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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24 14:54:45

前言:

指腹為婚?笑話,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興這種無聊傳統喔!
乖乖,她沒有聽錯,這真的是她老爸的遺言,
而且還有對方祖父的書信為憑據,
裝死,絕對要給他裝死到底∼∼
那……她現在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上演「婆家就是你家」?
厚,說起來這一切還不是對方父母的詭計,
故意發包誘拐她到英國籌辦什麼訂婚派對,
讓她滿心歡喜以為可能她的未婚夫也不想鳥這事,
還準備琵琶別抱拋棄她這個糟糠未婚妻,
千算萬算,什麼情況她都沙盤演練過了,
就是沒想到他會是跟她在洛杉磯有過一x情的那個型男,
啊啊啊∼∼乾脆給她一把刀死比較痛快……


楔子

  悠揚的藍調歌曲乘著夜風在空中流洩,搖曳的燭火繾綣著柔和的光絲,紫色丁香思考似的輕垂在希臘風的白柱上頭,而柱與柱間的淺紫布幔交織著金線,隱約的在夜裡吐露著微光。

  庭園裡的樹叢被妝點上弱光的燈飾,地上綴滿五彩絢爛的燈泡,那兒的水池正低低的傳著潺潺流水聲,賓客有規律的步伐聲則是餘興的伴奏。

  幾方長桌上擺著豐盛的美食,供應酒的吧台前人潮絡繹不絕,男士們個個翩翩風度,女士們則盈盈生姿,這是一場頂級的派對,在黑夜來臨時於洛杉磯的豪宅中展開。

  在高處的小平階上佇立著一道纖瘦的身影,她穿著一襲簡單的黑色小洋裝,發的兩側以鑲滿藍鑽的精緻髮夾綰起,余發隨意披散,象徵甜美的卷度在肩處活躍著。

  只可惜,她的表情跟甜美幾乎相差十萬八千里。

  「把C區的燈調暗一點。」她壓住耳邊的無線電耳機,低聲交代著,「叫那個端酒的服務生不要跟女賓客聊天!」

  她銳利的雙眸一一掃視全場,確保今夜的派對能完美進行。

  她的職業正是派對設計師,專門策劃各式各樣的派對,讓主人面子十足、客人盡興而歸;原本只在台灣發展的她,這次可是應好友的拜託,千里迢迢到洛杉磯來跨刀。

  「樂樂!你在這兒啊!」說人人到,主人蕭彤興奮的端著酒過來,「來,我們都沒時間喝一杯!」「小彤,我還在工作,不能喝酒的。」河樂豐謝絕好友的熱情,輕輕的推拒著酒杯。

  「工作你還工什麼作啦!」蕭彤親匿的挽起她的手,把杯子塞進她手中,「今天的派對太棒了!太成功了!你已經可以功成身退了!」

  「小彤,別鬧!現在派對依舊進行中,我得確保整個流程……」河樂豐話沒說完,便被姊妹淘把嘴給堵起來。

  「我拜託你行行好,放輕鬆一點行嗎?現在都已經進入尾聲了,不會出什麼問題的。」蕭彤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你就卸下職責,陪今天的壽星喝杯酒嘛!」

  河樂豐無奈的笑了笑。這就是蕭彤,坐擁金山的千金大小姐所散發出來的任性。

  不過她並不惹人討厭,只是自幼嬌生慣養,總是嬌了些。

  「你是主人,你說了算。」河樂豐終於把耳邊的無線電耳機拿下來,「所以我的工作正式結束嘍?」

  「結束了!」蕭彤笑開了顏,高舉起酒杯,「謝謝我的好朋友,幫我籌辦了這麼完美的生日派對!」

  「生日快樂!」河樂豐和她輕叩酒杯,衷心的祝福這可愛如妹妹般的好友。

  遠處又有人在高喊著壽星的名字,蕭彤有些無奈,直說等一下得去續第二攤,要她千萬別落跑。

  河樂豐扭了扭頸子,策劃這個派對花了她兩個月的心神,總算在今日如期展開,也按照她計劃進行得順利無阻。

  她走到吧台邊,打算要一杯馬丁尼。

  「小姐,您的酒。」酒保突然遞過了杯馬丁尼,在她開口之前。

  河樂豐訝然,她狐疑的看向酒保。難不成現在的人都有通靈能力嗎?隨隨便便就可以知道她想喝啥?

  「那位先生請的。」酒保的手指向不遠處一位男士。

  男人在L形吧台的另外一端,與她相隔了約十人的距離,但是因為是L形,隔空便能輕易的見到對方。

  那是個外國男人,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十分出色,一頭紅棕色的頭髮,優雅的站在吧台邊,漂亮的臉龐正對著她微笑舉杯。

  他身邊原本跟著兩三個女孩,似乎對他這樣的舉動不甚滿意,有人甚至生氣的扭頭就走。

  河樂豐瞅著他,遲遲未拿起酒杯,她雖常籌辦派對,但很少親身參與其中,尤其面對這樣的請酒,更是頭一遭。

  男人俊朗的五官依舊維持著淺淺的笑意,高舉的手未曾放下。

  也罷,就小彤說的,她累了兩個月,是該放鬆一下。

  她露出難見的笑容,帶了點嬌羞、或帶著點靦腆,接受了男人請的那杯馬丁尼。

  當她飲盡時,她注意到他那雙眸子正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

  「小姐,那位男士再請您的馬丁尼。」酒保突地又遞過一杯酒,河樂豐不由得再看了那男人一眼。

  只是這一抬首,卻發現他剛站的位置已空無一人,讓她有點愕然。

  「在找我嗎?」

  流利的英語在耳畔響起,她嚇得轉過身子。

  溫熱的手掌俐落的環過她的腰際,撐住了她的背部,避免她過度的踉蹌,而影響到隔壁正在熱吻的情人們。

  河樂豐頓時茫然。她的身子被某個陌生的男子觸碰到,卻一點都不感到討厭。

  她站穩後,瞥了他一眼,他身上的古龍水煞是好聞,而那迷人的臉龐更是讓人心跳加快。

  「敬美好的夜晚。」他微笑著,舉杯。

  「敬美好的夜晚。」她回應著。

  這一次,她的雙眸盯著他,再也難以移開目光。

第一章

  河樂豐一直認為自己是相當嚴肅又不懂得情趣的人,事實上也是如此,她嚴謹的生活態度讓她這個人顯得很無趣,完美主義也嚇得男人紛紛躲避。

  不過不知道是馬丁尼的關係,還是眼前的男人太過風趣迷人,讓她完全忘記嚴肅或是緊繃這檔子事,甚至一整晚都開懷大笑!

  難掩欣喜之情,她在女廁裡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雙頰酡紅醉人,不知道是酒醉了她,還是男人醉了她……她一顆心怦怦跳著,毫無歇止的意思。

  第一次為了異性補妝,她仔細的上著唇蜜,希望自己的外貌永遠保持在水準之上。

  有些不穩的走回座位時,男人正在欣賞著樂團……或是其中某處角落。

  河樂豐站在樹影之後,瞧著這名喚?James?的男人,他修長的雙腿交疊,側著身子欣賞著現場演奏,那姿態與氣質絕對不是普通人,她說不上來那種令人陶陶然的感覺,但是這個男人並不僅於是有錢人而已。

  「嘿!」James?回頭發現了她,又綻開迷惑人心的笑意。

  「嗨……」她扶著桌子坐了下來,頭實在很暈,「你喜歡這首歌啊?」

  「嗯?喔!我是在欣賞這次派對的設計。」他帶著讚許的眼光,環顧著周圍的景物,「表現出主人的高雅與奢華,卻不流於俗氣,更別說還隱含著一種內斂的光輝……這是國外設計師做不到的。」

  河樂豐彷彿突然醒了,她坐在這裡,聽著一位性感的陌生人評論她的設計,他所說的話,正是她一開始設計的主軸理念。

  「你知道的,國外總是比較開放,至少在美國就很少會有這樣味道的派對風格。」James?自然的看向她,「我真榮幸能認識如此有品味的設計師。」

  「咦?」她嚇了一跳,「你、你知道我是……」

  「你不是派對設計師嗎?」他的問句裡卻藏著肯定。

  「沒錯……我是。但你怎麼知道的?」她相當訝異,為了配合蕭彤的「命令」,她還特地穿著小洋裝出席,放下的長髮也是為了遮掩無線電耳機。

  要不然以往,她可是一襲套裝加上盤起的頭髮,一板一眼地監控全場的進行呢!

  「氣質、味道及眼神。」他輕鬆的道出自己的看法,「你是東方人,氣質原就不同,但是今夜特別顯眼;而且你幾乎不與人攀談,雙眼卻不時的掃著每一個角落——?還有,滴酒不沾。」

  噢!河樂豐緋紅了臉。到底該說?James?觀察入微?還是說他太過仔細呢?

  「你竟然在觀察我?」她以為這只是吧台中的偶遇。

  「我一來就注意到你了。」他笑了笑,當他漫步在派對裡頭,與他人說笑時,眼尾餘光恰好注意到一道僵硬的身影。

  在派對裡有這種人原本就很奇怪,她四周的空氣緊繃,神色凝重嚴肅。

  而且一直站在平階上的高處,黛眉微蹙,像是鎖著什麼千斤重的壓力或是責任,不時的環顧四周,應付式的對來人微笑,然後纖指不時輕壓耳畔,低聲的喃喃自語,手裡只拿著水。

  這種情況,她若不是保鑣就是服務生,但是她的味道兩者都不像,再觀察一會兒,他就發現到她應是這場派對的設計師。

  很好,他恰巧喜歡這派對的設計感,東方設計師就是不一樣,連樣貌也都有其獨特的美。

  所以他凝視著她、觀察著她,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甚至等待著她,直到她卸下工作為止。

  等了數個小時,總算讓他盼到了今夜的對象。

  在河樂豐耳裡她聽到的是稱讚,她也不想管這其中的意義是什麼,身為一個派對設計師,能得到讚賞原本就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更別說是得自這樣迷人的異性。

  「我很高興你喜歡我的設計!」她笑著說,再飲了一大口馬丁尼,一顆心彷彿飛騰在半空中。

  「才華洋溢的人很多,但才色兼備的人卻鮮少。」James?突兀的道出流利的中文,「像你這樣美麗又具有品味的設計師,實在很吸引人。」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有著紅色頭髮、輪廓深刻的俊美帥哥,怎麼看都是外國人,怎麼能說這麼流利又幾乎沒有腔調的中文「請原諒我的無禮,但有的詞還是要用中文表達才有意思。」他大膽的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深深一吻。

  「你、你是……混血兒?」這是她所能想到的原因,儘管他的外觀毫無任何東方因子。

  「這不重要。」他輕佻嘴角,散發出一種帶有邪魅的性感。

  她被那抹笑給震撼了心房,剛剛那抹笑與他的優雅氣質並不一致,那是帶著誘惑及性感的笑意,可是卻逼得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血液加速沸騰。

  被執握的手未曾鬆開,依舊被包在他的掌心裡,James?甚至移得更近,大手探了過來,捲起她的頭髮。

  河樂豐偷偷的屏息,她根本不敢呼吸。他離她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清楚他勾人的眸子、高挺的鼻樑、魅力十足的笑容,還有那柔軟的前發,正隨著夜風緩緩飄動著……

  突然間,他取下她夾在後頭的藍色蝴蝶夾,讓一頭黑髮流洩而下。

  「這樣就完美了。」他滿意的凝視著她。這東方女子五官精緻,只是缺少了那麼一點柔媚。

  長指順發而下,他輕輕的觸碰了她雪白的頸子,試探性的撫摸了她光潔的鎖骨,河樂豐只覺得燙人,絲毫沒有厭惡之意。

  她,甚至在期待著什麼……等待著他俯頸而下,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晶亮的唇瓣——?

  「樂樂!樂樂!」

  蕭彤的高聲喊叫,讓她驀然驚醒!

  她顫了下身子,下意識的握住在她胸上的大手,黑色的雙眼裡載著迷濛與驚慌,她連忙整理心緒,恢復成平日的她,並立刻站了起來。

  她在幹麼?怎麼對一個陌生人動心?酒喝得太多果真會亂性!

  「樂樂?」James?重複的念著聽到的名字,也跟著起身。

  「小彤在叫我了,我得過去一趟。」她倉皇的避開他追尋的眼神,「蕭彤……Rose,今天的女主人。」

  擔心?James?不知道蕭彤的中文名字,她還費周章的解釋了一次。

  哎!她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不能讓酒精、氣氛與過度美好的男人給沖昏了頭!即使已經兩個月沒跟男友聯絡,至少她還算是個有男友的人……

  應該算吧?

  蕭彤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顯然是喝翻了,一過來就撲向河樂豐,吆喝著要去第二攤。

  「你喝成這樣還要去?」河樂豐連忙阻止。小彤怎麼人來瘋啊?

  「不行啦!晚上的派對是什麼上流社會的派對,第二攤當然是屬於我們年輕人的!」蕭彤手臂一打直,大聲的叫著,「走!前進飛魚!」

  結果後面一票人跟著回應,看來他們一開始就打算要去續攤的。

  河樂豐是搞不懂飛魚是哪間酒吧,不過她被蕭彤拽著走,她一邊拉著她,還一邊說要帶她去瘋一瘋!

  怎麼全世界每一個人都希望她瘋一瘋啊?

  她不自覺的回首往剛剛的位置瞧去,越過人群可以見到依舊站在那兒的翩翩男子,他溫柔的噙著一朵笑,像是目送淑女離去的紳士一般。

  一瞬間,河樂豐幾乎想掙開蕭彤,往他那兒去。

  往個陌生人奔過去……

  不行!你在胡思亂想什麼?那個男的跟你只是一面之緣而已,不過請喝了幾杯酒,你怎麼就迷糊了?

  被後頭的人推著走,河樂豐決定不再想太多。跟著蕭彤去瘋狂一下也不錯!而跟著要去續攤的人為數不少,有人瞧見落單的人,又繼續吆喝。

  「嘿,要不要去?」有個人邀了?James。

  「不了……」他淺淺一笑。原本希望晚上能順利的懷抱美人,沒想到卻被女主人意外地破壞了。

  樂樂嗎?那是她的中文名字吧?正撫著下巴的手頓了頓,James?意猶未盡的看著自己的指頭。還有剛剛觸及那黑髮與頸項的觸感……

  細長的眉、圓潤的雙眸,秀麗的臉龐卻有些死板,可是她喝了酒後,卻露出一種嬌羞與柔媚,反而令人激賞。

  不知道被激起熱情的她,會不會更加的迷人?

  「等等!」他突地喊住了前方的人,「我改變主意了,我也要去!」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在同一個地點擄獲美人心,也是頭一遭為了獵艷而追逐,不知怎地,他就是非常想要再次接觸那嚴謹的派對設計師。

  從未如此渴望。

  河樂豐開始後悔跟蕭彤來續什麼第二攤,她忘記美國時下年輕人的玩法,就是到一處很吵的酒吧,跳舞狂歡醉到死!

  吵——?死——?人——?啦!

  她擠在人群裡,活像沙丁魚罐頭的其中一條干扁小魚,身邊的男男女女都在忘情的跳舞。這裡不是燈光昏暗而已,根本是燈光亂閃!閃到她不知道旁邊人誰是誰,也不知道啥時起失去了蕭彤的蹤影。

  重金屬音樂充斥在密閉空間裡,都快把她的耳膜震破了,但音樂的搖滾節奏卻讓人身體不由得跟著起舞,她決定這是放鬆的一晚,什麼都隨它去!

  雖然她也還算是年輕人,但美國的青少年體力實在太好了,怎麼扭腰都不會累啊?「小彤?蕭彤!」她試圖在嘈雜人群中大喊。很好,完全沒有回應!

  她擠過人群,挨到吧台邊,她覺得如果要杯水可能很愚蠢,所以選了啤酒。

  一下紅酒、一下馬丁尼、一下又啤酒的,這種混酒行為相當不可取,而且她剛跟?James?已經喝了太多杯馬丁尼,腳步已然不穩。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心情很興奮,好像從沒那麼興奮過,跟著跳舞、跟著擺動身子、跟著尖叫,儘管汗流浹背也覺得暢快無比!

  雖然她心中還是有份遺憾。如果繼續留在派對那裡跟?James?相處,不知道會擦出什麼火花?

  「你在這裡啊!」蕭彤突然從後面跑了出來,「我渴死了!」

  「你是溜到哪裡去了?我根本找不到你!」河樂豐得費盡力氣大吼才能讓好友聽見她說什麼,「我喝多了,不能開車回去,你可不能扔下我啊!」

  「放心啦!」蕭彤說得超沒說服力,因為她根本已經醉醺醺了,「我家司機會在外面等我們的。」

  最好是!河樂豐搖了搖頭,必要時她可能得叫車回去。

  蕭彤猛灌了一大口啤酒後再度進入舞池,河樂豐頭太暈,打算先去洗手間一趟,讓自己清醒清醒。

  她大概只進去兩分鐘,幾乎是火速逃出的,誰叫裡頭幾乎每間廁所都在上演活春宮,她尷尬得不能自己,只用水拍了拍臉,就溜出來了。

  「擦個臉嗎?」才一出洗手間,一條手帕竟橫在眼前。

  她愕然向一邊看去,竟然看到了?James!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吃驚的叫了起來。

  「我朋友找我來這裡喝酒。」不用吼叫的,他低首附耳,在她耳邊輕柔的說話,「結果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踉踉蹌蹌地在走路。」

  河樂豐尷尬的笑著,不好意思的瞥了他一眼,雖然有些存疑他話裡的真假,但是看見他再度出現,她還是欣喜若狂。

  James?告訴她哪兒有好位子,自然的拉過她的手,這一握,他就沒有放開過。

  他牽著她往角落去,溫柔的為她開路,體貼的為她叫了水解渴,他們在吵鬧的音樂中高聲交談甚至於放肆大笑,她完全拋下平時無趣死板的生活態度。

  「我真搞不懂音樂有必要放這麼大聲嗎?」她大吼著,卻咯咯笑了起來。

  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著,甚至有著相同的眼光與對藝術的熱愛,論起設計感James?一點也不遜色,激起河樂豐侃侃而談的興趣。

  她只記得他迷人的笑容跟低沉的嗓音,他愛在她耳邊說話,一如他所散發出來的優雅,然後她迷糊了,接著她的臉貼上他的……氣氛持續加溫。

  此時音樂一轉,突然成了浪漫舞曲,那些喜歡又叫又跳的人們趁機回到座位休息,只留情人們在舞池裡相伴。

  「要跟我跳支舞嗎?」James?竟起身,在她面前伸出手。

  根本沒有猶豫,她立即搭上那修長骨感的手。

  這要是讓她歷任男友見到,一定會氣得歇斯底里,因為她從不跟他們去任何酒吧、俱樂部這種場合,若是真的因為生意而前往,死也不跟他們跳舞。

  因為她根本不會跳。

  她能夠設計海洋風的舞池、營造搖滾趴的氣氛,就是不會跳任何一支舞!

  可是現在、現在她卻被一位初次見面的人執著手,站在昏暗的舞池中漫步起舞……河樂豐昏頭了,她步伐不穩的半依在??James?身上。

  「我不會跳舞,而且我頭很暈!」她輕抵住他的胸膛,準備轉身離開,「我先回座……」

  剎那間,她的右手被緊緊握住,那力道使她無法離開。

  「你只要放輕鬆,跟著我的腳步走就好了。」James?再度勾起那邪魅的笑容,溫柔的帶著她移動身子,「暈的話,儘管偎著我。」

  他這麼說著,真的將她的螓首往他肩頭放,然後輕而易舉的領著她在舞池中緩慢跳著,絲毫沒有阻礙。

  河樂豐急速的心跳透露了一切,她對這個男人有著莫名其妙的衝動,這樣相擁著跳舞,貼著他的胸膛,更讓她暈頭轉向了!

  昂首,她迷濛的雙眼大膽的凝視著他。

  James?根本沒有贅言,擱在腰際的手突地一收,讓她的身體完全貼上自己,俯身就吻上她!

  她甚至忘記是誰先把舌頭伸進對方的嘴裡,因為她只知道那吻過於銷魂,幾乎讓她難以承受。

  「今晚別走……」他含住她的耳朵,用低吟般的聲音懇求著,「到我那裡去……」

  河樂豐明知這是代表一x情的邀約,她一顆心卻為之嚮往,她不僅僅是想冒險,而是詭異般的戀上這謎樣的男人。

  她知道如果今夜拒絕了他的邀請,她會後悔一輩子!

  今晚就順著感覺走吧!她要保有這份暈陶陶的熱情、想要享受這溫柔呢喃,更想要讓自己的心隨著這性感的男人飛翔。

  「好。」她輕聲回應著,儘管聲如蚊蚋,James?還是聽見了她的答覆。

  他親匿的摟著她,迅速的離開了舞池,並且在沒有告知蕭彤的前提下,離開了PUB。

  她根本不記得是怎麼進入他下榻的飯店,也不記得他們是如何坐上電梯,走進房間裡的。

  她只記得他們熱切的索取彼此,迫不及待的擁吻,想要攫取對方的一切!

  James?不只吻技一流,他相當的有一套,河樂豐深陷在他的懷抱當中,熱情的回應著他挑逗的愛撫。

  「樂樂……」他還喜歡低喃著她的名字,吻在她的身上濕熱的游移。

  她微閉雙眸,把自己全然交給了他,他竟一點也沒有急躁之態,一如他天生的優雅態度,溫柔的愛撫著她、親吻著她,挑起她所有的慾望,讓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吶喊著需要他!

  他挺進時,河樂豐竟然有種幸福到即將化開的錯覺。

  當他領著她到達顛峰,她不得不讚歎這是她經歷過最美好的性愛。

  迷人的男子、出眾的氣質、話題投機又興趣相仿,就連在性愛上面也擁有絕佳的技巧與完美的配合。

  這種男人,才值得用上艷遇一詞。

  只可惜一x情之所以如此美好,就是因為它只有一夜銷魂而已。

  當晨光灑進房裡時,已經是早上十點,陽光從緊閉著的窗簾縫隙鑽入,只在地板上劃出一道細線。

  河樂豐緩緩的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俊俏迷人的臉龐。

  她嚇了一跳,端詳著面前那張沉睡的天使面容,趕緊重拾記憶,好釐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為什麼眼前會躺著這麼一個世紀美男子?

  記憶很快的從揮發掉的酒精中復甦,她想起了昨夜大膽的一切——他們激情的索取對方的一切,直到筋疲力盡為止。

  她緩緩的撐起身子,因為她正枕著??James?的手臂,臉頰幾乎貼在他性感的胸膛上,動作太大的話,只怕吵醒了沉睡中的他。

  躡手躡腳的下了床,她迅速的收拾自己的東西,連澡也沒沖的換穿了衣物。她今晚就要搭機返台,還有很多事得處理。

  拎著高跟鞋,她在梳妝台前寫著紙條,卻突地回首,看向床上的男人。

  他依舊沉沉睡著,她瞧著那巍峨的體魄,回想著昨夜每一吋肌膚的觸碰,心底就會暗暗燃起一股熱情。

  這真的是她人生一大突破,第一次順著感覺走,也感謝上天眷顧,讓她遇見這麼好的對象。

  一夜春宵的繾綣美夢,就到此打住了吧!

  河樂豐微微一笑,動手撕掉那可笑的聯絡方式,拿起皮包,捨去心底的留戀,毅然決然的走出她會永生難忘的房間。

  「早安!」外頭剛好有服務生經過,親切的向她打著招呼。

  「早!」河樂豐回以微笑,「喔,這間裡頭還有人,暫時別打掃。」

  「好的。」服務生回應著,帶著笑容跟她道再見。

  河樂豐疾步走進電梯裡,夢再美還是夢,她深吸了口氣,希望把夢牢牢記住,再藏進心底。

  電梯外進來一對夫婦,兩個人瞇著眼對她笑,那笑容跟服務生如出一轍,親切外還加了些……詭異?

  她因為尷尬而別過頭,卻赫然發現在她V領的黑色洋裝包覆之外,她雪白的頸間與胸前是一大片的草莓園!

  天哪!她瞠目結舌的瞪著鏡子,從頸子到胸口密密麻麻的全是印記!James?在搞什麼,怎麼吻得那麼放肆……她身上都快被蓋滿了!

  問題是她連一件外套都沒有……河樂豐僵了身子,直覺丟臉丟到家了!出了飯店大廳後,硬著頭皮隨便招一輛計程車就鑽了進去。

  「呵呵,你有個美好的夜晚喔!」司機也笑著從後照鏡看她,「祝你幸福啊!」

  「……」她已經完全沒辦法遮掩了,只得苦笑道:「謝謝!」

  幸福什麼?那只是激情下的一x情罷了,再如何銷魂,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跟?James?見面,今天開始,他們就是不相交的平行線了。

  不過,昨天晚上,她幸福嗎?

  呵,從未有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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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7-24 14:57:44

第二章

  一棟棟紅褐色的大樓緊緊相依,孤獨的坐落在河岸邊,十樓以上開窗便可見到河畔風光、日落美景,所以這棟社區大樓間間要價不菲,而白手起家的河樂豐卻擁有兩戶。

  十五樓以上是單層兩戶,她就是擁有第十七層樓,其中一戶是工作室,另一戶則是住家。

  住家與公司如出一轍,簡單俐落的線條、一絲不苟的環境,在她的世界裡,沒有多餘的東西。

  回台灣才休息了一個週末,星期一便又馬不停蹄的回到工作崗位上。

  「樂樂,早!」秘書加助手加密友的康堇珞拿著一大堆東西及咖啡進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死給你看了。」

  「說什麼!我這兩個月沒接多少案子啊!」河樂豐自動接過她手中的咖啡,「只是讓你們幫我畫畫初稿設計圖、把方家的派對完工而已……」

  「大小姐,這些就快死了好嗎?方家的派對迫在眉睫耶!」康堇珞無力的扯扯嘴角,天曉得要跟河樂豐配合是多折磨人的一件事。

  完美主義的她,根本不容得一絲差錯!

  要不是孽緣使然,一認識就十數年,她也不會自找麻煩的來當河樂豐的助手。

  康堇珞靠近桌邊,右手臂腋下夾了堆塑膠捲筒,一根根的取了下來。

  「方家的派對搞得怎麼樣?」河樂豐將捲筒拿起,一根根看著上頭的標示,「我記得是在下下星期。」

  「一切按照進度在走,現場也完成百分之七十了。」康堇珞的腦子跟電腦一樣,連本子都不必翻,清楚記得每一個細節,「這是方家的新嫁娘第一次跟親友見面的餐宴,菲菲預計一個星期前佈置完畢,最後事項是當天完工。」

  嗯嗯,她記得很清楚,方正企業的長子前些日子娶了美嬌娘,兩個人度蜜月回來後尚未正式與親友見面認識,所以方家打算舉辦一場餐宴,正式介紹方家新成員。

  至於新嫁娘葉夢夢小姐所提出的宴會構想有夠天馬行空,都是走童話式思考,浪漫天真得無可救藥,人如其名,所以她乾脆就設計了「灰姑娘之宴」滿足一下少奶奶的浪漫風。

  「現場差什麼還沒完工?」河樂豐很難忘記這奇特的派對,「粉紅色的布幔,還要有玫瑰花……對!玻璃鞋有沒有訂做?」

  「有!做好會送來。」康堇珞拿出記事本一一登記。

  「這次交給菲菲負責,她應該還算上手吧?需不需要我下午親自去看一下?」即使菲菲也是工作室的設計師之一,河樂豐一樣事必躬親。

  再怎樣,她還是「丰采派對設計工作室」的老闆。

  「她應該沒問題吧?難得可以獨自一人大展身手,不必被人念東念西。」康堇珞跟她私下說話不會留情面,誰叫河樂豐太吹毛求疵。

  「她要是做得完美,我就不會念東念西。」河樂豐頭一昂,根本把她的暗諷當馬耳東風。

  「你要處理的事還沒完,有件大案子進來,細節全在這兒……」康堇珞抽出一張傳真紙,「還有小高打電話來,請你回電。」

  接過傳真紙,河樂豐不免有點訝異。有人打算在七個月後舉辦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不但七個月前就找她預約……地點甚至在英國倫敦?

  「英國?我河樂豐名氣什麼時候那麼大了?」她狐疑的抬了眉,直覺有鬼!

  「會不會是俱樂部那票少爺千金介紹的?自從你幫曹氏辦了個有聲有色的宴會後,整個上流圈子都很愛找你啊!」康堇珞試著理出跨國案子上門的可能原因。

  「有誰打電話來關照過嗎?」河樂豐咬著指甲,對這詭異的邀請者感到莫名其妙。

  她原本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努力的想打出知名度,也花了大錢,硬著頭皮繳了星辰俱樂部的天價年費,好接近上流社會的有錢人士,畢竟他們比較會開派對。

  只是國內早有知名的設計師,她這種小咖的出現根本只有被排擠的份,每次自我介紹時都會被忽視,要不是不屈不撓,她也沒有今天。

  她還記得那是天賜的機會,某位跟一些大企業交好的設計師在設計曹氏董事長生日派對時出了錯,她自以為是的將主人翁的喜好抽掉,改換了佈置,一群人馬在俱樂部裡當場吵翻天。

  曹氏的現任領導者不是省油的燈,根本對設計師的勸說與借口不屑一顧,當著眾人的面就辭退了該名設計師,而且要求即刻拆掉已架設好的現場佈置。

  她那天藉著一杯琴酒的微薄酒力,竟然突然衝進去,自告奮勇的說想接下這個案子,還分文不取!

  然後曹董也莫名其妙的點了頭,她真的接下案子,而且辦得別開生面,不僅讓曹董讚譽有加,還為她介紹了一堆人。

  現在,光是社交圈的案子,她就接不完了。

  「嗯……都沒有,只有龍騰的董事長夫人說要辦夜趴,都沒人提過這個英國案子的事。」康堇珞一一審視著記事本,她不可能錯漏任何一通電話。

  「那我再看著辦好了。」河樂豐看著傳真紙下的電話號碼。還國際電話咧,真的詭異非常。

  「那我先出去了。對了,小高要你回電,不要忘記了。」康堇珞走出去時不忘回首交代。

  「小高?」河樂豐愕然抬首,「是誰?」

  「你男朋友。」

  「喔,我的……誰」她覺得這名字陌生得嚇人。

  「你、的、男、朋、友!」康堇珞一字一字的念給她聽,「高勝友,你們半年前交往的,哈囉?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啊啊……河樂豐懊惱的將臉埋進掌間。她還真的忘記了!

  「我說樂樂啊,你連自己男友都不記得,會不會太誇張?」康堇珞不禁回了身,踅回她面前,「你們這兩個月聯絡幾次?」

  她尷尬的揉揉眉心,她還真沒臉說出答案。

  她只忙著洛杉磯的派對,不是全然沒時間打給小高,但是就是提不起勁,真打通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變得話不投機,而這兩個月小高也從未主動打電話給她。

  事實已經很明顯,只是誰都不願先開口。

  「零!你們一定沒聯絡!我的天!」康堇珞一掌擊向自己的前額,「你這人談戀愛,如果有工作的百分之一認真就好了。」

  「我很認真啊!我每一次都很努力的去談戀愛耶!」河樂豐不由得替自己發出不平之鳴。

  「是啊,認真到把男人都嚇跑?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說跟你交往壓力很大?壓力耶!小姐!」康堇珞雙手一撐桌面,逼近她,「壓力是用在工作上,不是戀愛上頭的形容詞。」

  「我怎麼知道……」河樂豐越說越無力。她也不想啊!

  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壓力,只是要求多了一點點,這樣有錯嗎?

  穿衣服本來就要整整齊齊,襯衫一定要燙平,國際禮儀一定要懂,吃西餐得照規矩來;還有,她討厭什麼隨興啦、驚喜這種事情,凡事都得照表操課,不能亂了步調。

  這不就是有規劃的人生嗎?人生有很多事得做,哪能胡來?

  她要是都這麼隨興所至,哪有今天的成就?哪可能買下這一整層樓?

  「算了,我幫你打電話約他。」康堇珞雙手高舉以示投降,「看你們要談分手還是怎樣都隨便!」

  「分手吧!我連他長怎樣都不大記得了。」河樂豐倒是誠實,歎了一口氣。

  閉上雙眼,James?的樣子卻像是刻在她眼裡似的清晰。

  她曾想過自己艷遇的可能性。

  老實說,依照她的工作性質、忙碌程度,還有她這要求完美又毫無情趣的個性,根本沒有艷遇的機會。

  在洛杉磯的那一夜,她回台後還是忘不掉,夜深人靜時,總會憶起火熱的夜晚,James?熱情的吻與高段的愛撫。

  甚至他的聲音、他的言談,她都可以倒背如流。

  「總要跟人家吃個飯,給個理由,正式一點。」康堇珞盡責的開始排行程表了,「他如果OK的話,就排明天晚上。」

  「唉……好吧!他想分手的理由我不必猜都知道。」一定又是——跟你交往很累諸如此類。

  「你就用你有婚約的事來說就好啦!」康堇珞出了餿主意。

  一聽見「婚約」兩個字,河樂豐眉頭全皺成一團,狠狠地抬首瞪著她。

  「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那種理由說出去能聽嗎?」

  「為什麼不行?你就正襟危坐,面帶笑容,從容的說——?」康堇珞還直起腰桿來了,「對不起,我有個指腹為婚的對象了。」

  噗!哈哈哈!指腹為婚耶!當初康堇珞聽到這四個字時,差點沒有因為笑得太誇張,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

  「康堇珞!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嗎?我們都快可以去火星度假了,指腹為婚這種東西誰說得出口」河樂豐想到就一肚子火,「你少給我亂傳!」

  「呵呵,問題是我們就算要去火星度假了,你真的就有個指腹為婚的對象啊!」康堇珞一臉賊笑。誰叫這種事太有趣了。

  「我可沒認過。」河樂豐冷眼一掃,端起咖啡猛灌!

  指腹為婚、指腹為婚這種應該跟滿清一起滅亡的詞竟然發生在她身上!簡直是狗屁不通!

  她老爸是跑船的,打小就沒媽媽的她,是由伯父一手養大,偏偏她只有堂兄弟沒姊妹,所以個性才會跟男孩子般的強悍……好,更強悍。

  她印象中一年能看見老爸一次就要偷笑了,有時好幾年才看一次,直到國三時老爸病倒了,他們也就終於能朝夕在醫院相處了。

  她沒怨過,畢竟爸跑船也是為了討生活,雖然父女倆在他臨終前才有時間聊天說話,可是她還是細心的照料他,直到他病逝。

  只是那時,老爸卻跟一個叛逆期的女兒,說了件天方夜譚的事。

  當她還在她媽肚子裡時,他跑船時曾救過發生船難的人,對方是個有錢到嚇死人的英國貴族,因感激萬分請老爸到英國去作客,而他的華裔媳婦肚子裡剛好也懷了個孩子。

  那位英國人醉心於中國文化,加上被老爸所救,留他在英國住了大半年,相處愉快,兩個人感情好到來了場中國傳統的「指腹為婚」!

  她真不知道那位英國人學的中國文化是不是舊版的?都沒有更新嗎?明明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怎麼搞得像兩百七十年前?

  什麼肚子裡的寶寶同性就當手足、異性則當夫妻?偏偏對方還真的生下男嬰,真是見鬼了!她無緣無故幹麼跟一個遠在英國又不認識的男人結婚!

  「你可別忘這是你老爸臨終前的遺願喔!」康堇珞不懷好意的提醒著,「要你一定要找未婚夫成親∼」

  「你覺得人家會鳥這種荒唐事嗎?」河樂豐嗤之以鼻的說。外國人開放自由,誰在玩什麼指腹為婚!

  「那也好啊,至少你有去做,你爸在天之靈就不會怨你不孝。」康堇珞說得倒中肯,「萬一對方已經結婚或是拒絕,那也是對方的錯,不是你的錯。」

  聞言,河樂豐還真的很認真的考慮起來。

  對厚,她怎麼沒想到有這一招?反正對方遵守承諾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這樣一來就不是她的問題。

  眼尾瞄到桌上的傳真紙,她旋即抽了起來。要不乾脆接這個案子,順道去英國找尋她無緣的未婚夫?

  一舉兩得兼賺錢,何樂而不為?

  「那我乾脆去英國接這個案子,順便去找未婚夫。」她已經盤算完畢,「對方也二十好幾了,應該早就結婚了吧」

  是啊,如果他們不守婚約,也就跟她沒關係了啊!她喜出望外的笑了起來。

  「噯,那你知道你指腹為婚的對象是誰嗎?」

  「知道,老爸成天在耳邊念,我怎麼會不知道。」河樂豐把嘴抿成一直線,「盧亞夫公爵,英文拼作——?」

  她張開的嘴突然卡住了,因為她發現手上那張傳真紙的右下方、那行國際電話號碼的上方,有一串她似乎正準備念出的英文字……

  不會吧!她失神的栽進椅子裡,再飛快的打開最後一格抽屜,拿出老爸給她的那只舊盒子,取出擱在裡頭泛黃的橫式信紙。

  她倉皇失措的打開,那信紙上有著中文與英文的字跡,寫著指腹為婚的事情,英文那部份文末簽上了名,而這份信紙上甚至還印了家徽!

  她拿過傳真紙仔細比對,發現傳真紙上也有著一模一樣的家紋。

  「樂樂,這該不會剛好是……」湊近看的康堇珞也傻了。「你夫家特地給你案子吧?」

第三章

  那是?James!她絕對不可能看錯的!這個跟外國正妹打得火熱的男人就是James?……問題是,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河樂豐僵直了身子與他對望著,他們彼此都詫異的望著對方,不知道誰要先開口。

  而這時卻傳來腳步聲,緩慢而沉穩的來到她身後。

  「迷路了嗎?河樂豐小姐?」女人的嗓音傳來,說著流利的中文,「真抱歉,請您往這邊走。」

  河樂豐回首,看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站在轉角的小徑上,婦人有張東方臉孔,盤起一頭深黑的頭髮。

  「可是我……」河樂豐向右方看了看她,再遲疑的看向前方的男人。

  「請這邊走。」她溫婉的笑容中有著不容反駁的氣勢。

  「What'swrong?」同一時間,叫茱蒂的辣妹上前勾住?James?的手。

  河樂豐邁開步伐,緩步往婦人身邊走去,她淺笑著,旋身走在前頭;婦人的走姿相當高貴,她的衣著應該是訂製服,所以並不是普通的傭人,感覺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雖然河樂豐滿腦子都在想?James?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她既驚訝又慌張,所以選擇先跟這位氣勢逼人的女主人離開……她以為,他們應該是平行線的!

  婦人帶她到一間比她家還要大的會客室,整棟屋子是採取巴洛克風格的古典建築,包括裡頭的裝潢也如出一轍,相當的典雅高貴,河樂豐喜歡這種屋子的感覺,讓她彷彿走進了古代的歐洲宮廷一般。

  會客室位在中央偏左的位置,陽光恣意灑落,透過屋頂的玻璃而下。

  「請坐,想喝點什麼?」婦人溫和的笑著,她身後的女傭推著一輛餐車。

  看著餐車上應有盡有的飲料跟茶點,她有些眼花撩亂,「水就好。」

  「水有礦泉水跟氣泡水,請問小姐要喝哪一種?」女傭從容的拿起四種牌子的水,嚇得她隨便指了一瓶。

  水就是水,怎麼還那麼講究?

  「要不要來杯英國茶?」婦人也坐了下來。「來到英國,就該喝杯道地的英國茶。」

  她再度輕笑,回首跟女傭交代幾句,女傭即刻動手泡起茶來。

  河樂豐有點坐立難安。不知怎地,這個地方給她的壓力十分的大,過度考究的禮儀、講究的別墅、嚴謹的女主人……

  「夫人怎麼稱呼?」河樂豐決定按照自己的步調來,打破沉默。

  「我叫蘇珊,你直接叫我夫人就可以了。」她說話時,口吻裡果然帶有高貴的傲氣。

  「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我想即刻展開;關於七個月後的宴會,您們的主題是什麼?」

  「我兒子的訂婚宴!」外頭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這次卻是怪腔怪調的中文。

  兒子?河樂豐怔了下,不自覺的想到?James。

  天哪!在陌生的土地上可以一再聽見熟悉的語言,真是令她訝異極了。

  外頭走進一個滿臉鬍子的外國男人,他已逾中年,塊頭雖然既高又大,可惜中年發福,挺了個圓滾滾的大肚子。

  「窩是盧亞夫公爵,你好!」他伸出毛茸茸的手,笑容可掬。

  「您好!」為表示禮貌,河樂豐忙不迭的站了起來。「我是河樂豐,呃,您可以叫我樂樂。」

  「樂樂?哈哈,好!Happy!」盧亞夫公爵哈哈大笑起來,心情看來十分的好。

  好得讓她感覺全身上下不對勁。

  「所以你們的孩子即將要訂婚嘍?恭喜!」她笑著這麼說,心裡卻萬分的不安。「是……第幾個兒子呢?」

  如果要訂婚這個是他們的長子,那就太好嘍!老爸,是他們不遵守承諾,不關女兒的事喔!

  可是想起?James?出現在這棟宅子裡,她就心慌意亂。他跟盧亞夫家是什麼關係?該不會也是這個家的人吧!

  「老大,我的大兒子要訂婚了。」蘇珊拉著丈夫坐了下來,一塊品嚐英式下午茶。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問題是,既然對方都要結婚了,特地發案子給她幹麼?

  James?不會剛好就是那位長子吧?她心裡這樣懷疑著,心越跳越快,所有不穩定因子都懸浮而出,她想問、她應該要問一下?James?究竟是誰?

  或許剛好是這棟宅邸裡的人的朋友,或許那位辣妹才是盧亞夫家的人,或許……

  「你也這麼想嗎?好好!」盧亞夫公爵簡直樂不可支,「那你喜歡哪種風格的派對呢?」

  「我喜歡——?」河樂豐霎時梗住了,「應該要問新郎比較對!咳!」

  問她幹麼?又不是她要訂婚。

  「可是應該依女孩子為主啊,對不對,達令?」盧亞夫公爵有點無辜的看向妻子。

  「是啊!還是讓我跟准新娘見個面?」河樂豐掛起專業笑容,「來談談她的喜好、興趣……」

  「你就是准新娘啊,河樂豐小姐。」蘇珊突兀的打斷了她的話。

  河樂豐怔了,她迅速的閉嘴,雙眼卻瞠得又圓又亮。

  這位公爵夫人在胡說八道什麼?為什麼她會是准新娘?該不會七個月後的訂婚宴就是設計給她跟那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的吧?

  「指腹為婚這種東西,已經過時了。」開門見山啦,河樂豐笑容都收起了。

  「這是前任公爵立下的承諾與遺言,我們勢必遵守。」蘇珊也乾脆擺明了說,「聽你的口吻就知道,你早知道指腹為婚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沒當一回事,大人怎麼能隨意約定擺佈孩子的人生,更別說這是婚姻耶!」她挑高了眉,「難道你們的兒子也同意嗎?」

  「除了指腹為婚的對象外,我們禁止他結婚。」蘇珊勝利的一笑,「他這一生都在等你呢,樂樂!」

  一陣雞皮疙瘩竄了起來,河樂豐覺得有點發冷。聽這位夫人的言下之意好像是——勢在必行?

  「他是你們的兒子,你們忍心看他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孩子為妻嗎?難道他沒有任何喜歡的女孩嗎?」她轉個彎,決定從親情下手。

  「有!好多個!窩都書不完呢!」盧亞夫公爵伸出肥短的手指計算著,「窩的兒子太迷人了!」

  哇哩咧!搞半天是花花公子!哪個人正常情況下會交那麼一籮筐女朋友「交幾個女朋友是正常的,不過他這輩子的妻子只有你。」蘇珊忙不迭的打掉丈夫仍舊在算數的手。

  「夫人,這太誇張了!真的太誇張!他花心成這樣,還要我嫁給他?」河樂豐簡直不可思議。這家人腦子裡在想什麼啊?「這種男人婚後一樣會拈花惹草,哪個女人受得了啊?」

  她河樂豐就絕對受不了!更別說她跟這位未婚夫完全沒有交集!

  「婚後就是你的事了,要怎麼讓丈夫不在外面偷腥,讓他對你保有興趣呢?」蘇珊說得頭頭是道,但翻成白話文就是——結完婚就是你們的事了。

  河樂豐腦子被搞得有點亂,行事完全按照規章來走的她,不能接受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活生生的上演!

  老爸已經很離譜了,這家子更莫名其妙!

  她站起身,決定親口拒絕這所謂的「指腹為婚」。

  「第一,我不認識他;第二,我也不想認識他;第三,我英語不好;第四,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扳著手指頭,態度堅決,「我不可能嫁給他!」

  盧亞夫公爵明顯很震驚,他慌張的看向妻子,而這位華裔的高貴女性卻絲毫不見慌亂,反而是輕柔的笑了笑。

  「你都沒見過我兒子,怎麼敢斷言你不喜歡他?我預留了七個月的時間,就是要讓你們彼此培養感情的。」她的嘴在笑著,但眼底其實沒有笑意。

  河樂豐看得出來,在商場中也打滾一陣子了,更別說她所接觸的淨是一群上流社會的有錢人,這其中的明裡暗去、機關算盤,她怎麼會不知道。

  「用七個月來解決人生大事,會不會太急促了?」她也乾脆軟化面容,大家都放軟釘子碰。

  「愛上一個人,有時候第一眼就知道了。」這是蘇珊給她的回答。

  河樂豐深吸了一口氣。這樣槓下去沒有結果,而且公爵這方堅持得太過火了。

  「您要不要跟我明白的說,為什麼非要遵守這種無聊的指腹為婚?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受上一代的擺佈?」

  「住口!」盧亞夫公爵突地大吼一聲,嚇了她一大跳。

  「這是窩父親的遺言,窩們必須要遵守它!」他展現出威嚴的一面,認真的注視著她,「父親過世時,窩兒子還不到適婚年齡,他的遺憾就是無法見到孫子結婚成家,我發過誓,一定要完成父親的遺願!」

  父親的遺言?河樂豐暗暗倒抽一口氣。老爸的遺言也是這個啊!

  可是要她為了遺言去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又是個花花公子,她怎麼可能做得到「長子未婚,後頭的弟妹都不能嫁娶,這是盧亞夫公爵家的家訓。」蘇珊此時幽幽開口,「公公指腹為婚時我當然在場,我也反對過,但是公爵大人說的話就得算數,我也無法阻止。」

  「你是說……你的其他兒女已經有對象了,所以才趕緊把我翻出來嗎?」

  「倒也不完全是這樣,雖然他們有的確實有固定交往的對象,不過都還在國外求學,我之所以現在才把你找來,主要還是因為我這個做母親的希望兒子能多自由幾年,相同的,你也能多自由幾年。」蘇珊高傲的抬首。這是她為孩子所設想的啊!

  所以直到今年,才確定要把河樂豐給找來。

  「我父親不會希望我不幸福。」河樂豐繞出桌子,「我不會嫁給你兒子的,我很抱歉!」

  就讓她成為違約的那個人吧!指腹為婚這種東西,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河小姐!」蘇珊厲聲叫住了她,「你難道不願意先看看我兒子嗎?」

  河樂豐疾步而行,根本不想理會後頭的叫喚,不願意再在這象徵禁囚的別墅中多待一分一秒。

  生意看來是甭談了,她無所謂,至少把莫名其妙的婚約給解決了!

  「雖然你剛剛在溫室已經見過他了。」

  什麼?河樂豐戛然止步,她差點連呼吸都停了。夫人說什麼?她指腹為婚的對象、剛剛在溫室裡見過了那個在洛杉磯時,與她共度美好夜晚的男人……就是盧亞夫家的長子?她的……

  會客室的門倏地被推開,險些撞上因驚訝而停滯的河樂豐,James?無預警的推門而入,瞬間與她四目相望。

  「啊,你來啦?」蘇珊的聲音笑盈盈的,「這位小姐就是你的未婚妻喔!」

  啊啊啊——?有沒有那麼巧!如果可以的話,河樂豐真想放聲尖叫!

  她正坐在古典沙發椅上頭,旁邊坐著風度翩翩的男人,而隔著水晶茶几的對面,正坐著一雙笑得樂不可支的父母。

第四章

  他習慣獵艷,在派對、宴會,或是酒吧中,憑藉著自己的外貌、不凡的氣質與談吐,總是能吸引女人主動貼近他。

  親自出馬獵艷,也從未空手而返。

  只是他聞膩了英國的空氣,趁機跟朋友到美國去度個假,順便處理一些藝術品,再跟著朋友參加一場又一場的派對,懷抱著各式各樣的女人。

  大家都知道,一x情就是一x情,只是看對了眼,享受那種刺激與熱情,沒有承諾、沒有未來,只有當晚。

  所以他不會跟一x情的對象有第二次的見面機會,也不會繼續關係。

  洛杉磯那次也是跟著朋友去的,美國女人跟英國女人截然不同,可是再如何差異,也不會比那東方面孔來得搶眼。

  所以他獵到了河樂豐,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隔天她躡手躡腳的離開飯店時,他其實是清醒的,認為她相當明理,知道不需要再留戀彼此。

  他心底或許有一絲絲遺憾,因為他喜歡河樂豐的品味、她設計派對的風格,還有他們可以聊一樣的東西──藝術、設計──這些平常人覺得枯燥無聊的東西,他們聊起來卻津津樂道。

  如果在不同時空下認識,他很願意再跟河樂豐做朋友,但可惜他們是一x情的對象,激情之後只該是兩條平行線。

  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會這樣安排,他不但在英國二度見到一x情的對象,這個對象還住在他家……附帶一提,她還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嗯嗯,我收到傳真了,等等……」在書房裡,河樂豐夾著電話,抽起傳真紙審視。

  即使莫名其妙的住在英國,她還是沒忘工作,要求康堇珞把工作進度傳真過來,上頭詳細記載方家派對上的所用陳設,從用料、規格到現場照片都拍得鉅細靡遺。

  「這是什麼東西?」看著看著,她瞬間鐵青了臉,不可思議的瞪著手中一張張的資料。「噴泉外圍的鵝卵石要六公分均一的橢圓形,為什麼會有五公分的?還有,布幔一定要是絲質的、地板一定要是純白色的……為什麼全部更動過了?」

  電話那頭的康堇珞感覺到氣氛變了樣,迅速的把菲菲叫進來聽電話,完美小姐一定發現了不完美的地方。

  菲菲飛快地進來,惶惶的看了康堇珞一眼,接過了電話。

  「鵝卵石只差一公分,看、看不出來的!六公分的貨不全……布幔用替代材質的效果差不多,價格卻便宜了一半以上……地板大理石貼磚,米白色的比較不容易髒,這樣事前的準備工作可以……」

  「差不多?什麼叫差不多?我凡事就是要精準,六公分就是六公分,這家貨不全可以換別家!」河樂豐怒不可遏,嚴厲的道:「我們做的不是普通高中生的派對,你以為別人跟你一樣眼拙嗎?那些大小姐一看就知道不是絲質的。」

  在走廊頭就可以聽見她的發飆聲,齊雲震有點頭疼。怎麼這女人是完美主義啊?一公分有差那麼多嗎?

  跟她共事一定很辛苦,事事得精準完美,抗壓力不高是做不來的。

  河樂豐深吸口氣,她沒再繼續罵人,只是咬了咬唇,在辦公桌邊來回走了幾遍後,下了最終的決定。

  「你自己遞辭呈吧!」她緊扣住電話,「我不需要差不多的人。」

  「河樂豐?!」菲菲簡直不敢相信,她好歹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設計師啊!「你竟然敢辭退我?!」

  「即刻走人,我會幫你善後的。」她語畢,迅速的掛上電話。

  她不必擔心台灣那邊的事情,堇珞會幫她處理完善。

  她也可以想像菲菲的咆哮怒罵、歇斯底里,覺得只是改個東西而已,她有必要這樣嗎?

  但是如果大家都存這種差不多的心態,根本不會有成功的一天。

  唉,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太完美的個性的確有問題,所以她的戀情才會每每不順遂。

  可是就是這份完美的苛刻,才能讓她年紀尚輕就有今日的成就啊!

  「喂!吃早餐了!」齊雲震閒散的靠在書房門口,輕敲了幾下門。

  「咦?」她回首,見到他還是有些不自在,「好、好,我忙完就下去。」

  齊雲震懶得再多叫幾次。要不是媽硬逼他上來,他怎麼可能親自來叫這位未婚妻吃早飯呢?

  河樂豐聽著腳步聲遠去,才發現自己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早上睜眼瞧見陌生的天花板,才確定自己真的身在英國……而她的未婚夫,也真的是一x情的對象!

  餐廳裡──

  「再來點水果嗎?」蘇珊端著一盤水果,迎向河樂豐。

  「不了,我吃得很撐了。」她連忙告饒,「我平常早餐只喝咖啡的,今天吃這樣已經很多了。」

  可不是嘛!看看這整桌的早餐,各式各樣的麵包、水果、沙拉,早上來到餐廳時都看飽了,哪吃得下這麼多?

  「只喝咖啡?那怎麼行!營養會不均衡的。」蘇珊大驚小怪的說道:「還是你想吃中式的早餐?我醃的蘿蔔乾可是一絕喔!」

  「我要蘿蔔乾!」

  河樂豐愣了下,連忙搖搖手,剛剛那句不是她說的喔!她看向出聲的齊雲震。

  「蘿蔔乾夾麵包。」他從容的對傭人交代。

  「嗄?」這什麼怪食物啊,能吃嗎?

  「震喜歡吃中國食物,非常喜歡。」蘇珊笑著,喝了口紅茶。「樂樂會做飯嗎?」

  「不會。」騙人,只有她一個女生,不煮飯就得天天吃自助餐,她早就在大伯家練就一身好廚藝。

  但是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試探好媳婦啊,她才不會露馬腳呢。

  「沒關係,我們家廚師多得很。」蘇珊咯咯笑著,「喜歡吃什麼料理儘管說。」

  哇咧,河樂豐往身邊看去。他怎麼不會幫忙說句話呢?不過……她幹麼希望他幫她說話?

  他今天穿著淡藍色的襯衫跟褲子,襯衫有點皺,褲子也沒有燙平,可是這樣簡單的穿著,他卻一樣好看得令人移不開眼。

  「別給樂樂太大壓力,她對這裡都不熟悉,對我也是。」齊雲震終於在咬了口蘿蔔乾麵包後開口,還不忘瞥了她一眼,「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也對。」蘇珊相當同意這種說法,事實上她聽傭人報告,昨天兒子親自在客房等河樂豐,兩個人又長談一番才離開,加上今天氣氛變得很緩和,她樂於這種自然的展現。

  「有些事我想先說清楚。」放下刀叉,河樂豐把昨晚盤算一整夜的想法說出,「我不會住在這裡。」

  「什麼?」蘇珊蹙起眉。

  「我工作時不喜歡有這麼多人在身邊,更別說這裡實在太大了,會讓我覺得過度空曠。」她誠懇的對蘇珊表示,「我要求的工作環境很嚴苛,所以我會去找租屋。」

  蘇珊斂起笑容,雙眼像是睥睨著她。

  「然後我對這裡的派對市場也不熟稔,需要熟悉的人引薦,才能打造出完美的派對。」趁機,她在桌下踢了齊雲震一腳,「我想讓齊雲震陪著我,夫人覺得如何?」

  「讓震……」蘇珊一怔,旋即恢復笑容,「當然好,震最適合了,他門路多得很。」

  原本她認為河樂豐想藉機搬離這裡,拉開跟兒子的距離,現在看來或許不是那麼一回事,何況她還指定讓兒子陪著她。

  「乾脆我也幫你找房子好了。」齊雲震輕鬆的接口,「吃飽就出發。」

  「嗯。」她點頭如搗蒜,很高興他配合得恰恰好。

  「而且我也要參對派對的設計,這是屬於我們的派對,我也要加入我的意見跟觀感。」他回眸,衝著她笑,「你不介意吧?」

  「呃……不會。」只是她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你們好好談談吧!震,你得接送樂樂到任何地方,當她的司機兼保鑣。」蘇珊已經開始安排了,「她在這裡人不生地不熟,不能讓她落單。」

  「知道。」他這麼應著,聽不出來到底甘不甘願。

  河樂豐不管這麼多,反正第一步已經跨出去了。離開這間大得誇張又像囚室的屋子,離開令人喘不過氣的夫人,也可以算離開……齊雲震吧?

  雖然從某方面來說,他可能即將與她有點形影不離,但至少不會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

  用餐完畢後,河樂豐覺得實在吃得太飽了,回到客房,動作遲緩的收拾東西,然後偷偷的把鏈子摘下來,收回絨布袋裡。

  她今天改穿了針織上衣,很容易會露出那條鏈子,她知道應該物歸原主,只是,她還想再多留一下下。

  「久等了!」她匆忙的半跑而出,玄關那兒坐著悠閒看報的齊雲震。

  「不會,你很準時。」他還訝異的看了看表,她真的分秒不差,「我沒遇過女人像你這麼準時的。」

  「這是應該的吧?」她挑眉。他何必說得一副很神奇的樣子。

  齊雲震只是輕笑,他知道河樂豐是怎麼樣的女人,光看她今天紮起的馬尾就知道,一絲不苟,嚴謹完美,從她設計的派對中便可瞧出端倪。

  只是他原本以為她對於工作才會這樣,沒想到就連日常生活也如此……

  「這間屋子是哪裡不好?」齊雲震在第七間房子時已經不耐煩了。

  「外頭車子太吵。」河樂豐站在空屋裡走來踱去,「你不能找個十五樓以上的屋子給我嗎?」

  「那得在市中心!你要住大廈也可以,只是那邊非常會塞車。」他兩手一攤,「何況這裡只是一些車子經過而已,算得上什麼車聲?」

  「我的工作環境要安靜無聲。」她眉一揚,大聲起來,「所以我都住在高樓,樓下有什麼聲音我全部都聽不見,我……」

  「好!停!不要再說了。」實在有夠挑剔,「我知道有個地方,保證安靜無聲。」

  甚至還求救無門咧!

  齊雲震受不了她那吹毛求疵的個性,每一間屋子明明都不錯,她都能挑出缺點,一下日照的方向不對、一下風太強、一下窗子太少、一下隔音不好,現在車聲又太吵。

  很好,原本是希望讓她住在近市區的地方,他要開溜約會也方便,現在不得已,只得載她去一個保證合她意的地方了。

  車子駛離市區,一路上荒煙蔓草,沿途除了幾棵樹跟幾株草外,連戶人家都沒有,遠處看去是群山疊巒,只可惜是禿山,河樂豐只能瞧見褐色的山脈層層相連。

  「你要帶我去哪裡啊?」她攀在車窗上,喃喃念著。

  「怕我對你怎麼樣嗎?」他輕佻的說。

  她懶得理他,只享受徐風撲面的涼爽感。

  而遠處的山頭正漸漸被雲層遮蓋山峰,原本趴在窗邊的她目不轉睛的瞧著越來越厚的雲,還有那沉重的灰色。

  「那邊……」她指了指已然不見的山尖,「烏雲怎麼那麼厚?」

  「喔,正常現象,那裡很常下雨。」

  「可是那樣子看起來不像是下雨而已……比較像是暴風雨?」她擔心齊雲震不懂雷陣雨這個詞,隨便找了類似的詞替代。

  「呵,是雷陣雨。」他瞥了她一眼,「午後雷陣雨,有時候也有可能下一整夜。」

  「是、是喔……」河樂豐愣愣的瞪著那片龐大的烏雲群,雞皮疙瘩不由得偷偷的竄上肌膚。

  是的,她可以跟廠商殺價、可以跟擦撞到車子的人叫嚷,幾乎可以說是女強人的她,偏偏就是超級怕打雷!

  尤其是那種又黑又陰、雷聲狂作的天氣,會把她嚇得無法動彈。

  或許是因為打小伯父總對她說,要祈禱天天都是好天氣,因為跑船的爸爸一旦遇上狂風驟雨的天氣,很容易就會翻船的。

  所以她怕雷電,更怕因此不回來的父親。

  「你不會連大自然的聲音都嫌吵吧?」齊雲震忽然蹙起眉,「真要這樣,我就要幫你設一間隔音超強的無菌室了。」

  「沒有啦!大自然的聲音還好啦……像蛙鳴、鳥叫啦,這些聽起來都很舒服。」她偷偷深吸一口氣,「不過雷聲喔……」

  「你最好要習慣,不要挑三揀四。」他冷冷的撂下這句話。

  「……」她雙眼瞠了圓,「習慣?我要習慣什麼?」

  「雷聲啊,這裡夏季都是這個樣子的,至少還要兩個月後才會改善。」他伸出一隻手往遠方指,「中間那個,就是雲層現在最厚的那區,未來你就要住在那裡。」

  什──麼!河樂豐完全僵直了身子。現在這男人嘴裡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她緊張的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哇靠,那一區已經被烏雲徹底籠罩了耶!

  「住在那邊?我為什麼要住在那邊?」她尖叫起來。

  「因為你很挑剔!哪兒都不適合你,我乾脆帶你去住我們的一個小莊園。」他也不客氣的回答,「沒有車子、沒有吵鬧聲、有十二間房間任你挑,什麼光線都有!」

  「可是會打……天氣很糟啊!」完了,她光想像就覺得全身發抖了!

  「你在設計東西又不出門,有什麼關係?」莫名其妙。

  啊啊啊!不行啊!光打雷下雨的,她就會抖到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了,還畫什麼設計圖!要不她幹麼選擇住在屏東啦!

  河樂豐不再看窗外景色了,她詭異的兩眼發直,盯著遠方那團黑壓壓的烏雲,不僅是正襟危坐,交纏的十指還隱隱發顫。

  齊雲震不敢自稱是獵艷高手,但對於女性的反應與心理要是不熟知一二,又怎麼能擄獲美人芳心?加上他開設的是藝廊,至少他的觀察就會比一般男人細微得多。

  他留心到原本坐不住的河樂豐開始變得相當僵硬,一如當初在派對中見到她的那樣,而且她的臉色還微微發白,不時做著深呼吸。

  奇怪?她那副模樣不像是在戰戰兢兢的工作,反而像是在……戒慎恐懼些什麼?

  他特地環顧了車內所有的狀況,也仔細觀察一路上的景物。車內比外頭還複雜得多,完全看不出什麼異樣啊!

  他決定不多問什麼,原本就希望與河樂豐正式拉開關係,多餘的關懷是不必要的。

  在開離市區一個半小時後,車子終於在一棟兩層樓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這是棟簡單的白色建築,大概兩百坪大小,簡樸但還帶著些許講究。

  其實這裡比較像齊雲震的專用別墅,位在劍橋郡郊區,十分僻靜。

  他說過有十二間房間是吧?可能上下各六間吧?與本家比起來的確是小很多,這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懂得島國人民與海爭地的辛苦。

  而且她現在沒空在意這些,因為這一區尚未落雨,但是那層將白天覆蓋為黑夜的烏雲,彷彿已經蓋在她頭頂上了。

  「我……」她顫著聲音,「可以打個商量,改住市區嗎?」

  「不要,你太麻煩了。」他拎過她的行李,逕自往屋裡去。

  隆隆的聲音自雲裡傳來,嚇得她當場跳了起來,逃命似的跟在齊雲震背後,躲進屋內。

  「我想你會比較喜歡二樓,隨你挑一間,傭人我留三個下來,你可以交代非必要不許打擾你。」齊雲震優哉游哉的走上樓梯,完全沒在意後頭那個舉步維艱的身影。

  事實上齊雲震已經敲定好哪間房間要給完美小姐,就是屋子的邊間,那裡采光佳,景色優美,房間也夠大,加張桌子畫設計圖不成問題。

  「我相信你會喜歡這一間。」他大方的走進邊間,把她的行李往椅上扔。

  「你怎麼這麼確定?我還沒有參觀過其他房間。」她不安的看著窗外的景象,開始又有陣陣白光在烏雲裡閃爍了。

  「我們什麼關係啊?」他竟刻意彎下身子,假意要貼近她臉頰,「我怎麼會不瞭解你呢?」

  事實上就她的品味、這種個性,以及早上在市區所嫌棄的屋子種種加起來,他就能拿捏她偏愛的房間是屬於哪一種的。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又會被他逗得面紅耳赤,可是現在這種「腹背受敵」的狀況,河樂豐只能僵直著身子,呆望著天際劃出一道閃亮──轟──

  「呀!」說時遲那時快,她大手一攬,緊緊的扣住齊雲震的頸子。

  他被她突然的擁抱嚇了一跳,他有那麼一瞬間懷念起兩人那晚的激情,可是第二秒他就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你……你……」他吃力的扳著她的手指,「我快被你掐死了!」

  她全身抖個不停,因為後頭又是一陣大閃光加雷鳴,嚇得她手忙腳亂,只能慌張的抓緊他的衣服,不停地縮起頸子,往他懷裡躲。

  「什麼……」他連忙抓住她亂抓的手腕,發現她只是把自己往地面的方向埋而已,「你在……你怕打雷?」

  不知道是發抖還是點頭,反正河樂豐現在跟啄米小雞一樣,咚咚咚的往地麵點。

  接著是一道超亮的閃電,將世界一瞬間照成白晝,她緊閉起雙眼,狂亂的意圖掙脫他的鉗制,急忙要摀住雙耳。

  「噓!」下一秒,齊雲震迅速的將她緊擁入懷,止住她歇斯底里的慌亂。

  天、天哪……這裡的雷電怎麼如此駭人?!河樂豐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有了依靠就緊巴著不放,恐懼自心底生起,無法克制!

  齊雲震索性將她拉到床上,騰出手抓過枕頭,從她後腦勺繞了個半圓,像耳罩般的蓋住她的雙耳。

  感受到耳邊的聲音漸小,她才抬起恐懼的雙眼,瞧清楚眼前的男人。

  她坐在齊雲震的懷間,嚴格說起來是跨坐在他的腿上,正與他面對面的對望,只是她的眼底盈滿淚水,神色慌張,不時因為閃不停的雷光閃電而嚇得顫抖著。

  「看著我!樂樂,看著我!」齊雲震不讓她分心,逼她凝視著他。

  他用頭鉗著她的螓首,不讓她亂轉亂看,而已經十幾年沒遇過這樣雷陣雨的河樂豐,才勉強把焦點移向他。

  然後,輕柔的歌聲自他喉間逸了出來。

  他貼著她的臉頰歌唱,讓聲音直接傳進她的耳裡,讓聲音足以蓋過偌大的雷聲、淹掉她的恐懼。

  唇,在她臉上摩挲著。齊雲震正在歌唱。

  河樂豐不再抖得厲害,她的肌膚厭受到手臂的擁抱,她的頰畔感受到柔軟的唇正在開闔,然後她不得不去看著與她相貼的男人,進而雙耳能聽見雷聲之外的音樂。

  那是首英文情歌,她非常鍾愛的一首,而齊雲震的歌聲低沉渾厚,卻又夾帶著無比柔情,就這麼飄進她耳裡,鬆懈了她的緊張。

  感覺到懷裡的女人不再僵硬如石像,緊抓著他的手也逐漸放鬆,齊雲震低眸,凝視著星眸微閉,也靠在他臉旁的河樂豐。

  她的唇很近,他記得那唇瓣的味道,柔軟中帶著點辛辣,但是卻非常的熱烈醉人。

  「少爺……」女傭送上果汁,在門口卻被這景象嚇了一跳,「對不起!」

  「放著。」齊雲震眼神瞟向房裡的圓桌,「去把我放在房裡的耳機拿過來。」

  女傭領命,悄聲的離去。

  事實上她很訝異,因為她過去曾是另一棟別墅的女傭,在那裡見過少爺無數個婀娜貌美的女友,可是他卻是第一次帶女人來到這個安詳的莊園。

  他每次都是獨自一人前來,說是要享受寧靜,所以根本不帶任何人來這兒。

  在他房裡找到耳罩式的隨身聽,她連忙送進房裡,發現少爺懷裡抱著的女人看上去有些脆弱,她臉色蒼白得惹人愛憐。

  而且,破天荒的是東方女性呢。

  女傭送達物品後便識趣的離開,齊雲震調好音量後,便為河樂豐戴上耳罩,取下那柔軟的枕頭。

  「好多了吧?」他笑得很溫柔,為她調整耳機的角度。

  河樂豐因為過度緊張而一片茫然,身子甚至有點軟,連指尖都有些冰涼。她聽著耳裡傳來的音樂,即使雷聲齊發,她也沒有那麼的害怕了。

  齊雲震的確成功的轉移她的驚嚇,但這是二十多年來的恐懼,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每當有亮白色的閃電亮起,她還是會下意識的顫著身子。

  「我以為你很堅強的。」他笑著,為她抹去眼角殘餘的淚。

  事實上她是,他知道河樂豐是個女強人,而且是態度非常嚴謹到無趣的女人:但是這樣的女人會因為區區打雷而嚇成這樣,這個反差卻讓他覺得意外的可愛。

  「我本來就很堅強。」死鴨子嘴硬,她抖著音辯駁著。

  「只是怕打雷而已?」他挑了眉,刻意把手給放在耳罩上,「還是把它拿下來好了。」

  「哎!」她飛快的按住他的手跟耳罩,死都不放手。

  「哈哈哈!有趣!真好玩!」齊雲震笑得誇張,笑聲從胸臆間傳出,震得河樂豐滿心不甘願,卻又無可奈何。

  「一點都不有趣!」咬牙切齒!

  「喝點東西如何?舒緩一下!」他抱著她的腰,往上抬起,「這個姿勢維持太久,我怕歷史會重演。」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跨坐在他的身上,羞得趕緊站起身,還差點往後倒跌而去。

  但齊雲震卻始終牽著她的左手,因為他知道外頭的雷電交加會讓手中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驚跳,因此他貼心的拉過她,小心翼翼的往圓桌邊移動,將果汁遞給她。

  而且他讓她背對了窗戶,她只能從房裡瞧見閃電白光,總比呆看著雲層裡駭人的閃電好。

  「我們出去好了。」他撫著她的背,溫暖傳遍全身,「我們到沒有窗戶的房間去。」

  河樂豐絕對一百個願意,她緊挨著他,一步步困難的往外走,她多想閉上雙眼,就能看不見那嚇人的雷電。

  「你得想辦法克服這份恐懼,要不然你每次下雨大概就會躲在被子裡發抖!」

  「我、我願意搬到市區去!」她咬著牙說道。車聲算什麼,跟雷聲比較起來悅耳太多了「哦?原來你是那種會逃避困難的人啊!」齊雲震聲音高揚,即使聽著音樂,河樂豐還是聽出那話裡的諷刺。

  她霎時揚睫,那雙眼睛不再盈滿恐懼,反而是充斥著不悅與挑戰意味。他怎麼能說她是逃避困難的那種人!

  「住!我住下來!」她倔強的微微嘟起嘴。

  「好!」他暗自竊笑著,激將法真是好用,「那我也會住下來,看看你挑戰得成不成功。」

  呃……住下來?他住下來幹麼?這樣不是枉費她千方百計的拒絕住在大宅裡嗎?

  可是、可是……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可以克服這該死的雷電!

  齊雲震再度露出那邪魅的笑容。他就來看看,這個看似強悍的女人,除了身體之外,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24 15:01:16

第五章

  寶馬車在空曠的路上奔馳,車子裡頭放著悠揚的小提琴樂,只可惜車內兩個鍾愛音樂的人卻沒在聽。

  「中國風。」司機是個俊挺的美男子,眉宇之間流露絕佳華貴氣質。

  「維多利亞風。」坐在副駕駛座的女人,穿著整齊的雪白襯衫,頸間繫了條粉色的絲巾,堅決的反駁。

  「中國風。」齊雲震直視著前方,也不怎麼想退讓。

  「維多利亞風!」河樂豐終於不耐煩的轉頭瞪他,「這是訂婚宴,當然要維多利亞風比較適合!」

  「是誰說的?中國風也很適合啊!」他挑了挑眉。

  「每個新娘都希望有羅曼蒂克的婚宴!我辦過的訂婚派對不下十個,每一個都選擇這種浪漫的風格。」她搬出數字,斬釘截鐵。

  「中國風也可以浪漫啊,還可以帶出神秘高貴的色彩。」齊雲震強調出中國風派對的特色,「而且獨樹一幟,不需要跟大家都一樣。」

  「搞半天你是為了特立獨行?」她不悅的撇過頭。枉費她還覺得齊雲震的想法不差咧!

  從前天開始他們就為了派對的風格吵個沒完,她滿腦子都是浪漫風的設計,他卻在一旁堅持要中國風,雖然他的建議讓她有點心動,甚至有某些場景自動在腦海裡形成,但這是盛大的訂婚派對,一定要以華麗的維多利亞取勝!

  「你呢?你有設計過中國風的派對嗎?」齊雲震決定換個方式,「純粹的紅與金,帶著古典、神秘與傳統的中國味道……服務生穿著旗袍穿梭賓客間,連手上的托盤都是木製的典雅……」

  唔……河樂豐聽著他淡淡的話語,卻迅速勾勒出他所道出的場景。在主場中設置白色的方形壓克力板,中間是大紅色的長方條,地板鋪上同色同寬的紅毯,紅毯上繡著金絲線……

  她的細胞一點一點的跳躍著,彷彿迫不及待想畫下那中國風的派對。

  「我沒設計過……」她咬起指甲,「但是我……」

  「你不想要一個中國風的派對嗎?」齊雲震悄悄的揚起笑容,他能從她認真的神情裡瞧出她內心的渴望。

  「我是想要,但我還是不能偏離主題。」她甩了甩頭,理智戰勝一切,「佈滿白色蕾絲的維多利亞風格,是我要設計的方向。」

  「你怎麼那麼固執?你想要中國風,我也一樣,那不是剛剛好嗎?」這女人實在有夠死腦筋!

  「設計派對不是設計師想要怎樣就怎樣,一切都要以派對主題及當事人的意見為依歸,我──」

  「你就是當事者。」他瞥了她一眼,提醒她一定忘掉的重點,「新、娘、子。」

  嗯?河樂豐當場呆掉。她怎麼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這場訂婚派對的確是她跟齊雲震的啊!她一直以設計師自居,忘記自己可是派對的主人之一呀!

  望著她突然瞠圓的雙眼,跟無意識微張的小嘴,齊雲震只覺得有趣。

  「想起來啦,親愛的!」他掩不住笑,「我這新郎真可憐,自己的新娘子都忘記她要嫁給我了。」

  「我這兩天打擊有點大,你少惹我!」河樂豐不好意思的噘起嘴。突然真的要訂婚,她哪能這麼快適應。

  「呵呵……那說定了,中國風!」齊雲震將手比作槍狀,朝她發射似的開了一槍,「大設計師快點想好構圖,我們等一會兒就要去跟廠商接洽了。」

  「哪這麼快!」她叨念著,但還是拿出筆記本,隨意的在上頭開始設計草稿。

  她把剛剛的想法大致畫上,再編寫需要的材料清單,隔壁的齊雲震也沒閒著,開始出主意,兩個人一路討論、一路刪減、一路爭執,可卻也一路愉快。

  河樂豐喜歡齊雲震的想法,他是個有腦子的花花公子,其實在洛杉磯時就感覺得出來,他言之有物,而且對藝術有相當的喜好跟瞭解,所以討論到派對陳設,他首先想到中國的古物。

  短短半個小時,他們幾乎把大致的底圖搞定,連河樂豐都訝異於這樣的速度。

  「我有朋友會來接應我們,他也是派對設計師。」齊雲震把車停在路邊,大步跨出車外。

  她跟著站出車外,趕緊整理自己的衣服,她擔心襯衫或是褲子皺了,緊張的拍了拍。

  打理妥當後,一昂首,她便被車子另一端的齊雲震給吸引住。

  他今天身著紫色的整套休閒服,那是漂亮的靛紫色,不會讓他顯得過於女態或是輕浮,甚至將他高貴的氣質襯托得更加明顯;胸前T形的小領口刻意敞開,引出他性感的魅力,衣服貼著他的肌肉,任誰都不得不多看一眼。

  然後他拿了件白色的T恤反披在背上,兩方袖子在胸前輕打一個結,輕鬆卻不失其優雅,隨興卻更添魅惑力。

  他隨手拿起勾在T形領口的墨鏡,從容的戴在那外國人獨有的高挺鼻樑上,整個人變得性感至極。

  該死!他真的太過好看,條件好到讓她目不轉睛,還會一直讓她分心。

  「怎麼?一直偷看我?」他挑著笑,突然趴在車頂調侃似的瞅著她。

  「我……我沒有!」她不知道自己紅了臉,「如果有,那也只是在看你的穿著太隨便了,竟然只穿休閒體育服出門!」

  「哦?難道要像你一樣,襯衫加套裝外套,褲子還得是無趣的黑色?」他明顯的嗤之以鼻,特地繞過車頭,「而且褲子要燙得挺直,中間還得燙出一條筆直的線。」

  「我這才叫正式。」河樂豐知道跟這種隨興所至的男人講這些是多餘的,「你不會瞭解,我也不想解釋。」

  「不!我瞭解,我不能同意更多了。」他臉上露出的依然是嘲弄,「你不但正式,還一絲不苟、不知變通、嚴肅無趣……呃,我的中文字彙不知道夠不夠多?」

  她揚眉,微帶不悅的瞪著他,但是她沒必要發火,因為這幾個詞她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每一任男友在分手時都是這樣跟她說的,每一個被開除的員工或是合夥人也都是這樣咆哮的,而且他們說的話比齊雲震講得更難聽,這種程度根本不值得她翻臉。

  出發前跟小高吃飯,他一臉倦怠的看著她,跟她說:「跟你在一起的壓力太大了,什麼都要完美,工作永遠比我更重要,你甚至不會想起我……你可以為僱主打造浪漫的派對,卻無法在我們之間製造任何情趣,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

  她記得她看著小高,看到他眼底的疲憊、看到他緊張的神態,這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所以已經傷不了她了。

  她愛過小高,至少在剛交往時愛過,然後她努力的要成為一個完美的女人,要談一場甜蜜的戀愛,可是她的工作也要顧全,如此兢兢業業的結果,仍是走上分手一路。

  「我想,我就是這樣的女人吧!」河樂豐索性自嘲起來,「永遠無趣死板的女人。」

  她挑起一抹笑,只是那自嘲的笑容裡卻夾帶了無奈。

  齊雲震卻蹙了蹙濃眉,他不是在期待她跟他吵架或是抬槓,可是她這種態度好像在支持自己這樣嚴肅的生活之餘,又透露著無可奈何?

  問題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她真如此乏味!

  「你確定?」

  「別試圖叫我改變。」她回首,柔聲警告著。

  「你明明是熱情似火的女人啊!」他漫不經心的說出驚人之語,「在洛杉磯那晚,你浪漫、甜美、迷人、開朗……而且火辣!」

  喝!河樂豐緊張的抬首看他。這男人在亂說什麼!他幹麼又提洛杉磯那晚?那種一x情的事不是事過境遷嗎?她一直惦記著那晚的他、那晚的激情,一直提起,只會勾起她蠢蠢欲動的心。

  「你不要再提那天的事,能不能假裝沒發生過?」她鄭重的提出意見,因為齊雲震是個過度吸引她的男人,而她很難拒絕他。

  「不可能,那是我們初次相遇的歷史,它切實的發生過。」他卻板起臉來,「你為什麼要我忘記那天的事?你不喜歡那天晚上?不可能啊,你明明很享受的……」

  「噓!」她嚇得踮起腳尖,連忙摀住他的嘴,生怕他又說出什麼尷尬的話,「你不能少說兩句嗎?那天晚上當作夢,我酒喝多了,才會做出荒謬的舉動,所以……」

  電光石火間,他倏地握住她高舉的手腕,並且使力拉下來。

  「跟我做愛是荒謬的舉動?」他黑色的眸子燃燒的怒意,河樂豐感受得直接且真切。

  「我是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下意識的慌張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平常的我是不會那樣的,我只是──」

  「所以你還是很喜歡那天晚上?」他將她的柔荑拉近唇邊,刻意貼著她手背說話,雙眼挑逗似的瞅著她。

  她沒吭聲,她一對上齊雲震的眼神,就羞澀的別過頭去。

  她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用那種熱情的目光瞪著她、刻意握著她的手,又讓唇在手背上摩挲……生氣那一段她還搞不清楚,可是他們真的要禁止肌膚的相觸!

  「我當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齊雲震刻意的,在她手背上用力的烙上一個吻。

  河樂豐迅速的看向她的手,大大的倒抽一口氣,既驚慌又詫異的瞪著她手跟……齊雲震的唇看,滿腦子嗡嗡亂響。

  「那我以後想看你迷人甜美的模樣,就得讓你多喝點酒嘍!」他已經不知道在盤算什麼,「而且那樣的你超火辣性感!」

  「你閉嘴!」她羞得使勁抽回手,卻發現他握得死緊。「你放開……」

  「啊,我朋友來了!」他根本一派從容,朝著遠方伸出左手揮揮。

  不遠處走來一個相當挺拔的男人,他先跟齊雲震來場親匿的擁抱,在介紹之後,也把河樂豐抱了個滿懷。

  然後那位名喚尼可的男人便領著他們前往供應材料的地方,他走在前頭,齊雲震莫名其妙的執起河樂豐的手,在後頭跟著。

  他為什麼要一直拉著她的手?河樂豐好想問,可是怎麼抽都抽不回來,她又不好意思問……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哎,她怎麼有越想越多、越陷越深的預感?

  這些臉紅心跳的疑慮很快地被工作佔據,她開始規劃現場的佈置,齊雲震當然也一起商討,他們挑選著材料、挑著細目清單,而尼可也會適時的給予意見及這裡所能取得的東西。

  眼下,河樂豐正為金絲線的圖案跟紅毯材質,在跟老闆討價還價。

  齊雲震倒是無所謂,他覺得她太過一板一眼,即使材質不同,一樣可以拼湊出不同的風味。

  「嘿,她是誰?」尼可趁機湊過來問了。

  「未婚妻。」齊雲震回答得俐落,「就是我說過我出生前就定下婚約的那個華人。」

  「我的天哪!真的假的?」尼可顯得很訝異,其實大家知道齊雲震有個這樣詭異的婚約時,都相當不可思議。

  「如假包換。」他聳了聳肩,「前兩天才找到的。」

  「有什麼證明嗎?你不是說你們訂婚約時彼此根本還沒出生?」尼可也是實事求是的類型,「有什麼書信、信物,或是……」

  「我母親說是就是了,她也說我祖父有留下一封書信。」

  「天哪……」尼可再次驚駭的看向河樂豐,「不過她長得挺漂亮的,很東方味。」

  「廢話,她是道道地地的華人。」齊雲震把玩著筆,目光移到河樂豐身上。

  是的,她是挺漂亮!黃色的肌膚,斜而上的濃眉、圓亮的杏眼,小巧的鼻尖跟相當柔軟的唇瓣,從五官就可以看出她的剛強,那眼睛的銳利更是氣勢萬千。

  不過很可惜,打小看母親看到大,論氣勢威嚴,沒人贏得過他的母親。

  而且河樂豐並不如母親的強悍,因為她是試圖強硬,也可以說是不知道該如何柔軟,而他的母親呢,呵呵,是個從骨子就厲害到外皮的女強人,柔中帶剛、城府極深,從父親的生意到貴族間交際的運籌帷幄,無人能敵。[熱{書#吧%獨@家*制&作]

  現今的盧亞夫家業,比祖父在世時多出五十倍的資產,全是母親一人所為。

  既然那夜的河樂豐能柔媚、能甜美、能火辣,那表示她只是用強悍包裹住自己,只能藉由酒精釋放柔情而已。

  她明明狂熱的吻著他,在他耳邊呢喃著,他們甚至還數次的做愛,她剛剛竟然用「荒謬的舉動」來形容那明明美好的夜晚。

  他聽了,不由得在心裡燒出一把火,相當不是滋味。

  雖然大家好聚好散,但是女人們總是對銷魂的夜晚留戀無窮,獨獨這個河樂豐,竟然如此排拒……違背心意的排拒。

  「沒有就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河樂豐突然大聲起來,跟中年老闆比了個×。

  「怎麼了?」明明是她在跟人家吵。

  「老闆說我要的金絲線顏色無法那麼漂亮,而且繡工無法人工處理,只有上面這幾種圖案!」她把圖樣表拿給齊雲震瞧著,另一手拚命咬著指甲,「一定要像黃金般閃耀的金色才可以,要不然整個感覺會差掉!」

  「那就用黃金啊!」齊雲震語出驚人,朝老闆吩咐,「全部都用純金的絲線去繡,我要找手工細膩的刺繡專家,價錢不是問題。」

  河樂豐傻了,她愕然看著他接手她的問題與工作,拿純金的絲線去繡紅地毯?他腦子有沒有問題啊!

  「現場妝點的燈飾都用中國風,不過牆飾可以用水晶。」他瞥了她一眼,把她咬指甲的手給拉了下來,「我再跟施華洛世奇聯絡好了。」

  「對了,桌布要挑哪種色澤?」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她。

  「你瘋了,幹什麼亂花這種錢!」她高分貝的說著,帶了點責備。

  「什麼這種錢?」他溫柔的笑了起來,「這可是我們的派對,花多少錢都值得!」

  可這是假的啊!他們結完婚,就要火速離婚了。

  既然是演戲的派對,即使為了貴族的名聲,那也只要辦得豪華隆重即可,沒有必要如此奢侈啊!

  「就這個好了。」齊雲震逕自作了決定,指定了一種色澤的桌布。

  「不行!他們說這是存貨,布的匹數無法應付所有的桌次。」河樂豐強迫自己回神到工作上頭。

  「是嗎?那沒關係,剩下的就用這一種。」他指向另一種紅色,但完全是不同質料的布匹。

  「不行!要就同一種,怎麼能兩種亂加?」她再次反駁,「不要跟我說差不多,我是連一公分都要計較的人。」

  「我沒有說差不多啊!」齊雲震卻是輕鬆的一笑,「我們可以用數種不同的布,營造出特別的設計與感覺。」

  「這怎麼可以?材質與色澤必須一樣,不然就──」河樂豐還在堅持,他卻冷不防的大手一探,把她夾在後頭的髮簪給抽了起來。

  一頭烏黑的長髮瞬間披洩,飛揚似的散落在肩上與背上,她被這舉動嚇得措手不及,只能呆看著自己亂了一頭頭髮。

  「你幹麼?!」她吃驚的喊著。

  「哇!好看!真漂亮!」老闆突然笑了起來,豎起大拇指對著她說。

  她怔了怔,茫然的看向老闆,而不遠處的尼可則是吹了聲口哨,一副驚艷之態。

  「髮型不一樣,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齊雲震將髮簪拋上、落下,「可是你還是河樂豐。」

  她揪起自己的長髮,一時還無法反應過來,她從未在工作時披頭散髮,更別說現在是面對廠商的時候。

  「這樣很不禮貌……這樣很……」她喃喃念著,一臉既慌亂又生氣。

  「你在說什麼?她看起來很生氣?」尼可聽不懂中文,但看得懂河樂豐又氣又惱的神情。

  「她覺得這樣很不禮貌,談生意跟工作時應該要穿套裝、把頭髮盤起來。」齊雲震語調裡又加進了不苟同。

  「我的天哪!你太嚴肅了!」尼可也驚訝的失笑出聲,「人生與工作應該是很多樂趣的,Behappy!」

  「是啊!」連老闆也出聲接口,「這樣好看多了,我也不會覺得壓力很大,你看起來親切許多呢!」

  河樂豐瞧著三個男人的反應,一時無法反應,但是她聽到了老闆的話。她這個模樣,其實是給人壓力與不好親近的感覺嗎?

  專業呢?她一直介意的專業形象呢?事實上卻帶給別人距離感嗎?

  「放輕鬆!」齊雲震突然攬過她,在她頰邊一吻,「讓自己放開些,我會幫你!」

  她被這個帶著蜜的吻給甜昏了腦子,因為齊雲震索性就摟著她跟老闆敲定許多材料與裝飾,大家更加輕鬆的談天說笑,她甚至發現尼可與老闆剛剛給的距離感消失了。

  然後他們前往下一家材料商,路上有陌生人衝著她笑,還有賣花的爺爺塞給她一束小白菊,在他們買熱麵包時,小販還特地多給她一份甜甜圈。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在洛杉磯街頭時沒有,那天來市區看房子時也沒有。

  「把外套脫掉,你會更不一樣。」齊雲震注意到她的沉思,親手解開她的套裝扣子。

  她沒有制止,也沒有反對,順從的將外套脫了下來,然後低首瞧著自己扎進褲裡的襯衫,親自動手將襯衫拉了出來。

  「哈哈哈!」齊雲震為她取過外套,賣弄了句論語,「孺子可教也!」

  她不由得也笑著看了看他,自然的挨在他身邊,任他親匿的摟著肩膀,一一挑選材料與佈置的細節、爭論到底要怎樣的燭台,還有志一同的選中同樣的餐具。

  他們的眼光相當,品味雷同,還有種相當詭異的默契,契合到連尼可都懷疑他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河樂豐沒說話,用手肘輕輕撞著齊雲震的肋骨,警告他最好不要亂說,因為她發現外國人真的太直接坦白了,搞不好他會跟尼可說他們的關係已經匪淺,早摸上床了!

  她可不希望加深關係與羈絆,真的!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可是當齊雲震把手從肩頭移到她腰際時,自然到讓她沒有察覺,彷彿摟著她的真是她的男人,而且是相當親匿的愛人。

  他摟著她進入一家藝廊,那裡頭的裝潢與燈光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強烈的喜愛藝廊裡的每一處設計、每一樣藝術品,站在每一個展品前與他討論,毫不掩飾她對這裡的喜好。

  齊雲震也鉅細靡遺的回答她每一個問題,每一處設計的構想、每一個環節的作用,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們彼此就知道,他們的話題與興趣有多投機!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詳細?」站在一座石雕的前方,河樂豐讚歎的說道。「藝術品就算了,這裡的設計感你也知道怎麼回事?」

  「那當然。」他一臉的喜不自勝,理所當然。

  「喔,你不會剛好認識這藝廊的老闆吧?而且是熟人?」她雙眼燦燦發光,「可以的話,能不能介紹我跟他認識!」

  「這沒什麼問題。」他挑高了眉,對於她的喜愛感到非常欣喜。

  這個女人是他遇到,最能與他並駕齊驅、最能與他談論所愛話題的女性。

  「嘿!你們在這兒!」剛才突然消失的尼可從裡頭的樓梯走了下來,「三樓的餐廳準備好了。」

  「餐廳?」又一個驚喜。

  「藝廊的二樓備有餐廳,給貴族或VIP享用餐點並鑒賞藝術品用的。」齊雲震摟著她往樓梯走去,「成交後還可以開酒慶祝。」

  「哇……」河樂豐暗暗讚歎,歐洲貴族就是不一樣的派頭!「那老闆有在嗎?」

  「嗯?」他詭異的瞥了她一眼,悄悄附耳,「你早就認識他了,而且超熟。」

  「咦?」她睜圓了眼。最好是啦!

  她在英國總共也才認識幾個人而已?齊雲震、蘇珊、盧亞夫公爵……絕對不是尼可,平平是設計師,不同領域就相差十萬八千里。而且誰跟她熟啊?

  「你跟他熟到都睡過同一張床。」齊雲震緩緩的再度補充,「還有他現在正摟著你的肩。」

  咦?!河樂豐完全無法置信,驚駭的停下腳步。

  這間藝廊是齊雲震的?所以他有極高的品味,出眾的氣質及非凡的談吐?!所以他有與她相同的喜好、眼光與興趣?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吸引著她!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她已經忘不掉初次見面時的熱情、一x情的愉悅,現在他又多了個這麼一項吸引她的特質……一切的一切,都會讓她意亂情迷啊!

  就算沒有洛杉磯那夜,她覺得她的心一樣會淪落。

第六章

  河樂豐總是固定八點起床,到外頭走一圈後才回屋吃早餐,九點就會窩進工作室裡,在大方桌上展開她的設計圖,一一的將細節完成,或是修補缺漏。

  齊雲震拿著熱咖啡離開餐桌,輕聲的走上樓去,經過她的房間時,還偷偷的推開門縫,看了一眼。

  乾淨整齊的床鋪,幾近一塵無染,傭人說她根本不讓她們打掃清理,一切都自己來,而且的確整理得找不出一點紊亂。

  他真難想像有人起床後把自己房間搞得跟飯店一樣,連被子都差點折出豆腐角來,每一片床裙都理得平整,桌上的瓶瓶罐罐擺得整整齊齊。

  嘖嘖,那隨便想也知道,她即使在工作室內,一定又是一絲不苟的穿著。

  緩步移近工作室的房間,他就可聽見沙沙的鉛筆聲作響,河樂豐會畫一張大草圖,每一個細目再用電腦繪圖去合成要的感覺。

  齊雲震倚在門口,瞧著專心一意的河樂豐,她依然盤起髮髻,穿著粉紅色的襯衫,下頭還是搭了件長褲,每一件衣物依然是燙得挺直,唯一不同的是,她把紮著的襯衫拉放出來。

  她正面對著門口,繪製青龍區的設計;他們將派對現場分成四大區塊,以十字交錯的紅毯為界,北玄武、南朱雀、東青龍、西白虎,四周區塊更有其特色,但又與整場的感覺相互協調。

  天氣炎熱,她襯衫上兩個扣子解了開,俯身畫圖,春光倒是全進了他眼底。

  他對眼前的春光熟悉得很,啜飲一口咖啡,眸裡泛出一種若有似無的喜愛。

  「哇!」她換角度時,赫見門口的門神,嚇得尖叫,「你、你幹麼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裡!」

  「早。」他扔出和煦的笑靨。

  「都十點了,哪裡早?」她驚魂甫定的拍拍胸口,「你昨晚幹麼去了,好像很晚才回來?」

  深夜時分,她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才會聽見車聲。這幾天齊雲震的身影已經佔據了她大部份的腦容量,甚至凌駕了工作!

  自從發現認識他更多後,她就迅速的淪陷,目光幾乎都跟著他而移動。

  然後她盡可能避免與他相處,可是他卻總是繞在她身邊,一點一滴的侵蝕她的理智。

  「去喝點小酒。」其實他想順便來個艷遇的。

  昨天有兩個法國女孩,都相當嫵媚動人,他才站在吧台沒兩分鐘,她們就主動示好,一起把酒言歡……

  只是他昨天實在提不起勁,兩手明明各摟著柔軟的嬌軀,最後還是打退堂鼓,一個人回到這裡來。

  齊雲震認真的看了河樂豐,他覺得她是主因。

  她讓他不想帶女人回來,因為他會介意被她看到那種情景,也不想在有她的地方擁抱別的女人。

  或者該說,他比較想擁抱她?

  輕輕的掃過她全身上下,他發現他現在對她的慾望比對其他人來得強烈。

  他走了進來,站在設計圖邊。

  「這裡面不能吃東西!」河樂豐扔下筆,立刻下逐客令,「在外面喝完再進來!」

  「啊?」他還在錯愕,已經被人由後推著背,重新推出了門口。

  哼!要是咖啡灑了,把她的設計圖弄髒了怎麼辦?她的工作環境,是不准有食物存在的。

  「你規矩實在有夠多!」他搖頭加歎氣,「而且把自己的生活搞得累死人。」

  「我哪有!」她不平的抗議。這叫有規劃的人生。

  他把杯子擱到地上,吆喝著二樓的女傭收走,重新走了進來。

  一看見他又進來,河樂豐心頭又是一陣小鹿亂撞。

  他怎麼連衣服都沒換?根本還穿著睡袍到處晃!

  「為什麼一定要保持那麼完美?」他在工作室裡繞了一圈,兩手一攤。

  「什麼叫完美?這叫整齊。」她糾正他的用詞。

  「你是從不懂得放鬆,還是不願給人看到你隨興的一面?」不知怎麼地,他覺得心情不大好。

  河樂豐假裝凝視著設計圖,下意識的又咬起指甲,根本不想理睬身後的男人,因為他……為什麼又說中她的心事?

  要不是因為跟他在一起,她也不會如此的力持完美!

  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希望在喜歡的人面前呈現最美好的一面,毫無缺點可以挑剔,當個完美的情人。

  原本如果只是工作,齊雲震只是僱主的話,她也還不至於如此的逞強,但是她卻下意識的追求這樣的完美。

  晨起後必定要晨浴,然後親手將房間、床鋪整理得一塵不染,把自己得打理得乾淨整潔,薄施脂粉,抹上口紅,一定要讓自己神采奕奕。

  她是一個多星期前發現這件事的,她在齊雲震面前想要變得美麗,而且無可挑剔──然後她確定自己過度在意他的存在了。

  「不要再咬指甲了!你是怎麼回事?」他上前一步,拉開她的手,「你一緊張就會咬指甲,這裡有什麼讓你緊張的事嗎?」

  河樂豐被嚇了一跳,看著自己咬得亂七八糟的指甲,自是難堪的回手,轉過身去。

  「跟我在一起很累嗎?」他撥松著一頭亂髮,「還是住在這裡讓你覺得很有壓力?」

  「沒、沒有啊!」她訝異的直起身子,回首看著他,「為什麼會扯到那裡?」

  「因為在這個莊園裡,只有你跟我,兩個人。」傭人一向都會自動隱形,非不得已根本不會出現,「你卻好像在皇宮作客似的,戰戰兢兢!」

  「我……我只是……」她頓了一頓,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起。

  難道要說,一切都是因為你嗎?因為你讓我心慌意亂、因為我太過在意你,所以我想要變成一個完美的女人?

  「我自己都穿這樣在家裡走了,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好像把他當外人。

  他們已經住在這裡一個多月了,成天幾乎都在一起,不管是採買材料、測量場地,或是前往超市購物,根本沒有分開過。

  再怎樣也該對這裡熟稔,她卻比剛到時更加生疏,像是硬要在自己周圍築起一道牆,不讓任何人跨越。

  「因為不是我的家!」她衝口而出,「再怎樣都有外人在,我哪可能像你一樣隨興!」

  齊雲震凝視著她,張口欲言的唇閉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壓下滿腔滾燙的莫名火,然後直起身子,輕輕點著頭。

  「好,我知道了。」他跨出步伐,「真抱歉我太自以為是了,搞半天我是個外人。」

  他的語調無比冰冷,越過她的身子,疾步的往外走去。

  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他怎麼會是外人呢?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如果這麼想,也就不會那麼ㄍ一ㄥ了啊!

  河樂豐站在桌邊,呆然瞧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腳步卻一動也無法動……她該怎麼辦?要趕快去跟齊雲震道歉,告訴他他會錯意了,她打從心底的喜歡著他,才不是……

  喜歡……她意外地得到了自己逃避的答案,整個人開始微微發顫。

  她雙腳疲軟,非得撐住工作桌才能讓身體站直。這是報應嗎?因為她喜歡上一x情的對象,上天才給她這種懲罰。

  讓他變成她的未婚夫,讓他們進行假意的婚禮,讓她徹底的愛上他,然後呢?然後她一貫的完美主義再度讓她失去喜歡的人。

  樓下傳來隆隆的引擎聲,車子很快地遠去,齊雲震決定如河樂豐所願,讓她有徹底的自由空間,不再受限於外人。

  工作室裡的河樂豐聽著引擎聲,直到聲音消失,頹敗的坐在地上,豆大的淚珠跟著滾出眼眶。

  「外人……我們本來就是外人啊!」她喃喃自語的,笑自己的愚蠢。

  不然還能是什麼?不是滾過一次床單就叫男女朋友,就算他多麼的迷人、就算他們有多契合的興趣、就算他再如何適合自己……就算、就算她根本對他一見鍾情,他們彼此依然是外人!

  她知道自己犯了錯,但是不知道犯的是哪個錯!

  到底是不該跟陌生男人一x情,還是不該答應來到英國?或許錯在她太力求完美,才讓齊雲震生了氣?

  她抹了抹淚,撐著桌子重新站起,她凝視著他們合力構思的派對設計圖,酸楚湧上鼻間,她緊咬著唇也無法阻止淚珠翻滾,直到淚水模糊她的視線,看不見設計圖為止。

  「啊──」伴隨著痛苦的嘶吼,她把桌面上所有的東西全往地上掃去。

  設計圖、筆、筆記本,在地上發出聲響,屋裡三個傭人全部默不作聲,二樓的女傭就站在工作室門口,對著衝上樓梯的女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搖了搖頭。

  這是少爺跟女友在吵架,不是她們能過問的事。

  雖然,她們誰也沒看過,少爺跟哪個女人吵過架。

  雷聲轟然,倫敦被一陣一陣的雨洗滌,早已洗淨所有塵埃,可是這陣雨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雷電交加的大雨已經連下了三天,部份地方甚至已有水災之虞,可是氣象報告卻指出,這陣雨可能要再下個兩三天才會漸歇。

  齊雲震早回到倫敦豪宅,一副吃了炸藥似的模樣,嚴禁任何人靠近他房間方圓十公尺之內,連飯都不下來吃,一句話也沒吭過。

  「老婆,他是怎麼啦?」盧亞夫公爵在餐桌上,望著空著的座位,詢問妻子,「誰讓他生氣啊?窩沒看過他這麼生氣耶!」

  「想也知道,一定是樂樂。」蘇珊倒是愉悅得誇張,咬下一口現烤的麵包。「他跟樂樂吵架啦?」盧亞夫公爵挑了挑濃密的紅眉,壓低了聲音。

  「樂樂昨天打電話來,說她不接派對的設計了,要辭掉回台灣去。」蘇珊邊說,臉上卻盡無憂色,快樂得只差沒哼起歌來,「他們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樂樂?怎可以?她是窩們的西婦!」盧亞夫公爵嚴正的瞪大雙眼。

  「達令,你放心好了!」蘇珊揚起狡黠的笑容,親手餵了丈夫一口麵包,「無緣無故,小倆口不會吵架的!」

  盧亞夫公爵先是一愣,旋即領會妻子的意思,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夫妻倆共享超美味的晚餐。

  而樓上生悶氣的傢伙,正站在落地窗前,瞪著外頭的滂沱大雨,偶爾劃過的閃電與雷擊,都讓他坐立不安。

  那女人怕打雷,這種雨下了三天,不分晝夜,她是怎麼過的?

  哼!他何必去想她的事情?別忘了她把你當外人,就是要你不在了,她才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否則她會感到極大的壓力。

  嘖!齊雲震不耐煩的踹倒椅子,一顆心紊亂得難受,心浮氣躁的在房裡走來走去。

  他是在幹麼?為什麼要對那個河樂豐念念不忘?還在擔心她會不會躲在衣櫃裡瑟縮發抖?或是躲在床底下嚎啕大哭?

  三天前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可是至今他還未能釋懷。

  他就是看不順眼她那種一絲不苟的態度,擺明是要跟他拉開距離,或是建立主雇關係,而且一天比一天誇張!

  有時候晚餐吃得氣氛正佳,她竟然立刻別過身子,說要到樓上繼續未完的工作,不僅對他疏遠,還刻意的避開他。

  哪個人會高興?他為這女人犧牲多少她懂不懂?他把自己的寧靜聖地借給了她,還放棄了自動靠近的女人,甚至搬到偏遠的郊區與她同住,她明明知道莊園距離藝廊有兩個小時遠的路程。

  這樣還不夠嗎?他覺得自己做的夠多了,這女人還在給他擺譜,說他是外人?!

  外人?這句話她說得出口?他不是指曾經做過愛就是愛人,他的重點放在默契十足的相處!

  跟河樂豐在一起的時光過得特別愉快,而且他也不需要情話綿綿,或是貴族間的社交應對,他可以盡情的聊他喜歡的東西、可以討論彼此涉獵的一切,而且她彷彿相當瞭解他似的,只要一句話,她就懂得他的意思。

  就算不是情人,他們也應該是……夥伴,或是朋友之類的,而她竟然說他是外人!

  而愚蠢的是,他這個外人現在竟然很想驅車前往莊園,去找那個可能被雷雨嚇得魂飛魄散的女人!

  「可惡!%$@&……」各國髒話全數出籠,完全損及他翩翩紳士的形象。

  可是他還是抓起外套,拿過車鑰匙,急切的奔出豪宅,因為他再下去莊園,今夜將是第三夜的失眠。

  河樂豐那個女人,竟然能牽絆他的心神!

  站在窗邊的蘇珊,看著煙雨矇矓中的車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她驚喜於事情會這麼順利,當初計劃威脅利誘也要讓兒子指腹為婚的對象嫁給他!只是想不到那位河樂豐小姐竟然能讓她流連花叢的兒子回心轉意,甚至還如此在意著她。

  她滿意的啜飲杯中紅酒,祈禱兒子一路平安。

  只是時速八十英哩怎麼可能會屬於平安等級?但是齊雲震油門卻越踩越快,前往莊園的路原本就人煙稀少,傾盆大雨一倒,路上根本就沒車,荒原住戶見到他的車燈,還會以為是哪個無聊的人冒著大雨衝出來呢!

  他還是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抵達莊園,屋內一片漆黑,所有傭人拿著蠟燭跑了出來,她們的臉色又驚又喜,然後拉著他指向二樓。

  「她怎麼了?」他甩上車門,焦急的問。

  「小姐躲在衣櫃裡,已經好幾天了!」傭人擔心的嚷著,「她戴著耳機,不吃也不喝!我們勸不了她!」

  就知道會變成這樣!都訓練一個月了,她每天下午戴耳罩時會好一些,但幾乎都要他陪在身邊才會放心。

  依賴性這麼強的女人,還敢說自己是女強人!

  「你們沒吩咐就別上來。」他接過蠟燭,匆匆忙忙的往二樓去。

  「少爺!」女傭倏地拉住了他,「她不在她的房間……」

  「嗯?」不是在衣櫃裡嗎?

  「她在您的衣櫃裡。」女傭靦腆的說著,臉上卻帶著點喜色。

  他的衣櫃?齊雲震不由得一笑。這還差不多,讓他的氣消了一大半。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樓上奔,來到他的房門口時,訝異的掃視彷彿發生過槍戰的房間。

  他的被子跟擺飾品幾乎全被掃到地上,而未能掩緊的衣櫃下方還露出一截被單,裡頭的河樂豐正用齊雲震的被單裹住全身,雙手緊扣著耳罩,蜷縮成一團,塞在衣櫃裡。

  雨是三天前半夜下的,她被好大一聲雷嚇得從床上跳起,她記得自己的尖叫聲有多淒厲,在大雨落下前,空中劈下好幾道雷,其中一道劈中庭院前的電線,她就歇斯底里的衝到齊雲震房裡,想尋求庇護。

  然後她才想起他離開了,她趕緊戴起耳罩,想跟平日一樣找事情分心,卻發現失去齊雲震,她再怎樣都無法專心!

  她無法克制全身的顫抖,因為她肩頭沒有溫暖的擁抱,她沒辦法停止哭泣,因為沒有人會吻去她的淚水。

  把電線劈斷的那陣雷後,她就崩潰了,她拉走齊雲震的床單,假裝是他的擁抱,躲進衣櫃裡頭就可以看不見那刺眼的閃電,壓緊早就沒電的耳機,喃喃唱著慌亂的歌曲,代替隨身聽該有的樂音。

  「樂樂!」齊雲震把衣櫃門緩緩拉開,瞧見一個可憐蟲把頭給埋在雙膝間,不停地唱著走調的歌。

  「樂樂!」他蹲下身來,大手覆住她的小手。

  什麼人?!河樂豐一感受到外人的碰觸便歇斯底里的揮開,她倉皇失措的往一旁看去,她交代過不許打擾了,因為衣櫃打開就看得見閃電的!

  她在黑暗裡瞧見男人隱約的臉龐,桌上的燭光跳動著。

  「樂樂。」齊雲震沉穩的呼喚著她的名字,手往她腰際鑽,「是我。」

  齊雲震?河樂豐非常茫然,她肚子很餓,又好幾天沒睡了,血糖過低會引起幻覺……想不到幻覺真美好,會出現她所想見的人。

  他一把把她給打橫抱起,外頭雷聲一打,懷裡的人兒就嚇得閉上雙眼,想掙開他,回衣櫃躲去。

  「樂樂。」他抱著她坐在床沿,貼著她的臉頰,再次低喃她的名字。

  雙手揪緊他衣服的河樂豐終於不再掙扎,她感受到有人把她死命護住的耳罩給拉開,然後傳來熟悉的旋律。

  來這裡的第一天,她一樣被雷給嚇得魂飛魄散,齊雲震就是這樣安撫她的。

  他抱著她,唇貼在她的臉頰上頭,低低的哼著英文老歌,悠揚的曲調凌駕駭人的雷聲,驅走她內心的恐懼。

  「齊雲震……」她喃喃的開口,大手一張就環住他的頸子。

  「我在這裡。」他緊緊的擁住她,在她耳邊繼續吟唱,因為她依舊在顫抖。

  河樂豐貼著他的頰畔,有些刺人的胡碴紮著她粉嫩的臉頰,可是她熟悉這樣的感覺、這個男人的味道與偉岸的體魄……她記得上一次他們如此親近時,她的吻是烙在他後頸項的。

  順從心意,她忘情的吻上他的肩項,而擁抱著她的男人被挑起隱忍已久的情慾,狂亂的回應。

  這次沒有酒精、沒有迷人的丰采,河樂豐甚至是披頭散髮的混亂,但是他們依舊燃燒起比燭火更加狂烈的熱情,心急的褪去彼此的衣物,啃咬著那滑嫩的肌膚。

  曾幾何時,雷聲似乎再也不嚇人了。

  因為她正被擁抱著,紮實的手臂環繞著她、寬闊的胸腔緊貼著她,她依偎在齊雲震的懷裡,並不是孤單一人。

  「啊……嗯……」齊雲震並沒有忘記她的敏感地帶,他一步步挑逗著她,卻比當日多了份激情。

  他覆上她白皙柔軟的身軀,大大小小的吻落在她的臉頰與頸畔,他凝視著她的眸子裡,散發強烈的慾望。

  「你……」她嬌喘著,輕抵他的胸膛,「說過不會再碰我的。」

  「我騙人。」他低喃著,將慾望嵌入她弓起的身子。

  她是他最難以忘懷的一x情,那柔媚的神情、有趣的談吐,是他曾惋惜無法再見面的對象。

  河樂豐被激情所環繞,她拋去理智,任情感主導一切。

  事實上在她第一眼見到齊雲震那一剎那,她的理智就已經被剝奪而去,直至今日、這一刻,甚至未來……也將是如此。

  她,早已愛上了他。

第七章

  雨,依然下著,這兒的天空灰濛濛的,搞不清楚是白天還是晚上,因為雲層永遠烏黑罩頂,而雷電交加的情況也沒有改善。

  河樂豐睜著眼,倒看著窗外的雷鳴電閃,她竟然一點也不怕了。

  枕著強壯的手臂,她一頭烏黑的長髮成扇形散在白色的床上,一睜眼就見到拱形的玻璃窗,還有外頭陰慘慘的天氣。

  她轉了回來,身邊的男人依然沉睡著,她今天才仔細瞧清楚,齊雲震的睫毛好長好迷人,遺傳他清秀的母親。

  她撐起身子,黑髮瀑布般垂散在肩頭、身上與她剛枕著的手臂上,她曾試圖裹著床單下床,卻發現被單也就這麼一張,正卷在齊雲震身下。

  幾點了呢?感覺很像深夜了。她曲起雙膝,有些靦腆的回想下午的翻雲覆雨,事情怎麼發生的她忘記了,但是過程她倒是記得很清楚。

  真是糟糕,懸崖勒馬已經來不及,還直接往崖底墜!

  她心底暗叫十數個不好,確定房門緊掩,打算索性拿衣服勉強遮住,就這麼直接衝回房間,反正就在隔壁而已。

  心一橫,她緩緩離開床褥,彎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去哪裡?」後頭一隻手臂橫來一勾,直接把她往後拖。

  「啊呀──」她失聲尖叫,嚇得花容失色。

  齊雲震早醒了,原本想假寐一下,卻發現枕邊人又想上演洛杉磯那套戲碼,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搞什麼啊,這是他家、又不是飯店,而且這也不是一x情!

  「你嚇死我了!」驚魂未定,她扭著頸子瞪他。

  「誰叫你想逃。」他由後抱著她光裸的身子,一路拖回枕邊,床單一拉,蓋妥。

  「我哪有逃,我只是想要回房間去洗澡。」她拍打著他的手,「放開我啦!你這樣我很尷尬。」

  「尷尬什麼?」齊雲震覺得莫名其妙,靠著床頭半坐臥著,「我們都什麼關係了,有什麼好尷尬的!」

  唔……河樂豐聞言更加羞赧,她很難適應外國人的直接,尤其在感情上頭的「開放」,她還是有些吃不消。

  「我就是覺得很怪……」她嬌羞的低垂著頭,不敢回眸瞧他。

  他們現在一絲不掛的相擁,她怎麼可能不覺得怪嘛!

  「你在害羞嗎?呵呵,我瞧瞧!」他活像發現新大陸,趕忙撥開她一頭長髮瞧著,「臉真紅,好可愛!」

  「你很故意……」她連忙想別開臉,卻被他勾著下巴轉回來,在她的唇上香了一個。

  「你這樣真美!」他深情的迎視著她,撩著她的長髮,「很溫柔、很漂亮……以後都把頭發放下來好不好?」

  「嗯……」她緋紅著臉,悄悄的點了點頭。

  「你不怕打雷了?」他突然注意到窗外的天氣。

  她搖了搖頭,嘴角鑲了朵幸福甜蜜的笑容,她真的是突然不怕了。

  因為有他。

  「哦,看來我們找到了比耳罩更有效的方法。」他驀地挑起久違的邪魅笑容,大手往下探去,「以後一打雷,我們就來做愛。」

  「你、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這是什麼邏輯……」她面紅耳赤的制止他亂摸亂探的手,「我現在已經沒在怕了,我們以後……」

  她要再多說些什麼的,可是齊雲震的愛撫成功的讓她分了心,然後他攫取她呻吟時的唇瓣,熱情的來了場法式深吻。

  河樂豐因喜悅而顫抖著身子,她一次又一次的讓神智陷入情慾的漩渦之中,她應該要跟他談談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一拍即合的性伴侶,還是情人,或者是──未婚夫妻?

  窗外的雨,下著,叮叮咚咚的敲在玻璃窗上,嘩啦嘩啦的灑在這偌大的平原理。

  房內的火,燃燒著,旖旎的燒出一片野火,再度融化了河樂豐的身與心。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慾求不滿的女人!

  河樂豐擦著一頭濕髮,真搞不懂自己是怎麼了,一碰上齊雲震,整個人都快被燒起來一樣,與他瘋狂的纏綿,陷入不止的情慾當中。

  「你好了沒?」浴室門被突地推了開,「我們今天到外面去野餐。」

  「……」她果然看著齊雲震。她的浴袍還沒有穿好耶!「你不會敲門嗎?!」

  只見她手忙腳亂的要拉緊浴袍,他反倒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瞅著她,然後還一腳踏進浴室裡,抬起她下巧的下巴輕咬了一口。

  「快點!」扔下一句話,他旋身就走了出去。

  啊啊啊!再這樣操下去,總有一天她會不知道什麼叫作「害臊」!她猜想要不是有傭人在,這男人說不定會穿著一條內褲在屋裡走過來晃過去!

  她又羞又氣的回到房間,陽光溫暖的透進玻璃窗,陰雨的天氣如同他們之前的爭吵,已然雨過天青。

  床上擱著一件綠色的洋裝,那是齊雲震從她衣櫃裡翻出來的,幾乎是家常服的款式,連身無袖的亞麻材質,看來他希望她穿這件衣服出去。

  出門怎麼能穿這種隨便的衣服?河樂豐扔下洋裝,旋身往衣櫃走去,開始翻找勉強可以算是正式的野餐裝。

  「你要是穿別件,我就幫你穿!」齊雲震的聲音冷不防的由後響起,「幫你在外面脫衣服,再幫你穿上去。」

  「喂!」她沒好氣的回首,下巴枕著手臂,「你在說什麼東西!」

  「穿這件。」他走到床邊,拎起那件綠色洋裝,「我已經叫香奈兒拿幾件洋裝跟訂製服過來了,明天我們再慢慢挑。」

  「香奈兒?親自送過來?」河樂豐不禁咋舌。怎麼聽他講起來像她以前在叫比薩?

  「Gucci的我也叫了,還喜歡什麼牌子?我一起叫。」他大手由後鑽進她的浴袍裡,咻的一個動作就脫掉它。

  「喂!你怎麼……」她兩隻手忙遮掩著,「你動作怎麼那麼快?」

  「熟練嘛!」他還有臉笑嘻嘻的說。

  「我自己穿!你出去!」她忿忿的搶過洋裝,真怕再這樣下去,她會因害羞而爆血管,送醫院掛急診,然後丟臉的上新聞版面。

  「我才不要!」他愛看她的胴體,每一處線條都完美得像是上帝雕出的傑作。

  河樂豐深知趕不走他,齊雲震執著得很,從到英國開始她幾乎就沒贏過他。

  她只好紅著臉換上綠色的洋裝,儘管她一直認為這是相當不正式的衣服,可是瞧見齊雲震那滿意的笑臉,她決定依他一回。

  「今天是『隨心所欲』日。」他揪起她幾綹濕發,輕輕一吻,「什麼都沒有規劃,什麼都隨心所欲!」

  「沒有規劃?!」這個詞簡直快要了河樂豐的命!

  「沒有規劃也能成事的,至少不必像你一樣死命盯著每一個步驟。」他邊說邊把她意圖拿起梳子的手給壓下,立刻推她往外走。

  「我還沒吹頭髮耶!」她嚷嚷起來,「還有我的皮包跟手機……」

  「那些都不必啦!」他才沒讓她有機會回頭,一出房門索性橫抱起她,在尖叫聲中咚咚咚的衝下樓。

  女傭們早就笑盈盈的站在門口等待,野餐盒業已準備妥善,河樂豐踢著腿想下來,齊雲震卻勾過野餐盒,直接到車庫,把她扔進車裡。

  她哎呀哎呀的嚷著,被扔進椅子的她趕緊吃力的坐穩,她高高的噘起嘴,瞪著坐定駕駛座的齊雲震。

  「你換車啦!」她發現車子變成敞篷的跑車,而且跟之前的顏色截然不同。

  「沒有啊,我有七輛車,那天急著回來,所以開這輛積架比較快。」他繫上安全帶,倒車出發。

  七輛?河樂豐不禁咋舌。她這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擁有七輛車咧,這傢伙年紀輕輕就有了?還可以依照情況挑車子咧!

  情況緊急就開跑車,那……嗯?他那天急著回來?那天不就是前些日子,雷雨交加的風雨夜嗎?

  河樂豐領悟到齊雲震的意思,自己一個人自得其樂,偷偷的笑了好幾遍。

  他是為了她飛奔回來的,冒著這麼大的風雨、能見度如此的低,還是因為擔心怕雷電的她,所以奔回來了嗎?

  她好想問,可是就她過去的經驗,問什麼都是個錯。

  迎著風,她的長髮向後飛揚,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有種在拍電影的瀟灑暢快!

  齊雲震騰出手,扳開前座的置物箱,那兒滾出一隻牛皮眼鏡盒。

  「戴上墨鏡吧,我沒看過你戴墨鏡。」

  她好奇的取出眼鏡盒,盒子皮料高級,質感上等,關節的兩端烙了個燙金的太陽。

  「凡賽斯?」她暗暗驚呼,打開來一看,裡頭竟是一副女用墨鏡。

  女生的?齊雲震平常都把這種墨鏡擺在車裡嗎?還是哪個對象不小心遺落了?她不悅的蓋上盒子,又把眼鏡扔回置物箱。

  「怎麼了?」他悠閒的只手撐首,狐疑的問著。

  「我不想戴。」她鬧脾氣,心裡就是不舒服。

  以前從未有這種經驗,因為過往的男友不敢做這種事……也或許她沒有這麼在意對方。

  「為什麼?不喜歡嗎?」齊雲震倒是有點失望了,「我特地挑的,我想這適合你的味道啊!」

  「咦?你、你挑的?」她倏地回首,「這是你買給我的?」

  「哈哈,當然!不然你以為是別的女人的嗎?」他朗聲大笑起來,瞧見她陣青陣白的臉色,才愕然收音,「不會吧!你真的這樣以為?」

  河樂豐又被激出赧色,她手忙腳亂更新取出太陽眼鏡,戴了上去。拿出鏡子攬鏡自照,這款墨鏡不但適合她的臉形,而且超合她的味道!

  他什麼時候去挑的?從回來莊園後,他們幾乎天天都膩在床上,他甚至沒有離開過這裡……難道說,還真的是吵架時買的?

  河樂豐覺得心裡好甜,甜到好像快搾出蜜來,她有一股衝動,好想現在就攬住他的頸子,給他一個窩心的香吻。

  可是她不敢……她從沒有這樣做過,在戀愛中,她從不是主動的那一方,即使對方在街上意圖吻她,甚至還會被她斥責排拒。

  風強勁的吹來,吹著她覺得不合宜的洋裝,吹亂她一頭濕髮……今天是隨心所欲日啊,她都已經隨興到這種地步了,更何況一個吻呢?

  她用力的深吸一口氣,回頭瞧著帥氣至極的齊雲震,突然間湊上前去,深深的在他頰上用力一吻。

  「謝謝你!我好開心。」她笑開了顏,這吻美妙得讓齊雲震傻了眼。

  「我第一次等一個吻等那麼久。」他無奈的笑了笑,「而且你吻我之前還做深呼吸……」

  「喂!你沒事幹麼看得那麼清楚?看前面啦!有沒有專心開車啊!」她被看穿了,總是不會處理這種羞赧的尷尬。

  「哈哈哈!」齊雲震只顧著朗聲大笑,他真的沒看過這麼嚴肅的女人,不過她業已為了他改變,這是非常好的開始。

  「我們要去哪裡?」她注意到車子轉了彎,不是平常到市區的路。

  「我打算去劍橋,我們可以乘船在康河上野餐。」

  「康河?」誰都知道,徐志摩那首再別康橋,正是形容那兒迷人的景色。

  「到了那邊,你不放鬆都很難。」這其實是齊雲震的貼心之處,隨心所欲日,就是要讓河樂豐跟在床上一樣的自然!

  他為她用了心,在過往的交往紀錄中,他很少會去安排這些事項。

  因為他固定的女友實在不多,女人總是無法投入他的生活,讓他暢談他的工作,畢竟一般人不是全都能對藝術品侃侃而談的。

  她們喜歡逛街、購物,說著現在流行的訊息,積極的參加名牌發表會,並迅速得標,等著他為她們買下;買下昂貴衣物是小事,可要在那些場合應酬陪笑是他最不耐煩的事情。

  自小因為身份的關係,總是在貴族間的宴會、派對跟一些傳統中度過他的成長歲月,要如何維持優雅的形象、得宜的談吐,跟其他人虛假的談天說笑,根本就是在折磨他。

  他愛隨興所至,自由自在的過著自己的人生,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離開這個家。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願望,所以只能在束縛之中找尋樂趣,他雖不致放浪形骸,但也算遊戲人間,面對指腹為婚這種蠢事,雖只有接受的份,卻不打算真心以待。

  不過,對象是河樂豐,這個能讓他感興趣、不無聊,而且契合的女人,一切就不一樣了。

  康河環繞著劍橋大學,在船上就能見到那歷史的風光、明媚動人的景色,河樂豐覺得置身於貴族學府之中,整個人也變得高雅起來。

  齊雲震一隻腳踏著船,如同童話裡的王子般,牽著她的手,讓她像公主般的坐上小船。

  陽光暖烘烘的,船雖不大,但讓她跟齊雲震相偎倒有足夠空間,撐船的人兒高唱著英國傳統的歌曲,歌聲迴盪在河面和兩岸垂青的蓊蓊柳樹。

  「看看她們幫我們準備些什麼……」齊雲震興奮的取出野餐盒,「我叫她們隨便做,能吃就好。」

  「是嗎?你這位公爵哪這麼好伺候?」河樂豐不可置信的挑了眉,「你們家每天都吃山珍海味吧?」

  「都吃可怕的東西!你一定沒吃過道地的英國菜吧?」他邊說還皺起了眉,「我最喜歡中國菜!」

  「知道啦!」河樂豐一點也不訝異,因為公爵夫人是華人嘛!之前也看他吃過麵包夾蘿蔔乾,「那你最喜歡哪道?」

  「幹麼?你要煮給我吃?」寵溺的啄了她的鼻尖,他記得她說過不會做菜。

  聳了聳肩,她沒打算說破,要她當個賢妻良母她做不到,也不願意委曲求全。

  而且,她相信齊雲震的眼光跟心態,並不會依煮飯來評斷她。

  河樂豐彷效著他,大口咬下簡單的花生醬三明治,結果味道竟出奇的美味,打開來瞧,只是兩片吐司夾花生醬而已咧!

  「想不到我也很好養。」她再大咬兩口,仰著頭閉上雙眼,「啊啊……好舒服的天氣。」

  他瞧向她,她雪白的頸子正伸長,那漂亮的雙眸正輕輕闔著,他愛憐的帶著笑,湊上前去,俯頸吻了她。

  被嚇到的河樂豐睜開雙眼,但對到他的雙眼,他卻持續凝視著她,毫無移開視線的意思。

  她愉悅的淺笑著,撒嬌般的往他胸膛偎了過去,一陣徐風拂至,她覺得自己幸福得像空中飛舞的蝴蝶。

  「好安靜……竟然都沒有別艘船或是遊客呢!」她望著綠色的河面,柳樹相映,姿態曼妙。

  「因為我包下來了啊!」齊雲震滿不在乎的回應著,「我給每個船夫一百六十英鎊,在我們的旅程結束前請他們去休息,不能開船。」

  「什麼?」她再度為他的大手筆吃驚,「你還真喜歡安靜耶,這麼多錢也亂花!」

  「我不是喜歡安靜。」他斂了斂下巴,才能吻上她的眼睫,「我是喜歡跟你在一起,不想受到任何打擾。」第二次主度吻上他!她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熱情的人,她貪戀他的唇、他的吻,還有舌與舌交纏的美好。

  也從來沒有,為一個男人如此心跳加速,不曾歇止過。

  難分難捨的吻依舊在船夫高亢的歌聲中進行,船夫不知道這對情人身份,但至少對方是有錢人家,否則不會一趟船給了他鉅額薪水,還讓從不唱歌的他願意開金口咧!

  在他看來,這鐵定是對天造地設的小倆口。

  河樂豐捧著齊雲震的臉龐,泛著迷濛的雙眼凝望著他,她依舊含嚙著他的唇,想繼續繾綣在這種氛圍當中。

  「萬一我愛上你怎麼辦?」她順著自己激動的心,索性一古腦兒把心裡話全給拋了出來。

  「你還沒愛上我嗎?」他瞪大了眼,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這樣對嗎?」她問著他,也問著自己,「因為我不懂你的心意,我怕我把這份關係搞僵了。」

  如果齊雲震只當她是過路女友,那她就不能自以為是的深陷,因為他們可以甜蜜的膩在一起直到婚禮之後,但離婚卻是必走的道路。

  她不想這樣!她並沒有把他當成玩樂的對象!

  「我的心意?」齊雲震有些失落,但還是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撩過長髮,「我沒有帶女人去過莊園、我沒有為誰心急如焚,我更沒有帶誰共游康河……」

  「可是……」河樂豐突然想起自己屢屢失敗的戀情,心頭便是一驚。

  「我沒有遇過能跟我話題投機的女人,也沒有遇過品味相當的對象。」他真情的望進她眼底,「我不打算放過你,我想我們應該正式交往。」

  看一個人的作品可以看出一個人,而河樂豐的風格,瞬間就抓住他的目光,他早該知道她是個能吸引他的女人。

  河樂豐的淚水不自禁的滑出了眼眶,雙手捧著他激動的又親又吻,她沒有如此的歡喜過,他願意跟她正式交往,而且是在指腹為婚的前提之下!

  她想,過去她並非沒有付出真愛,只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雖然我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交往,不過我想更加瞭解你,」他故意逗她,「就是我們得花少一點時間在床上!」

  「齊雲震!」她大發嬌嗔,使勁的推開了他,「每一次還不都是你不讓我下床……呀啊!」

  作用力等於反作用力,河樂豐從以前物理就不是很好。

  她聽見船夫大叫小心,然後齊雲震慌張的朝她伸出手,接著她就感到水進入她五臟六腑,一大片水花濺了上來!

  「天哪!」幸好水不深,河樂豐也會游泳,很快的就攀著船沿浮了上來。

  只是當她抹去臉上的水時,卻發現船上只有緊張兮兮的船夫一人而已?

  「齊雲震?齊雲震?」她焦急的左顧右盼,趕緊用英文問船夫船上另一個人跑哪去了?

  船夫掩不住笑,伸長手要拉她起來,才準備開口回答她,這時突然一股力量圈住她的腰際,差點把她往下拉!

  「哇呀呀──」她的尖叫聲幾乎要響徹雲霄,結果兩岸草坪上的大學生笑聲還更大。

  「你這女人,到現在還在喊我的全名,一點情調都沒有!」她身後竄出另一隻落湯雞。「而且還敢把我推下水……」

  「你……哈哈,我也下來了嘛!」河樂豐意會到他們雙雙落水後,開懷大笑起來,「誰叫你愛亂說話。」

  「真是……」他無奈的笑著,一頭濕髮向後撥去,呈現另一種性格美。

  一旁的學生口哨聲四起,他們儼然成了落水表演者。

  「怎麼那麼多人啦,剛剛明明都沒人的!」她害羞的一縮頭,攀住他的肩膀。

  「你不知道劍橋的入學儀式就是要跳康河嗎?他們對跳河的人都很有興趣!」齊雲震大方的跟學生們高聲打招呼,拉著她往岸邊游。

  他們兩個上岸時,模樣實在狼狽不堪,河樂豐不僅濕透了,身上甚至還掛著水草,這可以說是她有生以來最邋遢的一次!

  可是,卻是她覺得心裡頭最暢快的一次!

  船夫把船划到岸邊,他們在眾目睽睽下再度搭上小船,她不停的抹著髮絲滴落的水珠,笑個不停。

  不遠處正是歎息橋,彷照威尼斯,連結著兩棟建築物,齊雲震突然吩咐船夫緩下速度,一臉神秘兮兮的瞧著她。

  「怎麼了嗎?」河樂豐挑高眉,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你可別再來一次,我對於再下一次水敬謝不敏。」

  「一個小驚喜。」他指向前方,那詭異的水面。

  歎息橋的下方一片陰暗,但可以看得出水面上似乎有著什麼東西,他們的船持續緩緩前進,直到河樂豐瞧清楚那飄來的東西是另一艘小船。

  紙紮的小船中放了朵玫瑰,她狐疑的拿起花,赫見上頭繫了枚戒指。

  她詫異又驚喜的回首看向齊雲震,他卻只是閒散地瞅著她,嘴角掛著柔情的笑容。

  「幸好你答應跟我交往,要不然我就要把那小船給沉掉!」他雙眼熠熠有光的注視著她欣喜的笑容,「快點戴上吧!我希望大家等一下都看得到。」

  「震……」她感動得無以復加,一顆心都快因愛而化開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

  「說我愛你就好了。」這廂倒是大方,充滿邪氣的笑容忽地顯現。

  「……」河樂豐滿臉通紅,掩不住笑意的戴上戒指,「我愛你。」

  她望著手中的戒指,雖然這只是象徵著他們正式交往的紀念物,但望著在陽光下燦燦發亮的光芒,讓她興起了執著感──無論如何,她都要讓這段戀情長長久久。

  「這不會是真鑽吧?怎麼這麼大?」有點刺眼。

  「當然是真鑽啊,假的能戴嗎?也才三克拉而已,小鑽。」

  「三克拉叫小鑽?天哪!你剛還說萬一我沒答應你,就要把這個戒指沉到河底?」

  「廢話,為你量身訂作的東西,你不要就沒價值了。」他說這三克拉鑽石時的口氣,很像在說什麼不值錢的玻璃珠,「我看看……嗯,真好看,等一下得讓大家看個仔細。」

  「你很奢侈耶……嗯?等一下,大家?什麼大家?」河樂豐這才想到,齊雲震從剛剛就一直提到大家。

  「就大家啊!」他聳了個肩,指向遠方。

  船隻繞過一個寬廣的彎道後,出現一大片的草坪,隱藏在層疊的柳樹之後,是白色的長桌、悠揚的音樂,以及為數不少的群眾。

  遠遠地,河樂豐就認出鶴立雞群的盧亞夫公爵夫婦。

  「這是什麼?!」她穿成這樣,怎麼見人哪!

  「家族聚餐而已啊,要跟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未婚妻!」他啄了她噘起的嘴一下,「然後要跟爸媽說我們在交往了。」

  「我得換衣服啊!我們很狼狽耶!」天、天、天哪!她不僅穿著隨便,而且現在簡直是狼狽到極點!

  看看草坪上那群閃閃發光的貴族,人家沒把她當流浪漢就要偷笑了。

  「這樣才能顯示出我們是主角。」齊雲震竟然很認真的回答,船靠了岸,他率先上岸,迎接眾人的掌聲。

  啊啊,她好想死!她乾脆沉進康河好了!

  沒幾秒鐘,齊雲震的手勢優雅的比向她,然後所有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掌聲與口哨聲同時爆出,每個人嘴角都掛著親切的笑容。

  河樂豐咬著牙,硬著頭皮搭住齊雲震的手,踉踉蹌蹌的離開小船。

  嗚嗚,裙子好重,她人好髒……

  所有人全注意到她右手那閃閃發光的戒指,恭喜聲一下從四面八方傳來,她尷尬的朝蘇珊笑笑,蘇珊卻笑得好像是她自己剛跟人家交往一樣開心。

  總之,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呃,中段對吧?

  她被齊雲震摟進懷裡,今天是「隨心所欲加被設計日」,看來,她就放開胸懷,好好的跟著狂歡一場吧!

  她揮一揮衣袖,意欲帶走齊雲震的心。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7-24 15:03:04

第八章

  女人一頭鬈髮,兩側各抓了一小綹,往後編成細細的髮辮,上頭別了一隻金色蝴蝶夾飾,在烏黑的頭髮上顯得光彩奪目。

  她站在半徑兩公尺的圓形平台上,面對著比人高一公尺有餘的大鏡子,任服裝設計師在她身上釘釘補補。

  盧亞夫家找了知名設計師來為河樂豐量身訂作派對當晚的禮服,原則上會有三套,兩套正式禮服,另一套會是簡單的小禮服。

  由於派對走中國風的緣故,所以連禮服也是標準中國味的旗袍,但是河樂豐跟齊雲震都不希望太過正式而顯得拘泥,所以他們要求是改良式的旗袍,能中西合併也不錯。

  設計師今天拿了件簡單的打樣過來,正為河樂豐仔細丈量合適度,旗袍是相當講究尺寸的衣服,連手臂圍都得算得精準才行。

  只是設計師在後頭忙碌,河樂豐在前頭也沒閒著,她可以伸出一隻手給設計師測量,另一隻手拿著圖稿在對照。

  「請打電話給傑克森先生,我下午要過去看成品。」她把紙張遞給一旁的女傭,聽說手工的純金線紅毯已經完工了,她得去審視一下。

  「下午不是要去挑首飾嗎?」蘇珊才走進試衣間,就聽見河樂豐還在掛心派對公事。

  「首飾?夫人,這個家家傳的首飾已經多到嚇死人了,我怕我的脖子會斷掉。」河樂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而且沒有必要再多花錢添購那些……我可能不會戴的東西。」

  「那就挑你會戴的啊!」蘇珊倒是乾脆,笑盈盈的走到小桌邊,斟了杯熱騰騰的薰衣草茶。

  這個家就是到哪裡、做什麼事傭人都會送上餐車或是備齊飲料茶點,不管她到何處,都一定有茶跟點心可以吃。

  「我習慣戴很簡單、非常非常簡單的!」她吐吐舌,拿起披肩往身上搭。

  夏天已然過去,漸冷的秋天降臨英國,這裡的溫度降得很快,他們的秋天對河樂豐來說,簡直就是台灣的冬季。

  而她,來到英國,已經五個月了。  愛情而懶得工作的一天。

  她跟齊雲震有講不完的話、玩不盡的地方,想著反正派對時間還早,萬事也尚未具備,所以就這麼給他……延太久了!

  喔,天曉得她超想知道震有沒有標下那幅少女圖,她想掛在新居的房間裡!

  蘇珊安靜的喝著茶,目光看向在等手機的河樂豐,她現在穿著香奈兒的銀灰蕾絲緞面襯衫,搭配丰采絕倫的多層次紗裙,甚至不再紮起長髮,整個人味道與初來乍到時大相逕庭。  美女本來就是尤物,加上她身高最少有一百七十公分,皮膚白皙粉嫩又高姚,身材有夠火辣,那深刻的五官不是東方人可以比擬的。

  「哈囉,我是梅西?布萊迪!」她大方的對著齊雲震打招呼,「未婚夫先生!」

  「媽,祖父不能這樣吧?亂指一通,我出生前就指給了樂樂,我八歲又指給這個人?天知道在他過世前幫我配了多少樁婚姻?」齊雲震沒理梅西,逕自轉向母親說起中文,「我沒興趣玩這種遊戲,我現在要娶的人就只是樂樂。」

  「我知道,但是這上頭的確是你祖父的筆跡。」蘇珊難得皺起眉,信紙交給了身邊的丈夫,「親愛的,你怎麼看?」

  盧亞夫公爵接過信紙,也再三確認是他們家的家徽,而且信紙年代久遠,也看得出是有段歷史了。

  「如果她真的是爸爸屬意的對象……」盧亞夫公爵根本一個頭兩個大,「哎呀,夫人,這下怎麼辦啊?」

  梅西母女聽得丈二金剛摸不頭緒,一堆異國語言在空中飛來飛去,她們連插個嘴都插不上。

  「樂樂,你應該也有封信吧?」蘇珊轉向河樂豐,「老公爵說他當年有寫信為憑。」

  「呃……我放在台灣。」她無奈的聳了聳肩。她當初來這裡是要踢掉這檔子事,怎麼可能帶「證明文件」過來啦!

  「叫人快寄過來!」齊雲震馬上接口,「省得被拿來作文章。」

  她點了點頭,她就叫那個前幾天打來說要放大假的康堇珞送過來好了,她剛好覺得欠個得力助手,一舉兩得。

  「請你們用英文好嗎?我覺得很不受尊重。」梅西竟然怒氣沖沖的開了口,「我一句也聽不懂你們在蛻什麼!」

  「很遺憾,這是家規。」蘇珊倒是皮笑肉不笑的頷了首,「在我們家裡對話,只准說中文。」

  梅西聽了很是詫異,不可思議的回首看向母親,再看向眾人。

  「那我不會講怎麼辦?我非得要學嗎?」她用力咬了唇,一看就知道萬分不願意。

  「窩一開始也不會啊,現在還不是江得很好了?」盧亞夫公爵立即放箭,一矢中的!

  「這太怪了,只因為夫人是華人,就得說中文嗎?」梅西完全不懂得收斂,「我們是英國人啊!」

  「我不是。」蘇珊淡淡的笑著,只是那笑容相當冰冷,「我身上流著亞洲的血液。」

  「我也不是,我們幾個兄弟姊妹全是混血兒。」齊雲震冷然一笑,「你不必那麼介意語言的事,你根本不需要學。」

  「真的嗎?」悔西喜出望外的綻開笑顏,「你真是太好了,James∼∼」

  「當然嘍,你又不需要嫁到這個家,何必學?」齊雲震咯咯笑著,用力摟了河樂豐一下,「對吧?親愛的?」

  河樂豐忍俊不住的笑了。這個金髮傻妞,被震耍了還不知道,只是這女孩感覺挺任性的,初來乍到用這種態度,要是她當家啊,鐵定被她掃地出門!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信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梅西驕蠻的嘟起嘴。

  「這一切還不是定論。」蘇珊看向了她。「聽說你們從格雷納過來的是嗎?找到落腳處沒?我可以請管家幫兩位尋找。」

  「我要住在這裡!」梅西語出驚人,大步往齊雲震身邊靠,「我知道有一個奇怪的女人在他身邊,怎麼可以遠離這裡,便宜了她!」

  「我也是他的未婚妻!」河樂豐不甘示弱,立刻阻止她的靠近。

  「OK、OK!大家都別吵!」盧亞夫公爵開口了,「兩位住到南邊去,這件事情我會盡快搞清楚的。」

  梅西厭惡的瞪了河樂豐一眼,然後再衝著齊雲震笑。想不到她的未婚夫竟然長得這麼俊俏,而且又家世顯赫,真是太幸運了!

  梅西的母親幾乎沒開口,從頭到尾都低著頭,默默的跟著傭人而去。

  她們一走,起居室就安靜下來,齊雲震還補充一句,他頓時覺得家裡變高雅多了。

  「爸、媽,萬一那是真的怎麼辦?」齊雲震又斂了神色,「依照大英律法,我相信我只能娶一個。」

  「可是窩答應你祖父,一定要讓你娶他指定的女孩啊!」盧亞夫公爵也陷入苦惱。

  河樂豐歎了口氣,這就是不同語言間的差異,如果是中文,「指腹為婚」四個字清清楚楚,未婚妻鐵定就是她!可是在英文來說,所謂「指定婚約」的女孩,也就包含了那個梅西。

  「我知道你們現在根本不可能分開,但我們是講究承諾的家族,我必須搞清楚老公爵要的是誰。」蘇珊作出了決定。

  「如果祖父指的是梅西呢?」齊雲震微蹙濃眉,提出關鍵性的問題。

  「那你就得娶梅西。」她一字一字,肯定的回覆。

  「什麼?!」齊雲震比河樂豐更快地叫了出來,「我的感情不是電燈,開開關關隨心所欲,你們要我愛著樂樂卻去娶那個梅西?!」

  「要怪就怪你祖父,一開始我們就是嚴謹的按照這個原則在走的,只是當初只有樂樂一個,讓你們培養感情再好不過!」蘇珊竟也動了怒,「但現在如果對象是梅西,你也就得試著跟她培養感情!」

  「這對我不公平!」河樂豐跟著發難,「你們拿我的感情開玩笑嗎?」

  蘇珊看向她,細長的眉擠出幾許皺折,她趕緊喝了口安定心神的薰衣草茶,然後重新看向了她。

  「如果是這樣我也很遺憾,你必須瞭解,雖然這是摩登的時代,但我們有嚴謹的傳統要遵守。」她倨傲的昂起下巴,「震只能娶老公爵指定的女孩!」

  河樂豐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萬一公爵指的真的是梅西,她就得立刻忘掉與齊雲震之間的感情,得為他們策劃訂婚派對?

  「如果真是這樣,我也很遺憾,請夫人務必瞭解,這已經是一個開放的時代,只要震的心在我身上,我就不可能讓他娶別的女人!」她掃了齊雲震一眼,「我等你的答案!」

  她扭過頭,氣憤的往樓上奔去。

  答案?什麼答案?現在還有什麼可以選?連齊雲震也難掩心中激動的情緒。拿梅西跟樂樂比,簡直是一個星辰一個牛糞,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娶那個鄉下女孩!

  問題是,媽媽這關怎麼過?他很高興樂樂公開宣佈的精神,但是她不瞭解這個家的勢力,只要媽媽願意,她說不定半夜就被綁到機場,直接押上飛機送回台灣!

  然後在他結婚之前,一步也不能踏進這裡!

  「你明天帶梅西出去逛逛。」一波未平,蘇珊接著下令,「看看她這個女孩怎樣,也該相處一下。」

  「媽!我的女人是樂樂耶!」齊雲震跳了起來。

  「你以前不是每天都換嗎?」蘇珊倒是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而且我只是叫你陪她出去逛逛,還沒要你拐她上床。」

  「那、那不一樣!」聽自己的母親這樣說,齊雲震簡直怒不可遏,「以前我從未真心過,當然可以天天換啊!但我現在對樂樂是專情的,人一旦用了真心,哪能繼續再玩樂?」

  蘇珊沒答腔,倒是盧亞夫公爵聽出一身冷汗。

  他老婆真可怕,這幾個月天天說樂樂的好話,說非常喜歡她這個女孩,還說她是父親賜給兒子的禮物──完美的情人與妻子。

  結果今天蹦出一個梅西,她又可以瞬間把樂樂扔在一邊了。

  「反正陪她出去就是了,要讓她盡興而歸。」蘇珊站超身,「順便套套她的話,看那份婚約書是不是真的。」

  咦?齊雲震一怔。那份婚約書?原來媽懷疑那是假的嗎?一旦證實那封信是假的,就能揭穿這場鬧劇了!

  他突然有點佩服母親,真不愧是盧亞夫家的實際當權者。

  「還有,家傳項鏈你得準備好。」她再交代,「必要時得使用非常手段。」

  「家傳項鏈?」怎麼聽起來有點陌生?

  「就是我們家每一任新娘都必須配戴的白金項鏈!」她疾言厲色起來,「上次讓你拿去清洗,洗到現在我都不見它的影子!」

  「哦,我想起來了!在我那裡,放心好了。」齊雲震嘴上這麼說,卻發現他對那條白金項鏈好像……沒什麼印象?

  他是擺在哪兒呢?記得那時拿去清洗,然後……然後……

  然後那條項鏈,現在正躺在五樓、河樂豐的房裡,嚴格說起來,是在她行李箱的夾層裡。

  有了戒指後,河樂豐也早忘了那條什麼鏈子了。

  中國有句話說,要欺騙敵人就得先欺騙自己!

  齊雲震自小對這句話印象深刻,所以昨晚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決定暫時不跟河樂豐透露陪梅西的主要目的。

  幸好昨晚河樂豐因為不滿梅西的出現,也沒忘記梅西出現前他們的紛爭,所以兩道門都鎖得死緊,一句話也沒跟他說。

  直到,這一刻……

  「陪梅西出去?」

  今兒個餐廳熱鬧非凡,不但連齊雲震都準時七點下來吃早餐,桌上還多了梅西母女兩個,最誇張的是,梅西就緊挨在齊雲震身邊,動不動就一副親密的模樣。

  「真的嗎?你要帶我去玩?」梅西聞言,樂不可支的勾過他的手,「我一直很想去逛市區耶!」

  左邊被人親匿的挽著手,右邊是三尺寒霜。

  原本正幫齊雲震抹奶油的河樂豐停下動作,刷的就把麵包扔回他盤子裡。

  「為什麼要陪她出去?」她一股無明火竄燒,抹牛油抹得特別起勁。

  「她剛到倫敦來,我總該盡些地主之誼……」齊雲震對身邊這位過度親匿的梅西小姐非常不自在,但也只能繼續演下去,「帶她出去逛一圈就回來。」

  「為什麼要說英文?這個家不是禁止說英文嗎?」她甩下刀子,大口啃咬麵包。

  「因為梅西聽不懂,我們要尊重她。」蘇珊接了口,「樂樂,你動作放輕點。」

  好啊,才一個晚上不到十小時的時間,天地變了色?昨天還只准講中文的家為了梅西改變,而齊雲震今天還要陪梅西出去玩?

  就因為她可能是「指定的人」嗎?!所以公爵夫人要震陪她、兩個人可以培養感情,一如當初她來到英國時一樣!

  是啊,她剛來時,公爵夫人也是什麼都順著她,什麼都無所謂!

  「你的答案呢?齊雲震!」河樂豐麵包吃不下了,「我現在就要答案。」

  齊雲震在心底說了一百次對不起,他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但總要讓梅西卸下心防啊!

  「答案很明顯了啊!」梅西莫名其妙的插了嘴,「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這是你的答案嗎?」河樂豐倏地站起身,「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樂樂!」齊雲震情急之下,眼看著就想追上去。

  「咳!」對面一陣輕咳,逼得他回首看去,母親正瞧著他,細眉微微挑高。

  坐下。她的命令盡在不言中。

  「帶我去坐小船好不好?」梅西瞧著河樂豐憤怒離開的背影,勝利的揚起笑,「我想去康河坐船、去看看劍橋。」

  不行!身後傳來這話,河樂豐多想立刻大吼。那是她跟震約定交往的地方,對她而言意義非凡,他怎麼能帶她去?!

  「好啊!」齊雲震笑著說,心裡卻暗叫不好。

  梅西哪裡不選,何必選康河?還指定劍橋那一段……

  甩門聲遠遠傳來,河樂豐已經離開了餐廳的範圍。

  「走吧走吧!我好想去喔!」梅西開心的拉著他,完全以女友自居了。

  耳朵邊嗡嗡嘈雜,樂樂從來不會這麼高分貝的吵鬧,她是優雅的女性,初認識時甚至有些過度嚴謹。

  可是她既端莊又有氣質,涵養更是豐富,那種味道是由內透出來的高雅,所以她才能在洛杉磯的那個夜晚顯得特別出眾。

  一x情的女人,他拒絕了所有搭訕的女子,等待她結束工作、走近吧台要一杯酒的瞬間,然後他們繾綣激情的得到彼此,在洛杉磯狂熱整夜。

  醒來時有些悵然,因為他有種想更加認識她的衝動。

  無巧不成書,她竟是他未出世就「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親自前往英國拒絕這門荒唐的婚事,卻在溫室裡撞見與美女激吻的他。

  他從來不記女人的名字,可是在她一抬首時,他卻清楚的記得她叫──樂樂。

  與她相處的每一段時光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她懼怕雷電的淚水、她放不開的嚴肅、她在床榻間的柔媚,還有她總是會用認同與興奮的眸子,去看待他的藝廊與工作。

  說不定、說不定這輩子他再也無法找到像她如此相知相惜,是知己又是愛人的女人……

  「沒有船了?!」又是高分貝的尖叫聲,把一直心不在焉的齊雲震給拉回現實。

  他站在岸邊,瞧著沒有船隻的康河。

  「有人包下來了……喔!先生,我記得您,有人跟您一樣,給了我們好多錢,要我們暫時不能接客人。」船夫見到出手大方的金主,怎麼會忘記?

  「哦?」又是個浪漫的男人嗎?

  男人是為了女人才會浪漫,為了心愛的女人更是,他滿心期待能見到她興奮的笑容、甜美的神情,還有那深情凝視。

  彷彿全世界只有他,是她的幸福所在。

  「我不管!」梅西扯著他,「我要坐船。」

  「你別鬧,要坐也得等包河的人出來。」齊雲震不耐煩的別過頭去。

  「啊!好無聊喔!你一直在想別的事情,根本都不理我。」她氣得推了他一把,「哪有人這樣對未婚妻的!」

  啊啊……他差點忘了,他不能對梅西如此冷淡啊!

  「抱歉,我只是……一時不能適應而已。」他勉強擠出笑容,「畢竟昨天才知道你也有可能是我的未婚妻。」

  梅西噘起嘴,蠻橫的嘟囔不休。

  「你呢?為什麼現在才來?」他親密的摟過她,「如果早一點來,情況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我、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啊!」梅西的身子突然瞬間僵硬了一秒,卻很快的恢復,「是媽媽跟我說的……」

  「哦?所以是你母親跟你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想起那個寡言的女人。

  「是啊,不然我還不知道呢。」她笑了笑,「我真是太幸運了,我原本以為自己要種馬鈴薯過一生呢!」

  梅西被握得滿臉通紅,她僵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低垂下頭,搞不懂他在看什麼。

  「你真漂亮,身材又好。」他目光停在她短褲下修長的美腿,「而且又比她年輕……」

  「她?你是說那個東方女人喔?」她趁機抽回了手,「你跟她有交往嗎?」

  「有。」他點了點頭,眼睛仍繞著她轉。

  「那你愛她嗎?」她眨了眨眼,提出了疑問。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如果我說我愛她,你就會放棄嗎?」他失笑出聲,真的不解自己的感情為何會搞到如此複雜。

  梅西用力搖了搖頭。她不可能會放棄!

  「我才不會呢!你剛也說了,我比較美也比較年輕,而且我也是英國人!」她自信滿滿的笑著,「我的優點如此多,又沒有文化差異,你會喜歡我的。」

  齊雲震是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不過她只是天真了點、任性了些,還不到多討人厭的地步。

  只是越看著她,他就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不管你多好,我愛的還是河樂豐。」他堅決的作了決定,「即使……你真的是被指定的新娘!」

  「什麼?」她狐疑的瞪大眼睛,「你只能跟指定的新娘結婚耶,那是老公爵的遺囑!」

  他瞧著天真美麗的梅西,他感謝她的出現,省去了尋找答案的路,因為出現再多的女人,也不能讓他放棄河樂豐。

  他掏出幾張鈔票,塞進她的手中,梅西莫名其妙。

  無論梅西多吸引人,或者她才是祖父口中他必須要娶的女人,都無法改變他的意志,他的心在河樂豐身上,管他什麼先人遺囑,他就是要娶真心所愛的女人!

  他只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這次放掉了河樂豐,他會不會後悔?

  會,他會後悔一輩子,然後他會費盡千辛萬苦飛到台灣,再度把她納入懷中。

  這就是他的答案,有死都不願意放手的女人,他還在考慮什麼?

  離婚?假結婚?這些都已不在話下,他現在要飛奔回家,直接拖河樂豐前往法院!

  他要直接公證結婚,看看什麼遺囑、傳統、婚約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怎麼礙得著他!

第九章

  河樂豐火速的收拾行李,她氣得邊塞衣物邊摔東西,她認真的覺得應該做好隨時走人的準備,以防盧亞夫家隨時趕她出門。

  把貼身衣物塞進側袋時,她發現那兒有個小東西卡著。抽了出來,是深紫色的絨布袋。

  「哎呀!」她拿出裡頭那條白金項鏈,赫然想起這條鏈子早該歸還失主了。

  這是洛杉磯那夜齊雲震遺落的東西,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他,所以才………就連戴到英國來時,也沒料到指腹為婚的對象剛好是他。

  搞半天說不定是這條鏈子太想回主人身邊了,所以才會有這麼一段緣份吧?

  這緣份全建立在一張信紙上,連她的戀情也被如此操弄,說到底她怎樣都不甘心!

  河樂豐衝到鏡子前,把項鏈戴上。她從來不是個會認輸的女人,才不要為了一張泛黃的信紙將愛人拱手讓出!

  兩個月後的派對是屬於她的,她才是齊雲震的妻子。

  樓下突地一陣紛雜,呼叫聲此起彼落,她忙把項鏈塞進衣領裡,走出去探個究竟。

  才到走廊,就聽見匆忙的腳步聲自樓下而來。

  「樂樂!樂──」齊雲震與她正面相視,「走!跟我出來!」

  「去哪裡?」她可還沒釋懷呢,「你不是應該正跟梅西小姐搭小船游康河嗎?」

  「唉!你別生氣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他立刻上前,忙不迭的拉過她的手,直直往下衝。

  「你要帶我去哪裡啊………我什麼也沒帶啊!」她焦急的扯住他。

  「對啊………」他連忙止住步伐,「去拿皮包,還有帶著你的護照!」

  「護照?」她訝異的看著他。現在要她帶護照幹麼?

  她來不及質問,就被他連推帶拖的回到房裡,催促著她動作快一點,護照皮包帶齊就要溜了。

  「要不要連行李都帶啊?」她氣得打掉他的手,「是不是機票都幫我買好了,直接要送我回台灣?」

  「嗄?你在說什麼?」聞言換齊雲震愣住了,這才注意到堆放在一旁的行李,「你行李為什麼都打包好了?!」

  「就等這一刻啊,說不定你會隨時要我離開!」她怒氣沖沖的拎起行李,自己往外走,「我沒那麼好打發,我自己去找旅館住!我順便跟你說,我這輩子賴定你了!」

  齊雲震只聽見最後一句話,前面全部自動消音,喜出望外的衝到她身邊,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那真是太好了!」他咧開了嘴,轉了幾圈,欣喜若狂。「既然已經有共識了,那我們就立刻出發。」

  「誰跟你有什麼共識!」河樂豐越聽火越大,拚命扭動著身子。她要離開他真的那麼開心?

  「我們現在立刻就去法院公證結婚,這樣誰都阻止不了我們!」他將她放下時,偷香了一個。

  「我們去………什麼?!」她腦袋一片空白。莫名其妙扯到法院………還有公證?

  「只要我們結了婚,這樣不管遺囑寫什麼都沒有用了。」他壓低了聲音,柔情的撫著她驚愕的臉龐,「你不會跟我離婚的,對吧?」

  河樂豐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打結了,前一刻她還在這裡生悶氣,下一刻應該陪著梅西在浪漫搭船的齊雲震卻跑回來,說要跟她公證結婚?

  她無法跟上現實,卻為他的答案而欣喜若狂。

  「無論如何都不會!」她義無反顧的回了這句話,其他都不願再多想了。

  齊雲震激動的捧著她的臉吻了又吻,事不宜遲,拽著河樂豐繼續未完的事。

  他們誰也不要再為祖父的遺囑而忙碌,管祖父指定的是誰,他已經認定了河樂豐──那個未曾謀面就指腹為婚的女人。

  只可惜才衝到樓下,梅西已經帶人堵他們。

  「你們要去哪裡?怎麼可以把我扔下?!」她大聲嚷嚷著,「害我一個淑女還自己坐計程車回來!」原來塞給她的錢就是車資!

  她的身後是盧亞夫公爵夫婦,當然還有梅西的母親布萊迪太太。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想去哪裡?」蘇珊上前一步,再度以氣勢鎮壓全場。

  「我想跟樂樂在一起,所以我要帶她出去走走。」齊雲震也不是省油的燈,旋即換上輕鬆的笑容,「然後我們得去派對現場監工,對吧?樂樂!」

  「嗯,今天場地要開始上漆,我對於顏色是很挑剔的,我得親自在場監督。」河樂豐也配合得自然,「怎麼了嗎?為什麼這麼多人在等我們?」

  「因為James把我扔下來了!」梅西氣急敗壞的說著,還轉過頭去,衝進母親懷裡嗚咽。

  「那就表示他一點也不愛你,更不可能去愛你。」河樂豐得到了答案,因著內心踏實,說起話來也不再畏怯,「我也希望夫人瞭解,指腹為婚是一檔子事,但我跟震真心相愛才是真的。」

  齊雲震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忘深情凝望一眼,他一顆心仍為之雀躍,急著想要完成安排的行程。

  「克拉克法官打電話給我,說你跟他預約時間了。」蘇珊昂首,看著站在樓梯的小倆口,「你們打算去法院做什麼呢?」

  齊雲震相當驚訝,適才回家的路上他趁空跟法官預約了時間,就怕今天想結婚的人太多,排隊等待時被逮回來就糟了!

  結果法官打電話給媽?

  「你們這邊的法官都是大嘴巴嗎?」河樂豐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她扯了扯齊雲震的手,在他耳邊低聲抱怨著。

  抓耙仔啦!預約個時間就打電話向公爵夫人報告,她不知該說是盧亞夫公爵家勢力太大,還是那個法官太怕事。

  「帶樂樂去參觀法院。」齊雲震厲害,這種借口也說得出來。

  「你們該不會想背著我們,去法院公證結婚吧?」蘇珊挑高了眉。

  啊啊,就知道瞞不過她!

  「什麼?真的嗎?」盧亞夫公爵叫了起來。這怎麼得了啊!他們家族的婚宴連女王都得來道賀,兒子怎麼能做出這種私下公證的事!「太荒唐了,給女王知道還得了!」

  「荒唐?祖父與人指腹為婚不荒唐嗎?為了他的遺囑逼我娶不認識的女人不荒唐嗎?」齊雲震的笑顏瞬間消失,怒火升了上來,「今天因為我跟樂樂相愛了,否則我跟陌生的東方人真結婚了,才是天大的荒唐!」

  「你不可以這樣說你祖父!」盧亞夫公爵氣得發抖。怎麼能這樣污蔑先人?!

  「親愛的,噓,你血壓高,冷靜點!」蘇珊趕忙拍了拍丈夫的背,希望他別太激動,「震,你是真的打算在沒有任何祝福之下,私自結婚嗎?」

  齊雲震握住河樂豐的手更緊了,他們緩步往樓下走去,兩個人不需言語也有志一同,不管前方有什麼艱難險阻,他們說什麼也要在一起!

  「你們真的不祝福我們嗎?」齊雲震突然狐疑的看著母親,「不如我們把話攤開來說好了,我實在不瞭解您在想什麼!」

  河樂豐詫異的看著他,再看向蘇珊,她不懂他話裡的意思,卻感覺得到其中有什麼隱情。

  「先說她好了,梅西!」齊雲震鬆開了手,直直走向梅西,將她拉到大家中間,「一個農村姑娘,為什麼會有這麼細緻的手?連個粗繭都沒有!」

  梅西愕然看著眾人,對成串中文一樣是鴨子聽雷的她,只知道齊雲震拿起她的雙手向眾人展示,她猶疑的一直What、What的問。

  河樂豐瞪大了眼睛。哇靠!梅西的手又白又細嫩,比她的還漂亮耶!

  連盧亞夫公爵也狐疑的看了又看,一臉疑惑不已的樣子。

  「再來,就算她母親都沒讓她在農場做事,那一個農村女孩為什麼會有──」他將梅西的袖子扯下,腕間是一支白色的手錶,「萬國表的鑽表。」再撩起她的頭髮。「還有香奈兒的香水。」

  河樂豐這下明瞭了,這個梅西根本不是什麼農家姑娘,因為她穿戴名牌,又未曾做過任何家事,搞不好還是千金大小姐一枚咧!

  「最奇怪的是,為什麼她一開始就吵著要去康河?一般人來到倫敦,都會先想到去看博物館、白金漢宮或是西敏寺!」齊雲震揚起勝利的笑容,「怎麼會刻意選擇劍橋郡的康河?!」

  「梅西?」河樂豐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她,「你是假的?是夫人請你來的嗎?」

  她竟然為一個冒牌貨氣到心力交瘁,還輾轉難眠?

  「喔!」梅西立刻露出一臉被發現的神情,往蘇珊看去,「我什麼都沒講喔!是他自己看出來的。」

  蘇珊瞪了她一眼。這丫頭幹麼自首啊?讓她想圓點謊都不成!

  「至於這位布萊迪太太,一直用頭巾包著頭,又不發一語,擺明就是來充數的吧?」齊雲震突然上前一步,刷的抽掉女人的頭巾。

  結果散下的是一頭深棕色的短髮,還有河樂豐目瞪口呆及隨後的尖叫。

  「康堇珞!」她立刻衝到康堇珞面前,「你是梅西的媽………不對!你為什麼會在英國?還跟人串通來騙我?!」

  「哎呀!這是、是誤會啦!」康堇珞嚇得一臉蒼白,「夫人,那個是夫人………厚!不要再逼我了。」

  下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公爵夫人身上。

  蘇珊重重的歎了口氣,纖指揉了揉太陽穴。怎麼事情會搞到這麼亂呢?滿載著眾人的怒意,她依然一派輕鬆的踅回沙發邊,還不忘叫傭人準備茶點,她有點渴。

  都什麼時候了還喝茶?!

  「要不是你們兩個拖拖拉拉的,我犯得著這樣嗎?」她還真的喝完一杯茶才開口,「這個不確定、那個猶豫的,我的心都急死了。」

  河樂豐跟齊雲震互看一眼。為什麼公爵夫人會知道她跟震要答案的事?

  「明明都要結婚了,感情也非常穩定,但卻還在提假結婚後離婚的事,我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呢?」蘇珊邊說還瞪向兒子,「問題大部份都出在你!既然這麼愛樂樂,為什麼給答案給得這麼不乾脆?」

  「………」齊雲震連忙伸出一隻手喊暫停,「媽,你為什麼會知道樂樂跟我要答案的事?還有我們………咳!打算結婚後離婚的事情?」

  蘇珊挑動了眉,睜圓雙眼,裝出一臉的無辜,還朝他們眨了眨眼。她怎麼可能會出賣待命的傭人們呢?

  「嗯,對啊,我為什麼會知道呢?」

  齊雲震不知道、盧亞夫公爵不知道,但是河樂豐卻怒目瞪向準備落跑的康堇珞──「康堇珞,假結婚的事我只跟你提過!」她氣急敗壞的站起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哎呀!哎呀呀………康堇珞無辜的朝蘇珊求救。這一切、一切都是巧合嘛!

  自從河樂豐離開台灣後,她將方家少夫人的童話派對辦完,緊接著又是章家想在星辰俱樂部辦個熱鬧滾滾的轟趴,一切搞定就沒什麼事可做了。

  她勤奮的把辦公室整理一番,在某一抽屜裡赫然發現盧亞夫公爵家的信,這可是指腹為婚的證明文件哪!

  根據河樂豐的越洋電話所言,她不是正跟那個未婚夫曖昧拍拖嗎?萬一兩人真的要走上紅毯的那端,這麼重要的證明文件怎麼能不帶?

  事態緊急,所以她自告奮勇的請公差,反正老大不在,假單可以晚點再補上,又為了給上司一個驚喜,故意瞞著她千里送信到倫敦來,可是到了當地機場,打上司的手機不通,只好打到盧亞夫公爵宅邸,然後就跟公爵夫人連上線了。

  「其實多虧康小姐想出法子,她不愧是你朋友,相當瞭解你呢!」蘇珊這會還讚許康堇珞來了,「她認為你們兩個缺乏阻礙,才會有多餘的煩惱,只要多個情敵出來,就會瞭解有多愛彼此了。」

  盧亞夫公爵坐在沙發上驚歎妻子的智慧,他也被瞞了。

  齊雲震覺得頭疼,無奈的看了身邊的愛人一眼。

  「你朋友?」

  「不認識!剛斷交!」河樂豐氣沖沖的持續瞪著康堇珞。原來這招是她想的!

  嗚嗚,康堇珞覺得好無辜喔,她只是想要讓他們快點變一對佳偶,少在那邊想有的沒的嘛!

  「那弄這個鬧劇出來是要做什麼?」齊雲震只在乎這點,「單純就因為我的躊躇不前嗎?」

  「也可以這麼說,只是………」蘇珊欲言又止,有些猶疑,「我跟你父親都知道指腹為婚的事很荒唐,我們何嘗希望你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呢?」

  聞言至此,齊雲震重新拉起河樂豐的手,將她摟入懷。

  「若不是你們在洛杉磯已經有過一x情,我也不敢大膽的走這一步棋。」蘇珊下一句語出驚人,「將樂樂叫來英國,說不定你們真的是天賜良緣!」

  什麼!河樂豐這下跳了起來。連她跟齊雲震在洛杉磯一x情的事公爵夫人都知道?

  「媽,你派人監視我?!」

  「那是保護,保鑣順便做的工作。」蘇珊一臉理所當然。「我只是要他們善盡職責而已,結果我發現他們拍回來的照片,竟然就是我差人到台灣調查的女孩。」

  這是什麼家族啊!河樂豐緊握雙拳,從一開始他們根本全在公爵夫人手掌心裡!

  齊雲震訝異程度並不大,這是他打小就習慣的生活,在英國時也常被跟監保護,只是沒想到到了美國,母親一樣派人暗中跟著他。

  好吧,這是母愛的偉大,他不能多說什麼。

  「別氣了,至少現在我們是圓滿的。」他笑著拉了拉河樂豐的手。

  「那如果、如果我跟震沒有在洛杉磯相遇呢?」

  「那我只是會寫信詢問你的意見,看你願不願意過來英國一趟,試著與震相處看看,但絕不會勉強。」蘇珊綻開慈愛的笑容,「就算會失去資金,我還是不願意主宰兒子的婚姻。」

  「媽………」齊雲震感動之餘,突然聽到詭異的名詞,皺眉狐疑的問:「資金?」

  「啊………就是你祖父的遺言裡面說啊,如果你沒跟他指定的新娘結婚的話,就不能繼承一筆一百五十四萬英鎊的遺產啊!」盧亞夫公爵滿臉愁容,「窩跟你媽媽想要跨足海外的投資生意,需要這筆錢啊!」

  好樣的!盧亞夫家真是一個比一個狐狸!一百五十四萬英鎊等同於十億台幣耶,老公爵用這個當繼承遺產的手段,算他高明!

  不過………河樂豐雙手抱胸的坐了下來。雖然心裡頭依然很不是滋味,可是公爵夫人剛也說了,要是她跟震不來電,她也不會勉強的啦。

  不管她所言是真或假,反正她就當作這樣接受了!

  「那梅西咧?她是誰?」河樂豐沒忘記那個讓她寢食不安的女人。

  注意到大家的視線移到她身上,梅西笑呵呵的跟大家揮了揮手,還說了聲哈囉。

  「她是小兒子的女朋友,威爾森家族的么女。」蘇珊很喜愛梅西似的,雙眼都瞇成新月,「她知道你們拖拖拉拉,自告奮勇說要當壞女人呢!我想,反正震也還沒見過她,不如利用這個機會讓他認識未來的弟媳。」

  真是夠了!齊雲震越來越佩服這個家的所有人,想起自己也流有這兒的血液,就覺得有點可怕。

  不過呢,他再怎麼憤怒也是要感謝母親的安排。

  如果不是洛杉磯的相遇,母親就不會直接請樂樂來到英國,也不會使出強硬的手段讓她留下,他們也不能因此相知相惜,發現世界上最適合自己的另一半。

  而習慣遊戲人間的他,即使再如何珍惜樂樂,卻沒有辦法確切的衍生出責任感,無法確定對於樂樂的情感究竟有沒有到要攜手相伴一輩子。

  若不是母親請梅西,當然還有樂樂的損友意見,他也不會那麼快的感覺到,她就是此生的唯一。

  「那我們不必到法院公證了吧?」他輕輕的笑了起來,展現出迷人光彩,「訂婚派對會照常進行,樂樂是我唯一的新娘。」

  「只要你們確定了,我們又有什麼話說呢?」蘇珊放心的笑著,彷彿鬆了一口氣般。

  河樂豐難掩欣喜的瞥了齊雲震好幾眼,滿肚子的怒氣在此時煙消雲散。他們雖然是指腹為婚的一對,但相遇卻是在洛杉磯火熱的夜晚。

  有沒有這樣巧的事呢?呵呵,就當作這場婚姻,真的是注定的吧!

  她笑著迎上前,兩人大方的在眾人面前吻上彼此,她不必再擔心男友說她無趣,也不必擔心對方跟她在一起壓力很大。

  因為齊雲震只會讓她在規律中放鬆步調,她又怎麼會無趣呢?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窩好感動喔!」盧亞夫公爵邊笑邊哭的拿過妻子的手絹擦淚,「只要在婚禮上戴上穿家的項鏈,樂樂就是窩們盧亞夫家的人了!」

  「傳家的項鏈?」吻到一半,齊雲震皺了眉。

  「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白金項鏈,你拿去洗的那條。」蘇珊提醒他。

  「………」他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如果沒有那條項鏈怎麼辦?」

  「什麼?!那個很重要!你拿去送人了?丟掉了?」盧亞夫公爵挪動大大的屁股站了起來,「沒有那條項鏈,這婚姻就不能成立啊!」

  「我們家為什麼有這麼多規矩!只是一條鏈子!」齊雲震抗議。

  「那是維多利亞女王親自賜給我們家的項鏈,婚禮時女王也會來,這能隨便的嗎!你放到哪裡了?」

  「我要是知道我會不拿出來嗎?」

  火爆場面又起,盧亞夫家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鬧不休,河樂豐有點狐疑。那條白金項鏈………該不會是………

  「看來你這個指腹為婚很辛苦耶!」康堇珞湊了過來,「現在又說沒有項鏈不行了。」

  「康堇珞,你還有臉跟我說話!」河樂豐氣得想扁她一頓「哎喲,幹麼這樣?人家我也算小功一件嘛!」她還呵呵的陪著笑。

  「小功你個頭!」河樂豐狠瞪了她一眼,決定下次用工作操給她死,公報私仇。

  吵架的分貝越來越高,連梅西也跟著加入爭執,好像她如果沒那條鏈子也嫁不進來,中英文空中交雜,嚇得傭人動也不敢動。

  「不公平!你弄丟了,那我怎麼辦?」梅西說著,嗚咽就哭了起來。

  「對啊!梅西說的對,那萬一真的丟了,未來我們家幾個兄弟都不必娶老婆了嗎?」齊雲震想趁機把這鬼規矩撇掉。

  「問題不是出在這裡!把女王賜的鏈子丟掉了,這是多大的閃失啊!」蘇珊焦急得冷汗直冒,「請口風緊的工匠打條一模一樣的!」她作了決定。

  「項鏈長怎樣?有照片可以對照嗎?」親自拿去洗的齊雲震對項鏈還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我去拿!」蘇珊點頭,匆匆忙忙的要離座。

  突然間,在他們之間,有人拎著一條白金項鏈,在空中晃呀晃的。

  「我插個嘴喔………」河樂豐還特地彎低身子,高舉了手,「是不是這條啊?」

  一群人瞪大眼睛看著晃蕩的項鏈,緩緩的相互一看,緊接著是肯定的尖叫聲。

  「就是這條!」蘇珊緊張的搶過項鏈,仔細檢查,「沒錯,心形墜子後還有刻上我們家的家徽。」

  恭喜恭喜喔!河樂豐用力的回想,她從沒注意過上頭有什麼家徽∼「你在哪裡拿到的?」齊雲震覺得相當不可思議,因為河樂豐是在場眾人中最不可能取得白金項鏈的人。

  「就………你在洛杉磯那晚,掉在我皮包裡的。」每次提到大膽的一x情,河樂豐還是會漲紅臉。

  「洛杉磯?」有些錯愕,他迅速的回憶著,才啊的一聲,捶了下自己的掌心,「對!我帶到洛杉磯去了。」

  那是他要出發前去工匠那兒取的,親自去取貨是要確認項鏈的真偽與清洗過程是否有刮傷,他確定後便用紫色絨布袋套著,塞進西裝的內側口袋。

  然後………然後他壓根忘記這件事,直接搭機前往洛杉磯,可能是跟樂樂在激情之餘,褪下外套時落了下來。

  「所以說──」康堇珞好奇的開了口,「你在洛杉磯遇到沒見過面的未婚妻,不但跟她上床,還把婚禮時新娘必須戴上的傳家項鏈留給她?」

  呃………齊雲震組織了下,好像是這樣耶!

  「你們真的是姻緣天注定吧?!」康堇珞詫異的張大嘴,「哪有這麼巧的事啦!」

  「說不定是祖父暗中促成喔!」齊雲震樂得大笑起來,親自再為河樂豐戴上那條精緻的白金項鏈。

  這樣說來,祖父口中的指定新娘,從各方面來看,無庸置疑,就是河樂豐了吧!

  齊雲震將她轉過身來,趁著父母在場,打算給她確切的承諾。

  「憑依著上帝之名、祖父之名,跟我的心──」他倏地跪了下來,昂起首,款款情深的凝視著她,「請嫁給我,河樂豐小姐。」

  梅西跟康堇珞一對寶一樣,明明有一個聽不懂中文,還跟著又叫又跳的,外加一直吹破音的口哨。

  盧亞夫公爵一直說好好好,公爵夫人依舊文靜內斂,只是好幾次暗暗抹去眼角滲出的淚水。

  「我願意。」河樂豐忍不住感動的淚水,又哭又笑的,「一千一百萬個願意!」

  公主俯身向下,捧著王子的臉龐,便是一記深情的長吻。

  路走到這裡,實在很長。

  「哎,一切按照原訂計劃………」齊雲震突然說了,「可是我不離婚的喔!」

  「那是我先說的!」她氣惱的咬了他的下巴,然後被緊緊擁抱住。

  浪漫的氣氛影響了整個家,蘇珊已經開始盤算結婚大典乾脆就在訂婚派對的下個月舉行好了。

  而掛在牆上的歷代公爵中,最嶄新的那幅油畫裡,正是上一代的老公爵。

  他淺淺的笑著,帶著點自豪的神色,彷彿在自豪的說,這個白金新娘,可是我親自挑的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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