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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年紀輕輕就必須獨自扶養一個五歲的孩子,汪憶薰也不以為苦,
因為那是已逝的姊姊留下來的小寶貝,她身為阿姨,心裡卻當自己是親媽;
但她一個人當孩子的媽好像不太夠,還需要一個爸爸,才是完整的家吧?
為了孩子,她願意積極找個男人來愛,然後組織家庭;
可是,她從來沒對哪個男人有興趣,也不動心,這行得通嗎?
不過……如果對象是強勢卻溫柔的顏薰赫,她倒是很願意試試看跟他談戀愛的滋味;
他如午後驟雨般意外出現在她的面前,態度有些強悍,對她卻極為溫柔,
還把她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教她有些頭暈目眩,可又忍不住受他吸引、靠近他;
她已為這神秘的男人墜入愛河,但是還有一個大問題,
他願意照顧一對非親非故的母子嗎?
嗯,她要好好想個辦法,只要能讓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她有信心,他們一定能成為最幸福的一家人……
楔子
她的夢,為他而生的夢
在她短暫的二十二年生命裡,她的人生目標向來簡單——就是他。
「我想生一個蜜月寶寶。」
倚在溫暖堅實的懷抱中,她隔著窗戶玻璃,看著飯店前廣場如夢似幻的經典水舞秀,略顯蒼白的面容輕染上一抹紅暈,她羞澀一笑,說出最渴望的心願。
拉斯維加斯,一個矗立在沙漠中的傳奇城市,它是世界知名的賭城、結婚的勝地,而今,這裡是她和他的天堂,她勇敢賭上一生的地方。
從窗外投射進來的七彩炫光,映照著兩人陶醉的臉龐與軀體。高亢的音符、溫潤的旋律,奔放的水花、迷離的霓虹,彼此相遇激盪,華麗編織,這幾乎是她一生中所見過最璀璨奪目的景致了。
她眨眨眼,想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這一切都是真實,是她勇敢爭取而來的!
「為什麼是蜜月寶寶呢?」
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她耳畔,他隨興把玩著落於她胸前的細柔髮絲,慵懶的嗓音更添幾許性感。她仰起頭,有些迷醉地望著他,黑絨般的長髮披覆在白皙的裸背上。
「因為聽說蜜月寶寶都很優秀啊。」眼角、唇邊,掩不住的天真和滿滿的甜蜜。
「你聽誰說的?」
「電視上說的。」
「電視上都是胡說的。」
「是嗎……」她微皺起眉,為一直信以為真的認知被瞬間摧毀而懊惱。
她和他,若能在彼此最依戀時結為夫妻,在情感最濃熾時懷上孩子,那無疑是上天的恩賜,而這帶著父母滿滿的愛來到世上的孩子,難道不該是最優秀的嗎?
他沉笑出聲,輕捧她的臉蛋,緊貼她溫熱柔軟的嬌軀,噙滿笑意的雙唇以最熱情的方式安慰著她懊惱的小嘴,直到她喘不過氣而低吟,他才依依不捨放開她,霸氣地保證:「不管是不是蜜月寶寶,只要是我的孩子,都會很優秀。」
好自負的男人!呵,但她喜歡。
撒嬌的雙臂緊緊回抱著她傾注所有、勇敢去愛的男人,清透粉嫩的臉頰依戀地貼著他健碩裸露的胸膛,此刻,她是被幸福緊緊擁抱的女人。
「萬一是像我一樣平凡,那該怎麼辦?」她真有些擔心。
他輕點她的鼻尖,寵溺道:「你並不平凡,只是偶爾有點傻罷了。」
「那就是說我會生出一個小傻瓜?」
他大笑,因她的傻氣。「我說什麼你都當真,這還不傻?」
「因為是你,我才相信的。」她好無辜道。
「真的我說什麼你都相信?」
「嗯。」她用力點頭,隨即又覺得不對,水汪汪的圓瞳望向他。「你……會騙我嗎?」
「你覺得我會騙你嗎?」他反問她。
她認真想了想,用力猛搖頭。她從來不曾懷疑過他,他或許會對她生氣、或許會不理她,但從來不會騙她,這點她很確定。
「若我說我不愛你,你也會相信嗎?」他忽然正色道。
「你……我……」她啞然。他不愛她?僅僅只是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便像被千刀萬刮般,疼得無法呼吸,而不爭氣的淚水,也忍不住盈滿眼眶。
「喂,別哭啊。」他狠狠摟住她,沒料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竟會換來她的淚水,不禁有些懊惱。
「你如果……不愛我……也沒關係,但……可以讓我……繼續愛你嗎?」她哽咽道,模樣惹人心憐。
他收緊雙臂,低喃道:「就說了你是傻瓜。」再度落下的吻,激烈而纏綿,緊貼交疊的雙軀,彼此渴求。
他的吻,是守護,是不捨,是隱埋心頭最無法割捨的情。
她的吻,有獨佔,有心疼,有傾注真心最執著不悔的愛。
她只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做他最依人的小妻子,愛他長長久久,難道……是她奢求了?
鹹鹹的淚水滑進兩人口中,他喘息著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與她相遇,無疑是他人生中最美麗的意外,她勇敢敲開了他的心門,將她的心全然交付給了他,他既與她在這地球另一端許下誓言,便會一生一世守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可是你別騙我。」她噙著淚水凝望他,楚楚可憐道。
沒錯,她是傻,可她愛他呀!
從十年前初見他的第一眼開始,她的視線便再無法離開他,她的心更是緊緊被他鎖住,她一直夢想著成為他的公主、他的新娘,如今,她願望成真了,而接下來的數十年,她更想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傾盡所有——
這是她的夢,為他而生的夢。
「我發誓,絕不會對你說謊。」他啞聲道,熾熱的唇輕吻去她面頰上的淚水。對她,他既愛且憐。「如果哪天我騙了你,就讓老天罰我永遠失去你的愛。」
「不會的,你不會失去的,永遠不會,因為我會愛你一輩子。」她緊緊摟抱住他,像是怕他隨時會從她身邊消失不見似的。
全世界最濃烈的幸福,正緊緊擁著她,此時此刻,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儘管這份幸福並不完整,但能夠擁有他的呵護,她已心滿意足。
他是她的,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柔情、他的熱情,全都屬於她一人,再沒有人可以把他從她身邊搶走——
她深信。
第一章
「喔——春夢喔——」
林欣怡停下手邊的工作,興奮地瞪大眼,嘴裡拉出曖昧的長音,興致勃勃看著身旁一臉苦惱的好友。
「噓!」汪憶薰情急之下,顧不得手上正拿著擦桌子的抹布,一把伸手摀住林欣恰的嘴,急急反駁。「你、你別亂講啦……哪是什麼春夢啊!」
清雅秀麗的臉龐迅速染上紅暈,因為羞窘,更因為被赤裸裸的一語戳破。早知道她就不說了!
林欣怡掙脫開,重獲自由的小嘴,迫不及待笑著繼續聽好戲的口吻,道:「我有說錯嗎?都在床上滾來滾去、做愛做的事了,還不是春夢喔?」
汪憶薰是跟她在速食店一起打工的好朋友,平常工作空檔時,兩人喜歡窩在一起說悄悄話,只是沒想到今天竟然從「男人絕緣體」的汪憶薰口中聽到這麼勁爆又對胃口的話題,讓原本因為千篇一律的工作而快去面見周公的她,馬上又被召喚回來。
「你小聲一點。」汪憶薰皺起秀氣的柳眉,恨不得直接鑽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若不是因為作了那個夢之後,心頭總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始終揮之不去,她也不會跟好友透露這樣私密又令人臉紅心跳的夢。想到自己竟然夢到跟一個男人在床上耳鬢廝磨、親熱纏綿,她的雙頰便紅熱得像是發高燒到四十度。
難道……這真是傳說中的春夢嗎?
「這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很多人都作過這種夢啊,我也作過!」林欣怡笑道,更靠向汪憶薰,一臉曖昧兮兮。「重點是,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在夢裡,那個男人的模樣似乎很清楚,但醒來後卻又忘得一乾二淨,完全記不起來。
「你醒來之後,是不是有一種「啊,真可惜!」的遺憾啊?」林欣怡賊笑道,忍不住化身兩性專家,獻上她最專業、最精闢的見解。「哈哈,承認吧!清純玉女小媽汪憶薰——你在「思春」了!」
「又亂說!」汪憶薰情急大叫,紅著臉阻止林欣怡露骨的用詞,林欣怡俐落閃開,躲過她的抹布攻擊。
「本來就是啊,你也到了適婚年齡,生理和心理上都需要一個伴——」
「你還說!」
汪憶薰的臉已經熱紅到瀕臨失火邊緣,林欣怡則笑得更加討打。
「我說真的,你別再一天到晚跟我這種沒前途的奼女鬼混了,還是趕快去找個男人比較實在。」
「我也說真的,趁現在沒什麼客人,趕快把桌子擦完更實在。」汪憶薰逕自撿起抹布,走到角落第一個桌位開始擦拭桌子,決定結束這越來越敏感的話題。
「幹麼每次講到這個話題你就閃?」林欣怡拿著掃帚晃到汪憶薰身旁,一邊假裝認真掃地,一邊又不死心地追問:「難道你都不想幫你家小祖宗找爸爸嗎?」
「不想。」
「如果是小祖宗想要個爸爸呢?」
「他已經有我這個愛他的媽媽了。」
「那不一樣!」林欣怡揚聲道,有些訝異汪憶薰過分單純的想法,她們兩個都是成長在由媽媽一手養大的單親家庭,這種感受應該比誰都更清楚才對。「小朋友漸漸大了,在學校一定也會和其他同學比較,就算他現在沒說,總有一天也會來問你的。」
聞言,汪憶薰怔了一下,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哀傷,沒多回應,繼續埋頭奮戰於抹布與桌面的髒污之間。
「看吧,這難道不是個應該認真想一想的問題嗎?」雖然她們兩人同年齡又未婚,但汪憶薰與她不同,不像她一個人自在逍遙過日子,一人飽全家飽。
平心而論,汪憶薰內外在條件都很不錯,五官清秀出眾,性格純真善良,雖然平常裝扮樸素,可渾身上下卻有股說不出的特殊氣質,時而俏皮可愛,時而靜雅脫俗,只可惜年紀輕輕就獨自扶養一個五歲的孩子,讓正值美好的青春年華就這樣深埋在柴米油鹽之中無人發現,實在可惜。
身為好友,她自然希望汪憶薰能遇上一個好男人,有個幸福的歸宿。
「唉,不過說了這麼多,除非今天是小祖宗開了金口,否則就算我說爛了嘴,你肯定還是對男人不為所動、無法心動。」林欣怡歎道。事實上,正在念幼稚園的小祖宗,不折不扣是汪憶薰的死穴。「我看在這世上,唯一入得了你眼的男性,大概只有你兒子吧!」
「哪有?你每次指帥哥給我看,我也都有看啊。」汪憶薰終於開口回話,並舉了一個十分薄弱的例子為自己小小辯白。
「對啊,你是看了,結果你的反應是什麼?不就像我講的那樣——不為所動、無法心動?!」
「難不成你要我衝上去要簽名嗎?他們又不是「蜘蛛人」。」如果是,那她肯定拚老命也要衝第一!
林欣怡翻翻白眼,真的快昏倒了。果真是三句不離她那寶貝兒子——電影人物「蜘蛛人」是小祖宗最崇拜的偶像,她這個做媽的還真是為了兒子,努力付出她的愛。
「就說了你是「孝子」還不承認。」全天下會為了滿足兒子想跟麥當勞叔叔成為「家人」的心願,讓兒子享受同學羨慕的眼光,而拋下正職跑來麥當勞打工的媽媽,大概就只有她一人了。「為了他,你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小祖宗一句話,勝過世上一切!
汪憶薰輕歎氣,她承認她的生活中只有她的小寶貝,可她不僅是愛他、寵他而已,對他,她有著更多更多的心疼——
「誰教他是姊姊生前唯一留下來的寶貝呢!我有責任照顧好他,給他全世界最完整的愛。」一想到過世的姊姊,汪憶薰心裡總有說不出的傷心難過。
「所以嘍,完整的愛,就是有爸爸的、有媽媽的,缺一不可。」林欣怡堅持道,每回看到汪憶薰提及姊姊時眼中所流露的哀傷,都讓她有股想趕快把她「推銷」出去的衝動,她深信汪憶薰還是需要由一個好男人、一段好婚姻來守護與疼惜的。「汪憶薰,看在我們一起炸過幾萬隻雞腿的分上,答應我,說你會認真思考我的話,畢竟,人生只靠作春夢是不夠的——」
明明是誠懇的語氣加認真的表情,不知為何一出現在林欣怡的臉上,就有種搞笑的效果,讓人總有想笑的衝動。
「你的話我都有認真在聽啊。」汪憶薰忍著笑意道。
「不夠。」
「那我需要多認真?」
「像你平常掃廁所那麼認真,以及聽小祖宗說話的十分之一認真。」
聞言,汪憶薰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是,這位大姊,我保證我會很認真很認真的,現在,我可以去認真掃廁所,順便認真思考你的話嗎?」
「行,只要你等一下別跑來告訴我,說我的話像大便就好了。」
汪憶薰被逗得笑不可抑,兩頰再度因笑染上一層粉紅色淡彩,模樣純真動人。殊不知這抹笑靨,此刻正被玻璃窗外一雙冷靜的神秘黑眸給悄悄盯上——
「喂喂,別笑了,店長來了,撤!」王欣怡眼尖又機伶,聊天掃地還可以順便掃到門外店長的身影,連忙下達散會指令。
按往例,兩人各自默契地彈開,一個直奔工具室拿清掃用具,一個繼續在原地東掃掃西掃掃,說多認真就有多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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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寶貝小祖宗真的需要嗎?
汪憶薰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曾經試著想過——而且是非常非常認真想破了頭,但,她就是無法想像,天底下究竟會有哪個傻男人,願意無怨無悔來守護和照顧她們這樣非親非故的母子二人?
欣怡說過.如果這個男人夠愛她,那麼他就會。
但她沒有戀愛過,也不曾為男人心動過,她甚至不明白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對於男人,她沒有任何想法,也從來沒興趣去想,更何況她從未聽小祖宗提起過想要一個爸爸,所以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喜歡什麼樣的人……
而又是什麼樣的男人,才適合當小祖宗的爸爸?
「喂喂,出現了、出現了!」
林欣怡如旋風般捲進洗手間內,攫住正拿著拖把在「認真想事情」的汪憶薰,兩眼閃閃發亮。
「什麼東西出現了?」汪憶薰對林欣怡大驚小怪的反應很淡然,似乎見怪不怪了。
「帥哥啊!超級大帥哥!」林欣怡興奮地分享剛剛發現的新貨色,這次可真是貨真價實的「限量貨」呀!「快快,快出來看,錯過這種帥到沒人性的極品會遺憾一百年的!」
汪憶薰聽了忍不住笑出來,好認真地回答道:「既然都沒人性了,哪還帥得起來?」還是拿拖把繼續工作比較實在。
「哎喲,比喻而已!你也太正經了吧!」林欣怡搶過汪憶薰的拖把,堅持帶她去見識這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我不騙你!這次真的帥翻天了,不帥不要錢!」她拍胸脯掛保證。
「你每次都這樣說。」汪憶薰有些無奈,還是被熱情的林欣怡連拖帶拉到外頭去充當「帥哥鑒定團」的成員。
愛看帥哥是林欣怡平日上班時的嗜好,可不是她的,快六點了,她只想趕快把工作做完,好準時打卡下班、去接寶貝兒子、到超市買菜、然後再……
但——
這回汪憶薰反常地被牢牢定住了。
窗外,大樓林立,夕陽的餘暉已穿過數個街角,從建築物的縫隙間投射而入;店內,落地窗前,被赤黃色霞光包圍的,是一抹悠然飲著咖啡的身影。
吵雜的人聲、激昂的音樂,瞬間從汪憶薰的意識中抽離,她的眼、她的腳,勾了魂、生了根似的,被緊緊鎖住,再無法移動半分。
她的心跳加快,手心在冒汗,全身上下的知覺細胞在這一刻全都活躍了起來,只除了她的腦袋——
一片空白。
「怎麼樣?真的很帥吧!」林欣怡靠過來壓低聲說。
汪憶薰沒搭話,仍是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方翦影,傻怔著。
林欣怡滿意地看著汪憶薰的反應。嗯,果然是有帥到的極品,功力不同凡響,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汪憶薰看男人看到「兩眼發直」呢!
此時,正在喝咖啡的身影也感受到從身側直射而來的兩道目光,他緩緩偏過頭,玻璃窗外的柔光,輕輕勾勒出他好看立體的五官線條與炯炯有神的深目。
「喂喂,他在看我們了耶!」林欣怡如同見到偶像的粉絲般,興奮拉扯汪憶薰的衣角,只差沒衝上前去索取簽名合照。
男子定定看著她們,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淺笑。
似有意似無意地,他輕輕移動手指,將桌上的咖啡緩緩推向桌緣,並眼睜睜讓它自桌面墜落,任由褐色液體灑遍一地——
「啊!」林欣怡輕呼一聲,反射性抓著手中的拖把,丟下汪憶薰,拔腿就往帥哥方向奔去。
廢話,清理地面可是她們分內的職責呢,更何況這難得可以光明正大接近帥哥的機會,怎麼能輕易放過呢?
林欣怡拿著拖把跑到男子桌旁,正打算清理地面時,男子不知跟她說了什麼,只見林欣怡點點頭,旋即又跑了回來,將拖把塞往汪憶薰手中,說道:「他說要一杯新的咖啡,我去幫他倒,麻煩你去清一下地面吧。」為帥哥服務是她的天職!
汪憶薰拿著拖把傻怔著,過了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慢慢踅到男子身旁,開始清掃工作。
那男人有一雙鷹般的深眸,不用與他正眼對視,她也感覺得到,那男人正毫不掩飾地直盯著她看,就像獵人盯著獵物一般……
獵物?
汪憶薰微皺眉,不明白自己空白一片的腦袋何以突然冒出這念頭。她低垂著頭清理地板,努力對抗全身上下每一根敏銳甦醒的感官神經。這男人週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氣勢,朝她強襲而來,她越想不在意,手腳卻越是僵硬不協調——
「你叫……汪憶薰?」
倏地,男人淡淡開了口,沉穩渾厚的嗓音像是伴隨著強力電流,強勢灌進她的四肢百骸,在她體內肆意流竄,擾得她的腦袋再度當機。
「啊……對、對不起!」當機的結果就是把沾滿咖啡汁液的拖把直接往對方名貴的皮鞋上招呼去。
慘了,汪憶薰心一慌,急忙拿紙巾蹲下身想去擦拭他的鞋,可她才剛屈膝,男人冷不防一伸手,唐突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給「拎」了起來。
汪憶薰嚇一跳,猛地抬頭,第一次,與他視線接觸。
眼前的墨色深眸像塊巨大的磁鐵,緊緊吸住她的目光,心頭猛然一震,她不由得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人的雙眼,怎能看來如此平靜無波,卻又同時翻騰著澎湃的情緒?他明明正在對她微笑,可眸中卻有著濃濃郁色,他明明在看她,可卻像是透過她的眼,在看另外一個人……
略帶悲傷的。
「無所謂,你別忙了。」他沉聲道,定定看她。
汪憶薰站直身,理了理制服,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好意思,弄髒你的鞋……」
男子聳聳肩,仍目不轉晴盯著她。「汪憶薰……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啊?」她怔忡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微笑指了指她胸前的員工證。汪憶薰這才意會過來,不好意思地也朝他一笑,窘於自己傻氣的發問。
是看錯了嗎?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她的眼神,淨是柔色。
「你在這裡做多久了?」他沒頭沒尾問道。
「半年。」
「工作辛苦嗎?」
「還好。」
「喜歡吃草莓聖代嗎?」
「咦?」他的問話也未免轉得太沒邏輯了吧。
男子指著桌上一杯草莓聖代和一包薯條,淡淡道:「請你吃。」
「我?」汪憶薰愣住。現在是什麼狀況?
白色的冰淇淋上淋著令人垂涎欲滴的紅色草莓醬,對她的誘惑力著實很大,但無緣無故,她不能在上班時間吃客人的東西。
「放心吧,有事我幫你頂著,不會讓你上司為難你的。」像是讀穿了她的心思,他朝她眨眨眼。
「謝、謝謝……可是……」
「我在等一個人,不過她因故不能來。」他將草莓聖代和薯條推到她面前。「反正都點了,丟了可惜,試試吧,保證你會喜歡這種組合的吃法。」
汪憶薰進退兩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此時,男子站起身,冷不防遞了張名片在她手中。
「你的名字讓我很有親切感,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仍是給了她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然後離開。
「喂,先生,你的咖啡——」林欣怡端著咖啡回來,卻只能狀況外地看著男子離開。「唉,怎麼走了?」掩不住惋惜,她轉向傻愣在原地的汪憶薰,問:「怎麼樣?你剛剛有跟他說到話嗎?」
「有……」
「真的?」林欣怡尖叫出聲。「你跟他說什麼?」
「他問我在這裡工作多久了……」透過玻璃窗,她怔怔看著那男子坐上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跑車。
原來是帥哥主動!林欣怡點頭如搗蒜,急問:「嗯嗯,然後呢?」
「他問我工作辛不辛苦……」看著黑色跑車絕塵而去,她的心緒也跟著被帶走似的,心不在焉。
「幹麼問你這個?」林欣怡不解地皺眉。難不成是總公司偷偷派來調查基層員工的幹部?
「他還請我吃這個草莓聖代和薯條……」
「咦?!」這舉動就不太尋常了。「他請你吃東西?!」
林欣怡的驚叫終於拉回汪憶薰差點飄遠的思緒。「嗯……」她點頭,想起他憂鬱的眼神。「怕丟了可惜吧……」
「才不是咧!」林欣恰大叫,興奮地用力搖晃她。「汪憶薰,你走運了啦!」
「走什麼運?」換她不解。
「搭訕啊!這絕對是搭訕!」被這樣的極品大帥哥看上,真是作夢都會笑醒的事呀。「他有跟你要電話嗎?或是給你電話?」
汪憶薰傻傻地舉起手上的名片。
「不會吧,真的有?!」林欣怡開心到瘋掉,不敢相信真有這麼幸運的事。她一把搶過名片急看——
顏薰赫
名片上,沒抬頭、無職稱,就簡簡單單,一個名字,一組電話號碼。
「好巧喔,你們名字都有一個薰字耶。」林欣怡像發現新大陸,又是一陣興奮。
汪憶薰難得好奇地拿回名片仔細看,喃喃道:「難怪……難道他會說我的名字很有意思……」
「真的!超有的!」林欣怡叫道,勾住汪憶薰,眉開眼笑。「喂,我看他穿著品味不錯,肯定是個金龜婿,這下小祖宗的爸爸人選有望嘍!」
「想太多。」汪憶薰收斂心緒,將名片塞進口袋裡,拿起拖把清理地面。
「嗯,仔細想想,他和小祖宗算是有「父子臉」耶,尤其是眉宇之間還真有點相像,你不覺得嗎?」
「你真的想太多。」
「不管,Call他!」
「不可能。」
「在這方面,你還真是不折不扣的死硬派。」
「多謝誇獎。」汪憶薰笑道。儘管初見那男子時,確實讓她一瞬間失了心神,但現實很快便回來找她了。
「沒關係,我敢打賭,他一定還會再來找你的。」她向來以敏銳的第六感自豪。
「我要準備下班了。」
「喂,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認真在聽啊?」
「有啊……」迅速結束清掃,看看時間,她快來不及去接小祖宗了。
「那我剛說了什麼?」她考她。
「我走嘍!」她耍賴一笑,順手收走桌上的草莓聖代和薯條,揮了揮手,滿心只掛念著要準時去接孩子。
「喂——」林欣怡喊她,簡直快被打敗,這世上怎麼會有對帥哥這麼絕緣的女人啊!
顏薰赫、汪憶薰……光是名字排在一起就很「夢幻」、夠「登對」了。
就算汪憶薰是個遲鈍鬼,就算她林欣怡的名字很「菜市場」,但起碼她的直覺還是很值錢的,她有把握,那男人一定會再出現的!
第二章
汪憶薰,二十八歲。
學業經歷:畢業於聖德女中。從事插畫設計,另在速食店兼差打工。
家庭成員:出身單親家庭,由母親汪麗娥扶養長大,另有一雙胞胎姊姊汪慕薰,於五年前死於一場車禍意外。
婚姻狀態:未婚,但育有一子,汪祖懸,五歲。
交友狀況:朋友圈單純,固定接觸的人士如下——母親汪麗娥,速食店同事林欣怡,聖保羅幼稚園老師紀美聖,對門鄰居施庭朔……
車上,顏薰赫拿著資料,再次凝視手中的調查報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僅在視線掃過「車禍意外」與「汪祖懸,五歲」的字樣時,深如夜潭的黑眸中隱隱閃過的柔色,才洩漏了些許情緒。
「確認是她們了,沒錯吧。」駕駛座上,戴著銀框眼鏡,正在開車的凌御凡率先開口。
「嗯。」總算是讓他找到了。
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把人「藏」得很好,讓他花了不少時間,所幸上帝還沒有完全遺棄他,仍是讓他找到了原本該屬於他的寶貝。
「她……沒認出你?」凌御凡問道。他是組織派給顏薰赫的貼身專務,負責協助其處理大小事務,雖然這次顏薰赫處理的是「私事」,他仍是他最忠實的左右手。
「她不可能認得我的。」凝望著夾在資料上的兩張照片,心底有道久遠的傷痕,正被輕輕拉扯。
兩張照片都是偷拍的。
第一張是一位穿著白色洋裝、瞬間回眸而笑的女子,隨風飄逸的長髮輕拂過略顯蒼白的面容,眼底、眉間,滿盈稚氣含羞的幸福笑意。
第二張是同樣相似的臉孔,女子紮著俏麗的馬尾,紅潤的臉頰看來明顯健康許多,那是汪憶薰牽著兒子汪祖懸,站在馬路旁有說有笑等待紅綠燈的照片。
儘管外型與氣質截然不同,但那雙盈滿笑意的眼……相似得令人心疼。
「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她母親汪麗娥?她肯定認得你的。」凌御凡提出疑問,以朋友的立場,他自然希望顏薰赫能站在一個有利的位置上。
「我暫時還不想打草驚蛇。」時候到了,他自然會以他該有的身份現身,他相信汪麗娥的反應肯定會比汪憶薰「強烈」許多。
但他回台灣之後,已經整整蟄伏觀察了汪憶薰一個月,不在乎再多花一些時間。他現在是獵人,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絕不會輕易對獵物出手。
「聖保羅那裡去探過了嗎?」顏薰赫問,不疾不徐翻閱下一頁,那是關於汪憶薰身旁朋友的調查資料。
「去過了,可是那個叫紀美聖的幼稚園老師,口風還真不是普通的緊,不管我如何套話,都沒辦法讓她透露半點訊息。」面對女性同胞們,凌御凡自認還有點男性魅力可以運用,但這次倒是讓他踢到了塊大鐵板。
「這倒不令人意外。」
「喔?」凌御凡看了顏薰赫一眼。
「這位幼稚園老師和汪憶薰對門那位叫施庭朔的鄰居,是大學同班同學。」顏薰赫揚了揚手上的資料,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是閒聊天氣般輕描淡寫。「很巧,不是嗎?」
他失去摯愛多年,而今,他來拿回屬於他的東西,而且勢在必得,任何可能是阻礙的人事物,他都必須謹慎以對。
「是了,沒錯,他們是從同一所醫學院畢業的。」凌御凡驀地想到這點,資料上有這兩人的基本調查,不過他倒沒留意到這小小的交集。「這倒有點意思了。」
一個是汪祖懸的幼稚園老師,一個是住對門的帥哥鄰居,除了剛好都認識汪憶薰之外,看似完全不相干的兩人,這下似乎也沒那麼「不相干」。
推了推銀色鏡框,凌御凡建議道:「我看,就從這兩人身上下手吧!」
顏薰赫微笑。這正是他想說的。「那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凌御凡欣然接下指令。他躍躍欲試,期待再次登門挑戰那塊叫做紀美聖的鐵板——這次他會記得穿上一雙防彈鋼鞋,鐵板再硬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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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
一大清早,聖保羅幼稚園門口,娃娃車正載來準備展開快樂學習生活的小朋友們,汪憶薰騎著腳踏車送寶貝兒子汪祖懸來上學,一進校門,紀美聖便特地過來鄭重提醒她這個不可忽視的重大訊息。
汪憶薰瞪大眼,先是驚訝一愣,隨即因紀美聖過度認真的表情,而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的,美聖,你差點唬到我了,我知道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什麼是愚人節?」一隻軟潤的小手,天真地扯了扯汪憶薰的手。
「不是,我是說真的!」紀美聖推了推黑框眼鏡,正色道:「這件事我已經注意很久了,最近這陣子老是有一些怪怪的人在附近繞,而且我真的懷疑——」她趨近汪憶薰壓低了嗓子鄭重強調:「對方的目標……其實是小祖。」
汪憶薰看著紀美聖,再度被她那極度認真的模樣給逗笑。她一手牽著寶貝兒子汪祖懸,一手不斷拍著紀美聖的肩膀,笑道:「哈哈,怎麼可能?我們家這麼窮,誰會想來綁架呀?根本要不到錢——」她身上連手機都沒有,歹徒恐怕連想打個勒索電話找她要贖金都有困難。
「你別不相信,前幾天真的有人來打探小祖的消息。」紀美聖肅著臉。
汪憶薰收住笑意。「打探小祖?誰?」
「一個高高帥帥的男人。」紀美聖頓了下,眼中閃過一絲顧慮,隨即道:「呃……他是沒有指名小祖啦,但他一直纏著我,說話拐彎抹角的……」
汪憶薰又笑了。「說不定他是對你有興趣,想藉機認識你。」天啊,她現在說的話完全是林欣怡上身。
「誰高高帥帥?」小手又好奇地拉著汪憶薰。
「唉呀,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總之,我就是知道他的目標是小祖。」紀美聖很堅持,像個誓死扞衛小雞、對抗老鷹攫奪的母雞,她的職責絕不容許有任何可能的「意外」發生在她看顧的小朋友身上。
「憶薰,你聽好,你最好還是提高警覺一點,在學校裡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陌生人靠近小祖一步的,至於其他時間,千萬別讓小祖離開你的視線,家里門窗也記得要關好,知道嗎?」紀美聖再三交代。汪憶薰和汪祖懸兩人「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家裡也沒男人,實在讓她放心不下。
「知道了,你別緊張。」汪憶薰點頭,以微笑安撫她。
「誰是陌生人?」拉著汪憶薰的小手問,想加入話題。
這次,兩個大人終於注意到他了。
「小祖,老師說的話你都聽到了,現在壞人很多,你和媽媽都要特別小心注意,才不會讓壞人抓走了。」紀美聖板起臉告誡。
「你別嚇他.」她可捨不得小寶貝半夜被嚇得作惡夢。
汪祖懸仰著頭,圓睜著大眼,看看老師又望望媽咪,自然微鬈的頭髮因為早上睡過頭趕出門來不及梳理,很性格地亂翹著。
「壞人是高高帥帥的陌生人嗎?」小腦袋聰明地自行拼湊大人的對話。
「不一定,只要是你沒見過的人,都是陌生人。」汪憶薰彎下腰,手指輕柔地撥理著寶貝兒子的翹發.並將小水壺掛上他的脖子。
「老師,要進教室了,來不及了。」一瞧見其他小朋友全都進入了教室,小手迫不及待鬆開汪憶薰,改牽紀美聖,急著想和其他小朋友會合。「媽咪,下午見。」小臉小嘴自動高高嘟起,迎接媽媽每日必定送上的親吻。
「今天也要乖乖喔。」
在軟柔的小嘴上印上一吻,汪憶薰滿足地看著心肝小寶貝跟著紀美聖消失在色彩繽紛的建築物裡頭,這才滿含笑意,騎上腳踏車離開。
跟著上班的車潮,她熟練地在車陣中輕巧穿梭,先順路去出版社交了畫稿,再前去速食店開始一天的打工。
不得不承認,紀美聖的話確實讓她一度憂心,害怕真有人從她身邊帶走了她的寶貝,但很快地,忙碌的工作便讓她無暇再細想這個問題.畢竟,綁架這件事……感覺就是有錢人的專利,遙遠得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她會確保小寶貝快快樂樂、平平安安長大的。
「來了來了——」林欣怡興奮地從外場衝進來,奔至汪憶薰身旁,催促道:「喂,出去打個招呼吧。」
「誰來了?」汪憶薰一時沒會意過來,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林欣怡急得搶下她的抹布。「還會有誰?當然是那位天天來看你的帥哥嘍。」
「喔,是他。」心頭沒來由地震動了下,汪憶薰很快地斂定神色,若無其事道:「他才不是來看我的,他是來等人的。」
「少來了,鬼都看得出來他的目標是你,等人只是幌子罷了!」
「你別亂說,他真的是來等人的。」至少他是這樣親口告訴她的。
被強迫推往外場,汪憶薰果然一眼就瞧見了「他」,固定坐在落地窗邊的老位子上,按往例,依舊只點了一杯咖啡、一包薯條和一杯草莓聖代。
她移步向他,似有默契地,他同時轉過頭對上她的目光,陽剛的唇角向上勾起一抹性感的弧度——這抹笑,很理所當然,而且似乎專屬於她。
剎那間,她竟有種他在等她的錯覺!
莫名地,汪憶薰心跳加快,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這突如其來類似怦然心動的感覺讓她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應對,她的腦袋再度陷入一片空白。
真是,一定是林欣怡那些加油添醋的話悄悄起了作用,才會讓她心裡有鬼!對他的感覺也變得奇怪起來。
「你……又來等人了?」廢話,明知故問!
汪憶薰皺起眉,懊惱自己像個笨蛋一樣。這個問候爛透了!恐怕連死去的姊姊都會忍不住想從墳墓裡跳起來用力敲她腦袋吧!
顏薰赫微笑聳肩,末置可否,只如往常一般,笑著將薯條和草莓聖代又推到她面前。
「又要請我吃?」還好,起碼她聲音聽來很正常,維持基本的鎮定。
「看來今天又是如此了。」他往後靠向椅背,右手拿起咖啡,左手臂閒適地側勾掛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一個衣著體面、帥氣挺拔的男子,幾乎天天獨自一人來到這有小孩嬉鬧的速食店,固定只點一杯咖啡、一包薯條和一杯草莓聖代,這情景、這組合……是如此突兀,但卻又那麼理所當然地並存。
而這種不協調,反倒有股強烈的吸引力,讓店內所有的視線不由自主朝他身上溜去。有時,連她都會忍不住在旁偷偷多看兩眼,才敢鼓起勇氣走出來和他打招呼。
她告訴自己,純粹是好奇罷了,好奇那個讓他天天來此等待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出現?
直覺告訴她,對方一定是個女子——一個對他而言,重要且特別的女子。
只是,究竟什麼原因,讓那人遲遲沒有出現?而又是什麼樣的約定,可以讓一個如此偉岸出色的男子,甘願天天來此守候等待?
儘管他總是如此平和地、安靜地默默喝著他的咖啡,但圍繞在他週身那股淡淡的思念,總會一再刺痛她的眼,讓她每每接受他「請客」的同時,心都跟著莫名不捨起來。
「呃……說真的,其實今天不適合等人,你該放自己一天假才對。」以一個初相識的朋友立場,她不想見到他再一次面對落空,她想安慰他——雖然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做。
「喔?為什麼?」他眸光閃動。
「因為今天是愚人節啊。」她好認真建議道:「愚人節是不適合做任何「太認真」的事情的,應該去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一些特別的事。」
「譬如?」她的話勾起了他的興趣。
「譬如——去捉弄人。」她自己就老是在這一天被同事們捉弄。「不然,去做些平常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或者是讓自己開心的事也好。」
「事實上,今天是我生曰。」他冷不防說道。
咦?「真的?」她怔住。三秒後,她突然笑了出來。
「怎麼?很好笑嗎?」他單手支著下巴,沒有怒意,反倒肆意欣賞著她開懷如陽光般的笑靨。
「是……有一點。」她好老實地說道。一個大家口中的大帥哥,生日竟然是在愚人節,果真是一整個不協調到了極點。
咦,等等!她笑他,他怎還能如此氣定神閒?
「你現在……該不會已經開始在捉弄人了吧?」不得不有此懷疑,因為她太常成為第一個被拿來實驗的對象了。
「捉弄人的……是老天爺才對吧。」他閃過一抹嘲弄似的笑,慢條斯理喝掉最後一口咖啡。「我以前一直認為自己的出生,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大玩笑。」
「你千萬別這樣想!」她有些激動地打斷他。「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是最獨一無二的,怎麼會是玩笑呢?」他的話像把利刀,直捅進她的心口,刺得她難受。「對不起,我剛才不該笑你的,我跟你道歉……」她內疚極了,為剛才的失禮。
「你不用覺得抱歉,我在愚人節出生本來就是個事實。」看著她,他不著痕跡地又強調了一次。
她罪惡感更深了。「真的對不起……」
「若真心想道歉,那麼下班之後可以賞個臉,陪我吃頓飯嗎?」他微笑道。
「啊?」汪憶薰呆住,沒料到他會忽然提出邀約。「這……我……」她開始結巴。「今天你生日……你沒有……呃……別的活動嗎?」
「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幫我過生日了。」
「怎麼會?」他如此出色,朋友肯定也不少,至少隨便勾個手指,就會有一大票女性同胞自願前來。
「我一直是一個人。」他定定凝視她,直攻她明顯內疚心軟的死穴。「如何?能證明老天爺真的不再笑話我了嗎?」
她為難起來。「可是我沒辦法……我下班之後要去接我兒子……」
「你兒子?」他挑眉。
「對……所以恐怕沒時間——」
「有!有時間!她今天有空得很!」林欣怡不知打哪個角落突然衝出來,一把摀住汪憶薰的嘴,顯然已經偷聽兩人談話很久了。「我知道你今天把你「寶貝狗兒子」送去寵物美容了對吧?我幫你去接他,你放心去吃飯。」她對汪憶薰擠眉弄眼,對顏薰赫擠滿笑意,代她答應邀約。
「可是……」
「別擔心,接他回家之後我會餵他吃晚餐,一直陪他到你回來,OK?」林欣怡伸手採進她的口袋裡,一把撈走汪憶薰的家門鑰匙。「鑰匙給我,去啦去啦,去吃大餐!」她用力推汪憶薰一把,見不得她的「被動」。
「可是小祖他……」
「有我在,安啦!」林欣怡打包票,單親媽媽想約會,自然是少不了她這種可以身兼保母的朋友撐場。
「走吧,下班了!」倏地,顏薰赫站起身,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動作輕柔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強勢霸氣。
汪憶薰呆住了。他的碰觸如火如電,灼熱的掌溫一路向上延燒入心,再擴散成一道道強力電流,奔竄全身。
不行,她的腦袋又要當機了!
第一次有男人如此對她,未經她的允許,便恣意碰觸她的身體,她該震驚、該氣惱,或許更應該生氣地甩開他的手才對。但,她卻受到催眠似的,什麼都無法反應,只能呆若木雞地被他牽著往店外走。
「謝啦!」臨走前,顏薰赫給了林欣怡一抹了然、有默契的淺笑。
「別客氣。」林欣恰調皮地朝帥哥眨了眨眼。她相信自己上輩子一定是紅娘投胎轉世,才會紅線牽得如此順手。
汪憶薰任他牽著往外走,全亂了方寸,她甚至瞥見店長正在門邊,微笑目送著他們。
等等!好像哪裡怪怪的!
「等、等一下……」身為盡責的員工,她努力做出最後掙扎。「那個……我還沒……還有五分鐘……才下班……」
話未落盡,她已經出了店門,被塞進了他的跑車裡,沒入夕陽的餘暉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老天爺玩心大起了嗎?因為愚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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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汪憶薰已經糊里糊塗跟著顏薰赫坐在一家高級的法式餐廳裡,準備陪他吃生日晚餐。
簡短結束通話,汪憶薰很不好意思地將手機遞還給顏薰赫。
因為放心不下,她還是特地打了通電話去聖保羅幼稚園給紀美聖,交代今天由林欣怡代接小祖宗的事。
她感到心虛愧疚,甚至無法面對自己。她實在不該為了一個初相識的男人,狠心「拋家棄子」,把她最寶貝的兒子排在第二位——不管什麼日子,她都應該按往常一樣,下班之後去接人,煮好晚餐,然後窩在沙發上聽小寶貝述說一整天在學校發生的大小事……而不是像現在,被浪漫樂曲、高級料理、燭光紅酒所包圍……最重要的,還有眼前這個搗亂她生活步調的男人!
這一切,宛如一場夢,虛幻到不真實……只除了她身上那格格不入的速食店制服,點醒了她唯一的現實。
所謂的灰姑娘,說的就是這種景況吧!
「所以,不是寵物,而是你真的有個兒子?」顏薰赫將手機收進口袋裡,饒富興味地說道。
「對。」她坦誠。這事她本就沒打算隱瞞,汪祖懸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寶貝,不是什麼羞於見人的事。
「所以,你已經結婚了?」他單刀直入問。
此時,一對衣著時尚正式的男女,正巧由侍者領著從旁經過,儘管顏薰赫訂的座位是與其他有所區隔的特別包廂,有基本的隱密性,但汪憶薰的穿著還是引來那對男女的側目,只見兩人低聲交頭接耳了一番,接著就是一陣竊笑——
顏薰赫似乎意識到她的尷尬,只見他微微鬆開襯衫的前扣,捲起衣袖,狀似慵懶地斜身而坐,平日斯文爾雅的形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叛逆不羈的模樣,擺明要陪她一起「衣衫不整」。
這貼心的舉動,汪憶薰當然也注意到了,她笑靨淺淺,尷尬和緊張瞬間消失。自在、安心,是他賦予給她的另一股力量,難以言傳,但確實不著痕跡地影響了她。
「不,我沒有結婚。」她微笑回道。
他微揚眉。「所以是未婚生子?」
她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頭。「呃……我有一個雙胞胎姊姊,小祖是我姊姊的孩子。」姊姊當年是未婚生子沒錯。
「那……你姊姊呢?」他盯著她,眼底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五年前,發生車禍過世了。」那場全家出遊的致命車禍,至今想起仍會令她心痛不已。「我覺得我姊姊真的很傻……」
「怎麼說?」
「當年她為了愛情,不顧媽媽反對,堅持跟著她愛的男人一起遠走高飛到國外,沒想到一年後,換來了那個男人的背叛,他拋棄了我姊姊,最後,我姊姊只能懷著身孕,一個人傷心地回到台灣,獨自生下小祖。」她很少跟人提起這段,可不知為何,對他說出這件事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看著汪憶薰略帶傷感地陳述著「另一人」的故事,久違多年的記憶,再度悄悄回頭敲擊著他,胸口難抑的情潮開始翻湧糾纏。
顏薰赫猛喝了口紅酒,他向來以堅定的意志力自豪,儘管這次他是有備而來,但,同樣的一張臉,他每多看她一分鐘,他心中建築好的城牆就會不知不覺崩落一塊——
這缺口,總要人來填補。
「你呢?如果是你,也會這樣做嗎?為愛私奔?」他聲音有些沙啞。
「我……我不知道……」沒來由地,汪憶薰的心狠狠揪痛了下。「事實上……我沒談過戀愛。」她低聲承認。
愛一個人的滋味,她未曾嘗過……或許是因為姊姊的關係吧,只要想到愛上一個男人,將自己的心全然交付給他……她便會沒來由地排拒,甚至——恐懼。
「想試試看嗎?」他舉起手邊的紅酒,透過玻璃杯,看著她晶瑩剔透的臉頰。
「試什麼?」她傻氣問,反射性也拿起紅酒杯,試著暍了第一口。
「談戀愛。」
她差點被嗆到。
「願意跟我一起試試看嗎?」他沉聲道,炯炯眸光灼燙著她的臉。
「啊!」一口紅酒差點噴出來。「什……什麼意思?」
顏薰赫先是勾揚唇角,接著,笑意慢慢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震懾她心魂的認真深情。他以手中的玻璃杯,輕輕Kiss了她手中的,輕擊出一聲清脆的玻璃聲響——
「跟我交往,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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