力的手掌扶向她。

    冰心抬起眼睫,印上皇帝俊秀可愛的笑臉,眼光一閃,把他身後的龐大陰影也收入視線,心臟跳得厲害。

    自那夜別後,兩人便沒再見面,關甯依然高大偉岸,一雙黑眸炯炯逼人。

    “朕今早才聽說愛妃身體不適,處理完朝政,方來探望,愛妃不會怪朕吧?”皇帝多情地說。

    “臣妾不敢。”她順勢偎進他懷裏,邊吐氣如蘭的嬌聲回答,邊透過綿密的羽睫與皇帝身後的男子對上。

    他黝黑英俊的臉孔冷硬如石,原本藏著極深的情緒的眼眸,瞬間閃現怒雷與狂電,仿佛隨時都要朝她劈來。

    記得他說過,他是個正常男人,也會嫉妒、憤怒,那副表情便是嗎?

    冰心呼吸急促,雖然兩人不能在一起,但她至少可以得到他的嫉妒、憤怒吧!一種危險的興奮感覺竄過脊柱,刺激著她體內的情蠱活躍。

    媚眼含情地傳遞她的挑戰,直勾勾地瞪進他眼中的怒雷與狂電,瞬間引發了某種爆炸,釋放了禁錮在她體內的情欲。

    洪水般洶湧的激情很快淹沒了她所有的女性矜持和教養,冰心只能順應著身體裏飽脹著的狂暴騷動,尋求解脫。

    關寧的呼吸跟著濃濁起來。

    他很生氣,也很困惑。

    冰心一方面極盡妖媚之能事地在皇帝懷裏撒嬌,一方面又以眼色挑逗他,究竟在想什麼!

    可惡的是,明明厭惡對方恬不知恥的行為,卻控制不了體內那股被她挑起的強烈悸動,只能苦苦忍受,希望體內的熱潮能自動消失。

    但有些感覺是連鋼鐵般的意志力也難以阻絕的。偏偏,除了以眼神警告她外,他什麼都不能做!

    關甯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

    像陷進流沙裏,只能絕望的感覺自己不斷的下沈,沒有自救的能力,不由讓他怨恨起冰心來,卻不知她是身不由己;或者,不是完全的不由自己。

    情蠱助長了她體內的欲望需求,心卻操控了欲望出口。她渴望的人是他,想要的人是他。但這些活動在她心靈層面的意念,關甯自然無法掌握。

    是以他的眼神充滿憤怒,以及苦苦壓抑的渴望。

    冰心也因為他的無法採取行動,陷進欲望不得紓解的苦惱裏,轉而內化成一種嬌態媚狀。一方面在皇帝懷抱裏尋求慰藉,一方面肆無忌憚地借著眼神向他放送熱情,無言地挑逗他。

    兩人這番目光交會,在各自體內燃起一把只有對方才能平撫的熊熊欲火,卻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唐家母女和李芸芷頭一次在這麼近距離下看到皇帝,登時被他優美可愛的笑容迷得七葷八素,皇帝也不吝惜地大放魅力,可惜迷人的笑容卻迷不倒一臉惱怒的續日。

    “你們也來看朕的愛妃呀。歡迎,歡迎!”

    誰需要你歡迎來著?!

    續日擺出一張臭臉,瞪著皇帝笑咪咪的坐上寶座,再也壓抑不了滿腔的惱意,破口而出,“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難得你有事找我,朕自是洗耳恭聽。”他隨和的道,深黑的眼眸卻閃著一抹狡黠。“不能講公事喔。朕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來探愛妃……”

    續日臉色鐵青,皇帝又來這套了。

    不是說不談公事,便道不準講私事,然後把她要談的“公事”辯成“私事”,不然就是把她要談的“私事”說是“公事”。反正嘴唇有兩片,隨便他怎麼講都行。

    “反正我要跟你講劭傑的事,不管是公事或私事,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唐劭傑有什麼事?”這次她倒是學聰明瞭,但皇帝也有招式應對。就是裝迷糊!

    “你每晚都要他進宮守衛,這種把戲耍夠了沒!”她兩眼冒火。“朕哪有每晚……”他不甘示弱地為自己辯解。

    “五夜中有四夜,幾乎是每晚了!”

    “可那是因為朕倚賴他,沒他在外頭守著,朕會睡不著呀!”他表情無辜,偏偏有人不肯賣賬。

    “宮中高手如雲,論武功,劭傑不算是最頂尖;論與你關係的親厚,他更不及朝哥哥和其他資深的禦林軍副統領。說什麼非得他在外頭守著,才會睡得著,你是在誆我!”

    “朕沒誆你!”皇帝傲然繃緊嘴唇,同樣冒火的眼瞳裏藏著一抹受傷的情緒。

    沒唐劭傑守著的夜晚,他總是失眠。

    躺在寬敞的禦床上,腦中總冒出唐劭傑抱著續日共枕的畫面,登時妒火狂燒,睡不安枕。

    為了睡好覺,他只好要唐劭傑經常夜宿宮中,可白天也放他回家睡覺,並沒有虐待他。

    “好好……”皇帝都這麼說了,續日就算再仗恃皇帝對她的寵愛,也不敢指著他的鼻子,硬逼他認錯。“我不跟你爭論這點。可身為明君,必須要知人善任,劭傑的專長在於縱橫沙場,保疆衛國,不是擔任守衛。你或許該讓他重回軍隊……”

    “你似乎忘了,唐劭傑是經由定國公保薦才得以擔任禦林軍副統領的。莫非你認為定國公推薦錯了?”這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她要怎麼招架!

    “爹當然沒有推薦錯。”論起口才,續日可不輸他。“可當時是因為唐家父子戰功彪炳,爹肯定他們的能力,認為讓他們繼續待在石林關未免委屈,才會推薦劭傑擔任禦林軍副統領。現在河東部的將軍一職出缺,你可以……”

    “你要朕升他官職?”皇帝暗暗咬牙。

    沒把唐劭傑砍成七段、八段,他已經夠寬容了,續日還敢奢望他升他職?

    “你做得到……”

    “他一個人去履新職?”皇帝瞪進她眼裏質問。

    “我當然是要跟……”

    “不行!”他一口否決。“先別說你懷有身孕,不宜旅行;就說朝廷有朝廷的制令,唐劭傑的能力和軍功都未達標準,就算朕願意給他河東部將軍幹,只怕滿朝文武不服,甚至會質疑他是靠裙帶關係才得以升職,這對一名堂堂的男子漢可是個侮辱。朕怎麼忍心讓他受這種侮辱呢?”

    “你……”說得好像都是為劭傑著想,其實是掩飾他的私心!續日氣得發抖。

    “續日,朕是為他好,你要體諒朕呀!”

    她會體諒才怪!

    但辯不贏他,續日只能徒生悶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焦點,唐家母女和李芸芷都對續日敢跟皇帝爭辯而不可思議。

    好音的一雙眼興奮的眨著,像是掌握到某種秘密似的愉悅閃耀。

    從皇帝與朝陽公主的談話裏,她看出來皇帝對朝陽公主顯然懷有某種曖昧情愫。如果能善加利用,非但能一舉除掉唐家父子,還有機會一併剷除定國公!

    只是這個計畫還需要仔細確認、安排,才可以付諸實行。好音目光轉動,迫不及待想把心裏的得意傳遞給冰心,唇邊的笑意卻陡然僵住,心中殺機陡生。

    冰心自始至終都安靜地待在皇帝身邊。

    在皇帝與續日爭論時,她也沒閑著,視線忙著纏繞關寧,將他威猛的體態,他冷峻的臉龐,他燃燒著火焰的眼眸,全都纏得緊緊,纏得他喘不過氣來。

    在情蠱作用下,關寧充滿男性魅力的影像格外刺激著她。欲望活躍在每一下的脈搏跳動,和每個急促的呼吸裏。粉嫩的肌膚也因為抵擋不住體內的熱潮而泛起紅豔的色澤,縷縷不絕的銷魂幽香沁出體膚,試圖迷惑直挺挺地站立在皇帝身側的關寧。

    她注視著他,肆無忌憚的眼神狂野邪惡,無言的邀請他拋開一切,投進她為他編織的情網。

    他憤怒的咬緊牙關,鐵青著臉武裝自己鐵面護衛的形象,紅通通的耳根卻洩漏了他的秘密。

    這反應,燃燒了她的饑渴,若不是還存有一絲理智,冰心好想撲過去抱他。她口渴地舔著唇,著火的身軀斜靠著皇帝輕顫。

    好音發現兩人間洶湧的情潮,心裏有股殺人的衝動。

    另一方面,正為自己能說得續日啞口無言而開心不已的皇帝,遲鈍地感應到了冰心的騷動。

    敢情他忙著跟續日鬥嘴,連懷裏靠著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都忘記!

    他狐疑地看向她,登時無法移開眼光,被她豔麗的姿容吸引住。“你……”他傻了跟,這斜躺在他懷裏,半閉的眼眸充滿誘惑風情的尤物是何蓮卿嗎?

    她怎會……

    “娘娘,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好音擔心皇帝會看出破綻,擠出一臉的憂慮,喊道。

    皇帝急忙檢視她,發覺冰心的身體燙得驚人。

    咦?她不是冰肌玉骨,畏寒不畏熱嗎?

    “放稟皇上,娘娘因為水土不服,這些日子總是病著,昨日與朝陽公主遊園時,還昏倒呢。請您準許奴婢扶娘娘回房用藥。”

    “準奏。”皇帝半信半疑地要好音過來扶人,冰心卻像團泥般地癱在他懷中,令他備感吃力。

    “奴婢來扶娘娘。”好音快手快腳的來到,皇帝迫不及待地把懷裏的沈重負擔交代她,但一個不留意,冰心竟踉蹌地跌出兩人的扶持。

    “啊……”眾人驚呼聲中,關寧猿臂一伸,毫不費力地撈住她。充滿陽剛力量的成年男子懷抱帶來一陣身心的刺激,冰心貪婪地吸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迷蒙的眼睛裏冒著火焰。

    那是熱情之火,燒著了他夾得死緊的濃眉,也燒進那雙憂慮的眼睛裏。然後那雙美麗的嘴唇緩悠悠的綻出一朵嫵媚笑花,純真得惹人心疼之餘,同時挑逗出男性刻意壓抑的情火。

    好音兩眼也冒火,是想殺人的恨火,直勾勾地燒著關寧。

    皇帝眼中則是輕鬆的和風,“幸好關愛卿及時抱住朕的愛妃。一事不煩二主,朕命你將愛妃送回房。”

    關甯滿臉通紅地瞪視皇帝。

    竟然叫人抱他的妃子回房,皇帝在想什麼!

    顯然同他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眾人全都表情古怪地看著皇帝。“怎麼了?”倒是被瞪的人,一臉坦蕩。

    “沒事。”續日回答。

    她太瞭解皇帝了。

    這個人雖然有時候心機深沈,對許多事的想法卻還很單純。她無意在眾人面前教訓他,把妃子交代護衛送回房有多不恰當!她朝關寧使了個眼色,“關師兄就依照皇上的口諭,將何昭儀送回房吧。”

    就算關寧再不情願,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懷中的冰心像團火般地蠕動,令他全身緊繃。她的眼光渙散,卻又亮得驚人,顯然意識不清了。

    察覺到事態緊急,他朝好音點了下頭,示意她帶路,離開大廳時聽見葉續日的聲音——

    “皇上以後要常來看看蓮卿。把人家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丟在這裏,就算身體好好的,也會寂寞得生病!”

    是因為寂寞才生病的嗎?

    那緊緊地環抱住他強壯頸項的小手,那緊緊地偎靠著他男性軀體的柔軟身子,還有那緊緊盯著他眼的熱情眼眸,都傳遞著誘人淪陷的寂寞需求。

    他登時想起兩人間的熱烈擁吻,呼吸一窒,連忙別開眼,不敢再往深處想,腳步加快。

    jjwxcjjwxcjjwxc

    關寧依照好音的指示把冰心放上床。

    那雙纏繞在他頸上的柔荑卻不肯鬆開,豔得仿佛滴得出血來的唇瓣吐氣如蘭地哀求,“留下來……”

    他心神震動,屬於她的氣息化做醉人的酒香軟化了他的意志,一股原始的衝動在血脈裏激撞……

    “留下來……”她沙啞的呢喃,雙眸的燒著誘人的火焰,一寸一寸的拉下他的頭,紅唇饑渴的嘟起,蠱惑他順從欲望的本能,佔領全部的她……

    “娘娘神智不清了,請關大人離開,讓小婢服侍娘娘。”好音的聲音鏗鏘有力,如一陣冰雹砸來,瞬間喚醒關甯的理智。

    他羞愧交加,卻沒有失了分寸,輕輕握住冰心腕上的穴道,便讓她環在頸上的柔荑鬆開,接著順勢按上她的脈搏,眼神一沈。

    “關大人!”好音出聲催促。

    關寧沒有回答,他出手點中冰心的睡穴,霍然轉向她。

    好銳利的眼神!

    有短暫的一瞬,好音覺得自己被看穿了。

    她連忙壓抑住心底的驚惶,與對他的怨恨,垂下目光,澀聲道:“關大人若沒別的事,請離開。”

    頭皮持續發麻,但下一刻,湧向她的無形壓迫感便消失了。好音大著膽子抬起眼,哪里還有關寧的影子!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6:32


    禁錮住睡眠的力量逐漸消退,冰心從沈睡中醒來。

    一種被人注視的強烈感覺,促使她不情願地睜開眼,猝不及防下,對上一雙陰鬱地燒灼著某種狂野的情緒的眼眸,慌張下驚叫出聲。

    “是我。”

    熟悉的嗓音穩住了她的心跳,冰心急促喘息,笨拙地從床上坐起,定睛再瞧,只有好音溫柔的注視。

    “你昏睡了好幾個時辰,我好擔心。”

    “發生什麼事?”她驚魂甫定地撫著胸口,嘴巴因為太久沒喝水而發幹。

    好音體貼地到桌旁倒了杯水過來喂她,以一種不經意的語氣詢問:“你不記得了嗎?”

    貪婪地將整杯水喝完仍意猶未盡,冰心將杯子遞回給她,示意好音再倒一杯,隨口問道:“記得什麼?”

    好音默默為她斟水,眸光閃爍,“朝陽公主帶唐家女眷來看你時,皇上也來了,後來你……”她話氣一頓,眼神充滿探究意味的瞅來。

    冰心登時感到一股壓迫感襲上胸口,卻沒膽量詢問她後來怎麼了,只低著頭尋思。

    剛睡醒的腦子還不是很清楚,不過好音說的事,她還有印象,只是後來……

    身體開始發熱,腦海裏閃過幾幕畫面,尤其是最後一幕——她抱住關寧求他別走。

    冰心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怎會恬不知恥地做出那種事!

    “一定是你體內的情蠱作祟。”好音安慰她,強行將事情合理化。“你知道皇帝不能接近女色,便把目標轉移向關寧。比起皇帝,關甯更具男性氣概,情蠱依其本能發揮,促使你對關寧意亂情迷。”

    “喔。”她心虛的應答。

    “還是你喜歡上關寧了?”

    心事一下子被人揭開,冰心一顆心怦怦直跳。

    “是這樣嗎?因為喜歡他,才對他有那麼大的反應?”

    “啊!”她回過神來,慌張的眼眸看進好音眼裏,一股寒意從頭直貫腳心。

    察覺到自己嚇到她,好音收斂眼底的冷芒,扯開嘴角笑出一抹溫柔。

    “就算郡主喜歡他,也沒什麼不好。”她沈吟道,“皇帝是不可能臨幸郡主了。距離百日情蠱發作,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郡主如果想要活命,又不想委屈自己,關寧倒是個不錯的物件……”

    “不……”

    冰心不知道好音在試探她,驚惶的搖著頭。

    離開莽國前,蠱後曾向她說明百日情蠱的作用。

    “百日情蠱,蠱如其名。寄於宿主體內百日內,有催情增豔效果,令男子趨之若鶩,於交合中釋放毒素,累積到一定程度,無聲息地奪人性命。但若百日之內無法與男子交合,情蠱將反噬其主,奪其性命。解去情蠱的唯一方法是連續交合百日,待情蠱吐盡劇毒,會自然死去,宿主將免去情蠱之害。”

    如果她跟關寧在一起,關寧就會……死!

    不,她不要他死,不要!

    “我沒有喜歡他,你不要胡說!”她著急地否認。

    “可惜了!”好音冷冷地瞅著她,表情微微扭曲,“我還在想,若郡主中意關寧,不妨色誘他。既可以利用他解除情蠱,還可以煽動他為我們所用,倒是一舉兩得……”

    “不……”冰心的身體僵硬,好音的提議太過歹毒了。

    但她不敢斥責她,不敢讓她看出她真正的心意。

    她壓抑下心頭的驚慌,以實事求是的語氣說:“他不是能被美色所惑的男人!”

    “是嗎?”好音薄唇微微上揚,形成譏誚的弧度,似笑非笑的道;“尋常女子當然色誘不了他,但如果是郡主出馬,又另當別論。”

    她是什麼意思?

    真的要她去色誘關寧?

    脈搏狂跳的同時,體內一股熱潮疾速湧動,冰心抗拒著這股由情蠱激起的渴望。不,她不能答應。

    “不要胡鬧了,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福總管不是說關寧不近女色嗎?就算我肯色誘他,也打動不了他。況且關寧不是我們的目標,何苦節外生枝!”

    “嗯。”

    好音瞅著她,瞅得她頭皮發麻,瞅得她呼吸困難,方緩緩點了下頭回應,“你說得也對。”

    冰心暗暗松了口氣,再接再厲的試圖轉移好音的注意力。

    “我剩下的時日不多了,應該把目標放在唐家父子身上。他們是殺害爹的元兇,除掉他們才能保障小弟的繼承權,這是我離開莽國時,娘親口吩咐的,我一直牢牢記住。”

    “嗯。”

    “可惜我不會武功。”她謹慎的觀察好音的險色,遺憾的道。“不然就可以趁夜溜進唐家刺殺他們父子了。”

    “宮中守衛森嚴,就算郡主會武,想溜出宮也不容易。”好音沈吟了一下,跟中殺機陡現。“要殺唐劭傑,其實沒必要出宮。”

    “什麼意思?”冰心聲音不穩的詢問,覺得好音的笑容好可怕,兇狠的表情是她以前不曾見過的。

    “唐劭傑是禦林軍副統領,有泰半的時間都待在宮中。”

    “宮中這麼大,我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進宮,人又在哪里?”

    “這容易查。”好音的眼光充滿嘲諷。“在你忙著以眼神跟關寧打情罵俏時,我已經從皇帝與朝陽公主的談話裏,得知唐劭傑時常輪值夜班,只要花些時間進一步探查,不難掌握到更精確的情報。”

    “你不是說那是情蠱的作用嗎?何必嘲諷我?”

    “好音不敢。”

    嘴裏說不敢,可朝她眯起的眼眸裏有抹嚴厲,明明就在指責她!

    幸好好音沒再就這話題發揮,“既然唐劭傑時常在宮裏,要對付他就容易了。”

    “我們要怎麼做?”冰心不以為然,“皇宮警備森嚴,他身為禦林軍副統領,身邊不可能沒人。就算你武功高強,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殺了他,還能全身而退!”

    “我當然不會那麼蠢。”好音傲然道,眼光深沈。“我有個計畫。”

    “什麼計畫?”

    “我聽說皇帝與朝陽公主是青梅竹馬,今天見到兩人相處的情形,瞧出兩人間的關係不僅如此。我稍微打聽了一下,得知當朝陽公主執意嫁給唐劭傑時,皇帝氣得差點把唐劭傑給殺了。雖然同意了婚事,可在兩人成婚後,對唐劭傑百般刁難、還常常要他留在宮裏守夜,朝陽公主為此對皇帝發了好幾次脾氣。如果我們能善加利用這點,不但唐氏父子可以剷除,說不定還能離間皇帝對葉智陽的信任。”

    她說得好簡單,冰心卻聽得好迷惑。光從皇帝對朝陽公主有情這點、就能除掉唐氏父子和葉智陽?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

    “只要郡主聽我的話行事,我有把握至少可以除掉唐家父子!”好音眼中閃爍著自信,一抹陰狠在那張清水臉蛋形成令人心悸的猙獰,看得冰心不寒而慄。

    眼前的好音是她認識了一輩子的好音嗎?

    她越來越迷惑了。

    jjwxcjjwxcjjwxc

    “娘娘身體好些了嗎?好音說你水土不服,真是教人擔心。”翌日上午,唐夫人放心不下冰心的情形,又催促續日帶她進宮探望。

    “多謝表姨關心,我暫時沒事了。”冰心扇了扇迷人的雙睫,櫻唇微微上揚。白嫩的小臉光滑透明,美則美矣,卻是病懨懨的。

    “你這麼說,更教人擔心。有沒有請禦醫過來診斷?”

    “我這是老毛病,禦醫看也沒用。”冰心語氣幽幽。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唐夫人滿臉焦急。

    “表姨別為我擔心了,”冰心漾出一抹幽悒的淺笑安慰她,“經過調養,我這副身體已經大有起色,只是悶了些……”

    “悶了些?”

    “夫人有所不知。”好音憂愁的進言,“咱們這冰心苑,是最近兩日有貴客駕臨,才熱鬧了一些,平時是冷冷清清的。娘娘在家裏時,不時有各府小姐來訪,大夥兒吟詩作對,賞花品茗,彈琴唱歌跳舞什麼的,日子比較容易打發。到這裏後,每日對著的全是我們這些不懂風雅的侍女,悶也悶出病來。”

    說著,她眼眶濕潤,嗓音微帶哽咽,聽得人好心酸。

    唐夫人原本就心腸極軟,聽了好音的話,再看冰心臉上的抑鬱,難過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可憐的孩子,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天天來陪你說話解悶喔。”

    續日聞言暗暗叫苦,連續兩日把值完夜班回家的丈夫丟在家裏,心裏已有些過意不去,婆婆還說要天天來陪,她哪里還有足夠的時間陪劭傑呀!

    冰心眼神一亮,充滿欣喜,但下一瞬,表情黯淡下來,怯怯的道:“這麼做會不會太打擾了?表姨父與表哥不需要表姨和表嫂照顧嗎?”

    “你別擔心他們。你表姨父要上衙門辦公,平時很晚才回到家。至於劭傑,他常值夜班,一回家便蒙頭大睡,又不是孩子,睡覺還要人照顧嗎?”

    “嗯。”話雖這麼說,可瞧續日的表情像是很無奈,看來她並不贊同唐夫人的話。

    “太好了,冰心苑以後就熱鬧了!”好音興高采烈的道。

    唐夫人的反應完全在她的算計下,她認為只要與唐家女眷打好關係,唐家父子的行蹤就在她的掌握中了。

    她巧笑倩兮的伺候貴客們享用茶點,聽她們其樂融融的談笑,毫不意外皇帝會在這時候跑來湊熱鬧。

    眾人如昨日一樣得體的接駕,好音注意到皇帝的視線又落向朝陽公主,正如冰心不自主的盯著關寧看。

    她眼中閃過一抹陰狠,隨即垂下眼瞼掩飾,免得被警覺性極高的關寧發現。

    眾人重新入座後,皇帝免不了關心一下冰心。

    “謝皇上垂問,臣妾已無大礙。”

    “蓮卿是悶壞了。”續日直勾勾地瞪著皇帝,眼中有抹譴責。“如果皇上可以常來陪她,蓮卿的病自然不藥而愈。”

    “朕不是來了嗎?”皇帝好脾氣的說。

    “多謝皇上。”冰心羞怯的致謝,目光含情的掠過皇帝俊美的臉龐,欲言又止的看向關寧,後者眉目微蹙,眼神充滿對她的擔心。

    他還在乎她嗎?

    冰心芳心顫動,本來以為他昨晚可能會來,結果——好音一晚上都守著她,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關寧才沒出現。還是,他對她失望,決定與她撇清關係,再不來看她了?

    不願見冰心重蹈昨日覆轍,好音指揮宮女奉上冰涼解渴的飲品,笑吟吟的上前啟奏。

    “皇上兩度駕臨冰心苑,娘娘都未能善盡承歡之責,反而讓皇上擔心。今日皇上不計前嫌三度降臨,除了奉上清涼解渴的蜂蜜蘆薈汁外,娘娘還想為皇上演奏琴曲,感謝皇上厚愛。”

    “愛妃善於彈琴?”皇帝有些意外。

    “雕蟲小技,就怕皇上看不上眼。”冰心望著皇帝,明媚的眼波裏有著萬千風情,一下子就迷得皇帝暈頭轉向。

    好音見狀,把握機會進言。“娘娘豈只會彈琴,唱歌、跳舞俱都在行,下棋、書畫這類閨秀該具備的教養,娘娘也是個中翹楚。皇上要是不信,就讓娘娘為您表演。”

    “好呀。”續日跟著附和,巴不得皇帝被蓮卿的美貌和才藝打動,收回錯放在她身上的癡心,這樣皇帝就不會再借機整劭傑了。

    “有勞愛妃了。”

    “臣妾獻醜了。”她嬌媚的答應,盈盈走到好音命人準備好的琴座,正對著皇帝,十指纖纖的調弄琴音。

    她目光含蘊著濃情蜜意,嬌美的笑靨勾人魂魄的綻開,吐出柔亮甜美的歌聲。

    “高堂不作壁,招取四面風。吹歡羅裳開,動儂含笑容。”

    這是古代傳流至今的民歌,屬於夏歌二十曲中的第一首。由冰心這等絕色佳麗唱來,增添旖旎的情思。

    皇帝是第一次聽這麼馨香蝶豔的情歌,心口不由怦怦直跳。

    “反復華簟上,屏障了不施。郎君未可前,待我整容儀。”

    第二首同樣的曖昧,冰心張著圓潤的小嘴,扇動著雨簷般的睫毛,情意源源不絕的流出。她感到體內熱流湧動,情蠱催發著欲望如澎湃的潮浪,她渴望的注視關寧。

    他可知道,這琴是為他彈,這歌是為他唱?

    “開春初無歡,秋冬更增淒。共戲炎暑月,還覺兩情諧。”

    初遇是在朗朗夏月當空時,他英偉的形象在她心裏生根,萌發成甜中帶酸、酸中帶甜的相思,在她心裏東纏西繞。

    “春別猶春戀,夏還情更久。羅帳為誰褰,雙枕何時有。”

    她渴望與他兩情繾綣,他卻不顧她熱切的情懷,不顧她的懇求,無情地拋下她,就那麼走了。

    “疊扇放床上,企想遠風來。輕袖拂華妝,窈窕登高台。”

    就像一陣風,招之不來,揮之不去,她日日翹首盼望,他卻讓她相思落空。

    “含桃已中食,郎贈合歡扇。深感同心意,蘭室期相見。”

    再見面時,他是皇帝的護衛,她成了皇帝的嬪妃。他冷面無情,不讓私情害公,她卻情深一往,再難禁制相思的渴望。

    “田蠶事已畢,思婦猶苦身。當暑理羅服,持寄與行人。朝登涼臺上,夕宿蘭池裏。乘月采芙蓉,夜夜得……啊!”

    甜潤的歌聲陡然化為痛楚的輕喊,伴隨著嗡嗡的琴聲餘韻刺痛了關寧的心。他緊握住拳頭,壓抑著心中焦慮,看著眾人圍上前關心。

    “蓮卿,你沒事吧?”

    “娘娘……”

    眾人七嘴八舌的探詢,皇帝耐不住寂寞,也去湊熱鬧,關甯方找到藉口跟去。

    眾人讓出位置來,關寧見到冰心顰額蹙眉,咬唇不語,注視著自己右手中指指腹滲出的血珠發怔,有種一把捉住她冰涼的柔荑,將受傷的中指放進嘴裏吸吮的衝動。

    但在他這麼做之前,皇帝便將他心中所想堂而皇之的付諸行動,關寧登時好像被甩了一鞭,胸口燒著灼熱的痛楚。

    “可憐的愛妃,還疼不疼呀?”

    周遭在瞬間安靜下來,冰心錯愕的瞪著皇帝,並同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注視;那是自關寧眼中射來,混合著焦灼的憤怒和壓抑的熱情的強烈眼神。

    她的胸口狂跳了起來。

    他還在意她吧?

    才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心頭頓時湧上溫暖的滿足,她唇角上揚,綻出一朵嬌媚的微笑,柔柔的回答:“剛才疼,現在不疼了。”

    皇帝聽得暈陶陶,敢情是自己的口水有止疼的效果呀!呵呵。

    “沒事就好。”他雙眼放射出萬縷柔情,籠罩著那張白玉般無瑕的美麗臉龐。

    “娘娘應該戴上指套的,是奴婢疏忽了。”一旁的好音喃喃自責。

    冰心以眼角餘光瞄她。

    雖然不確定好音是怎麼辦到的,但剛才是她搞的鬼吧?

    她正彈得興濃時,忽然琴弦一緊,才會劃傷中指。

    “怎麼了?”皇帝瞧她秀眉輕蹙,以為她傷口又痛了。

    “沒事。”冰心嬌媚的一笑。“大概是太久沒彈這首曲子,一個疏忽傷了自己,讓皇上擔心了。”

    “朕擔心是沒關係,只要愛妃沒事就好。”

    “些許小傷,無啥大礙。就不知道臣妾的琴藝能否讓皇上滿意。”她攢起眉頭,煩惱的詢問。

    “愛妃不僅琴彈得好,歌聲也美,令朕大開耳界呀。”

    “皇上謬贊,臣妾不敢當。”

    “愛妃不必太謙。”

    “臣妾就不客氣地謝謝皇上囉。”

    看兩人旁若無人地你一言我一語,濃情蜜意無限,續日也好想回家跟老公情意綿綿。為了這遠大的目標,她非要幫忙蓮卿抓緊皇帝的心不可。

    美眸一轉,有了主意,她笑呵呵的說:“過些日子便是中秋佳節,皇上不是有意在禦花園舉辦花月宴與群臣聯歡嗎?既然覺得蓮卿琴藝好,何妨安排她演出,讓眾人都能聆賞她的好琴藝。”

    “獨樂樂不若與人樂樂,這主意好!”皇帝眉開眼笑的看著續日說。

    “其實娘娘不僅琴藝好,還能歌善舞,擅長編曲編舞。不如讓娘娘負責花月宴的歌舞表演,不是更有意思嗎?”好音順勢提出建議。

    “好主意!”續日忙不叠地附和。“有這些事做,蓮卿就不會覺得悶了。”

    “這樣會不會累壞她?”唐夫人憂慮道。

    “婆婆放心。我們可以常到冰心苑探望,也把寶瓶公主找來幫忙,盯著教坊司加緊排練,不會讓蓮卿累壞。”

    “一切依卿等所奏。對了,朕還沒問愛妃的意願。”

    “臣妾欣然從命。”她嬌羞的低下頭,卻以眼角餘光偷遞一抹灼熱情意,暖融融地燒進關寧陰鬱的眸裏。

    jjwxcjjwxcjjwxc

    中秋夜,皇帝設宴款待文武百官,一邊享用精饌美酒,一邊欣賞精彩節目。

    在華麗的白苧舞之後,樂聲漸歇,燈光也黯淡下來,安靜中,琴聲像一道清涼的微風拂過人們臉龐,令人為之精神一振。

    隨著琴聲越來越清晰,美麗的歌聲也緩悠悠的加入,似一溪幽柔的綠水滌去人們心頭的名利,眼前的花月良宵充滿旖旎的情境,在座眾人情不自禁的回想起曾有過的年少風流,心底一股淺淺的暖意流動,甜甜酸酸的滋味在心底凝結。

    燈光一盞一盞地亮起,眾人的眼睛也跟著亮起,目光緊緊盯住扛在六名白衣大漢肩上的軟轎上彈琴的人兒。

    五列身穿彩衣的舞娘捧著羽扇做前導,兩隊手持箜篌演奏、和聲的少女當後衛,一行人很快來到表演場地中央,舞娘雙手揚起羽扇散開,形成波浪形狀圍住那頂軟轎。

    轎上的黃衣美女,清豔絕色的臉龐鑲嵌著動人的五官,顧盼生妍的明眸睞著誘人情意,兩片花瓣似的柔唇吟哦出美麗的歌聲——

    秋風清

    秋月明

    秋月團團照我君

    秋風複吹妾羅裙

    我君光明如月華

    臣妾羅裙似花開

    朵朵飄向君懷抱

    婉若清揚氣含芬

    散作清歌繞鳳梁

    明君禦世永歌昌

    餘音依然繚繞不絕,曲調卻到了盡頭,隨著軟轎緩緩降落地面,原本沈寂的教坊樂團絲竹聲齊鳴,動感的旋律中,場內的舞姿由靜轉動,舞娘手中的團扇攤開成彩袖,一時間只見彤雲旋飛,簇擁著走下軟轎的黃衣美女。

    她似月神降臨人間,綽約的身影散發著魅惑入骨的風情,一舉手一投足都迷眩了人們的眼。

    她羅裙飄飄,她雙袂齊舉,伸展的姿態明明是典雅美麗的,卻看得人血脈僨張,心醉神馳。

    天仲謀唇幹舌燥的頻咽口水,忍不住在心裏啐道,皇帝真是好狗運!

    原來黃衣美女就是何蓮卿。

    他之所以會知道,是莽國使者傳言給他,說今晚何蓮卿會獻舞,要他留意。

    留意什麼?留意這位冰心郡主不但是個大美女,還是撩得人心癢難搔的絕代尤物,要他嫉妒死皇帝嗎?

    天仲謀好想哭,一想到坐在身邊的女人,更有種嘔吐的衝動。

    思前想後,他之所以會這麼倒楣,全是從惹上葉續日那凶女人開始的!

    那一晚,葉續日明明是甕中物了,他卻在緊要關頭遭人偷襲。這也就算了,一覺醒來,居然迷迷糊糊的跌進湖裏,受到風寒侵襲,大病一場。

    夠倒楣了吧?

    誰知幾日後,皇帝竟然命他去娶西裏國的嘉行公主,那女人是有名的豺狼虎豹,明明是想整死他!

    黴運到這裏仍沒走完。

    一天早上他被婢女的尖叫聲吵醒,發現自己被吊在房門口,全身赤條條的,頸子上還套了條長度拖地的白布,上頭寫著“無恥淫徒”四個大字,嚇得他差點沒命。

    隔一天更離譜,醒來時,同樣發現自己被吊在房門口,全身赤條條的,這次頸子上沒套白布,胸前後背卻分別以朱漆寫著“采花惡賊”、“下流胚子”。

    他急忙把府裏的衛士全召來斥喝一頓,並要他們夜裏全都守在房門外保護,另外挑了四名高手輪流守在床前,自己一夜都不敢睡,眼巴巴的等著看是何方鬼怪敢這樣捉弄他!

    誰知到了半夜他竟迷迷糊糊的睡去,隔天醒來,他還是被吊在房門口,全身赤條條的。這次胸前、背部都沒有寫字,倒是大腿根處血淋淋的,嚇得他險些暈厥,幸好只是被人刺上字而已。

    孬種!

    氣……氣……死人了!

    那些守在房外的護衛咧?

    那四個應該在床前用生命保護他的高手咧?

    全都睡死了!

    太邪門了!嚇得他再也不敢逗留在府內,急急忙忙的向皇上請旨,立即出發往西裏國迎親,沒想到更悲慘的命運在那裏等待他。

    一路奔波的來到西裏國,國王迫不及待的要他就地成親,他很不情願的進洞房,雖然發覺嘉行公主不到葉續日說的“聲若洪鐘,體若大象,貌如虎豹,性如豺狼”的程度,可是她體格魁梧,脾氣火爆,性欲極強,三兩下便讓他招架不住,還被取笑是軟腳蝦!

    該死的!也不想想她是什麼貨色,竟敢嘲笑他!

    人不美,也要有氣質,善體人意,她卻粗魯不文、兇悍無禮,叫什麼嘉行公主,應該是惡行公主才是!

    一般名門閨秀至少懂一些琴棋書畫,嘉行公主雖也有四項技能,卻跟琴棋書畫無關,她是射箭、騎馬、舞刀、弄槍樣樣精通,在戰場上是驍勇善戰、剛愎自用的大將軍,在閨房裏就成了教人消受不起的女霸王了!

    她還養了好幾名的“侍妾”,全是體格健美的年輕男子,他一成婚就戴了綠帽,偏偏人在屋簷下,不敢不低頭,只得成天在外遊蕩,直到西裏國王催促他該把新娘子帶回家鄉了。

    他要退婚!

    才不要把這種老婆帶回家丟人現眼!

    西裏國王雖然急著把家裏的禍害掃地出門,可女兒的確太不像樣,讓他不由愧對這名天朝親王女婿。為了彌補,便送給他十名美女,二十箱的黃金珠寶,十匹駿馬,還當他的面責駡了女兒一頓,總算哄得天仲謀勉為其難的帶著嘉行公主踏上返鄉之旅。

    天仲謀心想,回到自己家,嘉行公主就算再囂張,他總有法子可以治她,哪里想得到嘉行公主個性強悍,一點都不肯吃虧,他只得跟她約法三章,劃了塊園子給她,她在裏頭做什麼他都不管,但離開那裏,她就得收斂脾氣,做一名稱職的王妃。

    嘉行公主爽快的答應,成天就窩在自己的園子裏飲酒作樂,直到今晚,太皇太后要天仲謀帶嘉行公主前來參加皇宮的花月宴,天仲謀儘管千不甘萬不願,也只好帶著她進宮。

    “相忍為國呀!”眾家堂兄弟一見到他,便投來同情的眼神。

    對,這全是為了國家做的犧牲!天仲謀咬牙切齒地安慰自己。

    這老婆是皇帝賜婚,不是他自己選的,跟他的品味無關,倒是跟運氣絕對有關係!

    可這老婆也太沒當人家老婆的自覺了!

    來到宮裏看到健美一點的男人便頭暈,頻頻對人拋媚眼,嚇得俊男退避她三舍。

    更離譜的是,見到皇帝便要撲過去,幸好關寧眼明手快的以一道無形的真氣把她隔絕在外,讓她只能在原地頻頻稱讚皇帝好俊、好可愛,身邊的護衛有多勇猛剛強,扼腕自己嫁的不是這兩人!

    他也很遺憾她嫁的不是這兩個人,是他呀!

    天仲謀悲痛得想哭。

    為什麼他娶的不是場中最明豔的那朵花,而是身邊的母老虎,悍花癡?

    老天爺對他太不公平了!

    望著穿梭在彩帶與水袖裏的美女,屬於她的醉人幽香仿佛一波波的蕩在鼻間,他的心幾乎要醉了、碎了,視線朦朧間,一把紅袖飛到他面前,天仲謀手中多了一團紙,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樂聲由活潑激昂中轉趨緩慢優雅,恰如溪流自湍急的瀑布流到平靜的水潭,旋舞的人兒慢下步子,雙手托向天際盛接月光,嬌媚的身段隨著樂聲停止而凝定成動人的嫵媚定在觀眾面前。

    觀眾的心神仍陷在舞蹈中難以自拔,不知是誰先鼓的掌,爆豆一樣的炸開,如雷的擊掌聲跟著熱烈附和。

    冰心領頭自靜定的姿勢優雅的起身,皇帝笑咪咪地自寶座上走下,牽起她美麗的柔荑回到座位。

    “愛妃的表演太精彩了,朕敬你一杯。”皇帝命人取來美酒,遞與面泛桃暈、喘息未定的佳人。

    “謝皇上。”她嬌媚回應,飲下禦賜的美酒,更讓兩頰豔色如火,眼波流轉間,萬種風情,看得在場眾人目不轉睛,心神蕩漾。

    嫉妒、愛慕的眼光彙集向皇帝的席位,皇帝明白是因為他懷裏的美人,登時有種身為擁有者的得意和幸福。

    他滿足地注視著冰心,她慵懶的微笑,眉眼間的媚態格外讓人喘不過氣來。

    “皇上……”她扶著額,腳步不穩。“臣妾不勝酒力了。”

    “咦?你的酒量恁淺?”皇帝驚訝道。

    “啟稟皇上,娘娘的酒量原本就淺,剛才跳舞時,體力消耗不少,更無法負荷了。”眾舞娘都退下了,唯有好音仍守在一旁伺候。“請皇上準許娘娘退下休息。”

    “這……好吧。”雖然有些掃興,但體諒到冰心身子單薄,皇帝並沒有勉強。

    他悵然若失的跟著在場無數雙癡情的眼眸目送一出場便教人魂縈夢系的美女離開,一時間美酒精饌都失去滋味,就連明亮飽滿的月色都黯淡了下來。
引言 使用道具
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7:56


    冰心一奔出林子,便被好音捉住。

    “跟我走。”她附在她耳邊悄聲說,帶她避開人群回到冰心苑。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床,冰心還來不及喘息,淚便流了下來。

    激情的餘波仍在體內蕩漾,只要一回想起來,她便渾身發燙,仿佛關寧的唇和手還留戀在她身上,帶來一波波愉悅的刺激,欲望登時在血脈裏饑渴的呼喊,要求著滿足。

    她是那麼渴望他,卻必須用全部的意志去遏止這股在血脈裏澎湃的力量,拒絕他,只因為繼續下去不但會害死他,還會讓他萬劫不復。

    她那麼愛他,全心為他著想,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卻是輕蔑的,當她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她好傷心,好絕望。

    “既然都誘惑他了,幹嘛不做得徹底一點?中途放手,又跑回來哭?”

    好音冷冰冰的聲音刺耳的鑽進她耳裏,冰心僵硬的止住淚水,一種隱私遭人侵犯的憤怒和不快襲上胸口,無法置信地轉向她。“你躲在一旁偷窺!”她羞惱的控訴。

    好音面無表情的挑挑眉,那雙眼有著她從未見過的陰森,冷得讓她不由打顫。

    “關寧的武功深不可測,我哪敢靠近?”她嘲弄的噘著唇,“倒是唐劭傑追來時,為了你的安全,我必須隱身附近監視,聽見關寧的聲音,才退到林外,只隱約聽見你們爭吵。後來看到你衣衫不整的出來,又逃得那麼急,才會猜到是你打的退堂鼓。”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落向她仍敞開的衣袍,那眼神莫名地讓冰心毛骨悚然。奇怪,平時都是好音伺候她沐浴更衣的,她從來沒覺得有哪里不對,怎麼會突然覺得不舒服?她急忙將衣襟掩上,慌張的穿好,臉頰發燙。

    “那你應該知道我已經盡力了!”她把臉埋在手上,悶悶的說。“對唐劭傑你是盡力了,可對關寧呢?”她銳利的提出質疑,“他明擺著要你,為何不順了他?”

    因為她不能害他!

    冰心在心裏喊道,緊握著拳頭,壓抑地回答:“關甯從來不是我們的目標,我沒必……”

    “那是你的藉口吧!郡主冰雪聰明,應該很清楚關甯武功高強,如果能色誘他成為你的裙下之臣,不僅可以解除你體內的情蠱之毒,還可以說服他替你殺死唐家父子,甚至除掉定國公和皇帝,比去色誘唐劭傑得到的好處要強得多。你明明可以得手,卻在緊要關頭逃開他,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因為愛上他,才捨不得他死吧!”

    “你不要亂講。”冰心焦急地否認。“我知道關寧不可能為我殺人,所以……沒必要那麼做。”

    “即使關寧不會為你殺人,至少有助於解除你體內的情蠱。我看得出來,他迷戀上你了。只要讓他嘗到甜頭,他會一次又一次的向你索歡,直到情蠱的劇毒要了他的命。到時不僅你可以活命,還能除掉他,對我們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你卻試都不試,就肯定關寧不會為你殺人,白白的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冰心沈默著,可以感覺到好音的一雙眼盯著她瞧,帶來一股沈重的壓力。

    “回答我!”她不耐煩的大喝一聲,人逼到床邊。“為什麼不敢承認你愛上他,所以捨不得他為你而死?關寧這人有什麼好?既沒有皇帝的俊美和權勢,又一張冷臉,你與他幾乎沒單獨相處過,怎會愛上這個人?我不明白,你今天就給我交代清楚!”

    說著,她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要她轉過來面對她。

    冰心忍住痛,汪汪的淚眸裏有著懼意,結結巴巴的說:“你不要亂想!反正……你是低估他了!就算關寧跟我……他的內力精深,為人又精明,一定很快發覺不對勁,我就是想到這點才會逃……開呀!”

    “你說謊!”好音冷冰冰的盯住她的眼,“即使有這可能,為了你自己的性命,你好歹也該試一試。況且在情蠱的作用下,你不可能想那麼遠。你以為我沒注意到,只要關寧在場,你就笑得特別媚,眼睛仿佛滴得出水來,心神全都繞著他轉嗎?你明明愛上他,卻找這些藉口來搪塞我,以為我會上當嗎?”

    “我沒有……”冰心緊閉著眼搖頭。

    “你最好記住,元帥府未來的興衰,長公主、你親娘,還有小少爺的生死全都操在你手上!你要是以為可以一死了之,那就大錯特錯!”

    “我沒有……”她破碎的低語,內心飽受煎熬。

    “你最好以行動證明你沒有愛上他!”

    “他真的不可能為我殺人呀!”她掩住臉哭泣。

    “試過才知道!”她冷酷地堅持。

    “不必試了。冰心說得沒錯,我不會為她殺害無辜的人!”低沈的嗓音有如悶雷滾來,把房裏的兩人嚇了一跳。

    好音眼裏閃過一抹警覺,倒退了好幾步。冰心則睜大淚眸,視線朦朧中,一條影子自外間閃了進來,俊眉朗目間有抹溫柔情意,宛如春陽暖暖照向她,一下子就把她心底的冰霜融化,化作淚水潺潺。

    “你怎麼來了?”她癡癡的問。

    “我不放心你。”關甯一個跨步來到她身邊,手指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淡淡的一句話便帶來強烈的悸動,冰心心中被一股溫暖脹得飽飽的。

    “你不是輕視我,嫌棄我,後悔救過我嗎?”她泫然欲泣,想起他對她的鄙視,心裏一陣難受。

    “原諒我!”他摟她入懷,輕撫著她美好的柔背,滿心都是對她的歉意和憐惜。“我是被嫉妒沖昏頭,才會說出那種話。看到你色誘唐劭傑,我氣壞了。一冷靜下來,我便明白你不是那種女人。”

    “你一直懷疑我,為何現在卻認為我不是壞女人?”

    “我就是知道。”他不許她再說出詆毀自己的話了,深情款款的注視她,低啞的嗓音裏蘊滿柔情。“我認識的冰心玉潔冰清,寧可死也不會作踐自己,更不是一個煙視媚行的放蕩女子。她清純美好的形象,沒一刻從我心上抹去,雖然我以為可以忘了她,但當我再見到她,便明白自己從來沒有忘記……”

    沒想到他會這麼瞭解她,記掛她。冰心心裏充滿感動,卻礙於自身的情況而無法接受他的深情。

    “我沒那麼好,你記錯了!”她掙紮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綴滿淚珠的小臉滿滿都是痛楚。“我這種女人不值得你記得,忘了我吧!”

    “說什麼傻話!”關寧抱緊她,不讓她在激動下傷害了自身。“如果可以忘記,就不會銘心到現在。”

    她感動得珠淚不斷,可一想到她體內的情蠱,便激動地搖起頭。

    “忘了,忘了!”她寧可全部忘記,也不會陷進深愛著他,卻無法與他相守的悲痛。“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一點都不愛你!”

    她的表情,她的聲音,都看在他眼裏,聽在他耳中。關寧眼中有著瞭解,還有對她的深深疼惜。

    “如果不愛,你先前就不會抽身走了。你是不想傷害我,對不對?”

    “你……”為什麼他總能看穿她?她心底盈滿濃鬱的感動,還有許多的不知所措。

    “不要再說傻話,那是沒用的。你們剛才的談話我都聽見了。”關寧溜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好音,那張清秀的臉龐隱藏在陰暗中,教人看不出表情來。他再度轉向冰心,稍微放開她,表情凝重的捉住她左手的脈搏,一會兒又替換測量右手的脈搏,眉頭越蹙越深。“這個情蠱是怎麼回事?”

    “你救不了我的。”冰心沮喪的搖頭,“這是蠱後特製的百日情蠱,除非……反正你救不了我!”她也不要他救她。

    “蠱後?”關甯曾從恩師那裏聽過這號人物,“她怎會對你下這種蠱毒?”

    “那是因為……”她悲傷得說不出口。

    “究竟是怎麼回事?”關寧溫柔的握住她纖巧的下顎,嚴肅的看進她靈魂深處的傷痛。“是桑顏卡邦逼迫你嗎?我不是請求太后保護你,為何她沒有做到承諾?”

    “你不要怪太后。她近年來身體大不如前,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

    “那麼誰知情?”他敏銳的嗅出端倪,深沈的俊目嚴厲的瞪視一旁的好音,但轉向心愛的人兒時又變得溫柔,仿佛怕會嚇到她。“你必須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前因後果,我才能想法子解決。”

    “我……”

    好音即使再遲鈍,這會兒也從兩人的交談中聽出玄機,眼底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怪不得冰心郡主會對關寧情有獨鍾,原來他們之前便認識了!更令她意外的是,關寧竟認識莽國太后,請得動她出面保護冰心郡主。關甯與太后是什麼關係?

    思緒電轉下,好音很快有了主意。

    她深吸口氣,擠出卑微的笑容,有別於之前的咄咄逼人,對冰心的態度體恤又恭敬。

    “郡主,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說不定關大人有法子解決我們的難題呢。”

    冰心還來不及回話,關寧眸光銳利的掃去。

    “你在這件事上,又扮演什麼角色?”

    “小婢不過是奉命行事。”她說得委屈可憐,“家母和元帥府的人全在國主的掌控下,為了救他們,小婢只得昧著良心……”說著,她也流出幾滴悲痛的淚水。“郡主,你快告訴關大人,否則他會以為小婢有那麼大的神通可以陷害郡主呢!”

    “我……”

    正當冰心猶豫著該不該說時,好音卻搶先一步道:“這全是三夫人的主意。郡主,你不要猶豫了,都告訴關大人!”

    三夫人?那不是冰心的親娘嗎?

    關寧詫異的挑起眉,注視著冰心沈痛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了。

    jjwxcjjwxcjjwxc

    當查坦爾與長子戰死的消息傳回元帥府,一門孤寡全陷進無盡的悼念和哀傷中,無法想太多。

    及至桑顏卡邦前來弔祭,一雙野心勃勃的眼睛並不因為顧念查坦爾是為國捐軀,對喪家有一絲的尊敬,充滿色欲的眼光繞著冰心轉動,她開始領悟到三年前威脅她的惡夢又將重演。

    果然,查坦爾下葬沒多久,桑顏卡邦便透過親信,重提要冰心入宮的事。

    長公主雲良怒不可遏,卻因為太后近年來身體欠安,朝中勢力大不如前,管不住桑顏卡邦,只能束手無策。

    正當此時,查坦爾家族裏的叔伯長輩在桑顏卡邦施壓下,勸雲良將冰心送進宮,以免惹惱了桑顏卡邦,危害到整個家族。

    一波接一波的打擊降臨,雲良病倒在床,整個家的重擔落到冰心的親娘江雪若身上。

    為了保護僅剩的小兒子,江雪若把冰心找來,道出她的身世,冰心驚悸得無法動彈,當場受不了打擊的暈過去。

    原來愛她如親女、她視為親父的查坦爾,竟是殺害她生身之父的人。

    “這些年來,他和長公主是怎麼疼你的,你心裏明白。即使你親父在世,都未必能像查坦爾這樣疼寵你。冰心,做人要有良心。養育之恩大如天,如今查坦爾已死,你忍心讓他僅剩的唯一子嗣因為你而遭到不測嗎?”

    “娘是要我進……”她難堪得說不出口。

    “如果你不想進宮,還有一條路走。”

    “哪條路?”她焦急地看進娘親眼中,在那裏卻找不到關愛或溫暖,而是隔著一層距離的冷漠,不由打起冷顫。

    “你去把唐家父子殺死,替他報仇。”她說得輕描淡寫,冰心卻怔在當場,許久才找到說話的能力。

    “娘在跟我開玩笑吧?女兒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殺死他們?”

    “殺人不一定要用蠻力,聰明人用頭腦殺人。”

    “可是……”一想到殺人就全身沒力,腦子一團混亂,如何用頭腦殺人?她虛弱的搖頭,“孩兒不知道……”

    “你先聽我說,”仿佛嫌她受到的驚嚇不夠多,江雪若接著道:“你還在娘胎時,便與唐劭傑指腹為婚,我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長公主,由她進宮說服太后做主,派人將兩家當年約定的婚書送到天朝,唐劭傑必然會迎娶你。只要你進了唐家門,我自然有法子能讓你殺死他們父子。”

    “可是……”她的思緒變得一團混亂,仍無法從母親駭人聽聞的一番話恢復轉動。“大娘不會允許的,太后也不會答應,還有國主……”

    “沒必要對長公主和太后說實話。我會說服她們,只有這麼做,你才能逃離桑顏卡邦的魔爪。至於桑顏卡邦,據我所知,他被唐家軍打得落花流水,對他們怨恨極深,只要能除掉他們,即使犧牲掉你,他也不會手軟。”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了!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隨你選一條。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你不肯答應,只有把你送進宮一途。”江雪若冷漠的道。

    “女兒寧願一死!”冰心神情悲憤。

    “你若死了,桑顏卡邦必然把怨氣出在活的人身上,你就那麼自私,只圖自己快活,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嗎?冰心,你也太狠了吧!”她狠狠的瞪視女兒,仿佛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陣寒意襲身,冰心怎麼也沒想到母親這樣絕情,竟以親情、恩情要脅她,把她逼至絕境。

    或許是察覺自己的話太傷女兒心了,江雪若放柔語調。

    “就算是報答查坦爾與長公主對你的養育之恩,疼惜之情,你也該設法保全小弟這唯一的根苗呀。何況為人子女、為人長姐替父親、弟弟報仇,都是情理中事,你有能力卻不做,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兩人?”

    “我……”娘親說得她啞口無言,她縱有滿心的不情願,滿嘴的苦,也只有點頭的份。

    江雪若欣然依照計畫行事,果然如她所料的輕易說服雲良長公主、太后與國主桑顏卡邦,派遣使者前去天朝,只是沒想到天朝皇帝居然要納冰心為昭儀,讓唐劭傑娶了朝陽公主,把她要女兒進唐家門,謀害唐家父子的計畫全盤破壞。

    一計不成,她又獻上二計以平息桑顏卡邦的怒氣。

    “冰心若能迷惑天朝皇帝,要置唐家父子于死地猶如探囊取物。讓冰心效法西施迷惑吳主,為國主取來天朝江山。”

    “萬一皇帝不受冰心所惑……”儘管冰心有傾城傾國之貌,然而天朝皇帝把妻子讓人的古怪行徑遍傳宇內,桑顏卡邦早有聽聞。那貴妃就算了,皇帝原本要迎娶的芳蘭公主他可是親眼見過,是位絕色美女,皇帝都可以讓出了,足以顯示皇帝並不留戀美色。

    “國主放心。皇帝既然主動納冰心為昭儀,總會臨幸她。在冰心出閣前,蠱後會在冰心身上下百日情蠱,只要皇帝臨幸她,百日情蠱會發生作用讓皇帝迷戀冰心,在交合時釋放毒素,時候一到,天朝皇帝莫名暴斃,必會引起動亂,到時就是國主復仇的時機了。”

    “好!好!”桑顏卡邦聽得龍心大悅。

    江雪若回家卻對女兒道:“別怪娘心狠,請出蠱後在你身上下這個百日情蠱。國主對你尚未死心,原本打算在你出閣前,先行玷辱你,是這百日情蠱讓他打退堂鼓。因為百日情蠱只能種在處子身上,這也是娘唯一想到,你毋需冒險,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下殺人的方法。”

    自從江雪若提出復仇之事後,冰心的心境便如槁木死灰般,除了絕望還是絕望。不管江雪若說什麼,都只是唯唯諾諾聽著,心情極端無助、無措。

    “進入後宮後,你要掌握皇帝,設法說服他除掉唐家父子。娘的一生可說是葬送在曹貞儀手上……”

    “曹貞儀?”這是誰呀?

    “曹貞儀就是唐劭傑的娘親,唐慶齡的妻子。”江雪若表情猙獰,眼中充滿恨意。“當年我心儀唐劭傑之父唐翔華……”

    唐劭傑之父不是唐慶齡嗎?

    瞧出女兒一頭霧水,江雪若嘲弄的揚起嘴角,“你以為曹貞儀是好貨嗎?她原本心儀唐慶齡,她父親卻讓她嫁給唐翔華,可是她命硬,生了唐劭傑便克死丈夫。後來她探望你外婆,當時邊境戰事吃緊,你生身之父便護送我們去石林關,半路上為了保護曹貞儀而死在查坦爾手上。十七年後,查坦爾和你大弟又死在她再嫁的丈夫和兒子手上。我所愛之人的死,全都跟她有關,你教我怎能不恨她!冰心,你一定要為娘除去唐家父子,讓曹貞儀嘗嘗失去丈夫和兒子的滋味!”

    冰心這才恍然大悟。娘親心裏竟藏有這麼深的怨恨,怪不得她不惜犧牲她,也要除去唐家父子。

    然而,再萬無一失的計謀若沒有老天配合,終於還是要失敗。江雪若萬萬料不到皇帝因為練功的關係,不能近女色,冰心即使身懷百日情蠱,也害不到他。

    jjwxcjjwxcjjwxc

    聽完冰心的故事後,關寧有種想殺人的衝動,“你娘太過分了!居然親手將你推入火坑!”

    “我不怪她。”冰心偎依在他懷抱,搖了搖頭。該流的淚水都流幹了。“娘是個可憐人,她的少女夢、她的婚姻,還有後半生的依靠,都因唐夫人而破滅,難怪她會那麼怨恨。”

    “即使如比,也不該犧牲你。”

    “總得有人犧牲。”如花的唇瓣因自嘲而扭曲。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帶你走。”關寧自責。

    “別這麼想。”冰心的神情顯得平靜,兩丸黑水晶般的眸子散發柔和的光芒,仿佛已將心底的傷痛全都放下。“你以為太后可以保護我,卻沒想到……”

    “是我太自私。一心求道,不想要兒女私情。如果我當年不逃避對你的喜歡,或許你已經是我的妻子,自然毋需經歷這些。”

    難以言喻的狂喜縈繞方寸間,冰心忍不住在腦海中想像著身為關甯妻子的一幕。他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吧。

    她眼神一黯,勉強自己微笑道:“雖然人生無法重來一遍,但你能這麼說,我就很開心了。你毋需再為我擔心,專心去追求你的道,我……”

    “我不準你做傻事!”聽出她語氣裏的絕望,關寧捉住她的肩膀,堅定的看進她眼中。“相信我,我一定想得到法子解除你體內的情蠱!”

    “關寧……”她胸口發熱,眼中流動著一股激動。

    “別擔心。一切有我。”他將她摟在胸上最灼熱的部位,穩定的心跳聲裏,每一下都有著對她的情意,冰心聽見了,放心的倚靠著他。

    然而,一直冷冷瞧著兩人相偎相依的好音,心裏可不舒服極了。但表面上,她是一臉無害的。

    “關大人,小婢忍不住要提醒你。距離百日情蠱發作的時間,只剩下一個月。若在期限裏無法解除情蠱之毒,情蠱會反噬其主。而且越接近期限,蠱毒越致命。另外,郡主若無法達成任務,國主會怎麼對付元帥府裏的人,小婢也不敢設想。”

    “你怎會知道這麼多?”他目光冷厲的質問。

    她害怕的低頭道:“小婢奉命協助郡主完成任務,自然得對情蠱有全盤的瞭解,以免妨害郡主的性命。關大人若不相信,可以問郡主呀。”

    關寧瞧著冰心,她臉上的疲憊讓他不忍心再多問。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

    “不準做傻事。一切等我想出妥善辦法後再說。”他不放心的叮嚀,銳利地瞪著好音交代:“尤其是你!不許再出餿主意!”

    “小婢不敢了啦。”好音害怕的低垂睫羽,掩飾眼底的情緒。

    “你最好真的不敢!”關寧的口氣充滿對她的不信任,但沒有再往下說什麼。

    他服侍冰心在床上躺下,柔情綿綿的為她蓋好被子,待她合上眼瞼,方起身放下床帳,離去前,丟給好音一個警告的眼神。

    燭芯依然燒得極豔,好音清秀的臉龐卻籠罩著寒霜。

    隔著床帳,她瞅著床上嬌媚的人兒,那張令百花失色的容顏即使睡著了,依然有讓人心跳加速的魅力,只是眼睫下的陰影甚濃……今晚是夠她折騰了,而以後……

    她深吸口氣,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聰明人是不會把一窩雞蛋全裝在同個籃子裏。

    時間不多了,搭好的線要快點運作,而該除掉的人……她的目光沈沈的、陰鬱的落向床上的人兒。

    她會為她除去所有該死的人,包括關寧。

    jjwxcjjwxcjjwxc

    翌日早上,一名宮人持著太監總管福星的令符出宮,說是要替冰心苑主子及其所屬的莽國宮女們送家書到莽國使館,由於這已經是冰心郡主進宮來的第六次,負責邊門守衛的禦林軍詳查無誤後,便予以放行。

    這名宮人直接來到莽國使館,待約半個時辰,便返回皇宮,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兩樣。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8:32


    十六的月色與中秋節當晚一般圓滿明亮,只是今晚的雲層厚了些,隨著陣陣秋風吹來,不時遮住明月。

    關寧沐浴過後,換上一襲深藍色的袍服,準備前往冰心苑。皇帝一整天的行程都很忙碌,無暇到冰心苑探訪,使得關寧也無法沾光見到冰心。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他一整日心神不寧,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回寢宮歇下,他才得空返回住處清洗。

    踏出房門,關寧聽見黑夜裏傳來的破風聲,有人來了。

    “關兄!”

    戴月人一到,見關寧在門口相迎,有些受寵若驚。“呵呵,勞關兄迎接,不敢當呀。”

    “有事?”

    他愀然攢眉,擺明不歡迎不速之客。

    “進屋裏談好嗎?”戴月不以為忤地笑了笑,發現他穿著外出服,不由訝然,“關兄要外出?”

    關寧沒有回答,自顧自的轉身進屋,大略猜到戴月的來意。“請坐。”賓主就位後,他沈默地等著戴月開口。

    “昨晚的事,劭傑告訴我了!”

    關寧眼光一沈,雖說唐劭傑是無辜的,但一回想起昨晚的事,心中仍有些不舒服。

    “發生這種事,他只能找我商量。”戴月瞧出他眼中浮起的薄怒,忍不住為妹婿辯護。“這不是劭傑的錯。”

    “我沒怪他。”他看他一眼。

    對喔,人家是沒這麼說,何況關寧憑什麼怪劭傑?

    戴月很懷疑地瞅著表情陰鬱的關寧,這種表情是容易讓人誤會的呀。

    這使得他的語氣帶點質疑,漂亮的眉宇挑了起來,“你沒將此事稟告皇上。”

    關寧看他一眼,很快轉開眸,淡淡道:“你認為皇上會很高興聽到唐劭傑定力過人,拒絕了冰心郡主嗎?”

    戴月覺得他的口氣不太對,一時間卻想不出是哪里不對。

    “你認為皇上若知道此事會怎麼樣?”他小心翼翼的探詢。

    “皇上仍記掛著朝陽公主。”

    這點戴月是知道的,可是——

    “即使如此,皇上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妃子來……”教他怎麼說呢?他傷著腦筋。

    “我也不清楚皇上在想什麼。只是他提過,想借此測試唐劭傑。”

    “他真的這麼說?”戴月瞪大眼。

    “你不相信我?”關甯攢眉不樂。

    “沒的事。”戴月趕緊陪笑臉,眸光一動,“對了,劭傑走了後,你怎麼應付何蓮卿?”

    不是他敏感,不過他真的看見關寧的耳根子發紅了起來。

    “戴兄若信得過我,待此事告一段落,我再做說明如何?”關寧突兀的起身。

    “什麼意思?”戴月也跟著站起來。

    “以一個月為限,到時關某自會交代。”他說得斬釘截鐵,表情帶著不容人質疑的正氣。

    “現在不能交代嗎?”

    關寧瞪他。

    戴月摸了摸鼻子,顯然他問了蠢話。若可以現在交代,關寧何必要提出一個月的期限嘛。

    只是……他太好奇了。

    歎了口氣,他看出主人顯然不太願意繼續留客,只好道:“我該走了,對吧?”

    關寧猶豫了一下,“戴兄可以幫我忙嗎?”

    “什麼忙?”他精神一振。

    “我想請你利用關係,幫我送封信給莽國太后,並代為打探她的情形,以及查坦爾家屬的近況。”

    這個要求完全超出戴月的理解範圍之內,茲事體大,就算關寧不想回答,他也非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這下子我可等不及一個月,再聽你的解釋了!”

    關甯也無意讓他等一個月,“莽國太后是先母的親大姐。冰心告訴我,她近來身體欠安,我想確認這點,再做計較。”

    戴月吃驚極了,萬萬沒想到關甯與莽國太后有這樣的淵源。

    “戴兄願意幫忙嗎?”

    他趕緊閉上嘴巴,目光深沈的注視關甯良久,方慎重的點頭。

    “我幫。”

    jjwxcjjwxcjjwxc

    吃完午膳還不到一個時辰,皇帝顯得無精打采。他不是肚子餓,只是眼睛有些張不開,頭有點昏。

    戴月指著禦書桌上的一卷行軍佈陣圖,正說得口沫橫飛,瞧他意氣飛揚的樣子,皇帝實在不忍心壞他興致,不過他真的……有點……困呀!

    欣羨的眼光投向太師椅子上的關寧,一隻粉白的小蝶,似雪,如絮,翩翩然的飛了進來,繞著靜定不動的身影打轉,最後停在他袖口上一枝栩栩如生的海棠上。

    咦?

    關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花稍?

    但與其說花稍,還不如說是悶騷。

    那枝海棠是繡在袖子內側,若不是關甯打坐時,手心朝上放在腿上,洩漏出一抹粉豔,小蝶兒只怕還尋不著這似要從布面上活起來的海棠花呢!

    皇帝一雙眼骨碌碌轉動,納悶著是誰為關寧繡上這枝海棠的。繡得這麼精細,卻也如此隱密,如不可為人知的心事。莫非有什麼隱情?

    皇帝料想得沒錯。

    這枝海棠是冰心為關寧繡上的。

    深深的夜晚裏,關寧悄無聲息的潛進冰心苑,聆賞完她的琴聲後,進入冰心的房間與她相會。

    默默的情意在彼此眼間交流,冰心偎依著他,說著一天以來發生的事,說著心中對他的思念。關寧也將三年來的見聞與經歷說給她聽。然後,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情意轉動間,立時就是一場翻天覆地的美麗陷落。

    冰心體內的情蠱一逮到機會便要扇風點火,她原本就美得讓聖人也要折腰,在情蠱的作用下,更是嬌媚得令人難以抗拒。

    那雙閃爍著火焰的眸子,誘惑著他沈淪。清甜的氣息,令他沈迷。

    吻越發灼熱,越發激切,正如心跳和呼吸像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

    好幾次他們差點就逾越了分際,雙手留戀在對方半裸的身軀上,而唇齒間還繚繞著心上人的氣息,他們癡癡相望,心裏都很明白繼續下去,將走向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所以冰心提議,“宮裏流傳著四季應景的圖案,中秋節剛過,讓我為你繡一枝秋海棠。”

    她花了幾個晚上,在月白的襦衫袖口上,各繡了一枝海棠花,雙袖合在一塊時,猶如互相依偎的情人。

    當她刺繡時,關寧就在一旁講述道家的經典,避免情欲氾濫。

    只是那一針一線俱都是不能讓人知曉的情愫,海棠花藏在袖子裏側,關寧唯有在相思難耐時,方舉起袖子睹花恩人。

    這段曲折曖昧的情事,皇帝自然無從知曉,他只是很好奇,非常的好奇,好奇到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個海棠花是怎麼回事?”

    戴月一臉莫名其妙的瞪著桌上的行軍陣圖,上面沒有海棠呀。

    關寧則全身一震,嚇跑了停在海棠花上的粉蝶,同時感覺到皇帝的眼光熱切的投來,他緩緩收起雙掌,放下雙腿,目光慢幽幽的轉去。

    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洋溢著的清澈無邪,讓他羞愧得說不出話來。

    皇帝眼神一動,待要追問,門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花朝臉色沈重地請謁。

    “朝表哥,你今天不是休假嗎?”皇帝詫異。

    “啟奏皇上,微臣剛收到消息,兵部尚書唐慶齡遇刺了。”

    “什麼?”皇帝驚得從御座上跳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戴月表情凝重的詢問。

    “大約是巳、午交替時的事了。”

    “那不是快兩個時辰了嗎?”戴月盤算。

    “唐大人出城巡視水師演練,返城途中,突遇一群蒙面刺客,對方還用上火雷彈,他閃躲不及,受到重傷。因為距離水師營較近,先送至水師營急救,才派人回城裏通知,等到兵部上報丞相,再由臣進宮稟報,已經是這會兒的事了!”

    “那……有沒有派禦醫去瞧?”皇帝焦急的詢問。

    “丞相傳訊定國公爵府,定國公已經偕同夫人趕去了。”

    皇帝和戴月聞言都松了口氣。

    定國公葉智陽的夫人顏綾醫術精湛,不遜於宮裏的禦醫。

    加上定國公武功高強,有他在,千軍萬馬也不足懼,只要唐慶齡在兩人趕去前還沒死,總應該救得回來吧。

    “哪來的賊子竟敢行刺朝廷命官?”皇帝坐了下來,震怒的拍擊著桌面。

    “有沒有抓到嫌犯,或是任何線索?”戴月鎮靜的向花朝詢問。

    “目前沒有這方面的消息。丞相集合兵、刑二部調查此事,一有結論,即會進宮向皇上稟報。當時,臣就在相府裏,緊急聯絡值勤的禦林軍副統領要他們加強戒備,隨即面稟皇上。”

    當今丞相趙政道是花朝的岳父,怪不得他消息靈通,得以當機決斷。

    “愛卿做得好。”皇帝臉色沈重,腦中一團混亂。

    唐慶齡出城巡視水師的事,連他都不知道,刺客卻能埋伏在途中襲擊,顯見對方消息靈通。這絕對是內神通外鬼!問題是,內鬼是出自兵部,還是水師?

    不僅皇帝一個人在思忖這事,禦書房裏的其他人也各自在心裏盤算,一時間,屋裏顯得靜默。

    “皇上……”

    這時候傳來沈重、低啞的嗓音,著實教眾人嚇一跳,定睛一瞧,竟是關寧。

    他不知何時站在皇帝面前,兩人中間雖然隔著厚實寬敞的禦書桌,但自他身上傳來的逼人氣息,卻使得禦書桌仿佛不曾存在,皇帝為之呼吸一窒。

    “微臣必須立即趕到冰心苑,請皇上允許。”

    “咦?”皇帝摸不著頭緒,不明白關寧怎會突然提出這個請求。

    “再遲可能來不及,請皇上允許!”

    聽起來、看起來都好像很緊急的樣子……

    “微臣也去。”戴月立刻從關寧的神情看出端倪,跟著道。

    “你們兩個……”皇帝擰起兩道眉,但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微臣稍後解釋,微臣告退。”

    眼睛一花,關寧已不見蹤影,也不知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

    皇帝還來不及讚歎,便聽見戴月向花朝道:“我先追上去。你帶著禦林軍隨後趕來包圍冰心苑,別讓任何人逃掉。”

    說完,他迅速朝皇帝做了個完美的告退禮,人一溜煙的跑不見。

    “這兩個傢夥在搞什麼!”皇帝不是滋味的埋怨,“冰心苑可是朕的昭儀住的地方,容得他們說去就去,說包圍就包圍嗎?”

    “皇上……”

    為了避免花朝效法他們丟下他跑掉,皇帝搶先道:“朝表哥,朕跟你一塊去!”

    想賽跑嗎?他也會輕功耶,誰怕誰!

    於是皇帝在花朝的保護下,化作飛鳥緊追在後。

    jjwxcjjwxcjjwxc

    在帶著輕微寒意的秋天下午,躲在暖被裏沈入睡眠,最是舒服。午膳過後,冰心便困倦的窩在眠床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重重搖醒。

    “郡主,郡主……”

    她不情願的睜開眼睛,看見好音,忍不住埋怨,“別吵,我還要睡……”

    “沒時間讓你睡了。快起來,我們得儘快離開……”

    “離開?”這下子她真的醒了,揉著眼睛,覷著好音。“你說離開是什麼意思?”

    “就是離開皇宮。”好音扶她坐起,解著她身上的盤扣。

    “你這是做什麼?”她惶恐又困惑的推開她的手,“一個早上不見人影,突然跑來吵醒我,卻急著脫我衣服?”

    “我是要服侍你換另一件衣服。”她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藍色袍服。

    冰心認出那是宮裏太監的服色,表情震驚。

    “為什麼要我穿那個?”

    好音眼中充滿容忍,“穿上它才方便離開皇宮。我的好郡主,你就別再為難我了!”

    “我不明白……”身上的袍子被好音靈巧的扯落,畏寒的嬌軀隨即披上太監穿的衣服,冰心的態度轉硬,“你不說清楚,我不會跟你走!”

    好音深深看她一眼,邊替她扣上衣扣,邊道:“我刺殺了唐慶齡!”

    冰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耳邊轟轟作響。

    好音接著說:“關甯何等精明,消息傳回皇宮,他立刻會想到我們身上。就算沒有證據,也會加緊監視,我們想逃走就沒這麼容易了。倒不如趁他還不知道時,及早閃人。”

    “你……幹嘛刺殺唐……”她總算找回聲音。

    “沒死個人,國主哪里肯相信我們有在做事?”好音瞪進她眼裏,“元帥府裏的老少,全倚仗著我們。郡主心裏只想著談情說愛,把他們都給忘了嗎?”

    “我……”冰心被她說得一陣心虛,臉色慘白。“關寧說他會想辦法……”

    “你別傻了!”好音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晃動了幾下,似乎想借此把她搖醒,卻搖得她頭暈。“一晃眼都過了十來天,關寧有想到什麼辦法嗎?既沒有解去你體內的蠱毒,也沒有提出辦法保全你的家人,繼續等下去,我們只有等死的份!你沒有時間了,郡主。再過半個月,要是情蠱不解,你只有死路一條!”

    “我……”

    這些她都明白,可是……“我相信關寧,他一定能在期限內,想出辦法……”

    “我不能讓郡主拿自己的性命,和元帥府裏一百多口人命冒險!”好音俐落的把她長垂至背心、烏黑如雲似瀑的秀髮綁成髮髻,獨斷的說:“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我們能去哪里?”冰心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待在關寧身邊。“好音,你不要這麼衝動。這裏是皇宮,我們一票人,難道都能扮成太監離開嗎?”

    “只有我們兩人要走,其他人……你不必擔心她們,在進宮之前,她們就有隨時犧牲的準備。我都安排好了,有人會接應我們。只要進了孝親王府……”

    “孝親王府?”

    冰心恍然大悟,“他不是去娶親了嗎?”

    “他已經回來了。如果不是他出人又出力,我哪能輕易刺殺得了唐慶齡?”好音為她穿上預先準備好的靴子,扶她站起來。“我已經跟他說好了。孝親王答應掩護我們逃離皇宮,只要你獻上自己……”

    “什麼?”

    冰心大驚失色,好音不可能是那個意思!

    “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好音目光陰沈的飄向她,“既可以解你身上的情蠱,又可以保我們安全。孝親王自從在花月宴上見你一面,便對你傾心,索性讓他做只在牡丹花下死的鬼!反正碰你的男人都得死。我看他的體能不怎麼樣,你只需委屈幾日,便能讓他一命嗚呼。到時我便帶著你逃到沒人知道我們的地方,你以後就不必受男人威脅了!”

    “不,我不要!”冰心激烈的搖著頭,“我寧願一死……”

    “拉著元帥府一家子一塊死嗎?”好音陰惻惻地說,“你可真偉大!”

    “不,我……”她淒惻的搖頭再搖頭,無意讓任何人陪著她死呀。

    “不要再磨蹭了!時候不早,我們得趕快!”

    “不,好音,我不要……”

    “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喔!”她眼裏的寒意一下子就鎮住了冰心,訝異自幼與她一塊長大的好音有這麼可怕的眼神,一個恍神,便被好音拉著離開寢室。

    然而,她們還來不及離開冰心苑,前院即傳來宮女的喝斥聲。好音帶著不情願的冰心想要逃走,被及時趕到的關寧攔住。

    他武功過人,一路點倒攔住去路的莽國宮女,與好音對峙在冰心苑的水閣附近。

    “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她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冰心細緻的頸項上,嚇得後者不敢動彈。

    關寧投鼠忌器,一反先前的威猛,不敢上前。

    “你別傷害她!”他大喝。

    “退開。不然我跟她同歸於盡!”她表情陰狠。

    “你不要衝動,好,我退開……”

    稍後趕來的戴月看見這一幕,眼中殺機陡現。他不動聲色的接著手中劍,悄悄接近兩人,猛一用力,劍光乍現,刺向冰心。

    這下子可嚇得關寧肝膽俱裂,他出手救援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戴月一劍刺殺冰心,好音卻在情急之下,本能地以自己的身體為冰心擋住這一劍,雙手將冰心推開。

    關寧抱穩冰心,好音不敢置信地瞪視著隨著劍身拔起、不斷滲出血液的胸口,臉色慘白的軟倒。

    “好音!”冰心發出淒厲的叫喊聲,在關寧懷裏掙紮著。

    關寧警戒地瞪視戴月,在確定他不會再出手殺人,方扶著冰心來到好音身邊。

    “好音,為什麼?”冰心抱住好音,濕蒙的視線下,好音全身都是血。

    “冰心……”她搖頭,失血的嘴唇哆嗦著,過往的人生在腦中電光石火的閃過,全是沒有意義的,除了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好音,你振作點,你不要死……”

    “我……我……”

    她急促的喘著氣,有太多話想說,卻沒有時間了。“我不是好音,我叫好意……”

    “好意?”

    “我與好音本是孿生子,我……自幼被母親留在殺手組織,交換她與妹妹的自由。後來……好音懷了你大弟的孩子,她想要報仇卻……沒能力,央求我……”

    怪不得她覺得眼前的“好音”跟她所認識的好音不同,原來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我見到你……你有著我嚮往的美好……冰心,我……我……”

    “你別說了,我都明白。好意,你不要死,不要死呀!”

    “我……”她叫了她真實的名字,她好幸福,黑暗吞沒得好快……

    “好意……”

    冰心淒厲的叫喊,卻喚不回飄走的魂魄。她哭得心碎腸斷,哭得全身無力,哭得軟倒在關寧的懷抱,緊緊揪住他。

    皇帝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這悲淒的一幕,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看見他的鐵面護衛抱住他的愛妃。

    看起來怪怪的,他登時有種綠雲罩頂的不好預感。

    事後,花朝忍不住問戴月:“你怎麼知道那個叫好意的,會為何蓮卿擋下那一劍?”

    “我不知道。”他無辜的聳著肩,閃閃發亮的眼眸裏帶著冷酷的笑意,“我只知道她留下來是個禍害。這女人太美了,連關寧都抵擋不住,讓她活下來,關寧會很慘。”

    原來……

    花朝頓時感到寒意襲身。

    jjwxcjjwxcjjwxc

    約莫是到了掌燈的時候了。

    禦書房裏很靜很靜。

    雖然站著許多人。

    但當然皇帝是坐著的,托著美麗的下巴,濃密有致的兩道修眉緊緊的朝眉心蹙攏,兩彎秀麗如弦月的長睫毛下掩映著的那對俊目,不復以往的開朗靈動,有若寂寞而深沈的井水,藏著費解的情緒,坐在他的寶座上。

    被戴月緊急找來的朝陽公主,在兄長示意下,硬著頭皮走上前。

    “皇上……”如鈴的嗓音一向有打動他心的魅力,這次也不例外。

    皇帝的心魂仿佛自深井裏被人喚回地面,憂鬱的眸光對上續日眼裏的關懷,心中一暖。

    “啊,續日……”

    “你還好吧?”

    “朕……”正待回答,忽然瞥見陪她進宮的唐劭傑,皇帝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們不是應該守在唐慶齡身邊嗎?他情況怎麼樣?”

    “幸好搶救得及時,傷勢雖重,卻沒有性命之憂。”續日說。

    “喔。”他沒精打采的應了聲。

    “皇上。”續日語帶嬌嗔,“大哥說你發呆也有大半個時辰了,到底想怎麼樣?”

    “什麼想怎麼樣?”

    “就是冰心苑的事呀。”她對他裝蒜的本領懊惱地攢起眉,有些辛苦的扶著疲軟的腰。“皇上,人家站得好辛苦,可不可以坐一下?”

    咦?怎麼大家都站著?

    皇帝很意外,想叫大夥坐下來說話,但一看到場中的礙目物件,便改口道:“你坐呀。”

    續日歡天喜地的坐下來,同時感覺幾雙哀怨的眼瞧來,她很無辜的聳著肩,表示自己的愛莫能助。

    “要不要喝點什麼?吃點什麼?”皇帝殷勤的詢問。

    “好呀。”

    “福星,你叫人預備著。”

    “是。”

    哈哈,有坐又有吃喝,她真是太幸福了!

    續日心滿意足的沐浴在皇帝的柔情下,但獨樂樂不做事,是會被眾目譴責的,她趕緊進入話題。

    “關師兄從蓮卿那裏問出事情始末。原來我公公之所以遇刺,是好音……不,她其實叫好意才是,是她聯合孝親王籌畫的。”

    “如今好意已死。光憑何蓮卿的話,很難定天仲謀的罪。”皇帝提不起興致的說。“趙丞相不是召集了兵、刑二部嗎?可有查到什麼?”

    “目前沒有進展。”花朝回答。“當時的情況很混亂,刺客一得手便做鳥獸散,從現場被格斃的刺客身上找不到任何線索,擒獲的兩人也服毒自殺。明日早朝,丞相會彙整調查結果,向皇上稟報。”

    “那就沒法子了。”

    “那不是給天仲謀逃過一劫嗎?那傢夥很可惡……”續日懊惱地噘起嘴。

    “根本是罪無可恕、罪該萬死,朕恨不得把他給五馬分屍,以消心頭之恨!”皇帝咬牙切齒、眼冒凶光的附和。

    這激動的樣子,好像跟天仲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雖然對那傢夥的印象很惡劣,續日仍不由替天仲謀暗暗捏把冷汗。

    “若不是他最近才娶了嘉行公主,朕擔心在缺乏實證的情況下定他的罪,會引起西裏國的反彈,一定殺了他!”

    “早知道會讓他因此逃過一劫,當初我就不建議他娶嘉行公主了!”續日懊惱道。

    “他不入地獄,不是要害別人入地獄嗎?”戴月咕噥。

    這倒說得是!眾人深有同感的點頭,皇帝一雙眼有意無意的瞄著唐劭傑,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當初就讓唐劭傑去娶嘉行公主,也省了這些麻煩事。

    續日光從他的眼神,便曉得他心裏打什麼主意,不由好氣複好笑。

    可是現在沒空跟他理論這些。

    入宮時,兄長已將大致的情形告知。她望向始終沈默著的關寧,後者不久前才從冰心苑來到禦書房,他眉頭深鎖,昔日冷靜沈著的神情竟不復見,替代的是一抹濃濃的憂慮。

    “關師兄,禦醫診斷的結果如何?”她柔聲詢問。

    “寒熱交迫,命不長久。”他低啞的語音充滿沈痛。

    “怎會這麼嚴重?”續日嚇了一跳。

    據她大哥說,在好意挾持下,蓮卿目睹好意為了救她而死在劍下,情緒衝擊太大,昏了過去,怎麼就變成“寒熱交迫,命不長久”?

    續日還以為此趟進宮最棘手的是安撫皇帝的情緒,沒想到蓮卿的身體才是最教人擔心的。

    戴月告訴她,何蓮卿緊緊抓著關寧的手不放,於是關寧將她抱回房間,在禦醫診斷時,守在床邊照顧,皇帝在一旁看著沒作聲,最後表情沈痛的轉身離開冰心苑,回到禦書房發呆。

    這世上光從一個人的表情,便能猜出他心裏所想的人,可說是鳳毛麟角,眼前的戴月便是其中的翹楚。

    他腦筋一轉,已將整樁事件理得差不多,並發現一個大難題。

    他看出何蓮卿與關寧之間有私情,糟糕的是,皇帝顯然也看出來了。瞧他眉頭深鎖,神情不樂,分明是察覺到自己綠雲罩頂,在那裏生悶氣呀。

    這種情形下,他唯有找來皇帝的心中至愛——續日出面暖頰,免得皇帝一怒之下,鑄成遺憾。

    “命不長久是什麼意思?是無藥可醫,還是只要找對法子救治,便可以撐下去?”說話的人是皇帝,神情露出一絲焦急。

    關寧眼神複雜的注視皇帝,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關兄若有救人的辦法,就不要隱瞞了。”戴月從他的表情中瞧出端倪。

    關寧看著他,顯然是想到他不久前刺向冰心的那一劍,銳利的眼光似想鑽進戴月的腦子裏,瞧清楚他那一劍是有心還是無意。

    戴月回以一臉無辜,低聲催促:“關兄直說吧。這件事不僅關係到何蓮卿的性命,也關係到莽國的陰謀。關兄顯然是除了何蓮卿外,對整樁事件最瞭解的人,有義務稟報皇上知曉,讓聖意做最後裁奪。”

    這頂帽子扣下來,關寧只好先把自己知道的部分簡要說明一遍,聽得眾人皆呼不可思議。

    “蓮卿的母親也太狠毒了,不但把女兒推入火坑,還用這種歹毒的辦法害人!”續日忿忿不平道,“幸好皇上還在練金童神功。”

    皇帝聞言,不由暗呼僥倖,一顆心怦怦直跳。儘管不確定百日情蠱是否真那麼歹毒。

    “據好意的說法,百日情蠱越近百日,毒性越強。冰心近日來情緒起伏頗大,今日又目睹好意之死,受到極大的刺激,可能是因此而引發情蠱提早反噬,否則情蠱隱伏體內是難以診察的。我數次診脈,也只能覺察出她脈象有異,冷熱失調,卻對情蠱束手無策。”關寧的語音沈重。

    “依照關兄所言,何蓮卿不就沒有救了嗎?除非……”戴月看向皇帝,後者趕緊把頭別開,心裏嘀咕著,就算我想救,滿朝文武百官肯讓我救嗎?

    “我可以救她。”關寧卻無此困擾。

    “怎麼救?”戴月明知故問。

    “承受情蠱之毒。”

    “你瘋了呀!”皇帝大大不以為然,“你剛才不是說,她體內的情蠱會釋放出毒素,在交合過程中,侵入男體的經脈,累積一段期間,便足以奪人性命,你還要……”

    “金童神功有百毒不侵的功效。情蠱之毒雖然歹毒,但我自信只要每次交合之後,運用神功排毒,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關甯鎮靜的說。

    “你說的交合是……”皇帝臉色鐵青,“那怎麼可以!何蓮卿是朕的昭儀,朕不許你跟她做那種事!”

    “皇上,救人要緊呀。”續日勸道。

    “可用這種方法,朕豈不是綠雲罩頂了!”

    “皇上又不是第一次……”

    “什麼!”

    “沒啦。”續日陪笑臉,“我是說,皇上大仁大義,有天下人所不及的寬廣胸襟,必然不忍心見一名身世淒涼的無辜弱女子香消玉殞吧?與其留著個死昭儀,倒不如見她活蹦亂跳地得到幸福。何況你又不可能像關師兄那麼愛她,願意為救她冒生命危險……”

    “話不能這麼說。朕不想她死,但朕也不想吃虧呀!”

    “吃虧就是佔便宜嘛。”續日柔聲勸道,“你都肯成全朝哥哥、翕哥哥了,為何這次不肯幫關師兄呢?”

    “這怎麼可以混為一談!”皇帝氣惱的說,恨恨的瞪視關寧,“你太過分了,嘴上勸朕不得迷戀女色,私底下卻對朕的昭儀……”

    “我與冰心相識在三年之前。”關寧一臉愧色,“我以為可以忘了她,祝福她與皇上白頭偕老,可是冰心……她不是能輕易讓人忘記的人。皇上若以此責怪臣,臣無話可說,但冰心是無辜的。”

    到了這地步,關寧仍要護著心上人,皇帝不禁心軟。

    瞧出這點的續日,暗暗偷笑,表情卻很嚴肅。

    “皇上心腸最好了,一定不忍心怪他們的。我看這樣好了,關師兄不如帶蓮卿住進定國公府。家母醫術超群,說不定對蠱毒會有其他辦法可解。即使不能,也能在關師兄驅毒之時,予以照料。加上家父這樣的絕世高手護法,關師兄更不可能有性命之憂了。”

    “不會太打擾了嗎?”

    “關兄這麼說就不對了!”戴月熱情的道,“國師與家父乃是至交,金童神功還是兩人合力創出來的,關兄既習了金童神功,家父等於是你半個師父,師徒之間,豈說得上打擾!”

    “戴兄……”關甯向來平靜的眼神洩漏出罕見的激動,戴月肯在這緊要關頭出手相挺,他是感激的。

    “關兄就別跟我們客氣了。”戴月心裏真正想說的是,別給他來個秋後算賬,他就阿彌陀佛了。

    “我明白了。”關寧若有所悟地點著頭。

    “就這麼決定了。”續日開朗的說。

    可有人卻開朗不起來,氣得頰鼓鼓的。

    “朕都還沒有答應,你們就談了起來,太不把朕放在眼裏了吧!”

    續日無辜的睜著明眸,“我以為皇上大人大量,應該沒問題才是。”

    “哼哼!”

    “皇上。”

    她只得嗲起嗓音哄他。“蓮卿真的好可憐的。算來,她的不幸,我們都要負責任的。當年她的親爹若沒有為了救我婆婆而死,她與她娘就不會被查坦爾擄去,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不幸了……”

    “那是唐夫人該負的責任,跟朕沒關係吧?”皇帝眼露質疑。

    “話不能這麼說呀。”續日圓滑道,“其實查坦爾一直都善待她們母女,如果查坦爾現在還活著,蓮卿如今還貴為冰心郡主,被人捧在掌心裏疼著,又何需變成何蓮卿,慘遭親娘出賣呢?所以她今日的不幸,是因為失去了查坦爾這麼疼寵她的父親呀。而查坦爾之所以會死,是皇上派了家父為帥,到石林關指揮唐家父子作戰,所以歸根究柢,皇上也該為她的不幸負責呀!”

    這番強詞奪理說得皇帝頭昏腦脹,一時間想不出其他話來辯駁。

    “好啦,皇上人最好了,就成全他們啦。”續日繼續發揮魅力,“看在我的分上,拜託嘛!”

    “可是……”皇帝仍感猶豫,“這事要是傳出去像話嗎?”

    “皇上不是說過,要天下人怎麼想,天下人自會怎麼想嘛!”續日甜甜道,以眼神向兄長示意,戴月立即上前進言。

    “只要皇上願意,對外當然有別的說詞。冰心苑裏的宮女好音突然發瘋,何昭儀不堪受此刺激,當夜便香消玉殞,世上便再無何蓮卿此人了!”

    “這……”

    “這個說法好。連禦醫都說蓮卿寒熱交迫,命不長久了。皇上,你答應嘛。”續日眨著睫毛撒嬌。

    皇帝著實難以消受,只好點頭。

    “我就知道皇上最好了!”她歡喜之餘,不吝惜的稱讚他。

    皇帝歎了口氣,他再好,她還不是嫁給別人。目光幽幽的轉開,落向關寧。

    他還穿著先前的袍子,衣上渲染著暗紅色的血漬,那是在抱何蓮卿時,染上的好意的血。

    這使得皇帝聯想到一件事,“你袖子上的海棠,是蓮卿繡的吧?”

    “是。”關寧不敢隱瞞。

    心裏有朵憂鬱散開,皇帝不滿的說:“那她也要幫朕在袖子上繡上海棠喔。”

    眾人不由詫異,人家活不活得成還不一定,皇帝卻斤斤計較這種小事。

    續日沒好氣的道:“我幫你繡行不行?”

    “你會嗎?”皇帝懷疑的問。

    他不知朝陽公主除了拿刀弄槍外,還會拈繡花針呀。

    “你!”續日一時氣結,不過,她真的不會。

    禦書房裏響起戴月嘲弄的嗤笑,很快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jjwxcjjwxcjjwxc

    紅燭高燒下,一場隱密卻隆重的婚禮在定國公的主持下完成。

    一對新人被送進洞房,蓋頭紅巾被掀開,新房裏的有情人默默相對。

    混合著欣悅、興奮的柔情充斥在彼此眼裏、心上,冰心在夫君熱情的眼光注視下頭腦發暈,害羞的阻止他伸來解她衣帶的手。

    “能跟你結為夫妻,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必冒著危險跟我……”她的聲音、神情裏,都有著濃濃的憂慮。

    “就算再危險,也不會超過我可能失去你而活不下去的危險吧?”他低沈的聲音蘊滿濃情,聽得冰心心頭好溫暖。

    “你……”

    “我愛你,冰心。我要你好好活著跟我在一起,不想再有遺憾了。”他抵著她的額,情意款款的眼眸堅定的注視她。“如果三年前我便瞭解到,未來的人生若沒有你同行,生便無可歡,當時我便帶你走,就不會害你受這麼多苦了。對不起,冰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

    “噓!”纖白的小指揉開他眉間的緊蹙,冰心眼中有著對他的疼惜,“只要你在我身邊,什麼苦我都忘了。何況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戴月告訴我,你寫了信給太后,請求她照顧我的家人。謝謝你,我……”

    “噓!”

    他溫柔的拭去她眼睫間滲出的淚。“我們之間還需要謝嗎?你放心好了,莽國那邊以為你已經死了,桑顏卡邦不至於對查坦爾的家屬不利。從今天起,你不是何蓮卿,也不再是冰心郡主,是我唯一的至愛——冰心。”

    至愛……

    那要令人融化的蜜語冉冉在冰心方寸間飄著,她全身虛軟的靠著夫君強健的懷抱,濕潤的眸光裏閃漾著萬丈的熱情與甜蜜的愛意,櫻唇像朵花蕾似的為他開放。

    “嗯,我以後只是冰心,為你活著的冰心。”

    “冰心……”

    他胸口一熱,情不自禁的俯身吻住她。

    那香軟的唇舌裏有股清甜,帶著全心的信任偎依著他。關寧感到熱血沸騰,覺得人生裏再沒有比此刻更滿足了。他擁著他的新娘,即使她身懷情蠱之毒,即使他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但那又如何?

    在遇上冰心的那刻,他的心就沈落在她身上了,以一生的柔情,以生命,熱烈的愛著她,再無法回頭。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9:11


岳盈 - 冒牌皇帝(開心時代之五)

她和他不是八字不合就是命中犯沖   
才會互看對方不順眼,一見面便吵架   
若沒有她的相救,他早已成為蛇的點心  
可他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指責她弄丟主子   
將軍了不起呀,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人嗎?   
可惡的傢夥!只會端起傲慢的嘴臉命令她  
相較他對別的女人輕聲細語,溫柔得令人嫉妒   
對她就粗魯不文,處處挑毛病、事事找麻煩   
不是把她扛在肩上、背在背上就是抱在懷裏……  
他是找人找昏頭啦,異想天開提出餿主意   
什麼李代桃僵之計?他嘛幫幫忙好唄   
她可是如假包換的女兒身,扮起男人哪像呀…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9:25

牢騷時間 岳盈

這部《冒牌皇帝》從去年六月寫到今年三月,實在是太久了點。

當時寫到第二章,就暫停去寫《燃燒》,等到《燃燒》寫完回來寫這部,之前沒法解決的問題依然是難題一椿椿。

後來偷個巧,皇帝遇刺的那場戰事先被我繞過去,可一想到還有部“九命天女”就大傷腦筋,那裏可很難繞了。

其他如遭到蛇吻的治療方法,嶽盈在網路上找了半天資料,又向一位藥劑師朋友詢問,得到的結論是如果不幸被蛇咬了,必須弄清楚是被什麼蛇咬傷,然後用蛇毒蛋白來治療。可蛇毒蛋白是近代醫學發明出來的,古人又沒這玩意兒,怎麼辦?

既然藥書裏有記載治療蛇毒的藥草,表示在蛇毒蛋白未被發明前,古人是用藥草來治療的,嶽盈在無法可想之下,就用這套理論,再添加些神話和奇跡,勉強給他自圓其說。

接下來還有太皇太后的病,我預想的病症,後來發現在古代醫學裏沒法治療,只好推給先進醫學都無法完全解釋的蠱毒——照我的認知,這種東西應該跟細菌或病毒有關,總之,就這樣給他編下去,還請讀者不要跟作者太計較。

說了半天,還沒講到《冒牌皇帝》的重點。

男主角的神秘身分,嶽盈之前還曾拿來做有獎征答的題目,可惜沒人猜對。其實早在《貴妃出牆》裏,線索就很分明了,除了這位老兄外,皇帝身邊的親近臣子,沒人的身世可榮當這號人物。

可是都沒人給嶽盈一個正確答案呀。

說到這,嶽盈要稍微提一下自己很喜歡運用的寫作技巧——伏筆。

從《貴妃出牆》展開的皇帝系列故事,許多情節在《貴妃出牆》裏就已埋下伏筆了。最主要的伏筆首推天朝皇帝的逢九難過十惡咒,及唯有九命天女能解此惡咒兩點。其他如戴玥其人,和仙梅相貌酷似皇帝等等,也早在《貴妃出牆》裏提到過。

雖然當初寫《貴妃出牆》時,其他五個故事還沒有成熟,但光是要把《貴妃出牆》裏埋下的伏筆演繹完,沒寫其他五個故事還真的不行呀。

不過,寫到這裏嶽盈發現……這系列背負了滿深的上一代恩怨。《冒牌皇帝》算是其中最淡的,只花了一點篇幅談到戴玥的身世,不像其他幾部……下得比較重。

這是很討厭的,因為發現上一代的恩怨幾乎成了我故事裏的模式,要想辦法改進。

寫《冒牌皇帝》時,還有個很困擾作者的地方。

這一天……過得真長呀。

寫到第八章,這天還沒過完,索性讓男主角昏迷七天,時間一下子邁進到第八天,後來的時間進展更是一行數日,要不然……不知要寫到第幾章,才能把真皇帝給盼回來。

雖然前八章的時間過得比較慢,不表示情節就不緊湊,只是那天發生太多事了,重點全在這一天,沒辦法一言以蔽之,才會占這麼重的分量。

廢話休說,想知道戴玥和冒牌皇帝怎麼談戀愛,就翻開正文欣賞吧。

看完故事後,有任何想法都歡迎跟嶽盈分享,來信可寄到112北投郵局第十五號專用信箱,或是e-mail到嶽盈的電子郵件信箱:[email protected]

想看嶽盈親自撰寫的“嶽色盈人”電子報嗎?裏頭不但有嶽盈的近況報導,還有近期閱讀的作品心得,歡迎上魅力站(www.maillist.com.tw)蹺躍訂閱,舊期的電子報可上魅力站查閱。

“嶽色盈人”網站全新改版了,歡迎舊雨新知前來拜訪,網址是http://98.to/嶽盈/。

最後,我祈禱、我希望,能很快跟大家在“九命天女”裏再會。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19:58


這是開新十五年正月初一的清晨。

天上的朝陽已經從地平線升起,薄薄的金粉彌漫全部視野,灑亮了天際,灑亮了山頭,灑亮了樹叢,灑亮了隨風擺動的旗海,灑亮了陣容威武的禦林軍隊伍,灑亮了尊貴無比的鑾駕,灑亮了塵與土……

清洌的光照下,戴玥感覺到空氣裏冷布的嚴寒逐漸暖化,冷銳的目光由近而遠掃去,發現草葉上薄薄凍著的一層霜白開始融化滴水,迎面招展的粉紅梅蕊在陽光下開得燦爛,似淺笑盈盈的佳人含情凝睇,讓人心情也跟著柔軟。

這是天上朝陽的慈悲,一露出雲端,便公平地為萬物帶來光明和溫暖;人間朝陽呢?

默默將眼光遞向他緊緊跟隨、保護的鑾駕,戴玥思緒如潮。

由四匹赤紅色的寶駒駕駛的華麗馬車裏,坐著一行人願意以生命來保護的皇帝,那也是他義父——被譽為人間朝陽,天朝第一名將,有“不敗戰神”稱號的葉智陽不惜一切想要護衛周全的人。

可惜,這道人間朝陽無法如願隨行護駕。

大約半個月前,邊關傳來莽國興兵寇邊的軍情,葉智陽在群臣推舉下,以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身分緊急趕赴石林關坐鎮,戴玥原本也要隨行,臨行前卻被義父叫進書房裏密談。

“雖然我不是迷信的人,可是百黎人對吾朝皇帝下的逢九難過十毒咒,為父親眼在太上皇身上見到,不得不心懷戒懼。”

這是戴玥頭一次從葉智陽口中,聽到他對百黎人向天朝皇帝下的逢九難過十毒咒的傳說感到憂慮。

半是不解在這種緊要關頭,義父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半是意識到義父話中有話,戴玥心情忐忑地詢問:“您的意思是……”

“皇上就要十九歲了。”

戴玥不以為然的挑起眉,“皇上九歲時,不也安然度過逢九難過十的毒咒嗎?”

“那時他還是個孩子。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是最毒的惡咒,降臨在孩子身上也太過殘忍霸道。加上皇上福澤深厚,國師才能作法助他避過詛咒。可這次……”

“您是擔心……”

“幾年前,國師便占卜到皇上的十九歲生辰危機重重,只有找到九命天女立為國後,方能破除逢九難過十的詛咒,卻直到今日仍未尋獲九命天女其人。”

“說不定世上根本沒有這號人物。”戴玥忍不住道。

“你不相信國師的占卜嗎?”葉智陽語帶訝異。

“我……”他別開視線,心裏咕噥著——

相信又沒好處,還是不相信比較好吧!

“玥兒,我不怪你不信。”葉智陽眼裏有抹了然,俊朗的嘴角噙著容忍的笑意,“一開始我也是半信半疑,但近來發生的事卻驗證了國師的占卜。”

“怎麼說?”戴玥心中一動。

“早在半年前,國師便來信提醒我,越接近皇上十九歲生辰,皇上的運勢會越來越弱,而皇上的運勢也與天朝國運息息相關。 果然,離皇上十九歲生辰還有兩個月,太皇太后便染上怪疾,纏綿病榻月餘了仍未見好轉……”

“太皇太后生病跟詛咒有關?”戴玥很懷疑。

“皇上可以說是太皇太后一手撫育成人的,太皇太后是皇上最親最敬的人,皇上運勢強時,自然能庇護太皇太后身體康健,皇上運勢趨弱,便無法顧到太皇太后……”

“爹……”他實在聽不下去了,義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迷信?

葉智陽對他不耐的表情報以苦笑,“不是爹迷信,但群醫束手無策,連你娘都診斷不出太皇太后染上什麼箔…”

“娘的醫術雖然一流,但即使是華佗複生,也有治不了的病!何況,皇上不是依照花朝的建議,委請酉裏國貼出告示,希望神農穀主可以進京為太皇太后診治了嗎?”

“告示貼出已久,並無結果。神師妹個性古怪,就算見到告示,也未必願意出穀救人……”

“可惜孩兒一不精通醫術,二不知神農穀在何處,沒法幫得上忙。”戴玥氣惱地打斷義父的話,隱約意識到義父跟他說這些話的目的了。

他是軍人,又不是大夫!

該去的是戰場,不是留在京裏擔心太皇太后的病情呀!

義父為什麼不明白他想追隨他上戰場殺敵的渴望?

要他留在京中,會害他悶出病來!

“太皇太后生病,只是一個端倪。”葉智陽不以為忤,仍耐心地解釋。

戴玥一點都不想理解太皇太后生病為什麼是個端倪,父親大人眼底的懇求卻讓他無法吼出心裏的不滿,只能像個委屈的孩子嘟嘴抗議。

“孩子,我知道一名將士渴望上戰場殺敵,就像鷹鳥渴望飛翔是一樣的,只是事情一波一波的來,為父分身乏術,希望你能替我分憂呀!”

“孩兒就是想替您分憂,才想追隨您去邊關。”

“爹知道,只是昨晚我接到國師的來信,提到太上皇近日身體不適,他跟太后必須留下來照顧太上皇,無法按期回京。不過,太后已經請甯國公趕去行宮護送寶親王回宮了……”

“寶親王?”戴玥心情一沈。

寶親王天平人如其封號,還真是寶裏寶氣,天真未泯。雖然只比皇上小兩歲,行事風範卻差不只十二歲。簡單的兩個字就是“幼稚”!

“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再過半個月就是皇上十九歲的生辰,萬一皇上有所不妥,寶親王隨時可以即位……”

“讓寶親王即位?!”聽到這裏,戴玥再也難以掩飾心裏的驚詫、恐懼。除了天真外,他無法想像任何人當他的皇上,就算是天真的親弟弟天平也不行!

“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總比讓皇上因逢九難過十的惡咒出事要好。”

“話是這麼說……”他艱澀的開口,最後還是搖頭道:“不,我無法想像皇上是別人。”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們都希望皇上能長命百歲,帶給天朝百姓更久遠的治安,但有些事……”

“爹!”

“我知道你不想談……”葉智陽輕喟一聲,“這樣吧,我們換個話題。玥兒,你認為莽國在這時候來犯,只是湊巧嗎?我仿佛嗅到陰謀的氣味。”

“您想到什麼?”一抹警覺閃過他的心頭。

“恐怕莽國是想趁著皇上有逢九難過十的大難出兵,以為能撿到便宜。”

義父的話說中他心坎,“所以孩兒要跟爹上戰場,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再也不敢侵犯天朝!”

“能這麼做當然是好,只是外敵易擋,內憂難防。”

聽出義父聲嗓裏的隱憂,他皺眉道:“孩兒不明白。”

“玥兒,你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對皇上應該很瞭解。太皇太后要是有個萬一,皇上一定難以承受,有你在身邊,多少可以安慰他……”

說來說去就是要他留下來!他不滿地低聲咕噥,“這種事續日來做會比我有效吧?”

“續日?”葉智陽狐疑地揚高聲音。

“雖然她跟劭傑成親兩年多了,皇上對她的感情仍沒有改變。”

“這……”皇帝對女兒的感情,葉智陽雖然從妻子那裏聽聞過一些,但從來沒有往心裏放,直到愛子直言說出。

他忍不住再次歎氣,揉了揉泛疼的額角,不以為然的道:“讓一名有夫之婦去安慰皇上,就算兩人有姊弟的名分,還是不成體統。”

“她一句安慰,比孩兒說十句還有效。”戴玥實事求是地回答。

“就算是這樣……”葉智陽微皺起眉,“我希望你留在皇上身邊,還有別的顧慮。”

“爹的顧慮是什麼?”幹嘛不一次說清楚?拐彎抹角,讓他應付得很累耶!

“就像我先前說的,莽國揀這時機興兵來犯必有玄機。如果真是陰謀中的一環,我們就必須防範對方的下一步。”

“爹的意思是?”他心念一動,但怎樣都無法相信某人在這兩年來能長進到想出什麼了不起的陰謀。

“皇上兩次遭遇刺客,不能不提防還有第三次。”

“爹認為對方會趁皇上有逢九難過十的危厄下手?”這倒像某人會做的事。戴玥的表情凝重起來。

自兵部尚書唐慶齡兩年前在校閱水師返回途中遇刺重傷後,某人再沒有其他行動,眼看半個月後就是皇帝的十九歲生辰,胸懷狼子野心的那位大爺居然沈得住氣,不露一絲動靜,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學乖了嗎?

這跟貓不偷腥一樣讓人難以置信,而顯然地,義父與他的看法相近。

“可能性極大。”

“爹剛才不是說甯國公會陪伴寶親王返宮嗎?”所以還是沒他的事,戴玥輕鬆地聳了下肩,“有他在宮中坐鎮,加上關寧、花朝,誰有本事傷得了皇上?”至少他不相信某人有這種本事。

“若是平常時候,有他們保護,皇上當然不可能有事。可在百黎人對吾朝皇帝下的逢九難過十的詛咒下,我就不這麼樂觀了。”

“難道爹認為孩兒留下來,可以擋下詛咒嗎?”戴玥難以置信,他沒那麼厲害吧?“孩兒又不是九命天女!”

若不是時機非常,葉智陽可能會被愛兒的神情語氣給逗笑。

但現在——他只抖了一下嘴角,表情嚴肅地看著戴玥說:“玥兒,你留下來自然不是為這用途,而是……萬一皇上真的出了事,有你在朝中主持軍隊調度,我在邊關會放心多了。”

“爹想太多了吧,朝中自有丞相和兵部尚書……”他一向不愛自我膨脹,認為什麼事都非他不可。

“唐慶齡自從兩年前遇刺後,體力大不如前。丞相是文官,對軍隊的瞭解還不及武將出身的你。如果你能在朝中坐鎮,即使皇上出事,有駐守在河西、河東兩郡的天龍軍為你的後盾,必能鎮住各方勢力……”

“爹不帶天龍軍上戰場?”他意外地問。義父雖有“不敗戰神”之稱,但身邊沒有自己一手訓練的子弟兵,難免教人擔心。

“我已經讓祁將軍率領三萬精兵趕赴石林關跟我會合,其他人留在原防地不動。 宮中若生變,你隨時可以調度,護衛吾皇。”

“爹都想到這裏了,為什麼不親自坐鎮京城,而要孩兒代替您呢?”戴玥不解。

“我也想留在朝中。”葉智陽流露出既渴望又為難的神情,語氣一沈,“但莽國來勢洶洶,顯然是有備而來,要是我們不能在第一時間擊潰他們,讓莽國有機會鼓動西域各國聯合造反……”

“安國公和嶽翕不是也警覺到這點,已經對鄰近各國展開恩威並施的外交手段,阻止他們和莽國連成一氣嗎?”

“外交手段雖有效果,然而一旦我方露出空隙,再大的恩惠別人都只會乘隙而入。爹最擔心的是,萬一皇上在這時候出事,朝中必然大亂,各地方勢力跟著蠢蠢而動,到時候我們頭尾難以兼顧,那就糟糕了。”看出他想反駁,葉智陽以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繼續道:“爹知道你絕對有擊潰莽軍的能力,但是否能在皇上十九歲生辰前控制住情勢,卻未可知吧,至少我有信心辦到這點。”

戴玥無法辯駁。

義父有“不敗戰神”之稱,仗還沒開打,便足以震懾住敵人,先贏了一半。不像他,得真槍真刀跟對方幹上,對方才曉得他有多厲害。

“玥兒,皇上和天朝我都交托給你了。”

最後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戴玥再也無法推辭,只得聽從義父的安排留在京中。

十日之後,邊關傳來捷報。

葉智陽抵達石林關後,不但沒讓莽軍越雷池一步,還擊潰他們的前鋒軍隊。一切就像他先前發的豪語,不愧是戰神。

留在京城裏替代他坐鎮的戴玥,也加緊監控各方勢力,保護皇帝,不讓陰謀者有機可乘。

他相信只要皇帝留在宮中,百黎人下的逢九難過十的詛咒再厲害,也決計傷不了他。

誰知皇帝卻在除夕一早向群臣宣佈,生辰當天循往例到天壇祭天後,要前往報恩寺為太皇太后的病情祈禱。

儘管各親王、丞相、六部大臣輪番上奏請求皇帝讓已返京的寶親王代替他去,就連戴玥都勸過皇帝留在宮中,免得大家替他提心吊膽,皇帝卻力排眾議,堅持要親身前往,認為如此方能感動上蒼,保佑天朝國泰民安,太皇太后身體康劍

“朕知道這個決定會給大家帶來麻煩,可太皇太后病這麼久了,朕如果再不為她做點什麼,朕……無法心安……”他說得聲嗓俱啞,眼泛淚光,令御座下的眾大臣心都擰緊,再也不忍心阻止他一片孝心。

戴玥也阻止不了。

不管皇帝想做什麼,他都願意為他辦到,何況這件棘手事最忙的人不是他,而是禦林軍統領花朝。

皇帝臨時說要到報恩寺祈福,只有一天的準備時間,忙得花朝焦頭爛額。但元旦當天,天色仍冥冥未亮,他還是精神奕奕地準備妥當,帶領禦林軍簇擁著皇帝的馬車浩浩蕩蕩地趕赴天壇,當晨曦露出臉來時,皇帝順利地奉上第一炷香。

金黃色的朝陽迅速升上天際,晴朗的天色仿佛是個好預兆,為眾人投下一顆定心丸。

隆重的儀式結束後,禦林軍護送皇帝前往東郊山麓的報恩寺。

平時香客絡繹不絕的道路,因為皇帝要來上香的關係,一路上只看得見禦林軍隊伍,任戴玥左顧右盼、前瞻後瞧,都找不到一個可疑人物。然而,半個月來沈沈壓在他心上的不安仍是揮之不去。

應該不會有事。

甯國公就坐在馬車裏貼身保護皇帝,車夫身邊還坐著關寧,花朝帶著唐劭傑等副指揮使前後照看,這樣的陣仗,刺客根本無機可乘。

即使如此,戴玥還是心煩意躁。

他捉不住自己在煩什麼。

總覺得太平靜了點。

今天是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可是在轉過一個彎後,往前的道路漸趨狹窄陡峭,遠方的濃翠景致彌漫著霧氣,天色顯得陰沈。

先前還可聽見鳥鳴,此刻除了身邊的少年呶呶不休的埋怨外,仿佛停滯的空氣裏就只剩下單調的馬蹄聲和轆轆的車輪聲而已。

“可不可以閉上嘴巴?”他機伶的耳朵不是用來聽人講廢話的,有更重要的訊息需要他全神貫注的傾聽,正如他一身傲人的武藝應該用來保護更重要的人,而不是浪費在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身上。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心中的苦悶!”

戴玥睨他一眼,明明和皇上的長相有幾分神似,個性為何差這麼多?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當你嗎?”他咬牙切齒地提醒他。

“誰?誰?誰?!是你嗎?戴哥,如果是你的話,我很樂意給你當!”

相對於他的熱情,戴玥的回應是冷淡地別開臉。

“我就知道!我的處境有正常人想要才怪!”他憂鬱的垮下臉。

“也沒那麼糟吧?”戴玥橫他一眼。

“就是很糟很糟!”他悲觀的強調,以為這一瞬間,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倒楣的人了。

或許不知情的傢夥會羨慕他身為禦弟,如果他的皇帝哥哥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下一任天朝皇帝了,可是天平一點都不羨慕自己這一點。

自幼隨著父皇、母后遠離宮廷,居住在自由自在的海島上,早就讓他不習慣拘謹的宮廷生活了。尤其是回宮期間,看到他的皇帝哥哥不但每日得批閱奏章,而且每一本的厚度都不遜於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聖賢書,他便覺得好辛苦。

他不要當啦!

“皇兄也真是的!都說我可以替他來了,還要親自跑這一趟,害大夥一路上提心吊膽,連只蒼蠅飛過都緊張個半死。”

“沒人叫你來。”戴玥冷笑道。

“我怎能不來呢!”天平好煩惱的說,隨即驕傲的挺起胸膛,“我得保護皇兄的安全呀。”

“憑你?”戴玥冷嗤出聲,很想告訴他,他才是欠人保護的那個。

“戴哥,你不要瞧不起我喔。”他氣鼓鼓的,“雖然比起關師兄我是有所不及啦,但在母后、國師和甯國公共同調教下,我的功力也是深不可測的!”

“喔,是嗎?”戴玥聽得嘴角抽搐。

“當然是!”他信心十足的說,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放射出萬丈豪情,“所以你放心好了,有我在皇兄身邊,皇兄一定沒事的!”

“那你剛才嘀嘀咕咕、埋怨什麼?”戴玥馬上給他漏氣。

“呵呵……”被說中要害,天平以傻笑帶過,“我只是……咳!那個逢九難過十的詛咒實在是太厲害了,看到父皇被它整得那麼慘,儘管我武功高強,有奪天地造化之能,難免還是會擔心嘛。”最後仍不忘捧一下自己。

“擔心?”

“我擔心皇兄有個萬一,我就慘了。我一點都不想當皇帝呀。”他愁眉苦臉的道。

我也不想你當呀!

戴玥冷冷一哂,陰沈的向他保證,“放心,你沒這個命。”

“我也這麼認為。”天平還頗有自知之明,“你不知道剛才祭天的時候,我可是拚命祈求上蒼保佑皇兄平安度過十九歲生辰,讓百黎人的詛咒變成笑話,這樣我就會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那你肯定是了。”身為身分尊貴、無責一身輕的寶親王,天天吃喝玩樂、海闊天空的任他遨遊也沒人管,世上還有比天平更幸福的人嗎?戴玥認同地直點頭,“放心,百黎人的詛咒再毒,也害不了皇上。”

“可是國師說……”天平年輕的臉龐上掠過一抹疑慮。

“聖天子百靈護身,皇上有我們這麼多人保護,定能平安度過。”

“呵呵,戴哥這麼說,我就放……”

他“心”字還未及吐出,便見戴玥臉色一變地拿起掛在腰間的彈弓,但已經來不及阻止同時擦過他聽覺那細微的輕響投向前方十幾丈外的草叢處,砰訇砰訇地炸出一朵朵黃色的濃煙,陣陣狂風跟著大作,加速了濃煙擴散的速度,很快就吞沒了前行的禦林軍隊伍,往他們湧來。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小姐,等等我呀!”嬌嫩嫩的嗓音氣喘籲籲的在寒風中顫動,然而,空林不見人,但聞自個兒的回聲,陣陣恐慌襲上扶桑心頭。

小姐不管她自己跑了嗎?

她急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呼喊的聲音更形無措,“小姐,小姐……嗚……小姐……”

她不要一個人啦,這裏離家好遠好遠,她不曉得路回去啦。

嗚嗚……捉緊身上的藏青色披風,扶桑心裏好哀怨。

小姐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義氣,明曉得她會迷路,還丟下她自己逃命去,太沒義氣了!

“嗚嗚……小姐……嗚——”無助的悲泣被外力陡然隔斷,突兀地掩住她小嘴的柔荑泛著一股熟悉的藥香,令人心安的緩和了扶桑的情緒,卻將豆大的淚珠帶出她濕潤的眼眶。

“幹嘛哭?我又還沒開始罵你。”神仙梅迅速將貼身侍女帶到一株三、四個人才合抱得起來的松樹後,黑白分明的眼眸機伶的四處張望,沒看到有人追來,才放開她。

“小姐,嗚……小姐……”

扶桑嘴巴重獲自由,立刻哭給仙梅看,後者頭疼地命令道:“閉嘴!你想把那批人引來嗎?”

“人家不是……”扶桑委屈的嘟高嘴,“人家找不到小姐,心裏急嘛!”

“著急也要看場合!我們是逃命耶,你當遊山玩水嗎?”

“人家……”嗚……當遊山玩水的人不是她啦!

“好了,我知道不能怪你,有什麼話等確定我們安全後再說。”

當小姐和顏悅色的哄人時,足以迷死人的!

扶桑滿腹的委屈登時在她的安撫下化為繞指柔,乖乖的縮在她身邊,等到仙梅確定甩開追兵,吐了口長長的氣,伸展僵硬的四肢,她才跟著放鬆。

“對方沒有追來,我們走吧。”

“走?”扶桑跟在她身後,嗓音裏儘是憂慮,“我們要走去哪里?爺爺……”

“你放心。”仙梅輕輕拍撫著侍女纖弱的柔肩,澄澈如赤子般的黑眸裏綻放著柔柔的光芒,“憑霍爺爺的身手,那些人還難不住他。”

“可是……”

“霍爺爺知道我們會去找花朝,到花朝家就能碰上面了。”

“喔。”扶桑應了聲,目光怯怯的左顧右盼,發現她剛才緊跟著小姐逃命,從天未亮,逃到此刻朝陽升起,竟不知不覺的來到一處樹林。

只見每棵樹上的葉子都很稀疏,露出光禿禿的枝啞,看起來都差不多,教人一時間也分不清楚來時路在哪個方向了。

“我們現在就要去找花朝嗎?”她不確定的問。

“還不成。”

“小姐也迷路了?”她眼裏再度染上一抹驚慌。

“誰跟你也迷路了?”仙梅擲給自幼一塊長大的侍女一個白眼,神氣的挺直腰身道:“雖然從來沒有到過這裏,可我很清楚京城的方向,閉著眼也找得到路去!”

這麼說是有點誇張,不過扶桑沒有計較,她只想知道——

“既然沒有迷路,為什麼不能現在去?”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裏。

雖然生長在神農穀裏,不時跟隨小姐在附近的山林采藥,什麼毒蛇猛獸都見過,但平常看到時,都是一條、兩條,不像天將亮時出現那麼一大群,令她回想起來,全身都還會起雞皮疙瘩呢!

究竟是誰有本領把一大群應該在冬眠的蛇召集在一起?

若不是他們身上佩帶有神農穀特製的防蟲蛇香囊,令群蛇不敢靠近,就算他們能逃過黑衣怪客們的追殺,恐怕也要成為群蛇的早餐了。

想到這裏,扶桑更覺得所處的樹林好陰森。

“小姐,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她害怕的挨近主子。

“現在不行。”仙梅對她搖頭,眼中放出興奮的光芒。“你沒有注意到嗎?”

“注意到什麼?”她驚慌地左顧右盼。難道蛇又來了嗎?

“你瞧這是什麼?”仙梅不知從哪里摸來一株絳紫色的花草,一雙眼因興奮而晶晶發亮。

“呃……”扶桑眯眼看了一下,立刻辨認出來。“這個是絳珠草嘛。”

雖然不常見,倒也不是什麼名貴花草。

“看見了絳珠草,桂櫻花便在不遠處了。走,我們去找!”

“啊!”小姐遇藥便采、遇病即看的老毛病又來了!扶桑好煩惱地皺起彎彎的柳眉,“都到這種時候,小姐還有心情找桂櫻花?”

“扶桑,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仙梅為自己辯護。“桂櫻花可是種奇藥,不但有清血解熱的作用,與絳珠草一塊使用,還可以治療蛇毒。你剛才也看到了,那群蛇……”

“小姐別說了,我現在想起來還怕著呢!”扶桑隔著層層衣物搓揉手臂上的疙瘩說。

“怕又不能解決問題。”雖然比自幼一起長大的侍女年長兩歲,仙梅可是端足了倚老賣老的架式。“只有勇敢面對,才能找出解決的辦法。”

“解決的辦法?”辦法不就是逃到不會有蛇出現的地方嗎?

“只要我們能解蛇毒,還需怕蛇嗎?”

天呀,對她而言,怕被咬到還是其次——何況她身上佩帶著神農穀特製的防蟲蛇香囊,蛇類不至於靠過來——而是光看到一大群蛇在地上、樹上蠕動,就夠她作好幾晚惡夢了!

扶桑不由得哀怨的瞪著她家小姐,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她的心情?

“我們去找桂櫻花吧。”

“等等,小姐。你沒忘記夫人讓我們出穀是幹啥的吧?”

仙梅精緻的小臉泛起可疑的紅暈,晶瑩的美眸迅速轉開,敷衍道:“我沒忘。等采到桂櫻花,我們就……”

“可是先前在吳家村為了救治村民就耽擱不少時間了,我擔心天朝的太皇太后等不及小姐到就……”

“呸!你不要烏鴉嘴好嗎?”仙梅故意忽略心裏的罪惡感,投給她一個譴責意味濃厚的白眼。“前天我們住客棧時,不是還從掌櫃那裏打聽到太皇太后還沒死嗎?”

“那不代表繼續拖下去……”

“我知道,所以這幾天才會日夜兼程地趕路。”仙梅邊說邊往前走。“我明白太皇太后的病情重要,但既然拖這麼久了,表示她應該還撐得下去。如果連一時半刻都耽擱不得,那我現在趕去也沒用。你放心,我一采到藥,立刻去救人。”

“那……”扶桑拿她沒轍,只能歎了口氣,默默跟著她,心中思潮起伏。

原本以為這趟跟小姐出谷,千里迢迢的到天朝的京城,定然有好吃好玩的——幾年前花朝在神農穀裏做客,一提起天朝京都裏的繁華,便笑得好甜蜜,害小姐跟她不禁心生嚮往,發誓有一天一定要去天朝的京城找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完成夢想,哪里曉得小姐的任性會把他們害得這麼慘!

小姐好像忘記自己的使命,一遇到病患傷者就非救不可,不但把她操得手腳酸軟、睡眠不足,還害他們延宕行程,甚至為了趕路,錯過宿頭,昨晚才不得不露宿山林。

那可是個大寒夜呀!

當家家戶戶都窩在溫暖的家中團圓守夜,他們卻得縮在一個樹洞裏取暖。這還不打緊,天未亮,三人突然被一股腥膻的臭味驚醒,窸窣聲裏,赫然發覺滿地滿樹被只能以成百成千來計算的蛇群所包圍。

幸好他們身上佩帶著神農穀特製的防蟲蛇香囊,小姐懷裏更揣著神農谷世代相傳的寶貝蛇珠——據說是好幾代前的神農穀主從蛇精那裏得來的內丹,才讓蛇群不敢接近,但她的一聲驚叫,卻引來好幾個黑衣人。

爺爺為了掩護她們逃走,擋下那群黑衣人的攻擊,不曉得是不是脫險了?

扶桑好擔心,恨不得現在就能趕到花朝府裏,確定爺爺的安危;可是小姐……

“找到了!”

興奮的叫嚷嚇了扶桑一跳,她驚愕的回過神,發現她們不知何時走出了樹林,來到一片亂石磊磊、蔓草叢生的谷地,而她的小姐就站在前方不遠處一株密佈著羽狀葉片、開著星狀小花的灌木叢前。

她心神微定,緩緩的走過去。

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扶桑正打算向主人確認那是否就是桂櫻花時,忽然感應到什麼似的,目光朝對岸看去。

那裏有處峭壁,陡峭的斜坡上佈滿耐寒的植物,扶桑可以辨認出其中有檉柳和松樹。她使盡目力,卻無法看清上面的風景,只覺得天色陰沈,隱約傳來的陣陣騷動,好似風雷響動,又有馬嘶、人吼、兵器交接混合的聲音,還仿佛嗅聞到血腥氣味。

她登時全身發冷,小臉上滿是惶惑、恐懼,接著便看到一道下墜的黃影,將自斜坡上橫生出去的松樹給撞成兩截,並帶著其中一截往下落向另一株枝葉茂密的老松。

“搞什麼!”仙梅不像侍女看呆了,帶著剛摘下的桂櫻花使出家傳輕功,一下子就越過深窄的小溪,身法似猿般靈敏的往上攀爬,幾個起落,來到那株松樹,很快把人救下來。

但當她落回實地,迫不及待的想檢視對方的情況,赫然看到一張自己的臉,嚇得險些失手將人摔落。
引言 使用道具
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20:53


仙梅迅速轉回身,兩個有她拳頭雙倍大的蛇頭朝她撲噬而來,妖異的碧眸,大張的血盆口,銳利的毒牙,組合成令她渾身發軟的恐怖景象。

“納命來!”

陰惻惻的嗓音跟著響起,仙梅僵在原處,心裏大喊吾命休矣。

但她很快就發覺自己的小命並沒有丟掉,體內的恐懼因此而消退了些。那雙頭怪蛇只是繞著她不斷吐著銳舌,任憑某種古怪的音韻催促,還是沒再靠近一步。

她膽氣一壯,視線越過那怪蛇,對上正不斷撮唇發出音韻的瘦黑漢子,在他陰沈的眼眸裏看到越築越高的疑懼,霍地明白有家傳的寶貝蛇珠庇佑,她沒有必要怕蛇,心情不由得放鬆。

然而,怪蛇畏懼蛇珠不敢靠過來,瘦黑男子手中的蛇頭拐卻沒相同的困擾,發現愛蛇不聽使喚後,男子當機立斷的揮動拐杖朝仙梅當頭砸來。

這一拐氣勢驚人,拐未到,令人頭臉發麻的拐風撲天蓋地般地襲來,仙梅手忙腳亂地閃避,耳邊傳來震得人耳朵隆隆作響的虎吼。

“皇兄,別怕,臣弟來保護你了!”

仙梅眼睛一花,令人頰膚生寒的劍 光已經從她左後方沖進拐影裏。

“小心!”又有一聲厲吼傳來,伴隨著刮得人頰膚生疼的冷鋒,叮叮噹當不絕於耳,仿佛是她急奔的心跳,眼前一陣火花四射,在快如閃電的劍影裏,無數牛毛似的細針被絞成鐵屑彈飛出去。

她本能的緊閉眼眸,怕那些鐵屑會飛濺過來,忽然手臂一緊,整個人被扯進一堵厚實的胸膛。

由於拉扯她的力道太過急猛,加上她毫無準備,冰冷的疼痛於胸腹撞去時陡然生起,令她呼吸困難,猛然抬起的腦袋又撞到對方下巴,疼得她頭皮生麻,但對方也不好過,在她呼痛的同時,俊麗的男性嘴唇逸出一聲悶哼。

“你……”正要開罵,眼眸卻因強光的進入而畏縮地眯緊,仙梅感覺心跳停頓了一下,滿腦子的不滿全化為空白。

好犀利的眼神!

瞬間便刺入她眼中,攻進她心裏,教她所有的秘密都無處躲藏。

她立刻認出他是黑甲武士,下一瞬,身體便在對方的挾持下忽而旋向左,忽而跌向右,忽而向前飛,忽而朝後退……饒是她自負武藝高強,卻無能得像陷進漩渦裏難以使力,被水流般的力道撞得頭暈腦脹、失去方向感。

但她無法就這點來怨恨對方,刀光、劍影、拳風、掌力,外加暗器,好似同一刻自四面八方襲來,讓她原本想從黑甲武士鉗制下掙脫的念頭自動打消,配合起這人的高超身法閃躲,但時間一久,兩人數度險象環生,幸好援手相繼到來解圍。

“戴玥,這裏交給我們,你保護皇上離開!”

不慌不慢的沈著聲嗓帶來似曾相識的感覺,仙梅腦中閃過一個人名的同時,從四面八方而來的襲擊陡然被截斷,雙腳小娃娃般被人提得離地,風聲呼呼地拂過耳際,她來不及呼喚那熟識的名字了。

“花……呼呼……”她又不是貨物,這人幹嘛把她扛到肩上,頂得她的胃極不舒服。

“喂,等……”仙梅猶豫地閉上嘴。

該表明她不是皇帝嗎?

但現在說出來,會不會反而為皇帝表哥帶來危險?

還是……先不要說吧!

反正依照她的計畫,是先把人引開,找到盟友,帶他們去救皇帝。所以被這人扛著跑,基本上還是依照她的計畫而行吧?

可是……花朝要他保護皇帝,不就表示他是她的盟友嗎?

那她幹嘛不叫他停下來,告訴他皇帝在哪里,好得回自由之身?或以一個靈巧的身法掙脫,都會比頭上腳下的被人扛著跑要強多了吧?

想到還沒做,雙腳已落了實地,沒有防備下,仙梅下意識的扶住那人穩住自己,冰涼的觸感從指掌間一路傳來,這才領悟到自己的手正扶在鎧甲上。

那鎧甲極為精美,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成,泛著烏黑的光芒,穿戴在他高大的身材上,更添威武。

這麼說,他是武將囉?

恍惚的邊想邊抬起眼眸,仙梅的視線撞進一道銳利的凝視,先前被人看穿的感覺,化做冰冷的輕顫襲擊全身。

心撲撲的跳,眼卻癡癡的無法移開,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照理說,被這麼銳利的眼光注視,她是應該生氣的、逃跑的,可是他眼裏的情緒是那麼耐人尋味,震驚中有狐疑,怒氣裏藏著憂懼,雖犀利如刀光劍影,卻又滿含深情,在短短一瞬的相視裏,複雜、矛盾得令她既著迷又大感刺激。

“你是誰?”那嗓音低柔悅耳得似情人間的呢喃,使得仙梅在失魂下,沒提防到他俊豔的眼眸眯起的同時,有力的男性手掌迅猛的攫住她柔弱的肩膀,男性的咆哮跟著如落雷一般的轟向她。“為什麼要假冒皇帝?吾皇呢?”

從來沒被這麼兇惡的嘴臉嚇過,駭得她口吃了起來,“我是神神……”

“你要是神,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不屑的口吻激得仙梅火氣一起,“你亂講什麼?我本來就姓神!”

“神?”戴玥靈光一閃,想起幾年前花朝在酉裏國曾被神農穀主所救。

據他說,神農穀主的愛女神仙梅容貌與皇帝極為神似,難道眼前的人兒便是她?

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雖然一張臉與皇帝像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細看之下,仍能分辨出她與皇帝的不同。

她的膚色是飽經陽光洗禮的蜜色,不像皇帝如白玉一般無瑕。女性的輪廓比起皇帝的剛毅柔和了許多,同樣濃密有致的眉宇也細緻了些。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眸雖缺乏皇帝不怒而威的神采,卻多了一點惹人心跳加速的淘氣。睫毛沒皇帝卷翹,鼻子比皇帝小巧,微嘟的櫻唇教人想要憐愛……

胸口一窒,戴玥將目光往下移,身材上的差異更形擴大,那是女性化的、嬌小的、柔軟的……

呼吸急促中,他回想起之前抱她的感覺,當時便察覺到觸感不對。雖說成年後的皇帝他也沒抱過,但女人的身體不至於太陌生,總不可能皇帝落崖後就變成女人吧?

這荒謬的念頭令他險些失笑,目光回到女子身上,龍袍穿在她身上大了些……

“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仙梅低下視線,以輕鬆的語氣掩飾心裏的緊張,微帶嬌嗔地調侃他,“剛才就跟你說我姓神了,現在你不會真的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是玉皇大帝吧?”

戴玥尷尬地輕咳出聲,朝她拱手為禮,“在下戴玥,先前多有得罪,請姑娘見諒。”

剛才還兇神惡煞,現在倒文謅謅地跟她道起歉來,讓她忍不住甜甜一笑。

“沒關係。”

仙梅眼中閃過一抹羞澀,覺得他溫和示好的俊容分外迷人。

不管是挺拔的身軀,威武俊美的儀容,還是凝視著她的熾熱眼光,都有一種拂亂她心情的魅力,教她呼吸急促,渾身燥熱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回視他的目光顯得癡迷,嬌麗的粉頰染上醉人的紅暈,唇邊還漾著兩朵甜蜜的笑渦,活生生一幅少女思春圖。

戴玥看得心頭一熱,可惜他心系皇帝安危,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情。

“是姑娘救了皇上嗎?”他表情微凝地出聲詢問,“煩請告知皇上的去處,在下好趕去護駕。”

“是。”說不出心裏那股失望從何而起,仙梅勉強維持住笑容回答。

哎,就算他是為了想知道皇帝的下落,才扮出笑臉,也是理所當然。可,為什麼心裏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失落,連帶著哽出的氣都帶著酸意?

她刻意忽略著,指著來時路回道:“我們得回到前面的溪穀,皇上就在——”

“噤聲!”戴玥突然臉色一變地打斷她。

一股腥臭的氣味撲向兩人,空氣裏隱隱傳來的窸窣聲響更讓戴玥握緊手中寶劍,雙眼機警的左顧右盼。

兩人身處在樹林裏的空地,他原以為附近應該暫時安全,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盤問眼前這名假冒皇帝的少女,沒想到敵人會來得這麼快。

“不好!”待要離開已來不及,戴玥瞥見前頭的樹梢上掛著一尾色彩斑斕的蛇,朝著他們大吐舌信,腳下堆滿落葉的地面也開始有了動靜。

“我掩護你走。”他附在她耳邊悄聲吩咐。

“我走了,這些蛇會拿你當點心的。”仙梅著實為他擔心。

“你留在這裏,只會妨礙我,到時候命喪毒牙下就冤枉了。”戴玥卻不領情,眼光銳利地觀察四周,希望能殺出一條讓她離開的安全道路。

“你說的是什麼話!”仙梅最討厭被人看輕了,忍不住回嘴,“如果不是我,它們早就沖過來咬你了!”

“憑你?”戴玥嘴裏雖然這麼說,暗地裏卻發覺群蛇在來到兩人兩三步外就不再靠近了。

直到一陣低微的沙沙聲傳進耳裏,他正奇怪那是什麼,仙梅已經閃身攔在他身前,戴玥驚恐地發現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張著巨口從樹上朝兩人撲來。

可下一瞬間,奇跡發生了。那蛇竟然在空中煞住撲來的身勢,以極不自然的角度扭身摔下地,抽搐了幾下,翻身逃逸。

“瞧,我不是救了你嗎?”仙梅得意洋洋地邀功。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驚疑不定。

“呵呵,那就是秘密了。”她淘氣地朝他搖搖手。

有了上次的經驗,仙梅已經不怎麼怕蛇了,這使得她敢拍胸脯向戴玥保證,“放心,有我在你身邊,什麼蛇都不敢靠過來。”

“皇帝小子未免說話太狂了!”

一把低啞的聲嗓不滿地傳來,兩人循聲看去,前方的大樹後走出一名三角臉、留著山羊胡、胸腹鼓鼓的黑衣人。

這人打扮奇特,身後背了個半人高的布袋,手上拿了支墨黑色的長管,每走一步,便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戴玥下意識地把仙梅護在身後,警戒地瞪視對方。

“閣下是蛇王門的哪位?”

“本人乃蛇王門大弟子郎克刺!”他神態倨傲的挺胸回答。

戴玥默默打量他,比起蛇王門三弟子奇克雷,郎克刺年長許多,不像奇克雷的師兄,倒像他老爹。

所謂薑是老的辣,儘管郎克刺外表上沒有出奇之處,但只要不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這個朗克刺照理該比奇克雷難纏。

心裏雖這麼想,戴玥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派輕視,隨意搖了搖頭說:“沒聽過。”將郎克刺氣得哇哇大叫。

“小子太可惡了!識得小山,不識泰山!”

“什麼泰山、小山?”仙梅一頭霧水。

她並不知道奇克雷跟戴玥交手時,郎克刺就藏身附近。戴玥輕易道出奇克雷的身分,卻表明對他這位蛇王門大弟子不曾聽聞,登時讓中原話不流利的郎克刺吃味了起來。

“泰山就是我,郎克刺!小山是奇克雷。”他大方地為她解惑。

仙梅不由得莞爾,覺得這人有趣極了。

戴玥可沒她的好心情,臉色一沈,“不管是泰山、小山,擋我路者死!”

他抱劍在胸,一股殺氣自劍上湧出,銳利得令仙梅暗暗驚心,不禁為郎克刺捏了把冷汗。

“郎克刺先生,你還是算了吧!戴玥武功高強,你口中的小山師弟,跟他師妹聯手也打不過他,你一個人更不是他的對手了!”她好心地提醒他。

“蛇王門絕學深不可測,小子知道什麼!”自負甚高的郎克刺哪里聽得進她的話,驕傲地自吹自擂。“況且,本座不是單打獨鬥,我馴養的蛇將軍只只驍勇善戰,比起奇克雷養的飯桶,強過百倍!”

“強過百倍也沒用,你那些驍勇善戰的蛇將軍還不是不敢靠近我。”

這點郎克刺早就警覺到,儘管心裏對仙梅的話有所忌憚,嘴上仍強硬道:“那是本座還沒使出厲害的手段。”

“再厲害也拿我沒轍。我猜蛇王門的驅蛇方法不外乎是利用藥物、聲音,控制蛇類的意識。我身上的寶貝也許無法號令群蛇,可任你用盡手段,你的蛇將軍也不敢靠過來。”

“什麼寶貝?”一聽說她有克蛇的寶貝,郎克刺不由得流露出貪婪。

“我幹嘛告訴你?”仙梅搖搖頭。

“我想知道呀!”他猴急地跨前一步。

“還是不告訴你。”

“臭小子……”

“少廢話了!再不讓開,休怪本將軍劍下無情!”聽兩人盡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戴玥耐心盡失,手中的寶劍寒芒向前暴漲三尺。

郎克刺為了自保,揮動手拿的長管,陣陣沙沙沙的響聲驅動隱藏在草叢裏、樹枝上的蛇群開始進攻,戴玥一察覺這點,朝前大跨一步,長劍化做長虹,直取郎克刺心窩。

好個郎克刺,身影如蛇般靈巧地及時閃過,手中的鐵器以橫掃千軍般的力道掃向戴玥面門,並同時發出沙沙聲,指揮群蛇伺機攻擊,使得戴玥陷進人蛇夾攻的苦戰中,看得一旁的仙晦焦心不已。

“人看起來不笨,為什麼這樣衝動?”她想不通地碎碎念,無法體會戴玥是因為心系皇帝安危,才會按捺不住動手。只埋怨著他這樣沖向郎克刺,即使她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介入兩人激烈的戰鬥,守在他身邊保護他不讓蛇咬到,也難以辦到,卻不知戴玥根本無懼于郎克刺來這手人蛇夾攻。

隨著他手起劍落,近身的群蛇紛紛斷成數截。郎克刺縱然有群蛇相助,也占不到他便宜。

“你的蛇將軍不過如此!”戴玥冷峻的嘲弄,手下攻勢更加淩厲。“你還是束手就擒,免得到時候學你小師妹哭給我聽!”

“你得意得太早了!”郎克刺絲毫不認輸地還嘴。“這些先遣部隊,是我到中原時才捕捉、訓練的,隨你殺多少,我也不在乎。倒是你……等到我真正厲害的蛇將上場,就輪到你哭爹喊娘了!”

“試看看吧!”戴玥怒喝一聲,重砍硬劈、刺穴戳脈,招招不留情。

然而,每當郎克刺情況危急,便有一黑一紅兩條蛇不時從他袖口、領口、衣袍下竄出解圍。

這兩條蛇滑溜不已,懂得避他的劍鋒,並在群蛇相助下,尋找空隙攻擊,令人防不勝防。

“嘿嘿,知道我黑將、紅帥的厲害了吧!”郎克刺得意的說。

戴玥悶聲苦戰,好幾次險象環生,急得仙梅不顧一切地沖向兩人的交戰,腳步所到之處,群蛇紛紛走避。

郎克刺見狀,擔心她前來助戴玥,不斷催動手中的長管,口中亦發出某種神秘音韻,猶如戰鼓敲動,號令群蛇重整旗鼓,只能勇往直前,不準撤退。

然而,仙梅身上的蛇珠乃是一修煉成仙的蛇精為了報恩而主動贈予神農穀的寶貝,其神奇力量讓一般的蛇類不敢侵犯。

於是,在一方以魔音威逼,一方又不可冒犯的情況下,群蛇只能痛苦地在原地痙攣。

就在此時,由遠而近傳來陣陣簫聲,優美的音韻徐徐吹來冬風的蕭索嚴寒,緩緩奏著爐火的溫暖,悠悠吟唱著冬眠的舒適,超越了郎克刺製造出來的魔音,安撫群蛇的躁動,誘引它們回到正常的作息,進入冬眠。

郎克刺憤怒地發出怪嘯,一邊應付戴玥,一邊以肅殺的聲韻威嚇群蛇,卻沒想到自己一再相逼,反而激起愛蛇的凶性。

“礙…”他發出淒厲的哀號,胸腹之間傳來的劇痛使得他猝然軟倒,剛好避過戴玥致命的一劍,撲倒在地。

“救……”他眼前發黑,感到毒素逼近心臟,幸好仙梅及時點住他心臟附近的要穴。

郎克刺身上的黑將、紅帥畏縮的爬出,像是不知道自己傷害了主人般,無辜地蜷縮在他腳邊。

仙梅捉住郎克刺求救的手,著急地詢問:“解藥呢?”

“手……”他無力地舉起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環鏤刻著蛇形圖騰,仙梅會意地轉動手環,中空的環內藏著兩枚黑色藥丸,她拿了一枚喂他。

戴玥沈默地看著這一切,不是不想阻止,而是——仙梅專注救人的神情,讓他說不出反對的話。

這時候,簫聲漸漸停歇,戴玥將目光投向從樹林一端走來的三道嬌影。

為首的是一名披著狐裘的麗人,雖然男裝打扮,依然不減其國色天香,戴玥立即認出她是皇帝的妹妹聖樂公主天韻。

她芳齡十四,一直跟著父母隱居海外仙島,怎會只帶著兩名侍女出現在這裏?他不由得訝異地低呼出聲——

“聖樂公主!”

“許久不見,玥哥哥倒跟人家生疏了。直接喊我韻兒不好嗎?”嬌軟的聲韻如冬夜裏的一盞溫茶,聽進人耳裏舒服又溫暖。

“是。”他從善如流的答應。

“玥哥哥一向可好?”

“我很好。”戴玥迷人的笑容微帶苦澀,只因為他好,皇帝卻不怎麼好,但仍強打起精神回應。“韻兒怎會來這裏?”

被他和氣醇柔的說話聲音所吸引,仙梅好奇地跟著他移動的身影看去,瞧見了一張粉嫩、高貴的美麗容顏。那輪廓與她有幾分神似,可戴玥看待少女的神情完全不同,仿佛她是某種易碎的無價之寶,是那麼疼惜、溫暖,令仙梅心頭沒來由的發酸。

“我隨國師赴京,得知皇兄到報恩寺為太皇太后祈福,便跟了過來。後來國師發現百黎族的巫師,追蹤而去,臨走前,囑我以簫音對付蛇王門人。”少女柔聲訴說。

“百黎族的巫師?”戴玥眉頭一皺,完全沒想到刺客裏會有百黎族人。

“是的。 國師雖然知道百黎族並未覆滅,但一直找不到該族隱藏的地方。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國師認為解除逢九難過十的惡咒,得從百黎族下手。”

“之前不是說九命天女才能解咒嗎?”

“九命天女解咒說,國師是從一名逃到異鄉的百黎族人那裏聽說的。 國師近來推敲,認為九命天女有可能就誕生在百黎……”

“什麼?!”戴玥驚呼出聲。

“玥哥哥別問我,小妹愚鈍,也不明白國師的意思。”說著,那張承襲了父親俊美和母親秀媚的如花嬌容浮出一抹苦笑,像想到什麼似的,秀頰朝仙梅偏了過來,深秀的眼眸裏籠上猶疑。

“皇……呃……”雖然兄妹有一年沒見了,天韻總覺得眼前頭戴皇冠、身穿龍袍的少年,跟記憶裏的皇帝顯然不同。

之前,“皇帝”忙著照料倒地的老者,她就覺得奇怪。照理說,戴玥不可能顧著跟她寒喧,卻讓皇帝去照顧人。現在想來,越發的可疑了。

這些意念在天韻腦中一閃而過的同時,戴玥已經看出她的懷疑。

他看了一眼昏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郎克刺,才開口解釋,“這位是你的表姊,神農穀主的愛女仙梅小姐,不是皇上。”

“仙梅表姊?!”天韻驚呼出聲,半是驚喜、半是懷疑地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先前我便聽朝表哥說,仙梅表姊跟皇兄容貌神似,沒想到會這麼像。可是她怎會……”

“說來話長……”戴玥眼光複雜地瞅向仙梅,立刻引來她不悅的咕噥。

“話太長,就等辦完正事以後再說吧。”

“正事?”戴玥朝她詢問地挑起眉。

“你不是想找皇帝嗎?還有郎克刺的蛇,也不能不處理。”

那些蛇全都被天韻的簫聲催眠,或慵懶地躺在地面,或舒適地掛在樹梢,全都馴服不動,還需要他怎麼處理?

看出戴玥臉上的疑惑,仙梅進一步解釋,“這些蛇雖然大部分都不足為懼,但其中幾隻身懷罕見的劇毒,放任它們流竄郊野,只怕會誤傷人命,你得把那幾隻抓起來。”

“幹嘛那麼麻煩?”戴玥神情防備,“不如殺了了事!”

“你這人怎麼這樣心狠手辣呀!”仙梅難耐一肚子火氣地數落起他,“還趁著人家束手就擒時下毒手,算哪門子英雄!”

戴玥不敢置信地翻了翻眼,他不過是要殺蛇,就被她說得這麼難聽,這女人是怎麼了?

偏偏她怒視他的模樣,跟皇帝神似,讓他無法對她發脾氣。

“我又沒抓蛇的工具。”他兩手一攤,表明自己只有寶劍。

“手就是最好的工具。”仙梅冷冷地提醒他,靈動的眼眸閃爍著一抹氣死人的譏誚,緩緩地接著道:“戴將軍如果不會抓蛇,我願意為你示範。”

“既然你會,幹嘛不自己抓?”他沒好氣地反駁。

“如果你是那種讓弱質女流抓蛇,自己卻在一邊納涼的孬種,我很願意自己抓!”她的語氣甜蜜,語意和神情卻極盡嘲諷,酸得戴玥好想打人。

可是那張臉……跟皇帝那麼神似,他只得壓抑下怒氣,提醒自己別跟她一般見識。

“用什麼裝?掛在我手上嗎?”他低聲咕噥。

“當然不是!”仙梅白他一眼,“你沒看到朗克刺背的袋子嗎?那是用來放蛇的。”

戴玥恍然大悟地取下郎克刺的背包,首先將蜷縮在郎克刺身邊的黑將與紅帥捉進袋中。

仙梅監督他完成工作,才放心地摘下皇冠,揩去額上的汗珠,“我現在就帶你去找皇上。”

“等等。”戴玥喊住她,“恐怕還是得請你繼續假扮皇上,直到在下確定皇上的安危。”

仙梅猶疑地瞄他一眼,不認為自己還有假扮皇帝的必要,但他既然這麼說……索性好人做到底,再繼續扮一會兒皇帝,於是順從地將皇冠戴回去。

“皇上落崖,眾人目睹,照理是不可能毫髮無傷的。你假扮皇上,還要假做受傷,方有說服力。”

“好啦。”真是囉唆!皇帝除了被蛇咬到外,並沒有外傷,要她假裝受傷,難道要她癱在地上,扮成昏迷不醒嗎?仙梅傷著腦筋。

“有勞公主的侍女扶著神小姐。”

“好的。”天韻答應下來,望著戴玥的美眸由先前的同情,轉回愛慕的情緒。

可憐的玥哥哥,連皇兄都不曾這樣凶他吧,沒想到會被這個兇悍的表姊吆喝。幸好他身手了得,幾下便將那些可怕的毒蛇全裝進袋裏,重新套回袋子主人的背後。

接著又想到要表姊繼續假扮皇兄,以免皇兄安危未卜影響朝政,這份睿智,不愧是她的玥哥哥呀!

戴玥撈起郎克刺,沒注意到天韻滿眼的仰慕,只是如往常般回她一個親切、友愛的笑容,招呼她快步跟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21:38


仙梅迅速轉回身,兩個有她拳頭雙倍大的蛇頭朝她撲噬而來,妖異的碧眸,大張的血盆口,銳利的毒牙,組合成令她渾身發軟的恐怖景象。

“納命來!”

陰惻惻的嗓音跟著響起,仙梅僵在原處,心裏大喊吾命休矣。

但她很快就發覺自己的小命並沒有丟掉,體內的恐懼因此而消退了些。那雙頭怪蛇只是繞著她不斷吐著銳舌,任憑某種古怪的音韻催促,還是沒再靠近一步。

她膽氣一壯,視線越過那怪蛇,對上正不斷撮唇發出音韻的瘦黑漢子,在他陰沈的眼眸裏看到越築越高的疑懼,霍地明白有家傳的寶貝蛇珠庇佑,她沒有必要怕蛇,心情不由得放鬆。

然而,怪蛇畏懼蛇珠不敢靠過來,瘦黑男子手中的蛇頭拐卻沒相同的困擾,發現愛蛇不聽使喚後,男子當機立斷的揮動拐杖朝仙梅當頭砸來。

這一拐氣勢驚人,拐未到,令人頭臉發麻的拐風撲天蓋地般地襲來,仙梅手忙腳亂地閃避,耳邊傳來震得人耳朵隆隆作響的虎吼。

“皇兄,別怕,臣弟來保護你了!”

仙梅眼睛一花,令人頰膚生寒的劍 光已經從她左後方沖進拐影裏。

“小心!”又有一聲厲吼傳來,伴隨著刮得人頰膚生疼的冷鋒,叮叮噹當不絕於耳,仿佛是她急奔的心跳,眼前一陣火花四射,在快如閃電的劍影裏,無數牛毛似的細針被絞成鐵屑彈飛出去。

她本能的緊閉眼眸,怕那些鐵屑會飛濺過來,忽然手臂一緊,整個人被扯進一堵厚實的胸膛。

由於拉扯她的力道太過急猛,加上她毫無準備,冰冷的疼痛於胸腹撞去時陡然生起,令她呼吸困難,猛然抬起的腦袋又撞到對方下巴,疼得她頭皮生麻,但對方也不好過,在她呼痛的同時,俊麗的男性嘴唇逸出一聲悶哼。

“你……”正要開罵,眼眸卻因強光的進入而畏縮地眯緊,仙梅感覺心跳停頓了一下,滿腦子的不滿全化為空白。

好犀利的眼神!

瞬間便刺入她眼中,攻進她心裏,教她所有的秘密都無處躲藏。

她立刻認出他是黑甲武士,下一瞬,身體便在對方的挾持下忽而旋向左,忽而跌向右,忽而向前飛,忽而朝後退……饒是她自負武藝高強,卻無能得像陷進漩渦裏難以使力,被水流般的力道撞得頭暈腦脹、失去方向感。

但她無法就這點來怨恨對方,刀光、劍影、拳風、掌力,外加暗器,好似同一刻自四面八方襲來,讓她原本想從黑甲武士鉗制下掙脫的念頭自動打消,配合起這人的高超身法閃躲,但時間一久,兩人數度險象環生,幸好援手相繼到來解圍。

“戴玥,這裏交給我們,你保護皇上離開!”

不慌不慢的沈著聲嗓帶來似曾相識的感覺,仙梅腦中閃過一個人名的同時,從四面八方而來的襲擊陡然被截斷,雙腳小娃娃般被人提得離地,風聲呼呼地拂過耳際,她來不及呼喚那熟識的名字了。

“花……呼呼……”她又不是貨物,這人幹嘛把她扛到肩上,頂得她的胃極不舒服。

“喂,等……”仙梅猶豫地閉上嘴。

該表明她不是皇帝嗎?

但現在說出來,會不會反而為皇帝表哥帶來危險?

還是……先不要說吧!

反正依照她的計畫,是先把人引開,找到盟友,帶他們去救皇帝。所以被這人扛著跑,基本上還是依照她的計畫而行吧?

可是……花朝要他保護皇帝,不就表示他是她的盟友嗎?

那她幹嘛不叫他停下來,告訴他皇帝在哪里,好得回自由之身?或以一個靈巧的身法掙脫,都會比頭上腳下的被人扛著跑要強多了吧?

想到還沒做,雙腳已落了實地,沒有防備下,仙梅下意識的扶住那人穩住自己,冰涼的觸感從指掌間一路傳來,這才領悟到自己的手正扶在鎧甲上。

那鎧甲極為精美,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成,泛著烏黑的光芒,穿戴在他高大的身材上,更添威武。

這麼說,他是武將囉?

恍惚的邊想邊抬起眼眸,仙梅的視線撞進一道銳利的凝視,先前被人看穿的感覺,化做冰冷的輕顫襲擊全身。

心撲撲的跳,眼卻癡癡的無法移開,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照理說,被這麼銳利的眼光注視,她是應該生氣的、逃跑的,可是他眼裏的情緒是那麼耐人尋味,震驚中有狐疑,怒氣裏藏著憂懼,雖犀利如刀光劍影,卻又滿含深情,在短短一瞬的相視裏,複雜、矛盾得令她既著迷又大感刺激。

“你是誰?”那嗓音低柔悅耳得似情人間的呢喃,使得仙梅在失魂下,沒提防到他俊豔的眼眸眯起的同時,有力的男性手掌迅猛的攫住她柔弱的肩膀,男性的咆哮跟著如落雷一般的轟向她。“為什麼要假冒皇帝?吾皇呢?”

從來沒被這麼兇惡的嘴臉嚇過,駭得她口吃了起來,“我是神神……”

“你要是神,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不屑的口吻激得仙梅火氣一起,“你亂講什麼?我本來就姓神!”

“神?”戴玥靈光一閃,想起幾年前花朝在酉裏國曾被神農穀主所救。

據他說,神農穀主的愛女神仙梅容貌與皇帝極為神似,難道眼前的人兒便是她?

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雖然一張臉與皇帝像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細看之下,仍能分辨出她與皇帝的不同。

她的膚色是飽經陽光洗禮的蜜色,不像皇帝如白玉一般無瑕。女性的輪廓比起皇帝的剛毅柔和了許多,同樣濃密有致的眉宇也細緻了些。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眸雖缺乏皇帝不怒而威的神采,卻多了一點惹人心跳加速的淘氣。睫毛沒皇帝卷翹,鼻子比皇帝小巧,微嘟的櫻唇教人想要憐愛……

胸口一窒,戴玥將目光往下移,身材上的差異更形擴大,那是女性化的、嬌小的、柔軟的……

呼吸急促中,他回想起之前抱她的感覺,當時便察覺到觸感不對。雖說成年後的皇帝他也沒抱過,但女人的身體不至於太陌生,總不可能皇帝落崖後就變成女人吧?

這荒謬的念頭令他險些失笑,目光回到女子身上,龍袍穿在她身上大了些……

“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仙梅低下視線,以輕鬆的語氣掩飾心裏的緊張,微帶嬌嗔地調侃他,“剛才就跟你說我姓神了,現在你不會真的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是玉皇大帝吧?”

戴玥尷尬地輕咳出聲,朝她拱手為禮,“在下戴玥,先前多有得罪,請姑娘見諒。”

剛才還兇神惡煞,現在倒文謅謅地跟她道起歉來,讓她忍不住甜甜一笑。

“沒關係。”

仙梅眼中閃過一抹羞澀,覺得他溫和示好的俊容分外迷人。

不管是挺拔的身軀,威武俊美的儀容,還是凝視著她的熾熱眼光,都有一種拂亂她心情的魅力,教她呼吸急促,渾身燥熱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回視他的目光顯得癡迷,嬌麗的粉頰染上醉人的紅暈,唇邊還漾著兩朵甜蜜的笑渦,活生生一幅少女思春圖。

戴玥看得心頭一熱,可惜他心系皇帝安危,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情。

“是姑娘救了皇上嗎?”他表情微凝地出聲詢問,“煩請告知皇上的去處,在下好趕去護駕。”

“是。”說不出心裏那股失望從何而起,仙梅勉強維持住笑容回答。

哎,就算他是為了想知道皇帝的下落,才扮出笑臉,也是理所當然。可,為什麼心裏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失落,連帶著哽出的氣都帶著酸意?

她刻意忽略著,指著來時路回道:“我們得回到前面的溪穀,皇上就在——”

“噤聲!”戴玥突然臉色一變地打斷她。

一股腥臭的氣味撲向兩人,空氣裏隱隱傳來的窸窣聲響更讓戴玥握緊手中寶劍,雙眼機警的左顧右盼。

兩人身處在樹林裏的空地,他原以為附近應該暫時安全,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盤問眼前這名假冒皇帝的少女,沒想到敵人會來得這麼快。

“不好!”待要離開已來不及,戴玥瞥見前頭的樹梢上掛著一尾色彩斑斕的蛇,朝著他們大吐舌信,腳下堆滿落葉的地面也開始有了動靜。

“我掩護你走。”他附在她耳邊悄聲吩咐。

“我走了,這些蛇會拿你當點心的。”仙梅著實為他擔心。

“你留在這裏,只會妨礙我,到時候命喪毒牙下就冤枉了。”戴玥卻不領情,眼光銳利地觀察四周,希望能殺出一條讓她離開的安全道路。

“你說的是什麼話!”仙梅最討厭被人看輕了,忍不住回嘴,“如果不是我,它們早就沖過來咬你了!”

“憑你?”戴玥嘴裏雖然這麼說,暗地裏卻發覺群蛇在來到兩人兩三步外就不再靠近了。

直到一陣低微的沙沙聲傳進耳裏,他正奇怪那是什麼,仙梅已經閃身攔在他身前,戴玥驚恐地發現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張著巨口從樹上朝兩人撲來。

可下一瞬間,奇跡發生了。那蛇竟然在空中煞住撲來的身勢,以極不自然的角度扭身摔下地,抽搐了幾下,翻身逃逸。

“瞧,我不是救了你嗎?”仙梅得意洋洋地邀功。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驚疑不定。

“呵呵,那就是秘密了。”她淘氣地朝他搖搖手。

有了上次的經驗,仙梅已經不怎麼怕蛇了,這使得她敢拍胸脯向戴玥保證,“放心,有我在你身邊,什麼蛇都不敢靠過來。”

“皇帝小子未免說話太狂了!”

一把低啞的聲嗓不滿地傳來,兩人循聲看去,前方的大樹後走出一名三角臉、留著山羊胡、胸腹鼓鼓的黑衣人。

這人打扮奇特,身後背了個半人高的布袋,手上拿了支墨黑色的長管,每走一步,便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戴玥下意識地把仙梅護在身後,警戒地瞪視對方。

“閣下是蛇王門的哪位?”

“本人乃蛇王門大弟子郎克刺!”他神態倨傲的挺胸回答。

戴玥默默打量他,比起蛇王門三弟子奇克雷,郎克刺年長許多,不像奇克雷的師兄,倒像他老爹。

所謂薑是老的辣,儘管郎克刺外表上沒有出奇之處,但只要不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這個朗克刺照理該比奇克雷難纏。

心裏雖這麼想,戴玥表現出來的卻是一派輕視,隨意搖了搖頭說:“沒聽過。”將郎克刺氣得哇哇大叫。

“小子太可惡了!識得小山,不識泰山!”

“什麼泰山、小山?”仙梅一頭霧水。

她並不知道奇克雷跟戴玥交手時,郎克刺就藏身附近。戴玥輕易道出奇克雷的身分,卻表明對他這位蛇王門大弟子不曾聽聞,登時讓中原話不流利的郎克刺吃味了起來。

“泰山就是我,郎克刺!小山是奇克雷。”他大方地為她解惑。

仙梅不由得莞爾,覺得這人有趣極了。

戴玥可沒她的好心情,臉色一沈,“不管是泰山、小山,擋我路者死!”

他抱劍在胸,一股殺氣自劍上湧出,銳利得令仙梅暗暗驚心,不禁為郎克刺捏了把冷汗。

“郎克刺先生,你還是算了吧!戴玥武功高強,你口中的小山師弟,跟他師妹聯手也打不過他,你一個人更不是他的對手了!”她好心地提醒他。

“蛇王門絕學深不可測,小子知道什麼!”自負甚高的郎克刺哪里聽得進她的話,驕傲地自吹自擂。“況且,本座不是單打獨鬥,我馴養的蛇將軍只只驍勇善戰,比起奇克雷養的飯桶,強過百倍!”

“強過百倍也沒用,你那些驍勇善戰的蛇將軍還不是不敢靠近我。”

這點郎克刺早就警覺到,儘管心裏對仙梅的話有所忌憚,嘴上仍強硬道:“那是本座還沒使出厲害的手段。”

“再厲害也拿我沒轍。我猜蛇王門的驅蛇方法不外乎是利用藥物、聲音,控制蛇類的意識。我身上的寶貝也許無法號令群蛇,可任你用盡手段,你的蛇將軍也不敢靠過來。”

“什麼寶貝?”一聽說她有克蛇的寶貝,郎克刺不由得流露出貪婪。

“我幹嘛告訴你?”仙梅搖搖頭。

“我想知道呀!”他猴急地跨前一步。

“還是不告訴你。”

“臭小子……”

“少廢話了!再不讓開,休怪本將軍劍下無情!”聽兩人盡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戴玥耐心盡失,手中的寶劍寒芒向前暴漲三尺。

郎克刺為了自保,揮動手拿的長管,陣陣沙沙沙的響聲驅動隱藏在草叢裏、樹枝上的蛇群開始進攻,戴玥一察覺這點,朝前大跨一步,長劍化做長虹,直取郎克刺心窩。

好個郎克刺,身影如蛇般靈巧地及時閃過,手中的鐵器以橫掃千軍般的力道掃向戴玥面門,並同時發出沙沙聲,指揮群蛇伺機攻擊,使得戴玥陷進人蛇夾攻的苦戰中,看得一旁的仙晦焦心不已。

“人看起來不笨,為什麼這樣衝動?”她想不通地碎碎念,無法體會戴玥是因為心系皇帝安危,才會按捺不住動手。只埋怨著他這樣沖向郎克刺,即使她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介入兩人激烈的戰鬥,守在他身邊保護他不讓蛇咬到,也難以辦到,卻不知戴玥根本無懼于郎克刺來這手人蛇夾攻。

隨著他手起劍落,近身的群蛇紛紛斷成數截。郎克刺縱然有群蛇相助,也占不到他便宜。

“你的蛇將軍不過如此!”戴玥冷峻的嘲弄,手下攻勢更加淩厲。“你還是束手就擒,免得到時候學你小師妹哭給我聽!”

“你得意得太早了!”郎克刺絲毫不認輸地還嘴。“這些先遣部隊,是我到中原時才捕捉、訓練的,隨你殺多少,我也不在乎。倒是你……等到我真正厲害的蛇將上場,就輪到你哭爹喊娘了!”

“試看看吧!”戴玥怒喝一聲,重砍硬劈、刺穴戳脈,招招不留情。

然而,每當郎克刺情況危急,便有一黑一紅兩條蛇不時從他袖口、領口、衣袍下竄出解圍。

這兩條蛇滑溜不已,懂得避他的劍鋒,並在群蛇相助下,尋找空隙攻擊,令人防不勝防。

“嘿嘿,知道我黑將、紅帥的厲害了吧!”郎克刺得意的說。

戴玥悶聲苦戰,好幾次險象環生,急得仙梅不顧一切地沖向兩人的交戰,腳步所到之處,群蛇紛紛走避。

郎克刺見狀,擔心她前來助戴玥,不斷催動手中的長管,口中亦發出某種神秘音韻,猶如戰鼓敲動,號令群蛇重整旗鼓,只能勇往直前,不準撤退。

然而,仙梅身上的蛇珠乃是一修煉成仙的蛇精為了報恩而主動贈予神農穀的寶貝,其神奇力量讓一般的蛇類不敢侵犯。

於是,在一方以魔音威逼,一方又不可冒犯的情況下,群蛇只能痛苦地在原地痙攣。

就在此時,由遠而近傳來陣陣簫聲,優美的音韻徐徐吹來冬風的蕭索嚴寒,緩緩奏著爐火的溫暖,悠悠吟唱著冬眠的舒適,超越了郎克刺製造出來的魔音,安撫群蛇的躁動,誘引它們回到正常的作息,進入冬眠。

郎克刺憤怒地發出怪嘯,一邊應付戴玥,一邊以肅殺的聲韻威嚇群蛇,卻沒想到自己一再相逼,反而激起愛蛇的凶性。

“礙…”他發出淒厲的哀號,胸腹之間傳來的劇痛使得他猝然軟倒,剛好避過戴玥致命的一劍,撲倒在地。

“救……”他眼前發黑,感到毒素逼近心臟,幸好仙梅及時點住他心臟附近的要穴。

郎克刺身上的黑將、紅帥畏縮的爬出,像是不知道自己傷害了主人般,無辜地蜷縮在他腳邊。

仙梅捉住郎克刺求救的手,著急地詢問:“解藥呢?”

“手……”他無力地舉起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環鏤刻著蛇形圖騰,仙梅會意地轉動手環,中空的環內藏著兩枚黑色藥丸,她拿了一枚喂他。

戴玥沈默地看著這一切,不是不想阻止,而是——仙梅專注救人的神情,讓他說不出反對的話。

這時候,簫聲漸漸停歇,戴玥將目光投向從樹林一端走來的三道嬌影。

為首的是一名披著狐裘的麗人,雖然男裝打扮,依然不減其國色天香,戴玥立即認出她是皇帝的妹妹聖樂公主天韻。

她芳齡十四,一直跟著父母隱居海外仙島,怎會只帶著兩名侍女出現在這裏?他不由得訝異地低呼出聲——

“聖樂公主!”

“許久不見,玥哥哥倒跟人家生疏了。直接喊我韻兒不好嗎?”嬌軟的聲韻如冬夜裏的一盞溫茶,聽進人耳裏舒服又溫暖。

“是。”他從善如流的答應。

“玥哥哥一向可好?”

“我很好。”戴玥迷人的笑容微帶苦澀,只因為他好,皇帝卻不怎麼好,但仍強打起精神回應。“韻兒怎會來這裏?”

被他和氣醇柔的說話聲音所吸引,仙梅好奇地跟著他移動的身影看去,瞧見了一張粉嫩、高貴的美麗容顏。那輪廓與她有幾分神似,可戴玥看待少女的神情完全不同,仿佛她是某種易碎的無價之寶,是那麼疼惜、溫暖,令仙梅心頭沒來由的發酸。

“我隨國師赴京,得知皇兄到報恩寺為太皇太后祈福,便跟了過來。後來國師發現百黎族的巫師,追蹤而去,臨走前,囑我以簫音對付蛇王門人。”少女柔聲訴說。

“百黎族的巫師?”戴玥眉頭一皺,完全沒想到刺客裏會有百黎族人。

“是的。 國師雖然知道百黎族並未覆滅,但一直找不到該族隱藏的地方。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國師認為解除逢九難過十的惡咒,得從百黎族下手。”

“之前不是說九命天女才能解咒嗎?”

“九命天女解咒說,國師是從一名逃到異鄉的百黎族人那裏聽說的。 國師近來推敲,認為九命天女有可能就誕生在百黎……”

“什麼?!”戴玥驚呼出聲。

“玥哥哥別問我,小妹愚鈍,也不明白國師的意思。”說著,那張承襲了父親俊美和母親秀媚的如花嬌容浮出一抹苦笑,像想到什麼似的,秀頰朝仙梅偏了過來,深秀的眼眸裏籠上猶疑。

“皇……呃……”雖然兄妹有一年沒見了,天韻總覺得眼前頭戴皇冠、身穿龍袍的少年,跟記憶裏的皇帝顯然不同。

之前,“皇帝”忙著照料倒地的老者,她就覺得奇怪。照理說,戴玥不可能顧著跟她寒喧,卻讓皇帝去照顧人。現在想來,越發的可疑了。

這些意念在天韻腦中一閃而過的同時,戴玥已經看出她的懷疑。

他看了一眼昏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郎克刺,才開口解釋,“這位是你的表姊,神農穀主的愛女仙梅小姐,不是皇上。”

“仙梅表姊?!”天韻驚呼出聲,半是驚喜、半是懷疑地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先前我便聽朝表哥說,仙梅表姊跟皇兄容貌神似,沒想到會這麼像。可是她怎會……”

“說來話長……”戴玥眼光複雜地瞅向仙梅,立刻引來她不悅的咕噥。

“話太長,就等辦完正事以後再說吧。”

“正事?”戴玥朝她詢問地挑起眉。

“你不是想找皇帝嗎?還有郎克刺的蛇,也不能不處理。”

那些蛇全都被天韻的簫聲催眠,或慵懶地躺在地面,或舒適地掛在樹梢,全都馴服不動,還需要他怎麼處理?

看出戴玥臉上的疑惑,仙梅進一步解釋,“這些蛇雖然大部分都不足為懼,但其中幾隻身懷罕見的劇毒,放任它們流竄郊野,只怕會誤傷人命,你得把那幾隻抓起來。”

“幹嘛那麼麻煩?”戴玥神情防備,“不如殺了了事!”

“你這人怎麼這樣心狠手辣呀!”仙梅難耐一肚子火氣地數落起他,“還趁著人家束手就擒時下毒手,算哪門子英雄!”

戴玥不敢置信地翻了翻眼,他不過是要殺蛇,就被她說得這麼難聽,這女人是怎麼了?

偏偏她怒視他的模樣,跟皇帝神似,讓他無法對她發脾氣。

“我又沒抓蛇的工具。”他兩手一攤,表明自己只有寶劍。

“手就是最好的工具。”仙梅冷冷地提醒他,靈動的眼眸閃爍著一抹氣死人的譏誚,緩緩地接著道:“戴將軍如果不會抓蛇,我願意為你示範。”

“既然你會,幹嘛不自己抓?”他沒好氣地反駁。

“如果你是那種讓弱質女流抓蛇,自己卻在一邊納涼的孬種,我很願意自己抓!”她的語氣甜蜜,語意和神情卻極盡嘲諷,酸得戴玥好想打人。

可是那張臉……跟皇帝那麼神似,他只得壓抑下怒氣,提醒自己別跟她一般見識。

“用什麼裝?掛在我手上嗎?”他低聲咕噥。

“當然不是!”仙梅白他一眼,“你沒看到朗克刺背的袋子嗎?那是用來放蛇的。”

戴玥恍然大悟地取下郎克刺的背包,首先將蜷縮在郎克刺身邊的黑將與紅帥捉進袋中。

仙梅監督他完成工作,才放心地摘下皇冠,揩去額上的汗珠,“我現在就帶你去找皇上。”

“等等。”戴玥喊住她,“恐怕還是得請你繼續假扮皇上,直到在下確定皇上的安危。”

仙梅猶疑地瞄他一眼,不認為自己還有假扮皇帝的必要,但他既然這麼說……索性好人做到底,再繼續扮一會兒皇帝,於是順從地將皇冠戴回去。

“皇上落崖,眾人目睹,照理是不可能毫髮無傷的。你假扮皇上,還要假做受傷,方有說服力。”

“好啦。”真是囉唆!皇帝除了被蛇咬到外,並沒有外傷,要她假裝受傷,難道要她癱在地上,扮成昏迷不醒嗎?仙梅傷著腦筋。

“有勞公主的侍女扶著神小姐。”

“好的。”天韻答應下來,望著戴玥的美眸由先前的同情,轉回愛慕的情緒。

可憐的玥哥哥,連皇兄都不曾這樣凶他吧,沒想到會被這個兇悍的表姊吆喝。幸好他身手了得,幾下便將那些可怕的毒蛇全裝進袋裏,重新套回袋子主人的背後。

接著又想到要表姊繼續假扮皇兄,以免皇兄安危未卜影響朝政,這份睿智,不愧是她的玥哥哥呀!

戴玥撈起郎克刺,沒注意到天韻滿眼的仰慕,只是如往常般回她一個親切、友愛的笑容,招呼她快步跟上。
引言 使用道具
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22:46


送走天平和花捷後,戴玥俊眉微皺地打量向雙手抱胸、咬著下唇坐在竹榻上生悶氣的仙梅。橫看豎看她過於秀氣的眉目,鼓著頰的孩子氣表情,都不及他看著長大的皇帝那般沈穩,即使穿了龍袍,舉手投足間仍欠缺君臨天下的雍容氣度。

匆促看一眼,或許可以蒙混過去,但對像是朝中重臣,皇帝的叔父,那張可愛秀麗的容顏有本事騙住對方嗎?儘管這是最壞的打算,他絕不希望派上用場,但眼前他絲毫沒把握能找回皇帝,怕是得趕鴨子上架了。

“你幹嘛一直看著我?”被他若有所思的眼光看得心慌意亂,仙梅微惱的嬌嗔。

戴玥沒有立刻回答,當目光觸及她臉上的紅暈,有刹那走神,但他很快收斂住心神,形狀優美的男性嘴唇抖了抖,遲疑了半晌,才不情願地開口。

“假扮皇上並不容易,到時還請全力配合。”

“你開什麼玩笑!”仙梅表情驚駭地搖著頭,叠聲嚷道:“我又沒答……”

“戴玥,你是說真的嗎?”花朝也同時開口。

“你認為我有心情開玩笑嗎?”他臉色冷峻的回答,故意撇開臉假裝沒看見仙梅一臉的氣急敗壞。

“可是梅兒……”

不知為何,每次聽花朝“梅兒梅兒”的喊時,他總覺有些刺耳。戴玥不耐煩地瞪住對方,“我知道這步棋有點險,但我們根本沒有選擇餘地,只能兵行險著。”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儘管梅兒與皇上容貌神似,要想瞞過滿朝文武,只怕很難。”花朝憂心忡忡的說。

“未必!”他懶懶地撇了一下嘴角,“皇上在眾人面前墜崖,加上逢九難過十的百黎人詛咒,如果說他傷勢沈重,需臥床療養,應該沒人不相信。只要以傷布掩飾,眉毛畫粗一點,頰膚塗白一點,再讓她全身蓋在棉被下,只露出頭臉,勇親王匆匆謁見,不可能瞧出破綻來。”

“只讓勇親王謁見嗎?”花朝訝然問道。

“只要勇親王能被我們說服,再以皇上傷勢沈重為藉口,拒絕其他朝臣謁見,誰又會知道躺在禦床上的不是真皇帝!”

“能瞞多久?”花朝仍有疑慮。

“至少得瞞到確定皇上安危才行。”

“瞞得住嗎?”

“放心,我已經有了腹案。記不記得皇上出發祭天前,交代我們的兩道聖旨?”

戴玥一提,花朝和關寧不約而同地互看一眼,臉上都有一種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般的難過。

“我們當然記得。”花朝眼圈泛紅,嗓音低啞地道:“皇上表面上對百黎人的詛咒嗤之以鼻,暗地裏卻擔心萬一成真,他什麼都來不及交代就……”說到這裏,他哽咽得難以言語,關寧拍了拍他的肩。

“皇上擔心自己有個萬一,朝政會因此大亂,預先準備了兩道聖旨。”戴玥表情沈重地接著說,“一道是說,萬一老天爺真的要讓百黎人的詛咒亡他,寶親王即刻繼位。另一道則比較樂觀,如果他因傷病而無法親政,便讓寶親王暫時攝政,勇親王和左相共同輔政。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無法順利找回皇上,便先利用第二道聖旨,讓寶親王攝政,將局勢穩定下來。 必要的時候,寶親王可以攝政王的身分下令天龍軍入京,才不會讓有心人有可乘之機。”

“就依你之言,但我真的不希望那兩道聖旨有任何一道派上用抄…”花朝沈重地說。

“花兄不必想太多。”政局的應變,關甯無心插手,也幫不上什麼忙,一心只想找到皇帝。“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皇上,其他都是小事。”

“話是這麼說……可皇上究竟在哪里?”花朝苦笑。

“我來找找扶桑有沒有留下其他暗記。”被晾在一旁許久的仙梅聽到這裏,立刻自動自發的道。

她已經領悟到跟戴玥講不通,反正只要找到皇帝,戴玥就不會逼她去當什麼冒牌貨了。有了決定後,她火速地跳下床,往門口沖去。

“你乖乖待在這裏,哪里都不能去。”戴玥一伸手便把她攔住,往床裏逼去。

灼熱的男子氣息撲天蓋地般的襲來,仙梅呼吸一窒,心跳跟著加快,臉上燒燙了起來。

她登登的急忙後退,嘟起粉嫩的紅唇罵道:“你這人好不講理!不顧我的意願,霸道地決定也就算了,還阻止我幫忙找人,你不想找到皇帝了嗎?”

“我們自己找。”他斜睨她的眼神明白表示不許她多管閒事。“你現在扮演的就是皇帝,這樣鬼鬼祟祟的找東找西,不讓人懷疑才怪。”

“我脫下龍袍便不是了嘛!”她嘀咕道。

“你那張臉太顯目了,萬千被人瞧見,引來懷疑,反而不妥。”

“那我把臉遮起來……”

“遮起來還是有可能被人瞧見。反正,你留下來給我扮皇帝,哪兒都不能去!”

“喂,你好不講理!”那雙酷似皇帝的眼眸冒火地瞪人。

“梅兒,戴玥是為大局著想,為了避免皇上失蹤的消息外泄,你就留在這裏吧。”花朝不想兩人起衝突,連忙勸道。

“沒有我,你們要怎麼找人?”仙梅很懷疑。

“我們只好……”花朝搖頭苦笑,這片梅花林占地極廣,一時間恐怕很難找到線索。

“算了。”她不想做無謂的意氣之爭,反正最後倒楣的人是她。

沈重地歎了口氣,她從懷中取出一個不及掌心一半的扁盒,朝前遞去。

“雖然我跟扶桑之間的暗記,一時間很難言傳給你們,不過……這裏有我調出來的香膏,我跟扶桑 便是利用這個互通消息。它有一種特殊的香味,是從梅蕊和扶桑花提煉出來的,香味可維持十二個時辰,還添加了可在夜裏反光的藥劑。”

“你是說……”戴玥想也不想地搶過來。

“我跟扶桑若想留下暗記給對方,會把香盒裏的油霜塗在掌心,隨時隨地都可以做記號,不會被人發現。”

“這麼神奇?”戴玥聳鼻捕捉盒中香味,以手沾取少許湊近鼻間嗅聞,才傳給同伴,要他們記住這味道。

“我們四人各帶幾名侍衛,分成四個方位搜索,誰先找到線索便以嘯聲傳訊。”交代了花朝、關甯和唐劭傑後,他轉向天韻,“韻兒,你們三人留在這裏陪伴仙梅。甯國公與寶親王一回來,你以簫聲傳訊,到時我們會趕回來會合。”

“是。”

四人離開後,仙梅只好跟天韻主僕大眼瞪小眼。不知為何,她就是對眼前粉雕玉琢、天真可愛的小表妹生不出好感來,甚至還有些嫉妒。哎,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

搖搖頭,索性弓著膝閉起眼假寐,天韻主僕也不吵她,

不知過了多久,天平和花捷回來,天韻吹簫召喚戴玥等人。

“勇王叔果然沒有懷疑,接了我假傳的聖旨便往報恩寺去了。看得出來他很擔心皇兄的情況,表明代皇上祈福後會盡速返宮,探訪皇上的傷勢。”天平眉飛色舞的道,“對了,你們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根據扶桑留下的暗記,他們是朝西南而去。我們發現足跡只有兩人,走在前的足跡略深,足印稽大,走在後頭的足印小小淺淺……”戴玥簡短地交代他們的發現。

“是皇兄和扶桑留下來的嗎?”

“照我們觀察,後頭的足印有可能是女子的,前頭的足印倒像是背著個人。”

“也就是說有人背皇上走?”

“極有可能。”

“往西南而去,走過山徑,便接官道了,到時對方要是上了車馬,就不好追。”花捷判斷道。“另一方面,宮裏也得交代。”

“甯國公說的是。”戴玥贊同道。“我們不妨兵分兩路,一路護送假皇上回宮,在勇親王回宮前,我們得做好應付的準備;另一路則立刻追蹤下去,找到皇上。”

“好呀。”天平高興地直點頭,“我參加追蹤那路……”

戴玥立刻投給他一個“你想得美”的眼神,緊繃的嘴唇微微一扯,“寶親王身為儲君,必須留在宮中,找人的事,還是我……”

“你也不能去,戴玥。”花捷目光銳利地望來,“定國公離京之前,交代你要坐鎮京中,皇上失蹤已是大事,你在這時候萬萬不能離開,朝中有許多事,還需要你幫忙出主意……”

戴玥在皇上失蹤一事上,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政治手腕,花捷終於領悟到,何以好友會把戴玥留下來,協助朝政。

“可是我……”

“伯父說的沒錯,戴兄應該留下來。我身為禦林軍統領,保護皇上是我的職責,我應該……”

“花兄也不能去。”關寧一臉嚴肅,“你若去尋人,不是洩漏了皇上失蹤的消息了嗎?還是我去最恰當。”

“我也要去!皇上是為救我才……請你們讓我去!”唐劭傑眼圈一紅,低啞著聲音請求。

“好吧。”戴玥深深地注視他交代,“你不可以魯莽行事,凡事要聽關寧的。不管有沒有找到皇上,酉時一到,都要派人到五裏亭跟我們會合,報告情況。”

“是。”

“我也去吧。”天韻溫雅的掀唇道,“國師追蹤百黎族的巫師而去,難保這件事跟皇兄失蹤沒有關聯。反正我回宮裏也沒事,不如跟著關師兄找人,路上也可以設法跟國師聯絡。”

“這……”花捷為難了起來。天韻是千金之軀,讓她跟去找人,好嗎?

“甯國公放心,韻兒可以照顧自己。”年輕的臉龐充滿信心,她美眸一轉,朝仙梅的方向點了下頭,“表姊在宮裏不能沒人照顧,我把奏琴留下來照應……”

“公主,奏琴想跟著你……”小侍女立刻嬌聲反對。

“聽話。”天韻溫煦地哄道,“你熟讀宮規,表姐交到你手中,我很放心,別讓我失望。”

“可是……”

“我有拂瑟照顧,你不用擔心。”

“是。”拗不過主人的命令,奏琴不情願地答應下來,斜瞟向仙梅的眼神微帶怨嗔,令後者在心裏喊冤。

除了扶桑外,她不想要被人照顧,更別提入宮當冒牌皇帝!

但這些人——尤其是戴玥——全然不顧她的意願,硬把這差事塞給她!

她幽怨地瞪去,可那人只顧著對天韻殷殷交代,根本不看她一眼。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你當自己在玩騎馬打仗嗎?”

那聲嗓輕柔、涼爽得像陣頑皮的秋風拂來,豈料下一瞬間,秋風驟變為嚴寒的冬風,無情地刮向她。

“像只僵屍般挺在我背上,哪一點像被毒蛇咬傷、命在垂危的人?要扮就給我扮像一點!”

仙梅氣得捏緊粉拳,倏地從那挺立如山般的厚背上跳回竹榻,滿腹的不滿如江水滔滔洶湧。

這傢夥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嗎?她再怎麼不拘小節,終究是未出嫁的閨女,軟癱在男人背上像話嗎?

不體恤她女兒家的心情就算了,還罵她是僵屍,簡直是可惡至極!

偏偏她臉皮薄,氣歸氣,卻無法當著滿室的男人指出戴玥的惡劣,只能吞下難堪,瞪著那堵寬厚的背,憤恨地回嘴道:“你以為我想扮嗎?分明是你這個霸道的傢夥強迫我上陣,現在還嫌東嫌西!”

“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戴玥轉身朝她擲去一個不悅的眼神,語氣裏有著濃濃的不解,“是我背你,又不是叫你背我!你什麼力氣都不用花,舒舒服服地拿我當馬騎,還埋怨什麼?”

“馬可不會管我怎麼騎它!”她氣惱地回嘴,話甫出口,便感覺到屋裏的那些男人曖昧地別開視線,嫩頰不由得熱了起來。

她說錯什麼了嗎?

戴玥發出一聲壓抑的悶笑,隨即轉為嚴肅地說:“話是這麼說,但我早就解釋得很清楚。皇上墜崖後應該傷勢沈重,不可能自行步走,通往官道的山徑崎嶇不平,也不適合擔架,以人力背負是最安全、省事的法子。既然你答應假扮皇上,就不能隨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精通醫理,應該知道一個被毒蛇咬傷、虛弱昏迷的人,不可能像你這樣挺直背脊地騎在我背上吧!”

這些道理她當然明白,更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要裝病弱,勢必得放棄女性的矜持和閨譽,讓冰清玉潔的身軀貼靠在男人背上,但這對她……太難堪了!

先前她才會極力反對,還提醒他,她這個“皇帝”曾活蹦亂跳地躍至大石上,向眾人宣告她的存在。這是傷勢沈重的人辦得到的嗎?還是戴玥以為自己說了就算,天下人都不會質疑?

但戴玥根本不聽她的,還揚起好看的唇瓣,語帶戲謔地辯稱道:“皇上之前現身時,雖然看起來沒傷得很重,但在被我救走後,又遇上蛇王門的大弟子,加上之前遭到蛇吻,還有,我們千千萬萬不能忘記逢九難過十的百黎人詛咒,那會讓即使身體健康的人也命在垂危。所以皇帝傷重,是可以成立的。”

她怔了一下,還想不出話來反駁,他就端起傲慢的嘴臉命令她。

“就這麼決定!我來背你……”

“啊!”她登時目瞪口呆,完全沒想過他會主動提議背她。

“你這是什麼表情?”他不悅地眯著眼覷她,清朗的語音流露出濃濃的譏誚,“不喜歡讓我背嗎?很遺憾,你沒有太多選擇。”

他意味深長的眼光往空曠的室內一瞟,她不需看,也知道少了四個人,關甯和唐劭傑連同天韻主僕先行離去了。但這關她什麼事?

“剩下的這幾人中,甯國公受了內傷,不方便背你。 寶親王貴為皇儲,也沒道理讓在場地位最高的人擔任背夫。至於花朝……”戴玥故意拉長的語調充滿嘲弄,“他可是有家眷的人。”

他是在暗示她對花朝有什麼非分之想嗎?

怒瞪那張促狹的嘴臉,仙梅滿腹的不快。

可惡的傢夥!

她對花朝雖然有感情,但那是肇因於幾年前花朝被她救回神農穀,兩人朝夕相處之下,產生的醫、病關係,以及兄妹之情,他怎麼可以胡亂臆測?

戴玥卻趁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時,將一件黃金般亮麗的連帽披風往她頭上罩下,不顧她的悶聲嘟囔,背對著她弓起身,示意她乖乖趴過來。

奇怪的是,她明明很不情願,最後還是順從地搭過去,可他還嫌她!

仙梅覺得自己真是太可憐了,可女兒家臉皮薄,無法說出心裏的委屈。

但說出來又怎麼樣?

這傢夥搞不好還會笑她小家子氣,在這種危急關頭,還在意著男女之防的小事,棄大局於不顧!

可她就是在意這種小事,不想讓他看輕,才會一顆心千回百轉,仍拿不定主意,粉嫩的臉蛋因此而躁急發熱,小嘴蠕動半天,好不容易擠出聲音,“是……這樣沒錯,可是我……哎,我……”

“沒時間讓你拖拖拉拉了!”無情的咆哮不耐煩地截斷她言不及義的支吾,戴玥剛棱的臉容在她眼前變得分外猙獰,像只猛虎朝她威脅地吼道:“再不自動抱緊我,就打昏你!”

土匪呀!

仙梅害怕地抱住自己的頭,毫不懷疑他會言出必行。

“我是叫你抱我,不是要你抱自己的頭!”戴玥沒好氣地咬牙重申,冰冷的眼眸直瞪到她把手搭來,才收回視線,轉身朝她弓起背。

仙梅沒有選擇餘地,只好爬上那道厚背,腳尖還未離縮竹榻,兩條大腿便被戴玥反手抱祝

她震驚地抽了口冷氣,感到血液直沖臉頰,隔著層層衣物,男性的掌握像火鉗般熱氣沸沸地燙著她兩腿,將她往背上推,擦觸出火焰般的刺激,席捲她全身。

她頓時脈搏狂跳,體溫上升,女性的身體因敏銳地感覺著親密相抵的男人而悸痛,然後是嘴巴發幹,頭腦昏沈,火熱的騷動在體內竄動,心緒陷入驚慌、迷亂、無措……

她是不是病了?

就在她疑懼、不安、驚怔住的同時,戴玥也為掌中的觸感,以及負在背上的綿軟嬌軀而心猿意馬。

尤其當仙梅的嬌喘傳入耳中,分外感覺著抓握在手上的大腿無比柔軟且充滿彈性,抵在背上的女性化曲線誘惑迷人,加上隱約聞嗅到的少女幽香,不由得血脈僨張,引以為傲的自製力跟著搖搖欲墜。

他突然好想沿著大腿根部往上撫摸她臀部,探索更多迷人的女性部位,催促她把柔軟的嬌驅更緊密地抵在他背上……

可就在流竄在血管裏的渴望不顧一切地想要付諸行動時,花捷威嚴沈著的嗓音及時喚回了他的理智。

“時候不早了,我們立刻上路。”

那些話雖然是看著花朝說,戴玥卻有種被人撞破好事的心虛,表面上仍裝做沒事人般地負起背上甜蜜的負擔,默默跟在花朝身後走出屋外,在禦林軍簇擁下,穿梭過林間小徑,疾步往官道趕去。

一路上,他努力摒除雜念,然而背上的嬌軀一再考驗他的自製力。

雖然,她什麼都沒做,只是順從地依附著他,但屬於她的少女幽香不時飄進鼻端,還有那拂著他頸側的急促呼吸,緊貼著他背肌的嬌柔起伏,攀在他肩上輕輕顫抖的小手,圈住他腰側的緊實腿彎,在在讓他喉頭緊縮,渾身燥熱。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

即使是比她更嬌媚、風騷百倍的美女的挑逗,他都可以無動於衷,為什麼光背著她,就讓他滿腦子綺念?

忽然,一種很不妙的感覺竄至心中,戴玥不敢再想下去;事實上,也不容得他繼續胡思亂想了。

他們已經走出了崎嶇的山徑,來到平坦的官道上。

那裏,聚集了一隊禦林軍,簇擁著臨時徵召來的馬車迎接眾人。

戴玥在奏琴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人兒送進馬車。

失去她的重量和體溫,向來不畏寒的背脊竟感到一絲寒意,從不知眷戀是什麼的胸房陡然升起難以言喻的惆悵。這讓他皺起眉頭,眼光微惱地瞅視她酡紅的臉,在那雙顫動得厲害的眼睫間,瞧見了一抹教人呼吸抽緊的微光,身心忽然又溫暖了起來。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仙梅捏著車簾一角窺視,兩隻烏溜溜的瞳人好奇地觀望皇城的景致。

走過不少地方,卻是頭一次看見這麼宏偉壯麗的建築群,無數的驚訝讚歎幾乎要滿溢喉嚨、竄上舌尖,但一想到車內的同伴,所有的驚噫都化做深長、無奈的歎息。

扶桑在就好了啦!

眼角餘光掃瞄到的同伴,讓她愁慘得直想搖頭。

先說奏琴吧,從頭到尾只會拿一雙不贊同的眼眸瞅著她,嘴唇抿得緊緊的,好像她欠她一屁股債似的!

她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仙梅想了半天,仍是摸不著頭緒,當然也沒興致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面孔!

另一名同伴——甯國公花捷,一上車,便客氣地請她諒解戴玥的無禮,感謝她仗義幫忙,並對幾年前她救花朝的事表示感激。可惜說完這些話後,他就表示之前與敵人對掌時,受了些微內傷,需要閉目調息,害她不敢大聲說話吵他。

所以說,扶桑在就好了!

有她陪伴,一路上吱吱喳喳的,一定很熱鬧,不會像現在這樣寂寞了。

扶桑不在,害她既無聊,又擔心,滿腹的鬱悶無人能解,只能對著車裏的兩隻悶葫蘆!

扶桑在就好了。

雖然她一向膽小,沒有方向感,醫術也差她一截,可是她善解人意,擁有一身的好廚藝,不管在什麼樣的險惡環境下,都能變出美食喂飽她。

想到這裏,她就口水直流,自昨日晚膳過後便不曾進食的胃腸大唱起空城計。

扶桑在,她一定不會肚子餓。

現在有扶桑的人卻是身中蛇毒的皇帝,不是她。

也就是說,扶桑身邊只有皇帝,沒有她。

沒她在身邊,扶桑一定害怕、慌張,急得哭出來了吧?

仙梅腦中出現一張惶惑無助、淚眼汪汪的可憐小臉,雙眸不由得泛起酸澀,再沒心情窺視車窗外富麗堂皇的風光。

“怎麼了?”溫暖的關懷聲喚起她的注意力,仙梅茫然地眨動眼眸,視線下一張略顯模糊的臉孔搖曳,是甯國公花捷。

他不知什麼時候張開眼注視她,眼中的溫暖瞅得她眼睛、鼻子、喉嚨都泛起酸苦,億萬個委屈在舌尖顫抖,她抽噎一聲……

“藹—”還來不及說出什麼,就被車子陡然煞住而驚得花容失措,幸好她及時穩住身軀,不然就一頭栽向花捷了。

“大膽,竟敢阻攔聖駕!”

嚴厲的呼斥自車外傳來,花捷機警的把仙梅護在身後,閑在一旁的奏琴隨手拿起車上的錦衾包住仙梅,扶她往裏躺下。

所以,她又要開始扮演奄奄一息的皇帝了!仙梅邊自嘲地想,邊豎起耳朵傾聽車外的混亂。

在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馬蹄聲後,花朝的聲嗓微帶驚愕地再度揚起。

“啊?是孝親王和趙丞相?”瞪視著攔在車駕前的人馬,花朝威嚴的兩道濃眉縮得更緊,語音帶著濃濃的不滿,“兩位突然攔阻聖駕,是何緣由?”

沒想到在岳父面前,花朝仍是端足禦林軍統領的派頭,未見絲毫軟化,教拉趙政道前來當擋箭牌的孝親王天仲謀如意算盤落空。

沒奈何下,他只得在那雙高傲睥睨著他的冷眼下擠出一抹憂心忡忡,“一聽說皇上遇刺,本王夫婦立即偕同丞相進宮關心,朝表弟沒必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花朝眉頭縮得不能再緊了,如果不是天仲謀提起,他幾乎忘了兩人之間的表兄弟關係。

他冷眼瞅視他,絲毫沒當站在丈夫身邊還頻頻對人拋媚眼的王妃表嫂是號人物,語氣不善地道:“王爺倒是清息靈通。”

說著,他眼光越發銳利,仿佛想鑽進他腦子裏,查清楚洩漏消息給他的人是何方神聖。天仲謀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差點就站不祝

幸好,老婆高大威猛,及時伸手撐住他,抹紅擦綠的大臉綻起一抹盈盈淺笑,又嬌又媚地朝花朝大放送,“皇上遇刺是何等大事,就算消息再不靈通,這會兒也該知道了呀。最要緊的是皇上沒事,你沒事,大家都沒事呀,呵呵……”

消受不起她接二連三拋來的媚眼,花朝忍住嘔吐的衝動,轉向岳父,後者默默與女婿交換一眼,語帶焦急地詢問:“花統領,皇上的情況如何?”

“皇上……”花朝表情一黯,正不知如何回答,一聲厲斥由遠迎來。

“花統領,皇上傷勢危殆,急需救治,你們停在這裏做什麼?”

花朝定睛一看,發現是帶著天平先一步快馬趕回宮裏打點的戴玥,大概是接到天仲謀入宮的稍息,趕過來支援。只見他矯健的身影準確地落在車門前,巧妙地擋住天仲謀等人的視線,他不由得心情一松。

“哦,原來是孝親王賢伉儷和丞相大人。”戴玥目光冷峻地掃了眾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吊兒郎當地道:“三位趕著來向皇上拜年嗎?可惜來得不巧,皇上急著見禦醫,沒空接見三位……”

“戴玥,我們只是關心皇上,沒必要用話酸我們吧?”天仲謀壓低眉宇,目光炯炯地迫向戴玥,手挽著妻子朝他步步進逼。

這番別有用意的挑釁令戴玥皺起眉頭,心裏盤算著對方此舉的用意,自己又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反應。遲疑間,那位讓人一見頭就疼的孝親王王妃,忽然嬌呼一聲朝他跌來,嚇得他本能地閃身避開,沒提防到王妃高壯的身形會輕巧如陀螺般地轉向車門,讓他想阻止也來不及。

“啊?”這位曾是酉裏國名將、兩年前才嫁給天仲謀的嘉行公主,一拉開車門,竟怔在原處,睜圓的眼眸露出驚豔之色,無法轉開。

這是她頭一次見到花捷,雖然不及葉智陽美麗,也沒有皇帝的俊秀可愛、戴玥的豪邁瀟灑,但刀刻斧鑿般的臉龐有著不遜於花朝的剽悍俊朗,黝亮銳利的黑眸深沈地瞪來,令她緊張得一顆心好像要停祝

還有那藏著深厚武學鍛鏈的雄偉體魄更是散發出驚人的男性魅力,令她雙膝發軟,不由得暗暗驚歎這號猛男從何而來,她怎麼會遲至此刻才有緣相見!

花捷微微皺眉,收斂住眼中的驚訝,微抬手便讓無禮瞪視他的花癡女踉蹌後退,高大的身形閃出車外,目光冷峻地投向天仲謀和趙政道。

“這是怎麼回事?”他嗓音聽來雖然溫和,卻蘊著一股威嚴,教有心人聽得頭皮發麻。

“甯國公……”趙政道坦然迎向他,眉眼溢滿擔憂。

花捷卻沒有因為對方是侄子的岳父就軟化,語氣嚴厲地道:“孝親王一向任性、無禮,怎麼左相也跟著他胡鬧!既知皇上遇刺,就該曉得聖駕此刻急需禦醫診治,你們攔在這裏吵吵鬧鬧,萬一延誤皇上的病情,承擔得起嗎?”

“這……”

“甯國公息怒。”戴玥不願見現場氣氛僵凝,誤了正事,連忙出言緩頰。“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一切以皇上為重。”

說到這裏,眼角餘光瞄見嘉行公主又想故計重施,往花捷身上摔去,他急忙閃身進入馬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長猿臂,將仙梅連人帶被地抱入懷裏。

熟悉的男性氣息親昵地鑽進鼻腔,仙梅的身體自有意識般地馴服在他寬闊的懷抱裏,盈盈水眸迎上他灼熱的注視,融雪般的溫暖在交纏的視線裏蒸騰,融化了胸臆間的愁鬱,替代的是越來越強的悸動,及難以言喻的歡愉。

戴玥眼神一黯,將她的頭按進懷裏,推開另一邊車門飛身而出。

“定國公夫人已經前往龍蟠宮,戴玥帶皇上先走一步,免得延誤治療。”清朗的嗓音在兩人快速離去的身影後朝眾人放送,眨眼間,人影即消失在宮院深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23:26


蜷縮在他強壯的懷抱裏,嗅聞著他混合著汗水、馬匹的男人氣息,傾聽著他穩定有力的心跳,仙梅的思緒隨著他的體熱透過層層疊疊的衣物滲進皮膚裏而沸騰。

無法自欺的當他是今日初識的陌生人,一個早上還沒過完,她就被他扛在肩上跑、背在背上趕路、橫抱在懷裏奔走,再濃烈的陌生感,也被這樣的親昵所驅散,替代的是讓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暖流。

她微微喘息,擠在兩人身體之間的柔荑情不自禁地移向他心窩。

雖然隔著一層冰涼的軟甲,仍仿佛可以感覺到他衣下結實的肌肉,一股蕩人心魂的灼烈自掌心燒進體內,燒去了她的矜持和顧忌。

她大膽地窺視他的表情,注意到他迷人的嘴唇微微繃緊,下顎處有一束肌肉在抽動,眼睛直視前方,似不將她放在心上。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自己被忽略,反而感到心窩暖暖、甜甜的湧著歡愉。

如果能待在他懷裏,一直看著他就好了!

願他的懷抱是她整個世界,願他的心只為她跳、他的胸膛只讓她靠、他的體溫只溫暖她、他的氣息只為她急促,願他的眼光為她停留,就算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瞧她,都讓她滿足。

笑意如花綻放,將一波波的柔情送上她唇間、眉眼盈盈處,除了戴玥外,仙梅感覺不到周遭的變化,無視於穿過的金殿玉階、銅柱丹墀,越過的畫壁流青、重山複湖,眼裏心底只有戴玥。

時間凝住在她癡癡的凝視裏,渾然不覺戴玥已經帶著她來到龍蟠宮,沿途遇見的衛兵、內侍、宮女紛紛恭敬地行禮、口呼萬歲,她聽而不聞地沈醉在看著他的愉悅裏,直到看見戴玥回來、興奮地上前迎接的天平出聲招呼——

“戴玥,你總算回來了!”

迷失在兩人親密世界裏的仙梅,登時乍醒般地轉動眼眸尋向那聲音,毫無防備地與一雙驚疑的眼睛對個正著,仙梅“氨的一聲,頰燒如火地把臉埋進戴玥的懷抱。

“咦?”對仙梅的害羞一頭霧水的天平,搔了搔頭,發現戴玥連聲招呼都懶得回他,大跨步地越過他往裏走,門口又沒有其他人跟著進來,忍不住追在身後詢問:“其他人呢?”

“待會再說。”戴玥警告地瞪他一眼,要他小心隔牆有耳。

“又沒別人。”天平喃喃埋怨。“福星照你的話,把宮人都遣到外頭待命了。”

他們一回宮,戴玥便召來大內總管福星,要他派人到萱和宮邀請定國公夫人前來,接著將皇帝失蹤一事告知,把他推向福星保證,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救回皇帝,只要福星協助他們隱瞞朝中大臣、皇親國戚,讓這條“李代桃僵”之計順利進行,江山社稷便能萬無一失地等待皇帝安全回來接管。

福星一向忠心,深受皇帝信任、倚賴,只要是為主子好,自然沒有二話地點頭允諾。

這時,宮人傳來孝親王夫婦偕同左丞相趙政道進宮的清息,戴玥匆匆交代福星,留下他前去接應花朝他們。

戴玥前腳走,定國公夫人便趕來了,天平將整件事的經過向她說明。後者聽完後,立刻交代福星將醫藥用品準備齊全,兩人前前後後地忙著,而他——閒人一名,便坐在外廳蹺腳、喝茶、吃點心,無聊得快要發瘋,才盼到戴玥回來,卻是快步疾趕地抱著「冒牌皇帝”往裏沖去。

跟在他身後穿過數道格扇、懸掛帳簾的飛罩、落地罩,來到皇帝的寢床所在,天平見戴玥連自個兒的義母都沒出聲招呼,便越過福星把仙梅放上床,不由得搖頭。

“戴哥,你這樣很不對喔。”

不對什麼呀!

戴玥投給他一個著惱的白眼,俊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避開他探究的眼光,轉向義母。

“寶親王都跟娘說了吧?”

“嗯。”定國公夫人顏綾輕頷螓首,好奇的眼光投向床上的人兒,看清楚那張與皇帝像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容時,不由得胸口微震,輕呼出聲,“真像……”

“容貌雖然神似,但要瞞過勇親王和趙相的眼睛,還需要娘配合。”戴玥瞥了一眼仙梅,壓低嗓音說。

“我明白。”顏綾再次點頭,雍容華貴地走到床邊,對那張微顯迷惘的可愛嬌容綻出親切的安撫笑容,“別怕,孩子。”

“我不怕……”仙梅低下眼睫,嬌臉紅紅地搖頭,感覺到眾人的眼光,她抬起頭想說什麼時,卻是一陣頭暈眼花。

“怎麼了?”顏綾的大夫本能驅使她伸手按住仙梅的脈搏,後者臉上的紅暈更熾,尤其當一陣奇異的咕嚕聲從她腹中傳出,就更不好意思了。

“我餓了。”她困窘地承認。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滿桌的精餒美食叫人口水直流。

早餐沒吃,又忙和了一個早上,仙梅餓得前胸貼後背,不客氣地大快朵頤。

其他人雖然也是自清晨奔波到現在,但因為憂心皇帝,胃口不像她那麼好,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停下筷子,看她一口接一口的嘗著乾貝餃子、魚翅燒賣、鱈魚蒸飯、紫鮑冬筍、蔥燒銀魚、百合蝦仁、一品刺參、蒜苗臘肉、煙熏玉排、人參雞湯……等等宮廷禦廚精心烹煮的美味,暗暗對她的好胃口嘖嘖稱奇。

“咳咳。”見她將滿嘴的食物咽下,還來不及選用另一道佳餚,天平把握機會開口,“表妹怎會在這時候上京?”

“唔,你們不是貼了張告示,希望我娘來嗎?”她朝眾人粲然一笑。

“沒錯。”天平點頭。

“所以我就來了呀。”

“啊?”

看到天平等人對她太過簡要的結論面露疑惑,仙梅便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逼。

話說一個月前,負責採買神農穀日常用品的錢叔帶回了一張天朝皇帝委託酉裏國代為張貼的尋人啟示。

穀主神留夷看了後,表情凝重,雖然想要幫忙,自己的身體狀況卻不宜遠行。

她有了快八個月的身孕。

神留夷的身體並不適合懷孕,十八年前好不容易懷了女兒,之後試過無數法子,就是無法讓自己再次懷孕。好不容易在十八年後,她又懷了身孕,可就像前次懷孕一樣,必須躺在床上安胎。

仙梅於是自告奮勇地替娘親走這趟。

神留夷與夫婿商議過後,委派霍啟同行,扶桑身為仙梅的貼身侍女,自然也跟隨。

“你是在一個月前,從神農穀出發的嗎?”戴玥聽完後,低眉沈吟。

“嗯。”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那低慢柔和的語音讓仙梅回想起不久前在他懷裏的甜蜜,曼頰沒來由地發燙,卻不知同伴們都暗暗為她捏一把冷汗。

“從酉裏國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趕至吾國京都,只需五日吧。”

還是那麼輕柔好聽的聲音,還是一樣閒話家常的語氣,儘管不確定五日可不可以趕到,也不清楚他這話的用意,但脫離了軌道的心跳、因某種情感浪潮而眩暈的理智,在在讓仙梅失了提防,紼麗的紅唇傻呼呼地嬌憨回應,“是嗎?”

這句漫不經心的回答,像點燃了蓄積滿腹的火藥般炸掉了戴玥最後一絲的自製,濃濃的硝煙從他猛然抬起的眼睫裏燒出,隨著男性的咆哮晴天打雷似的轟落。

“為什麼五日的行程,你走了一個月才到?!”

仙梅怔愕在當場,戴玥的表情顯得好猙獰,非但尋不到一絲先前的情意,還像要吃了她般的兇惡。

她做錯了什麼?

惶惑無依的心在顫動,潮浪般洶湧的熱氣直往眼睫沖,瞬間遮住了她的視線。

“你凶我……”她小嘴一扁,眼中汪洋一片。

氣她到這時候還不知輕重,戴玥越發地憤慨,咄咄逼人地吼道:“如果你早點趕到,皇上母需為了替太皇太后祈福而有報恩寺之行,也不會給人機會行刺!”

“我……”這是她害的嗎?仙梅心虛地低下頭。

“都是你的錯!”

她的錯?

淚水滿溢而出,委屈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滾落,但仙梅咬住下唇,不讓湧上喉頭的哽咽逸出口。

這副可憐的模樣平白惹痛了天平憐香惜玉的柔軟心腸,管不了戴玥的臉色有多難看,鼓起勇氣捍衛表妹,“仙梅不像你是軍人,對路況也不熟,就算可以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路,也不可能像你說的,五天就到這裏呀!”

“是嗎?”

森冷的一瞥瞧得天平暗暗膽怯,但為了表妹,他不敢退縮地點頭如搗蒜,“當然是!除非騎的是識途的駿馬,自己又是鐵打的硬漢,不然哪能不眠不休地趕五天的路!”

“好!”戴玥冷冷地點頭微笑,那笑容卻讓天平頭皮直發麻,雖然他接下來的聲音已經沒有先前的憤慨,但依然冷得讓人打顫。

“她不是軍人,也不是鐵打的漢子,那我不苛求她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路,讓她輕車緩轡的旅行,十天半個月總夠了吧?”他頓了一下,銳利而冰冷的眼神瞪得天平頭兒直低、不敢應聲,語氣再度激烈激狂起來,“況且救人之事,本就是急如星火,她如果有心,大可求助酉裏國官方護送,而不是遲了一個月才到!”

你捅的漏子太大了,表哥我幫不了你了!

天平朝表妹遞去一個愛莫能助的苦笑,但後者好像沒看見似的,淌淚的眸子在退縮了一下後,隨即興起濃濃的委屈和不滿,嬌唇一撇,氣惱地反駁,“神農穀一向不跟官方打交道,人家哪里知道可以求助酉裏國嘛!”

這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戴玥緊緊握住雙拳貼在大腿上,免得自己沖過去掐死她,語氣更加地冷冽,“就算你不知道要求助酉裏國,要自己走,也沒道理把五天可以到的路程,走了一個月才到!”

“人家在路上遇到急症患者,總不能不管……”她誠心誠意地解釋,怎奈另一聲落雷仍毫不留情地落下——

“究竟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重要,還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

“你怎麼可以這樣講!”她登時覺得受到冒犯。“對大夫而言,病人怎麼會是不相干的人?他們跟太皇太后一樣,都是需要我救命的人!何況太皇太后沒有我,還不是撐到現在都沒事。我若是放著那些急症病患不管,他們就要去閻王殿報到了,我當然不可以見死不救嘛!”

“你以為天下間就你一個大夫嗎?他們自然有別的大夫醫。”

“現場又沒有別的大夫,只有我,難道要我見死不救嗎?”

“你放著太皇太后的病情不管,就不叫見死不救?”

“她又沒死!”

戴玥簡直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麼可惡的話,眼裏滿滿的失望讓仙梅羞得無地自容,臉色發白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才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嘶啞的氣音從他緊咬的齒縫間擠出,飽滿的額頭上青筋跳動,眼裏的火焰逼向她,“就因為太皇太后還活著,就表示你沒有耽誤她的病情嗎?”

她緊了緊拳頭,被他毫不留情的質問痛擊良心。

是,她的確是在路上耽擱,沒有考慮到太皇太后的病情,這是她的疏忽,但當時情況危急,一整村人的人都為不明的疫病所苦,命在旦夕,她當然要救。

但後來……她不是也日夜兼程地趕路嗎?

她並沒有故意不管太皇太后。

為什麼他要這麼無情地責怪她?

如果今天犯錯的人是天韻,他也會這樣嚴厲地怪她嗎?

想到這裏,一顆心好像在油裏煎般難受,仙梅倔強地咬緊牙關,不肯向他低頭認錯,僵白著小臉,語音清冷地回答,“你不是說天下間不是只有我一個大夫嗎?難道沒有別的大夫先替她治療?再說,有沒有耽誤她的病情,還得等我診斷過後才能評斷。”

“如果其他大夫可以治好她,皇上有必要請酉裏國貼告示,拜託令堂嗎?你分明是強訶奪理!”戴玥對她的死不認錯,又是憤怒,又感挫折。

“我說的是事實。”她抬高下巴,眼中有著毫不退讓的固執。

“你的事實就是強詞奪理!”他黑眸冒火。

“你又不講理地亂怪人了!”之前在梅林裏的小屋也是這樣,她好心救了皇帝,他不感激就算了,還強要她為皇帝失蹤負責,她真的好可憐。

“誰亂怪你?”戴玥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又是一陣怒吼,“本來就是你的錯!”

“我才……”

見兩人吵到後來,像對不認輸的孩子般互瞪彼此,一副非要爭個輸贏不可,在座的其他人不是搖頭歎氣,便是面面相覷,全都不曉得要怎麼勸架,幸好這時候門外傳來福星的清嗓子聲音。

“咳咳……啟稟花統領,殿外輪值侍衛來報,花統領要找的霍啟已經入宮了。”

“啊!”仙梅聞言,立刻中止跟戴玥大眼瞪小眼,急匆匆地站起,就要往外沖。

“你給我坐好!”戴玥一個箭步攔在她面前。

“你讓……”

“聽戴玥的。”花朝急急投來警告的一瞥,仙梅只好忿忿然地坐回原處,前者才轉向外頭道:“請他進來。”

“是。”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宣,霍啟覲見……”

聽著那一道又一道的傳令聲,霍啟眉頭微皺,心裏一陣嘀咕。

他最不喜歡跟官打交道了,繁文褥節一堆,光想著要向一堆官磕頭,就讓一把老骨頭喊救命。可是為了打探小姐和孫女的下落,他只好硬著頭皮跟著花朝派的人進宮。

和仙梅、扶桑分散後,他擺脫黑衣人的追殺,料定仙梅主僕會去找花朝,一入京城,便打探花朝的住所。

花府門前的衛士卻告訴他,花朝不在府中,仙梅主僕也尚未到府。後來,花朝的夫人是個什麼公主之類的,留他在府內等候,由於她完全沒有公主的架子,親切可人,他便接受她的盛情款待。

本以為仙梅和扶桑很快會來跟他會合,但霍啟吃飽喝足,又等足一個時辰,兩人連個影兒都沒有。正當他焦心如焚,要出去找人時,花朝卻遣人來尋他入宮。

霍啟也曾向來人打探,是不是小姐找到花朝,直接進宮去了。那人卻是一問三不知,還強調花朝要他立刻隨他入宮。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霍啟跟著那人走過一道道宮門,終於來到一座宏偉壯闊、比廟還要華麗的建築,在門外等候通傳,聽那一聲一聲的傳報去,一聲一聲的傳報回,心頭的疑惑更盛。

花朝雖然是駙馬、侯爵、禦林軍統領,但見他要用“覲見”嗎?

雖然他書讀的不多,也覺得不對勁……

他邊想,邊在宮人的帶領下走過重重的門戶,最後才在一名相貌福泰、笑容可親、穿著打扮更加稱頭的宮人引導下跨進門檻。

“小人……草民……”見到官到底要自稱什麼?是鞠個躬?單膝下跪?還是要雙膝落地?霍啟正覺傷腦筋時,花朝已經來到面前,阻止他行禮。

“霍前輩,多年不見了。”

“是呀。”聽出他的聲音,霍啟松了口氣,和那對灼灼有神的眼睛相視一笑,正待問個明白,便聽見一聲嬌呼,一道黃色的麗影沖進他懷中。

“霍爺爺!”

“小姐?!”霍啟一雙老眼瞪得快凸出來。懷抱裏的人明明是小姐的臉,可小姐怎會頭戴帝冠、身穿帝袍?

“嗚……霍爺爺,我好可憐喔!”仙梅一見到家人,滿腹的委屈忍不住爆發,兩串淚水隨即滴下。

霍啟灰眉一聳,護主心切地環住仙梅,銅鈴大眼迸出銳利的寒芒掃向屋內每一張臉孔,沈聲怒喝道:“是誰欺負小姐?!”

“跟我沒關係。”天平被他寶劍出鞘般的怒氣掃中,俊俏的嘴角不由得可憐兮兮地抖了一下,嘴裏咕噥。

“平表哥沒有欺負我啦。”仙梅趕緊收拾傷心,很有義氣地為一再相挺的天平講話,並將一雙含淚的眸子幽怨地飄向依然對她橫眉豎眼的戴玥。

嗚……他還在怪她!

“那是他嗎?!”察覺到小主人的眼光去向,霍啟立即朝戴玥怒目而視。

“霍前輩暫勿發怒,不過是一場誤會,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您相助。”花朝不願事態擴大,趕在仙梅開口前,把話導入正題。

這些達官貴人會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

霍啟朝他擲去一個疑惑的眼神,目光轉了轉,沒看到應該隨侍在小姐身邊的寶貝孫女,濃眉蹙得更緊,喃喃道:“怎麼不見扶桑?”

“扶桑她……”仙梅悲從中來,花瓣般的柔唇抖了抖,淚水再次湧出,哇的一聲哭道:“跟皇帝表哥一塊不見了!”

“怎麼回事?”霍啟大驚失色。

仙梅吸了吸鼻子,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我本來還在想,會不會霍爺爺找到那裏,把他們帶走。現在看來……嗚,他們不是霍爺爺帶走的,他們……真的不見了!”

她悲痛地說完,直到這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才頓悟到事態的嚴重,難怪戴玥要怪她了……忍不住朝他偷偷遞去一眼,那壓得低低的眉,故意撇開不看她的眼睛,還有緊抿的嘴巴,都反射出一個事實——他怨她、責她,不肯原諒她!

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下般的難受,她承認自己或許有考慮不周全的地方,但把所有的錯都怪到她頭上公平嗎?

為什麼他不肯站在她的立場想?為什麼只一味地責怪她?

偏偏她在意他的怒氣和怨責,所以也覺得自己不對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把他們留在那裏,當時情況危急,我我……”她試著為自己辯白,祈求他的原諒,但那雙黑沈沈的眼睛裏沒有一絲軟化,顯得更無情,頓時讓仙梅覺得無論她說得再多,都是徒然的,索性自暴自棄了起來。

“都是我的錯,可以吧?”她一把揮去眼睫間的模糊,對著他吼道。“我不該在路上救人,耽誤了太皇太后的病情,害得你的皇帝要去祈福!不該救了你的皇帝後,自己跑去找救兵,把他交給扶桑照顧。反正……都是我的錯,你滿意了吧!”

她越說越傷心,淚水撲簌簌直落。

“小姐?!”霍啟半是心疼、半是困惑地扶著她顫抖得厲害的嬌軀,雖然不知道小姐跟那名青年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害小姐哭成這樣,對方卻一句安慰都沒有,實在是太可惡了,目光不由得譴責地瞪向對方。

“梅兒,你不要怪自己啦。”最是見不得姑娘家傷心落淚的天平忍不住出言安慰,“真要怪,就怪皇兄自己!”

故意忽略好幾道憤怒的目光——不滿於他竟敢指稱皇帝有錯——他一逕傾吐悶了一個早上的苦惱,“明曉得逢九難過十的惡咒有多可怕,卻不肯聽我們的勸,一意孤行。如果他肯多等一天,而不是堅持要在今天去報恩寺為太皇太后祈福,不就等到你進宮,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嗎?”

“嗚……可是其他人不像你這麼想……”感激他的仗義執言,但她最想得到的支持、體諒,並不是來自他呀。

“那是他們不懂事,你別理!”急著安慰她,天平口不擇言,話一出口,猛然發覺這話可幾乎把在場的同伴全得罪了,連忙擠出笑容,亡羊補牢地道:“這件事歸根究柢就是百黎人太可惡了,竟然對天朝皇帝下這種惡咒!害了我曾爺爺、爺爺,又害了我父皇,現在還要害皇兄……嗚……我們真是可憐,皇兄一定不要有事,不然下一個倒楣鬼就輪到我了……”

“百黎人?!”霍啟眼神複雜地瞅著天平。

“前輩知道百黎人?”戴玥機警地追問,目光灼灼的望來。

他可以察覺出霍啟對神秘的百黎族並不陌生,眼下情況危急,為了尋回皇帝,即使再微不足道的線索也要把握,急忙進一步道:“天韻曾提起,國師在現場發現百黎族的巫師,足以證明皇上遇刺一事,百黎族脫不了幹係。我甚至懷疑皇上失蹤,可能是百黎人搞的鬼!”

“你是說……”霍啟表情丕變,雖然對眼前的年輕人說的話不是全然瞭解,但事關百黎人和孫女扶桑,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這雖然只是在下的臆測,卻是極有可能。眼下情況危急,我們對百黎族卻所知有限,儘管心憂皇上和令孫女的安危,卻不知從何下手追查,前輩若能提供線索,必能有助於尋回皇上和令孫女。”

“這……”霍啟神情為難,但一想到扶桑,他很快有了決定,毅然開口,“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霍啟離開神農穀外出辦事,被仇家砍成重傷,跌入深谷,恰巧被百黎族族長夫人所救。

傷癒之後,他原本想盡速離開,不過百黎族一向不允許外人自由進出,加上當時形勢緊張——據說,巫師占卜出九命天女即將降生,為了不讓能解天朝皇帝逢九難過十詛咒的九命天女出生,凡是在那段期間生下的女嬰一律得處死。

當時身懷六甲的族長夫人極力駁斥巫師,因為三年前,巫師也曾做過這樣的占卜,使得在三年前元月誕生的女嬰全數被處死。既然九命天女已經在三年前出生,斷不可能現在又出生,眼見這種慘劇又將發生,族長夫人當然要阻止。

然而,巫師在百黎族內的權力很大,而且巫師很會狡辯,說什麼九命天女三年前是死了,現在又來投胎,為了阻止她降生,這一月生下的女嬰不能留,否則百黎族有覆族之禍。

偏巧,族長夫人在這時候臨盆,為了不讓愛女為此而枉死,才會拜託霍啟把甫出生的女嬰帶走。

那名嬰兒就是他的孫女扶桑,這些年來他視如己出,從未對外洩漏隻言片語,要不是擔心扶桑落到百黎族手中會有性命之憂,他也不想重提舊事。

“扶桑是九命天女?!”花朝詫異極了,印象裏的扶桑是個聰明伶俐、嬌嫩稚氣的小丫頭,跟他想像中的九命天女形象完全不同。

其他人亦暗暗稱奇,世間竟有這麼巧的事。天朝傾國尋找的九命天女,恰巧在皇帝危急的情況下出現了。

是上蒼垂憐,護佑皇帝嗎?

“老夫沒這麼說。”霍啟矍亮有神的眼眸掠過一抹謹慎,“不過,扶桑的確是百黎族的公主。”

“百黎族的公主?”花捷興奮地擊掌,“這就是了!百黎族對吾朝皇帝下了逢九難過十的惡咒,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九命天女降生在百黎族一點都不奇怪。事實上,國師就是從一名自我放逐的百黎人那裏聽聞到九命天女的傳說,加以驗證,算出其可能。”

“照這麼說來,皇上有九命天女在身邊護佑,定然沒事。”定國公夫人顏綾合掌暗念佛號。

但問題是——扶桑真是九命天女嗎?

不僅戴玥要疑惑,自幼跟扶桑一塊長大的仙梅也很懷疑,她絲毫回想不起來扶桑有哪一點像天女,而且從沒看過她展現什麼異能。

但人家都在興頭上,她也不好澆他們冷水,反正……目光幽幽投向戴玥,終於在那張英俊的臉容上不再看見對她的責難和厭惡,仙梅緊窒的胸房霍然舒暢了起來。

好希望扶桑是九命天女,這樣就能護佑皇帝周全,這樣……戴玥就不會再怪她了……

“霍前輩跟百黎族人接觸過,扶桑又是您養大的孫女,在下想請霍前輩加入搜尋皇上和扶桑的行動,不知霍前輩以為如何?”戴玥根本沒注意到仙梅的心情,直瞅著霍啟尋求他的幫助。

“老夫當然願意。”憂心扶桑的安危,霍啟馬上道:“不如現在就動身!”

“在下的同伴已經根據扶桑留下的暗記追蹤下去,並約好酉時回報。但在接到回報前,還是委請霍前輩帶一隊人從皇上失蹤的梅林處查起,看有沒有其他線索。”說到這裏,戴玥停頓下來,朝外頭的福星詢問:“福總管,雷煥英進宮了嗎?”

“他剛到。不過,勇親王也進宮了!”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一番手忙腳亂,仙梅頭上纏著厚重的布條,臉上被施予適當的化妝,身上蓋著熱烘烘的金龍絲被,被安置在禦床上。

她的脈搏仍跳得很快,擔心會穿幫,連忙運起父親傳授的內功心法,幾番吐納之後,血流逐漸趨緩,她把雙耳豎得高高,捕捉床帳外的動靜。

“勇親王請留步。”花捷沈穩的聲音裏有股不容人冒犯的權威力量,使得勇親王在幾步距離外停下,沒再靠近床帳。

“皇上情況如何?”宏亮的聲音裏飽含焦慮,顯然聲音的主人是擔心皇帝的。

“經妾身診治、施藥後,皇上暫時無性命之憂,已經睡去了。”回答的聲音屬於定國公夫人顏綾。

據說她醫術精湛,堪稱京城第一,臥病在床的太皇太后便是由她診治,夫婿又是人稱“不敗戰神”的定國公葉智陽,天平先前便悄悄向她透露,即使位高權重如勇親王、左丞相趙政道,見到她也要禮讓三分,難怪那個勇親王說話不但不敢大聲,還顯得很有禮貌。

“請問夫人,本王能探視皇上嗎?眾親王、大臣一得知皇上遇刺受傷,全都進宮關心,但都被擋在外頭……”

“妾身當然不能放他們進來。”顏綾語音清冷地打斷勇親王,“皇上需要的是靜心修養,可不是那些閒雜人的打擾,王爺應該體諒。”

“這……”

仙梅險些失笑,腦中想像著勇親王一臉尷尬地怔在原處,恐怕正在納悶自己算不算閒雜人吧。

“皇叔和趙丞相當然跟那些閒雜人不一樣,所以才讓兩位進來探視皇兄呀。”天平故作天真地插嘴,“顏姨,您就讓皇叔和趙丞相探視皇兄的情況,好讓他們待會出去時,可以給那些閒雜人交代。”

“寶親王既然這麼說,我就沒意見了。”顏綾語氣一緩,“王爺、趙丞相,請兩位輕一些,萬萬不能擾了聖駕。”

兩人連忙唯唯諾諾地答應,花捷讓開一步,福星為兩人掀開床帳,一見龍床中央躺著的蒼白人兒,勇親王隨即憂心如焚地想沖上前。

“王爺萬萬不可,您也看到皇上的傷勢了。”顏綾及時勸阻,眼光掃向福星,後者立即會意的放下床帳。

“可是……”

“王爺,皇上有份聖旨要給您和左相大人,不如先聽旨吧。”戴玥技巧性地轉移話題,將兩人帶離內室。

沒隔多久,仙梅便聽見戴玥的聲音再度傳來。

“勇親王,趙丞相,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朕因病不能視事,為免朝政荒廢,特禦令寶親王為攝政親王,勇親王和左相趙政道為輔政大臣,欽此。”

“臣領旨……”兩道一文一武的聲嗓隨即回應。

“王爺,趙大人,皇上對兩位倚重甚深,還望兩位盡心輔佐寶親王。”

“就算甯國公不說,我等也會謹遵聖命。”不卑不亢的儒雅聲嗓連忙回答。

“其他王公大臣也要勞煩兩位安撫。為免聖駕受到驚擾,除王爺和丞相外,若無傳召,其他人都別進宮了。”

“甯國公說的是,本王會傳令下去。”

“有勞王爺了。”

“對了,皇上遇刺的事……”

“禦林軍會協同刑部嚴加追查……”

“目前可有任何線索?”

“只知道蛇王門牽涉其中……”

隨著意識渙散,眾人的交談聲越發遙遠,仙梅困倦地將臉埋進鬆軟的枕頭裏,一大早就飽受驚嚇的身心再也禁不住折騰,跌進了黑暗的甜鄉。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24:04


仙梅是被一股急切的生理需求逼醒的。

惺忪的媚眼毫無準備地撞上兩泓澄澈如水的瞳眸,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

“別怕,我不是壞人。”輕柔的聲音優美得如琴音安撫著她慌亂的情緒。

仙梅看進那人眼中深處的波瀾,但在她能細辨出裏頭的情緒前,便被對方眨動羽睫的俏皮動作給分去心神,呼吸微促地看著一朵美好的笑花在那粉嫩的櫻唇上綻開,滿心的戒備也跟著融化。

好美的人兒呀……

她在心裏讚歎,覺得那勻秀舒展的眉眼鼻唇有些眼熟,但在她進一步確認前,美人已起身走出放下的床帳,串串悅耳的聲韻跟著泄落一地。

“寶嬋,去把本宮吩咐準備著的夜消送來……不,還是先送一碗桂花甜酒釀湯圓,泡壺菊花普洱,再叫人準備熱水和沐浴用品。夜消等會兒需要,再叫人送吧。”

“是。”外頭傳來了恭敬的回應,登時將迷失在睡鄉裏的記憶一古腦地喚回仙梅腦中。

她記起來了!

戴玥要她假冒皇帝……她睡著,然後……

驚慌再次湧進她心中,但隨著那美麗的人兒返回,將柔柔的眼波朝她望來,仙梅竟奇異地平靜下來。

“嚇著你了嗎?”她低聲笑道,“大哥離開前,差人找我進宮,你一直在睡,我便沒有吵你,卻忍不住對著你這張臉發怔。事前雖然知曉你與皇上神似,看到時還是嚇一跳。妹妹跟皇上像從同個模子印出來,就連平弟弟和韻妹妹跟他一母同胞,都不及你像。”

仙梅聽得胡裏胡塗,試著從她美麗的容貌揣測她兄長該有的模樣,但任她想破頭,也無法把她的美麗跟花朝或戴玥比對成功,索性開口相問:“你大哥是……”

“家兄戴玥。”

仙梅恍然大悟地“氨一聲,坐起來道:“怪不得我覺得你眼熟,你跟令堂長得像嘛。”

“我都忘了妹妹應該見過家母了。”她輕輕頷首。

“我頭上這包還是顏姨幫我包紮的。”

“娘是為了誇張病情嘛。”嬌美的花容被仙梅懊惱的表情逗笑,然而,笑意一閃即逝,眉目間隨即掩上抹憂色,嬌柔的語音低啞了些,“說這麼多,妹妹還不知我名姓。我是朝陽公主葉續日,皇帝的義姊,夫家姓唐。”

報出一連串頭銜,教她揀哪個稱呼?仙梅不由得露出為難的表情。

“你可以跟皇上一樣喊我續日。”她體貼地建議。

“好的,續日……我想要……”雖然對方是這麼隨和,但那種事還是讓仙梅困窘地難以開口,小臉漲得通紅,語氣結巴了起來,“解……呃……”

“妹妹跟我來。”續日慧黠的眼眸閃爍出一抹了然,招呼她到龍床後方的屏風遮蔽處,那裏有套刷洗乾淨、鋪著暖墊的便溺器皿,華麗的程度讓仙梅瞠目結舌,直歎當皇帝真好。

“我吩咐宮人準備溫水給你梳洗。”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仙梅心中興起一陣暖意。自從和扶桑失散後,就沒人像扶桑一樣處處照顧到她的需要了。

她邊感歎,邊解決生理需求,繞出屏風後,發現洗手盆架上已經放了一盆冒著熱氣、彌漫著淡雅香味的清水,和一方乾淨的毛巾。靠床的簾帳全都拉開後,露出一片寬闊的空間,擺設著成套的桌椅,鋪著錦繡的方桌上安置了茶具。

她一洗完手,續日便捧著託盤掀開外層簾帳進來,微笑地招呼她,“這裏有沏好的普洱,妹妹先喝杯暖暖胃,再吃一碗桂花甜酒釀湯圓,等會兒沐浴過後,還有做好的夜消等著。”

聽到有澡可洗,仙梅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因為趕路的關係,她已經好幾天沒能好好淨身了,眼光不禁充滿感激。

“謝謝姊姊。”

“別跟我客氣。來。”

在續日的熱情招待下,仙梅先是喝了杯普洱茶,接著捧起那碗桂花甜酒釀湯圓,撲鼻的香氣勾人食欲,也溫暖她全身。

“我最喜歡吃桂花甜酒釀湯圓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湯匙。

“是嗎?”續日表情複雜地深深望著她,“這也是皇上最喜歡的一道甜點呢。”

“這麼巧?”她訝異道,咬了一口湯圓,那彈牙般的口感,及迅速充滿口腔的濃郁桂花香氣,讓她忍不住讚歎,“比我家錢嫂做的還好吃呢!真想讓扶桑也嘗一口,她也喜歡……”但想到扶桑下落不明,仙梅嘴裏的甜鬱變得苦澀,笑容垮了下來。

“怎麼了?”

“沒事。”她吸了吸鼻子,擠出笑容回應續日的關懷,卻吞不下喉頭的一團硬塊,語音數度因哽咽而中斷,“我跟扶桑……從小一起長大,從來就沒有分開過……可是……她跟皇帝表哥一起失蹤了……她也愛吃桂花甜酒釀湯圓……”

“扶桑不是九命天女嗎?”續日本意是要安慰她,聲音裏的不確定卻透露出濃濃的憂慮。“她跟皇上……一定……沒事的……”

“你也擔心皇上吧?”

續日別開視線,嘴角抖落一抹苦澀。

她是擔心皇帝,但她更心疼另一人呀。

“你和戴玥都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吧?”仙梅不明白她的心事,自以為是的感歎,“你們擔心他,就像我擔心扶桑一樣。在沒有親眼見到他們平安前,不管旁人怎麼說,還是很擔心呀。”

“嗯。”

“所謂關心則亂,他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他為什麼不能體諒我的心情?為什麼老怪我?我也很擔心扶桑、擔心皇上表哥呀!如果事先知道他們會被人帶走,不管怎樣,我都會留在那裏保護他們,但我又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凶?對天韻就好溫柔,她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做什麼都錯的!”她越說越激動。

“你說的他是誰呀?”續日越聽越納悶。

“就是……”警覺到她衝動下發出的連串抱怨,洩漏了連自己都理不清楚的情愫,仙梅難為情地紅了臉頰,急忙咽回舌尖上那幾欲吐出來的名字,“呃……”她擠出傻笑掩飾,並試圖轉移話題,“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姊姊剛才提到夜消……”

“已經過了子時。夜消我已教人準備,等你沐浴過後享用。”

“我睡那麼久了嗎?”她困惑地眨眼,“記得吃完午膳時還不到未時呢,後來我睡著了,算起來,不就睡了六個時辰了?”

“差不多。”

“那戴玥……”脫口問出的名字讓仙梅心頭狂跳,她低下眼睫,掩飾慌亂的情緒,吞咽了下口水才接著問:“找到皇上表哥和扶桑了嗎?”

“平弟說,大哥和關師兄他們約定好酉時於五裏亭會合……”續日語音苦澀的回答,“酉時都過三個時辰了,大哥還沒回來,表示尋人的結果並不樂觀……”

“怎會這樣?”仙梅沒料到事情這麼棘手,以為有霍爺爺相助,應該不難找到扶桑和皇帝。

“下午突然起風,氣溫驟降下,大雪紛飛,這種天氣對追蹤是最不利。”

仙梅嚇一跳,早上天氣那麼好,怎麼她睡一覺就大雪紛飛?

先前在暖暖的被窩裏完全感受不到寒意,即使是下了床,腳上套著不知打哪來的五彩絲鞋,踩在厚暖的地毯上,鼻間呼吸著溫暖如春般的空氣,更加察覺不到外頭的寒意了。

她半信半疑地瞅向那張含愁的臉,聽著續日嗓音微沈的感慨,“一日之間,人事、天氣竟變化如此劇烈,讓人措手不及。我只擔心他衣服穿得單薄,又急著找人,萬一有個閃失……”

“不會啦。”她這才相信,不由得跟著憂慮起來。“他那人雖然脾氣頂壞,行事卻是謀定而後動,應該懂得照顧自己吧?”

“脾氣頂壞?”續日不以為然地揚起眉,不滿地質問:“我贊同你說他謀定而後動這點,可是他的脾氣一向很好,你怎會認為他脾氣頂壞?”

“是嗎?”仙梅心情往下沈,不是滋味地嘟起嘴,“或許他那壞脾氣只對我發作,對旁人都很好吧!”

“怎麼可能?”續日不悅地抗議,“他不可能對你特別……”因為特別的,只能給她0就算你有得罪他的地方,他也不會沖著你發脾氣。”

“可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所有的不是都怪到我頭上!”仙梅越說越有氣,“對天韻說話就輕聲細語,還親熱地喊著韻兒韻兒的!對=||我不是連名帶姓地喊,就你你你的!反正我做什麼都不對,她做什麼都對!我看,咱們甭擔心他衣著單薄了,只要有他的韻妹妹貼心、細心地照顧,他便渾身暖呼呼,哪里還需要我們的擔心!”

那滿溢著濃濃酸味的不滿,教續日越聽越不對勁,納悶道:“你說的到底是誰?”

“當然是……”仙梅雙眼大睜,不敢置信地向瞪向續日身後,那掀開簾帳進來的偉岸男子。

即使滿面風霜,即使眉目間難掩疲累,裹著厚重皮裘的頎長身影依然英氣勃勃。

仙梅的心跳莫名加快,視線無法自他身上移開,貪婪地吞噬著那佈滿胡碴的剛毅下顎,看著他線條分明的唇瓣那抹性感的嘲弄,高傲挺立的鼻翼每一絲翕張,最後無可避免地和那飛揚的眉宇下的深瞳交接,登時渾身一震,某種讓人發熱發軟的熱潮直沖頭臉,令她喉頭發緊,難以言語。

“大哥!”續日幾乎在同時察覺到兄長的到來,驚訝地低喚,並起身迎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他轉向妹子回答,俊唇上微帶嘲弄的弧度擴大成溫暖的笑容。

“怎麼沒讓人通報?瞧你一身風霜,想必奔波了一夜,有沒有凍著、餓著?”

妹子叠聲的關懷讓戴玥心頭充滿暖意,眼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突然低頭研究碗裏的酒釀湯圓的人兒,瞧見她臉上一抹緋紅越來越熾,唇上的嘲弄又濃了起來。

“又凍又餓!”他誇張地抱怨,“哪像某人有暖呼呼的被窩好睡,有甜呼呼的湯圓可吃,養尊處優地窩在溫暖舒適的屋內,還能埋怨這、埋怨那的,真是教人羨慕。”

仙梅一聽便知自己和續日的談話全都落進戴玥耳裏,登時,混合著難堪的怒火燒向頭臉,雙眼跟著冒出熊熊怒焰。

“你偷聽!”她氣惱地抬起頭,咬牙切齒地喊道。

“你那個大嗓門,還需要我偷聽嗎?”他不以為然地聳肩。

“我嗓門哪有大?”她不自覺地提高聲音。

“這還不算大嗎?”戴玥提醒她,眼瞳微往上飄,“幸好大部分的宮人都去休息了,留守的是福星精挑細選的心腹,否則……哼哼!”

“你哼什麼?”仙梅惱火地問。

“嗓門大又尖,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皇上是傷到哪里了,怎會聲音倒是中氣十足,卻嬌得像娘兒們呢!”

她身體健康,當然中氣十足;她是姑娘家,聲音嬌得像娘兒們有啥好奇怪的!

但想到她現在扮演的是傷重在床的皇帝,而不是健康的閨女,仙梅便無法反駁了,只是胸腹之間一股悶氣卻灼灼燒了起來。

仙梅敢用神農穀的招牌打賭,戴玥在天韻面前絕不可能講這種話,對她卻百無禁忌。縱然她自幼習醫,到底仍是未出嫁的閨女,不好反駁他皇帝就算真的傷到他說的“哪里”,也是不可能中氣十足卻聲音嬌得像娘兒們的。

他這樣口無遮攔地盡說渾話,實在是太過可惡,教她氣得眼眶灼熱。

但那人非但無一絲的後悔,還一臉期待,仿佛等著看她會怎麼樣,讓旁觀者也看不下去了。

續日早在兩人吵得旁若無人時,便領悟到先前與仙梅的談話根本是雞同鴨講,仙梅埋怨的對象不是她所掛心的夫婿,跟著發覺向來對姑娘家彬彬有禮的兄長,竟一反常態地跟仙梅鬥嘴,氣得仙梅雙眼冒火。為免兩人的爭吵擴大,她只得出面緩頰。

“這件事是我不對,以為宮人都被遣到屋外,才沒有提醒仙梅放低音量。不過,我們沒有很大聲嘛,大哥的說法太誇張了。”

戴玥沒回應她,仍是似笑非笑地瞅著仙梅,慢條斯理地開口,“你不是正要告訴續日,那個對你很壞的傢夥是誰嗎?”

就是你啦,壞傢夥!

竄到舌尖的答案硬生生的吞回去,仙梅別開灼熱的芳頰,困窘的眼眸無法直視他眼裏的得意,偏偏戴玥還要假好心地提醒她。

“就是那個對別人都很好,對你卻很壞,有韻妹妹貼心、細心地照顧,便渾身暖呼呼,不需要你擔心他衣著單薄的傢夥呀……”

“你明知故問!”他親親熱熱的“韻妹妹”三個字,有如一拳擊中她的胸口,仙梅仿佛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痛苦的霧氣遮住視線,濃濃的憤慨湧上舌尖化做哽咽,“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

這番控訴讓戴玥慌了起來,想要大聲否認那不是事實。

他沒有看她不順眼,他只是……在逗她……想聽她親口喚出他的名……

然而,這太難啟齒了,事實上連對自己承認都有點困難,他抿緊嘴巴,看著她眼中泛出淚光,感到喉頭緊縮,卻只能在心裏狂喊:別哭……別哭……

“咳咳……”雖然兄長緊張的表情很有趣,續日卻不忍心見仙梅真的掉淚,連忙安慰,“仙梅妹妹,大哥是逗著你玩,別放在心上呀。”

“我……”仙梅困窘地垂下眼睫,將花瓣似的柔唇抿得更用力,並命令那危危欲墜的淚珠兒滾回去,嘴上仍是逞強地道:“才沒將他放在心上呢!”

嘴巴說沒將他放在心上,為什麼還偷偷拭眼淚?

續日暗暗發噱,再看兄長,明明心裏在乎人家,對她遞去的“還不快點賠不是、安慰人家”的眼色卻假裝不懂,反而用眼角餘光偷瞄仙梅,微微發紅的俊臉有著藏不住的關心及懊惱情緒。

這關心自然是對仙梅,懊惱卻是對誰呢?

續日在心裏玩味著,納悶向來行事果斷的兄長,何以在感情上畏畏縮縮;轉念一想,卻明白了。

她也是過來人呀。

就算是再精明的人,遇到喜歡的人,也會做足傻事,何況是不想受男女之情羈絆的兄長。

發現向來自由的心竟為某人而悸動,對還不想對誰認真的人而言是很恐怖的,他只能假裝不在乎吧?

想當年,她還不是對劭傑的示愛感到害怕、想要逃避,並曾深深傷害過他?

幸好,蒼天沒讓她逃避太久,最終能跟劭傑有情人成眷屬,在劭傑的溫柔關愛下,兩人婚後的每一天都讓她好快樂。

直到皇帝遇刺……頓時,丈夫的安危充滿續日腦中,她迫不及待地向兄長打聽,“劭傑怎麼沒跟大哥一塊回來?”

後者表情複雜地別開臉,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後說:“他不肯跟我回來,堅持要找到皇上。”

“他……”仿佛這句話有千斤重量似的,續日承受不住地號啕大哭,戴玥連忙摟住她安慰。

“你放心,有關甯照應他……”

“你叫我怎能不擔心?”她伏在兄長懷中嚶嚶低泣,“皇上是為了救劭傑,才受傷落崖,劭傑必然為此而內疚不安。在急著尋人的情況下,他要是不顧安危,有個萬一,我跟孩子……怎麼辦?”

仙梅聽到這裏才恍然明白,早先的談話裏,續日聲聲關心在意的人不是戴玥,而是她口中的劭傑。

那個劭傑她很有印象呢,就姓唐,原來是續日的夫君。得知皇帝失蹤,他自責不已,難怪續日會為他擔心。

“是皇上自己要救他,唐劭傑沒必要內疚呀。”仙梅放下自己的傷心,柔聲安慰眼前的淚人兒,“相信等他冷靜下來,就不會……”

“你不懂!”續日悲苦地搖頭,從戴玥懷裏抬起的秀顏滿布著深刻的情緒,語音破碎地道:“若不是因為我,皇上根本不必涉險……”

也對,堂堂皇帝給人保護就好了,何必逞強救人哩,看看把大家搞得多亂。

仙梅很有同感地點頭,但一接觸到戴玥嚴厲的眼神,立刻很沒原則地搖頭。

“皇上基於姊弟情深,出手救姊夫,也在情理之中。但那是他自願救人,又不是你求他救的,沒必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皇上不是姊弟情深……”續日珠淚婆娑的喃喃道。

“不是姊弟情深?”仙梅困惑地重複。

續日抖了抖唇,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一個字都沒吐,只是伏在兄長的懷抱裏默默流淚,脆弱的模樣看得人跟著心情淒然。

“劭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戴玥歎息道。

“可是找不到皇上,劭傑他……不會原諒自己……”這點續日比誰都明白,因為她……也是呀……

負疚是那麼多,教她難以承受。

“我們會找到皇上。”戴玥語氣堅決地保證,深吸了口氣,接著道:“雖然大雪阻礙了搜尋的進度,情況卻沒你想的悲觀,國師留下的暗記就在我們的追蹤線上,韻兒說國師正追蹤百黎族的巫師,顯然帶走皇上的便是同路人。”

“可是這種天氣……”

“劭傑土生土長的石林關氣候一向嚴寒,他又常年征戰沙場,這種風雪對他根本不算什麼。何況還有關甯照應,他不會讓他做胡塗事的,你不必過度憂心。倒是韻兒……”說到這裏,那俊眉深目裏滿溢著濃濃的疼惜,“勸了半天,就是不肯跟我回宮。她金枝玉葉,習於養尊處優,哪堪這種折騰?我擔心她撐不篆…”

難言的酸澀猛然襲來,仙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再生波濤,她別開眼睛,不想去看戴玥臉上與她無關的柔情,卻阻止不了心頭的怨悶擴散。

哼!表面上擔心皇帝,心裏最關心的,還是他的韻兒吧!

“既然那麼擔心她,為何不陪在她身邊,還回來幹嘛!”強酸般的不滿沖口而出,仙梅困窘地掩住嘴巴,懊惱自己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吃什麼醋呀!”那輕柔飄蕩過來的嘲弄充滿笑意,融化了仙梅困窘,替代的是惱羞成怒。

“我、吃、醋?!”她眼冒怒火地瞪視他,“我會為你吃醋?!你你……什麼人呀!動不動就對我發脾氣,把所有的錯都丟到我頭上,沒得到人家的同意就亂扛、亂背、亂抱,還有個韻兒妹妹仰慕你……我……會吃你的醋?!”

“你吠這麼多,不是吃醋嗎?”戴玥已經放開妹妹,雙臂抱胸睥睨她。

“誰吃醋?!”她氣得跳起來,打死也不承認。“我只是……不平則鳴!”

“為誰不平?”戴玥笑容可惡地質問。

“為我自己呀!”她理所當然的道。

“為你自己?”他一副“這還不叫吃醋”的可惡笑容。

“沒、沒錯。”直往上冒的酸楚腐蝕了她的理智,她忍不住氣憤地質問:“為什麼對她就那麼溫柔,對我就粗魯不文、處處挑毛並事事找麻煩?你不覺得自己很不公平嗎?”

“說來說去,還是吃醋。”他笑得好賊。

“我沒有!”她矢口否認。

“明明就有……”

“我沒……”

為了這種小事,竟然又吵在一塊?

續日難以置信,滿心的愁緒全被兩人吵不見了,鬢邊卻作痛了起來,幸好外頭及時傳來一陣美妙的音韻解救了她。

“啟稟公主!”

續日還不及回應這充滿元氣的聲嗓,那對先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歡喜冤家卻默契十足地合上嘴巴,交換一眼後,仙梅身如電閃般地上床,戴玥放下床帳,可說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續日暗暗驚歎之餘,唯一能做的,只有回應傳聲入內的寶嬋。

“什麼事?”

“您吩咐的熱水和沐浴用品都送來了,可以送進去了嗎?”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數名宮人抬著熱水和澡盆進來,戴玥不方便留下,跟續日說好等會兒過來吃夜消,就旋身離開,回到他在宮中過夜時居住的院落。

洗去滿身的風塵後,他依約過來,滿桌的精撰美食後,端坐著比夜消更讓人開胃的美女,充滿他的視線,也充滿他的心。

胸口鼓鼓地震動,那一天下來,在他眼裏都是裹著帝袍的男裝麗人,換上一襲衣邊滾繡著朵朵梅蕊的素色袍服,束冠的發被結成一條垂到胸前的長辮子——彷佛還帶著濕氣,激發他腦海裏一幕她披散著發坐在浴桶裏的模樣,迅速沸騰了他。

呼吸一緊,極力控制那不該有的邐思,戴玥將目光轉向妹子,後者正一臉興味地瞧著他,令他臉上一燙。

“大哥請坐。”續日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待他入座後,便殷勤地勸菜。

戴玥也不客氣,然而,比起這滿桌香氣四溢的美食,對座的美人兒似乎更能吸引他的視線佇留。

那泛著淡淡紅暈的嬌容,羞怯地朝他顫動的墨睫掩映著某種教人心顫的情意,讓戴玥心猿意馬,體內的情思難受控制地勃發、騷動,仿佛隨時都要化做烈焰將他吞噬……

察覺到這一點,他懊惱地蹙起眉,納悶面對著另一張神似卻少了女性柔媚的臉容時,他怎麼都沒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感覺,有的只是臣下對君上的忠忱、兄長對弟弟的友愛。

可是仙梅不是他的皇帝,他對她產生不了臣下對君上的忠忱、兄長對弟弟的友愛,只有……

“咳咳……”不是續日喉頭癢,而是兄長直勾勾瞪著仙梅發呆的熾熱眼光讓她這個局外人都熱得快流汗了。

除此之外,仙梅從桌下踢她的一腳,也迫得她非得開口說話不可了。

得到兄長的關注後,續日綻開一朵甜美的笑容,“大哥,我跟仙梅妹妹商量好了,一會兒用完夜消,我陪她去萱和宮探視太皇太后……”

“她不能離開龍蟠宮。”戴玥無情地否決,俊眉攏緊,瞟向仙梅的眼光裏有著濃濃的指責,“就連那身打扮都不適合。”

她這身打扮有什麼不對?

仙梅感到既受傷又困惑。

不喜歡她的打扮,幹嘛要用那麼讓人……渾身發熱、發軟的眼神看她?

正當她想要抗議,感覺到有人從桌下輕踢了她一下警告,只好無奈地吞下不滿。

“大哥太謹慎了。”得到同伴的合作,續日笑容甜蜜地朝兄長道:“都四更天了,誰還會來龍蟠宮嘛!禦林軍的精銳又將龍蟠宮包得鐵桶似的密不透風,仙梅妹妹沐浴過後,換套女裝、打扮給悅己者欣賞,不會給旁人瞧見,更不會洩漏身分啦。”

悅己者?誰呀?

仙梅錯愕地瞪大眼,一顆心跳得像驚慌的小鹿亂跑亂撞,滾燙的小臉急忙低垂,像在躲避什麼。

這是從何說起?

這身衣裳、這副打扮全是續日做主的,她可不是想讓誰欣賞喔!

戴玥眼光深沈地瞧著那雙頰嫣紅的美人兒,嘴角微抖,吞咽了一下口水沖去喉頭的乾澀,語音微啞地回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給人看見了,總是不妥。”

“我們會很小心的。”續日保證,“平弟就睡在書房裏,若出什麼事可以先擋一陣,我們去去就回。”

“還是不妥。”他慢條斯理地回答,眼兒微眯地瞅向那仍紅著臉、偷偷將嬌羞的眼光遞來的人兒。“就像你說的,在龍蟠宮鬧翻天也還不至於傳到外頭,但帶著人去萱和宮又是另一回事了。”

“安心啦。”續日得意地拿出一套深色的帷帽,不顧仙梅的意願往她頭上戴。“只要戴上這個,再宣稱神農穀的神醫進宮為太皇太后醫治,仙梅妹妹的身分就不會洩漏出去了。神師姑原本就很神秘,若說她不喜讓人見到真面目,出入都要戴著帷帽遮掩,也不會有人質疑。”

“未……”他才張嘴想要反駁,便被妹妹打斷。

“皇上傷重在床,不可能會客、處理政事,就算勇親王他們想要覲見,也得照著宮規等候傳見,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應變……”

也就是說,今晚的萱和宮之行只是開始?

“不行!”戴玥絕不讓她們有得寸進尺的機會。“我們負擔不起這個風險,找回皇上前,仙梅不能離開龍蟠宮。”

“喂,我不是犯人……”仙梅脫下帷帽抗議,續日趕緊拉住她。

“說好交給我處理,你乖乖的,什麼都別說喔。”安撫好火爆佳人後,續日轉向兄長又是甜甜一笑,“仙梅是為醫治太皇太后而來,沒道理不讓她去救人。你也希望太皇太后的病趕緊痊癒吧?”

“皇上失蹤的事更不可洩漏……”

“大哥!”她頓了一下,燦燦星眸起了薄霧,蕩漾出一抹惹人心疼的脆弱,“我求你……”

戴玥詛咒了一聲,無法拒絕妹妹,但仍忍不住提出質疑,“為什麼你堅持這麼做?”

續日別開視線,嗓音微啞地回答,“你該知道皇上最掛心的便是太皇太后的病情,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幫他做的。”

妹妹臉上的苦澀和哀傷讓戴玥再也說不出話來反對,混合著沈痛的無力感同時擊中了他。

這真的是他們唯一能幫他做的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17 11:25:06


屋外的銀白世界安靜而美麗,絲毫看不出風雪肆虐過的痕跡,然而,抬首望天,那密密實實遮掩了星月光芒的濃厚雲層,仍仿佛有醞釀出另一場狂風暴雪的實力,讓人不難想像先前的一場風雪可以多驚人。

但此時此刻,仙梅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地面上,她攏緊披風抵禦寒意,隔著深色的帽裙很快看了一眼被拋在身後的宮殿,心裏的緊張逐漸放鬆。

途中遇到好幾批禦林軍,仙梅不確定那些雄赳氣昂、目光銳利的衛士對她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頭戴帷帽的神秘客是否起了疑心,但在身分尊貴的戴將軍及朝陽公主面前,除了謹慎地打量她外,一句質疑也沒有。

由此看來,戴玥擔心她會洩漏身分,根本是杞人憂天,還不時擺出一張冷臉,好像她給他找了多大的麻煩。

不過是舉“腳”之勞,而且這“腳”還不是她要求舉的,是戴玥自己放不下她跟續日走這一趟,非要親自護送不可。

偷偷朝他雄視闊步的背影扮鬼臉,仙梅任目光漫遊,眼睛越睜越大。

沒想到深夜裏的皇宮這麼明亮,遠遠近近的宮樓掛滿燈球,宮廊下、花樹上裝飾著一盞盞造型新奇的宮燈,夜風拂動下,燈影繽紛,映照著薄霧彌漫的雪地,景致美如仙境。

她忍不住輕歎,“宮裏一向點這麼多燈嗎?”

“平時沒有。”與她並肩同行的續日輕聲回答,藏在帽兜裏的表情看不分明。“只有在慶祝皇上壽辰的這段時間才如此。”

“怎麼說?”

“皇上登基後,把元宵夜才展開的燈節活動提早到他生辰的正月初一這晚舉行,一直持續到十九。各地的巧匠無不絞盡腦汁,送上花樣新奇的燈飾,皇上看了總是格外開心。如果沒有遇刺……今晚該像往年一樣熱熱鬧鬧地為他慶生……”

說到後來,她的嗓音微啞,仙梅也聽得心頭淒然,頓覺眼前仙境般的美景有說不出來的淒涼落寞,眼眶跟著潮熱了起來。

“往年礙…也不像這樣冷濕,大年初一總是放晴,人人都說是蒼天對天子的疼寵,給個大晴天好讓眾生替他慶賀,但今年……莫非老天爺知他遭逢不測,所以……”

“你別想太多。”仙梅著急地伸手輕拍那雙抽動得厲害的柔肩,“皇上很快就會回宮,到時候,讓工匠再做一些更新奇有趣的燈飾替他慶祝,天也會放晴,就跟以前一樣!”

“會嗎?”續日不確定地問,微抬向她的小臉蒼白得沒有血色,水汪汪的眼眸籠上濃濃哀傷。

仙梅不曉得還能怎麼安慰她了,眼光抬向前方那道寬闊挺直的身影。

他聽到她們的談話了吧?是不是仍在怪她沒把皇帝看好?

腦海裏登時又浮現他之前的指責,仙梅心情低落,眼眶越發灼熱,但不想哭給戴玥知道,只能壓抑著悲痛,目光朦朧地跟著他一路加快腳步西行,穿過回廊,步下臺階,經過花園濕滑的鋪花地面,走進經霜耐寒的深綠裏……

“經過那道三孔橋,就到萱和宮了。”

續日的聲音將她從低落的情緒喚回現實,仙梅眨掉眼中的濕潤,朝前望去,有道白石砌成的三孔橋橫跨水面。

縹緲的霧氣從橋下往四面八方湧出,朦朧了對岸的風景,但仍可以看見遠處鋪著琉璃瓦的飛翹簷角,及隱約的燈光,她猜想那裏便是萱和宮所在了。

正要向同伴確認,一股死魚般的味道竄進鼻腔,仙梅腦子裏警鐘大響,知覺格外敏銳地捕捉到回異于正常水流聲的輕微細響,目光投向橋下。

走在前頭的戴玥已經停住腳步,手伸向腰間的寶劍。

幾乎在龍吟般的劍嘯響起的同時,幽暗中一團暗金色的影子破開平靜的河面,帶著濃烈的腥臭味朝三人撲來。

“退!”

就算戴玥沒吩咐,仙梅也早就被那股臭味嗆得想要溜之大吉了。

可是不對,退的人只有自己。

要人退,自己卻沖上前的戴玥手持青光閃閃的寶劍,人如虎嘯般地迎上那團腥臭;原本傍著她走的續日留在原地,從懷中掏出一副精巧的彈弓,全神戒備。

那她一個人逃走,不是太沒義氣嗎?

心念急轉下,仙梅看向不久前才走過的幾株松樹,那些隨風顫動、不時灑落積雪的松針,隱隱旋出的低嘯聽起來極為親切,她也就不客氣地飛身上樹,隨手採集,放進懷中。

這些動作只在幾個眨眼間完成,她回身關注被丟在身後的戰鬥,瞧清楚被戴玥的劍氣逼退的怪物時,不由得嚇了一跳。

燈光映照下,蛇般的身軀約有丈把長度,上頭佈滿金色的鱗片,背上有一對蝙蝠般的翼手上下揚動,連接著蹼一般的四足,三角形的蛇頭上鐫刻著的綠眼閃射出冰冷、無情的光芒,但最教人不寒而慄的,是從猙獰張大的嘴巴裏露出的銳牙——讓人生出一種一旦被咬噬,便不可能有命的恐懼感。

仙梅從來沒見過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正當她感到頭皮發麻,陣陣咻咻咻的破風聲呼嘯而過,,只見續日手執彈弓朝那怪物發射出連珠炮般的琉璃珠。

險象環生地避過攻擊,怪物像是被惹怒般,不斷地發出尖銳的怪叫聲,揚動著翼手,猛地朝續日沖來。

“退!”戴玥厲聲斥喝,持劍護在妹子身前。

仙梅心中一跳,察覺有異。

以她對戴玥的瞭解,他不可能只逼退敵人便罷手,之前沒有乘勝追擊,只表示他不能?!

心急如焚地朝他趕去,仙梅剛好來得及接住續日軟倒的嬌軀,隨手朝顧忌著戴玥手執的青鋒寶劍、在三人上空盤旋的怪物擲出一把松針,將一枚解毒丹交給戴玥喊道:“退!”

“我沒事,你們先走!”戴玥迅速將解毒丹含在口中,厲吼一聲,七尺青鋒暴漲三尺鋒芒,迅速斬散縹緲的夜霧,身形騰起若鷹揚,迎向那頭飛怪。

他梅簡直是要被他的逞強氣壞了。

什麼叫做“我沒事,你們先走”?真正沒事的人只有她!

那怪物發出的腥臭氣味分明帶有劇毒,早先三人雖然都有聞到,然而那股臭味實在是太臭了,立即屏住呼吸,微量的毒氣並沒有造成身體不適。

後來戴玥正面迎擊那團腥臭,提氣運劍下疏於防範,誤將毒氣吸入體內,續日也在沒有提防下,同樣中招。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要逞英雄,分明是不要命了!

“找人來!”戴玥在狠下心拚命前,不忘丟下最後的交代。

等她找人來,他還有命在嗎?

她邊帶著續日迅速後退,邊在心裏盤算該怎麼做。

“別想走!”

一道陰惻惻的聲音打亂她的思緒——這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可惜仙梅沒時間分辨,忙著應付夾帶水氣、沈重如山般襲來的拐風,一時間險象環生,急得戴玥急揮長劍,一陣水銀瀉地式的攻勢暫時將飛怪逼退,身形俯衝如雁落般矯捷地刺向敵人背後大穴。

對手只得先回身自救,仙梅得到這個喘息良機,窈窕的身形在空中電轉,以超出常人體能限度的驚世輕功飛身上樹。

真是夠了!

將續日安置在樹上,喂進一枚清香撲鼻的丹丸,仙梅在心裏忿忿不平地咒駡。

她不過是要到萱和宮給人看病,居然莫名其妙地被追殺,究竟是怎麼回事?

眼帶疑惑地看向底下的激鬥,藉著鑲在橋頭上的宮燈微弱的光線,仙梅發現跟戴玥打得難分難解的傢夥有些眼熟,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對方是半天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雙頭蛇主人,訝異地喊出聲來。

“是你呀!”

輕輕的三個字如銳利的針般刺進蛇王門下二弟子慶伯利耳中,他微一晃神,攻勢淩厲的一杖竟然落空,不由得暗暗惱火。

這次受莽國國主之托,率領門人來到中土,打的是殺死皇帝,建下奇功,一舉登上蛇王門門主之位的如意算盤。

沒想到奉珂妮豢養的毒蛇會咬傷天朝皇帝,而自己非但毫無建樹,追隨他前來的門人和數條珍貴的靈蛇都死在這次的行動裏,只有他僥倖逃過一命。

他不甘心,不願唾手可得的門主之位,成了小師妹的囊中物。

幸好皇帝沒死,他仍有機會建下功勞,得到國主的支持,接掌門主之位。

於是,當天朝的內奸告訴他們,有一條秘密水路可潛進皇宮,他便自告奮勇擔起進宮行刺的重責。

拿到皇城裏的詳細地圖後,憑藉著可抵禦寒氣的稀世奇珍火龍珠,他帶著不輕易示人的秘密武器,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冰寒刺骨的水底,進入皇宮。

他的計畫是這樣的——

首先利用苦心豢養的金鱗兒身上帶有劇毒的體臭,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龍蟠宮的守衛,再放出藏在懷中竹筒內的兩條見血封喉的毒蛇進入寢宮,送那半死不活的皇帝上西天。

只是沒想到好不容易潛到這裏來,金鱗兒卻抵受不住冰冷刺骨的寒意,一聞嗅到生人的氣味,便迫不及待地破出水面,想吸些新鮮、溫熱的血液來取暖,以至於如意算盤落空。

不過,沒關係,即使對手再厲害,他也有信心不讓他們毀了他的如意算盤。

但那頭戴帷帽的神秘女子為什麼會說那句話?

他不記得見過她!

饒是慶伯利聰明絕頂,也難以將此刻的仙梅和他欲刺殺的皇帝想在一塊,只是忌憚著對方輕功卓絕,在知曉他的身分下,隨時可能溜離現場,找來援手,到時他完美的計畫就落空了。

這使得他硬是分神留意對方動靜,一心二用的結果,出手不若先前的淩厲,反而被戴玥攻得左支右絀,幸好有金鱗兒隨時支援,才能勉強打平,但時間一長,就很難講了。

他急思對策,撮唇發出貓頭鷹般的嗚嗚聲,指使金鱗兒發動更兇猛的攻擊,濃烈的腥臭味登時充滿空氣,戴玥跟著身形一晃,出招顯得遲緩。

慶伯利陰狠地露出笑容,認為敵人撐不過多久便會死在金鱗兒的毒氣下,但為了小心起見,仍乘機退出戰場,小心翼翼地取出懷裏的竹筒。

仙梅在樹上將形勢看得分明,也聞見那股難聞的氣味,連忙掏出一條熏得香噴噴的手帕掩住鼻子。

雖然自幼在父母親刻意調養下,練就百毒難侵的體質,不過那味道實在是太臭了!

她皺眉瞪視樹下的慶伯利,一下子就洞悉了對方的詭計,語帶不屑地喊道:“你還學不乖嗎?上次放蛇咬人就沒用,還要用那招。”

“你說什麼?”慶伯利被說中心思,語氣微帶驚慌,“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快點識相,否則蛇命難保。”

“好狂的口氣!鹿死誰手還不知道!”他陰沈地道,眼光溜向在金鱗兒的攻擊下露出頹勢的敵人,決定解決他後,樹上那只會裝腔作勢的神秘女子便不足為懼。

他把竹筒裏的愛蛇放進懷中,手中的蛇頭拐重新提起,一陣猛攻下,戴玥口鼻不斷滲出鮮血,看得仙梅心急如焚,急忙向清醒過來的續日交代道:“我要去幫戴玥,你設法去求援。”

說完,她再也按捺不住滿心的焦慮,就要飛身下樹。

“等一下,”續日喊住她,從腰袋裏掏出一個紙紮的長管交到她手上。“這是我跟朝哥哥要來的信號煙火,只要點燃它,宮裏的侍衛很快就會趕過來。”

仙梅瞠怪地瞪她一眼,心想有這種好東西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而且又沒給打火石……不過情勢危急,也沒空念她了,加上想起她家傳的火焰功可以撮指摩擦出火星,剛好可替代打火石。

朝續日點了下頭,她腳尖輕點,嬌軀化做飛鳥俯衝下樹,覷了個好時機,點燃手中的煙火往那頭扇動翼手回身要朝戴玥俯衝攻擊的飛怪擲去,正中它一邊翼手。

尖銳的嘶鳴淒厲地迴響在空氣中,飛怪先是被煙火的衝力帶著往上沖,接著便著火地失速掉落,將那抹璀璨的彩焰獨留空中。

“金麟兒!”慶伯利無心欣賞美麗的煙火,聲音淒厲地喚著心肝寶貝的名。

他的心在滴血,仿佛所有的夢想都隨著金麟兒被毀而成空,熊熊恨火登時燒紅了他的眼,慶伯利拋下已成強弩之末的戴玥,旋身追殺不共戴天的仇人。

仙梅眼前登時拐影紛飛,每一拐都冰冷、沈重得救人難以應付,雖然她家學淵源,卻缺乏對敵經驗,加上徒手應敵,一時間手忙腳亂,只有閃躲的份。

“納命來!我要你為金鱗兒償命!”

“喂,喂,別衝動呀,有話好好說……”她邊閃邊勸對方冷靜。

都到這時候了,她還要跟對方講什麼道理!

看著她險象環生的逃命窘況,戴玥如果不是體內血氣翻湧,每一次呼吸,胸口、喉頭都像被無數把燒著烈焰的利刃淩遲似的疼痛,早就出言訕笑了。

他咬緊牙關,將痛苦壓到身心底層,擦去不斷嘔出嘴角的烏血,猛提一口真氣,認命地趕去救那讓他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的小冤家。

重新凝聚的劍氣直揮敵人露出的空隙,慶伯利卻像是背後有長眼睛似的,左腳後引,迅速旋身,蛇頭拐及時架住他的寶劍。

儘管渾身血氣亂竄,五臟六腑寸寸欲裂般的疼痛,戴玥仍傾盡全力壓制住蛇頭拐,縮短兩人間的距離,並暗中功貫左掌,迅捷地拍上慶伯利鼓起的胸膛。

後者嘴角綻出一朵詭譎笑容,戴玥心頭方閃過不祥的預感,虎口便傳來一陣劇痛,直抵心窩,視線下一條渾身碧綠的小蛇猛然抬起醜陋的三角臉,朝他齜牙咧嘴的示威。

提聚的真氣瞬間崩潰,意識被排山倒海襲來的疼痛所佔領,有削金斷玉之能的寶劍脫離了無力的手,並隨著慶伯利送來的一掌,身軀像斷線的紙鳶般失速地跌出。

“戴玥!”仙梅看得魂飛魄散,淒絕的呐喊沖出喉頭,不顧一切地追去。

慶伯利卻不識相地攔阻她的去路,沈重如山的一拐無情地擊來。

仙梅本能地抓住蛇頭拐,另一隻手拍出家傳的火焰功,只聽見一陣爆炸的輕響、伴隨著痛苦的呼號,她甩開蛇頭拐,身形如電地閃過著火的物體,來到戴玥身邊。

她抱起他,狂亂地拍開他身上的雪花,看著他佈滿血汙、痛苦地扭曲的臉,在他渙散的眼眸裏看到自己心碎的倒影,僅存的意識幾乎崩潰。

但她沒有崩潰,醫者的本能接管了一切。她按住他脈搏,發現虎口上的蛇牙印,連忙點住他周身要穴。

“我……”緊縮的喉頭痛得戴玥無法言語,意識逐漸渙散,情感卻在沸騰。

他不甘心、不甘心……

還沒有告訴她……

在這短短不到一天的相處裏,他對她……

更多的鮮血從他喉嚨裏嘔出,在生命即將消逝的這一刻,他清楚意識到生平的頭一次動情,卻只能任情感氾濫,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噓!”她輕聲安撫他,美麗的臉龐綻開一抹悽楚的笑意,抬起他遭受蛇吻的手,淡若白梅的唇瓣印上那毒蛇的牙櫻

戴玥心急如焚地想要阻止她,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要,不要……

她會……

拚命的呐喊沖不出喉頭,只能努力撐開眼皮,將那如梅花般清雅動人的身姿收入眼簾,仿佛這是生命裏唯一想做的事;然而,撕裂身軀的疼痛耗光了最後一點力氣,將他帶進最深的黑暗裏……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滲入呼吸裏的一縷沁人心脾的馨香,隨著貓般輕靈的腳步款款送來的溫柔關注,宛如無形的纖指撥動他等待眷顧的心弦,登時串串不管是清醒還是昏迷時,都會因她的到來而悸動的旋律,將淺眠裏的意識喚醒。

不需張開眼睛確認,他知道是她來了。

依循著他傷重昏迷時她每次到訪的步驟,還有那空氣裏的振動,戴玥輕易捕捉到她裙幅的擺動、衣袂的飄揚,知道輕盈的嬌軀來到了床側,悄悄地坐下,目光先是在他臉上盤旋了一下——想必是在查看他的氣色,接著他感到被褥被扯動,一隻軟軟微涼的小手摸到他的,輕柔地把他的手拉到被外。

纖柔的指頭撫過他虎口上那道淡去的蛇牙營—這讓他呼吸一緊,某種酸酸又甜甜的感動洶湧心頭,低回在腦海裏的回憶,不是遭到蛇吻時鑽心刺骨的疼痛,而是那雙梅花瓣般馨香柔軟的嘴唇吻住蛇牙印那既教他心醉也心碎的一幕——盤旋了一會兒,才移向他的脈搏,展開七個日夜來的每一次診脈過程,將溫泉般令人通體舒泰的暖流自她指尖柔柔緩緩地送進他體內,順著經脈流過他的四肢百孩五臟六腑,钜細靡遺地檢查,同時治療蛇毒和內傷造成的損害,為他驅離苦痛,帶來舒暢的活力。

可他知道這有多耗費內力。

那是續日跟他說的。

昏昏睡睡了好幾日,體力逐漸恢復的他終於蘇醒過來。意識清醒地睜開眼睛,視線下意識的在搜尋著某個可人兒,然而,只有義妹守在床邊。登時,一股惆悵難遣的淒涼、落寞掩上心頭,可續日非但不同情他,洋溢著欣慰情緒的俏臉綻出若有深意的促狹笑容,窘得他耳根泛紅。

幸好,她沒有進一步取笑,而是以一種就事論事的口吻述說:“仙梅原本要等你醒來才肯休息,可是連日來奔波於這裏和萱和宮,好幾次施展神農穀的絕學搜脈功探查你的內傷和毒傷,消耗太多內力,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娘才強迫她去休息。”

心裏一陣激動,儘管昏睡時,身邊發生的事大半沒有印象,可他下意識地知道大多時候仙梅都在他身邊照顧。

想到她先前為他吮吸毒液,也不知有沒有事,事後又用需耗損內力的搜脈功來治療他的傷,連日連夜的操勞,即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何況是她這樣嬌弱的人兒。

他心疼無比,怨恨自己為何沒能早點清醒,仙梅就不用這樣辛苦了。

尤其是此刻,確定自己的傷勢已經不要緊,人也精神多了,儘管眷戀著她撫在身上的溫柔,終究不忍心讓她耗費內力,戴玥用力撐開眼皮,迎上那雙柔情依依的眼眸。

“礙…”沒料到他會突然醒來,仙梅嚇了一跳,被他盈滿不舍與依戀的熱情眼光燙得雙頰發熱,連忙收回內力,想要移開手。

戴玥卻不讓她離開,反手握住她。

雖是輕輕的握力,卻將一股無形的熱浪燒進她體內,仙梅渾身一震,羞不自勝地拋給他一個又嬌又俏的白眼,好似在問——幹嘛抓著她。

“為何這麼傻?”

這絕對不是仙梅期待他清醒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儘管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滿含柔情,可她與他畢竟相識太淺、又存在著許多嫌隙,反而聽得迷惘,胸口一陣緊縮,眼睛瞬間起了霧,微惱地甩開他。

她為何這麼傻?

七天來,她全心全意想著救活他,直到筋疲力竭才被勸去休息,但即使在睡夢中,心裏仍掛慮著他,才會一知他蘇醒,立刻跑來看他,他卻問她為何這麼傻?!

濃濃的委屈和酸楚氾濫上眼睫,她不懂呀!

水盈盈的茫然眼光充滿受傷情緒,陡然教戴玥恨起自己的口拙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他掙紮地坐起解釋,仙梅趕緊扶住他,為他在身後塞了個枕頭,一股溫熱的男性氣息隨著兩人的靠近,自陽剛的軀體散發出來,佔領了她的呼吸,薰紅了她的粉頰,更擾得她芳心更亂。

她羞澀地退回原處,戴玥卻藉機抱住她不放,情話綿綿。

“續日都告訴我了!但就算她沒說,我也記得……你好傻好傻……”說到激動處,他的眼光濕濡了,沙啞的嗓音滿滿都是對她的心疼。

“為什麼要為我吮毒?你家學淵源,不可能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萬一你出什麼事……我沒法原諒自己,更不原諒你!上至幽冥、下到黃泉,也絕對要找到你罵一頓!”

“你又怪我了……”奇異地,之前彌漫胸腔的疼都因這番話而化做絲絲的甜蜜,眼神柔化為暖暖的春水,聲音也跟著輕快而愛嬌。

“我不是真的怪你,我是……”發現她嘴角的顫動,戴玥領悟到她並沒有生氣,心情一松,卻不知該先說什麼,最後仍只能重複那一句——

“你好傻……”

“你就不傻嗎?”仙梅輕歎一聲,反問他。

“我?”挑高的眉宇顯示出他的錯愕。

他被打飛的那幕記憶閃過腦海,幾乎要吞沒她的恐懼重新活躍心中,仙梅感到喉頭緊縮,眼眶貯滿淚水。

“說我為你吮毒是傻,你身受重傷又遭毒霧殘害,卻為了救我,還逞強對付慶伯利就不傻嗎?”

她口中的慶伯利乃蛇王的二弟子,戴玥之所以會知道,是先前醒來時,從續日口中得知的。

為了治療他體內的蛇毒,仙梅找上被囚禁在天牢裏的蛇王首徒朗克刺,從他口中問出慶伯利的身分。

據說他的武功盡得蛇王真傳,難怪功力深厚,加上他馴養的毒蛇助威,即使是戴玥這種身經百戰的高手也要吃虧;仙梅卻輕易殺了他。

望著她嬌嬌嫩嫩的身影,戴玥仍然感到不可思議。

可當時就在現場的續日都這麼說了——

“……你被慶伯利一掌打飛後,仙梅立刻追去,慶伯利卻一拐掃來,仙梅看也不看地隨手拍出一掌,慶伯利當場全身著火……甯國公帶人趕到時,他已經死了。據甯國公推斷,可能是仙梅以火焰功擊中他胸前的珠子,爆炸的威力不僅炸死了藏在慶伯利胸襟裏的兩條蛇,碎片更嵌入他體內,一時間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被燒死,還是傷重而亡。”

想到她一出手竟有這麼大的威力,之前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讓眾人都小看了,戴玥心裏便怪怪的。

他表情複雜地瞅著她良久,語帶自嘲地回答,“現在想來或許是不自量力,但那時候一心只想著要護你局全,其他事便顧不了了。”

“因為我是皇帝的替身,所以你不顧性命也要保護我嗎?”仙梅故意刺探。

戴玥不解地搖頭,“為什麼這樣問?”

“難道不是嗎?”她哀怨地噘起粉唇,“多少次你為了皇上表哥失蹤的事怪我,霸道地要我一定要在表哥回來前,扮演好冒牌貨的角色。對我口氣又壞,對天韻就好溫柔,我才會這樣以為嘛!”

聽出她話裏的濃濃醋意,戴玥忍不住失笑,“你吃醋。”

“我哪有!”她彆扭地否認,別開眼眸不看他臉上的得意,神情沮喪地支吾道:“我是……總之……反正……你到底說不說嘛!”

到了後來,她惱羞成怒地恢復潑辣樣。

戴玥忍住笑,知道再逗她下去,吃虧的只怕是自己,連忙收斂開玩笑的心情,字字懇切地回答,“見你情況危急,我只想要護你周全,沒想到皇上。”

“可是……”雖然他的話很動聽,仙梅仍是半信半疑。

戴玥似拿她沒轍地歎了口氣,將嬌嫩的粉頰轉回來面對他,眼光熾熱地看進她流轉著一抹嬌羞的瞳人深處,真情的話語就這樣流出喉腔。

“沒有可是。我非常確定這件事跟皇上無關!即使火中燒,身受千萬杵,我也不要你有所損傷……因為……你就是你,是我想用生命維護周全、珍惜的人!”

熱情的告白聽得仙梅渾身血液沸騰,心底深處最隱密的情意跟著脫口而出,“那我也要救你呀!因為你也是我願意用生命救治的人呀!”

戴玥心頭火熱,好想立刻將她擁進懷裏最溫熱的地方,吻得她喘不過氣來。然而,仙梅是他頭一次動心的人兒,他希望兩人之間的情意永永久久,他必須要確定她對他就同他對她一樣情根深種。

“不是因為你是視病如親、仁心仁術的神農穀繼承人,才為我吮去傷口上的毒液,幾天來沒日沒夜的醫治我嗎?”

“當然不是!”仙梅眼眶灼熱地坦白道:“發現皇上表哥被蛇咬傷時,我並沒有想到替他吸去毒液喔。可是看到你虎口上的蛇牙印,我只想著要趕快救你的命,完全沒有遲疑。”

“梅兒!”他深受感動,再也按捺不下滿腔的癡狂,將她帶進懷中,下顎靠著她馨香的秀髮,激動地問:“所以你不顧一切地沖過來救我,連慶伯利的一杖也不放在眼裏,還隨手把他殺了,是因為喜歡我嗎?”

“啊?”溫馴的嬌軀在他懷裏僵硬了起來,“你都知道了?”

“續日都告訴我你的能耐了!沒想到你這麼深藏不露,那難纏的慶伯利也被你輕鬆解決,根本不用我逞能救你呀。”他歎了口氣,嘴角雖是揚起,卻是帶著苦澀的自嘲。

“你別這麼說……”她著急地抬起頭,“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人打架,所以開始時逃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心急你的情況,我可能也不會出手還擊,沒想到他這麼不禁打,一掌就被我拍死了,人家只要一想到這點,就一陣發寒,我殺死人了……”

“別怕,別怕,是他自找的!”知道她不是故意隱瞞,戴玥心情好多了,反倒對她的迷糊和膽小心生憐惜。

“這是我頭一次打死人……”她可憐兮兮地說。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沒那麼沒用,你也不用受此驚嚇……”

“你別這麼說!你先是吸了毒霧,雖然服下我的解毒丹,體內仍留有殘毒,才會一時不察被慶伯利放蛇暗算,中他一掌呀!”

情人貼心、柔情的安慰,讓戴玥飄飄然了起來。

“梅兒……”他喚著她的閨名,眼神灼熱地注視著她說:“你可知道當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

“是什麼?”她捂住怦然跳動的胸口,害羞地問。

“遺憾來不及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呀。”

“啊?”

她驚喜的表情給了戴玥無比的勇氣,綿綿情話有若終年不枯的水流般滔滔不絕地湧出喉頭。

“中毒昏迷時,因為有你的細心照料,我才有力量對抗死神。你天籟般的聲音支持我不向那茶毒著五臟六腑、燒灼著四肢百骸的歹毒高熱,和一會兒讓我像埋在冰窖裏的刺骨寒冷投降。因為我知道你還活著,便擔心自己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著你,所以苦撐下去,但那真的是比死還要難受呀!”

“戴玥……”他受到的病痛折磨,仙梅清楚得很,看著他憔悴、消瘦了好幾圈的病容,滿滿的疼惜奪眶而出。

“可是你知道嗎?你為我吸毒時,我有多擔心你會跟著中毒……”回想當時的心情,戴玥仍然餘悸猶存。

“我不是好好在這裏嗎?”她甜甜一笑,“從小在父母調教下,我雖不敢自誇是百毒不侵,但抗毒能力勝過尋常人,所以金靈兒的毒對我沒效。你身中的蛇毒,我即使吸上幾口也不會有事,何況我都有吐掉喔。”

“可是我不知道呀……”他好委屈地說,表情憂鬱。

“其實,我也是好擔心你的。”她趕緊用更甜更嬌的聲音安撫他,“當時你就只剩一口氣了,而那還是我用神農穀的救命神丹勉強給你吊的一口氣,可說是命在旦夕。要知道,我雖然替你吸出大部分的蛇毒,仍有小部分殘留在你體內,加上你內傷沈重,連顏姨都認為你沒救了,可是我就是無法放棄……”

“梅兒……”他鼻頭一酸,眼眶裏儘是火辣辣的感動。

“幸好我及時想到還有個朗克刺。”她一臉準備邀功的得意,令他莞爾。

“你是怎麼說服郎克刺救我的?”

“我拿神農穀的家傳寶物蛇珠利誘他,還以天朝皇帝的身分向他保證……”

“那……”

“你放心。”看他眉頭一皺,便知他擔心什麼。仙梅怕他長篇大論地教訓人,連忙用柔嫩的掌心掩住他的嘴巴,示意他耐心聽她說完。“我是秘密行動,除了朝哥哥外,沒人知道‘皇帝’上天牢審欽犯去了。”

“喔。”他松了口氣,聲音在喉管裏含糊滾動,熾熱的眼眸裏跟著閃爍出一抹邪氣,仙梅頓時感覺到男性的嘴唇熱氣沸沸地燙著手心,羞得趕緊移開手。

“你你……”

“怎麼了?”他促狹地問。

惱他明知故問,仙梅先丟給他一個大白眼,才嬌聲道:“你到底要不要聽?”

“當然要。”不敢再惹她,戴玥乖乖地點頭。

“我跟朗克刺說,只要救活你,不僅把可威嚇群蛇的蛇珠送他,還助他登上蛇王門門主的位子,終於說得他動心。也幸好朗克刺一向忌憚慶伯利,暗中提防他養的毒蛇,才有治療的藥方可以跟我交換。”

“可是你真的要把蛇珠給朗克刺嗎?”

“做人要有信用呀。何況朗克刺的本性不壞,只要給予正確的引導,也可以為我們所用呀。”

“但那珠子畢竟是你的家傳寶物。”

“只要能救活你,家傳寶物又算什麼!”

“梅兒……”她情真意切的話震垮了他最後的自製。

他摟緊她,看進她美麗的眼眸,那靈魂深處裏滿溢著的柔情羞澀而大膽地朝他傾泄而出,教戴玥一顆心都要化了,情不自禁地在她發梢眉際烙下最真的愛戀,讓熾熱的男性呼息逗得仙梅嬌嫩嫩的臉蛋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才吻上那雙曾吻過他虎口上的蛇牙印的唇瓣。

那柔軟的觸感引起他心底深處的柔情源源不絕的湧出,將那些因她而起的渴望燃燒得好熾熱,直教他害怕起來。

自己真的可以擁有這般美好的她嗎?

在他決定將自己獻給皇帝、獻給這個國家後,是不是仍值得她這樣真情相待?

然而,這些疑惑全抵不過想要她的私心,尤其是剛剛度過死亡劫數的這刻,戴玥脆弱的身心只想要放縱地愛那麼一回,融化在她的嫵媚深情裏。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