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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26:28


  孟飛龍在暑假結束前幾天結束了在香鋪小住的美好時光,因為尤琦秀女士決定帶他來一場短途旅行。

  孟飛龍收拾東西的時候還依依不捨,他從小就沒和這個姐姐相處過多少日子,姐姐更像是一個生疏的親戚,但這幾天小住下來,他發現自己這個姐姐比同學家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從不亂告狀,也從不亂翻他的東西,也不指手畫腳,除了每天盯著他寫作業和看書之外,基本上有求必應。

  想吃冰棒?買。想打遊戲?可以。想和女朋友出去見個面?當做不知道。

  而霍雲松呢?這個姐夫他打101分,多給1分不怕他驕傲!

  學會了如何哄女孩子高興,學會了說話的藝術,吃到了好棒的食物,順便幫他把高考的學校都選好了,兩個人還聊了聊如果要出國的話去美國還是英國比較好。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去玩了,我和我媽說今天再住一晚。」孟飛龍已經搞定了所有的暑假作業,正抱著狸奴剪指甲,「我們今天晚上吃頓大餐吧。」

  家裡雖然是霍雲松做飯,但他眼睛緊緊盯著孟櫻,「姐,好不好嘛。」

  不止孟飛龍喜歡這個姐姐,孟櫻也喜歡這個弟弟,她從沒有感受到除了姑奶奶之外的人帶來的親情,所以很快退讓了:「霍雲松……」

  「好呀。」要說霍雲松有多喜歡孟飛龍,那肯定是假話,感情是有一點點的,但未必會比狸奴多多少,於他而言,孟飛龍更像是必要的情感投資。

  他在孟家是寶貝疙瘩,他和孟櫻親近可以為孟櫻帶來更多的好處,也會為兩個人的將來帶來回報,僅此而已。

  所以,就算孟櫻不說,他也不介意對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好一點。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晚上特地做了一道非常特別的菜。

  孟飛龍看到他碰了一把蓮花回來就驚呆了,他托了托自己的下巴:「姐夫,你這是要幹嘛?送花要送玫瑰,送荷花你讓我姐怎麼養?」

  孟櫻聽見聲響也放下畫筆走了出來,她也很意外:「你想炸了吃?」

  「都不是。」霍雲松把荷花捧進廚房裡,比了比蒸屜的大小,荷花太大,放不下,他不得不只掰下了蓮蓬部分。

  孟飛龍今天沒有作業,得以近距離圍觀:「這是要幹什麼?」

  霍雲松想了想問他:「你喜歡吃上次的魚圓嗎?」

  「喜歡呀!」孟飛龍說起來眼睛就閃閃發亮。

  「會殺魚嗎?」

  「不會。」

  霍雲松把魚從水盆裡撈出來拍暈,熟練地開腸剖肚,孟飛龍問:「姐夫,你怎麼會做飯呀,我爸和我爺爺一輩子都不進廚房的,說那是女人做的事。」

  「你喜歡一個人,自然就想把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我以前也不會的。」霍雲松輕輕笑了笑,從前他的手可以下棋,可以寫字,可以斟茗,怎麼可能沾上煙火氣。

  可過日子不就是柴米油鹽麼,誰能一輩子風花雪月,她不擅長,那就他來做好了。

  幸虧他還算做得不錯。

  「呃,姐夫。」孟飛龍期期艾艾了半天,還是決定問出自己的疑問,「那天你和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霍雲松瞥他一眼就知道是什麼事,可他並不說破,反而問:「什麼話?」

  「就是……我該怎麼和爺爺說的事。」

  「說服的人辦法有很多種,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脅之以威,」霍雲松問,「你選哪一個?」

  孟飛龍結結巴巴地說:「都、都是一家人,不用這樣吧?」他對家裡有什麼要求,通常撒撒嬌就能如意,有些原則性的問題撒嬌了也沒用,哪裡能想得到那麼多。

  「做了選擇就去做,這沒有高下之分。」霍雲松把刮了鱗去了內臟的魚放到水龍頭下沖乾淨,「只不過,在你爺爺眼裡,你姐姐沒有什麼分量,你要動之以情就很難了。」

  孟飛龍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那我就說這樣對姐姐不好,對我們家也不好?」

  「你自己發揮,你又不是你姐姐,我可不會手把手教你。」

  孟飛龍:森森感受到了那濃濃的寵溺_(:з」∠)_比偶像劇還肉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在此時,心有靈犀似的,孟櫻拿了本書進來了:「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霍雲松看到書的封皮就知道她猜對了:「被你想到了。」

  「什麼?」孟飛龍又苦逼地跟不上節奏了。

  孟櫻說:「錦瓣金蓑織幾重,問魚何事得相容。湧身既入蓮房去,好度華池獨化龍。」

  「誰的詩,李白?杜甫?白居易?姐你這題超綱了啊我沒複習過。」

  孟櫻把書遞給他,孟飛龍翻到她折好的那一頁:「蓮房魚包?」他狐疑地看向孟櫻,她點了點頭,他這才繼續念,「將蓮花中嫩房去穰截底,剜穰留其孔,以酒、醬、香料加活鱖魚塊實其內,仍以底坐甑內蒸熟。或中外塗以蜜,出碟,用漁父三鮮供之。三鮮,蓮、菊、菱湯瀣也。」

  啊,由衷感謝他這幾天讀的書,古文可以理解地八九不離十了呢!

  感覺高考語文可以考個不錯的成績=3=

  霍雲松其實很擔心這次會做壞了,因為從前他吃的蓮房魚包都是一整朵蓮花端上來,蓮蓬裡是調好味的魚肉,蓮花裡是水晶蝦仁,工序繁複不知道多少倍。

  幸好,《山家清供》比起《隨園食單》或者《食憲鴻秘》來說,親民得多,畢竟大多數都是山裡的野菜(……),這道菜也意外地容易。

  至少吃的幾個人都覺得很不錯,唇齒之間有荷花的香氣。

  孟飛龍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了,但霍雲松比他更早,已經買了早飯回來了,這年紀的男孩子正是胃口好的時候,他一口氣吃了一碗大餛飩和一籠小包子。

  就在此時,門被敲響了,尤琦秀戴著墨鏡站在門外,看到霍雲松來開門就問:「小龍起來了嗎?」

  「在吃早飯。」霍雲松讓她進去。

  「媽你怎麼那麼早,我馬上就吃好了。」孟飛龍一口吃掉了最後一隻餛飩,抹了抹嘴,「我去提行李。」

  霍雲松說:「輕一點。」

  「知道啦,我保證不吵醒姐。」孟飛龍拎著行李箱輕手輕腳地下來了。

  尤琦秀很客氣地對霍雲松道謝:「最近小龍麻煩你們照顧了。」

  「不用,他是阿櫻的弟弟。」霍雲松對尤琦秀只維持著面上的客氣,尤琦秀也是如此。

  倒是孟飛龍臨別還依依不捨:「告訴我姐,我回來給她帶禮物。」

  「好。」

  尤琦秀看著自家兒子突然和這個姐姐有了感情,倒也不是不高興,有個親近的兄弟姐妹並不是壞事,尤其是孟櫻這個性格,怎麼都不像是會和弟弟搶家產的,因為她的安分懂事,一家人迄今為止也沒有過什麼矛盾。

  私心裡說,她一方面覺得孟櫻這個性格容易吃虧,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她這樣挺好的,至少她心裡很舒服。

  上了路,她一邊開車一邊和孟卓良打電話:「我已經接到小龍了,一會兒就上飛機,挺好的,給他姐添了不少麻煩……」她把手機遞給孟飛龍,「你爸問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孟飛龍接過手機,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興奮到飛起:「爸!嗯嗯,沒有麻煩……對對,姐很照顧我,姐夫還幫我補習,他是劍橋的學生啊劍橋的!太牛逼了!挺好的,吃得也好,特別好,我都重了……不是,她很想要我去陪她的好吧,她過得日子太無聊了,每天就是畫個畫啊看看書啊,她說我去了家裡都熱鬧得多,真沒有添麻煩!而且我還幫她把大姑趕走了呢。

  不是!不是我對長輩不尊敬,是大姑太過分了,你不知道她那天怎麼說的,太難聽了,她是我姐,我要是不幫她,我還算是弟弟嗎?她都把姐說哭了,還說要說出去……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我掛了。」

  雖然被父親說對長輩沒禮貌,但告了一狀的孟飛龍心情舒坦多了,掛了電話繼續和尤琦秀吐槽:「媽,你說大姑這個人怎麼那麼煩啊,說的話太難聽了,姐也沒惹她呀。」

  「她是看見便宜就想去占,看見人家好欺負就去捏,欺軟怕硬。」尤琦秀可不是孟卓良,覺得是長輩兒子就不能說話了,人在做天在看,孟慧做的事人人都看在眼裡。

  孟飛龍還有點擔心:「她還說要把之前的事說出去,媽,你們別瞞著我,是不是那個人渣真的欺負姐姐了?」

  「這是大人的事,你別管。」

  「媽,那是我姐姐!」孟飛龍難得認真,「我和你說,我們班有個女生,她也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我們小一年級,天天吵,學校裡也撕,你說我們家這樣多難得,你就幫幫忙吧,別讓大姑真的把事情說得所有人都知道,那太難堪了。」

  尤琦秀面色平靜:「我和你說,這件事你要麼自己和你爸說去,我的原則就是對你姐的事一個字不提,說多說少都是錯,好心人家也當你是惡意,我是繼母,你是她弟弟,你爸是她親爹,這可不一樣。」

  「不用這樣吧,媽~老媽~親愛的尤女士~我們是一家人啊!」孟飛龍和母親親近,撒嬌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尤琦秀給了他腦袋一巴掌:「我沒找藉口,你要幫她你就找你爸找你爺爺去,我說了還適得其反,這種事你以後就懂了,現在坐好系上安全帶,我們要上高速了。」

  這一刻,孟飛龍發現,原來有的時候僅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是沒有用的。

  該怎麼辦呢?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0 18:26:43


  孟飛龍在暑假結束前幾天結束了在香鋪小住的美好時光,因為尤琦秀女士決定帶他來一場短途旅行。

  孟飛龍收拾東西的時候還依依不捨,他從小就沒和這個姐姐相處過多少日子,姐姐更像是一個生疏的親戚,但這幾天小住下來,他發現自己這個姐姐比同學家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從不亂告狀,也從不亂翻他的東西,也不指手畫腳,除了每天盯著他寫作業和看書之外,基本上有求必應。

  想吃冰棒?買。想打遊戲?可以。想和女朋友出去見個面?當做不知道。

  而霍雲松呢?這個姐夫他打101分,多給1分不怕他驕傲!

  學會了如何哄女孩子高興,學會了說話的藝術,吃到了好棒的食物,順便幫他把高考的學校都選好了,兩個人還聊了聊如果要出國的話去美國還是英國比較好。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去玩了,我和我媽說今天再住一晚。」孟飛龍已經搞定了所有的暑假作業,正抱著狸奴剪指甲,「我們今天晚上吃頓大餐吧。」

  家裡雖然是霍雲松做飯,但他眼睛緊緊盯著孟櫻,「姐,好不好嘛。」

  不止孟飛龍喜歡這個姐姐,孟櫻也喜歡這個弟弟,她從沒有感受到除了姑奶奶之外的人帶來的親情,所以很快退讓了:「霍雲松……」

  「好呀。」要說霍雲松有多喜歡孟飛龍,那肯定是假話,感情是有一點點的,但未必會比狸奴多多少,於他而言,孟飛龍更像是必要的情感投資。

  他在孟家是寶貝疙瘩,他和孟櫻親近可以為孟櫻帶來更多的好處,也會為兩個人的將來帶來回報,僅此而已。

  所以,就算孟櫻不說,他也不介意對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好一點。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晚上特地做了一道非常特別的菜。

  孟飛龍看到他碰了一把蓮花回來就驚呆了,他托了托自己的下巴:「姐夫,你這是要幹嘛?送花要送玫瑰,送荷花你讓我姐怎麼養?」

  孟櫻聽見聲響也放下畫筆走了出來,她也很意外:「你想炸了吃?」

  「都不是。」霍雲松把荷花捧進廚房裡,比了比蒸屜的大小,荷花太大,放不下,他不得不只掰下了蓮蓬部分。

  孟飛龍今天沒有作業,得以近距離圍觀:「這是要幹什麼?」

  霍雲松想了想問他:「你喜歡吃上次的魚圓嗎?」

  「喜歡呀!」孟飛龍說起來眼睛就閃閃發亮。

  「會殺魚嗎?」

  「不會。」

  霍雲松把魚從水盆裡撈出來拍暈,熟練地開腸剖肚,孟飛龍問:「姐夫,你怎麼會做飯呀,我爸和我爺爺一輩子都不進廚房的,說那是女人做的事。」

  「你喜歡一個人,自然就想把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我以前也不會的。」霍雲松輕輕笑了笑,從前他的手可以下棋,可以寫字,可以斟茗,怎麼可能沾上煙火氣。

  可過日子不就是柴米油鹽麼,誰能一輩子風花雪月,她不擅長,那就他來做好了。

  幸虧他還算做得不錯。

  「呃,姐夫。」孟飛龍期期艾艾了半天,還是決定問出自己的疑問,「那天你和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霍雲松瞥他一眼就知道是什麼事,可他並不說破,反而問:「什麼話?」

  「就是……我該怎麼和爺爺說的事。」

  「說服的人辦法有很多種,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脅之以威,」霍雲松問,「你選哪一個?」

  孟飛龍結結巴巴地說:「都、都是一家人,不用這樣吧?」他對家裡有什麼要求,通常撒撒嬌就能如意,有些原則性的問題撒嬌了也沒用,哪裡能想得到那麼多。

  「做了選擇就去做,這沒有高下之分。」霍雲松把刮了鱗去了內臟的魚放到水龍頭下沖乾淨,「只不過,在你爺爺眼裡,你姐姐沒有什麼分量,你要動之以情就很難了。」

  孟飛龍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那我就說這樣對姐姐不好,對我們家也不好?」

  「你自己發揮,你又不是你姐姐,我可不會手把手教你。」

  孟飛龍:森森感受到了那濃濃的寵溺_(:з」∠)_比偶像劇還肉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在此時,心有靈犀似的,孟櫻拿了本書進來了:「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霍雲松看到書的封皮就知道她猜對了:「被你想到了。」

  「什麼?」孟飛龍又苦逼地跟不上節奏了。

  孟櫻說:「錦瓣金蓑織幾重,問魚何事得相容。湧身既入蓮房去,好度華池獨化龍。」

  「誰的詩,李白?杜甫?白居易?姐你這題超綱了啊我沒複習過。」

  孟櫻把書遞給他,孟飛龍翻到她折好的那一頁:「蓮房魚包?」他狐疑地看向孟櫻,她點了點頭,他這才繼續念,「將蓮花中嫩房去穰截底,剜穰留其孔,以酒、醬、香料加活鱖魚塊實其內,仍以底坐甑內蒸熟。或中外塗以蜜,出碟,用漁父三鮮供之。三鮮,蓮、菊、菱湯瀣也。」

  啊,由衷感謝他這幾天讀的書,古文可以理解地八九不離十了呢!

  感覺高考語文可以考個不錯的成績=3=

  霍雲松其實很擔心這次會做壞了,因為從前他吃的蓮房魚包都是一整朵蓮花端上來,蓮蓬裡是調好味的魚肉,蓮花裡是水晶蝦仁,工序繁複不知道多少倍。

  幸好,《山家清供》比起《隨園食單》或者《食憲鴻秘》來說,親民得多,畢竟大多數都是山裡的野菜(……),這道菜也意外地容易。

  至少吃的幾個人都覺得很不錯,唇齒之間有荷花的香氣。

  孟飛龍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了,但霍雲松比他更早,已經買了早飯回來了,這年紀的男孩子正是胃口好的時候,他一口氣吃了一碗大餛飩和一籠小包子。

  就在此時,門被敲響了,尤琦秀戴著墨鏡站在門外,看到霍雲松來開門就問:「小龍起來了嗎?」

  「在吃早飯。」霍雲松讓她進去。

  「媽你怎麼那麼早,我馬上就吃好了。」孟飛龍一口吃掉了最後一隻餛飩,抹了抹嘴,「我去提行李。」

  霍雲松說:「輕一點。」

  「知道啦,我保證不吵醒姐。」孟飛龍拎著行李箱輕手輕腳地下來了。

  尤琦秀很客氣地對霍雲松道謝:「最近小龍麻煩你們照顧了。」

  「不用,他是阿櫻的弟弟。」霍雲松對尤琦秀只維持著面上的客氣,尤琦秀也是如此。

  倒是孟飛龍臨別還依依不捨:「告訴我姐,我回來給她帶禮物。」

  「好。」

  尤琦秀看著自家兒子突然和這個姐姐有了感情,倒也不是不高興,有個親近的兄弟姐妹並不是壞事,尤其是孟櫻這個性格,怎麼都不像是會和弟弟搶家產的,因為她的安分懂事,一家人迄今為止也沒有過什麼矛盾。

  私心裡說,她一方面覺得孟櫻這個性格容易吃虧,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她這樣挺好的,至少她心裡很舒服。

  上了路,她一邊開車一邊和孟卓良打電話:「我已經接到小龍了,一會兒就上飛機,挺好的,給他姐添了不少麻煩……」她把手機遞給孟飛龍,「你爸問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孟飛龍接過手機,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興奮到飛起:「爸!嗯嗯,沒有麻煩……對對,姐很照顧我,姐夫還幫我補習,他是劍橋的學生啊劍橋的!太牛逼了!挺好的,吃得也好,特別好,我都重了……不是,她很想要我去陪她的好吧,她過得日子太無聊了,每天就是畫個畫啊看看書啊,她說我去了家裡都熱鬧得多,真沒有添麻煩!而且我還幫她把大姑趕走了呢。

  不是!不是我對長輩不尊敬,是大姑太過分了,你不知道她那天怎麼說的,太難聽了,她是我姐,我要是不幫她,我還算是弟弟嗎?她都把姐說哭了,還說要說出去……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我掛了。」

  雖然被父親說對長輩沒禮貌,但告了一狀的孟飛龍心情舒坦多了,掛了電話繼續和尤琦秀吐槽:「媽,你說大姑這個人怎麼那麼煩啊,說的話太難聽了,姐也沒惹她呀。」

  「她是看見便宜就想去占,看見人家好欺負就去捏,欺軟怕硬。」尤琦秀可不是孟卓良,覺得是長輩兒子就不能說話了,人在做天在看,孟慧做的事人人都看在眼裡。

  孟飛龍還有點擔心:「她還說要把之前的事說出去,媽,你們別瞞著我,是不是那個人渣真的欺負姐姐了?」

  「這是大人的事,你別管。」

  「媽,那是我姐姐!」孟飛龍難得認真,「我和你說,我們班有個女生,她也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我們小一年級,天天吵,學校裡也撕,你說我們家這樣多難得,你就幫幫忙吧,別讓大姑真的把事情說得所有人都知道,那太難堪了。」

  尤琦秀面色平靜:「我和你說,這件事你要麼自己和你爸說去,我的原則就是對你姐的事一個字不提,說多說少都是錯,好心人家也當你是惡意,我是繼母,你是她弟弟,你爸是她親爹,這可不一樣。」

  「不用這樣吧,媽~老媽~親愛的尤女士~我們是一家人啊!」孟飛龍和母親親近,撒嬌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尤琦秀給了他腦袋一巴掌:「我沒找藉口,你要幫她你就找你爸找你爺爺去,我說了還適得其反,這種事你以後就懂了,現在坐好系上安全帶,我們要上高速了。」

  這一刻,孟飛龍發現,原來有的時候僅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是沒有用的。

  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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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27:02


  孟飛龍走後,霍雲松也沒有搬回自己的房間,他的藉口是……「開兩個空調電費太貴了」。

  孟櫻:「噢。」我就裝作相信你的樣子吧。

  當然,電費是有點貴,因為太熱了。

  七月中旬開始,溫度就開始使勁地往上飆,孟櫻乾脆關了門,反正也沒有生意,主要的收入全靠網店,關了門正好在書房裡開空調。

  除此之外,她還買了個製冷機放廚房,又買了打蛋機、攪拌機、榨汁機,霍雲松每天都要收到好多快遞。

  還有特別好看的碟子小碗筷子杯子,把家裡的碗櫃塞得滿滿當當。

  一開始霍雲松以為是她喜歡,到後面聽她小心翼翼地問好不好看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了。

  孟櫻好像在哄他。雖然方法有點笨拙,畢竟對於男人來說,換個別的方式會更讓他心花怒放。

  然而孟櫻get不到,她今天難得出門到許裁縫那裡去拿衣服,給他看新做好的襯衫:「你看看合不合適,這兩個顏色都是我選的,我今天還給你選了一塊特別好的料子。」

  「阿櫻選的一定都很好。」為了配合她,霍雲松把衣服一件件拿起來看了一遍,再度給予肯定,「我很喜歡。」

  孟櫻抿抿唇笑起來。

  礙事的電燈泡已經走了,霍雲松解開了襯衫的一顆扣子:「我試給你看看?」

  孟櫻瞪他:「試什麼呀,吃飯了。」

  「好吧。」霍雲松撩過就收,現在天還沒黑,天時就沒有達標。

  晚上,臥室內,他抱著孟櫻又提起了這件事:「真的不要我試給你看嗎,萬一不合身呢?」

  孟櫻正靠在椅子裡看微博,聞言看了看他:「那好吧。」

  霍雲松走過去抽掉她的手機放在一邊,孟櫻撐著頭看著他:「你不是要試衣服嗎?」

  「對啊。」他氣定神閑,捉住她的一隻手,十指相扣,用她的手指來解睡衣扣子,一點一點,仿佛在探索什麼秘境,她像是著了魔,竟然沒有掙脫。

  霍雲松脫掉了整件上衣,然後再上前一步,將她摟進懷中,令她的臉頰貼住了自己的胸膛。

  孟櫻還是免不了臉紅:「你不是要試衣服麼,放手呀。」

  「天太熱,穿不上。」霍雲松隔著絲薄的睡衣撫摸她的背脊,在她耳畔小聲說,「反正又沒有別人。」

  孟櫻竭力鎮定:「空調開那麼低,會感冒的。」

  「蓋著被子怎麼會感冒?」霍雲松摟著她腰的手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來,他後退幾步坐到了床上。

  孟櫻急了:「不準像上次那樣。」

  上次他就把她半摟半抱坐到腿上,親到最後她整個人都暈了,衣服也亂了,也不知道被他占了多少便宜,這次堅決不行!

  霍雲松笑了笑:「可以。」他往床上一倒,讓孟櫻整個都趴在了他身上,他的手從腰滑到了臀又到了裙底,不輕不重地愛撫。

  孟櫻下意識地併攏腿,誰知觸感反而更加明顯了,她伸手想坐起來推開他,霍雲松察覺了,他拉過一邊的被子蓋到了她身上:「乖,別怕,沒事的,你壓著我呢,別緊張,放鬆一點。」

  「你把手拿開。」孟櫻閉緊了眼睛,「我不舒服。」

  「不要怕。」霍雲松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不是什麼羞於啟齒的事,那次只是一個意外,我們總會走到這一步的。」

  孟櫻還是緊張起來:「我不喜歡……我不舒服,我很難受。」

  「沒事沒事。」霍雲松放開她,兩個人面對面坐了起來,他捧起她的面孔,在她的唇角臉頰落下細碎輕柔的吻,「不要緊張,看著我的眼睛。」

  孟櫻被他的手托著抬起頭,她看見他眼中的溫柔與愛意,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霍雲松慢慢說:「阿櫻,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不會碰你一下,但我想你不是,我親吻你的時候,你討厭嗎?」

  孟櫻搖了搖頭,她的頭髮散落在肩頭,顯得她無助又可憐。

  「那你不是討厭我對你的親近,是不是?」

  她點了點頭。

  「為什麼緊張,是想起了之前的事嗎?」

  孟櫻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之前的事你為什麼會害怕?」霍雲松把她肩頭的頭髮撥下去,柔聲詢問。

  孟櫻抿了抿唇:「我不想,不想和他……」

  「那和我呢?」

  「和你什麼?」孟櫻裝作沒有聽懂,心砰砰亂跳。

  霍雲松還和她仔細解釋:「和我再近一點的接觸,近一點,再近一點。」

  「不想!」答得那麼快,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霍雲松調整了問話的方式,問想不想是絕對得不到答案的:「你不想和他發生關係,如果發生了,你會很痛苦,是不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這個了。」孟櫻對他臨時客串的這個心理醫生表示不滿。

  霍雲松從善如流:「好,我不提他,那如果是我,如果現在你喝酒喝多了,或者因為別的什麼緣故,和我呢,如果真的發生了,你會痛苦嗎?」他摁住了她的唇,「你不用告訴我,你自己知道答案就好了。」

  孟櫻認真地想了想,如果是和霍雲松的話……倒也沒什麼,如果他們一直在一起,總會走到那一步的,或許未來他們還會有孩子。

  「想好了嗎?」他問。

  孟櫻點點頭。

  霍雲松就說:「如果你覺得會很痛苦,那麼證明在你心裡,我還沒有和你做這件事的資格,那是我們感情不到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他注視著她的雙眼,「我還可以往下說嗎?」

  孟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霍雲松就知道答案了:「如果並不覺得,那你其實並不抗拒這件事的後果,既然你不是害怕結果,那就是……你覺得這個過程會很難接受,你是不是怕痛?」

  孟櫻還要呆一呆:「不是說順利的話不會痛的嗎?」

  「所以我想知道你緊張什麼。」霍雲松也少見地想不明白,「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

  孟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這樣。」霍雲松下床關掉了燈,只留下一盞昏暗的夜燈照明,他放下了紗帳,讓床上獨立成了一個小世界,「來,躺下。」

  孟櫻乖乖躺在了自己睡覺的位置,霍雲松從她身後抱住了她:「這裡是我們家,這個房間裡只有你和我,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所以不要害羞,我會親近你,如果你受不了了,覺得疼了,你就告訴我,不要忍著,好嗎?」

  孟櫻點了點頭後才意識到他看不見,她不得不開口:「好。」

  霍雲松撥開她的頭髮,親吻她的耳廓和後頸,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但她並沒有喊停。

  他的手心觸碰到了更柔軟更敏感的地方,觸覺和視覺帶來的刺激截然不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理智被欲望侵襲。

  他另一隻手觸碰到了裙底的秘密。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兩分鐘,孟櫻就去推他的手,他鬆開了:「很疼嗎?」

  「不是。」她捂著胸口,心跳快得不可思議,「我也不知道。」

  霍雲松把聲音放到最溫柔:「阿櫻,你不要怕,我需要你告訴我你的感覺,我想知道你怎麼了,是你覺得很害怕,還是覺得身體很難受,還是都有?」

  如果是心理原因,那就克服它,如果是生理問題,那就去醫院,如果兩者皆有,那也一定有辦法。

  孟櫻能聽出他隱含的擔憂,她努力描述那種感覺:「很奇怪的感覺,很不舒服,很陌生,就像那天我喝了那杯檸檬水一樣。」

  霍雲松:「……呃。」他大概是第一次在孟櫻面前詞窮,也大概是頭一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更妥當,因為他大概猜到原因了。

  應該是小縣城裡的中學沒有做好生理衛生教育。

  或許字面上的意思她都懂,但沒有真正經歷過,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又有之前被下藥的陰影,所以她誤會了。

  「阿櫻,你信我嗎?」他捉住她的手,緊緊扣住。

  孟櫻有了不好的想法:「我是……怎麼了嗎?」

  「咳,恰恰相反,應該什麼事都沒有。」他心頭去了一塊大石,笑意就充盈眉梢,「如果你信我,那我們就再試一試,我保證不會有事。」

  孟櫻猶豫了很久,開口問的卻是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天,你和我說是迷藥,真的嗎?」

  霍雲松輕咳一聲:「我騙你的。」

  孟櫻:「……為什麼?」

  「怕你害羞。」

  孟櫻翻了個身,決定今天的成人劇場就到此為止:「我要睡了。」

  霍雲松不肯鬆手:「那我呢?」

  「你去廁所呀。」孟櫻把臉埋到被子裡,「不要把被子弄髒了。」

  霍雲松突然有點懷念那個第一次知道會臉紅把他推出去的孟櫻了。

  「真捨得把我趕走啊。」他吻著她的頭髮,「阿櫻,你對別人那麼好,不可以對我這麼無情。」

  「是男朋友才對你不好的。」孟櫻把他推出帳外,「快去快去,不要等我睡著了再回來。」

  霍雲松歎了口氣,自己選的老婆,跪著都得哄完,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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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27:12


  孟飛龍走後,霍雲松也沒有搬回自己的房間,他的藉口是……「開兩個空調電費太貴了」。

  孟櫻:「噢。」我就裝作相信你的樣子吧。

  當然,電費是有點貴,因為太熱了。

  七月中旬開始,溫度就開始使勁地往上飆,孟櫻乾脆關了門,反正也沒有生意,主要的收入全靠網店,關了門正好在書房裡開空調。

  除此之外,她還買了個製冷機放廚房,又買了打蛋機、攪拌機、榨汁機,霍雲松每天都要收到好多快遞。

  還有特別好看的碟子小碗筷子杯子,把家裡的碗櫃塞得滿滿當當。

  一開始霍雲松以為是她喜歡,到後面聽她小心翼翼地問好不好看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了。

  孟櫻好像在哄他。雖然方法有點笨拙,畢竟對於男人來說,換個別的方式會更讓他心花怒放。

  然而孟櫻get不到,她今天難得出門到許裁縫那裡去拿衣服,給他看新做好的襯衫:「你看看合不合適,這兩個顏色都是我選的,我今天還給你選了一塊特別好的料子。」

  「阿櫻選的一定都很好。」為了配合她,霍雲松把衣服一件件拿起來看了一遍,再度給予肯定,「我很喜歡。」

  孟櫻抿抿唇笑起來。

  礙事的電燈泡已經走了,霍雲松解開了襯衫的一顆扣子:「我試給你看看?」

  孟櫻瞪他:「試什麼呀,吃飯了。」

  「好吧。」霍雲松撩過就收,現在天還沒黑,天時就沒有達標。

  晚上,臥室內,他抱著孟櫻又提起了這件事:「真的不要我試給你看嗎,萬一不合身呢?」

  孟櫻正靠在椅子裡看微博,聞言看了看他:「那好吧。」

  霍雲松走過去抽掉她的手機放在一邊,孟櫻撐著頭看著他:「你不是要試衣服嗎?」

  「對啊。」他氣定神閑,捉住她的一隻手,十指相扣,用她的手指來解睡衣扣子,一點一點,仿佛在探索什麼秘境,她像是著了魔,竟然沒有掙脫。

  霍雲松脫掉了整件上衣,然後再上前一步,將她摟進懷中,令她的臉頰貼住了自己的胸膛。

  孟櫻還是免不了臉紅:「你不是要試衣服麼,放手呀。」

  「天太熱,穿不上。」霍雲松隔著絲薄的睡衣撫摸她的背脊,在她耳畔小聲說,「反正又沒有別人。」

  孟櫻竭力鎮定:「空調開那麼低,會感冒的。」

  「蓋著被子怎麼會感冒?」霍雲松摟著她腰的手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來,他後退幾步坐到了床上。

  孟櫻急了:「不準像上次那樣。」

  上次他就把她半摟半抱坐到腿上,親到最後她整個人都暈了,衣服也亂了,也不知道被他占了多少便宜,這次堅決不行!

  霍雲松笑了笑:「可以。」他往床上一倒,讓孟櫻整個都趴在了他身上,他的手從腰滑到了臀又到了裙底,不輕不重地愛撫。

  孟櫻下意識地併攏腿,誰知觸感反而更加明顯了,她伸手想坐起來推開他,霍雲松察覺了,他拉過一邊的被子蓋到了她身上:「乖,別怕,沒事的,你壓著我呢,別緊張,放鬆一點。」

  「你把手拿開。」孟櫻閉緊了眼睛,「我不舒服。」

  「不要怕。」霍雲松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不是什麼羞於啟齒的事,那次只是一個意外,我們總會走到這一步的。」

  孟櫻還是緊張起來:「我不喜歡……我不舒服,我很難受。」

  「沒事沒事。」霍雲松放開她,兩個人面對面坐了起來,他捧起她的面孔,在她的唇角臉頰落下細碎輕柔的吻,「不要緊張,看著我的眼睛。」

  孟櫻被他的手托著抬起頭,她看見他眼中的溫柔與愛意,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霍雲松慢慢說:「阿櫻,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不會碰你一下,但我想你不是,我親吻你的時候,你討厭嗎?」

  孟櫻搖了搖頭,她的頭髮散落在肩頭,顯得她無助又可憐。

  「那你不是討厭我對你的親近,是不是?」

  她點了點頭。

  「為什麼緊張,是想起了之前的事嗎?」

  孟櫻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之前的事你為什麼會害怕?」霍雲松把她肩頭的頭髮撥下去,柔聲詢問。

  孟櫻抿了抿唇:「我不想,不想和他……」

  「那和我呢?」

  「和你什麼?」孟櫻裝作沒有聽懂,心砰砰亂跳。

  霍雲松還和她仔細解釋:「和我再近一點的接觸,近一點,再近一點。」

  「不想!」答得那麼快,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霍雲松調整了問話的方式,問想不想是絕對得不到答案的:「你不想和他發生關係,如果發生了,你會很痛苦,是不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這個了。」孟櫻對他臨時客串的這個心理醫生表示不滿。

  霍雲松從善如流:「好,我不提他,那如果是我,如果現在你喝酒喝多了,或者因為別的什麼緣故,和我呢,如果真的發生了,你會痛苦嗎?」他摁住了她的唇,「你不用告訴我,你自己知道答案就好了。」

  孟櫻認真地想了想,如果是和霍雲松的話……倒也沒什麼,如果他們一直在一起,總會走到那一步的,或許未來他們還會有孩子。

  「想好了嗎?」他問。

  孟櫻點點頭。

  霍雲松就說:「如果你覺得會很痛苦,那麼證明在你心裡,我還沒有和你做這件事的資格,那是我們感情不到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他注視著她的雙眼,「我還可以往下說嗎?」

  孟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霍雲松就知道答案了:「如果並不覺得,那你其實並不抗拒這件事的後果,既然你不是害怕結果,那就是……你覺得這個過程會很難接受,你是不是怕痛?」

  孟櫻還要呆一呆:「不是說順利的話不會痛的嗎?」

  「所以我想知道你緊張什麼。」霍雲松也少見地想不明白,「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

  孟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這樣。」霍雲松下床關掉了燈,只留下一盞昏暗的夜燈照明,他放下了紗帳,讓床上獨立成了一個小世界,「來,躺下。」

  孟櫻乖乖躺在了自己睡覺的位置,霍雲松從她身後抱住了她:「這裡是我們家,這個房間裡只有你和我,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所以不要害羞,我會親近你,如果你受不了了,覺得疼了,你就告訴我,不要忍著,好嗎?」

  孟櫻點了點頭後才意識到他看不見,她不得不開口:「好。」

  霍雲松撥開她的頭髮,親吻她的耳廓和後頸,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但她並沒有喊停。

  他的手心觸碰到了更柔軟更敏感的地方,觸覺和視覺帶來的刺激截然不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理智被欲望侵襲。

  他另一隻手觸碰到了裙底的秘密。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兩分鐘,孟櫻就去推他的手,他鬆開了:「很疼嗎?」

  「不是。」她捂著胸口,心跳快得不可思議,「我也不知道。」

  霍雲松把聲音放到最溫柔:「阿櫻,你不要怕,我需要你告訴我你的感覺,我想知道你怎麼了,是你覺得很害怕,還是覺得身體很難受,還是都有?」

  如果是心理原因,那就克服它,如果是生理問題,那就去醫院,如果兩者皆有,那也一定有辦法。

  孟櫻能聽出他隱含的擔憂,她努力描述那種感覺:「很奇怪的感覺,很不舒服,很陌生,就像那天我喝了那杯檸檬水一樣。」

  霍雲松:「……呃。」他大概是第一次在孟櫻面前詞窮,也大概是頭一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更妥當,因為他大概猜到原因了。

  應該是小縣城裡的中學沒有做好生理衛生教育。

  或許字面上的意思她都懂,但沒有真正經歷過,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又有之前被下藥的陰影,所以她誤會了。

  「阿櫻,你信我嗎?」他捉住她的手,緊緊扣住。

  孟櫻有了不好的想法:「我是……怎麼了嗎?」

  「咳,恰恰相反,應該什麼事都沒有。」他心頭去了一塊大石,笑意就充盈眉梢,「如果你信我,那我們就再試一試,我保證不會有事。」

  孟櫻猶豫了很久,開口問的卻是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天,你和我說是迷藥,真的嗎?」

  霍雲松輕咳一聲:「我騙你的。」

  孟櫻:「……為什麼?」

  「怕你害羞。」

  孟櫻翻了個身,決定今天的成人劇場就到此為止:「我要睡了。」

  霍雲松不肯鬆手:「那我呢?」

  「你去廁所呀。」孟櫻把臉埋到被子裡,「不要把被子弄髒了。」

  霍雲松突然有點懷念那個第一次知道會臉紅把他推出去的孟櫻了。

  「真捨得把我趕走啊。」他吻著她的頭髮,「阿櫻,你對別人那麼好,不可以對我這麼無情。」

  「是男朋友才對你不好的。」孟櫻把他推出帳外,「快去快去,不要等我睡著了再回來。」

  霍雲松歎了口氣,自己選的老婆,跪著都得哄完,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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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27:29


  夏天並不是春天,照理說,不是一個適合發情的季節,可也許是受到了男女主人那粉紅泡泡的刺激,狸奴發情了。

  那淒厲的叫聲孟櫻聽得心都碎了,縣城裡的寵物醫院醫療水準不夠,她趕緊在網上問了一圈省城有沒有特別好的醫院,打算帶狸奴去做絕育。

  霍雲松當然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兩個人自然一道去。

  在去之前,孟櫻還想會不會遇到左晨旭,但很快就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省城那麼大,怎麼可能會那麼巧。

  就是那麼巧。

  左晨旭先叫住了她:「櫻櫻。」

  孟櫻原本彎腰看著籠子裡的狸奴,它的麻藥還沒過去,沈沈睡著,一聽熟悉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晨旭?」

  「真的是你。」左晨旭驚喜交加,幾步並作一步走過來,可面對面了,他心裡打好的腹稿全沒了用場,「我、櫻櫻、我……其實我想和你說……」

  孟櫻委婉地打斷他:「我知道,不用說了。」

  「不行。」左晨旭一轉頭就看到了在排隊付費的霍雲松,他一咬牙,拽過孟櫻的手,「櫻櫻,隔壁有家咖啡店,我們喝杯咖啡,你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孟櫻被他一碰就後退了好幾步,驚慌失措地喊男朋友:「霍雲松。」

  「我在。」霍雲松買了給狸奴的藥,走回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別怕。」

  左晨旭看到她這樣,臉色難看極了:「櫻櫻。」

  「我們出去談。」霍雲松也不喜歡被人圍著看熱鬧,但凡有可能被人拍照傳到網上去的事,他都必須竭力避免。

  左晨旭同意了。

  咖啡館的包廂裡,孟櫻喝了杯熱茶才勉強平復下來,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沒事了,沒想到還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左晨旭低聲下氣地和她道歉:「櫻櫻,我很抱歉,你不要怕,我保證現在不靠近你了,但你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孟櫻深吸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左晨旭卻頓了好半天才開口:「那天的事,我和我媽都覺得對不住你,這件事不好聲張,查了半個來月,最後說是有個服務生吸毒誤放了,我們都不信,我一直都想問問你,你在……之前是吃了什麼東西,余秋池說她給了你一杯水?」

  孟櫻點點頭:「是。」

  「我就知道是她!」左晨旭重重一捶桌面,咬牙切齒,「雖然沒有證據,但除了她,沒有人會那麼做。」

  孟櫻沈默地聽著,霍雲松也沒有出言打斷,這反而讓左晨旭渾身不適,他喝了一口咖啡,略略定神:「櫻櫻,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

  「原諒?」孟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我們幼稚園的時候就認識了。」左晨旭說,「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個高中,那麼多年的感情,你不能因為一個意外就說不要就不要了,何況這件事也不是我想的,我也是被迫的。」

  孟櫻輕輕歎了口氣:「那、那個時候你為什麼不停下來,你知道是我,對嗎?」

  「我控制不住自己。」左晨旭顯得有些焦躁,他用力抓著自己的頭髮,「我也被下藥了,我神志不清,我真不是有意的。」

  孟櫻不再提這件事了,可她很明白,如果是霍雲松……她不禁扭頭看了他一眼,霍雲松把手蓋在了她的手背上,無聲地支持。

  她笑了一笑,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如果是霍雲松……一定不會。

  「櫻櫻,你原諒我,好不好?」

  孟櫻說:「我不恨你。」

  左晨旭喜出望外:「真的嗎?櫻櫻,謝謝你。」

  與之相反的是,孟櫻眼中泛起了淚光:「我不喜歡恨或者討厭這樣的情緒,但是我真的很難過。」

  左晨旭的笑意一點點收了回去:「櫻櫻……」

  「我不原諒你,不會讓我更好過,我原諒你,我也不會更難過,」孟櫻用小銀勺無意義地攪著咖啡,輕輕歎了口氣,「如果我原諒你,你會好過一點的話,那我原諒你。」

  這樣的「原諒」比痛駡他一頓還要令左晨旭難受,一步錯,步步錯:「櫻櫻,真的沒辦法了嗎?」

  「一張紙被撕破了,就算你重新粘了起來也不可能完好無損。」孟櫻抿了抿唇,「我沒有辦法騙你,更不能騙自己,晨旭,我真的非常難過,我再也不想想起那件事了。」

  左晨旭半晌沒說話,他知道,孟櫻可以原諒他很多事,但絕不包括這一件。

  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只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而已,他在心裡仍殘留著那麼一絲希望,希望孟櫻會像以前一樣包容他的過錯。

  可她沒有。

  「我真的,」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真的很對不起你。」

  孟櫻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唯有沈默來表達自己無聲的抗議。

  霍雲松看了看時間:「我們該走了,狸奴要醒了。」

  「我們走了,再見。」孟櫻對左晨旭說,他抬起頭來看著她,孟櫻的眉目還是柔和的,甚至他在她的目光裡仍然看不見恨意和厭惡。

  良久,他的嘴唇才動了動:「再見。」

  覆水難收。他第一次那麼深刻地感受到了這句話裡深深的無力感。

  他可以怪余秋池,可以怪幕後主使,但他心裡清楚,他就算再怎麼推卸責任,這件事依舊有他的錯在。

  早知道,當時多控制自己一下就好了,早知道,把她推開就好了,一步錯,步步錯,一失足成千古恨,古人誠不欺我。

  這個朋友,他終究還是永遠失去了。

  路上,孟櫻問霍雲松:「我做得對嗎?」

  「你覺得不該原諒他嗎?」霍雲松牽著她的手,兩個人慢悠悠走在樹下的陰影裡,七月的陽光燦爛極了,穿透茂密的梧桐葉,在地上落下三三兩兩的斑點。

  孟櫻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不,你做得很對,你原諒他,願意重新和他做朋友,一如既往,那叫以德報怨,你恨他,你要報仇,那是以怨報怨。」霍雲松說著說著也笑了起來,「老實說,前者雖然少見,但我也曾見過,後者是見得太多,像阿櫻這樣以直報怨的,我是真的第一次見。」

  孟櫻停下來不走了:「你笑話我。」

  「沒有,我只是覺得……」霍雲松想了想,慎重地說,「你很珍貴。」

  孟櫻:「聽起來像大熊貓。」

  「對我來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他抬起她的手背,湊到唇邊一吻。

  孟櫻:「……我們還是去接狸奴吧。」

  #男朋友隨時隨地開始表白好羞恥腫麼破#

  被剝奪了做母親資格的狸奴回到家還怏怏不樂,孟櫻拿逗貓棒逗它也沒有反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好可憐,公貓只要被割蛋蛋就好了,你還要被剖肚子。」孟櫻摸摸它的腦袋,「很快就好了,堅強點。」

  狸奴把頭扭過去,趴在自己的爪子上,眼神放空:「喵~」本宮失去了為喜歡男人生猴子的資格嚶嚶,寶寶心裡苦〒▽〒

  它這樣子連霍雲松都難得生了憐惜,今天的晚飯不是罐頭也不是貓糧,他特意去買了蝦和雞胸肉,蝦去頭掐尾,剝去蝦殼煮熟後剁碎,雞胸肉亦是水煮後手撕成絲,拌在一起,又加了一點米飯,裝進它專屬的碗裡給它吃。

  「看起來胃口是不大好啊。」霍雲松也伸手摸了摸它,狸奴勉強睜開一隻眼睛,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

  孟櫻歎了口氣:「女孩子就是命苦一點。」

  霍雲松看她一眼:「你不想生孩子的話我們可以不生,我對這個沒有想法。」

  孟櫻:「啊?」她明明在說狸奴,怎麼說起她生不生孩子來。

  霍雲松反而來了興致,兩個人就蹲在狸奴邊上討論這人生大事:「這也是必要的溝通,你想不想生孩子?」

  「我、我沒想過。」還沒結婚就要考慮生孩子了嗎?孟櫻小心翼翼,「不是結婚了才需要考慮嗎?」

  霍雲松失笑:「那如果你想丁克我又想要個孩子,或者我想丁克你又想要孩子怎麼辦?」

  孟櫻努力思考了一下,如果有個孩子……她不會讓TA像自己這樣,從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懷,她不會像姑奶奶一樣嚴厲,她會盡可能滿足TA所有的小要求,讓TA有一個幸福而溫暖的童年。

  她被自己的想像擊中,難以抑制興奮,她咬著嘴唇,眼睛閃閃發亮:「那我希望TA像你。」

  她希望TA可以像霍雲松一樣,聰明細心,待人溫和禮貌,該強勢的時候強勢,該謙遜的時候謙遜,如果是男孩子,一定要像他一樣會哄女孩子開心,會覺得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這樣的場景,她想一想都會怦然心動。

  霍雲松把她摟進懷裡,也忍不住笑意:「可我希望像你。」無論生男生女,他都希望可以像孟櫻一樣遵照自己內心的意願活著,與世俗格格不入也沒有關係,而不要像他,活得那麼累。

  可是……就算是孟櫻自己願意生一個孩子,可他一想到前世孟櫻那無緣出生的胎兒,心中就充滿了憂慮。

  今生,她能如願以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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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1:05


  孟櫻第一次對和霍雲松在一起一輩子這件事有了明確的概念。

  他們會生活在一起,會有孩子,孩子會長大會離開,但他們還是會陪伴彼此……聽起來就很棒。

  霍雲松在臨睡前聽她對未來的憧憬,嗯嗯附和了兩聲之後問:「那我們什麼時候生?」

  「我困了,我們睡覺了好不好?」孟櫻抱著他的胳膊,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臂。

  霍雲松:「……」孟櫻這一招已經連續用了三天了,他第一天就看出來了但是鬆口了,第二天還是沒有堅持住,今天第三天……「好吧。」

  喜歡一個人,就會無條件為她退讓,就算她不講理又能怎麼辦,認了。

  又是一個睡得不是特別安穩的夜晚,第二天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才早上六點鐘。

  孟櫻正依偎在他懷裡睡得正香,他微微調整視線就能看到她半露微露的美好身段,在晨曦下,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有蠱惑人愛撫的魅力。

  他也就是那麼做了。

  於是孟櫻迷迷糊糊就做了一個夢,夢裡她泡在溫泉裡,溫熱的水流撫摸著她的全身,她覺得放鬆極了。

  但漸漸的,水裡好像有了不聽話的魚,試不試啄著她的胳膊和腿,輕輕的,並不讓人討厭,就是有些癢癢。

  再後來,這不聽話的魚鑽到了裙底,她還沒有來得及驚慌,異樣而陌生的快感就席捲了全身,她無法描述那樣的感覺,好像靈魂暫時出竅了,塵世的喧囂瞬間遠離。

  肉身原來會有這樣單純的快樂嗎?這比在夏天吃一碗冰酸梅湯,冬天捂著暖寶寶還要舒服許多。

  這是什麼?

  夢醒了。

  她一睜開眼,看見的是霍雲松笑盈盈的眉眼,她用力眨眨眼才恢復了清醒:「幾點了?」

  「六點多。」霍雲松換了個姿勢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問,「喜歡嗎?」

  孟櫻:「什麼?」

  他又沿著她身體的曲線撫摸了一把,孟櫻明白過來了,惱羞成怒:「你怎麼可以趁我睡覺的時候……你怎麼能這樣呀?」

  「心理治療呀。」霍雲松吻著她的唇角,「是不是很管用?」

  孟櫻又氣又羞,使勁推開他:「你怎麼還不去開店,我要開除你了。」

  「那我可以直接升職成老闆娘了?」霍雲松哪裡還會把這句話當真,捧著她的臉又吻了兩下,「現在可不可以?」

  孟櫻已經知道那不可怕了,但想一想還覺得慌亂,她用力搖頭:「不行,你要給我一點心理準備,現在不行。」

  霍雲松貼緊她柔軟的身軀:「真的不可以嗎?」

  他洶湧的欲望幾乎難以抑制,毫不保留地傳遞給了孟櫻,她心軟了一分,可要她現在毫無準備就步入成人世界,她還是很害怕。

  「好吧。」霍雲松也不忍心用她的心軟來逼迫她達到目的,不過,這也並不妨礙他以退為進撈點好處,「我說過我等你。」

  孟櫻咬了咬嘴唇,吶吶道:「對不起啊……」

  「與其說這個,」他的指腹按揉著她的雙唇,「不如……幫幫我。」

  孟櫻:「……」他是不是故意的?這不是就是所謂的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可她心裡縱然有再多猜測,看到霍雲松那深情而真摯的眼眸時,她就覺得自己不受控制了:「那、那好吧。」

  昏頭的代價是洗了三遍手。

  霍雲松泡了熱茶走進書房裡,一推開門就覺得一陣冷風:「空調開那麼低?」

  孟櫻披了個薄披肩,低頭畫畫,聞言面無表情地說:「給你降降火。」

  「不要生氣了。」霍雲松給她斟了杯茶,「你對誰都不生氣,為什麼偏偏生我的氣?」

  孟櫻一仰頭:「我就生氣,不行嗎?」

  「我的榮幸。」霍雲松剛嘗到甜頭,別說是被甩冷臉了,孟櫻打他一巴掌他都能把另一邊臉湊過去。

  「不過空調不要開那麼低,容易著涼。」他說著把溫度調高了幾度,又走過去摸了摸她的手臂,覺得不冰才放心。

  孟櫻不理他:「狸奴呢,心情好點沒有?」

  「還躲在窩裡不肯出來。」霍雲松說,「不如你再開個罐頭哄哄它。」他看孟櫻並不感興趣,就笑,「那我去?」

  孟櫻淡淡看他一眼,低頭勾線:「噢,反正我也心情不好。」

  霍雲松抑制不住笑聲,在她身邊坐下,摟住她的腰:「不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我不理狸奴,我只哄櫻櫻。」

  孟櫻放下筆:「那你不許再那樣了。」

  「哪樣?」

  「你知道的。」孟櫻抿緊了唇,臉頰緋緋。

  霍雲松笑意盈眉:「阿櫻,閨房之樂,有甚於此者,難道你都不要了嗎?」

  孟櫻當然知道有甚於此者,但那樣、那樣就夠讓人難為情的了,她想一想後面的事都覺得心驚肉跳。

  霍雲松起身在書架上找書,指尖拂過一本本書的書籍,最後垂落下來,一本未拿,他轉身,笑盈盈地問:「阿櫻,不如以後睡覺前我給你念‘夢覺渡頭雨村遇舊,緣申石上士隱授書’,如何?」

  孟櫻呆了一呆,原想著這是《紅樓夢》裡的哪一出,但很快就想到了另一本大名鼎鼎的金瓶梅:「什麼如何,當然不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孟櫻一指門外,「該做飯了,你快去做飯。」

  「好吧,聽櫻櫻的。」霍雲松並不失望,他現在都能和孟櫻聊一些十八禁的話題了,聊著聊著就可以實踐了。

  夏天還那麼長呢。

  孟櫻在家裡消磨了一下午,畫完了那副以客戶初戀為原型的仕女圖,她拍了照片給陶柏,讓他去和客戶彙報進度。

  狸奴今天吃了貓飯,雖然看起來胃口還不是很好,但至少比昨天有精神得多。

  霍雲松就問孟櫻要不要去散個步,孟櫻想想同意了。

  縣城實際上是一個你走在街上十有八九會遇到熟人的地方,但孟櫻例外,她只和幾個鄰居或者許裁縫這樣有來往的人熟識,平日裡很少出門,堪稱深居簡出。

  傍晚,日頭西斜,紅霞滿天,大家都趁著這一天中最陰涼的時候外出,去公園裡走路鍛煉的老人,在巷子裡玩耍的孩童,還有在橋上坐著閒話家常的人們。

  江南民居依水而建,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橋洞,橋洞是當地人的說法,並不是指橋樑下的拱形洞,被稱之為公共碼頭更確切一些,用於居民浣衣洗碗,只不過時代發展迅速,現在家家戶戶都有自來水,橋洞下便只有三三兩兩玩耍的孩童。

  「啊。」孟櫻路過那邊的時候輕呼一聲,下意識地往霍雲松身邊靠了靠,霍雲松攬住她:「怎麼了?」

  孟櫻皺緊眉頭:「有癩蛤蟆,我小時候就有,現在怎麼還有。」

  「你怕這個?」

  「我小時候起了疹子,我姑奶奶說拿癩蛤蟆揉一揉就好了,就拿手帕包了一隻,活的,要來給我治病,」孟櫻現在想起來還覺得一身雞皮疙瘩,「我做了好久的噩夢。」

  走過橋洞便是一座橋,這裡當地的居民有坐在橋上閒話家常的習慣,尤其是炎炎夏日,燥熱退去後的傍晚,涼風習習,大家拿一把蒲扇,挨個坐在橋上聊天。

  孟櫻不認得那幾個人,但有個四五十歲的大嬸竟然叫住了霍雲松:「小霍,你也出來走路啊。」

  「是。」霍雲松對她微笑著頷首,「我陪櫻櫻出來。」

  「噢,這就是櫻櫻吧,一晃眼都那麼大了,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那個穿紅著綠的大嬸一邊誇著孟櫻一邊和其他老姐妹介紹,「這個是孟家老太太的侄孫女,你們家的香鋪現在還開著嗎?」

  「開著的。」孟櫻拘謹地回答。

  「賣點什麼香呀?過兩天就該是十五了。」另一個大嬸也好奇地加入了話題。

  七月十五是鬼節,所以有些人家會在這一天祭祖,給從地府裡出來遛彎的祖宗們吃頓好的。

  孟櫻有點尷尬:「不是那種香。」

  又有第三個大嬸插話了:「孟家老太的香鋪呀,我知道,都是給小姑娘用的。」

  孟櫻被迫在橋上停留了十分鐘,用以回答熱心大嬸們「你爺爺最近好不好」、「你媽有沒有來看過你」、「你奶奶人還好嗎」的問題。

  最後落荒而逃。

  她對始作俑者怒目而視:「為什麼她們會認得你呀?」

  「那個是賣燒賣的老闆娘呀。」霍雲松每天早晨早起去菜市場買菜買早飯,他樣貌生得那麼出色,不知道多少老阿姨第一眼看見他就問「有沒有女朋友」,那麼幾個月下來,從賣雞蛋賣青菜的老太太到賣小籠賣油條賣豆漿的老阿姨,人人都知道孟櫻有個男朋友了。

  只有她一個人還蒙在鼓裡罷了。

  孟櫻原本還打算去超市一趟,經此一事,就想打退堂鼓了:「不然我們回去吧。」

  「現在就回去嗎?」霍雲松看了看天色,「還很早。」

  孟櫻一想到晚上回去睡覺就要舊事重提就踟躕起來,相比之下,還是繼續往前走吧。

  「那就再走走吧。」

  霍雲松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想了想,靜靜陪她走了一段路才說:「阿櫻,快要七夕了。」

  孟櫻想一想日子,恍然:「還真的是。」

  「那你想好怎麼過了嗎?」他問。

  孟櫻搖頭,只有清明中秋端午這樣的節日她才要過,不管是二月十四的情人節還是七月初七的情人節,她從來都沒有過過。

  「既然如此,不如這一次,我們過一個特別的七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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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1:21


  七夕本來不是情人節,但耐不住時代發展太快,大家已經不流行乞巧了,七夕就是虐單身狗的日子。

  孟櫻以前從來不過這個節日,今年作為脫團的第一年,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霍雲松的提議是去附近的一個溫泉山莊,她同意了。

  山莊在半山腰,因為情人節的關係,帶小溫泉的房間十分緊俏,孟櫻和霍雲松一路走上山,已經看到了三四對來過七夕的情侶。

  整個溫泉山莊都非常有過節的氣氛,燭光晚餐,粉紅玫瑰,還有一整盒的小雨傘靜靜躺在床中央。

  包裝太過精美可愛,孟櫻還以為是巧克力,拆開來一看,納悶:「這是什麼?」

  霍雲松已經習慣孟櫻在這方面的知識空白,非常冷靜地回答:「避孕套。」

  啪。孟櫻手裡的小雨傘掉到了地上,霍雲松撿起來一看:「居然還是螢光的。」

  孟櫻:「……」呆若木雞。

  「這種馬卡龍的顏色是避孕套嗎?」她不敢相信。

  霍雲松說:「七夕啊。」

  孟櫻默默把它丟進了垃圾桶。

  霍雲松忍笑:「你可以拿來吹氣球。」

  「你為什麼會認得出來?」孟櫻狐疑地看著他,「你用過?」

  霍雲松:「……」他清了清嗓子,「我給你示範一下?」

  「走開。」孟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你又耍流氓。」

  「知道還跟我來。」霍雲松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圈在牆壁與懷抱的小小空隙裡,「阿櫻是認定我了,是不是?」

  孟櫻扭過頭不吭聲,霍雲松捧起她的臉和她親吻,她溫順地任由他索取,漸漸放任自己沈迷在這唇齒相依。

  到了這一步,霍雲松反而從容不迫起來,他鬆開了孟櫻:「先吃晚飯,再泡溫泉,好不好?」

  孟櫻點頭同意,能多拖一刻最好再拖一刻。

  晚飯是日式料理,孟櫻尤其喜歡吃他們家的壽司,覺得味道有別於其他日料店,霍雲松就笑著說:「這讓我想起了另一道菜,回家做給你吃。」

  「壽司?」

  「不是。」霍雲松還不肯告訴她,「回家你就知道了。」

  孟櫻低頭笑:「剛來你就和我說回家,明明是你要來的。」

  「今天畢竟是七夕。」霍雲松說,「雖然我們以後還會一起過很多次,但第一次畢竟是值得紀念的。」

  孟櫻托著腮笑起來:「這倒是,這是我第一次過七夕。」小時候過七夕之風不盛,等到大學時才和二月十四一起風靡起來,同宿舍的女生早早就開始打扮,她那時還不解,就算因為牛郎織女把七夕算成了情人節,那也是個悲劇呀。

  現在才明白,過什麼節不重要,情人節耶誕節都是一樣的,和有情人一起過才最重要。

  吃過晚飯,在山上散步,濃郁蒼翠的樹木將暑氣遮擋在外,溫度明顯比城市低了好幾度。

  山上栽著紫薇,粉粉嫩嫩綻放在枝頭,熱鬧又可愛。

  霍雲松與他並肩走了一會兒,卻笑:「我聞見的都是你手腕上珠子的香氣。」

  孟櫻平日在家不愛佩戴任何飾物,渾身清清爽爽,但出門的時候會戴一串香珠,她今天帶的就是紅麝香珠,舉手投足間,香氣隱隱約約,忽遠忽近,十分撩人。

  「有暗香盈袖。」霍雲松這麼說。

  孟櫻一聽,特地換了一個位置,用戴香珠的那只手牽住他,側頭微笑:「這樣你也香了。」

  霍雲松覺得心頭落滿了花瓣:「還不夠,再緊一點。」

  孟櫻與他十指緊扣:「這樣?」

  「再近一點好不好?」霍雲松靠近她,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吻。

  花前,月下,兩人緊密相擁,心跳相聞。

  一直到天漸漸黑透,他們才返回溫泉山莊,華燈初上,回房間的一路上,已經看到過無數對擦肩而過的男男女女,空氣中仿佛也彌漫起棉花糖的香甜味。

  孟櫻回到房間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透了。

  房間裡的小溫泉比公共的大溫泉小得多,只能容許兩到三個人,不過,因為穿著泳衣泡溫泉,所以並沒有「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的香豔。

  霍雲松安排的重頭戲在後面。

  泡完溫泉,他端了一個託盤進來,竟然是一套茶具。

  孟櫻正在擦拭頭髮,一看難免訝異:「大晚上的,你要喝茶呀?」

  「不,七夕禮物。」

  孟櫻掛好幹毛巾坐到他對面:「你要泡茶給我喝?」

  「嗯,很久沒試過了,可能手生了。」霍雲松說著拈起一塊茶餅,掰碎了用個小巧是石磨碾成碎粉。

  孟櫻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那麼復古的泡茶手法了,這是在唐宋時期流行的品茶方法,她耐心地繼續看下去。

  茶餅碾成細粉後倒入杯盞中,注入沸水,再用茶筅攪拌,茶湯攪拌後浮上來一層湯花,只見他手腕輕動,茶湯上漂浮的花紋也發生了變化。

  孟櫻慢慢瞪大了眼睛,只見在他的運作下,杯盞中浮現了一枝花,花間掩映一輪明月,而在下方,兩隻鴛鴦正交頸。

  花前月下,一對鴛鴦。

  「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我從沒有真正見過。」孟櫻還沈浸在這樣神乎其技的表演裡,眼睛一眨不眨,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神乎其技的技藝。

  霍雲松放下了茶筅,茶上的花紋徐徐消散,那驚豔的丹青猶如海市蜃樓,消散後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讓人以為剛才的那一切不過只是幻覺而已。

  霍雲松聲音低緩,但字字有力:「我這一生,既不求榮華富貴,也不求名利權勢,唯一的心願,就是和阿櫻在一起,一生一世不相負。」

  他向她伸出手,手心朝上,「如果櫻櫻信我……」

  他看向她,深邃的眼神令人沈溺,孟櫻就把手放在了他手心裡,昏黃的燈光下,她微微一笑:「我信你的呀。」

  霍雲松握著她的手往回一收,將她整個人帶進懷裡:「那麼,以後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離開我?」

  孟櫻想想:「如果我還愛你的話,我不會。」

  「那你要一直愛我。」他摟著她的腰,手從浴衣的領口滑落進去,孟櫻微微一顫,險些站立不穩。

  霍雲松含住她的耳垂,輕柔舔舐,緊接著步步後退,倒向柔軟的圓床。

  寬大的浴衣裡有著無限風情,粉頸、酥胸、柳腰、雪股、花心……身上的汗乾了又濕,汗液滲進香珠裡,麝香的香氣融入了愛欲,愈發濃郁。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孟櫻醒來時天已大亮,霍雲松坐在窗邊讀書,一室陽光。

  她翻了個身,雖然只是細微的聲響,但霍雲松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走到她身邊,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醒了嗎?」

  孟櫻點點頭,但沒有起身。

  霍雲松用指尖描繪著她的眉眼:「七夕快樂。」

  「七夕已經過了。」孟櫻開口,聲音沙啞而慵懶。

  霍雲松微笑:「不,我的意思是,我還想再過一次。」

  孟櫻抱緊了被子,昨夜的一切想起來就讓她臉紅:「我好累。」

  「疼嗎?」霍雲松把手伸到被子裡去,孟櫻躲開了,拍開他的手:「走開呀。」

  霍雲松抽回手,解開浴衣的系帶:「我起得太早,有點困了。」

  昨天後面是拉了燈的,孟櫻沒有那麼害羞,這樣青天白日乍一見,她嚇得趕緊把頭扭過去不看,霍雲松看準機會,掀起被子睡了進去,把孟櫻一把抱進懷裡。

  孟櫻對他幼稚的行為哭笑不得:「都天亮了,該起床了,你不要鬧。」

  「不。」他咬著她的鎖骨,「我要你。」

  孟櫻抱住了他,撫摸著他的後頸:「就算不這樣,我也不會離開你的。」她說,「就好像如果那一次,」說到這裡,她好像難以啟齒一樣頓了片刻,才繼續說,「我也不會和晨旭在一起的。」

  「阿櫻,你這樣我真的,」霍雲松把她用力摟進懷中,「真的會想把你帶進深山裡,就你、我、狸奴,永遠不見外人。」

  「啊,那你不僅要會做飯,還必須會種田,會電工,會打獵……」孟櫻數著數著自己先笑了,「我才不要與世隔絕,何況,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你這樣不行的呀。」

  霍雲松親吻她的手指:「我以為你很喜歡家鄉。」

  「家裡這邊呢,安靜,節奏也慢,但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太熟悉了,隨便誰都可以叫出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名字,人人都知道我是誰,我其實不喜歡這樣。」

  孟櫻說,「我本來不想回來的,省城也挺好的,沒有人認識我,我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大家不會隨便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我本來都找好租的房子了,雖然離市中心有點遠,但有個小院子,可以種花。」

  霍雲松心中一動:「那如果有個院子可以養養花,沒有人會插手你的生活,去北京也可以嗎?」

  「那北京太乾了,空氣也不好,」孟櫻就當是閒話家常,「不過有故宮,有機會的話我想去那邊看看。」

  「所以,在哪裡生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對嗎?」

  「不。」孟櫻搖搖頭,很認真地說,「還要和你在一起。」

  霍雲松頓時失去了言語,她這樣的話,不是告白勝似告白,他除了深深親吻她,竟然沒有任何語言能夠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何其有幸,才能得到神女如此青睞。

  平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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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3:38


  在溫泉山莊的度假雖然只持續了三天,但甜蜜卻延續到了生活中。

  最明顯的一個地方就是霍雲松起床買早飯的時間推遲了很多,孟櫻起得就更遲了。

  睡得晚起得遲也就罷了,自從兩人有了夫妻之實後,她換衣服他也不出去了,她洗澡鎖了門也沒用,他能若無其事地進來摟著她一起洗。

  孟櫻第一次「被洗澡」的時候破天荒咬了他一口,這不咬還罷了,一咬更是刺激,她幾乎是被壓在牆上體驗了新姿勢。

  可憐的孟櫻一直覺得霍雲松克制,現在才發現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像。

  「都是騙人的,騙子。」她賭氣,把被子全都裹在自己身上,不給霍雲松留一絲一毫。

  霍雲松覺得,孟櫻對誰不發脾氣就對他發脾氣這件事簡直可愛炸了,他忍不住就想逗她生氣再把她哄好——太好哄了,沒有任何難度,所以對這個遊戲樂此不疲。

  「我情難自禁。」他從她背後抱住她,「你是我的了,我一想到這裡,怎麼可能控制我自己。」

  裹緊被子太熱,孟櫻稍稍鬆開了一點點,霍雲松借機把被子都扯了下來:「好了,我知道錯了,不要這樣裹著,太熱了。」

  「那你保證三天之內不許再來了。」孟櫻嚴肅地看著他,要他正面回應。

  霍雲松笑著點頭:「好,我保證。」

  他在孟櫻這裡信用度還是很高的,孟櫻放心了,正準備睡覺,手機響起了提示音,她拿過來一看,是孟飛龍發的微信。

  飛龍在天:

  姐,爺爺讓你十五那天回家吃飯,還有,我爸那個大嘴巴已經把姐夫的事說了,你得帶他一塊兒來。

  孟櫻一看就皺起了眉:「我爺爺讓我帶你回家吃飯。」

  「這是好事。」霍雲松語氣從容,「見家長也是應該的。」

  孟櫻對他有無限信心,聽他那麼說了,自然也就答應下來。

  七月十五,鬼門開,然並卵,因為街上的人並不見得少,孟櫻這一回無師自通,愣是拖到快五點的時候才帶著霍雲松回家。

  今天祭祖,孟大姑孟二姑作為出嫁女,晚上必須回夫家吃飯,飯桌上清淨了不少。

  孟櫻一進門就看到孟天雄冷峻的目光掃向自己,她拽緊了霍雲松的衣袖:「爺爺奶奶,爸爸,阿姨,我們過來了。」

  孟卓良還記得那天在香鋪裡的下馬威,不鹹不淡應了一聲,而孟天雄更是重重冷哼一聲,不悅之意溢於言表。

  霍雲松也不介意,神色自若:「孟老先生,孟老夫人,孟先生,尤女士,初次見面,我是阿櫻的男朋友,我姓霍,霍雲松。」

  連孟櫻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可她只覺得這稱呼有些奇怪,並沒有深思。

  反而尤琦秀因為霍雲松一句「尤女士」而心情明媚起來,她打了個圓場:「快過來坐。」

  孟櫻拉著霍雲松在八仙桌一端坐下,孟天雄還是一個人獨佔一邊,以顯示大家長的身份,孟卓良和尤琦秀坐一邊,孟飛龍該是和孟奶奶坐,但孟奶奶在廚房裡忙進忙出,並沒有坐下與他們一同吃飯。

  霍雲松冷眼旁觀,孟家吃飯與他家裡也有相似之處,孟天雄不拿筷子吃第一口飯菜,其他人就不許開動,唯有大家長動筷了,這頓飯才能開始吃。

  孟櫻吃飯也只吃面前的幾道菜,多以素菜為主,魚肉這樣的大葷則被孟奶奶放在孟天雄面前,也靠近孟飛龍。

  飯桌上一時無聲。

  孟櫻給霍雲松夾了幾次菜,給了他一個歉疚的眼神,霍雲松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孟天雄喝了兩杯黃酒,慢悠悠開了口:「你現在住在阿櫻那裡?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沒有結婚就住到女方家裡,你們家的規矩是誰教的?」

  孟櫻頓時面色漲紅:「爺爺。」

  「我和他說話,你插什麼嘴?」孟天雄冷冷看了這個孫女一眼,「女生外向。」

  霍雲松不卑不亢:「是,我和阿櫻住在一起,她一個人住我不放心,我們認識有一段日子了,過段時間就打算結婚,至於我們家的規矩……」他前兩句話還算謙遜,但到這裡又顯得強硬起來,「我就是我們家的規矩。」

  孟飛龍咋舌,還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就聽霍雲松不緊不慢補充了一句,「以後結婚了,阿櫻就是我的規矩。」

  孟櫻:「吃飯。」她夾了一塊番茄炒蛋給他。

  尤琦秀對這個繼女刮目相看。

  孟天雄臉色更加難看,被小輩當眾下臉令他難堪:「你就是這樣和長輩講話的嗎,你就是這樣想娶我孫女的嗎?」

  「您誤會了。」霍雲松話是那麼說,卻不見得對他低下身段道歉。

  「櫻櫻,你就是找這樣一個人來氣我的嗎?」孟天雄摔了筷子,惹得廚房裡的孟奶奶趕緊出來:「發什麼脾氣呀,櫻櫻你也是,幹嘛惹你爺爺生氣,他是為了你好,女孩子家要是不自尊自愛,以後到了婆家也不會受人看重的。」

  孟飛龍忍不住小小頂了句嘴:「奶奶,他對我姐可好了,這都什麼年代了,婚前同居很流行的。」

  「這種事小孩子別插嘴。」孟奶奶說,「櫻櫻,和你爺爺道歉。」

  孟櫻咽下飯粒,放下筷子:「爺爺奶奶,對不起。」

  「反正這件事我不同意,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就別進孟家門。」孟天雄丟了狠話。

  孟櫻發現自己竟然也並沒有很傷心,她頓了片刻,說:「哦。」她站起身來,拿過隨身的小包,「那我們回去了。」

  這家裡沒有人想到平時不聲不響的孟櫻居然真的說走就走,絲毫不給家人留面子,孟天雄氣了個倒仰,孟奶奶也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尤琦秀八面玲瓏笑了笑:「幹什麼呀,櫻櫻難得回家來吃頓飯,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的,非要發脾氣。」

  孟卓良也說:「就是,你爺爺說你是為了你好,你這樣發脾氣是什麼意思?」

  孟櫻說:「爸,我沒發脾氣。」

  「長輩說你兩句你就摔筷子走人,這還叫不發脾氣?」孟卓良火氣也上來了。

  「以前,你們要我從家裡離開,去姑奶奶那裡,我去了,今天,爺爺讓我不進孟家門,我不進就是了,反正這個門我也沒進過。」孟櫻眼中浸潤了淚光,「你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個‘不’,就這樣,我還算不聽話嗎?」

  她的問題令他們啞口無言,他們沒有辦法說,長輩讓你滾不是真的要你滾,而是要你跪下來認錯道歉求他們不要趕走你,這樣的表現才是令人滿意的。

  說讓你滾你就滾,那不是聽話,那是頂撞。

  但孟櫻不明白,她已經夠千依百順,為什麼還是不能如意,讓她帶霍雲松回來吃飯,就是為了羞辱他嗎?

  她是孟家的女兒,是孟家的骨血,沒有辦法才只能一直忍受,血緣無法割斷。

  可霍雲松不可以。

  什麼是愛情,愛情就是有了軟肋,也有了盔甲。她有了要守護的東西,有了想要保護的人,自然而然就會堅強起來,無堅不摧。

  「我們先走了。」她拉著霍雲松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孟家的大門。

  在門口,她對霍雲松微笑:「我以後都不用再來了。」

  霍雲松心有不忍:「今天的事,我也是有責任的。」他並沒有像任何一個上門的女婿一樣謙卑而討好,他的傲慢可以被感受到。

  「我知道。」孟櫻說,「我不希望你這樣,你並不是把我買走,也不是從此以後我就歸你家有,我一直覺得這種事挺莫名其妙的。」

  霍雲松牽著她的手,微垂眼眸:「為什麼呢?」

  「我們決定在一起,是我和你從各自的家庭脫離出來,重新組成新的一個家,不是你到我家裡去,或者我到你家裡去,這是和平的,自願的,如果是別人家,或許是感激父母的養育之恩,把孩子帶到那麼大,另一個人卻要把她帶走,對於這樣的父母,姿態放低一點可以令他們好過,可我呢?」

  孟櫻問他,「他們沒有養過我,卻要我背負起‘孟家女兒’的一切,為什麼?」

  她落下眼淚來,「為什麼呀,我不進那個門還不行麼,我會有一個屬於我的新家,我不要他們了。」

  她快步往家裡走,像是這樣可以擺脫掉孟家帶來的一切一樣,霍雲松跟在她身後走了一段路,突然叫住了她:「阿櫻。」

  孟櫻停下腳步,滿臉淚痕。

  霍雲松像是沒有看到似的,在街邊的小攤子上買了一串黃桷蘭,夏季是黃桷蘭開得最好的日子,時常有人摘了後用別針別成一串在街邊叫賣。

  香氣老遠都能聞得見。

  他買了一串黃桷蘭,替她佩戴在衣襟上,馥鬱芬芳的香氣撲面而來,霍雲松說:「你要記住你說過的話,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家庭,和孟家沒有關係,也和霍家沒有關係,只和霍雲松,和孟櫻有關係。」

  「好嗎?」

  孟櫻流淚太多,以至於腦袋微微發脹,霍雲松的這番話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她很快點了點頭:「好。」

  「那我們回家吧。」

  不管未來的家是在香鋪,還是在遙遠的京城,有一點無比明確,孟家的女兒也好,霍家的繼承人也好,他們獨屬於彼此。

  孟家的事情,孟櫻以他意想不到的決絕之心了斷了,她不願意讓他受一點委屈,那麼同樣的,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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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3:54


  從孟家回來後,孟櫻難過了一晚上,翻來覆去沒有睡好,他都聽見了,可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

  或許很多人都會認為就算和家裡人吵架,也總是該和好的,畢竟血緣是無法捨棄的,這也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的想法,父權和宗族在漫長的歷史中屹立不倒,迄今仍然是家庭關係的主流。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孩子是父母血脈的延續,是父母的附屬品,父母對孩子擁有絕對的掌控力,而這其中,父權更占主導地位。

  孟天雄和孟卓良是孟家的大家長,在家庭中說一不二,他們讓孟櫻不進門,是威脅她的一種手段。

  她聽話地不進了,這不是順從,是反抗。

  連霍雲松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勇氣做出這樣決然的反抗,剎那的勇氣再次震懾到他,一如當年在苦海寺,她和所有人都斬斷聯繫,她說她只做「孟櫻」,只做自己。

  可霍雲松是不能只做自己的。

  霍家憑什麼可以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為家族世代傳承,逐漸壯大,才會被稱之為世家。

  而祖父、父親的地位又傳承到了他的身上,他得益於這樣的宗族關係,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可當他決意出家後才反思這個問題。

  生在家族,個人不再是個人,個人的自由與意志被剝奪,家族的利益才是首位。

  作為個人,他和誰結婚都是自己的自由,可作為霍家人,霍家的兒媳又怎麼可以是孟櫻這樣的女孩子?

  幾十年前,或許在特殊的歷史環境下,可以鯉魚躍龍門,可現在就算還有高考,難道還能有「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機會嗎?

  階級已經逐漸固化。

  他和孟櫻是兩個世界的人。

  想要長相廝守,最後的辦法就是隱姓埋名在此,再也不要回北京。

  可真的能那麼一帆風順嗎?振靈香的事還沒有解決,黃璨是否有後招?到時候,僅僅是普通人的他,真的能有辦法嗎?

  太難了。

  他已經逐漸明白,前世可以順利解決黃璨,並不是因為他棋高一著,而是有霍家為後臺,可現在他沒有了憑仗,而黃璨有。

  他們的結局,是否會顛倒過來?

  怎麼辦?怎麼辦!

  「你也沒睡著吧。」孟櫻翻了個身,面對著他。

  霍雲松和她面對面:「你怎麼知道?」

  「你睡著了我翻身的話,你就會抱我,但你剛才一點動靜都沒有。」兩人剛睡一起的時候,孟櫻都以為霍雲松沒睡著,她只要換一個姿勢,他就會下意識地把她摟緊一點,一開始覺得苦惱,現在想想卻甜蜜起來。

  她問,「你為什麼也睡不著?」

  「沒事。」霍雲松抱著她,「想點事情而已。」

  孟櫻枕著他的手臂:「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

  「我以為沒那麼明顯。」霍雲松撫摸著她的臉頰,「那你為什麼不問?」

  「我覺得你只是太愛我。」孟櫻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內心平靜,「我看到那個手機裡的視頻了,你是對的。」

  哪怕到現在,她看到那個視頻裡哀求的自己還會遍體生寒,他藏起來不讓她看到是有原因的,她並不怨恨他的隱瞞。

  霍雲松握住她的手,緩緩收緊:「你信任我。」

  有很多情侶甚至於夫妻最後走到陌路,不信任是很重要的原因,不是不愛了,而是有些事沒有辦法完全相信伴侶的選擇。

  但孟櫻相信他,她知道他隱瞞了一些事,也能感覺到他的一些小動作,但她選擇了相信他,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他為這樣的信任而惶恐。

  「比相信我自己還要相信你。」孟櫻說。

  「那你相信我兩件事,永遠都不要忘記。」

  「好。」

  「我愛你,你比我的命還重要,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我相信你現在說的是真的,可是永遠太遠了,沒有必要。」

  「我知道不會變。」

  「那好吧。」

  「不管遇到什麼事,我們都不會分開,好嗎?」

  「好。」

  他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間就平靜下來了,他的心回落到肚子裡,他對未來又有了把握,他不再焦慮了。

  孟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就好像他們過的每一天。

  下樓吃早飯的時候,她看到廚房裡好大幾片荷葉,她好奇地張望:「你在做什麼?」

  「做菜。」霍雲松淘了米,洗乾淨手,把早晨新買來的黃桷蘭別在她胸前,孟櫻用手指撥了撥,很是喜歡:「也就這段時間有玉蘭了。」

  黃桷蘭是學名,當地人稱之為黃玉蘭,經常「玉蘭」「玉蘭」地叫。

  霍雲松在她臉頰落下一個吻:「去吃早飯吧,我今天買了粽子。」

  「什麼餡的?」

  「豆沙,你要蘸糖嗎?」

  「不用,應該夠甜。」

  霍雲松從罐子裡倒出豆漿:「我也這樣想,所以今天的豆漿我沒讓他們加糖,你覺得淡我再給你加。」

  「這樣就行了。」孟櫻吃完了嬰兒拳頭大小的豆沙粽,昨日憂鬱的心情瞬間被甜食治癒了。

  她發現雖然昨天的事令她難過,但也讓她如釋重負,覺得腳步都比從前輕快了幾分。

  她甚至放下了工作,拿手機拍霍雲松做飯:「我也想學那個剪視頻的軟體,你教我好不好?」

  「好的呀。」在這江南水鄉待得久了,他說話也仿佛帶上了吳音的繾綣與溫柔,唇齒之間,像是藕斷絲連的蜜糖。

  孟櫻看著他將魚切成一段段,就像是日料裡的壽司,他也煮了飯,但卻將魚肉和飯拌在一起包在荷葉裡。

  「我以前聽說過,古代的詩人會把魚包在荷塘的荷葉上,再把酒瓶浸入山泉裡,等到日頭下山的時候再把一整朵荷葉摘下來,酒瓶裡的酒也已經涼了,正好可以吃。」孟櫻已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讀到過這樣一段記載,問他,「這叫什麼?」

  「荷葉鮓。」

  孟櫻想起來了:「綠水飯香稻,青荷包紫鱗。」這首《漁夫歌》並不是特別出名,她讀過是因為喜歡最後四句。

  于中還自樂,所欲全吾真。

  而笑獨醒者,臨流多苦辛。

  她希望的也正是這樣避世而居的生活,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不因為世俗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本性。

  霍雲松很明白,所以他說:「很襯你,可惜要過兩天才能吃,倒是之前的花露可以浸些水果了,你想吃什麼,我一會兒去給你買。」

  「我們吃過晚飯一塊兒去。」孟櫻說,「買些蘋果和梨吧。」

  「好。」

  吃過午飯,孟櫻要困午覺,可偏偏又睡不著,要霍雲松給她念一本書,霍雲松便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任意翻開一頁,念道:「是日季春,萬花爛熳,牡丹芍藥,棣棠木香,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藍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晴簾靜院,曉幙高樓,宿病未醒,好夢初覺,聞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懸生。」

  他念著念著,反而勾起了心事,許多次他自夢裡醒來,孟櫻就在懷中睡得香甜,他恍然如夢,生怕那一天醒來,並不是在帳中,在香鋪,在江南水鄉。

  而是在苦海寺,荷花未開,晨鐘已響,生命又過去一天,他卻毫無觸動。

  「現在的生活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他說,「如果是這樣,一輩子也很容易就過去了吧。」

  早起,買菜,做飯,打掃,中飯,午睡,讀書,晚餐,散步,歸家,洗漱,春宵。

  每天的生活就不斷在重複這樣的步驟,他以為自己會覺得枯燥單調,然而沒有。

  柴米油鹽才是生活的真滋味,傳奇風雲早就成為了過去,他偶爾想起,卻從不後悔。

  或許一輩子真的可以就這麼過去。

  這怎麼可能呢?

  命運發來嘲諷。

  夜半時分,霍雲松聽見天井裡有些微響動,他瞬間驚醒,但按兵不動,悄悄起身,藏在窗邊挑開簾子往下望了一眼。

  並沒有看到人影。

  他想下樓一看究竟,孟櫻卻醒了:「怎麼了?」她也聽見了聲響,頓時心就揪了起來,「有小偷?」

  「沒事,我下去一下,別怕。」霍雲松安撫她,「待在房間裡不要出來,好嗎?」

  孟櫻擁著被子,猶豫著點了點頭。

  霍雲松下樓去,踩在樓梯上一點聲響都沒有,天井裡,草木暗影重重,好像躲了什麼人。

  他走到了書房門口,門開著,露出一道縫,有人在裡面翻找什麼,霍雲松把門輕輕推開一點,微微閉上眼,猛地拉亮了燈:「誰派你來的?」

  照理說,突然亮起的燈光會讓人瞬間失明幾秒鐘,他閉眼再睜開會更快恢復視力,可沒想到的是那人雖然被燈光照得頓時失明,可動作卻沒有停滯,飛快朝他丟出了手裡的東西,然後跳窗而出,逃之夭夭。

  霍雲松撿起盒子,那裡裝得是孟櫻自己常點的檀香……是普通的小偷?還是特意為振靈香而來?

  看這非同一般的身手,恐怕不會是

  恐怕不會是普通的入室行竊。

  他的心慢慢沈了下去。

  重新關好窗戶鎖好門,霍雲松回到房間,孟櫻一看見他回來就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一個小偷,我還沒過去他就嚇跑了。」霍雲松摟住她安慰,「別怕。」

  孟櫻長舒了口氣:「那就讓他偷吧,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擔心死了。」她依偎在他的胸膛,「我只有你了。」

  「是我不好。」霍雲松親吻她的額角,不住撫摸她的後背來舒緩她的緊張,「讓你擔心了。」

  孟櫻反而難為情起來:「沒事就好,我們睡吧。」

  重新躺回了床上,霍雲松卻一絲睡意也無,如果真的是為了盜振靈香而來,那這香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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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4:05


  從孟家回來後,孟櫻難過了一晚上,翻來覆去沒有睡好,他都聽見了,可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

  或許很多人都會認為就算和家裡人吵架,也總是該和好的,畢竟血緣是無法捨棄的,這也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的想法,父權和宗族在漫長的歷史中屹立不倒,迄今仍然是家庭關係的主流。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孩子是父母血脈的延續,是父母的附屬品,父母對孩子擁有絕對的掌控力,而這其中,父權更占主導地位。

  孟天雄和孟卓良是孟家的大家長,在家庭中說一不二,他們讓孟櫻不進門,是威脅她的一種手段。

  她聽話地不進了,這不是順從,是反抗。

  連霍雲松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勇氣做出這樣決然的反抗,剎那的勇氣再次震懾到他,一如當年在苦海寺,她和所有人都斬斷聯繫,她說她只做「孟櫻」,只做自己。

  可霍雲松是不能只做自己的。

  霍家憑什麼可以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為家族世代傳承,逐漸壯大,才會被稱之為世家。

  而祖父、父親的地位又傳承到了他的身上,他得益於這樣的宗族關係,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可當他決意出家後才反思這個問題。

  生在家族,個人不再是個人,個人的自由與意志被剝奪,家族的利益才是首位。

  作為個人,他和誰結婚都是自己的自由,可作為霍家人,霍家的兒媳又怎麼可以是孟櫻這樣的女孩子?

  幾十年前,或許在特殊的歷史環境下,可以鯉魚躍龍門,可現在就算還有高考,難道還能有「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機會嗎?

  階級已經逐漸固化。

  他和孟櫻是兩個世界的人。

  想要長相廝守,最後的辦法就是隱姓埋名在此,再也不要回北京。

  可真的能那麼一帆風順嗎?振靈香的事還沒有解決,黃璨是否有後招?到時候,僅僅是普通人的他,真的能有辦法嗎?

  太難了。

  他已經逐漸明白,前世可以順利解決黃璨,並不是因為他棋高一著,而是有霍家為後臺,可現在他沒有了憑仗,而黃璨有。

  他們的結局,是否會顛倒過來?

  怎麼辦?怎麼辦!

  「你也沒睡著吧。」孟櫻翻了個身,面對著他。

  霍雲松和她面對面:「你怎麼知道?」

  「你睡著了我翻身的話,你就會抱我,但你剛才一點動靜都沒有。」兩人剛睡一起的時候,孟櫻都以為霍雲松沒睡著,她只要換一個姿勢,他就會下意識地把她摟緊一點,一開始覺得苦惱,現在想想卻甜蜜起來。

  她問,「你為什麼也睡不著?」

  「沒事。」霍雲松抱著她,「想點事情而已。」

  孟櫻枕著他的手臂:「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

  「我以為沒那麼明顯。」霍雲松撫摸著她的臉頰,「那你為什麼不問?」

  「我覺得你只是太愛我。」孟櫻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內心平靜,「我看到那個手機裡的視頻了,你是對的。」

  哪怕到現在,她看到那個視頻裡哀求的自己還會遍體生寒,他藏起來不讓她看到是有原因的,她並不怨恨他的隱瞞。

  霍雲松握住她的手,緩緩收緊:「你信任我。」

  有很多情侶甚至於夫妻最後走到陌路,不信任是很重要的原因,不是不愛了,而是有些事沒有辦法完全相信伴侶的選擇。

  但孟櫻相信他,她知道他隱瞞了一些事,也能感覺到他的一些小動作,但她選擇了相信他,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他為這樣的信任而惶恐。

  「比相信我自己還要相信你。」孟櫻說。

  「那你相信我兩件事,永遠都不要忘記。」

  「好。」

  「我愛你,你比我的命還重要,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我相信你現在說的是真的,可是永遠太遠了,沒有必要。」

  「我知道不會變。」

  「那好吧。」

  「不管遇到什麼事,我們都不會分開,好嗎?」

  「好。」

  他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間就平靜下來了,他的心回落到肚子裡,他對未來又有了把握,他不再焦慮了。

  孟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就好像他們過的每一天。

  下樓吃早飯的時候,她看到廚房裡好大幾片荷葉,她好奇地張望:「你在做什麼?」

  「做菜。」霍雲松淘了米,洗乾淨手,把早晨新買來的黃桷蘭別在她胸前,孟櫻用手指撥了撥,很是喜歡:「也就這段時間有玉蘭了。」

  黃桷蘭是學名,當地人稱之為黃玉蘭,經常「玉蘭」「玉蘭」地叫。

  霍雲松在她臉頰落下一個吻:「去吃早飯吧,我今天買了粽子。」

  「什麼餡的?」

  「豆沙,你要蘸糖嗎?」

  「不用,應該夠甜。」

  霍雲松從罐子裡倒出豆漿:「我也這樣想,所以今天的豆漿我沒讓他們加糖,你覺得淡我再給你加。」

  「這樣就行了。」孟櫻吃完了嬰兒拳頭大小的豆沙粽,昨日憂鬱的心情瞬間被甜食治癒了。

  她發現雖然昨天的事令她難過,但也讓她如釋重負,覺得腳步都比從前輕快了幾分。

  她甚至放下了工作,拿手機拍霍雲松做飯:「我也想學那個剪視頻的軟體,你教我好不好?」

  「好的呀。」在這江南水鄉待得久了,他說話也仿佛帶上了吳音的繾綣與溫柔,唇齒之間,像是藕斷絲連的蜜糖。

  孟櫻看著他將魚切成一段段,就像是日料裡的壽司,他也煮了飯,但卻將魚肉和飯拌在一起包在荷葉裡。

  「我以前聽說過,古代的詩人會把魚包在荷塘的荷葉上,再把酒瓶浸入山泉裡,等到日頭下山的時候再把一整朵荷葉摘下來,酒瓶裡的酒也已經涼了,正好可以吃。」孟櫻已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讀到過這樣一段記載,問他,「這叫什麼?」

  「荷葉鮓。」

  孟櫻想起來了:「綠水飯香稻,青荷包紫鱗。」這首《漁夫歌》並不是特別出名,她讀過是因為喜歡最後四句。

  于中還自樂,所欲全吾真。

  而笑獨醒者,臨流多苦辛。

  她希望的也正是這樣避世而居的生活,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不因為世俗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本性。

  霍雲松很明白,所以他說:「很襯你,可惜要過兩天才能吃,倒是之前的花露可以浸些水果了,你想吃什麼,我一會兒去給你買。」

  「我們吃過晚飯一塊兒去。」孟櫻說,「買些蘋果和梨吧。」

  「好。」

  吃過午飯,孟櫻要困午覺,可偏偏又睡不著,要霍雲松給她念一本書,霍雲松便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任意翻開一頁,念道:「是日季春,萬花爛熳,牡丹芍藥,棣棠木香,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藍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晴簾靜院,曉幙高樓,宿病未醒,好夢初覺,聞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懸生。」

  他念著念著,反而勾起了心事,許多次他自夢裡醒來,孟櫻就在懷中睡得香甜,他恍然如夢,生怕那一天醒來,並不是在帳中,在香鋪,在江南水鄉。

  而是在苦海寺,荷花未開,晨鐘已響,生命又過去一天,他卻毫無觸動。

  「現在的生活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他說,「如果是這樣,一輩子也很容易就過去了吧。」

  早起,買菜,做飯,打掃,中飯,午睡,讀書,晚餐,散步,歸家,洗漱,春宵。

  每天的生活就不斷在重複這樣的步驟,他以為自己會覺得枯燥單調,然而沒有。

  柴米油鹽才是生活的真滋味,傳奇風雲早就成為了過去,他偶爾想起,卻從不後悔。

  或許一輩子真的可以就這麼過去。

  這怎麼可能呢?

  命運發來嘲諷。

  夜半時分,霍雲松聽見天井裡有些微響動,他瞬間驚醒,但按兵不動,悄悄起身,藏在窗邊挑開簾子往下望了一眼。

  並沒有看到人影。

  他想下樓一看究竟,孟櫻卻醒了:「怎麼了?」她也聽見了聲響,頓時心就揪了起來,「有小偷?」

  「沒事,我下去一下,別怕。」霍雲松安撫她,「待在房間裡不要出來,好嗎?」

  孟櫻擁著被子,猶豫著點了點頭。

  霍雲松下樓去,踩在樓梯上一點聲響都沒有,天井裡,草木暗影重重,好像躲了什麼人。

  他走到了書房門口,門開著,露出一道縫,有人在裡面翻找什麼,霍雲松把門輕輕推開一點,微微閉上眼,猛地拉亮了燈:「誰派你來的?」

  照理說,突然亮起的燈光會讓人瞬間失明幾秒鐘,他閉眼再睜開會更快恢復視力,可沒想到的是那人雖然被燈光照得頓時失明,可動作卻沒有停滯,飛快朝他丟出了手裡的東西,然後跳窗而出,逃之夭夭。

  霍雲松撿起盒子,那裡裝得是孟櫻自己常點的檀香……是普通的小偷?還是特意為振靈香而來?

  看這非同一般的身手,恐怕不會是

  恐怕不會是普通的入室行竊。

  他的心慢慢沈了下去。

  重新關好窗戶鎖好門,霍雲松回到房間,孟櫻一看見他回來就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一個小偷,我還沒過去他就嚇跑了。」霍雲松摟住她安慰,「別怕。」

  孟櫻長舒了口氣:「那就讓他偷吧,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擔心死了。」她依偎在他的胸膛,「我只有你了。」

  「是我不好。」霍雲松親吻她的額角,不住撫摸她的後背來舒緩她的緊張,「讓你擔心了。」

  孟櫻反而難為情起來:「沒事就好,我們睡吧。」

  重新躺回了床上,霍雲松卻一絲睡意也無,如果真的是為了盜振靈香而來,那這香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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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4:24


  第二天,孟櫻清理了一下被翻亂的書房,除了畫被毀掉,有幾盒香粉被打翻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麼損失。

  她覺得挺奇怪的:「我們家看起來就不像是有錢的樣子,何況偷東西不是應該到臥室裡麼,在我的書房裡翻什麼?」

  損失的東西金額不大,報警都沒什麼用,孟櫻只能當做是自己運氣不好了。

  振靈香就被她和其他香料塞在一個櫃子裡,毫不起眼,也不珍貴,霍雲松不知道別人是否有辦法分辨這種香料,但從昨天的行為來看,他們應該認不出來。

  他對振靈香並沒有佔有欲,只覺得是個麻煩,留著,難免繼續遭人覬覦,送走,又怕到時候需要它來做交換。

  他心中遊移不定,孟櫻卻不當回事,反而對生活迸發出極大的樂趣與熱情來。

  晚上和他散步成為了固定模式,有時候是去許裁縫家裡選新布料,給自己定了兩件裙子,給他做了好幾身衣服。

  許裁縫有時候打趣她,問她什麼時候結婚,她也就微微臉紅著說:「那要再過段辰光。」

  和他一起逛超市,換了情侶的牙刷杯和牙刷,還有情侶拖鞋,她問他:「你喜歡這個貓咪的還是這個胖噠的?」

  霍雲松想起狸奴,就笑:「貓的吧。」

  「可我兩個都喜歡怎麼辦?」她抱著他的胳膊,仰起頭問他。

  霍雲松說:「那就都買。」

  「不行,不可以亂花錢。」她糾結了五分鐘,還是買了胖噠的拖鞋,還振振有詞,「如果還是貓咪的,狸奴會吃醋的。」

  於是又給狸奴買了新的碗,買了新的床單和被套,最後問他需不需要再買一套放調味料的小罐子。

  那個小罐子做成了各種動物形狀,特別可愛。

  霍雲松說:「我靠老婆養,這就不發表意見了。」

  「那就買了吧。」

  在長達一個小時的購物裡,他唯一主動提出要買的是避孕套,孟櫻當做沒有聽見,但他把幾盒避孕套丟進購物車裡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示反對。

  他簡直愛慘了她這樣可愛的性格。

  又試著做了新的香粉,不再是用來做香篆,而是可以塗臉抹身,更像是現代的爽身粉。

  新香名為梅真。

  「零陵葉、甘松、白檀、丁香、白梅末各半兩,腦麝少許,為細末,糝衣、傅身皆可用之。」

  孟櫻漸漸發現,即便是最便利的僅僅需要點燃的線香,銷量都不是特別大,更不必說是需要用到爐瓶三事的香粉了,在所有商品中,反而是香珠和香茶餅這樣更具實用性的產品銷路更好一些。

  今時不同往日,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真正品味香的風雅,所以新產品最好兼顧實用與雅致。

  梅真香可以用來當爽身粉,也可以灑在衣服上,實用性較高,裝X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果然,她一在微博上發了上新預告,粉絲們就嗷嗷叫著「買買買」「剁手剁手」「吃土吃土」。

  梅真香上架一天,原本準備好的30份就一銷而空。

  「物以稀為貴呀。」孟櫻不知道什麼叫饑餓行銷,但這並不妨礙她靠直覺這麼做。

  霍雲松圍觀全程,覺得孟櫻做生意和談戀愛一樣,雖然全靠直覺,但準得過分。

  和陶柏合作,所以時而會有不菲的收入,在微博有了不少的粉絲後開網店,保證了一定的客戶群,她雖然沒有刻意去想過,只是遵照心意去做,但每一步都走得不急不躁,恰到好處。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天賦。

  「我覺得,」他說,「我可以心安理得地靠老婆養了。」

  「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孟櫻有點生氣,「每天做飯洗衣服也是家裡很重要的事,是因為我不喜歡做你才接過去的,是你在照顧我才對。」

  霍雲松:「……」在一起之後總是被女朋友撩到,真是風水輪流轉,萬萬沒想到!

  孟櫻從沒有這樣清晰地明白過自己的人生,她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她不會被排除出去,她是這個家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的未來,會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度過。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未來充滿了光明,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她甚至說:「如果我們早一點生孩子的話,狸奴可以和寶寶一起長大,她們可以成為彼此的玩伴。」

  霍雲松:「……」櫻櫻真是太可愛了。

  七月三十,孟櫻特地出了趟門,買回了許多香燭,霍雲松意外:「這是要幹什麼?」

  「今天是地藏節,要插香的呀。」孟櫻洗了手,「我們快點把飯吃了,然後出去插香。」

  霍雲松第一次經歷這個節日,頗感興趣,等他洗了碗和孟櫻一起出門的時候,家家戶戶門前都插上了香燭,棒香被插在磚頭裡,泡沫上,地縫裡,門角邊,花樣百出。

  遠遠望去,巷子兩邊都閃爍著幽微的火光,像是開啟了一條通向未知世界的光之路。

  孟櫻點燃了一捧棒香,用泡沫盒做底,插滿了香燭,看到他在張望就笑:「這樣看過去很漂亮吧。」

  「是,這是為了慶祝地藏菩薩生日?」

  孟櫻想想,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總之在我印象裡就是今天要插香的。」

  霍雲松饒有興趣地看著:「那我們隨便走走?」

  「好。」

  兩個人按照平日裡散步的路線慢慢走,時不時有孩子跑來跑去,手裡都拿著一把香。

  孟櫻說:「有很多習慣我都忘了,在省城念書的時候從沒有看見大家過這個節,也許過不了多久,這裡也會慢慢遺忘。」

  「這也是難免的,之前立秋,也是悄無聲息就過了。」霍雲松喟歎,「從前八月秋社,要做社糕社酒,出嫁女須歸外家,現在誰還記得呢?」

  兩人散了步回來,天色已經微黑,道路兩邊的香燭更加明亮,照出一條歸家的路。

  「有客人?」孟櫻率先看見站在香鋪前的人影,微微疑惑,「這是誰?」

  霍雲松隨她的視線看去,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就站在他們的家門口,正看著一群孩子插香。

  他錯愕萬分,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裡?」

  「不請自來。」那人的聲音溫潤動聽,「不知道能不能請我進去喝杯茶。」

  霍雲松知道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開了門讓他進去:「你來這裡幹什麼?」

  「路過,討杯茶喝。」

  孟櫻開了燈,這才看見這位訪客的長相,清俊溫和,眉眼間卻有濃濃的疲倦,她不知他是誰,但能感覺到並不是不速之客。

  「你的朋友?」她問霍雲松。

  霍雲松頓了一頓才回答:「嗯。」

  孟櫻笑起來:「那你們好好說話,我去書房畫畫,不打擾你們。」

  「好。」霍雲松也並不希望她聽到他們的談話。

  兩人在靜室落座,霍雲松給他倒了杯水:「你不該過來。」

  「你放心。」他輕輕說,「我偶然路過,並沒有打擾你的意思。」

  霍雲松沈默片刻:「我不是責備你。」

  他微微笑起來:「還沒有恭喜你得償所願。」

  「謝謝。」霍雲松微蹙眉頭,總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說,「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很冷靜:「霍家出事了?」

  「不是,梅鄉被選定召開一場國際會議,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對外公佈了。」他低聲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霍雲松心裡一沈:「多久了?」前世也有這麼一次國際會議,但地點根本不是梅鄉。

  有事情已經改變了。

  「最終決定出來已經有半個月了。」他說,「你最好早做打算。」

  霍雲松皺緊了眉頭,梅鄉毗鄰青萍縣,可以說,到時候梅鄉戒嚴,會有許多人湧入這裡。

  當然也包括認識他的人。

  除非他和孟櫻立刻搬走,否則很難說會不會曝光身份。

  「謝謝你提醒我。」他說,「非常,非常感謝。」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他站起來,「我該走了。」

  霍雲松看了一眼那杯從未被動過的白開水:「不是說喝茶嗎?」

  「都說了是喝茶。」

  「恕招待不周。」

  他們推門出去,孟櫻聽見了:「這就要走了?」霍雲松還是第一次有朋友來看他,孟櫻打心眼裡希望他們可以多聊一會兒。

  那人便微微笑了:「是,打擾兩位了,我帶了一點禮物。」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高挑的美女提了一個箱子進來。

  霍雲松隱隱猜到了,立刻說:「你不用那麼客氣。」

  「你不是喜歡吃螃蟹麼。」他說,「我特地帶過來的。」

  孟櫻訝異了:「你喜歡吃螃蟹?」

  霍雲松輕咳一聲:「還行。」

  「你都不告訴我。」孟櫻有點生氣,但不好意思在客人面前說,折回房間裡去拿東西。

  霍雲松瞥他一眼:「不用這麼小心眼吧,我不給你喝茶是為了你好。」

  「做客總不好空手來。」他笑,「這可不關我的事。」

  孟櫻拿了一個木匣出來遞給他:「我們家沒有什麼可以回禮的,這個」

  孟櫻拿了一個木匣出來遞給他:「我們家沒有什麼可以回禮的,這個給你。」

  他並不問是什麼,彬彬有禮地道謝:「謝謝孟小姐。」

  那人來得突兀,離開得也太快,就好像是在這個特殊的節日裡,一位來自幽冥的訪客。

  霍雲松問孟櫻:「你送了什麼給他?」

  「木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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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4:43


  孟櫻對霍雲松生氣了。

  「我什麼都告訴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和你兩個人過日子,你事事遷就我,我卻連你喜歡什麼都不知道,我生氣了!」

  霍雲松試圖哄她:「那是因為我最喜歡櫻櫻,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不聽。」孟櫻把耳朵捂上,背對著他不肯理他。

  霍雲松用力把她抱回懷裡:「不生氣了,我不說不是因為還沒到吃螃蟹的季節麼,所以才沒有想起來。」

  「不聽。」孟櫻翻過身把他推開,再翻回去生氣。

  霍雲松看了她一會兒:「阿櫻。」

  孟櫻聽他說。

  「你這樣我很想親你。」他咬了咬她的耳垂,怎麼都覺得她實在太招人憐愛,連生氣都是。

  孟櫻這下是氣上加氣:「我在生氣,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霍雲松終於有那麼一丟丟理解當初左晨旭為什麼喜歡欺負孟櫻了,她這所謂的生氣吧,比撒嬌還惹人喜愛,恨不得趕緊摟到懷裡親親抱抱哄哄。

  「那你打我一下吧。」他佯裝嚴肅,「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誰要打你了,我說我生氣了!」孟櫻臉頰微粉,眼睛明亮,霍雲松在心裡默數了三聲,實在沒辦法忍住,翻身把人壓倒:「那我只能這樣讓你消氣了。」

  事後,孟櫻氣鼓鼓地說:「我和你說,別以為你,別以為那個一次我就會原諒你。」

  霍雲松微笑:「那就兩次。」

  孟櫻:「……」

  第二天,霍雲松問她:「還生氣嗎?」

  孟櫻瞪著他:「生氣!」

  「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我以後不會了。」霍雲松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賠禮道歉,「原諒我吧。」

  孟櫻滿意了:「那不可以再不告訴我,我也想知道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阿櫻呀。」霍雲松親吻她的手背,「最喜歡,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就算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最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不止一次,可孟櫻每每聽到他這樣的話都會難為情:「都已經在一起了,不要再那麼說了。」

  「不可以,愛這種事,做起來是很重要,但說出來也同樣。」他說,「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愛著你,好嗎?」

  孟櫻怔了怔,點點頭,又覺得不夠,輕輕說了聲:「我也是。」

  霍雲松唇角上揚:「這個季節螃蟹還很難得,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孟櫻說:「那你要多吃一點。」

  霍雲松喜歡吃蟹並不是什麼秘密,人不可以無癖,也總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東西,張岱還是個吃蟹狂人呢。

  但和某些人愛吃魚也擅做魚不同,他從前可沒親自下廚做過,尤其是這簍螃蟹很是難得,起碼還要有半個月才會有螃蟹上市,而且極其昂貴,這幾隻吃了恐怕要等一個多月才能吃到價格不那麼貴的螃蟹。

  謹慎起見,霍雲松決定不做任何多餘的加工,直接煮熟就吃。

  螃蟹不加鹽醋而五味全,吃過蟹肉再吃其他食物,只能說是除卻巫山不是雲。

  所以為了避免吃了胃難受,霍雲松給孟櫻燉了一碗白米粥,讓她先吃一小碗墊墊,又準備了一點果酒驅寒。

  當然了,蘸的醋裡也不能忘記加上薑末。

  孟櫻故意捏著一隻蟹鉗,把整只螃蟹拎起來在他面前晃晃:「要嗎?」

  「螃蟹那麼多,又不是非它不可。」霍雲松拎起鍋裡的另一隻螃蟹給自己,笑盈盈地說,「我只非你不可。」

  孟櫻有些羞澀,但更多的卻是被男朋友哄好的開心,霍雲松說得對,甜言蜜語永遠都不能少,它能讓平凡的生活變得比傳奇還要具有吸引力。

  霍雲松第一次徒手吃螃蟹,還有點不知從何下手,想了半天才去拿了把剪刀出來,總算順手許多。

  孟櫻把不容易吃的蟹鉗丟給他,看他幫自己一個個剪開,這才拿了筷子小心地把蟹腿蟹鉗裡的肉都挑進了殼裡。

  做完這一切,她才在蟹肉上澆了醋汁,慢慢吃了兩口就停了下來,霍雲松哪怕在品嘗自己最喜愛的食物時也注意到了:「太涼了?我替你把酒熱一熱吧。」

  聽過燒酒要熱,到沒有聽過果酒也要熱的,不過也無妨,她點點頭:「不要太燙了。」

  「我用熱水燙一燙就好。」

  過了幾分鐘,他燙好了酒出來,給她斟了一杯,坐回去的時候才發現屬於他的碟子裡多了好些蟹肉,而孟櫻的螃蟹殼裡已經空了。

  「我過兩天要來例假了,這個太涼了,還是不吃了。」她抿了口果酒,青梅酒香氣清淡,微微含酸。

  霍雲松知道這只是藉口,但她的寵愛讓他心口發酸又發甜,他什麼都沒說,默不作聲地都吃完了。

  自己的好意被人這樣毫無保留地接受,孟櫻也覺得開心極了,倒酒給他:「你也喝一點。」

  霍雲松故意問:「那要是我喝醉了做壞事怎麼辦?」

  「那你就和狸奴睡。」

  「狸奴倒是肯定會歡迎我的。」他很篤定,「不過,它是母貓,你不吃醋呀?」

  孟櫻斜他一眼,難得風情:「我不吃醋,你就好同意呀?」

  他笑了起來:「我當然是堅決不同意的。」

  孟櫻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徒然傷感:「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也許很小的時候,父母都還很疼愛她的年紀,她也有過這樣隨心所欲的日子。

  想笑就笑,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想哭鬧就哭鬧,因為知道自己最親的人會無條件縱容自己的小脾氣。

  可後來到了姑奶奶家,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她知道自己被拋棄了,這個被叫做「姑奶奶」的人收留了她。

  她要聽話,才有地方住,有飯吃,有學上。

  慢慢的,就開始懂事聽話,就安靜耐心,就溫順乖巧。

  直到遇到了他,她才重新做回那個任性的小女孩兒,生氣的時候可以發脾氣,不生氣的時候也可以發脾氣,因為知道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離開她。

  霍雲松把她拉進懷裡:「這樣的日子,我們會過一輩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做你自己,知道嗎?」

  「我已經很開心了。」她說,「什麼時候,你也能像我一樣開心呢。」

  霍雲松輕輕笑了起來:「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我八九都已經稱心如意,有一一二又如何呢?人生不能太圓滿了,月滿則虧,這樣剛剛好。」

  孟櫻居然覺得有道理:「那也對,我已經很幸運了,這樣就好了,那些事都不要緊。」

  霍雲松忍不住笑起來:「阿櫻,幸好是你選了我,要是你選的不是我,我會嫉妒得把那個人碎屍萬段。」

  「啊。」她好像被驚訝到了,「是我我就不會,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這麼好的人會喜歡我,如果不是我的,那也是應該的。」

  霍雲松吻住她的唇,還依稀殘留著蟹肉的鮮味與醋的酸味,當然,還有酒的味道。

  七月三十過後,中秋節很快就要到了,比國慶還稍稍早了幾天,那也就意味著……螃蟹真的還沒有上市。

  霍雲松很遺憾,但孟櫻告訴他:「要中秋了的話,鮮肉月餅應該就有了。」

  和一年四季都賣鮮肉月餅的店鋪不同,青萍縣有一家特別有名的點心店,名叫【八珍點心鋪】,曾經上過中央電視臺的美食節目,在附近都極有名氣。

  這樣老字型大小的點心鋪製作點心永遠遵照時令,清明的時候有青團,端午節的時候有粽子,夏季會有綠豆百合湯和涼糕賣,重陽的時候自然是重陽糕。

  臨近中秋,自然是月餅的季節,在各色的鹹甜月餅裡,又以鮮肉月餅最為出名,每天早上開店不到半個小時,鮮肉月餅就會被一掃而空,下午三點左右還會再上一次,如果都錯過了,那就吃不到了。

  霍雲松買完菜回家的時候繞路去買,恰恰好趕上了最後幾個,拿回家的時候還是熱乎的。

  這要趁熱才好吃,他捧著月餅去叫孟櫻,她聞見香味就起來了:「你買到月餅了?」

  「是,今天去晚了,差點買不到,沒想到居然那麼受歡迎。」

  孟櫻起來洗臉刷牙:「青團和粽子家裡都能自己做,但沒有誰家是做月餅的,他們家的鮮肉月餅又最好吃,很難買的。」

  「那我明天先去買了月餅再去買菜好了。」

  孟櫻照例早晨喝一碗豆漿:「這家豆漿也是做了幾十年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方子,比自己家裡磨出來的還要香。」

  說著又想起來,「我不是特別喜歡吃面點,不過我們下次可以去吃菜市場旁邊的那家面館,他們家的面也是很有名的,湯底好就算了,面也好,別人家裡都做不來。」

  這樣藏龍臥虎的店鋪在青萍縣還有好幾家,有一家做醬鴨做得特別好,醬汁鮮亮,燒得入味,不知不覺就能吃下好幾塊;又有一家的湯包特別好,咬破一個口就有鮮美的湯汁湧入口中,綻放舌尖;當然了,那個經常在傍晚才出攤的老太太炸的臭豆腐

  這樣藏龍臥虎的店鋪在青萍縣還有好幾家,有一家做醬鴨做得特別好,醬汁鮮亮,燒得入味,不知不覺就能吃下好幾塊;又有一家的湯包特別好,咬破一個口就有鮮美的湯汁湧入口中,綻放舌尖;當然了,那個經常在傍晚才出攤的老太太炸的臭豆腐也是一絕,沾上醬一口氣可以吃下好幾塊。

  霍雲松正聽孟櫻繪聲繪色描述著這些民間小吃,她卻突然停下了:「咦,有消息推送,梅鄉要開什麼國際會議?」

  他的笑意一頓,漸漸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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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0 18:34:54


  孟櫻對霍雲松生氣了。

  「我什麼都告訴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和你兩個人過日子,你事事遷就我,我卻連你喜歡什麼都不知道,我生氣了!」

  霍雲松試圖哄她:「那是因為我最喜歡櫻櫻,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不聽。」孟櫻把耳朵捂上,背對著他不肯理他。

  霍雲松用力把她抱回懷裡:「不生氣了,我不說不是因為還沒到吃螃蟹的季節麼,所以才沒有想起來。」

  「不聽。」孟櫻翻過身把他推開,再翻回去生氣。

  霍雲松看了她一會兒:「阿櫻。」

  孟櫻聽他說。

  「你這樣我很想親你。」他咬了咬她的耳垂,怎麼都覺得她實在太招人憐愛,連生氣都是。

  孟櫻這下是氣上加氣:「我在生氣,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霍雲松終於有那麼一丟丟理解當初左晨旭為什麼喜歡欺負孟櫻了,她這所謂的生氣吧,比撒嬌還惹人喜愛,恨不得趕緊摟到懷裡親親抱抱哄哄。

  「那你打我一下吧。」他佯裝嚴肅,「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誰要打你了,我說我生氣了!」孟櫻臉頰微粉,眼睛明亮,霍雲松在心裡默數了三聲,實在沒辦法忍住,翻身把人壓倒:「那我只能這樣讓你消氣了。」

  事後,孟櫻氣鼓鼓地說:「我和你說,別以為你,別以為那個一次我就會原諒你。」

  霍雲松微笑:「那就兩次。」

  孟櫻:「……」

  第二天,霍雲松問她:「還生氣嗎?」

  孟櫻瞪著他:「生氣!」

  「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我以後不會了。」霍雲松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賠禮道歉,「原諒我吧。」

  孟櫻滿意了:「那不可以再不告訴我,我也想知道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阿櫻呀。」霍雲松親吻她的手背,「最喜歡,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就算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最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不止一次,可孟櫻每每聽到他這樣的話都會難為情:「都已經在一起了,不要再那麼說了。」

  「不可以,愛這種事,做起來是很重要,但說出來也同樣。」他說,「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愛著你,好嗎?」

  孟櫻怔了怔,點點頭,又覺得不夠,輕輕說了聲:「我也是。」

  霍雲松唇角上揚:「這個季節螃蟹還很難得,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孟櫻說:「那你要多吃一點。」

  霍雲松喜歡吃蟹並不是什麼秘密,人不可以無癖,也總有喜歡或者不喜歡的東西,張岱還是個吃蟹狂人呢。

  但和某些人愛吃魚也擅做魚不同,他從前可沒親自下廚做過,尤其是這簍螃蟹很是難得,起碼還要有半個月才會有螃蟹上市,而且極其昂貴,這幾隻吃了恐怕要等一個多月才能吃到價格不那麼貴的螃蟹。

  謹慎起見,霍雲松決定不做任何多餘的加工,直接煮熟就吃。

  螃蟹不加鹽醋而五味全,吃過蟹肉再吃其他食物,只能說是除卻巫山不是雲。

  所以為了避免吃了胃難受,霍雲松給孟櫻燉了一碗白米粥,讓她先吃一小碗墊墊,又準備了一點果酒驅寒。

  當然了,蘸的醋裡也不能忘記加上薑末。

  孟櫻故意捏著一隻蟹鉗,把整只螃蟹拎起來在他面前晃晃:「要嗎?」

  「螃蟹那麼多,又不是非它不可。」霍雲松拎起鍋裡的另一隻螃蟹給自己,笑盈盈地說,「我只非你不可。」

  孟櫻有些羞澀,但更多的卻是被男朋友哄好的開心,霍雲松說得對,甜言蜜語永遠都不能少,它能讓平凡的生活變得比傳奇還要具有吸引力。

  霍雲松第一次徒手吃螃蟹,還有點不知從何下手,想了半天才去拿了把剪刀出來,總算順手許多。

  孟櫻把不容易吃的蟹鉗丟給他,看他幫自己一個個剪開,這才拿了筷子小心地把蟹腿蟹鉗裡的肉都挑進了殼裡。

  做完這一切,她才在蟹肉上澆了醋汁,慢慢吃了兩口就停了下來,霍雲松哪怕在品嘗自己最喜愛的食物時也注意到了:「太涼了?我替你把酒熱一熱吧。」

  聽過燒酒要熱,到沒有聽過果酒也要熱的,不過也無妨,她點點頭:「不要太燙了。」

  「我用熱水燙一燙就好。」

  過了幾分鐘,他燙好了酒出來,給她斟了一杯,坐回去的時候才發現屬於他的碟子裡多了好些蟹肉,而孟櫻的螃蟹殼裡已經空了。

  「我過兩天要來例假了,這個太涼了,還是不吃了。」她抿了口果酒,青梅酒香氣清淡,微微含酸。

  霍雲松知道這只是藉口,但她的寵愛讓他心口發酸又發甜,他什麼都沒說,默不作聲地都吃完了。

  自己的好意被人這樣毫無保留地接受,孟櫻也覺得開心極了,倒酒給他:「你也喝一點。」

  霍雲松故意問:「那要是我喝醉了做壞事怎麼辦?」

  「那你就和狸奴睡。」

  「狸奴倒是肯定會歡迎我的。」他很篤定,「不過,它是母貓,你不吃醋呀?」

  孟櫻斜他一眼,難得風情:「我不吃醋,你就好同意呀?」

  他笑了起來:「我當然是堅決不同意的。」

  孟櫻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徒然傷感:「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也許很小的時候,父母都還很疼愛她的年紀,她也有過這樣隨心所欲的日子。

  想笑就笑,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想哭鬧就哭鬧,因為知道自己最親的人會無條件縱容自己的小脾氣。

  可後來到了姑奶奶家,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她知道自己被拋棄了,這個被叫做「姑奶奶」的人收留了她。

  她要聽話,才有地方住,有飯吃,有學上。

  慢慢的,就開始懂事聽話,就安靜耐心,就溫順乖巧。

  直到遇到了他,她才重新做回那個任性的小女孩兒,生氣的時候可以發脾氣,不生氣的時候也可以發脾氣,因為知道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離開她。

  霍雲松把她拉進懷裡:「這樣的日子,我們會過一輩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做你自己,知道嗎?」

  「我已經很開心了。」她說,「什麼時候,你也能像我一樣開心呢。」

  霍雲松輕輕笑了起來:「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我八九都已經稱心如意,有一一二又如何呢?人生不能太圓滿了,月滿則虧,這樣剛剛好。」

  孟櫻居然覺得有道理:「那也對,我已經很幸運了,這樣就好了,那些事都不要緊。」

  霍雲松忍不住笑起來:「阿櫻,幸好是你選了我,要是你選的不是我,我會嫉妒得把那個人碎屍萬段。」

  「啊。」她好像被驚訝到了,「是我我就不會,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這麼好的人會喜歡我,如果不是我的,那也是應該的。」

  霍雲松吻住她的唇,還依稀殘留著蟹肉的鮮味與醋的酸味,當然,還有酒的味道。

  七月三十過後,中秋節很快就要到了,比國慶還稍稍早了幾天,那也就意味著……螃蟹真的還沒有上市。

  霍雲松很遺憾,但孟櫻告訴他:「要中秋了的話,鮮肉月餅應該就有了。」

  和一年四季都賣鮮肉月餅的店鋪不同,青萍縣有一家特別有名的點心店,名叫【八珍點心鋪】,曾經上過中央電視臺的美食節目,在附近都極有名氣。

  這樣老字型大小的點心鋪製作點心永遠遵照時令,清明的時候有青團,端午節的時候有粽子,夏季會有綠豆百合湯和涼糕賣,重陽的時候自然是重陽糕。

  臨近中秋,自然是月餅的季節,在各色的鹹甜月餅裡,又以鮮肉月餅最為出名,每天早上開店不到半個小時,鮮肉月餅就會被一掃而空,下午三點左右還會再上一次,如果都錯過了,那就吃不到了。

  霍雲松買完菜回家的時候繞路去買,恰恰好趕上了最後幾個,拿回家的時候還是熱乎的。

  這要趁熱才好吃,他捧著月餅去叫孟櫻,她聞見香味就起來了:「你買到月餅了?」

  「是,今天去晚了,差點買不到,沒想到居然那麼受歡迎。」

  孟櫻起來洗臉刷牙:「青團和粽子家裡都能自己做,但沒有誰家是做月餅的,他們家的鮮肉月餅又最好吃,很難買的。」

  「那我明天先去買了月餅再去買菜好了。」

  孟櫻照例早晨喝一碗豆漿:「這家豆漿也是做了幾十年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方子,比自己家裡磨出來的還要香。」

  說著又想起來,「我不是特別喜歡吃面點,不過我們下次可以去吃菜市場旁邊的那家面館,他們家的面也是很有名的,湯底好就算了,面也好,別人家裡都做不來。」

  這樣藏龍臥虎的店鋪在青萍縣還有好幾家,有一家做醬鴨做得特別好,醬汁鮮亮,燒得入味,不知不覺就能吃下好幾塊;又有一家的湯包特別好,咬破一個口就有鮮美的湯汁湧入口中,綻放舌尖;當然了,那個經常在傍晚才出攤的老太太炸的臭豆腐

  這樣藏龍臥虎的店鋪在青萍縣還有好幾家,有一家做醬鴨做得特別好,醬汁鮮亮,燒得入味,不知不覺就能吃下好幾塊;又有一家的湯包特別好,咬破一個口就有鮮美的湯汁湧入口中,綻放舌尖;當然了,那個經常在傍晚才出攤的老太太炸的臭豆腐也是一絕,沾上醬一口氣可以吃下好幾塊。

  霍雲松正聽孟櫻繪聲繪色描述著這些民間小吃,她卻突然停下了:「咦,有消息推送,梅鄉要開什麼國際會議?」

  他的笑意一頓,漸漸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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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5:14


  梅鄉與青萍縣是隸屬於同一個市的下轄縣城,只不過梅鄉作為典型的江南水鄉,又因為鎮上著名的梅園,成為了國內外都有名氣的旅遊景點。

  相比于梅鄉的熱鬧與商業氛圍,雖然青萍縣不少地方已經改建成高樓大廈,但也保留了部分江南水鄉的特色,有河流,有四水歸堂,有拱橋,孟櫻住的地方就是原汁原味的江南民居。

  梅鄉接辦了這次國際會議對於整個市乃至整個省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上至政府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這是一個大機遇。

  霍雲松除外。

  他明明記得從前這個會議是放在另一個著名景點來著,怎麼突然就變成了梅鄉,他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蝸居在江南小鎮的結果就是資訊封閉,只能和廣大人民群眾一起接受結果。

  該來的總會來,但萬萬想不到來得居然那麼快。

  會議原本在半年之後,霍雲松怎麼都沒想到,看到新聞後不過半個月,他就見到了故人。

  秋天是果實成熟的季節,孟櫻突然說要吃柳丁,兩個人便出去買東西,秋季下午的陽光已經不熱烈,秋風微涼,正適合出門。

  先去了水果店買了柳丁,霍雲松又添了幾個梨:「你有點咳嗽,回去燉點冰糖雪梨吃。」

  「我感冒還不是因為你。」孟櫻恨恨瞪他。

  要不是因為在浴室裡拖延的時間太久,忽冷忽熱,怎麼都不至於感冒。

  霍雲松背鍋背得很爽快:「好,是我的錯。」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順便又買了些菜,孟櫻發現霍雲松和菜市場的攤販都已經十分熟稔,會很熱情地替他抹掉零頭或是贈送一把小蔥一塊薑。

  霍雲松買了一塊豆腐:「晚上燉鯽魚豆腐湯給你吃?」

  「好。」

  路過八珍點心鋪的時候正好是新一波鮮肉月餅出鍋,隊排了好長一串,基本上都是大媽大嬸,其中有兩個畫風完全不一樣的人一眼就吸引了霍雲松的注意力。

  殷家三姑娘殷梨,和她的表弟石唯。

  這不算是一個好消息,他和殷家兄妹還挺熟的,哪怕是殷傑的大丫鬟也和他見過好多次,絕對能認出來。

  別說是殷梨了。

  可現在繞路走已經來不及了,尤其是孟櫻說:「我想吃核桃餅,這個應該不用排隊。」

  鮮肉月餅單獨有售賣的視窗,其他視窗則照常賣一些尋常糕點,例如綠豆糕、雲片糕和核桃餅。

  「稱半斤核桃餅。」

  稱重量的大媽對她印象不深,但認得霍雲松,想想也就知道孟櫻是誰了:「是孟櫻啊,很長辰光沒看到你了呀。」

  「我不大出門。」孟櫻經常出門散步後漸漸習慣了他們的自來熟,可以應對一二。

  大媽對她笑了笑,又給她多包了兩塊核桃餅,重量明顯超過了半斤,孟櫻道謝,霍雲松接過袋子來提著。

  回家的路與排隊賣鮮肉月餅的隊伍重合。

  石唯沒有看到他,還在痛駡始作俑者:「都怪那個姓田的王八蛋,誰知道他居然會追過來,三姐,你放心,我和大哥的立場一樣,你不喜歡就絕不嫁,就是要先忍忍,青萍雖然沒有梅鄉那麼方便,但也很古色古香嘛,就比如這家月餅吧,梅鄉那都是騙旅客的,這家店可是上過電視臺的。」

  「沒事,田家現在勢頭正好,我能避開就已經是大哥疼我了,要是換成二哥,非得叫我和他一起吃飯去。」

  梅鄉的會議已經成為了各家子弟刷成績的副本,不知道多少人被放到這裡來歷練,殷梨的大哥是這樣,田鬱同樣。

  田家有聯姻的意思,看上的是殷家本家的三姑娘殷梨,年歲相當,品貌出眾,最是合適。

  照理說,在梅鄉遇見了,哪怕心裡不喜歡,也得客客氣氣地一起吃頓飯,聯絡聯絡感情。

  表弟石唯知道殷梨不喜歡田鬱,特地通風報信,帶著她避到了青萍,雖說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但能躲一躲總是好的。

  說不定家裡人就改變主意了呢。殷梨這麼苦中作樂地想著,還要安慰表弟:「這裡是比梅鄉清淨,挺好的。」

  石唯見她並沒有因為自己把她帶到這樣偏僻的縣城而生氣,暗贊一聲,他這位三姐不愧是當年差點被殷家許給霍家當孫媳婦的人,是他一溜兒表姐表妹裡最識大體的。

  他也就順著往下說:「不過這家店也太火了,隊伍都排得那麼長了……臥槽!三姐!」

  殷梨原本在低頭看手機,聽到他的慘叫也唬了一跳:「幹嘛呢小唯?」

  「三、三姐……那個,那個人。」石唯見了鬼似的,結結巴巴地說,「像不像霍、霍孟澤?」

  「你瘋了呀。」殷梨徒然傷感,「雲松已經死了。」

  話是那麼說,她隨著石唯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愣住了。

  他牽著一個年輕姑娘的手,還提著一袋子水果,塑膠袋是那種特別豔俗的紅色,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會認錯他的樣子。

  「都說故宮裡有鬼,沒說這地方也鬧鬼啊。」石唯寒毛直豎,竟然不敢叫他。

  還是殷梨反應夠快,立刻說:「我記得苾芬說,屍體一直都沒有找到,霍家一直在找他,說不定……說不定就沒死呢。」

  她想到這裡,心跳加速,她一把拽起表弟:「走。」

  石唯也清醒過來,跟著她一路隨他們走到了香鋪門口。

  霍雲松關門的時候與殷梨的視線交匯,輕輕一碰又錯開。

  他關上了門。

  石唯發現殷梨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她抓住他的手腕:「小唯,是他,肯定是他,他認出我了。」

  石唯這時候反而冷靜下來:「所以呢?」

  一句反問令殷梨從狂喜中回過神來,所以呢?霍家長子明明應該在一次恐怖襲擊中不幸身亡,可他還活著。

  他在這個江南小鎮上隱姓埋名地生活著,不回霍家,不告知任何人,為什麼?

  「這件事,要通知霍家嗎?」石唯問,「三姐,這件事,很奇怪。」

  殷梨漸漸皺起了眉頭:「你說得對,但我不認為是霍家故意安排,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那麼做,雲松是繼承人,他一死,霍家就人心浮動,這得不償失。」

  石唯問:「那如果不是霍家,而是霍家的某個人呢。」

  殷梨沈默片刻,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這件事不能打草驚蛇,我只能告訴苾芬一個人。」

  「她會相信嗎?」

  「她是雲松的大丫鬟,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殷梨冷冷回答。

  霍雲松覺得最遲明天早晨,他就會看到霍苾芬了,所以在此之前,還是先和孟櫻打個預防針比較好。

  「我今天好像看見以前的朋友了。」他一邊把柳丁切開,一邊隨口提起。

  孟櫻原本拿了紙筆出來想寫手賬——這是她最新的愛好,聞言立刻放下手頭上的事,連忙問:「真的嗎?」

  「你好像很高興?」

  「你上次那個朋友就挺好的呀。」

  霍雲松想起來這個問題了:「阿櫻,如果你以後見到我其他的朋友,千萬千萬不要提起那個人。」

  「為什麼?」

  「那個朋友和那些朋友之間不是特別友好,如果知道我和那個人也做了朋友……」霍雲松用幼稚園裡交朋友的幼稚行為來解釋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

  孟櫻又接受了:「是這樣呀,那好吧。」

  霍雲松說:「不過,那幾個朋友也不一定看見我了。」

  「是好朋友嗎?」她問。

  霍雲松覺得很難定義這樣的朋友關係,只能說:「還可以吧,我不是特別想見從前的那些人,所以不會刻意去見他們。」

  孟櫻覺得自己應該明白了,安慰他:「沒關係,你想見就見,不想見……」她想了想,很堅定地說,「我幫你擋著!」

  「謝謝阿櫻。」霍雲松把柳丁放到開水裡煮,洗了手擁抱了她一下。

  孟櫻接受了,還主動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以示支持:「你在做什麼?」

  「橙膏,這兩個柳丁有點酸,這樣加工一下也許會更好吃。」

  孟櫻眨眨眼:「聽起來很棒,那我去畫下來。」

  「手賬很有趣嗎?」孟櫻最近入了手賬坑,先是買了各色的手帳本,又買了很有趣的膠帶和小剪刀,加上之前買的各色彩墨和鉛筆,鋪開來的壯觀程度絕不遜於她畫工筆。

  孟櫻說:「當然很有趣了,這是我們的家庭記錄。」

  這下霍雲松也覺得很棒了:「聽起來以後老了還可以翻出來懷念。」

  「是。」

  孟櫻先畫早上吃過的麵條和中午吃的幾道菜,又畫了一隻狸奴,寫上它的生活記錄,等她畫好柳丁的時候,霍雲松的橙膏也做好了。

  「你快來幫我把做法寫上。」孟櫻把新寵愛倫坡遞給他。

  霍雲松接過筆和本子,在空白處寫上橙膏的做法:

  「黃橙四兩,用刀切破,入湯煮熟。取出,去核搗爛,加白糖,稀布濾汁,盛磁片,再頓過。凍就,切食。」

  寫完呈給女朋友閱覽,她表示滿意。

  飛機上。

  霍苾芬握緊了手機,

  霍苾芬握緊了手機,她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有睡覺,高強度的工作令她身心俱疲,但她已經失眠半年了。

  這半年來,她每天入睡都必須依靠安眠藥才可以成功。

  助理給她倒了一杯咖啡:「芬姐,我們這次也是要去梅鄉嗎?」

  「對。」霍苾芬拜託殷梨和石唯不要將霍雲松的消息告訴任何人,即便是自己也只是說要去一趟梅鄉,她打算到了那裡之後再半路去青萍,以確保霍雲松的安全。

  但……那個人,真的會是已經消失半年之久的霍孟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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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35:33


  霍雲松今天起得稍微遲了一點,七點鐘才準備出門,一開門,他就看到了霍苾芬。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裝,雖然穿著高跟鞋,但身體挺得筆直,肩頭微濕,顯然浸染了晨露,恐怕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原本緊繃的表情瞬間鬆弛,淚水奪眶而出:「大哥。」

  「站了一晚上?」霍雲松微微歎了口氣,「進來吧。」

  他開門讓她進去,霍苾芬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卻不知該如何開場,霍雲松看她幾眼:「多久沒休息了?」

  「也沒多久。」霍苾芬低聲說,也不訴苦。

  霍雲松就欣賞她那堅強的韌勁,他微微點頭,示意她在樓下稍等,他回到樓上,輕輕搖醒了孟櫻:「阿櫻。」

  「啊,怎麼了,已經很晚了嗎?」孟櫻睡眼惺忪,不知時間。

  霍雲松輕聲說:「我妹妹過來了,應該是連夜趕飛機過來的,我想讓她在隔壁休息一下,可以嗎?」

  孟櫻這下醒過來了,馬上說:「當然可以,你妹妹來了,親生妹妹?」

  「不是,我是獨子。」他示意她不必起來,「你再睡一會兒就好,我會安排好,不必擔心。」

  孟櫻想起來:「有客人來……」

  「不必當是客人,」霍雲松斟酌著詞句,「我先去買菜,回來再和你解釋好嗎?」

  孟櫻很是疑惑,但霍雲松既然那麼說了,她相信他必有緣由,點頭答應了。

  霍雲松到樓下示意霍苾芬跟上來,她打量著周圍,眼眶微紅:「大哥,你……」

  「和爺爺報個平安,你應該和他說過這次要過來吧。」霍雲松對著霍苾芬的態度與從前無二,仿佛他並沒有消失半年之久,「然後休息一下,我買菜回來再說。」

  霍苾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買、買菜,你在這裡……」

  「香鋪的老闆娘是我的女朋友,我會娶她,但她不知道我是誰,我不希望你提前透露任何一個字,明白嗎?」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態度不容置疑。

  霍苾芬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問:「爺爺那邊……」

  「我會親自和他解釋。」

  霍雲松把被褥從櫃子裡抱出來,霍苾芬哪裡敢讓他給自己鋪床,趕緊接過來,霍雲松說:「我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已經休息了,苾芬,我需要你在良好的狀態下為我做事,我說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霍苾芬嚴肅起來,「我不會向那個女孩提起任何一個字。」

  霍雲松頷首:「很好。」

  孟櫻起來的時候特地去隔壁的房間看了一眼,隔著花窗,她能隱隱見到一個人影,她輕手輕腳的下樓:「雲松。」

  「我在。」霍雲松說,「先吃早飯,我買了豆花。」

  孟櫻一邊喝豆花一邊問:「怎麼回事呀,你妹妹怎麼突然來了?」

  「我遇見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所以才來了這裡,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是希望不被別人打擾,重新開始生活。」霍雲松坐在她對面剝毛豆,「大概是昨天那個朋友認出了我,所以告訴了他們。」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這件事。」

  孟櫻握住他的手:「那我可以做什麼?」

  「愛我,永遠不離開我。」他說,「可以嗎?」

  孟櫻點點頭:「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吃中飯的時候,霍苾芬醒了,她整理好被褥,略作洗漱便下樓來,正好看到霍雲松盛了飯出來,看見她還說:「醒了?來吃飯。」

  霍苾芬深吸了口氣,以保證自己可以不露出任何破綻,她略微顫抖著手接過霍雲松遞過來的一碗飯:「謝謝大哥。」

  「不客氣。」霍雲松坐下來,為她們做介紹,「阿櫻,這是我大妹妹霍苾芬,你叫她苾芬就可以了。」

  孟櫻想了想才知道是哪兩個字:「苾芬孝祀的那個苾芬嗎?」

  「是。」霍苾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孟櫻,只能微笑。

  霍雲松握住孟櫻的手:「這是我,」他看著孟櫻,問,「老闆娘?女朋友?未婚妻?」

  孟櫻故意說:「老闆娘。」

  霍雲松笑了笑:「阿櫻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孟櫻反而難為情起來,偷偷瞪他一眼。

  霍苾芬味同嚼蠟,一邊為霍雲松的態度而心驚,一邊又焦灼地想知道他為什麼半年來音訊全無,也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的這頓飯。

  吃過飯,霍雲松去廚房洗碗,神態自若,她連忙說:「我來吧。」

  「怎麼可以讓客人洗碗,你坐著吧。」霍雲松語氣輕鬆,眼神卻暗帶警示,霍苾芬不敢忤逆,如坐針氈。

  洗了碗,霍雲松又哄孟櫻午睡,她說:「我今天不睡了,下午要工作。」

  「那好好加油。」霍雲松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等書房的門一關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為了避免孟櫻聽見,他選擇在正廳裡和霍苾芬說話:「打電話給爺爺。」

  霍苾芬照做,電話撥出沒幾聲就接通了。

  「爺爺,我是雲松。」霍雲松輕聲說。

  那邊沈默了很長時間,才有個蒼老的聲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會讓苾芬今天就回去,過兩天,我會帶她一起過來,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當面解釋。」霍雲松語氣鎮定,仿佛這一幕已經預演過無數次。

  那邊說:「好。」頓了幾秒,忍不住又補充,「早點回家。」

  這下輪到霍雲松沈默了片刻,他說:「好。」

  通話到此結束,祖孫倆都不是情緒外露的人,寥寥數語報過平安,其餘的盡在不言中。

  霍苾芬終於忍不住問:「大哥,你為什麼……」

  「苾芬。」霍雲松打斷她,「我說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回家解釋,你不必多問。」

  「您是想趕我走嗎?」霍苾芬湧上淚來,「至少,讓我在這裡,我不能看著您做那些事。」

  霍雲松輕輕一笑:「那些事?」他說,「人活在世上,要吃飯要穿衣,誰家能避免洗衣做飯呢,這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霍苾芬心頭劇痛:「大哥,你吃了那麼多苦,這本來不該是你做的事。」她在霍家說是大丫鬟,也就幫忙斟茶倒水而已,出門在外做事,還有自己的私人助理,保鏢司機都是一應俱全的,更別提霍雲松了。

  他這樣的人沾染了煙火氣,豈不是都是她們的罪過。

  「我沒有吃苦。」霍雲松和她聊天的時候也沒忘記去廚房裡燒一壺水,「正好相反,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快樂。」

  「快樂?」霍苾芬不可置信,「為什麼?」

  「苾芬,你後悔來霍家嗎?」霍雲松問她。

  她搖了搖頭:「那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如果不是到了霍家,她的人生肯定是另一種樣子,為拮據的金錢而忙碌,為細碎的生活而操心。

  「可如果不進霍家,你就是你自己,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霍雲松說,「進了霍家,你說是我的妹妹,實際上並沒有自由。」

  霍苾芬說:「人要得到什麼,必然付出什麼,我並不後悔自己抓住那個機會。」

  霍雲松想想,微微自嘲:「也是,至少,這也是你自己選的,我是沒得選。」

  「大哥?」霍苾芬聽著不對勁,試探著問,「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呢?」

  霍雲松神色恢復如常:「用不了幾天,你不用擔心。」

  霍苾芬又問:「那孟小姐呢?」

  「我當然帶她一起。」霍雲松問,「我原來的身份證註銷了嗎?」

  霍苾芬激動地說:「當然沒有!我們都不願意相信這件事……你會回來的,對嗎?」只要霍雲松回來,霍家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一切回到正軌。

  「我會回霍家一趟。」他說。

  霍苾芬知他甚深,聽出了他話裡的涵義,震驚地問:「難道,大哥還打算離開?」

  「我也不知道。」霍雲松說,「她願意陪我留下來,我就回霍家,她想回這裡,我陪她回來,苾芬,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霍苾芬哪怕心中有所猜想,但也絕對認為是天方夜譚,她怎麼都想不到,這番話會從霍雲松嘴裡說出來:「大哥,你,你瘋了嗎?」

  「我都死過一次了,瘋了又怎麼樣?」霍雲松輕輕一笑,「苾芬,你想我回去,那麼,幫我把她留下來。」

  霍苾芬閉了閉眼,平靜下來:「我明白了,我會照您的吩咐去做。」

  「我的房間還保持原樣?」

  「是。」

  「那麼,有一些事你可以幫我辦到。」

  霍苾芬來去匆匆,孟櫻還沒來得及和她打什麼交道,她就說定了六點的飛機,不得不走了。

  孟櫻就這麼莫名其妙把她送走了,真的如霍雲松說,他全都處理好了。

  夜裡,她問:「那,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有。」霍雲松撫摸著她的手臂,「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北京嗎?」

  孟櫻奇怪:「北京?」

  「是,我的親人都在那裡,我需要回去見他們一次,我想你陪我一起去。」霍雲松問,「可以嗎?」

  孟櫻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比想像中還要緊張:「阿櫻?」

  「你的心跳得真快。」孟櫻忍俊不禁,「很緊張嗎?」

  霍雲松沈默一會兒,承認:「是,我很怕你說不。」

  「我怎麼會呢。」孟櫻戳了戳他的胸膛,寫了「OK」,「我陪你呀,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

  霍雲松這才長出了口氣:「阿櫻,你學壞了,居然嚇我。」

  「沒有。」孟櫻難得看他吃虧,怎麼肯認。

  霍雲松抱住她:

  霍雲松抱住她:「你不是想看故宮嗎,我們就先去玩兩天,把你想看的地方都看了,然後再去也不遲。」

  「可以嗎?」

  「當然,你想去哪裡?」

  孟櫻數數覺得好多:「故宮景山、天壇地壇、頤和園圓明園、恭王府雍王府、什剎海……這要去幾天?」

  「好多天。」霍雲松低聲說,「不過,我們有時間。」

  「也不用每個都去一遍。」孟櫻說,「我們在國慶之後去吧,到時候天不會太熱,人也不會太多。」

  他柔聲說:「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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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0 18:35:49


  去北京之前,香鋪來了兩個客人。

  那個時候,孟櫻正很生氣地滿房間抓狸奴,和霍雲松告狀:「它又不肯剪爪子了,你幫我把它抓住不要讓它動。」

  霍雲松笑了笑:「好,等等。」他一伸胳膊就把躲在櫃子上的狸奴拎了下來,狸奴委屈死了:「喵~喵~」

  「都說了不許跑了。」孟櫻拿了指甲鉗給它剪爪子,霍雲松就耐心地抱著狸奴,免得它去撓她。

  站在門口全程圍觀的殷梨和石唯:「……」

  殷梨到現在還記得十八歲那年初見,她從國外回來,被兩個哥哥帶著去參加今年的飛英會。

  地點是在霍家的醉芳園,霍孟澤是主,她是客,桃花樹下,她大哥把她引薦給他:「我家三妹,單名一個梨字。」

  「殷三姑娘。」他遞了一杯酒給她,小小的白色的酒盅,這是飛英會的規矩,參加宴會的客人手中都要有一杯酒,待春風吹過,花從枝頭墜落,飄飄揚揚,落在誰的杯中,那人就要喝盡杯中的酒,飛英會之名由此而來。

  遞給她的那一杯酒是粉粉嫩嫩的桃紅色,他唇邊有著淡淡的笑意,「這是去年新釀的果酒,不醉人。」

  「謝謝霍大哥。」她抿了一口,果真酸酸甜甜,並沒有多少酒精度數。

  霍孟澤和殷家老大殷傑聊了幾句,說起前兩天剛辦過生日宴會,他就笑笑:「那真是不巧,前兒我出了趟遠門,沒趕上三姑娘的芳辰,回頭我讓苾芬把禮物補上,三姑娘可別見怪。」

  「霍大哥說笑了。」她隨母親在國外住得久了,還沒有適應國內這樣的文化傳統,頗有些拘謹。

  霍孟澤便問她:「十八了,取字沒有?」

  「爺爺親自給她取的,」殷傑就笑,「麗華。」

  霍孟澤摩挲著酒盅的杯沿,對她微微笑了笑:「娶妻當娶陰麗華,好名字。」

  她的心驀然漏跳了一拍。

  後來漸漸熟了,就彼此以字稱呼,每次他叫她「殷麗華」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那句話。

  娶妻當娶陰麗華。

  「這貓挺可愛的呀。」石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追憶,殷梨回過神來,看到他居然手賤想去摸一摸人家的貓。

  要不是在外面,她恨不得擰這表弟的耳朵,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人是誰,你去摸他的貓?

  沒想到孟櫻很客氣:「要摸嗎?」

  石唯欣喜:「可以嗎?」

  「可以。」孟櫻說,「她是個女孩子,特別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石唯去摸狸奴,狸奴果然沒抗拒,懶洋洋地窩在孟櫻懷裡甩尾巴。

  石唯過足了癮,霍雲松才說:「把它給我吧,你好好去畫畫,省得它來吵你。」

  「那好吧。」孟櫻把狸奴給它,一看能被霍雲松抱,狸奴二話不說立刻跑到他懷裡蹲著,露出肚皮要他摸。

  孟櫻一步三回頭,幽怨難平。

  霍雲松看到她進門,把狸奴從懷裡拎出來放到地上:「別去吵她,知道沒有?」

  狸奴委屈:「喵~~」本宮愛的男人背後總是對我辣麼冷淡。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先開口。

  霍雲松對著他們當然和霍苾芬不同:「買什麼?」

  「呃……」石唯看看表姐,不知道該怎麼搭話。

  殷梨輕輕問:「你沒事吧?」

  「僥倖未死。」

  「為什麼不回霍家,大家都……很難過。」殷梨輕聲說,「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嗎?」

  霍雲松頷首:「是。」

  聽到這個答案,殷梨像是松了口氣似的,她知道分寸,不會多問,只是忍不住替他感慨一聲:「你受苦了。」

  受苦?他現在每天可以抱著喜歡的人睡覺再抱著她醒來,覺得人生極樂莫過於此,有什麼好受苦的。

  但也許在他們看來,他隱姓埋名就是忍氣吞聲,被囿於那麼一個小店鋪裡,應該痛苦不堪才對。

  「老闆娘還挺漂亮的啊。」石唯忍不住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這種戲碼也不少見,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嘛!

  霍雲松知道他們對孟櫻的看法,他不動聲色:「謝謝。」

  石唯:「???」

  「謝謝你誇我的意中人。」

  石唯倒吸了一口冷氣,就好像霍苾芬在圈外是霍家大小姐,其實圈內都知道是大丫鬟一樣,不同的指代有不同的涵義,要是不清楚他們的語言藝術,很容易被搞昏頭。

  他和霍苾芬介紹孟櫻的時候說過女朋友這個詞,那是因為當著孟櫻的面,在普通人看來,女朋友就是正式的交往物件了。

  但他們自己人說起來,女朋友只不過是鶯鶯燕燕,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而未婚妻的意思就是正兒八經的要結婚的,和家族有關係的未來伴侶,這是一種正式的關係。

  可是,他說的是「意中人」。

  鍾情的人,中意的人,這和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樣,這代表了他這個人所認定,不是尋歡作樂,不是家族要求,而是霍雲松看中的。

  霍雲松見他們明白了,便說:「要買點什麼走嗎,做不成生意,老闆娘要生氣的。」

  石唯:「不是說是意中人嗎?」

  「你可能還沒有搞清楚情況。」霍雲松說,「我現在靠她吃飯,吃軟飯,你懂嗎?」

  石唯:「嗯哈?」吃軟飯?他?吃軟飯???

  殷梨明白過來了,她大大方方笑了笑:「行啊,哪個好,我正好買點回去當手信。」

  「這個吧。」霍雲松取出一個瓷罐,「木樨油。」

  石唯年紀還小,忍不住好奇心:「這是什麼玩意兒?」

  霍雲松取出孟櫻新寫好的一張香方給他。

  「淩晨摘木犀花半開者,揀去莖蒂,令淨,高量一鬥,取清麻油一斤,輕手拌勻,捺瓷器中,厚以油紙密封罐口,坐於釜內,以重湯煮一餉久,取出安頓穩燥處,十日後傾出,以手沘其清液,收之,最要封閉最密,久而愈香。如此油入黃蠟,為面脂,馨香也。」

  殷梨就說:「那就要這個吧。」

  「謝謝惠顧。」

  石唯苦逼地拎著幾個罐子離開了香鋪,路上,他忍不住問:「三姐,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沒帶腦子。」殷梨歎了口氣,「之前爺爺有意思讓我們和霍家聯姻,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我都能感覺到的事,霍雲松會不知道?」

  「所以呢?他是決定要把那個女人帶回霍家嗎?那你怎麼辦?雖然那個老闆娘看起來脾氣挺好的樣子……」石唯對在外面養個小情人的做法早已習慣,混得好的是如夫人,混得不好的就是小星星。

  殷梨對自家表弟的智商無語:「他不是要養在外面,他要娶回家,所以告訴我,最好讓我別蹚這渾水,不然到時候弄得沒臉。」

  「他什麼時候說的?」石唯驚悚了,「我斷片了?」

  「他不用說,意中人三個字就夠了。」

  不不,除了意中人之外,「吃軟飯」三個字還暗示了什麼,是她猜的那個意思嗎?

  石唯看她瞬間沈默下來,稍微有點替她可惜:「三姐,你是不是挺喜歡他的呀?」

  殷梨說:「是啊,不然爺爺物色孫女的時候,我又何必那麼費力。」

  石唯吶吶了半天才說:「之前的事沒說下去,不就是因為他出事了麼,現在他好好的,也不是沒希望啊。」

  「就是沒希望。」殷梨看著他,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你想想,霍家大公子是什麼身份,這胎投得難道還不夠好嗎?代表了什麼,我不說你也知道,他說不要就不要了,你看他這樣,像是被迫留下的嗎?」

  「他為了那個女人,什麼都不要了,小唯,你做得到嗎?」殷梨不是不瞭解霍雲松,相反,她很瞭解他,正因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才希望嫁給他。

  一是喜歡,二是放心,她知道和他在一起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如果她非要嫁給他,那不是和他在一起,那是和他作對。

  「我絕不會和他做敵人。」殷梨放棄地很果斷,「相反,我要幫他,這樣他才會承我的情……說不定我還能用這件事擺脫田鬱這個麻煩。」

  石唯:「……」不是很懂你們的樣子。

  殷梨看著表弟一臉懵逼,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石唯是她表弟,石家雖然富裕,但並沒有殷家霍家那些規矩,他一直都挺自由的,但他們不是。

  「三姐,霍雲松要娶那個女人,可能嗎?」石唯思來想去都覺得這走向不對勁,「天差地別啊,老實說,我覺得他可能是之前受了傷,所以在這裡養病,日久生情也是正常的,他們之間沒可能明媒正娶的。」

  殷梨淡淡道:「要得到什麼,就付出什麼,我剛才說過,他可以什麼都不要,既然無所求,憑什麼說不?」

  石唯說:「我就是覺得什麼都不要這不現實,霍家的長孫,和一個普通人,能比嗎?」

  「小唯,你不瞭解霍雲松,他是一個很理智很理智的人,是霍家教出來最完美的一個繼承人,」殷梨說,「我有時候覺得很害怕,因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他要達到的目的,他不會隨心所欲,因為自己想要什麼而去做什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是都是為了霍家。」

  石唯駭笑:「你說得怎麼和機器人一樣啊。」

  「霍雲松這個人,從不讓個人感情左右自己的判斷和決定,留在這裡,百害而無一利,如果他還要霍家這個身份,他就不會這麼做,可他既然那麼做了,也就意味著這件事……他會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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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54:30


  秋季的北京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時候,藍天白雲,碧空如洗,霍雲松下飛機的時候想,他還是回來了。

  他知道自己一到北京,就該有很多人知道他回來的消息了,可他沒有第一時間回霍家。

  他和孟櫻先住進了酒店,然後像每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去看景點。

  故宮裡人山人海,霍雲松牽著孟櫻的手,兩個人就隨著人流慢慢逛,孟櫻買了很多故宮的周邊,膠帶書簽手鏈,她說:「回去以後可以再抽個獎,這些做得都挺有意思的。」

  「好啊。」他笑了笑,佯裝沒有看見隱藏在人群裡的保鏢。

  他也沒有上前來相認。

  逛完了故宮,兩人在附近吃了頓飯,今天的行程就宣告結束。

  第二天去了頤和園,這比故宮適合拍照,霍雲松給孟櫻拍了兩張照片,她要求刪掉:「不好看,我都沒化妝。」

  「我覺得挺好的。」霍雲松不肯讓她刪,最後還是抵不過她的懇求,遺憾刪除。

  晚上去了南鑼鼓巷,孟櫻略有失望:「沒有什麼特別有趣的。」

  「一直都是。」身邊來來往往的不是普通民眾就是各地遊客,旁邊的各色店鋪裡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群。

  他從沒有以這樣的視角看過這個城市,突然覺得陌生極了。

  草草逛過,兩人還是很早就回了酒店休息,孟櫻看行程:「明天去恭王府吧,什剎海在旁邊,應該很近。」

  「好啊。」霍雲松坐到她身邊,叫她的名字,「阿櫻。」

  孟櫻抬起頭:「嗯?」

  霍雲松拿出了一枚很小的銀戒指:「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孟櫻意外極了,她疑惑地看著霍雲松,卻發現他眼中的慎重不容作假,她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為什麼?」

  「我想你嫁給我。」霍雲松拿著那枚細細的銀戒指,「只要你不介意我現在只能買得起這樣的戒指。」

  孟櫻和他在一起後照舊給他零花錢,看來這些私房錢都今天用來買戒指了,這雖然只是一枚銀戒,但做工精細,還是很漂亮的。

  她想了想:「那你再來一次。」

  霍雲松會意,半跪在她面前:「孟櫻小姐,請你嫁我為妻可好?」

  孟櫻把手遞給他,讓他為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她放在燈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突然笑了:「那現在是未婚妻了嗎?」

  「只要你願意,我們明天就去領證。」霍雲松說,「我帶了戶口本。」

  孟櫻震驚了:「你是不是早有預謀?」

  「是。」他坦然承認,「我的戶口在北京。」那天在故宮,其實霍苾芬也在,偽裝後隱藏在人流中,她把自己從前的身份證明交給了他。

  領證還是很慎重的事,孟櫻想了想,有些猶豫,霍雲松問她:「你覺得太快了,是嗎?」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心底隱約不安,「有點沒底。」

  霍雲松歎了口氣,放棄了,他不該這樣對她,她有知情權,而不是應該在知道一切之前就被他綁上婚姻的船,這樣對她不公平。

  「沒關係,你能答應我就很高興了。」霍雲松吻了吻她的額頭,「今天走了那麼多路你肯定累了,早點休息吧。」

  孟櫻露出笑靨:「好。」

  第二天,風和日麗,絕對是個好天氣。

  他們先逛了恭王府,出門的時候看到有三輪車,說是可以在胡同裡逛一逛,最後可以送到什剎海,孟櫻覺得這主意不錯,拉著他上了車。

  騎三輪的師傅盡職盡責和他們聊著北京的各個八卦,說起四合院的歷史更是頭頭是道,門前為什麼種槐樹,門檻為什麼有高低,門墩的方圓又有什麼講究,聽得孟櫻十分感興趣。

  興致上來了,三輪師傅忍不住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說:「這位姑娘,你知道那邊那個院子是誰家的嗎?」

  孟櫻說:「這院子很新,我猜不出來。」

  「這是京城霍家的院子,」三輪師傅蹬著車,神神秘秘和他們八卦,「聽說,只有當家人最喜歡的那個孫子才能住進去,其他人進都別想進這個門,可惜啊,半年前好像辦了喪事,那段時間院子前都掛著白燈籠呢。」

  他說著,正要拐彎,霍雲松卻說:「停一停。」

  三輪師傅以為他們要下去拍照,很爽快地把車停了,霍雲松給了他小費:「謝謝,就到這裡吧。」

  孟櫻疑惑:「不是去什剎海嗎?」

  霍雲松說:「既然到了家門口,你就先和我回家吧。」

  孟櫻:「啊?」

  三輪師傅:「……」

  孟櫻被霍雲松牽著進霍家門的時候還有點茫然:「我們是去哪兒?」

  霍雲鬆緊緊握著她的手,語氣平靜:「回家。」

  霍家是典型現代新修的四合院,一進門看見的是偌大的影壁,她只看了一眼,沒認出是神獸還是飛龍,接著又進了一道垂花門,這就算是內院了,兩邊是抄手遊廊,正對著的就是正房。

  霍苾芬迎上來,低聲說:「爺爺和四少爺在後院下棋。」

  「霍致遠?」霍雲松輕笑一聲,「他常來?」

  霍苾芬面色微沈:「是,最近幾個月常來,爺爺還留他在這裡過了幾次夜。」

  霍雲松顯然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牽著孟櫻的手:「沒關係,我們先過去吧,既然進了家門,還是要先見一見爺爺。」

  孟櫻還糊裡糊塗的,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陸陸續續遇見一些不知是傭人還是保鏢,均停下腳步,微微欠身等他們走過去,然後重新開始工作,條理分明。

  孟櫻還想,她剛剛還以為要聽見一句「林姑娘來了」。

  正房後面有一個小花園,有個老人正在和一個年輕人下棋,兩個人旁若無人,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霍雲松的到來。

  旁邊還有一個笑盈盈的年輕姑娘站著,時不時為他們斟茶倒水。

  霍雲松也不在意,正好和孟櫻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櫻,那個是我爺爺,另一個是我三叔的兒子霍季灃。」

  孟櫻聲音微微一顫:「那,你是誰?」

  「我的本名,」他說到這裡,停頓了很久才說,「叫霍孟澤,雲松是我的表字。」

  霍家嫡孫取名皆是按照嚴格的排行,他是長孫,所以叫霍孟澤,孟,長也。

  孟櫻覺得有點難過:「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不重要了。」霍雲松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那盤棋才下完,霍雲松知道會有這麼一個下馬威,所以並不焦躁,孟櫻只覺得事情超出了預料,沈默著不說話,也不覺得難熬。

  最後還是霍季灃先發現了他,笑容滿面:「大哥回來了,爺爺和我說大哥沒事,我還一直不敢相信呢,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多謝致遠關心,僥倖不死,是我的運氣。」霍雲松看向霍老先生,「爺爺,我回來了。」

  「說死就死,說失蹤就失蹤,」霍老先生剛知道他安然無恙時自然是欣喜不已,可他拖了那麼久才回來,怒氣也少不了,可他和霍雲松一樣,並不是會把怒意表現出來的人,他只是不鹹不淡地反問,「現在,說回來就回來,你怎麼知道這霍家還有你的位置?」

  霍雲松走到霍老先生面前半蹲下來,就好像小時候承歡膝下一樣:「霍家有沒有我的位置並不重要,我都死過一次,有什麼還看不開放不下的?」

  霍老先生眉毛微微一動,但並不開口。

  「這一次回來,一是想讓您安心,讓您擔心這麼久,是我的過錯,二是把我中意的人帶回來給您看看。」霍雲松的聲音很低,「如果您覺得我不配再進這個霍家的門,那我這就離開,請您保重身體。」

  孟櫻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說是霍孟澤還是霍雲松都不重要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來探望親人而已。

  霍老先生被氣著了:「你說什麼?」他狐疑地看著這個孫子,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以退為進。

  霍雲松說:「我和阿櫻給您帶了禮物。」他看向孟櫻,孟櫻把包裡的一個木盒取出來遞給他,霍雲松把盒子打開,「這是安神香,您晚上睡不好的時候點一支吧。」

  他細心地替霍老先生整理好蓋在腿上的毛毯,對霍季灃說:「好好孝順爺爺,不要學我做個不孝子。」

  他站起身來,「爺爺,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這句話一說,霍苾芬驀然色變,而霍季灃和霍菁菁臉上難掩喜色。

  霍老先生心中冷哼一聲,上不得檯面就是上不得檯面,霍季灃怎麼好和霍雲松比,這個孫子他帶在身邊教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擺了他一道,但能瞞過霍家那麼久,就是他的本事。

  霍家的繼承人是否聽話順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能力。

  他不可能放棄霍雲松,因為他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繼承人,也不可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出色的繼承人。

  「回來。」霍老先生服了軟,「兩句話都沒說就要走,你還真是夠孝順的。」

  「爺爺哪裡的話。」霍雲松也微笑,「我還以為您是想我快點滾。」

  「坐下說話。」霍老先生指了指椅子,「苾芬,泡茶來,你大哥好久都沒吃過家裡的東西了。」

  又對霍季灃輕描淡寫,「致遠今天就先回去吧。」

  霍苾芬唇角微揚:「是。」

  霍季灃面色微微一白,但也知道分寸,絕不敢造次,還要笑著說:「爺爺真偏心,大哥回來就不要我了,那我改天再來。」

  孟櫻有點羨慕他可以退場,霍雲松又騙人,說了要走,結果還是走不了。

  霍雲松牽了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霍老先生銳利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她緊張地去拉霍雲松的袖子。

  霍雲松握著她的手,「爺爺,你別嚇她,阿櫻膽子比較小,何況她現在應該被我弄糊塗了。」

  霍老先生挑了挑眉毛:「怎麼?」

  「進家門之前,她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該叫孟澤。」霍雲松說,「是我的錯,您別怪她。」

  霍苾芬斟了茶上來,又上了糖蒸酥酪:「孟小姐,大哥說你喜歡吃甜點,家裡的廚師比不得大哥細心,這酥酪您嘗嘗合不合意。」

  「謝謝。」孟櫻看了霍雲松一眼,手足無措,他故意逗她:「我喂你?」

  三個字嚇得孟櫻趕緊自己拿起湯匙嘗了一口,不甜不淡,剛剛好。

  霍老先生:「……」這是不是故意來氣我的?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現在可以說清楚了吧?」

  霍孟澤的死亡或者說是失蹤,來源於一次恐怖~襲擊,那時他正巧在國外的大使館裡,槍戰開始的時候,他立刻躲了起來,避免死在了掃射中。

  後來,襲擊者挾持了大使館的人,要求談判,反復折騰了三個多小時,最後他們如願以償達成了交易,除此之外,還要求一部直升機離開這裡。

  為了確保安全,他們要求一名人質同行,彼時,大使館裡還有另一位大人物的獨子,因為他身份不凡,被襲擊者一眼看中要求帶走。

  霍雲松就是在這個時候站出去的,他冒認那位獨子的身份,成為了他們的人質,理由有二:

  一,那個大人物將飛黃騰達,前世的他不知道有這次襲擊,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為霍家爭取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二,他已有所準備,希望借此脫身去找孟櫻。

  他上了他們的飛機,而直升機卻在飛行過程中被擊落,他被認定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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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55:57


  秋季的北京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時候,藍天白雲,碧空如洗,霍雲松下飛機的時候想,他還是回來了。

  他知道自己一到北京,就該有很多人知道他回來的消息了,可他沒有第一時間回霍家。

  他和孟櫻先住進了酒店,然後像每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去看景點。

  故宮裡人山人海,霍雲松牽著孟櫻的手,兩個人就隨著人流慢慢逛,孟櫻買了很多故宮的周邊,膠帶書簽手鏈,她說:「回去以後可以再抽個獎,這些做得都挺有意思的。」

  「好啊。」他笑了笑,佯裝沒有看見隱藏在人群裡的保鏢。

  他也沒有上前來相認。

  逛完了故宮,兩人在附近吃了頓飯,今天的行程就宣告結束。

  第二天去了頤和園,這比故宮適合拍照,霍雲松給孟櫻拍了兩張照片,她要求刪掉:「不好看,我都沒化妝。」

  「我覺得挺好的。」霍雲松不肯讓她刪,最後還是抵不過她的懇求,遺憾刪除。

  晚上去了南鑼鼓巷,孟櫻略有失望:「沒有什麼特別有趣的。」

  「一直都是。」身邊來來往往的不是普通民眾就是各地遊客,旁邊的各色店鋪裡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群。

  他從沒有以這樣的視角看過這個城市,突然覺得陌生極了。

  草草逛過,兩人還是很早就回了酒店休息,孟櫻看行程:「明天去恭王府吧,什剎海在旁邊,應該很近。」

  「好啊。」霍雲松坐到她身邊,叫她的名字,「阿櫻。」

  孟櫻抬起頭:「嗯?」

  霍雲松拿出了一枚很小的銀戒指:「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孟櫻意外極了,她疑惑地看著霍雲松,卻發現他眼中的慎重不容作假,她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為什麼?」

  「我想你嫁給我。」霍雲松拿著那枚細細的銀戒指,「只要你不介意我現在只能買得起這樣的戒指。」

  孟櫻和他在一起後照舊給他零花錢,看來這些私房錢都今天用來買戒指了,這雖然只是一枚銀戒,但做工精細,還是很漂亮的。

  她想了想:「那你再來一次。」

  霍雲松會意,半跪在她面前:「孟櫻小姐,請你嫁我為妻可好?」

  孟櫻把手遞給他,讓他為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她放在燈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突然笑了:「那現在是未婚妻了嗎?」

  「只要你願意,我們明天就去領證。」霍雲松說,「我帶了戶口本。」

  孟櫻震驚了:「你是不是早有預謀?」

  「是。」他坦然承認,「我的戶口在北京。」那天在故宮,其實霍苾芬也在,偽裝後隱藏在人流中,她把自己從前的身份證明交給了他。

  領證還是很慎重的事,孟櫻想了想,有些猶豫,霍雲松問她:「你覺得太快了,是嗎?」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心底隱約不安,「有點沒底。」

  霍雲松歎了口氣,放棄了,他不該這樣對她,她有知情權,而不是應該在知道一切之前就被他綁上婚姻的船,這樣對她不公平。

  「沒關係,你能答應我就很高興了。」霍雲松吻了吻她的額頭,「今天走了那麼多路你肯定累了,早點休息吧。」

  孟櫻露出笑靨:「好。」

  第二天,風和日麗,絕對是個好天氣。

  他們先逛了恭王府,出門的時候看到有三輪車,說是可以在胡同裡逛一逛,最後可以送到什剎海,孟櫻覺得這主意不錯,拉著他上了車。

  騎三輪的師傅盡職盡責和他們聊著北京的各個八卦,說起四合院的歷史更是頭頭是道,門前為什麼種槐樹,門檻為什麼有高低,門墩的方圓又有什麼講究,聽得孟櫻十分感興趣。

  興致上來了,三輪師傅忍不住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說:「這位姑娘,你知道那邊那個院子是誰家的嗎?」

  孟櫻說:「這院子很新,我猜不出來。」

  「這是京城霍家的院子,」三輪師傅蹬著車,神神秘秘和他們八卦,「聽說,只有當家人最喜歡的那個孫子才能住進去,其他人進都別想進這個門,可惜啊,半年前好像辦了喪事,那段時間院子前都掛著白燈籠呢。」

  他說著,正要拐彎,霍雲松卻說:「停一停。」

  三輪師傅以為他們要下去拍照,很爽快地把車停了,霍雲松給了他小費:「謝謝,就到這裡吧。」

  孟櫻疑惑:「不是去什剎海嗎?」

  霍雲松說:「既然到了家門口,你就先和我回家吧。」

  孟櫻:「啊?」

  三輪師傅:「……」

  孟櫻被霍雲松牽著進霍家門的時候還有點茫然:「我們是去哪兒?」

  霍雲鬆緊緊握著她的手,語氣平靜:「回家。」

  霍家是典型現代新修的四合院,一進門看見的是偌大的影壁,她只看了一眼,沒認出是神獸還是飛龍,接著又進了一道垂花門,這就算是內院了,兩邊是抄手遊廊,正對著的就是正房。

  霍苾芬迎上來,低聲說:「爺爺和四少爺在後院下棋。」

  「霍致遠?」霍雲松輕笑一聲,「他常來?」

  霍苾芬面色微沈:「是,最近幾個月常來,爺爺還留他在這裡過了幾次夜。」

  霍雲松顯然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牽著孟櫻的手:「沒關係,我們先過去吧,既然進了家門,還是要先見一見爺爺。」

  孟櫻還糊裡糊塗的,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陸陸續續遇見一些不知是傭人還是保鏢,均停下腳步,微微欠身等他們走過去,然後重新開始工作,條理分明。

  孟櫻還想,她剛剛還以為要聽見一句「林姑娘來了」。

  正房後面有一個小花園,有個老人正在和一個年輕人下棋,兩個人旁若無人,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霍雲松的到來。

  旁邊還有一個笑盈盈的年輕姑娘站著,時不時為他們斟茶倒水。

  霍雲松也不在意,正好和孟櫻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櫻,那個是我爺爺,另一個是我三叔的兒子霍季灃。」

  孟櫻聲音微微一顫:「那,你是誰?」

  「我的本名,」他說到這裡,停頓了很久才說,「叫霍孟澤,雲松是我的表字。」

  霍家嫡孫取名皆是按照嚴格的排行,他是長孫,所以叫霍孟澤,孟,長也。

  孟櫻覺得有點難過:「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不重要了。」霍雲松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那盤棋才下完,霍雲松知道會有這麼一個下馬威,所以並不焦躁,孟櫻只覺得事情超出了預料,沈默著不說話,也不覺得難熬。

  最後還是霍季灃先發現了他,笑容滿面:「大哥回來了,爺爺和我說大哥沒事,我還一直不敢相信呢,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多謝致遠關心,僥倖不死,是我的運氣。」霍雲松看向霍老先生,「爺爺,我回來了。」

  「說死就死,說失蹤就失蹤,」霍老先生剛知道他安然無恙時自然是欣喜不已,可他拖了那麼久才回來,怒氣也少不了,可他和霍雲松一樣,並不是會把怒意表現出來的人,他只是不鹹不淡地反問,「現在,說回來就回來,你怎麼知道這霍家還有你的位置?」

  霍雲松走到霍老先生面前半蹲下來,就好像小時候承歡膝下一樣:「霍家有沒有我的位置並不重要,我都死過一次,有什麼還看不開放不下的?」

  霍老先生眉毛微微一動,但並不開口。

  「這一次回來,一是想讓您安心,讓您擔心這麼久,是我的過錯,二是把我中意的人帶回來給您看看。」霍雲松的聲音很低,「如果您覺得我不配再進這個霍家的門,那我這就離開,請您保重身體。」

  孟櫻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說是霍孟澤還是霍雲松都不重要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來探望親人而已。

  霍老先生被氣著了:「你說什麼?」他狐疑地看著這個孫子,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以退為進。

  霍雲松說:「我和阿櫻給您帶了禮物。」他看向孟櫻,孟櫻把包裡的一個木盒取出來遞給他,霍雲松把盒子打開,「這是安神香,您晚上睡不好的時候點一支吧。」

  他細心地替霍老先生整理好蓋在腿上的毛毯,對霍季灃說:「好好孝順爺爺,不要學我做個不孝子。」

  他站起身來,「爺爺,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這句話一說,霍苾芬驀然色變,而霍季灃和霍菁菁臉上難掩喜色。

  霍老先生心中冷哼一聲,上不得檯面就是上不得檯面,霍季灃怎麼好和霍雲松比,這個孫子他帶在身邊教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擺了他一道,但能瞞過霍家那麼久,就是他的本事。

  霍家的繼承人是否聽話順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能力。

  他不可能放棄霍雲松,因為他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繼承人,也不可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出色的繼承人。

  「回來。」霍老先生服了軟,「兩句話都沒說就要走,你還真是夠孝順的。」

  「爺爺哪裡的話。」霍雲松也微笑,「我還以為您是想我快點滾。」

  「坐下說話。」霍老先生指了指椅子,「苾芬,泡茶來,你大哥好久都沒吃過家裡的東西了。」

  又對霍季灃輕描淡寫,「致遠今天就先回去吧。」

  霍苾芬唇角微揚:「是。」

  霍季灃面色微微一白,但也知道分寸,絕不敢造次,還要笑著說:「爺爺真偏心,大哥回來就不要我了,那我改天再來。」

  孟櫻有點羨慕他可以退場,霍雲松又騙人,說了要走,結果還是走不了。

  霍雲松牽了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霍老先生銳利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她緊張地去拉霍雲松的袖子。

  霍雲松握著她的手,「爺爺,你別嚇她,阿櫻膽子比較小,何況她現在應該被我弄糊塗了。」

  霍老先生挑了挑眉毛:「怎麼?」

  「進家門之前,她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該叫孟澤。」霍雲松說,「是我的錯,您別怪她。」

  霍苾芬斟了茶上來,又上了糖蒸酥酪:「孟小姐,大哥說你喜歡吃甜點,家裡的廚師比不得大哥細心,這酥酪您嘗嘗合不合意。」

  「謝謝。」孟櫻看了霍雲松一眼,手足無措,他故意逗她:「我喂你?」

  三個字嚇得孟櫻趕緊自己拿起湯匙嘗了一口,不甜不淡,剛剛好。

  霍老先生:「……」這是不是故意來氣我的?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現在可以說清楚了吧?」

  霍孟澤的死亡或者說是失蹤,來源於一次恐怖~襲擊,那時他正巧在國外的大使館裡,槍戰開始的時候,他立刻躲了起來,避免死在了掃射中。

  後來,襲擊者挾持了大使館的人,要求談判,反復折騰了三個多小時,最後他們如願以償達成了交易,除此之外,還要求一部直升機離開這裡。

  為了確保安全,他們要求一名人質同行,彼時,大使館裡還有另一位大人物的獨子,因為他身份不凡,被襲擊者一眼看中要求帶走。

  霍雲松就是在這個時候站出去的,他冒認那位獨子的身份,成為了他們的人質,理由有二:

  一,那個大人物將飛黃騰達,前世的他不知道有這次襲擊,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為霍家爭取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二,他已有所準備,希望借此脫身去找孟櫻。

  他上了他們的飛機,而直升機卻在飛行過程中被擊落,他被認定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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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56:25


  這些前因是孟櫻不知道的,霍雲松之所以詳細地說了一遍,一是為了給後面的事做鋪墊,二是讓孟櫻心疼一下,好不要找他秋後算帳。

  孟櫻也果真沒有再去糾結他為什麼騙她,她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你從來、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我見你的時候,我已經沒事了。」他握住她的雙手安慰。

  霍老先生並不想重溫一遍失去孫子的痛苦,他問:「之後呢?」

  「我被出海的漁民所救,在當地的小醫院裡待了一個月。」霍雲松說,「保險起見,我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霍老先生微微頷首,被陌生人救起,不知情況如何,又身在異鄉,命懸一線,不用真實身份而用化名,這是明智的選擇。

  他問:「那之後為什麼不回來?」

  「一開始的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死了會更好。」霍雲松語氣平靜,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話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震動。

  霍老先生脫口便斥:「胡鬧!」

  「我活著,恩情銳減,甚至有一天會消失不見,反而覺得挾恩圖報,可我死了……沒有什麼比得過死人。」霍雲松問,「不是嗎?」

  霍老先生知道他說得對,死了又復活,這裡頭的文章就大了,說不定還會以為是霍家籌謀了一切,可如果霍雲松死了……沒有誰會賭上自己的繼承人,那太虧本了。

  可就算是這樣,「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霍老先生這麼說。

  霍雲松微微笑了笑,繼續往下說:「過了一段時間,我又有了別的想法,爺爺不要見怪,那個時候我整天在病床上無所事事,也只能想些無關緊要的事了。」

  這下反而是孟櫻問他:「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為霍家而生,從小時候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霍家,所以那個時候,我也為霍家的利益死了。」霍雲松撫摸著她的手背,緩緩握攏,「為霍家生,為霍家死,我什麼時候可以為自己活一次?」

  孟櫻怔住了,這個問題他們曾經似是而非提起過,那個時候,她不明白為什麼孟家沒有養她,卻要她履行做孟家女兒的一切,霍雲松讓她為自己活。

  所以,在此之前,他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嗎?

  為霍家生,為霍家活,為霍家死。

  他都死過一次了,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活一次?

  霍老先生卻一哂:「你太天真了,你之所以可以在這裡對我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你是我的孫子,不然,你以為呢?」

  「我知道,我的血肉是父母給予,我的一切都是爺爺給我的,所以,」他抬起頭來,對霍老先生說,「我想知道,如果我失去了一切,我會怎麼樣。」

  「第一個困難,是我沒有錢了,我墜海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一點點的現金,付醫藥費都不夠,所以賣掉了一些東西,最值錢的應該是手錶,可惜壞了。」霍雲松回想起那段日子,不由笑了起來,「爺爺,你說得對,我離開了霍家,我什麼都不是。」

  霍老先生反而覺得心疼起來,這個孫子含著金湯匙長大,哪裡為錢發過愁:「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一張車票,沒有刻意選擇去哪裡。」他說的當然是謊話,但像模像樣,邏輯通順,誰也沒有懷疑,「去青萍縣,只是因為錢恰好夠車費而已,我到了那裡,看到有一家香鋪在招工,所以我厚顏請求老闆娘收留我。」

  霍雲松看向孟櫻,對她眨眨眼,「老闆娘心軟,讓我留了下來,我就這麼活了下來,然後喜歡上了她,她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我發現事情也沒那麼糟糕,老闆娘養家糊口,我就做做飯買買菜,過得也挺好的。」

  孟櫻眼眶都紅了,眼睛裡蓄滿了眼淚,霍雲松哭笑不得:「阿櫻,別哭,這沒什麼好哭的,不然我怎麼遇見你?」

  孟櫻也知道這個時候哭出來真的是太糟糕了,可情難自禁:「你可以和我說的呀,和我在那裡吃了那麼多苦,你沒有必要留在那裡的。」

  「我不覺得苦,」他說,「正相反,我過得很輕鬆,很簡單的生活,早晨去買菜做飯,陪你讀書,給狸奴梳毛,晚上去散步,對我來說,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寶貴,我真的沒有後悔過。」

  霍老先生沈默了半天,才問:「你是真的不想回來了?」

  「我聽到梅鄉開會的新聞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夢裡不知身是客。」他看著霍老先生,「我的一切都是霍家給的,二十多年的心血,不是我死一次就能還的。」

  霍雲松瞭解霍老先生,同樣的,霍老先生也瞭解自己的孫子。

  他可以放棄這個孫子,重新選擇一個繼承人,霍雲松會離開,會回到那個小地方繼續過他柴米油鹽的日子。

  他已經不在乎自己被放棄了。

  而他如果要留下他,那必須做出讓步。

  真的是……長大了啊。

  霍老先生不知道是自豪還是惱怒:「說出你的條件。」

  「我要和阿櫻結婚,我要和她在一起。」霍雲松很冷靜,「然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孟櫻一驚,脫口就說:「我不同意。」

  霍雲松轉頭看了她兩秒鐘,退讓了:「好,那就沒有條件,我們回青萍。」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孟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弄懵了,霍雲松柔聲安撫她:「阿櫻,沒關係的。」

  霍老先生似笑非笑:「看來你還沒有告訴過她,做你的妻子意味著什麼,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意孤行,痛苦的人是她。」

  他閱人無數,孟櫻是什麼性格,看一眼就知道了。

  哪怕她有好的出身,相匹配的身份,就沖這傻白甜的性格都不可能,要是真的聰明有能力,網開一面不是不可以,可她欠缺了最重要的能力。

  孟櫻才不理他,她對霍雲松說:「我不要你為我選什麼,你應該、你應該選擇你想要的生活,你想回來,那就回來,你不想回來,我們就離開。」她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她要和霍雲松在一起就必須回家去忍受孟家的挑剔與侮辱,她才不同意。

  她不在意他究竟是那個一無所有的霍雲松,還是那個霍家的霍孟澤,是後者就要為霍家嘔心瀝血一輩子,這、這也太……她希望他能選自己想要的生活。

  霍雲松微微牽動嘴角,像是覺得苦澀又甜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江南小鎮的平靜生活,但至少這段時光,他是快樂的。

  但現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他回京城的那一剎那就決定了,他回不去了。

  可是這裡的無奈和妥協,孟櫻不會明白,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他能有那麼幾個月做自己的時光已經太難得了。

  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自由的權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在自己身邊也能過上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所以他問:「如果,我想回家,你願意陪我留在北京嗎?」

  孟櫻遲疑了一下,很誠實地說:「我不知道呀。」

  「也是。」霍雲松吻了吻她的手背,問霍老先生,「我想先帶阿櫻去休息一下,晚上等我爸媽來了,我還有些事要同您說。」

  霍老先生深深看他一眼,同意了:「去吧。」

  霍雲松帶孟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霍苾芬已經收拾過了,傭人拿出來的拖鞋是情侶款的胖噠。

  孟櫻為這樣的巧合而開心:「你看。」

  「喜歡嗎?」他問。

  孟櫻明白過來了:「你弄的?」

  「阿櫻,不管我們回不回去,我都必須留在這裡做一個決定。」霍雲松捧著她的面頰,「你願意陪我在這裡先住幾天嗎?」

  孟櫻點了點頭,霍雲松吻了吻她的額頭:「已經有人去酒店拿我們的行李了,你要先洗澡休息一下嗎,晚飯我讓人端進來吃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

  孟櫻猶豫了一下,說:「你想留下來嗎?」

  霍雲松沈默了很久才開口:「我說過,我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這和小龍在家裡的受寵不一樣,這裡的院子,其他兄弟姐們們只有逢年過節才能進來,可我從小就住在這裡。」

  孟櫻明白了:「你想回來的。」

  「我在香鋪裡過得更快樂,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也知道,我這麼做辜負了很多人。」

  霍雲松抱住她的腰,臉頰貼著她的臉,他低聲說,「我爺爺希望我繼承霍家,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血,我離開,他的心血付諸東流。」

  「我的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雖然我父親還有兩個孩子,但他們沒有可能進家門,我的死亡意味著我父親的地位岌岌可危,我母親更是沒有了憑仗,還有,苾芬是我的妹妹……這麼說或許你還不明白,她是我的附庸,我好,她才好,我死,她一文不值。」

  孟櫻聽著驚駭不已:「你們家……你們家怎麼這樣?」

  「我一直瞞著你是我不好,因為我怕你聽見以後會離開我。」霍雲松握住她的手,「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

  孟櫻抱緊他:「我沒有說要離開你。」她簡直不敢想在這樣的家庭中,如果她還放棄他,他要怎麼辦,「我不會離開你的。」

  「阿櫻,我會儘量去爭取和你回青萍。」霍雲松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我會盡力,你要相信我。」

  孟櫻猶豫了一下,沒有同意:「我想知道你的願望,你想留下嗎?」

  「想。」他說,「我留下來,恢復身份,就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

  孟櫻惱恨:「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要你為了我,為了什麼霍家,為了你,為了你自己,我不要你為了犧牲,我不會開心的,我只要想一想,想一想你和我回去的話你要背負多少,我就覺得難過,我不會開心的。」

  「我們家是你和我兩個人,不是你為了我付出一切,如果是這樣,那你為霍家付出和為我付出有什麼區別?」

  他總是在為別人而活,從前為霍家,現在為她,她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她希望他選自己真正要的生活,為自己而選擇。

  霍雲松低聲笑了起來,孟櫻在問他真正想要的,可他真正喜歡哪種生活,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這並不妨礙他做出最理智的選擇:「那麼,我的懇求是,無論我做什麼樣的選擇,你不要離開我。」

  孟櫻看著他的眼睛:「這是你真正的想法嗎?」

  他平靜地望著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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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0 18:56:49


  夜裡,霍雲松的父親霍元和母親廖君潔趕來,看到完好無損的兒子,心頭總算落下一塊大石,廖君潔罕見地落了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不是為了地位權勢,血緣親情也是斬不斷的。

  「父親,母親。」霍雲松從霍苾芬手中接過茶盞,親手端給父母和爺爺。

  廖君潔根本不想喝茶,她迫不及待地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霍雲松又把之前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廖君潔第一個反對:「我不同意。」她覺得這件事荒謬得不像是自家兒子的做法,「你要是喜歡她,我不反對你和她保持關係,但娶進門來,不行。」

  霍老先生嗤笑一聲,他倒是很有興趣,想知道這個孫子怎麼說服他們。

  他有備而來,不會輕易打消這個念頭,難道還是會和下午一樣,以離開為要脅?

  「我為救他而死也就算了,」霍雲松不緊不慢道,「可現在沒有死成,好處霍家已經拿了。」

  霍老先生在心裡給他打分,不錯,這的確是一個不得不重視的問題,如果處理不好,恩情就變成了結仇,那就得不償失了。

  廖君潔是霍太太,她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那就非要娶她嗎?」

  「不娶她,你信嗎?」霍雲松想過很多說服他們的藉口,他很冷靜,「我癡迷上一個平凡的女人,為她隱姓埋名,為她不肯回來,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既然是事實,我就不怕人拆穿。」

  霍元說:「那也不是非此不可。」

  「我只是給你們一個理由,非此不可的原因只有一個,我要娶她。」霍雲松說,「她如果不願留在這裡,我會和她一起走。」

  廖君潔不可置信:「為了她,你什麼都不要了?」

  「媽,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是在誇大其詞,我已經那麼做了。」

  霍元略作沈吟,霍老先生還能換一個孫子,對他來說,也沒有第二個兒子可以換了,要保證自己的地位,他的兒子就必須是繼承人,所以,他第一個松了口:「那個女孩子……是個怎麼樣的人?」

  如果是個聰明有能耐的,倒也不是不能操作一二。

  霍老先生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像個小白兔一樣,你兒子壓根沒告訴人家是誰,人家會不會留下來還不知道呢。」

  「這是我和她的事,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不會反悔。」霍雲松淡淡道。

  霍元問:「如果她不能承擔起你妻子的責任……雲松,娶別人,你一樣可以和她在一起。」

  廖君潔諷刺一笑,霍元和她性格不合,夫妻兩貌合神離,他養了數個情人,並且並不掩飾。

  「如果做我妻子的責任是忍受丈夫有別的女人,那我想她沒有必要那麼做。」霍雲松說,「如果是別的事,我會去做。」

  廖君潔不得不和丈夫站在同一陣線:「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妻子去做。」

  「我以為伴侶是陪你度過後半生而不是成為工作夥伴。」

  霍老先生忍不住打斷了他:「我可不想聽你這種心靈雞湯,你自己也知道她不合適。」

  「是,我知道,但她只是不適合做你們心目中人選,而不是我。」

  「你應該知道我們也不會同意的。」

  霍雲松說:「這一點我不會讓步。」

  氣氛陷入了僵局,霍苾芬給所有人添了一次茶,隨後恭敬地站在一邊當背景板。

  廖君潔率先打破了沈默:「我要見見她。」

  「她休息了。」霍雲松說,「明天我帶她來見您。」

  廖君潔紅唇一勾,語氣卻不客氣:「你連讓她來見我都不敢,她怎麼在這裡生活下去。」

  「我知道。」霍雲松說,「所以,我走也可以。」

  「你不用拿這個來威脅我們,」霍老先生並不是喜歡被人要脅的人,「用多了,就不靈了,我再說一遍,霍家不是非你不可。」

  霍雲松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微不可見地一歎:「我沒有以此為要脅,我是認真的,事實上,沒有比我更清楚她做不到,我不希望她為我而變成那樣的人,所以,我願意放棄這裡的一切,離開霍家,再也不回來。」

  他看著他們,「如果是這樣,我感激不盡。」

  霍老先生微微閉了閉眼,平靜地說:「那你走吧。」

  這是一場談判,一開始他不敢說這句話,是怕他真的不顧一切離開,可現在談下來他的看法發生了改變。

  他覺得霍雲松做不到,所以他不再退讓,反而強勢了起來。

  「謝謝爺爺。」霍雲松說,「那我們明天就走。」

  廖君潔看了看霍元,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他也不認為霍雲松真的會離開,這只是祖孫倆的博弈而已。

  不管怎麼樣,霍雲松既然還活著,其他人就別想染指這個位置。

  好歹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廖君潔能明白丈夫的想法,她決定第二天從孟櫻入手,解決掉這個麻煩。

  今天的談判到此告一段落,幾個人各懷心思散場了。

  霍雲松回到房間裡,孟櫻還沒有睡,正在看他以前的照片,聽到他回來就笑:「你們談完了?」

  「是。」霍雲松說,「爺爺讓我離開,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孟櫻意外極了:「什麼?」

  霍雲松居然還很輕鬆:「就好像那天你爺爺讓你別進家門一樣,他讓我走,我同意了。」

  孟櫻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很疼你呀,怎麼會讓你走?」

  「我們家……並不是普通的家庭,感情並不能代表什麼。」霍雲松抱住她,親吻她的眉毛,「不用擔心,這樣很好,我們回青萍去,和以前一樣生活,他們如果想我了,會來看我,以後我們也能來北京看他們,好不好?」

  孟櫻總覺得不現實:「是因為我才讓你走的嗎?」她有些不安,「你們可以再商量商量,不用這樣的。」

  「因為你,也不僅僅是因為你。」霍雲松脫了外套,摟著她坐到沙發裡,和她咬耳朵,「你問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對我來說,不管是留在北京還是回到青萍都是一樣的,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不管是去買菜做飯還是去做別的事,都是覺得有意義,就好像你很努力賺錢一樣,都是為了我們更好的生活。」

  孟櫻能夠理解他的意思,她從前開店都是隨心所欲,對掙錢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自從和霍雲松在一起後,她突然對掙錢和佈置家裡有了強烈的興趣。

  愛情會讓人對未來對生活充滿熱情。

  「阿櫻,我想你在未來也可以像現在這樣生活,這就是我的條件。」霍雲松說,「這是我想要的生活,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他們想要我娶一個聰明,有能力扮演好霍太太的女人,一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女人,可如果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的付出和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他想要守護的,就是那樣一個不會被世俗沾染的孟櫻,為了這樣的她,他可以披荊斬棘,永不疲倦。

  「不管是留在霍家,還是放棄霍孟澤的身份,哪一個可以讓我如願以償,我就選哪一條路。」他用額角碰著她的額頭,靠得那麼近,呼吸相聞,「明天我們去領證吧。」

  孟櫻:「……啊?」

  「霍雲松那張身份證是假的,我想用自己的身份和你結婚,一旦離開北京,戶口本就拿不到了,明天早上我們就去,好不好?」霍雲松親吻她的唇角,一路延伸到脖頸,「你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不可以反悔。」

  孟櫻躲開他:「你別鬧了,你家裡都不同意,就這樣和我結婚不好吧?」

  「你家裡也不同意,你不是還答應了。」霍雲松誘惑她,「反正我們不管怎麼樣都會在一起的,你也總想和真正的我結婚吧?」

  孟櫻有點鬆動:「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何況我家人也沒有不同意,讓我離開就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霍雲松欺負孟櫻不知道談話內容,直接先把人給定了下來,「明天我們先去領證,領完以後就回青萍。」

  孟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她信霍雲松信慣了:「那好吧。」

  於是第二天一早,廖君潔沒有找到孟櫻,問霍苾芬:「他們人呢?」

  霍苾芬說:「大哥和孟小姐一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廖君潔詫異:「真走了?」她還以為昨天就是說說而已,等今天告別的時候,她這個當媽的再挽留一番,大家各退一步,自然還有的談。

  這怎麼說走就走,和劇本不一樣啊!

  霍苾芬不敢告訴她霍雲松把戶口本一塊兒帶走了,這東西在霍家不受重視,就算連霍老先生也想不到霍雲松敢做得那麼狠,立馬就去把結婚證領了。

  他知道消息的時候,霍雲松都和孟櫻上飛機了。

  「他真的,真的今天去領證了?」霍老先生又問了一遍霍苾芬,這是史無前例的。

  霍苾芬說:「是,大哥還說,不管怎麼樣,他身上流的是霍家的血,他沒死的消息現在也都該傳遍了,總要自圓其說。」

  「這小王八蛋!」霍老先生氣得砸了一套汝窯的茶具。

  霍雲松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管選哪條路,劇本都給他們寫好了,他僥倖不死,為了一個女人不肯回霍家,被找見了回家談了一次,談崩了,他放棄一切,和那姑娘領了證回小縣城裡過日子去了。

  這故事是假的也就算了,偏偏還是真的,偏偏他來了那麼一出,這戲霍家甭管樂不樂意,捏著鼻子也得給他圓了。

  「長進了,真長進了啊,我不管同不同意,都得認了那個孫媳婦。」霍老先生硬生生給氣笑了。

  霍雲松昨天說的都他媽全是廢話,他們不認這個孫媳婦就回青萍,行,領了證再回,不管樂不樂意,為了霍家,這孫媳婦都得認。

  這認都認了,還能要他回青萍去,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當然得要他回來。

  還談判個屁談判,這小混蛋就是算好了回家的,他居然還上當了。

  霍老先生氣個半死之餘,又升起自豪來,這個長孫有能耐有本事,不愧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他用實力證明了一切。

  可就算是這樣還是忍不下那口氣!

  「讓他趕緊給我滾回來!」霍老先生深吸了兩口氣,咬牙切齒,「馬上,給我,滾回來!」

  霍苾芬看了看表:「他們可能已經上飛機了。」

  「上了飛機也立馬給我飛回來。」霍老先生冷笑,「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霍苾芬對霍雲松心服口服,她還以為他真打算放棄一切隱居了,沒想到在這裡峰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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