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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5:13

結髮福妻 作者:簡瓔

談思璘的上輩子是被女人害慘的,雖然位極人臣、富貴一世,
但終其一生無子無妻,孤老至死,只因繼母害他、未婚妻背叛他,
重生一回,他裝病裝弱,誓言做大官爬高位,但不再讓人毒害欺瞞,
原以為自己就會這麼把心收著,他卻意外認識了她——
一個畫粗眉扮醜、塞帕子裝胖仍掩不了其膽識與聰慧的女人;
一個身份是無才庶女、手上卻有稀珍字畫能高價買賣賺錢的女人;
一個敢在眾女都避他這個病秧子之際,仍傾心于他的女人——
如果是談大爺啊,就算是因為病得快死了才讓我沖喜,我也敢嫁!
這個女人身上有秘密他知道,但因為是她,他突然想拿婚姻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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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6:49

【楔子 歡場無真愛】

  趙名希看著眼前一身潔白直裰、寶玉一般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半晌移不開視線。
  想她自詡絕色絕才,從不為任何男子心動,竟會在第一眼便對他傾倒?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也有違她的常理。
  是啊,她自有一套標準,自命清高,寧折不彎,向來對“挽香坊”的尋芳客都是冷若冰霜、不假辭色,縱使對方捧上金山銀山,對於入不了她眼的人,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可是,如今只是看著他,她的心跳便不自覺地加快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她沒有像往常一般,立即轉身離去。
  “小生湛玉振,聽聞小姐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魯莽前來,只想將湛某畫的一幅字畫送給小姐就走。”
  語落,他一雙含笑的眼睛直睇著她,說是莽撞卻也含著幾分未染俗塵的率真。
  趙名希不自覺的清了清嗓子,吩咐貼身丫鬟紫兒道:“去拿過來。”
  紫兒跟在趙名希身邊四年,何曾見過小姐這般?她連忙從那少年公子手中接過畫軸,在趙名希面前打開來。
  一時間,趙名希又被那幅字畫給牢牢的吸引住了。
  筆墨酣暢,畫風如其人,字體也如其人,全都讓她錯不開眼。
  “這是……公子畫的?”
  她確實很震撼。
  她眼界一向高,當今世上只有字畫大家兼音律大家言青能令她折服,但此時,那字、那畫、那人……竟全都入了她的眼。
  “我知道這麼說是冒犯了,但我覺得小姐會喜歡這幅畫,故沒多細想便送來了。”
  她看著他臉上那俊朗的笑容,如此毫不矯飾的直白更顯得他性格之中的真誠可貴。
  大周江山已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在這亂世,還能有幸遇見他,這是老天對她最後的眷顧吧?
  在墮入風塵之後,她本已不對幸福做任何妄想,沒想到竟還能遇到一個可以相許終身的知音,老天可憐她孤身一人,在這世上無親無故,特讓這璞玉般的男子來與她相識。
  頃刻間,她便決定將真心交付給他,能得此佳郎,她此生也沒有遺憾了。
  可是,做為一個女人,她仍想試探他的真心。
  她凝視著儀容雅秀的湛玉振。“公子難道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娶我為正房妻子?”
  她出身煙花柳巷中,即便再清高,仍是難登大雅之堂,而娶妓為妻也有反大周禮規,甚至納為側室也會遭人垢病。
  “小姐這是什麼話?”湛玉振有些激昂的說道:“我湛玉振此生只娶一房正妻,身旁斷不會有多的側室,若小姐肯委身下嫁,小生求之不得,定以正妻之禮相迎,絕不會委屈了小姐!”
  趙名希動容了,他竟然願意娶她為正妻?
  沒多久,景陽城就盛傳令無數風流士子神魂顛倒的挽香坊花魁趙名希的芳心已被從江南來的落拓書生湛玉振給擄獲了。
  趙名希雖然身在風月場所,但她色藝雙全、潔身自愛,氣質是嫵媚中帶著幾分傲氣,恃才傲物的性格更是遠近馳名,平日只與高才名士往來,她見客不是憑財力,而是憑文采,能做上一首詩或畫上一幅畫才可能見到她的芳容。
  自然了,詩不能隨便作,畫也不能隨便畫,詩要不落流俗窠臼,畫要匠心獨運才行。
  雖然整個景陽城的男子都想一親芳澤,不惜一擲千金成為趙名希的入幕之賓,但她卻不肯輕易梳攏,人人都道不知要擁有如何驚世才華的男子才能與她締結百年之好。
  而誰也沒想到,在此桃花盛開的時節,那個真命天子終於出現了。
  湛玉振的出現,就像在趙名希的心湖投了一顆石子,她首次對男子動了心。
  湛玉振不光有一副舉止瀟灑的好皮相,他已是舉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諸子百家,無不精通,還擁有滿腹經綸,這點最令趙名希崇拜。
  她的眼裡原就只有讀書人,如今日日與湛玉振撫桐琴、品香茗、論詩文,更是不待見其他人,她索性什麼客都不見了,鴇母也不逼她,就放任她與湛玉振吟詩、作畫、賞花、彈琴……
  “嬤嬤,您真的不勸勸小姐嗎?”紫兒很擔心,她很清楚,那個湛公子雖有才華,可跟小姐往來的這段時日,可是一個子兒都沒拿出來,小姐還把自己的私房取了大半給他用,而他竟然也大大方方的收下。
  “這種事我還會見的少嗎?”鴇母只哼了一聲。“隨她吧,這會兒正熱著呢,什麼話都勸不了,我若勸阻她,她還會怨我呢。”
  歡場無真愛,什麼山盟海誓都是假,這種事她見多了,她不信湛玉振會娶她家希兒,等湛玉振拍拍屁股走了,希兒就會醒了,這時候就隨便她吧!
  日子飛一般的過去,轉眼到了大比之年,湛玉振有心求取功名,趙名希也很贊同,她原就愛才惜才,心愛的男子有此雄心壯志,她當然很支持。
  湛玉振只是一介寒儒,根本沒積蓄,於是她買了一個小廝沿路照料湛玉振,且把體己私房全給了他做盤纏,甚至把所有的首飾都典當了,金額加起來估計就算在京城那寸土寸金的地方也能盤下一間鋪子,另外再買棟四進的院子不成問題。
  黃葉蕭蕭的秋日,湛玉振帶著小廝上路了,趙名希送別了心上人,更是無心見客,她每日神思恍惚,刻骨的相思悠長,她整個人清減得厲害,所有的裙子都太寬鬆不合穿了。
  鴇母依然沒逼她見客,只吩咐紫兒好生照顧她,她很清楚,趙名希依舊是她未來的搖錢樹。
  雖然跟湛玉振相戀了一年,兩人出雙入對,但趙名希的聲勢不消反漲,她與情郎發乎情、止乎禮,仍然守身如玉,等待成為湛玉振妻子的那一日才要交出完整的自己,玉臂上的守宮砂便是最好的證明,所以湛玉振一走,景陽城的男人更渴望她了。
  好不容易,半年過去了,京裡輾轉傳來消息,湛玉振高中了,一舉及第,高中進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授正八品。
  趙名希欣喜若狂,整個人活了過來,她連忙托人買了一份登科錄,親眼看過了,他確實名列其中,她心中的喜悅筆墨難以形容,就如同薛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有苦盡甘來之感。
  然而,湛玉振沒有給她稍來半點消息,旋即入贅了劉尚書家,娶了劉府唯一的嫡女,成了尚書府的入贅女婿。
  聞訊,趙名希不相信,她不死心,決意要去京城,要找他問個明白,鴇母二話不說,打點了一切,派人送她去京城。
  到了尚書府,她求見,他不見,她堅持在門外等,五日五夜,總算等到他踏出府。
  然而,見到了她,他卻裝作不認識她,在她面前和劉大姑娘坐上尚書府的華麗大馬車揚長而去。
  她心灰意冷的回到景陽城,不必鴇母開口,她讓紫兒給她梳妝打扮。
  她見客了。
  只是從此不見文人,只見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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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7:03


  “姑娘,該起了……”寸心冷不防大驚小怪的嚷了起來,“天爺啊!姑娘是又作了什麼夢呀?怎麼又在夢中落淚了,這回連枕子都給哭濕了呢!”
  這麼刻意的小題大作,駱佟自然是聽見寸心的嚷嚷了,她緊閉著眼眸,努力撫平夢境裡的餘波蕩漾。
  是的,她記得一切,雖然她穿越做了駱佟,但她記得自己身為趙名希時的一切,很糟的是,她還經常夢見湛玉振那個負心郎。
  兩世為人,她至今還是不懂,桃花樹下的深吻,情真意切,他怎麼會一轉身就負了她?她待他,還不夠好嗎?是京城的名利繁華迷惑了他的心,或者是,他其實根本就沒有真心待過她?
  郎心如鐵,翻臉無情,她想她這一世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她天真還是他太薄幸?仰或是像鴇母說的,世間男人皆如此,湛玉振並不是特例,她才是歡場裡最傻的那一個,還掏心掏肺的相信有真情真愛。
  只是弄明白了又如何?又能改變什麼?在這一世,湛玉振可是連出世都還沒呢!
  大周朝共建國兩百年,開國年號元安,聖祖皇帝楊照在位五十年,賓天后,太子楊熙即位,年號寶德。
  如今正是寶德二年,延續了元安年間的昌盛,前朝繁重的賦稅被解除了,百姓生活安定,楊熙可說是一位賢明的好皇帝,只可惜命太短了,只坐了五年的龍椅便死於風疾之症,而她做為趙名希的前生是大周曆亨年間,認真追究起來應該是這輩子的後世才對,她死時是曆亨末年,正好是大周朝建國第兩百年,皇帝楊果十分偏執,拒諫飾非,加上金國崛起,導致了滅國之禍……
  “寸心,姑娘還不起嗎?”抱琴也進來了,她們都知道主子有賴床的習慣,醒來了總要窩在被子裡想一會兒事情才願意起床,所以她們都會提早來喚主子起床,免得誤了給太太請安的時辰。
  “起來了。”駱佟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眸,她哪裡會不知道兩個丫頭是說給她聽的,除了要去給嫡母崔氏請安,今天還是她四哥駱子應尚公主的大日子。
  說起來,她的前生和這一世過的日子有如天壤之別。
  前生她雖然是景陽城高不可攀的花魁名妓,可在大周朝卻是最最下賤的等級,沒有人會娶一個歌妓為妻,為妾也不可能,而這一世雖然穿越在了甯遠侯府二房的庶女駱佟身上,生母只是個小小姨娘,在府裡身份卑微,但怎麼說也是侯府千金,身份可比歌妓高了百倍不止。
  “怎麼著?今天這種日子,你們家姑娘不會還賴床吧?”
  寢房外傳來駱菲喳呼的聲音,她同樣是甯遠侯府二房的庶女,駱佟行八,她行七,荷姨娘所生,和駱佟同年,都是快滿十五歲,就住在相連的小跨院裡,因此常來串門子,兩人感情很好。
  侯府的庶女全都住在正房後面的小跨院,每個小跨院有六間房,帶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丫頭嬤嬤定例都相同,一個奶娘兼任院子裡的管事婆子,兩個貼身大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兩個做雜事的粗使婆子和兩個灑掃丫頭。
  “不賴啦!管家婆來了,我怎麼敢賴?”駱佟坐了起來,清脆地揚聲回應了駱菲。
  外頭傳來駱菲噗哧一笑,駱佟屋裡的二等丫頭青芽打起簾子,駱菲笑吟吟的走進來,一時間房裡金光閃閃。
  駱佟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駱菲,她眨了眨眼眸。“菲兒,你這是打定主意要搶公主新娘子的風采嗎?”
  估計駱菲是把所有的首飾頭面都往身上戴了,連衣裳都是簇新的。
  駱菲也知道自己有點過了,她無奈的聳了聳肩。“還不是姨娘的主意,一早就到房裡押著我盛裝打扮,盼著我會被哪個嫡出的極品世家子弟給看上,然後人家拚了命的想娶我,上門來提親。”
  “是嗎?姨娘心還真大。”駱佟望著駱菲笑。“不過,我祝姨娘心想事成。”
  “笑我呢?”駱菲伸手拉駱佟,還順便往她胳肢窩裡搔癢。“你也快起來好好打扮,咱們一起被嫡出的極品世家子弟給看上!”
  雖然是說笑,但這是她們相同的隱憂。
  她們的嫡母——?二太太崔氏是個見不得庶子庶女好的女人,她從不把庶子的婚事放在心上,庶女更不用說了,全部打算一到婚嫁之齡就用簡單的嫁妝草草發嫁了事,省得在她跟前礙眼,這也是駱佟眼前最煩心的一件事。
  眼看著她已經快滿十五歲了,崔氏有意將她嫁給忠勇伯府庶出六房的庶三子季少瑞,在府裡的少爺裡排第十八,她已經是個末等庶女了,但好歹她父親是嫡出,而季少瑞比她還慘,是庶出的庶出,在府裡的地位可想而知。
  英雄不論出身低,所以這便算了,重點是,季少瑞是個好色的大紈絝,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東大街上每個姑娘他都要調戲,逛妓院像在逛自家後院,他模樣是長得不差,但一肚子草包,每日只知道和一班閒人鬥雞走狗、眠花宿柳,種種劣跡遠播,她不信崔氏會不知道。
  可這就是身為庶女的悲哀,婚姻大事全拿捏在嫡母手裡,嫡母就算要她嫁給一個乞丐,她也不能反抗,何況對方是伯府,她要不嫁,就是她不知好歹了,而駱菲與她同病相憐,嫡母也正在給駱菲物色一個上不了檯面的高門庶子,荷姨娘才會指望駱菲能在今天這種大日子裡被哪個人品端正的世家子弟給看上,未來的路能走得平順一點。
  別說荷姨娘了,就是她這具身體的生母蓉姨娘昨日也是尋了個機會對她千叮嚀萬交代的,要她好生打扮一番,萬不可再像平日一樣素面朝天的,還塞了一盒玉凝坊的昂貴胭脂給她,愛女之心溢於言表,讓她感受到了前生沒感受過的深濃母愛。
  其實,她平日裡不喜塗脂抹粉是有原因的。
  原主的面孔與她前生一模一樣,原就是傾城之色,不施脂粉就足以豔驚四座,她怕此等絕世容貌會為她招來禍事,這些年都故意畫兩道毛蟲似的大濃眉,非但束胸,還在腰際兩側多塞了帕子,讓身形不顯得那麼婀娜多姿,且首飾樣子、衣著款式都挑最素的,前生她所會的才藝也都深藏起來。
  侯府裡每個小姐在出嫁前都要讀三年書,她就跟著其他姊妹的水準,她們會認什麼字,她就會認什麼字,她們不會的,她也不會,自從在原主七歲那年穿越成了駱佟,她就這麼平安的生活到了今日。
  今天是甯遠侯府四爺駱子應尚公主宴客的大日子,駱子應是崔氏嫡出的寶貝獨子,在府裡行四,上頭有大房的三位爺們。
  甯遠侯府並非世襲罔替,而是降等襲爵,如今因為駱子應尚公主而得以延了一代的侯府,崔氏對這件事可得意了,認為都是她的功勞,她生了個俊俏的好兒子被寶琴公主看上了,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梳妝更衣後,駱佟和駱菲照例先去給崔氏請安,崔氏平常都會刁難她們,但今日沒空理會她們,她們草草行禮完也就出去看熱鬧了。
  即將成為她們嫂子的寶琴公主是淑妃所生,府裡在進宮時見過淑妃的就只有她們的祖母,也就是現任的侯爺夫人顧太君,據她們祖母說,淑妃生得嬌柔纖細,儀態高貴,她所生的另一個女兒寶玨公主與她生得一模一樣,都是秀媚天成、嫋娜欲絕,想來無人見過的寶琴公主也相去不遠。
  至於寶琴公主為何會看中駱子應?說是在女兒節的燈會時,她與理國公府的大姑娘張令霞一同遊湖時,在畫舫裡見著了人在另一艘畫舫的駱子應,一見傾心,而張令霞正好識得駱子應,說了他尚無婚約,寶琴公主大喜,回宮便央了皇上賜婚。
  “要我說,四哥確實生得俊俏,比女人還美,看起來好像氣質拔俗,可惜中看不中用,寶琴公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嫁了肯定後悔。”駱菲毫不掩飾看好戲的心態,她這不是討厭她四哥,而是討厭嫡母崔氏。
  “你這個缺心眼的,再說大聲點沒關係。”駱佟承認自己的心態與駱菲沒兩樣,但她不會隨便說出口,禍從口出,她很明白這個道理。
  自然了,那是因為她虛長了駱菲一世才明白,駱菲還只是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哪裡會明白?
  兩人信步在假山環繞的荷花湖畔走著,駐足在曲橋之上,靠著護欄閒聊,看風景也看賓客的穿著打扮,猜測來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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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7:24


  為了這場婚宴,侯府可是下了重本,花園裡築了九座可供賓客休憩玩賞的雅致涼亭,又栽植了各色名花,連三棟小樓都費心重新修葺,戲臺也搭好了,請的是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曲橋連接兩頭的假山,踏上曲橋,眼前便是荷花盛開的風光,遠處是侯府高閣亭台錯落參差,已經有早到的賓客在散步賞花了。
  “這裡又沒有別人,賓客都在湖的另一頭,怕什麼?”駱菲不以為意。
  “隔牆有耳。”駱佟不輕不重的丟出這句話。
  駱菲下巴朝眼前三個方向隨意點了點。“開闊得很,哪來的牆?”
  假山的石隙裡,人若藏在裡面,外頭誰也看不到,但卻可以清楚聽見外面的動靜。
  此時,石隙裡就藏著兩個年輕男子,把曲橋上駱佟和駱菲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張令昕一拍大腿,對身邊的談思璘說道:“聽聞駱四爺凡事沒有主見,連天冷加件外衣都要問伺候的嬤嬤丫鬟,到人多的地方還會心慌,甚至二太太安排通房丫鬟要教他通曉人事,他卻落荒而逃。”
  聽到同樣的對話,談思璘與張令昕想的卻不同。
  在這樣的地方還能想到隔牆有耳的姑娘肯定極為伶俐通透。
  “聽起來沒什麼不好。”談思璘揚起他那魅惑人的嘴角直笑。“一柔一剛,駱四爺與寶琴公主倒是相配。”
  想到寶琴公主的尊容,張令昕也拍案叫絕了,他手舞足蹈地說:“哈哈,說的也是,要是今夜駱四爺想逃,寶琴丫頭兩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擒回來,然後將他過肩摔到床上,粗腿一蹬,再壓制住他,扒開他的衣裳,給他行刑……我是說行房……”
  “我不想再聽了。”談思璘用看禽獸的眼光看著好友,假意鄙視道:“如此汙穢,你這還是京城第一世家的子弟該有的思維嗎?”
  “我汙穢?你就高尚了?為了太后老祖宗的賞,就厚顏無恥說自己‘臨終之前’想看寶琴丫頭嫁人的是誰?惹得那傻丫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承諾一定會在你‘臨終之前’讓你看到她披嫁衣,就這麼匆匆忙忙的把自己嫁出去了。”
  他們的祖母和太后是手帕交,同樣養在祖母身邊的兩人,時常跟著自己的祖母進宮陪太后聊天,而時常黏在太后身邊的寶琴公主就跟他們的親妹妹沒兩樣。
  “我這不是在替老祖宗分憂嗎?”談思璘笑了一笑。“老祖宗年事已高,心頭最放不下的就是寶琴丫頭,可不管老祖宗怎麼威脅利誘,寶琴丫頭就是嚷著不嫁,要永遠陪在老祖宗身邊,我也是心疼老祖宗,這才勉為其難利用自己的身子弱點來讓寶琴丫頭出嫁。”
  張令昕才不信。“你是心疼老祖宗真會把那座太湖奇石賞給太子吧?狗急跳牆,連自己身子骨弱都拿出來利用,真是夠卑鄙了。”
  甯昌宮裡有座百年太湖奇石鑲制的屏風,價值連城不說,在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二座了,太子早就履次向太后表明喜歡那座太湖奇石屏風,太子的生辰又快到了,想來太后會大方的把太湖奇石送給太子當生辰禮。
  思璘“立了大功”後,太后問他要什麼賞,他便直接了當的把那太湖奇石屏風要了去,氣得太子跳腳。
  “我這也是為太子著想。”談思璘很親切地一笑。“太子根本不懂得欣賞那座太湖奇石,放在東宮裡也是礙眼罷了,不如放在我的明秀軒裡,有人欣賞的東西才有靈性,保不定過些日子會生出幾顆小太湖石來。”
  張令昕聞言瞪大了眼。
  敢情思璘這是把太湖奇石屏風當雞了是吧?還生小太湖石咧。“我說你,你覺得太子會認為你在為他好?”
  據聞太子得知太后將太湖奇石賞給了思璘的當日,一回到東宮便摔碎了好幾個貴重花瓶。
  談思璘悠悠輕笑。“太子自然不會承我這個情。”
  他就是要提前與太子交惡。
  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要如何不著痕跡的交惡也是門學問,於是他就利用了一下寶琴公主的同情心,不動聲色的把太湖奇石屏風搶走,惹惱了太子。
  太子會發那麼大的火也是理所當然的,太子看中甯昌宮的太湖奇石屏風,老早就放出了風聲,宮裡上下誰不知道,他可是堂堂太子,斷不會有人不長眼敢動太子爺相中的東西,偏偏殺出了他這個病癆程咬金,讓太子氣得牙癢癢。
  “這不是廢話嗎?”張令昕疵牙裂嘴。“太子若是承情,那他就有病了他。”
  “那現在證明他沒病,他要高興才是。”談思璘揚眉看著張令昕,眼神無辜又溫和。
  張令昕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你辯才無礙,我說不過你。”
  “好說。”談思璘一撩袍角,乾脆在石塊上坐下來。
  張令昕有樣學樣也坐下,他興致勃勃地繼續圍著寶琴公主的話題繞。“你說,今夜駱四爺掀了公主的蓋頭會是什麼表情?肯定很精采吧?好想去看啊,你向來主意多,不如你想個主意,咱們去看看。”
  “令昕,咱們做人萬勿如此缺德。”談思璘說得一臉真誠。“你現在要關心的應該是你的未婚妻吧?硬拖著我來,不是來相看你的未婚妻嗎?待在這裡要如何看人?”
  他們原在曲橋上,遠遠見到兩個打扮不像丫鬟的姑娘走過來,張令昕冷不防拉著他往假山裡鑽,令他啼笑皆非。
  他們是什麼賊子嗎?何須要躲?
  張令昕振振有詞地說,如果那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是他們要相看的駱芙,那他想偷偷看一看的目的不就達不成了,所以要躲。
  只不過躲了老天半,聽到這裡,只知道橋上那兩個姑娘應該是駱子應的妹妹沒錯,但駱子應一共有七個妹妹,駱芙是二太太崔氏嫡出的,在甯遠侯府的姑娘裡排第四,外面那兩個姑娘之中有沒有駱芙就不得而知了。
  “我缺德?”張令昕猛翻白眼。“我還沒說咧,是誰讓我慫恿我那和駱四爺同是品蘭會成員的表弟力邀駱四爺在女兒節去遊湖的,又是誰同日還讓我大姊邀寶琴公主也去同一處遊湖呢,我打從心裡懷疑這一切根本是你謀劃的!”
  談思璘笑了一笑,並沒有否認。“公主都肯為了成全我的臨終心願而成親,我自當為她安排對象,她蠻橫慣了,我看京城裡就數駱四爺與她最為匹配,不過是適時的推進一下罷了。”
  公主是被他的苦肉計打動了沒錯,但若沒有嫁成,他也沒理由得太后的賞賜,他理所當然要為她安排一個物件。
  張令昕髮指不已的瞪著談思璘。“你可總算承認了。”
  其實這兩件事都透過了他安排,只不過他當時沒想到罷了,事後覺得略有蹊蹺也沒在意,沒想到皇上的賜婚聖旨就下來了。
  談思璘笑得牲畜無害。“我沒否認過,是你沒問。”
  居然給我裝無辜?張令昕為之氣結,正想跟談思璘鬧,不想卻是猛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那理國公府的張二爺生得是什麼模樣?”洞外曲橋上的駱菲好奇地說道。
  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張令昕嚇了一大跳,他不由自主的噤聲了,想聽聽那姑娘為何提到他。
  “在說你呢。”談思璘眼裡滿是笑意。
  “噓噓!”張令昕食指壓在唇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緊張,但忽然聽到兩個姑娘家在背地裡談論他,他心都提高了。
  “你怎麼會想知道張二爺生得如何?不會是夢見了人家吧?”駱佟打趣問道。
  “什麼夢啊!”駱菲嘟囔道:“還不是駱芙那死丫頭一直在顯擺,說她的未婚夫婿如何才高八斗又如何玉樹臨風,說得好似她見過一般,那個張二爺若真有她說的那麼英俊瀟灑豈不是老天沒眼?”
  瞬間,張令昕臉漲得像茄子。
  談思璘眼裡笑意更深了。“張公子,這個與你素未謀面的姑娘好像對你很不滿啊。”
  張令昕兩道劍眉挑得老高,他忿忿不平的小聲道:“我怎麼就不能英俊瀟灑了?她為何這樣說?”
  其實外面聽不見洞裡的聲音,但也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就不敢太大聲。
  談思璘笑著攤手,他怎麼知道?
  “好了,何須不平?”外面的駱佟看著平靜無波的湖水輕輕說道:“就算張二爺真的英俊瀟灑,也不能保證夫妻就能和和美美,讓駱芙嫁給謫仙般的人物又如何?要懂得珍惜才有用,你想,駱芙是個會珍惜的人嗎?”
  駱菲哼道:“也對,駱芙那性子,嫁給誰,誰倒楣,張二爺肯定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娶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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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7:45


  張令昕又噎到了。他要回去問問,到底是誰給他說這門親事的?為什麼找了個風評這麼差的女子給他做老婆?
  “不過佟兒,你可知道原先駱芙並非是與張二爺議親的,駱芙原是說給了敬國公府談家談大爺。”
  洞裡的兩個當事人瞬間對看一眼。
  有這回事?
  “談大爺?”駱佟這一世就只專注扮演她駱家庶女的角色,很少聞問京裡頭的事,因為她比別人知道的都多,多問多說便會多錯,她怕自己說溜了嘴讓有心人起疑了。
  事有反常即為妖,她一個深宅庶女不應知道的事,要是她不注意說了出來,可能為她招來禍端,因此少關心外面的事對她來說最為安全。
  “就是咱們京城知名的克母克妻不祥之人啊!”駱菲用如數家珍的語氣說道:“一出生就克死了親娘,親娘因生他而死,跟鎮國公府世子的嫡女訂了娃娃親,對方八歲病死,從此被視為不祥之人。”
  駱佟頓覺口乾舌燥、心跳加快。“菲兒,你說的那個人,他的名字是……談思璘嗎?”
  “就是他!”駱菲一個彈指。“雖然他是不祥之人,但他可是堂堂敬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的國公爺,你也知道敬國公府的富貴,人家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爵位,咱們侯府是萬萬比不上的,這樣的背景,為什麼會看上侯府的小姐?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為什麼?”駱佟不是敷衍問問,她這回是真的想知道了,因為出現了一個她前生很仰慕的人——?兩朝金相談思璘。
  “沖喜。”駱菲神神秘秘旳壓低聲音。“這樁婚事是要來沖喜的,談大爺病得不輕……正確來說,他病得快死了,所以府裡的安老太君聽了欽天監的讒言……我是說建言啦,要給談大爺娶一房媳婦來沖喜,那欽天監又說,最好是座落在敬國公府西南方的,那西南方正巧就是咱們侯府,而咱們府裡嫡出的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都嫁人了,這差事就掉到了駱芙頭上。”
  這下換張令昕笑了,他踢踢談思璘的小腿。哈,差事,聽到沒有,人家視嫁給你為差事啊!
  洞外駱菲正口沫橫飛的說下去,“駱芙一開始以為天上掉餡餅了,她將來要做國公夫人了,真是作夢也會笑啊!樂得她都快忘了自己姓啥了,可探聽之下,發現她嫁過去有兩個可能性,第一,她要當寡婦,第二,她被談大爺克死。總之哪個都很慘,她自然是不依了,加上太太也反對,便推了這門親事,又聽說理國公府張家在給張二爺議親,咱們太太不知道給媒婆送了幾座金山銀山,那媒婆便在張家把駱芙誇得天花亂墜,什麼生得有沈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又說駱芙那刁蠻丫頭性格溫柔,為人賢慧,還多才多藝,所以親事就這麼訂下來了。”
  駱佟訝然。“那現在談大爺怎麼辦?找到人沖喜了嗎?”
  駱菲切了一聲,嗔怪道:“我說了半天,你就只關心談大爺?”
  駱佟急問:“到底怎麼樣?他找到人沖喜了沒?你快說!”
  明知道他非但不會死,命還長得很,長到做了兩朝相國,但聽到他病重,她的心還是不由得提上來。
  “沒有。”駱菲歎了口氣。“哪家的姑娘這麼傻,還去給他沖喜啊?聽說他病得下不了床,已是命懸一線。”
  假山洞裡的張令昕對談思璘挑眉。兄弟,你真會演,整個京城的人都相信你快病死了。
  談思璘坐在石上,笑著拱了拱手,好說好說。
  “佟兒,你知道這件事裡最叫人心寒的是什麼嗎?”駱菲不等駱佟回答就逕自說下去,“談大爺青梅竹馬、相知相許的梅花縣主赫連迎月,在談大爺病情還未加重之前,兩人已論及婚嫁,沒想到傳出談大爺需要娶媳婦沖喜時,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隨父兄到塞外去了,至今未歸。”
  赫連迎月?駱佟想了想。
  談思璘的生平傳記裡,記錄的多半是他的政績,感情只占少部分,依稀提過他曾訂過一門親事,但後來並沒有完婚,還有個紅紛知己。
  那麼,由此看來,那門親事便是鎮國公府的娃娃親,而紅紛知己便是赫連迎月了。
  “一個人怎麼能薄情寡義到那種地步?這不是擺明瞭赫連迎月是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嗎?”駱菲有些打抱不平。
  “無可厚非吧。”駱佟語氣淡淡,看著湖水,她持平地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這麼做,外人也不能對她指手劃腳,她有權利做出選檡,畢竟事關她一生的幸福,她與駱芙一樣,不想做寡婦,也不想被人克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換做是我們,怕也是不能輕易做決定。”
  無可厚非嗎?談思璘心中一動。
  確實,確實是無可厚非,是相信兩人感情的他愚昧,殊不知一場他安排好的重病就可以明白的看清一個人。
  赫連迎月不說一聲去了塞外,他祖母氣得不輕,下人們也都一味的指責她,說她待他虛情假意,知人知面不知心,絕不讓她再踏進府裡半步云云。
  而他也從未客觀的去看這件事,這個叫佟兒的姑娘倒是公正。
  豆蔻年華,大好人生,有什麼理由赫連迎月要為了他賠上一生,去做一個沖喜新婦?或者是冒險被他克死?
  赫連迎月並不欠他什麼,她喜歡的是風采翩翩,能與她月下散步、談詩論詞的他,而不是病得奄奄一息的他,如同那姑娘說的,異地而處,如果是他,怕也會做出同樣選擇……
  驀然,一個聲音傳進了他耳裡——?
  “不過,若是我的話,我願意與談大爺成親,為他沖喜。”
  洞裡的談思璘眼神微閃,而說這話時,曲橋上的駱佟澄澈的眼眸裡透著一股旁人無法理解的神采。
  前世,談思璘是她仰慕的前人,兩朝金相,足智多謀,她還收藏了幾幅他的字畫,得來不易,她視若珍寶,即便是最後幾年時局動盪,挽香坊已經不能開門做生意了,她也不願拿出去典當。
  雖然重生到他的年代,但她不過是個侯府的小小庶女,從沒想過自己能和敬國公府沾上邊,也沒想過自己能與談思璘見上一面,對她而言,他可是高高在上,如同神祇一般的人物哪。
  湛玉振那薄幸郎,不過是個三甲進士就把她給拋棄,想當年的三甲共有八十人,他不過是八十人中的一個,同進士出身並不是進士出身,不過是按進士出身對待罷了,他就棄她如敝屣,要是她能嫁給兩朝金相,那才真正是為自己揚眉吐氣。
  “你瘋啦?”駱菲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眼睛也瞪大了。“那談大爺是什麼人?你剛沒聽我說嗎?克母克妻啊,還只剩一口氣呢,你說什麼來著?想給他沖喜?”
  假山洞裡,談思璘心中的某一處劃過了一絲異樣。一個未曾謀面的姑娘為何站在他這邊?她說願意為他沖喜,為什麼?
  “我沒瘋。”駱佟唇畔彎起淡淡笑意。
  是啊,這會兒談思璘還沒參加詔舉,僅是個在敬國公府不受主母待見的繼子,他的存在無足輕重。
  不過,等他參加了詔舉便會一飛沖天了……但,他身子不好又是怎麼回事?他的生平傳記裡,可沒提過他身子不好,怕是弄錯了吧!
  “你沒瘋?”駱菲湊到駱佟眼前去,專注的研究著她,並蹙起了眉。“那你……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找死?”
  駱佟失笑。“誰說嫁給談大爺就會死?”
  回想她所知道的談思璘生平,好像無妻無子……所以,保不定嫁給他真的會被他克死……
  但,那又如何?
  反正她已經多活了別人一世,嫁給兩朝金相再死也值啊,總比被個薄情郎拋棄又上吊自縊而死來得好,那才真是窩囊……
  可前生的她,正是這樣窩囊死去的。
  死前,她還咬破手指,飽含怨念的在牆上寫下湛玉振來生只能記得她一人之語,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覺得可笑萬分。
  那樣的負心郎,她要他來生還記得她做什麼?
  如今再活一世,她的心已如明鏡一般,那樣的人,最好一生一世都不要再相見,再見只會汙了她的眼。
  “若是不會死,那個赫連迎月為何要逃到天邊去?”駱菲挑眉,與駱佟較真起來,定要她說個道理。
  駱佟一笑置之。“我不知道赫連迎月為何要逃,我只知道逃走是她的損失,她就嫁不到本朝最極品拔尖的男子了。”
  駱菲愕然。“我說佟兒,你到底在說誰?咱們現在說的不是談大爺嗎?談大爺怎麼會是我朝最極品拔尖的男子?要也是談二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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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8:20


  談家二爺一表人才,身為前狀元公,年紀輕輕便已是中書省從二品的參知政事,仕途不可限量,講到談家的榮耀都是談二爺。
  駱佟一笑,那什麼談二爺的,她可沒聽過,也沒在大周的歷史裡留名。“總之,要是談大爺來給我說親,我就嫁給他!”
  洞外駱佟的語氣十分篤定,洞內談思璘的神情卻沈凝了起來。
  她怎麼知道他會是大周朝最極品拔尖的男子?
  他的前生並沒有這個人。
  她是何人?
  這個無端闖進來的姑娘究竟是誰?


 【第二章 願為沖喜妻】

  像在回應談思璘的疑問,有人找來了。
  “七姑娘!八姑娘!真是叫奴婢好找!”寸心跑得都喘了。“兩位姑娘再不去露露臉,太太肯定會拿這事做文章,罰兩位姑娘了!”
  張令昕也很想知道曲橋上那兩個談論到他的姑娘是誰,聽到那丫鬟的話,他心中一喜,飛快壓低聲音對談思璘說道:“是甯遠侯府的七姑娘和八姑娘,七姑娘叫駱菲,八姑娘叫駱佟。”
  因為家裡給他訂了駱家的親事,他已把駱家上下摸了個透。
  談思璘好笑。“令昕,你不去當包打聽真是可惜了。”
  “還裝?”張令昕瞪他。“你難道不想知道願意當你沖喜媳婦的姑娘是誰?”
  談思璘還是笑著,淡淡地道:“知道名字又如何?若貌似無鹽,你可是要說心地美就好嗎?”
  他還不知道張令昕嗎?最是注重容貌了,不就是想知道那駱四姑娘駱芙模樣生得如何才會先來一探究竟。
  張令昕又蔫了,他期期艾艾地道:“模樣自然是不能太差了。”
  他得承認自己是淺薄了點,不是那麼的看重內涵,要是長得醜了些……好吧,就說模樣若是長得像寶琴公主那樣好了,再怎麼有好感,他也是敬謝不敏的。
  “什麼時辰了?”駱菲也有點緊張起來,她們好像在花園廝混太久了。“新娘子迎回來了嗎?”
  御賜的公主府就建在甯遠侯府隔壁,華貴氣派,今日新娘子是先迎回駱家行禮,洞房也是在駱家設的新房裡過,爾後駱子應這位駙馬爺便要住到公主府去,今日的喜宴也是擺了兩邊,凡是跟皇室沾邊的都在公主府裡宴客,其他國公侯爵跟官員則宴在侯府,京城有頭有臉的權貴之家都到齊了。
  “奴婢從二門來,聽說花轎快到了。”寸心回道。
  駱菲又興奮起來。“那咱們快去看熱鬧!四哥怕是連紅綢都握不牢!”
  駱佟也是一笑。“瞧你說的,不至於吧?”
  寸心比手畫腳的說道:“奴婢聽說公主金冊、玉圭,還有那敕封駙馬的全套儀仗可吸引人了,滿城追著看熱鬧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呢!”
  駱菲一聽便迫不及待了。“咱們快走!快走!”
  聽到主僕三人要走了,張令昕連忙拉著談思璘出去。
  談思璘被拉得啼笑皆非,出了洞後,他拉開了張令昕的手。“你這是做什麼?真想看看那兩位姑娘的真容嗎?”
  曲橋前端,依稀可見主僕三人的身影,一個粉衫,一個紫衫,一個綠衫,紫衫那個,腰線粗了些……
  “當然要看!”張令昕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他也不自覺的被影響了,還沒見著駱芙,已經對駱芙的觀感不佳,想到一個刁蠻丫頭要成為他的娘子,他就極不舒坦。
  而駱菲渾然不知自己無心的幾句話就壞了一樁姻緣,她拉著駱佟急著要去前廳看笑話,很篤定她那沒斷奶的四哥會在眾人眼前出醜。
  “菲兒!你走慢點!”駱佟真的很擔心自己會踩到駱菲的裙子,兩個人一同跌個狗吃屎。
  “再慢就看不到啦……”駱菲風風火火,腳步半點不停,可下了曲橋,來到湖畔,她突然沒了聲音,發出一個懊惱的低咒。“真不走運啊!”
  駱佟抬眸。
  冤家路窄。
  駱芙帶著丫鬟婆子浩浩蕩蕩的迎面而來,她盛裝得好似要去選妃一般。
  環湖小徑就那麼點大,看到她,駱菲自然停下了,而後面跟著的張令昕與談思璘也隨即停了下來,一株桃樹成為他們隱身的絕佳遮蔽。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駱芙用鼻孔看她們,她向來把庶出的妹妹都當下人。
  駱佟、駱菲規規矩矩的福身施禮。“見過四姊姊。”
  駱芙霸道、仗勢欺人,自認是嫡女便高人一等,駱佟向來把她當跳樑小丑,但她不會流露出心中真正的觀感,別的妹妹對駱芙均是忍氣吞聲,她便也表現得與她們一般,可事實上,她並沒有在忍受駱芙,因為她眼裡根本沒有駱芙,駱芙入不了她的眼。
  “你這賤蹄子,打扮成這樣想勾搭誰?”駱芙立即把目標放在了同樣盛裝的駱菲身上,眼睛眯了一下。“是不是荷姨娘那個賤婢叫你穿成這樣好勾引誰的?你說,你想被哪家的公子看上啊?”
  駱菲垂著眼,小心翼翼地道:“妹妹不敢,姨娘也沒有叫妹妹做什麼,是妹妹認為今兒個是四哥的大日子,自該盛裝打扮一番才能表現侯府的體面,便把能見人的都往身上穿了,倒叫四姊姊見笑了。”
  長年被駱芙欺壓,又怕自己一個不謹慎會連累生母荷姨娘,駱菲此時必恭必敬的態度跟在曲橋上暢所欲言時有著天壤之別。
  “你呢?你這又是什麼妝扮?”駱菲挑不出錯,駱芙又把目標轉到駱佟身上了。“府裡是在辦喜事,看你這素面朝天的,不知情的還以為在辦喪事,你是在詛咒四哥的婚事嗎?是不是有人教你這麼做的?是蓉姨娘那個賤婢對不對?”
  她最不喜歡駱佟那神情老是淡然內斂的模樣了,見了她老是不閃不躲的,以為她是誰啊?不過是個庶孽,駱佟跟駱菲都是小婦養的賤蹄子!
  “四姊姊說笑了。”駱佟同樣微微垂首。“妹妹見識淺薄,不會妝扮,以為這樣便是頂尖的了,此時見著了四姊姊才頓感自慚形穢,有勞四姊姊指點妹妹一番,看妹妹如何妝扮才好。”
  駱芙哼了一聲,她才不相信她們說的,卻也挑不出錯來,可這樣放過她們又不甘心,便在走過她們時,信手推了她們一人一把,這才揚長而去。
  駱佟、駱菲萬萬沒想到駱芙會推她們,駱芙平常是很愛欺負她們沒錯,但今天這種日子,花園裡已經有些賓客在走動了,駱芙竟然還要欺負她們?
  她們被推倒的地方是湖畔,昨夜又下了場雨,湖邊的草地便有些泥濘,兩人被推倒之後裙上都沾了泥,勢必要回房去更衣了。
  “寸心,快扶七姑娘起來!”駱佟連忙吩咐。
  這種程度她還能忍,但她看駱菲緊咬著唇,顯然是快氣炸了。
  寸心也看不過眼,她快手快腳的聽從駱佟的吩咐,先把駱菲扶起來。“姑娘還好吧?四姑娘這是在做什麼啊?怎麼可以隨便推人!”
  “瘋狗!”駱菲氣到顫抖,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她咬緊牙關努力隱忍,粉拳握得死緊。“剛剛好像絆到了石磈……好痛……寸心,你快幫我瞧瞧。”
  寸心看了隨即驚呼一聲。“可不是,都腫了!”
  駱菲越想越氣。“死丫頭,死駱芙,以後生的孩子沒屁眼……”
  “別說了,孩子是無辜的,怎麼可以沒屁眼呢?要沒屁眼那有多難受啊,可不方便極了。”駱佟說笑著想沖淡駱菲的憤怒,寸心一時半刻不能來扶她,她想自行起身,不想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卻毫無預兆的伸到了她面前。
  她一愣,抬起頭來,看到一個身著絛紫長衫的絕世公子在她眼前。
  他身量頗高,劍眉星目,英挺俊逸,氣度不凡,渾身的風雅尊貴,氣質深沈幽靜,正用一雙爍亮的眸子凝視著她
  她再低頭看著他的手,他的手指長如白玉,帶著分明的骨節,是一隻極好看的手。
  不過,他這是要挽她起來嗎?
  他們素昧平生,男女大防擺在那裡,她又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中?
  可是人家一番好意,要如何婉拒……
  正在猶豫,他的面孔卻突然湊近她,嚇了她老大一跳。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姑娘,你這眉毛畫得倒是有趣,為何故意畫得像毛蟲一般,有何原因嗎?”
  當他看見她與清豔面孔相當不搭的歪曲粗眉時,已在心裡大笑,又聽到她一個姑娘家說出沒屁眼多難受,不方便時,更是在心中捧腹不已。
  兩個人同時被不講道理的駱芙推倒,反應相去甚遠,這個駱八姑娘,被欺負得這麼慘還能不當回事的等閒視之,這份氣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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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8:34


  不管從哪一個方面看,她和赫連迎月都是截然不同的女子,所以他一定是瘋了,竟在短短時間裡對她產生了興趣。
  她真的肯給他沖喜嗎?若是真的,他倒也不介意娶她為妻,且他有個直覺,她能在國公府裡生活得很好。
  “原因?”駱佟怔了怔,旋即想也不想便撇清道:“公子誤會了,我的眉天生如此,並非畫的。”
  他居然看的出來是刻意畫的?她還自認手法很好,畫得很自然,這麼多年了,府裡上下沒人看得出來,知道的也只有近身伺候她的抱琴和寸心……
  “天生的嗎?”談思璘定睛看了她一會兒,一臉疑惑。“那可奇了,既是天生的,為何會掉?兩邊眉毛的粗細大不相同。”
  駱佟心下大驚。
  她畫的眉掉色了嗎?難道是跌倒時不小心……
  “我說笑的,姑娘當真了?”談思璘低笑。“既然姑娘的眉天生如此,那自然是不可能掉的。”
  駱佟瞪著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俊朗笑容,深吸一口氣。“公子你抬頭看看天際那是什麼?”
  談思璘依言抬首,但除了微沈的天色,什麼也沒有。
  正想問她要叫他看什麼時,她卻道:“公子可真聽話,我讓你抬頭便抬頭,要是我讓公子去湖底看看,公子可是要跳進湖裡去?”
  談思璘嘴角噙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姑娘要讓我去湖底看看嗎?若是要的話,我便跳進湖裡。”
  駱佟淡然回道:“那公子飛給我瞧?好了,我想看公子飛。”
  談思璘眸光須臾不離她清麗的面孔。“我可以一邊飛,一邊俯衝進湖裡,還能在水面打水漂兒,姑娘想開開眼界嗎?”
  想像那畫面,駱佟想笑,但她知道一個大家閨秀不該隨便和陌生男子說話,不可以對陌生男子笑,可是和他說話實在輕鬆,前世她見過的男人不少,可沒有一個像他這般的……
  “姑娘!”寸心飛也似的奔過來了,她母雞護小雞般的瞪著談思璘,小心地把駱佟扶了起來。“姑娘沒事吧?有沒有人對姑娘無禮?”“有沒有人”四個字問得特別響亮,明顯就是意有所指。
  適才她專心地在幫駱菲揉腳,等她看到有個男人竟如此靠近她家姑娘時,登時嚇了個魂飛魄散,連忙丟下駱菲飛奔過來。
  她知道今日能進來花園走動的都是貴客,不能得罪,但對方可是男子啊,姑娘們在自家宅子裡走動又都沒戴面紗,不能不防,可不能落人口實了。
  “沒大礙。”駱佟理了理裙子,又不由得看了那人一眼,才在寸心的攙扶下走離泥濘之地。
  他真的能用自身打水漂兒嗎?怎麼可能,明知道不可能,她還是想笑。
  寸心奇怪的看著她。“姑娘這是在笑嗎?”
  “我有嗎?”
  寸心如臨大敵起來。“那人沒對姑娘做什麼吧?”
  駱佟搖頭笑道:“真的沒有,你別瞎操心。”
  寸心還是不放心。“那他跟姑娘說什麼?”
  “說他會飛呢。”
  寸心瞪大了眼。“什麼?”
  她們走去與駱菲會合了,談思璘看著她離開後才落在泥草地上的兩條帕子……好生奇怪,那分明是從她裙子裡掉下來的,再往她的腰際一看,果然松了許多。
  他拾起帕子,泛起了笑意,揚聲喚道:“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特意畫濃眉又在腰際塞帕子,這是她在侯府的生存之道嗎?就如同他重生後便開始裝病扮狂一樣,都是為了讓旁人失去防備之心。
  可是,他是因為重生才有此智慧,她一個小姑娘怎麼會想到這麼做?
  “姑娘,那人在叫你耶。”寸心停下步子。
  駱佟回頭,看到塞在腰際的兩條帕子竟然在他手上,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她一直這麼做,帕子從來沒有掉下來過,今天是犯了什麼沖?先是被這個人看出她濃眉是畫的,帕子還掉了?
  她清了清嗓子,很是堅決的否認道:“公子又誤會了,帕子不是我的。”
  一個大家閨秀在腰際塞帕子成什麼體統?還在男人面前掉了下來,肯定要被說成不知羞恥在勾引男人了,所以她不能承認帕子是她的,打死不能承認。
  “是嗎?”談思璘把玩著手中的兩條帕子,還仔細端詳。“會是何人把帕子落在這裡?這裡繡著八,又是何意?”
  見他把玩自己的繡帕,駱佟的臉倏地轉紅,她的帕子和貼身衣物都繡了八這個字,府裡的姑娘都是這麼做的,繡上自己的排行,要查出帕子的主人是誰半點都不難,隨便攔個嬤嬤下來問便會知道了……饒是如此,在他面前,她還是必須嚴正否認。
  “姑娘,怎麼辦啊?”寸心咬著唇,她很不安,姑娘的帕子在那人手上,弄得不好,她家姑娘要成與男子私相授受的淫賤之流了。
  “什麼怎麼辦?”駱菲過來了,她的視線立即被眼前身材頎長、豐神如玉的公子黏住了。“他是誰啊?”
  京城人人都道駱府出美男,雖然她幾個哥哥都稱得上是相貌俊美,但還沒有這人的一半,這人的氣質風度就像個宗室貴胄。
  聽到駱菲詢問,原在桃樹後躲著的張令昕忙不叠飛也似的沖出來現身,把三個姑娘都嚇了一跳,尚且驚魂未定,他又做了個揖,不由分說地道:“幾位姑娘,在下乃是理國公——?”
  還沒說完,突然之間一聲驚雷大作,瞬間烏雲密佈,狂風吹草木紛飛,雨驟然而下,池裡荷花全部遭殃。
  “唉喲!”駱菲叫著。
  寸心則急忙提醒,“姑娘!咱們快跑!”
  三人忙奔著躲雨去了,侯府她們熟門熟路,一瞬間便沒了蹤影。
  “搞什麼?”張令昕十分懊惱。“這些丫頭怎麼不聽人把話說完?我都還沒說我是誰呢!”
  談思璘把帕子收進衣襟裡,打趣道:“張公子,你是誰重要嗎?沒瞧見人家姑娘忙著躲雨嗎?你也躲雨去吧你!”
  張令昕沒好氣,“是啊,我不重要,你也一樣好唄談公子,還霸佔人家姑娘的帕子哩,你可不可恥啊你?!”
  另一邊,駱佟三人一路不停的奔回了跨院裡,雖然淋成了落湯雞,但駱菲忍不住在門廊下便大笑起來。
  “天公不作美,看來是個壞兆頭哦!”
  “就是!”寸心也是一臉高興。“雨勢如此之大,不能擺戲了,太太肯定要氣壞了。”
  駱佟也覺得好笑,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崔氏精心策劃了那麼久的排場,老天爺不賞臉,一場雷霆大雨便給破壞了。
  三人連忙更衣,這麼一耽擱,錯過了看新娘子進門的儀式,幸好來得及跟著眾人一塊去鬧洞房。
  進房一瞧,她和駱菲兩人對看一眼,都覺得坐在床邊那身穿大紅嫁衣、蓋著蓋頭的新娘子挺有份量的,那肩膀、那腰身,怎麼看都很厚實,與她們想像的雙肩纖削、柔臂若柳的模樣相去甚遠。
  在眾人起哄之下,駱子應羞澀的掀開了紅巾蓋。
  一瞬間,原本歡聲笑語一片的新房突然安靜下來。
  該是腮凝粉雪、瓊鼻櫻唇、光彩照人的人兒去哪裡了?
  一個粗眉大餅臉、皮膚黝黑的厚唇女子出現在眾人眼前,一雙眼睛倒是比銅鈴還大,猛一看挺嚇人的。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眼裡全寫著不忍卒睹,這是公主嗎?怎麼像田莊農婦……
  哎喲——?駱四爺被騙婚了啦!且還是個不能悔婚的公主!
  卯時,還未雞啼,駱佟便已醒了。
  透過紗帳子看到窗子外頭的天色還灰濛濛的,寢房裡小小的羊角宮燈發出柔和光芒。
  她翻了一個身,擁著鬆軟的被子,思緒因為夢境而轉動。
  她已經連續三日夢見那拾了她繡帕的男子了,連他的聲音她都記得,溫和醇厚,清潤悅耳,宛若絲綢,身形如修竹般挺拔,有幾分文人雅士的風采,帶著一絲灑脫……
  他究竟是何人?
  能來到侯府做客,一定是京城的權貴之家,只是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就連熟知京城各路小道消息的駱菲也不知道那人是誰。
  “姑娘起了嗎?”帳外,抱琴的聲音傳來。
  “起來了。”駱佟知道抱琴是刻意提早來喚她起床,她要早點去向崔氏請安,免得被崔氏找碴。
  這幾日,因為駱子應不滿意寶琴公主的外貌,死活不肯回去公主府,讓公主一人獨守空閨,惹得公主勃然大怒。
  前兩日,公主忍無可忍,派兩個粗壯婆子押著駱子應,硬是與他圓房了,此舉令駱子應身心受創,他在崔氏面前流下了男兒淚,令崔氏又是頭疼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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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9:00


  崔氏自然也是不滿意公主那粗壯的模樣,可婚都成了,皇家公主是說休就能休的嗎?不滿意又能如何?
  崔氏心裡頭不痛快,又不能對公主如何,便把氣全撒在她們這幾個庶女身上,弄得她們幾個庶女戰戰兢兢,近日全都天未亮便起來梳洗準備過去請安,省得給崔氏攀咬。
  駱佟深感她前生今世過的日子差異極大。
  前生一到夜晚,青樓歌館便絲竹管弦、歌舞不休,她從未有一日是看著天光起床,總要過午才醒,如今是用了晚膳,稍為消食散步,再做點繡活便要歇下,隔日一早準時雞啼起床梳洗,再去向崔氏請安,方可回自己的院子裡用早膳,一整日不是做繡活便是學琴,再不然就是等著駱芙來尋釁找碴。
  她已經很習慣被欺負的日子了,在大周朝,嫡庶分明嚴謹,尤其是大戶人家,不敢寵庶輕嫡,更不會認庶為嫡,所以駱芙欺壓她和其他庶姊妹是天經地義的事,就連她們那共同的爹——?侯府二老爺駱文濤也不會說什麼。
  以前,她標準極高,這一世她則轉換了心境,隨興過日子,只不過,她比別人多活了一世,凡事多個心眼還是有的。
  在她眼裡,府裡姊妹們的勾心鬥角實在算不上什麼,大家都是養在深宅的閨女,再怎麼耍心機,再如何使壞都有限,駱芙欺負她的手段也就是那樣,隨意打她、罵她,最多再把蓉姨娘一塊兒羞辱進去,如此而已,反正她也不是原主,根本不痛不癢。
  除了作息規律,她也享受到了前生未曾品?過的太平盛世。
  前一世,她身處在大周曆亨末年,各地都不太平,不說京城,景陽城亦同,金兵幾次兵臨城下,雖然有鐵馬大將軍力挽狂瀾,仍是不敵百萬金兵,她也自縊在金兵攻進景陽城的那一日,紅顏薄命,不過是花信年華……
  “姑娘這是又在想什麼了?”抱琴在替駱佟梳頭,從鏡子裡見到主子出神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其實她家主子自幼便是如此,時常自個兒便出起神來,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想什麼。
  駱佟笑了笑。“興許起的太早了,有些回不了神。”
  抱琴歎氣。“姑娘怕是要再辛苦些時日,太太屋裡的人說,四爺天天過去愁眉苦臉的,太太也拿公主沒法子,兩人整天對坐著唉聲歎氣。”
  駱佟對抱琴扯開一抹笑。“自然了,誰能拿公主如何呢?”
  她梳好頭,駱菲也呼喳著過來了,兩人一同去向崔氏請安。
  一大清早,崔氏的屋子裡,駱家二房的庶出姑娘一個不少,全都到了,而嫡出的駱芙自然還在睡懶覺,她一向是愛睡到何時便睡到何時,沒人敢吵她。
  崔氏還在為兒子的事發愁,無心理會她們,幾個庶出的姑娘也樂得請安後便告退。
  駱佟和駱菲一同回到駱佟的小跨院,抱琴、寸心已將她們一個月穿一回的男裝取出來了,她們換上男裝後,抱琴手巧,為她們梳了大周朝未婚男子慣常梳的四方髻。
  “兩位姑娘天黑前一定要回來,可不能再像上回過了掌燈還不歸,尤其現在太太隨時可能發脾氣,萬一要找姑娘就糟了。”抱琴一再耳提面命。
  駱佟滿口答應。
  她知道輕重,在這風口浪尖上,她也不想去做那替死鬼,要是惹得崔氏不快,明天把她嫁給商賈之家都可能。
  駱佟出府的地點就在侯府後門,後門離她的小跨院非常近,而她的跨院平時根本不會有別人來,所以她才敢明目張膽的穿著男裝走動。
  侯府後門自然有守門人,是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他是侯府的家生子,爹、娘、媳婦兒都在侯府當差,他的差事就是守門。
  駱佟熟門熟路的打開門閂,門外張大順鐵柱一般的在站崗。
  駱佟笑吟吟。“大順哥。”招呼的同時,她不著痕跡的往他手裡塞了一錠銀子。
  侯府規矩雖嚴,但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了眼前,誰不會伸手接下?況且,八姑娘每回外出回來總會給他家安哥兒跟妞妞帶上京城裡最好的點心,也總在晚膳前回來,從沒出過大麻煩,他也就樂得給她這個順水人情。
  “兩位姑娘慢走。”他自然的就像她們走的是正門似的。
  兩人走的遠了,駱菲才道:“你怎麼能叫他哥叫的那麼順口?”
  她還是不能理解,大順只是個守門的下人,是奴才,怎麼可以喊奴才為哥?太不像話了。
  “又不會少塊肉。”駱佟不在乎那些虛無的稱謂,對她來說,能出門賺到銀子才重要。
  前生她是挽香坊的搖錢樹,捧著白花花銀子到她面前的人多得是,鴇母對她極好,她從沒缺過銀子,也從沒為過日子而苦。
  可現在,她這小小庶女的月例銀子是五兩,她生母蓉姨娘的月錢只有二兩,還時不時被崔氏克扣,蓉姨娘身子不好,冬來想喝點補藥都沒辦法。
  這幾年蓉姨娘娘家不好過,兄長意外過世,父親受了打擊委頓不振,娘親又病重,時時要她接濟,雖然蓉姨娘自個兒是泥菩薩過江,但她放不下娘家人,怎麼也要硬擠出些銀錢來給他們,而看不下去的駱佟自然就貢獻出自己的月銀去幫蓉姨娘,加上駱佟前生挑嘴慣了,不喜大廚房那提過來總是已經冷掉的飯菜,便常在幾個小跨院合用的小廚房裡開夥,食材費自然要自掏腰包。
  種種原因讓她想要靠自己掙錢,她對賣繡品沒興趣,她的繡活做得並不好,就算她繡的好,再好也好不過專業的繡娘,且那也賣不了幾個銀子,因此她想到了字畫。
  字畫是她很有信心的一塊,前生她是字畫大家言青的入室弟子,雖然他們相識於挽香坊,但言青極為欣賞她的才華,打破了家學不外傳也不傳女的祖訓,主動開口收她為徒,兩人既有師徒名分,也是忘年之交。
  此刻她的師傅言青自然是尚未出世,名揚四海的是她師傅的祖父言諍大師,在她前世,言諍大師早已過世了,這一世倘若有幸,她真想一睹祖師爺的風采,若能向他請益那她可就此生無憾了。
  從現在到她前生的曆亨年間還有一百四十多年,這中間的文人雅士所做的詩詞歌賦,她全部都了若指掌,她知道何人的作品會異軍突起,從權貴到富紳商賈都爭相收藏,誰會成為大文學家、大音律家、大書法家、大畫家,而大周致興年間才會問世的驚鴻舞,她跳得可好了……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當今聖上賓天之後,誰將繼承大位……
  “佟兒,你說的哦,今天要吃什麼都行,我可是從昨晚就一直空著肚子,早膳也沒吃,打算出來大吃一頓呢。”一到大街上看到各種點心鋪子,駱菲便忍不住嘴饞地事先申明。
  她每個月都自告奮勇陪駱佟出來,就是為了能吃到府裡吃不到的點心,重點是,駱佟會大方請客。
  駱佟一笑。“你這吃貨,能吃多少你就儘量,不怕你吃。”
  兩人到了大街上便往京城知名的古董字畫胡同裡鑽,渾然不覺身後有兩道目光發現了她們。


 【第三章 字畫是個謎】

  “她們竟然女扮男裝出來大街上逛?”張令昕嘖嘖稱奇地說,對於能二度見到駱菲又驚又喜,幸好他眼尖,她們扮成男裝他也認得出來。
  喜宴那日,一場突如來的瓢潑大雨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他對於沒能說出自己是誰一直耿耿於懷。
  他極為想看當駱菲知道他就是理國公府那個不能英俊瀟灑的二爺時會是什麼表情?
  “什麼?公子就是張二爺?”
  “正是。”
  “恕小女子有眼無珠。”
  “我在府上的曲橋附近假山石隙裡聽見你與姊妹在議論我,似乎說我不能英俊瀟灑。”
  “小女子惶恐,請公子萬勿介懷,那只是說笑罷了。”
  “那麼你如今見了我有何感覺?”
  “公子真正擔的起英俊瀟灑這四個字。”
  “姑娘以後莫在背後議人長短了。”
  “公子教訓的是,小女子一定銘記在心。”
  “那麼如果姑娘是駱四姑娘,願意嫁給我嗎?”
  “公子如此人才,小女子自然是願意的……”
  他想得忘我,想得躊躇滿志,想得臉上開了花,驀然一道煞風景的聲音響起——?
  “張公子,你的未婚妻是駱四姑娘,你對駱七姑娘這般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是想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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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49:52


  張令昕轉眸瞪著旁邊那個討厭聲音的出處。“我哪有對駱七姑娘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談公子哪只眼睛見著了?左邊還是右邊?”
  他真的沒有朝思暮想,只不過就是時不時會想起駱菲那張圓圓的鵝臉蛋和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罷了,她八卦呱噪的性格也很合他的意,他就怕姑娘家靜靜的半天都不說句話,他幾個標榜大家閨秀的表妹都是如此,可悶死人了。
  “沒有嗎?”談思璘笑了起來。“我怎麼聽聞有人吵著要退親。”
  張令昕要退親,這事是他祖母跟他說的,他祖母自然是聽張家老太君說的,張家為此已快掀屋瓦了。
  張令昕急忙分辯道:“我說你,你別亂想啊,我要退親跟駱七姑娘沒半毛錢關係,是我不想娶駱芙那個野蠻丫頭罷了。”
  毀婚是大事,那頂大帽子若往駱菲頭上扣,她的終身就被他毀了。
  他雖然對駱菲有興趣,但他說的也是實話,他並非為了駱菲而毀婚,是駱芙那日在湖畔的跋扈舉止令他十分反感,開頭就不喜歡了,要如何共度一生?他可不想折騰自己。
  談思璘睨了張令昕一眼,不鹹不淡地道:“駱四姑娘會對庶妹野蠻,不會對你這個夫君野蠻,你只需當做沒看到湖畔之事便可揭過,何苦一定要退親?難道你不知道這麼一來,甯遠侯府與理國公府就算撕破臉了,”
  “停停停,求求你別再說了。”張令昕滿臉的不耐。
  思璘說的沒錯,想必駱芙在他面前與在庶妹面前會是兩個模樣,在他面前肯定是會做做表面功夫,輕聲細語,視他這個夫君如天,回了娘家才會露出真面目。
  即便是如此,都已經親眼目睹過了,他又怎能裝做不知道她的真實性情?
  他深蹙眉道:“可我就是……不喜歡駱芙。”
  他也知道自個兒的理由薄弱,駱芙並沒有犯什麼大錯,就是欺負了庶妹而已,這件在侯府肯定不是個事,他不能用不喜歡這個理由來退親,要是駱芙以死相逼,不肯退親又要如何……
  見張令昕煩,談思璘嘴角的笑意就越發濃烈。“你就好好想想吧,何以如此不待見駱四姑娘,她要是欺負一個丫鬟,你也會有這麼大反應嗎?”
  “好啊!你就會惹我心煩!你就是見不得我舒心幾日,故意的對吧?”張令昕氣結。
  談思璘眼神一凝,認真嚴肅起來。“令昕,你一直說此事與駱七姑娘無關,當真無關嗎?你需得想清楚。”
  張令昕哪裡會不知曉自個兒真正的心意,只是退親並非易事,他煩躁道:“咱們就先不要說這件煩人事了行不行?”
  他決定將退親之事暫時丟在腦後,他還有祖母當靠山呢,祖母是一定會站在他這邊的,大不了他在府裡跟所有人鑼對鑼、鼓對鼓,以出家相逼,又或者跪在祖母面前痛哭,總之他絕對不娶駱芙,就不信家裡能押著他去成親!
  “瞧,她們出來了。”在鋪外等了好半天,終於見到駱佟與駱菲兩人身影走出榮寶軒,張令昕立馬精神一振!“思璘,你說咱們這是進去還是跟著她們?”
  “進去吧,讓談冠跟著她們。”談思璘盯著兩人的背影,話語才落,一道身影已如乳燕投林一般地飛身而去。
  望著那道俐落的身影隱沒,雖然不是第一回瞧見了,張令昕仍然豔羨不已。
  “思璘,我也想找個跟談冠一樣的護衛,你問問你舅舅哪裡還有,多少銀子不成問題,替我也找一個,有這樣的高手保護著,著實威風,何況還不止一個,你有四個呢!真真叫我羨慕死了。”
  “你要何保護呀張公子?”談思璘為之失笑。“你是張府大房嫡子,世子是你親兄長,自小疼你讓你,張府主母是你娘親,你祖母又最寵你,你且說來我聽聽,你有何危險需要護衛保護?”
  談冠是他母舅替他找的近身護衛,雖為護衛,但武功高強,是個隱世的武林高手,惜字如金,從不多言。
  “是啊,就你談公子處境堪憐,就你最危險、最需要有人保護行了吧?”張令昕哼了哼,他哪裡是需要人保護了?他是想要有談冠那樣的隨從可以顯擺罷了。
  談思璘笑著拱手,“承讓。”
  張令昕手一揮。“算了,本公子今兒個心情好,就不同你計較了。”他好奇道:“倒是她們兩個姑娘家,不去胭脂鋪子卻去字畫坊,且挑的還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字畫坊,不知道她們買了何物件?”
  兩人進了榮寶軒,一見貴客上門,掌櫃親自迎上來,拱手彎腰、堆滿笑容地問:“什麼風把兩位爺吹來了?”
  一位是理國公府的公子,一位是敬國公府的世子,他自然是神態恭謹、客氣萬分,就是看見談思璘時雙眼瞬間掠過了一抹驚詫之意,也很快的隱沒不見。
  外面都傳說敬國公府的世子爺病得快死了,如今卻還能自己走進來,臉上也無病容,可見謠言是空穴來風。
  自然了,他也不會把敬國公府世子爺今日上門來的事說出去,既然謠言都說世子爺病重,那就一定有病重的理由,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可以揣摩置喙的,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劉掌櫃。”張令昕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剛剛才走的那兩位少年公子買了什麼物件啊?”
  沒事問人家買什麼字畫,這委實奇怪,但劉掌櫃是人精了,面上不露任何疑惑之色,只笑容慇勤又恭敬地道:“回兩位爺的話,那兩位公子不是來買物件的,是來賣字畫的。”
  談思璘狹長的眼微微上揚了,眼中滑過一絲波瀾。
  “賣字畫?”張令昕聲音上揚,可有興趣了。“賣的什麼字畫?拿出來瞧瞧。”
  侯府的小姐買畫不希奇,畫陶冶性情嘛,可是賣字畫就希奇了,這表示手頭拮據,需要用銀子,迫不得己只好賣身邊值錢的東西。
  要看人家賣的字畫也很奇怪,但人精一枚的劉掌櫃還是若無其事地道:“兩位爺請稍候。”
  駱佟也才剛走,畫軸還沒收起來,就放在櫃上的錦盒裡,劉掌櫃示意,小廝很快取了來,就直接打開了。
  談思璘眸裡精光一現。“這不是言大家的字畫嗎?”
  言諍是大周朝的書法大家與字畫大家,家學淵源,擅長蟲體,筆墨簡遠逸邁,同時也是少有的全才,能將詩書畫合為一體。
  “世子爺也這麼認為嗎?很像是吧?”劉掌櫃有幾分得意了。“真假難辨、幾可亂真,只差落款不同,說這是言大家的畫也沒人不信,也不知那少年公子是打哪里弄來這些畫的,只要他有貨,我就收,雖然不是言大家的作品,但當今世上會寫蟲體者可遇不可求,大樑來的古董商可愛極了,世子爺是內行人,小人也不瞞您了,這一轉手,小店的利潤有十倍啊。”
  談思璘看向那落款——?趙名希。
  張令昕已經好奇不已了。“趙名希?趙名希是何許人也?竟然寫得一手絕佳蟲體?還畫得如此絕妙好畫?可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名字?你聽過嗎思璘?”
  談思璘眉頭不自覺的微蹙。“未曾聽聞過此人。”
  張令昕的好奇心旺盛的燃燒了。“劉掌櫃,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少年公子不是第一次來賣字畫了?”
  劉掌櫃回想,說道:“約莫來了十多次。”
  張令昕益發感興趣了。“每次都是賣字畫嗎?像這樣的字畫?”他眼眸瞟著那字畫。
  劉掌櫃點頭。“是的爺。”
  張令昕越想越是滿腹疑問。“那其他的字畫呢?還在不在?在的話,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都賣出去了。”劉掌櫃陪笑道:“適才小人已說了,這樣的字畫,大樑的古董商搶著收藏,有個行家還讓我們只要有落款趙名希的字畫就通知他。”
  張令昕蹙了眉。“劉掌櫃,你知不知道這個趙名希是何人?”
  劉掌櫃搖頭。“小人不知。”
  張令昕有些不信。“有利可圖,難不成你沒問過?”
  劉掌櫃依然維持笑臉。“小人自然問過,但那兩個少年公子只推說不知道,他們也是無意中得到了一批字畫,因為日子有些困難,才會逐次拿出來變賣。”
  張令昕瞪大了眼。“一批?”
  這事越聽越奇怪,以她們在甯遠侯府卑微的庶女身份和處境,要去哪裡得到一批字畫?難不成是偷了侯府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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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0:08


  也不對啊,侯府要有這樣的字畫,哪裡能藏著掖著了,甯遠侯向來是個吃米不知米價的附庸風雅之輩,只是檔次不同,得不到京中權貴的認同,各種詩詞字畫的品賞會也沒人邀他參加,若有這樣一批字畫,早辦個品畫會來獻寶了,哪輪得到她們倆去偷。
  “這幅字畫我要了。”一臉沈思的談思璘突然說道。“回頭讓人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找明秀軒的飄雪姑娘結帳便是。”
  張令昕看著談思璘,一雙眼睛瞪得像牛眼。
  劉掌櫃還以為今天做不成生意了,沒想到談思璘會突然說要買畫,他喜出望外道:“小人遵命,一定辦得妥當。”
  這世子爺買畫也不問問價格,談家果然是百年大族,根基甚深哪。
  “卑鄙小人,手腳真快,根本趁亂下手……”張令昕扼腕地恨聲嘀咕。
  他爹對字畫也很著迷,壽辰又快到了,要是當做生辰賀禮肯定讓他爹對他刮目相看,還可能他爹一個高興就允了他退親呢。
  “我還有更卑鄙的。”談思璘笑了笑。
  張令昕一臉問號。“更卑鄙的?”
  在張令昕還沒明白過來時,談思璘便溫聲對劉掌櫃說道:“劉掌櫃,以後那少年公子再來賣字畫,不管多少,你都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結帳,我全部要了。”
  “是是,小人一定照辦。”劉掌櫃自然是滿口答應,都不問價格,等於是隨他開價,哪裡去找這麼好的生意?
  張令昕跳腳了。“談思璘,你這樣還算是朋友嗎?不講義氣!”
  談思璘帶著慣有的微笑。“知道就好,以後你防著我點,走吧。”他轉身走出了榮寶軒。
  字畫的來處實在啟人疑竇,駱佟與駱菲這兩個小姑娘家絕不可能有此等畫功,更不用說精妙的蟲體了,言家傳子不傳女,更加不傳外人,那般複雜的字體,若沒有得到高人指點,自己是學不到精髓的。
  或者,那趙名希與言家有淵源?可那趙名希又是何人?
  “捎帶上我啊!”張令昕在後頭追喊。
  談思璘步履不停,逕自在沈思。
  張令昕只好跑起來,好不容易追上,手剛往他肩膀一搭,談冠也無聲無息的來會合了。
  “爺,駱姑娘在東大街上逛。”
  張令昕一聽也忘了適才的搶畫恩怨,急道:“還在逛是嗎?太好了,咱們快點去!談冠,帶路!”
  東大街萬安酒樓之前,人流滯塞在那路口,人聲嘈雜,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個身著錦袍、衣飾華貴的公子哥兒在跟一個賣繡品的清秀小姑娘說話,後面眾星拱月似的跟著幾個隨從小廝之類的人。
  那少年公子拿起一個香囊,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問道:“小姑娘,這個多少銀子啊?”
  張令昕看了一眼便不屑道:“哦,是他啊,季少瑞,忠勇伯府的十八爺,聽說駱二太太有意把你那沖喜娘子八姑娘許配給他。他呀,什麼本事沒有,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倒是很行,打著忠伯府公子的名號,在城裡的幾間賭坊和妓院都欠了一屁股債,八姑娘嫁給這樣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
  談思璘看向季少瑞,眼眸眯了眯。
  這個猥瑣的傢夥要成為駱佟的夫君?
  駱佟根本不知道眼前在調戲姑娘的登徒子就是季少瑞,當他正想伸手去捏那小姑娘的下巴時,她想也不想便用摺扇隔開了那只鹹豬手。
  “你做什麼?”季少瑞瞪著駱佟,哪來不長眼的小白臉敢壞他的好事?不知道他在這條街上向來是橫著走的嗎?
  “那你又要做什麼?”駱佟的眼神如寒星一般,她冷冷睨視著季少瑞,眼裡淨是輕蔑,但圍觀的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季家十八爺可是個地痞惡霸,仗著忠勇伯府的名號,又認識了一票吃喝玩樂的世家子弟,沒人敢得罪他。
  “你是什麼東西?本大爺要做什麼,是你可以過問的嗎?”季少瑞指著駱佟鼻子,對她不屑一顧。
  跟在季少瑞身邊的幾個跟班也隨之大聲道:“就是!我們爺做什麼,輪得到你過問嗎!你算哪根蔥?!”
  駱佟根本不理那群助陣的跟班,她臉上透著一股冷傲又不可小覷的氣勢。“那就對了,你要做什麼,本少爺不能過問,那麼本少爺要做什麼,也輪不到你問。”
  季少瑞微微一愣,“本大爺何時問你要做什麼了?”他剛剛是說過“你做什麼”這句話,但那是在興師問罪,哪裡是真問他要做什麼了?這小子根本是在跟他打迷糊仗!
  跟班慫恿道:“爺,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多管閒事!”
  人群中,張令昕萬般不解地低聲對談思璘道:“我說談公子,你家的沖喜娘子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不知道棒打出頭鳥嗎?何須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出頭?瞧她這氣勢,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有什麼背景來頭,是哪家王公貴族的受寵千金才敢如此,且誰不好惹,偏惹了個只會裝腔作勢的草包惡霸,對方還人多勢眾,眼下她要如何收拾這場面?”
  駱佟是王公貴族的千金沒錯,但她是庶女,闖了禍,侯府絕不會為她出頭,她反而還會被責罰,從此禁足都有可能。
  “不是還有我們嗎?”談思璘淡淡地回道。
  張令昕把眉毛挑得半天高,錯愕道:“談公子,你該不會想為你家的沖喜娘子出頭吧?”
  談思璘輕輕佻眉,一抹笑意劃過眼底。“你說的,她不是我的沖喜娘子嗎?我為她出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難道你……你真想娶她?”張令昕又是一陣錯愕。
  談思璘淡笑。“是有此意。”
  張令昕被談思璘透露的消息砸得頭暈腦脹,他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她可是個庶女,而你,你是嫡世子耶,哪有嫡子娶庶女的道理?”
  大周朝的規矩,一向是嫡配嫡、庶配庶,沒有例外,尤其是貴族之間,更是不能亂了法禮。
  “規矩是用來打破的。”談思璘揚起一抹淡笑。“何況以我這副快病死的身子,還有資格挑人家嗎?要是她嫁進門後,我好了起來,她就不是庶女,而是福星了。”
  張令昕想了想。
  確實,如果駱佟進門後,談思璘的身子好了,老太君還能不把駱佟當福星嗎?哪裡還會在乎她庶女的身份?
  可是,這件事有哪裡不對……
  他一拍大腿。
  哎呀,自己又差點上當了!
  思璘哪裡會真的娶駱佟了,不說他根本就沒病,壓根兒不需要衝喜,就算他真的重病,他身邊還有一個赫連迎月,他又怎麼會丟下迎月去娶駱佟?
  思璘現在絕口不提迎月是還在生她的氣,氣她的不告而別,等她從塞外回來就沒事了,而迎月呢,等她發現思璘的身子根本沒病便會開開心心的嫁給他。
  兩人在一邊閒聊看戲時,場上忽然情勢一變。
  “說的不錯!膽敢多管閒事,給我打!”季少瑞發狠說道。
  “誰說是閒事了?”駱佟冷笑,她對那早已嚇得臉色發青的小姑娘道:“妹妹,你這麼出來做生意?娘怎麼辦?誰照看著娘?快把東西收一收,回家去,以後不許你再出來做生意了。”
  那小姑娘也甚為機靈,愣了一下後便沖著駱佟喊,“哥哥!”
  季少瑞有些傻眼的瞪著駱佟。“你你——?你是她哥哥?”
  駱佟冷睨著季少瑞。“你有別的意見?”
  季少瑞當街調戲姑娘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從沒遇過這樣的情況。
  他也曾在調戲姑娘時遇到那姑娘的爹娘家人趕來,但他們不是忍氣吞聲就是向他求情,一逕的求他放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有人敢直接與他對著幹。
  哥哥保護妹妹天經地義,這下,他要動手打人變得站不住腳了,恐怕他一動手,便會換來眾人撻伐。
  “你還不走嗎?”駱佟奇怪的看著季少瑞。“還是你仍要當著我的面,對我妹?行不軌之舉?”
  幾句話說得季少瑞這等橫行霸道之人也沒臉再留下了,他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罵了句晦氣便帶著人離開。
  季少瑞一走,知道沒熱鬧好看,人群便一哄而散,原本雜夾在人群裡的駱菲這才驚魂未定的現身。
  “佟……佟弟,你到底在幹麼啊?”她原想喊佟兒的,但想到她們的男裝打扮,連忙改口。
  剛才她死命拉著駱佟,駱佟卻甩開她的手,硬是要出頭,可真把她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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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0:25


  要是那幫人真動手該如何是好?要是駱佟被打傷了,她們又要如何回府?要是傷在臉上,明日又要如何去向太太請安?讓她越想越是心驚,越是心驚便越是後怕。
  “是我魯莽了。”駱佟也知道自己不對,要是打起來,鬧到侯府去,光是她們兩個擅自出府就無法收拾,還會連累放她們出門的大順。
  那小姑娘雙唇已經抿得有幾分蒼白了,她愁眉苦臉地道:“都是我不好……”
  “你沒有不好。”駱佟柔聲對她說:“今天是沒法做生意了,你收拾收拾,我們送你回去。”
  小姑娘泫然欲泣的盈盈一福,滿滿擔心全寫在圓圓的臉上。“我叫青兒,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可如今公子好心幫了我,怕那季十八爺會再找上公子,對公子不利。”
  駱佟一凜。“你說他姓季?你認得他?”
  青兒點點頭。“這條街上人人都認得他,他是忠勇伯府的十八爺,名叫季少瑞。”
  忠勇侯府的十八爺?
  駱佟、駱菲對看一眼,駱菲神色瞬間變得十分緊張。
  她們自然都耳聞了太太要把駱佟嫁給季家十八爺之事,沒想到今天會在大街上遇到,還正面交鋒了。
  想到季少瑞那德性,駱佟的眉蹙得更深了。
  她絕不嫁給那個人,絕不!
  “佟弟,你聽到沒有,是忠勇侯府的十八爺啊……”駱菲不斷扯著駱佟衣袖,這不是男子之間該有的行為,她緊張到都忘了在扮男人了。
  “我聽到了。”駱佟若無其事的對青兒道:“姑娘的繡件還是找間鋪子寄賣為好,你一個姑娘家,難免再遇到同樣的事。”
  青兒幽幽地歎道:“公子有所不知,鋪子都要抽六成利,我一個人沒法做多,若是再被抽走六成,便無法給弟弟買藥了。”
  駱佟一怔,頓時瞬也不瞬的看著青兒。“你弟弟病了?”
  前生她也有個生病的弟弟,姊弟倆相依為命,因為弟弟病得太重,她自願賣了自己給弟弟治病,最後弟弟還是病死了,她也無處可去,便一直在挽香坊待下來。
  青兒眼眶一紅。“病得很重。”
  駱佟迅速拿起青兒收拾好的布包往肩上一背,催道:“你家在哪兒?快帶路!”
  在不遠處看著的張令昕滿頭霧水。“她們要做什麼?八姑娘怎麼背起了那小姑娘的布包?”
  談思璘凝目,倒是氣定神閑。“跟去看看不就知道。”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決定了一件事。
  駱佟既然是“他的”沖喜娘子,那就不能嫁給季少瑞,她得嫁給他,她是第一個親口說願意為他沖喜,且不嫌棄他克母克妻名聲的女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辜負她。
  張令昕自作多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想跟去看?真是知我者思璘也。”
  直到此時,他還認為他們之所以會一直跟著駱家兩位姑娘是因為他,因為他對駱菲有莫名的掛念才會跟著她們,而談思璘是局外人,純粹是講義氣在陪他。
  青兒領著駱佟、駱菲走街串巷來到小胡同,小巷中不但髒亂,還有異臭,一整排的低矮小屋,在此地出入的百姓也都一副窮酸樣。
  青兒推開一間小屋的破門,門也沒上鎖,因為小偷根本不會來這裡。
  “小飛魚,姊姊回來了。”
  屋裡有濃濃的腐臭味,到處都破舊不堪,屋頂好像隨時會塌下來,駱菲進門後就掩著口鼻不敢走動,駱佟快步來到床邊,看清那是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孩子,因為生病,抑或是窮到沒錢吃飯的關係,非常瘦弱。
  她看著小飛魚的眼睛,尚未混濁,還隱約透著一絲清澈,表示仍未病入膏肓,還有救。
  她不懂醫,但前生照顧弟弟好幾年,也算久病成良醫了,弟弟的雙眼開始顯得混濁之後,漸漸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也不認得人,最後就走了……
  想到受盡病痛折磨的弟弟,她胸口一痛,二話不說把懷裡的銀袋取出來。“青兒姑娘,這裡有三百兩銀子,小飛魚還有救,你快請城裡最好的大夫來給他診治。”
  劉掌櫃說這麼多銀子帶著不方便,要給她銀票,是她說要現銀,她擅出侯府已是犯了侯府規矩,哪裡還能出入錢莊。
  “三、三百兩?!”青兒嚇得目瞪口呆,她一幅繡件也賣不了十文錢,買只雞都不夠,三百兩……這是多少銀子啊?“我……我怎麼能平白無故的要公子的銀子……”
  駱佟很乾脆的說道:“那就當我借你的好了,眼下先把小飛魚的病醫好,至於你要怎麼還我,日後再議。”
  駱菲在後面猛翻白眼,這個佟兒真是的……
  “公子的大恩大德,青兒沒齒難忘!”青兒忽然激動的向駱佟跪了下去,還一連磕了三個頭。“既是如此,青兒隨公子回去給公子為奴為婢,給公子報恩!”
  駱佟莞爾。“你要是跟我走了,小飛魚誰來照顧?”
  青兒一愣。
  說的也是,小飛魚連坐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打理生活起居。
  駱佟把青兒扶起來。“你暫時不要出去做生意,先把小飛魚醫好再說,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就到甯遠侯府後門找一個叫大順的人,跟他說你要找小八便可以了。”
  青兒的眼睛越瞪越大。“甯、甯遠侯府嗎?”
  對她來說,那樣的高門大戶是窮她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眼前這位貴人究竟是誰啊?
  快塌的屋頂上有兩個人正在增加屋簷的重量,隨時有從人家屋頂邊緣掉下去的可能。
  張令昕搓著下巴。“思璘,你說,這八姑娘是特別大膽還是特別沒腦子?就是自個兒捉襟見肘了才出來賣字畫,現在卻把銀子白白送給陌生人不說,居然還自報家門,讓人家有困難去找她,還有,看看這屋裡髒的,她也不嫌汙穢?”在他看來,那不敢走動的駱菲反應才算正常。
  “我這京城知名的克母克妻之人她都不嫌了,還肯為我沖喜,會這麼做也不奇怪了。”談思璘淡淡一笑,越發覺得想將駱佟留在身邊。
  在青兒感激不盡的千謝萬謝之中,駱佟和駱菲離開了小屋。
  出了小巷胡同,駱菲不以為然的翹高了嘴。“佟兒,我真不懂你耶,好不容易出來把畫賣掉了,卻將銀子全給了那個小姑娘,咱們這趟不是白白出來了?”
  駱佟笑了笑。“花錢花在刀口上,錢應當給最需要的人,沒有那些銀子,我也不會死,可那孩子會死,自然先給孩子用。”她別無所求,只希望那孩子能有救。
  “好吧,反正每回說來說去,你都有理。”駱菲是個性格大剌剌的姑娘,注意力轉移的很快。“那現在呢?我肚子可是餓得慌了,不管,你說今天要請我上綠水樓大吃一頓的,一定要去,不然我就不回去。”
  駱菲使出了胡攪蠻纏的賴字訣,誰叫她貪吃,最受不了吃的引誘,知道今天要上綠水樓,昨晚已經口水流一地了,要是沒吃到就叫她回去,她怎麼能甘心?
  駱佟笑著掂了掂另一隻小錢袋的重量。“大吃一頓沒法子,小吃一頓倒是可以。”
  駱菲歡呼一聲。“我就知道你預留了銀子。”
  駱佟一笑。“那是自然了,說好要請你的,怎麼可以食言而肥,再說還要買點心給大順哥家的孩子,留下夠用的銀子是一定要的,助人之餘,也不能讓自己沒飯吃是不?”
  駱菲把臉一揚。“要我說,你應該把字畫賣得貴些,你沒瞧見你每回上門,那劉掌櫃就眼裡放光,像見到一棵搖錢樹走進去嗎?可見你的字畫很值錢。”
  “菲兒,俗話說,難得糊塗,糊塗點過日子,糊塗點幸福。”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字畫值錢,反正再畫就有了,她根本不想計較。
  “咱們還不夠糊塗嗎?”駱菲嘿嘿笑道:“你沒見咱們每回跟駱芙那死丫頭打迷糊仗時,她都像棒打棉花,恨得牙癢癢卻又拿咱們無可奈何。”
  “忍一時風平浪靜,駱芙就要嫁人了,到時咱們也不必再看她的臉色。”她其實並沒有把駱芙當一回事,是因為要給駱菲解氣才同仇敵愾,要是她沒有兩世為人的智慧,她也會像駱菲一樣的討厭駱芙。
  “是啊,她快嫁人了,快點嫁出去禍害夫家吧!”駱菲猶自恨聲道:“那死丫頭,真是討厭,老是看自己,一朵花,看別人,豆腐渣。”
  瞧著兩人手挽著手越走越遠,張令昕不由得失笑。“叫人看見成什麼樣子了,還女扮男裝呢,肯定要被誤會是斷袖了。”
  談思璘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
  “難道我會對你有意思嗎病貓!”看出他的嫌棄,張令昕故意飛撲,摟住談思璘的脖頸。“咱們現在上哪呀談公子?”
  “還能上哪,張公子不是想上綠水樓嗎?!”談思璘一語道破好友心思,嘴角隱隱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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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0:41


  “你還不走嗎?”駱佟奇怪的看著季少瑞。“還是你仍要當著我的面,對我妹?行不軌之舉?”
  幾句話說得季少瑞這等橫行霸道之人也沒臉再留下了,他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罵了句晦氣便帶著人離開。
  季少瑞一走,知道沒熱鬧好看,人群便一哄而散,原本雜夾在人群裡的駱菲這才驚魂未定的現身。
  “佟……佟弟,你到底在幹麼啊?”她原想喊佟兒的,但想到她們的男裝打扮,連忙改口。
  剛才她死命拉著駱佟,駱佟卻甩開她的手,硬是要出頭,可真把她嚇死了。
  要是那幫人真動手該如何是好?要是駱佟被打傷了,她們又要如何回府?要是傷在臉上,明日又要如何去向太太請安?讓她越想越是心驚,越是心驚便越是後怕。
  “是我魯莽了。”駱佟也知道自己不對,要是打起來,鬧到侯府去,光是她們兩個擅自出府就無法收拾,還會連累放她們出門的大順。
  那小姑娘雙唇已經抿得有幾分蒼白了,她愁眉苦臉地道:“都是我不好……”
  “你沒有不好。”駱佟柔聲對她說:“今天是沒法做生意了,你收拾收拾,我們送你回去。”
  小姑娘泫然欲泣的盈盈一福,滿滿擔心全寫在圓圓的臉上。“我叫青兒,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可如今公子好心幫了我,怕那季十八爺會再找上公子,對公子不利。”
  駱佟一凜。“你說他姓季?你認得他?”
  青兒點點頭。“這條街上人人都認得他,他是忠勇伯府的十八爺,名叫季少瑞。”
  忠勇侯府的十八爺?
  駱佟、駱菲對看一眼,駱菲神色瞬間變得十分緊張。
  她們自然都耳聞了太太要把駱佟嫁給季家十八爺之事,沒想到今天會在大街上遇到,還正面交鋒了。
  想到季少瑞那德性,駱佟的眉蹙得更深了。
  她絕不嫁給那個人,絕不!
  “佟弟,你聽到沒有,是忠勇侯府的十八爺啊……”駱菲不斷扯著駱佟衣袖,這不是男子之間該有的行為,她緊張到都忘了在扮男人了。
  “我聽到了。”駱佟若無其事的對青兒道:“姑娘的繡件還是找間鋪子寄賣為好,你一個姑娘家,難免再遇到同樣的事。”
  青兒幽幽地歎道:“公子有所不知,鋪子都要抽六成利,我一個人沒法做多,若是再被抽走六成,便無法給弟弟買藥了。”
  駱佟一怔,頓時瞬也不瞬的看著青兒。“你弟弟病了?”
  前生她也有個生病的弟弟,姊弟倆相依為命,因為弟弟病得太重,她自願賣了自己給弟弟治病,最後弟弟還是病死了,她也無處可去,便一直在挽香坊待下來。
  青兒眼眶一紅。“病得很重。”
  駱佟迅速拿起青兒收拾好的布包往肩上一背,催道:“你家在哪兒?快帶路!”
  在不遠處看著的張令昕滿頭霧水。“她們要做什麼?八姑娘怎麼背起了那小姑娘的布包?”
  談思璘凝目,倒是氣定神閑。“跟去看看不就知道。”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決定了一件事。
  駱佟既然是“他的”沖喜娘子,那就不能嫁給季少瑞,她得嫁給他,她是第一個親口說願意為他沖喜,且不嫌棄他克母克妻名聲的女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辜負她。
  張令昕自作多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想跟去看?真是知我者思璘也。”
  直到此時,他還認為他們之所以會一直跟著駱家兩位姑娘是因為他,因為他對駱菲有莫名的掛念才會跟著她們,而談思璘是局外人,純粹是講義氣在陪他。
  青兒領著駱佟、駱菲走街串巷來到小胡同,小巷中不但髒亂,還有異臭,一整排的低矮小屋,在此地出入的百姓也都一副窮酸樣。
  青兒推開一間小屋的破門,門也沒上鎖,因為小偷根本不會來這裡。
  “小飛魚,姊姊回來了。”
  屋裡有濃濃的腐臭味,到處都破舊不堪,屋頂好像隨時會塌下來,駱菲進門後就掩著口鼻不敢走動,駱佟快步來到床邊,看清那是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孩子,因為生病,抑或是窮到沒錢吃飯的關係,非常瘦弱。
  她看著小飛魚的眼睛,尚未混濁,還隱約透著一絲清澈,表示仍未病入膏肓,還有救。
  她不懂醫,但前生照顧弟弟好幾年,也算久病成良醫了,弟弟的雙眼開始顯得混濁之後,漸漸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也不認得人,最後就走了……
  想到受盡病痛折磨的弟弟,她胸口一痛,二話不說把懷裡的銀袋取出來。“青兒姑娘,這裡有三百兩銀子,小飛魚還有救,你快請城裡最好的大夫來給他診治。”
  劉掌櫃說這麼多銀子帶著不方便,要給她銀票,是她說要現銀,她擅出侯府已是犯了侯府規矩,哪裡還能出入錢莊。
  “三、三百兩?!”青兒嚇得目瞪口呆,她一幅繡件也賣不了十文錢,買只雞都不夠,三百兩……這是多少銀子啊?“我……我怎麼能平白無故的要公子的銀子……”
  駱佟很乾脆的說道:“那就當我借你的好了,眼下先把小飛魚的病醫好,至於你要怎麼還我,日後再議。”
  駱菲在後面猛翻白眼,這個佟兒真是的……
  “公子的大恩大德,青兒沒齒難忘!”青兒忽然激動的向駱佟跪了下去,還一連磕了三個頭。“既是如此,青兒隨公子回去給公子為奴為婢,給公子報恩!”
  駱佟莞爾。“你要是跟我走了,小飛魚誰來照顧?”
  青兒一愣。
  說的也是,小飛魚連坐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打理生活起居。
  駱佟把青兒扶起來。“你暫時不要出去做生意,先把小飛魚醫好再說,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就到甯遠侯府後門找一個叫大順的人,跟他說你要找小八便可以了。”
  青兒的眼睛越瞪越大。“甯、甯遠侯府嗎?”
  對她來說,那樣的高門大戶是窮她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眼前這位貴人究竟是誰啊?
  快塌的屋頂上有兩個人正在增加屋簷的重量,隨時有從人家屋頂邊緣掉下去的可能。
  張令昕搓著下巴。“思璘,你說,這八姑娘是特別大膽還是特別沒腦子?就是自個兒捉襟見肘了才出來賣字畫,現在卻把銀子白白送給陌生人不說,居然還自報家門,讓人家有困難去找她,還有,看看這屋裡髒的,她也不嫌汙穢?”在他看來,那不敢走動的駱菲反應才算正常。
  “我這京城知名的克母克妻之人她都不嫌了,還肯為我沖喜,會這麼做也不奇怪了。”談思璘淡淡一笑,越發覺得想將駱佟留在身邊。
  在青兒感激不盡的千謝萬謝之中,駱佟和駱菲離開了小屋。
  出了小巷胡同,駱菲不以為然的翹高了嘴。“佟兒,我真不懂你耶,好不容易出來把畫賣掉了,卻將銀子全給了那個小姑娘,咱們這趟不是白白出來了?”
  駱佟笑了笑。“花錢花在刀口上,錢應當給最需要的人,沒有那些銀子,我也不會死,可那孩子會死,自然先給孩子用。”她別無所求,只希望那孩子能有救。
  “好吧,反正每回說來說去,你都有理。”駱菲是個性格大剌剌的姑娘,注意力轉移的很快。“那現在呢?我肚子可是餓得慌了,不管,你說今天要請我上綠水樓大吃一頓的,一定要去,不然我就不回去。”

  駱菲使出了胡攪蠻纏的賴字訣,誰叫她貪吃,最受不了吃的引誘,知道今天要上綠水樓,昨晚已經口水流一地了,要是沒吃到就叫她回去,她怎麼能甘心?
  駱佟笑著掂了掂另一隻小錢袋的重量。“大吃一頓沒法子,小吃一頓倒是可以。”
  駱菲歡呼一聲。“我就知道你預留了銀子。”
  駱佟一笑。“那是自然了,說好要請你的,怎麼可以食言而肥,再說還要買點心給大順哥家的孩子,留下夠用的銀子是一定要的,助人之餘,也不能讓自己沒飯吃是不?”
  駱菲把臉一揚。“要我說,你應該把字畫賣得貴些,你沒瞧見你每回上門,那劉掌櫃就眼裡放光,像見到一棵搖錢樹走進去嗎?可見你的字畫很值錢。”
  “菲兒,俗話說,難得糊塗,糊塗點過日子,糊塗點幸福。”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字畫值錢,反正再畫就有了,她根本不想計較。
  “咱們還不夠糊塗嗎?”駱菲嘿嘿笑道:“你沒見咱們每回跟駱芙那死丫頭打迷糊仗時,她都像棒打棉花,恨得牙癢癢卻又拿咱們無可奈何。”
  “忍一時風平浪靜,駱芙就要嫁人了,到時咱們也不必再看她的臉色。”她其實並沒有把駱芙當一回事,是因為要給駱菲解氣才同仇敵愾,要是她沒有兩世為人的智慧,她也會像駱菲一樣的討厭駱芙。
  “是啊,她快嫁人了,快點嫁出去禍害夫家吧!”駱菲猶自恨聲道:“那死丫頭,真是討厭,老是看自己,一朵花,看別人,豆腐渣。”
  瞧著兩人手挽著手越走越遠,張令昕不由得失笑。“叫人看見成什麼樣子了,還女扮男裝呢,肯定要被誤會是斷袖了。”
  談思璘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
  “難道我會對你有意思嗎病貓!”看出他的嫌棄,張令昕故意飛撲,摟住談思璘的脖頸。“咱們現在上哪呀談公子?”
  “還能上哪,張公子不是想上綠水樓嗎?!”談思璘一語道破好友心思,嘴角隱隱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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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2:19


  駱佟、駱菲前腳進了綠水樓,談思璘和張令昕後腳也到了。
  他們向小二要了一張離她們遠些但又可以看見她們的桌子,叫了一壺酒和幾樣下酒菜。
  談思璘也沒做任何遮掩,雖然他現在“病重”,不應該出現在酒樓裡,但他本來就少在外走動,京城裡認得他的人少之又少,且多半集中在敬國公府和宮裡,他有把握就算遇上了認得他的人,也不會不長眼到過來與他寒暄。
  事實上,談冠就在近處看著,若是有什麼不妥,談冠要做的就是早一步知會他,讓他先行離開。
  “佟兒,咱們的銀子能點幾個菜啊?”駱菲看著菜牌子,這道也想吃,那道也想嘗鮮,恨不得把菜牌上的菜全點了。
  駱佟看著駱菲那嘴饞的樣子就想笑。“想吃就點吧!你又能吃得了多少?銀子一定夠。”
  駱菲聽駱佟這麼說就放心了,她一口氣點了十道綠水樓的招牌菜,可是菜還沒送上來,竟然就有一群人沖進來將她們的桌子給團團圍住。
  “官爺,就是他!”一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矮冬瓜一個箭步上前指著駱佟。“就是這個人偷了我的錢袋!”
  路傳蹙眉看著他們,圍住她們的人之中有三個穿著衙門衣服的官差,這樣無緣無故的指控,還把官差找來了,分明不尋常。
  駱菲被這場面驚呆了。“佟……佟弟,這……怎、怎麼回事?”
  駱佟前生見多識廣,官差闖進挽香坊飲酒的廂房裡拿人不是一次兩次了,自然不會被這樣的場子嚇到。
  她面色鎮定。“幾位官爺有何事?”
  那官差公事公辦地道:“有人報官,說你偷了他的錢袋。”
  駱佟的眼神很銳利。“有何證據?”
  “證據?”官差挑眉。“搜一搜身便知道了。”
  駱佟清眸一寒。“無憑無據,我為何要讓你們搜身?”
  “官爺!他這是心虛!”矮冬瓜大聲嚷起來。“若沒有偷我的錢袋,為何不讓搜身?”
  三個官差有志一同地點頭。“說的不錯,你若是沒偷東西,為何不能搜身?”
  駱佟直視著那說話的官差,淡淡地道:“請問官爺,我說你偷了我的錢袋,你讓不讓我搜身?”
  她太清楚官兵了,官兵跟強盜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你說什麼?”那官差一愣,隨即不悅地大聲喝斥起來,“大膽刁民!還敢狡辯?!”
  “喲,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鬧成這樣?不知道今天這裡有三皇子辦的品詩會嗎?敢在這裡吵鬧,不要命了是吧?”
  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傳進駱佟耳裡,她一抬眸,看見季少瑞和他那群跟班走進來,季少瑞的表情極其乖張,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駱佟心裡頓時明白了,原來是他安排的,那麼他肯定是發現了她不是青兒的哥哥,不甘心才尋了來。
  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過她這趟出門也算有收穫,親眼看到了季少瑞是什麼樣的人,她一定要想方設法讓崔氏打消將她許配給季少瑞的念頭。
  “原來是十八爺。”三個官差都朝季少瑞拱手施禮,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對季少瑞擠眉弄眼地說:“就是個不肯認罪的偷兒,等押回衙門用刑審問,看他還招不招。”
  “幾位官爺真是辛苦了。”季少瑞示意跟班呈上重重的荷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拿去喝茶吧!”
  那官差諂笑道:“那下官就卻之不恭了。”
  駱菲訝然。
  這不是公然行賄嗎?而且那噁心嘴臉的官差剛剛說什麼了?要把佟兒押回衙門用刑?
  駱菲正驚疑不定,季少瑞身邊的小廝就一溜煙的跑到了她們桌邊,踢了踢桌腳道:“你這小子,敢耍我們爺,我們爺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想英雄救美,去牢裡蹲著吧你!”
  那些個圍觀的人群之中,有人為了討賞去向他家少爺舉報,說那賣繡品的姑娘根本就沒有哥哥,只有一個病重的弟弟,把他家少爺氣得不輕,命他們大街小巷的搜人,總算給他們在綠水樓找到了,隨即又找來與他們相熟的官差,打算整一整那不長眼的小子。
  “怎麼辦啊佟……佟弟?”駱菲哭喪著臉,她心裡充斥著各種害怕,怕駱佟真被捉進牢裡,也怕鬧到侯府去,太太不會饒了她們的。
  後方臨窗桌邊,談思璘眼見差不多了便道:“你還不出手?”
  張令昕瞪大了眼。“我去?”
  他父親可是最討厭家中子弟在外頭跟人家打架鬧事。
  “難道我去?”談思璘揭開茶盞蓋,不緊不慢的啜了一口,眼裡一片清澈,好整以暇的看著張令昕。“張公子,我可是病重之人。”
  誤交損友啊,張令昕摸摸鼻子,認了。“好,你病重,我沒病,我去行了吧談公子?”
  其實,他也想在駱菲面前顯顯威風。
  他起身大搖大擺的走過去,不耐煩地道:“吵什麼啊?”
  見到來人,三名官差立即嚇到,瞬間齊刷刷地立正站好。“張二爺!”
  在身份上,張令昕比季少瑞高了十座山頭,理國公身為內閣要臣,除了有爵位,且是一品官員,深受皇上重用,而忠勇伯府只有個爵位,也式微了,府裡沒半個有出息的子弟,他們會買季少瑞的帳全是看在銀子的分上。
  “我問你們在吵什麼?”張令昕語氣更加不耐煩了,他指著駱佟和駱菲。“這兩位公子是本少爺的朋友,你們在這裡打擾他們是有什麼天大的事嗎?有什麼天大的事,這就說出來給本少爺聽聽。”
  駱菲瞪圓了眼,這人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
  張令昕有些得意的看了眼駱菲。你可是認出本公子了?本公子今日一定要對你表明身份!
  三名官差頓時嚇到了,期期艾艾地道:“呃……原來是二爺您的朋友啊……其實也沒什麼,看來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張令昕眉一挑。“誤會?既然知道是誤會,還不快走?難道要看著他們吃飯你們才開心嗎?要不要本公子唱首曲兒來送你們走啊?”
  “不、不敢,小人這就走……”三名官差誠惶誠恐地說道,爭先恐後地溜走了。
  駱佟認出了張令昕,他是喜宴那日在湖畔邊突然跑出來嚇了她們一跳的人,不過,他為何說是她們的朋友?
  她下意識尋找喜宴那日拾走她繡帕還說自己會飛著打水漂兒的男子,原只是碰碰運氣,想不到真讓她看到了那男子。
  兩人目光一相對,那男子竟執起茶杯遙敬她,眼中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一愣。
  他這是要她如何回應他?也學他舉杯遙敬嗎?雖然此刻她身著男裝,但她畢竟是女兒身,要謹守男女大防,她哪裡能與他對敬了?他們連彼此是誰都不知道。
  “那個——佟、佟弟……”駱菲拉著她衣袖,語氣有點緊張。
  駱佟回過神來,看到駱菲無所適從又微燙的臉,發現那些官差和季少瑞等都走得乾乾淨淨,但那個被官差稱為張二爺的人卻沒有走,她朝張令昕拱手。“多謝公子仗義相助。”
  路菲也忙不叠有樣學樣,拱了拱手。“我也多謝公子相助。”
  她那滑稽的模樣令張令昕想笑,他索性坐下來,一臉興味的瞧著男裝的她們,一個俊秀,一個可愛。
  “甭客氣了,我知道你們是女扮男裝的,知道我們見過吧?喜宴當日,在甯遠侯府的湖畔……”他清了清喉嚨。“咳!其實呢,我乃是理國公……”
  “三皇子到!”綠水樓外有人拖長了聲音宣報。
  張令昕濃眉一挑忙起身。
  要命,三皇子來了?
  三皇子溫王,是寶琴公主的兄長,跟赫連家也有交情,可不能讓他看見應該躺在床上只剩口氣的思璘好端端的在這裡坐著。
  他急得抓耳撓腮,想要暗示談思璘快走,可看過去,哪裡還有人?
  說時遲、那時快,三皇子已經帶著一串侍衛招搖的走進來了。
  張令昕頓時松了口氣,人走了就好,肯定是談冠先一步報了信,所以思璘早走了……
  可他就真有點無語問蒼天了,為什麼他每次要向駱菲表明身份都會被打斷?難道他註定不能告訴駱菲他就是理國公府的張二爺?不能在她面前耍威風、顯擺顯擺?
  “令昕,你也在這兒啊!”三皇子楊采眼尖看見了他,表情甚是高興。
  他當然只得走過去請安。“見過溫王殿下。”
  三皇子不要提起品詩會,千萬不要啊,在這裡坐上兩個時辰品詩,那真不是人幹的……
  楊采大步走過去搭著張令昕的肩拍了拍,笑道:“令昕,今日你哪根筋不對?往常的品詩會,請你都不來,今日卻自己來了,是來讓本王開心的是嗎?”
  張令昕愁眉苦臉。“就是……一時興起。”
  他哪裡是來品詩會的,他根本對品詩毫無興趣,不過某人都不講義氣的走了,苦命的他只好過去應酬愛熱鬧的三皇子了。
  駱佟望向臨窗那空空如也的桌子,心裡有抹怪異的感覺。
  自己怎麼就在意起那個人了?
  甯遠侯府接到了一張帖子,理國公府的大姑娘張令霞生辰,邀請駱七姑娘和駱八姑娘到理國公府做客。
  為了這張帖子,駱芙氣得摔東摔西,只差沒掀屋瓦。“為什麼請她們兩個賤人不請我?我才是大姑娘未來的弟媳不是嗎?”
  崔氏也冷著臉,把駱佟和駱菲叫到跟前問話。“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和張大姑娘攀上交情的?可是喜宴那日?”
  “回太太的話,我們不認得張大姑娘。”駱菲、駱佟異口同聲地說,態度十分恭敬。
  “還敢說謊?”駱芙滿臉慍色,揚起手就要?兩人巴掌。
  崔氏大聲喝斥。“芙兒,你住手!”
  駱芙及時住手,但她心有不甘的跺腳,氣急敗壞道:“娘,為何不讓女兒打這兩個賤人?”
  崔氏眉頭皺了起來。“宴期就在這兩日了,難道要讓她們腫著臉去赴宴,那侯府的顏面何在?”
  “哼!”駱芙還是不解氣,索性往駱菲、駱佟的小腿肚各踢了一腳。
  而崔氏也由著她,只要不傷到臉就好,踢腿不礙事。
  駱菲、駱佟吃痛但敢怒不敢言,這種程度真的不算什麼,駱芙賞人巴掌才是真痛,臉頰足有三天會印著巴掌印。
  “你們兩個小婦養的賤蹄子還不說,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讓張家放帖子的?”駱芙又揪著她們頭髮逼問。
  “回四姊姊的話,我們真的不認得那位張大姑娘……”縱然頭皮疼痛難忍,兩人也只能逆來順受的任由路芙撒氣,她們知道崔氏根本不可能為她們主持公道。
  “還不說?還不說?”駱芙當著崔氏的面繼續施暴,除了揪頭髮、踢小腿肚,還不斷的捏她們手臂,這些都是不太容易發現的地方。
  “四姊姊,我們真不知道啊……”駱菲在心裡大罵小賤人,我不咒詛你生的孩子沒屁眼了,我咒詛你生不出孩子來!
  她們矢口否認認得張令霞,崔氏也拿她們沒法,帖子都來了,總不能扣著人不讓她們去,且為了侯府的體面,還得給她們置辦新衣裳和新頭面,想想實在不甘。
  “芙兒,你放手,你們兩個下去吧。”崔氏臉色有幾分難看,她嚴厲的說道:“這幾日好好跟教引嬤嬤學習禮儀,到了國公府,千萬不能壞了規矩,不許給我丟人。”
  兩人連忙曲膝稱是,迅速告退。
  一離開上房,駱菲就把駱芙罵了個遍,最後疑惑的問駱佟,“佟兒,你說,那個張大姑娘為何要請咱們去啊?咱們又不認得她。”
  駱佟是想到了一個人,在綠水樓為她們解圍的那位公子,官差稱他張二爺,可是線索就只有同樣姓張而已,京城裡姓張的高門大戶可多了,她也不敢斷言。“多想無益,去了便知道,反正帖子送來了,咱們也不能不去。”
  駱菲轉瞬間又開心了。“也對,不管如何,咱們都賺到了,不但有新衣裳新頭面,還把駱芙那死丫頭氣得半死,真是痛快。”
  如此匆匆過了幾日,到了赴宴日,令崔氏更加意外的是,張府還慎重其事的派馬車來接人,可崔氏的行為也很令駱佟和駱菲兩人錯愕,她竟然要她們把駱芙一起帶去!
  崔氏的安排,她們又怎麼敢駁?
  馬車裡,裝扮華麗的駱芙趾高氣揚的對她們耳提面命,“你們就說是你們沒見過大場面,沒膽子,所以央我陪你們來,若是我不肯,你們也不敢赴宴,聽到了沒有?敢在張府胡說試試看,回來有你們受的。”
  兩人自是唯唯諾諾的答應了,但私下交換的眼神都在取笑駱芙,這樣不請自來算什麼,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如此不懂禮數規矩,崔氏竟也由著她?只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倆一個樣。
  到了張府,各自的丫頭們扶著主子們下馬車,張府來接待的執事媳婦見人數與帖子不符,正奇怪著,駱菲伶俐的把駱芙教的那套說詞說了,對方哦了一聲,笑了笑,只低聲吩咐旁邊一個小丫鬟幾句便引她們入內了。
  張府張燈結綵,處處佈置得喜氣洋洋,可見很把張大姑娘的生辰當回事。
  駱佟來之前聽八卦婆駱菲說過,張大姑娘今年已經十九了,今天過的正是十九歲生辰,她老早和裕親王的嫡長孫孟劍倫定了親,偏巧她十六歲那年,裕親王妃過世,孟劍倫照大周禮制為祖母守孝三年,今年除了孝便可以迎張令霞過門了。
  客人全被安排到後院花園坐著,這花園不是一般的花園,放眼望去,百來株的桃樹,花香陣陣,亭榭環繞,匠心獨具,景致宜人,讓女客休息的涼亭造得巧奪天工,每把椅子上都放了軟墊,亭子三邊掛著輕紗,戲臺都已搭上,蓮花湖上有座石砌拱橋,拱橋下的孔洞系了二十來隻不同顏色的小舟,舟身都畫了不同景色,正整齊的泊在橋下,湖夠大,那二十來隻小舟看著像點綴似的。
  駱菲對駱佟小聲說道:“聽說張大姑娘喜歡劃船,看來是真的。”
  她們三人讓丫鬟領進花園,駱芙眼尖,看見了裕親王府的幾個姑娘,她便把她們兩個丟下,忙不叠去跟人家套近乎了,渾然忘了她自己的說詞是她們倆沒見過世面,膽怯,她是陪她們來壯膽的。
  陪她們來壯膽卻把她們丟下,簡直自相矛盾。
  不過,把她們丟下也好,她們壓根不想跟駱芙一路,駱芙命令她們兩人只能跟在她身後走,還要低垂著頭走路,分明是把她們當丫鬟使。
  “兩位姑娘在這裡稍坐。”丫鬟客氣的領她們到一處無人坐的涼亭歇息,給她們上了茶和點心,福了福身之後告退。
  “佟兒,你瞧這國公府可真大啊!”駱菲不客氣的朝嘴裡丟著點心,她素來是個吃貨,這裡點心十分精緻,她從未吃過,忍不住一直伸手去拿。
  崔氏出門做客只帶自己生的女兒,身為庶女,她們從未出府到別人府裡做客,這回出門做客,她跟駱佟都是生平第一遭。
  “確實很大,且步步皆景,處處如畫。”駱佟眯眼感受著幽香撲鼻,放眼望去,對小舟產生了興趣,她前生畫舫坐得不少,但未曾劃過船。
  兩人喝了一盞茶又吃了幾塊點心後,一名儀容雅秀、面似桃花的女子便由兩個丫鬟伴著來了,駱佟感覺來人便是張令霞,她擱下點心起身,也連忙打掉駱菲手上的點心,拉著她起身。
  那女子走近之後果然笑吟吟地道:“我是張令霞,那麼冒昧的邀請,兩位妹妹能來,我真是打從心裡歡喜。”
  兩人福身還禮,由駱佟代表說道:“哪裡的話,承蒙姊姊錯愛,今日是姊姊的好日子,自然是要來道賀的。”
  駱菲早跟她說了,來到國公府,需要說話的時候由她發言,駱菲說她知道自己的德性,平時兩人私底下抬杠可以,但真要她在眾人眼前開口,她恐怕會緊張到冷汗直流。
  “今天客人多,忙起來或許招呼不周,兩位妹妹千萬不要客氣,席上多吃點,稍後有劃船比賽,你們也一起同樂。”張令霞笑著說。
  雨人都很意外,聽聞張令霞喜歡劃船,沒想到她會在自己生辰辦劃船比賽,真不是一般閨閣姑娘想得出來的。
  駱伶穩重地回道:“雖然我們從未劃過船,但想來一定很有趣。”
  張令霞興致很高,“劃船真的很有趣,等你們劃過一次,到時若是喜歡,歡迎你們隨時過來我這兒劃船,等我成親後,你們也可以上裕親王府找我玩,這些小舟屆時也會移往王府去。”
  張令霞講起了種種劃船的樂趣,端的是眉飛色舞,可她們兩個比較想知道為何會邀請她們來,張令霞一個身份尊貴的嫡女,沒必要與她們相交啊,她們只不過是小小的庶女,根本沒人當她們是回事。
  兩人心下雖然有疑問,也不好直接問為何要請她們來,便各自拿出備好的禮物,她們也沒本事送貴重的禮物,於是便一個繡香囊一個繡荷包。
  她們知道駱芙備了很多禮,那一盒一盒的禮品全放在她們坐來的馬車裡,這會兒禮物應該已經送到張令霞手上了,她們送的禮物跟駱芙比起來那是天與地的差別。
  可是,張令霞看見她們的繡品卻無比喜歡,看了又看,讚歎道:“針腳真是整齊,料子也是上好的,花朵繡得栩栩如生,比我繡的好太多了。”
  見她不像說場面話,兩人也松了口氣。
  張令霞光彩照人,言談舉止很豪爽,難怪了,聽說太后娘娘很喜歡她,常召她入宮陪伴,她的婚事也是太后做的主,婚配裕親王的嫡長孫,日後她可是板上釘釘的親王妃,一個準親王妃這樣和藹可親的招呼她們,也莫怪她們要受寵若驚了。
  她們暗自打量著張令霞,張令霞也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她們。
  令昕和思璘讓她請駱家姑娘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令昕就算了,可思璘也隨他起舞,這就有點引起她的關注,因此她才會依他們之言送了帖子去駱家。
  今日一看,兩個駱姑娘她都滿喜歡,就她未來的弟媳駱芙不入她的眼,不說樣貌,光說駱芙不請自來的那份唐突與無禮她就不中意了。
  張駱兩家的親事是她二嬸嬸尋的,還托了京城專為權貴人家牽線的吳媒婆,怎麼千挑萬選,卻選了駱芙那樣一個不懂事的姑娘?她送的那些禮雖然貴重,卻全是買來的,明知她是未來的大姑子,卻一點誠意也無。
  唉,也難怪近日令昕吵著要退親了,且還振振有詞地說退親是撥亂反正,今日一看,她也贊成退親,和甯遠侯府撕破臉總比娶錯妻子,誤了令昕一生的好,再說侯府在朝中無根無勢,滿府子弟沒有一個考得功名的,得罪了也沒損失。
  她細看駱菲,那小麻雀般嘰嘰喳喳的性格倒是和令昕很搭,只是駱菲是庶女,她爹娘必然不會同意。
  身為長姊,她太瞭解弟弟了,肯定就是中意了那駱七姑娘才會讓她把人家給請來,要她說,想讓駱七姑娘進門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寄在駱二太太名下,讓她變成嫡女就行了,但說簡單其實也不簡單,他們退了駱芙親事,駱芙是二太太親生的,二太太又怎麼甘心讓庶女成為嫡女,取代了自己親生女兒嫁到國公府?
  “大姑娘,睿王妃來了。”
  丫鬟提醒要去迎接貴客了,張令霞交代她們好好玩便先行離去。
  駱菲還是滿腹疑竇。“這個張大姑娘人是不錯,但她到底為何請咱們來啊?佟兒,你素來比較聰明,你聽出什麼端倪沒有?”
  駱佟笑著搖頭。“我們聽到的不是一樣嗎?張大姑娘何曾提起邀請咱們來做客的理由了。”
  “你們適才跟張大姑娘在說什麼?”駱芙忽然氣急敗壞的從另一端過來,她遠遠的看見她們在跟張令霞說話,她快走近時,張令霞卻走了。
  “沒說什麼,就是把賀禮送給張大姑娘而已。”
  駱芙壓根不信,她氣衝衝的問:“你們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你們是不是跟張大姑娘說是我逼你們帶我來的?”
  兩人又是異口同聲,“你想多了,四姊姊,我們沒有那麼說。”
  駱芙惡狠狠的似乎要吃了她們。“你們兩個小蹄子給我當心點!”
  有執事媳婦過來請她們入席,駱芙這才放過兩人,不過她對於被安排跟駱佟、駱菲同一桌很不高興,這不是擺明在眨低她身份嗎?
  宴席後,劃船競賽開始了,張令霞親自主持,興致高昂。“今天都是女客,都是我的朋友,大家不必拘束,都要盡興。”
  駱佟和駱菲因為答應了張令霞,因此很快去報名了。
  駱芙對劃船那粗鄙的活動根本沒興趣,甚至是嗤之以鼻,但她也聽說了,張令霞喜歡劃船,為了討好張令霞,她便勉為其難參加了比賽,偏偏三個人一隻小舟,她自然是跟駱佟、駱菲同一只小舟。
  三人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上了小舟,駱芙主子一般的往船尾一坐,讓駱佟、駱菲坐在前面一左一右的劃漿。
  “你們倆給我好好劃啊,要是有什麼差錯,看我怎麼罰你們。”駱芙一慣用使奴婢的語氣命令駱佟、駱菲。
  張令霞一聲令下,二十五隻小舟全慢慢地往湖心蕩去,比賽規則很簡單,哪一隻小舟先抵達對面插著紅旗的岸邊,並把紅旗取下來便算贏了,三個人可以得到張令霞準備的豐富獎品,其中還有一個可以跟她進宮見太后。
  規則雖然簡單,不過她們全是沒劃過船的大家閨秀,要劃到對岸可不是容易的事,許多人慢慢就劃偏了,也有人在原地打轉,更有人劃了一半卻往出發地劃了回去,讓岸邊觀賽的張令霞笑了個仰倒。
  “你們劃快點!劃這麼慢是存心要輸嗎?”駱芙一心想要拔得頭籌,要是她能跟張令霞進宮見太后,誰還敢小瞧她?
  “四姊姊,我們已經劃很快了……”駱菲不識水性,她從一開始就很緊張,偏偏駱芙又一路責駡,一個沈悶的撲通聲傳來,她的漿竟然掉了!
  “死蹄子,你到底在做什麼?!”駱芙怒氣騰騰地站起來,小舟受力不均,開始搖晃。
  駱佟在此危急時刻也顧不得裝柔順了,她喝斥著駱芙,“越動就晃得越厲害,你快坐下——”
  駱芙一聽就不高興了,這死丫頭,竟敢命令她?她讓她坐下,她就偏不坐下,要是她能令她們兩人落湖,不就可以顯示她們笨手笨腳,而她臨危不亂嗎?
  現在奪冠已被她拋到腦子後了,那些個獎品算什麼,在張令霞面前出風頭,讓張二爺知道她今天的表現才是最重要的!
  小舟左搖右蕩,駱芙打定了主意要讓駱佟、駱菲落湖,她抬腳往中間移,小舟瞬間劇烈搖晃起來。
  “四姊姊,你要做什麼?”駱菲嚇得臉色發白,都快哭了。
  “做什麼?”駱芙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也沒什麼,就是讓你們去湖裡洗個澡。”
  可是,天不從人願,跟駱芙想要的結果不一樣,她大動作的舉動竟讓小舟整個翻覆了。
  三個人都落了湖,駱芙雙手亂揮,發出淒厲的尖叫,駱菲也在胡亂喊著救命,兩個人都在湖面撲騰著。
  駱佟同樣不會泅水,但前生就不是個會鬼吼鬼叫的人,落湖後,只感受著冰冷的湖水灌進口鼻的難受,她什麼也沒想,只慶倖現在是六月天,湖水並不冰寒,她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雖然一時死不了,但她漸漸往下沈。
  她閉上了眼,腦中浮起前生一幕幕的往事,感覺身子不像是她的,就好像前生她自縊時那般的虛無飄渺,這時候她終於覺得自己可能會死……
  死就死吧,反正這一世她是多活的,她也沒什麼可牽掛。
  黑暗中,她的身子越來越沈重,越來越多的水浸入她口中,她不能呼吸了,胸口好痛……
  可就在她將生死置之度外,即將沈入黑暗的那一瞬,她的身子被一隻手猛地抓住,有人在湖裡托住了她不斷下沈的身子,那人按住了她的頭,迅速堵住了她的唇,將氣度入她口中,在幾乎快昏厥的意識裡,她仍可以知道那人雙臂緊抱著她,把她帶上了岸。
  “姑娘!姑娘!”談思璘快速拍打駱佟的臉龐,只見她閉著雙眸,氣息微弱。
  他實在不解,哪有人落水不會求救,竟像是要尋死一般,她一個侯府的小小庶女,竟將生死看得這樣輕?若他沒有縱身來救,她似乎就準備這樣葬身湖底了,這個事實令他眉宇蹙得死緊,無端的心疼。
  置生死於度外……要怎樣的經歷才會讓一個人置生死於度外?他想要瞭解她,更想從今爾後保護她……
  姑娘……是在叫她嗎?駱佟努力睜開眼睛,先是看到有個人頭在她眼前晃動,慢慢的,她能看清楚了,水順著那人的髮絲滴落在她臉上,是那個人,拾走她帕子的那個人……他身上同樣濕透了,而且,她靠在他腿上……
  所以,是他救了她?
  她看到他身著玄色的侍衛服,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國公府的護衛。
  “姑娘,你能說話嗎?”談思璘抬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難道是溺水過久以致氣息停滯?”
  一察覺到出事他就縱身入湖救人,顯然還是太慢了,她掉進湖裡太久了。
  他十分自責,若不是他將她引來國公府,她也不會遭此劫難,差點死掉……
  “沒……沒事。”他的臉色很是關切,駱佟很想朝他擠出一個笑容,但力不從心,只能顫抖著唇說道:“多……多謝了。”
  才說罷,她的意識卻漸漸消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3:10


  甯遠侯府上上下下都炸了鍋,因為張家正式要求退親,這可把崔氏和駱芙炸得目瞪口呆。
  退親的理由冠冕堂皇,說是特請欽天監合過,張二爺與駱四姑娘八字不合,命中相克,一個是水,一個是火,若是成親,必定水火不容,禍延家門,最後會不歡而散,和離收場。
  說的這般嚴重,駱家也不能死守著不退親了,加上甯遠侯性格本來就軟,遇到強勢的理國公府便好像做錯事的是甯遠侯府,當下就同意了退親。
  駱芙從不敢置信到被迫接受了事實,這中間她天天吵天天鬧天天哭,但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退親之事已成定局,就算她哭瞎了眼也沒用,她成了棄婦,還成了笑柄。
  最後,倒楣的仍是二房的五名庶女,一個個全成了駱芙出氣的物件,她甚至還罰只有十歲的九姑娘駱菱在她門前跪一晚,而崔氏對她種種不可理喻的行徑也不加以攔阻,大有只要她不去尋死,怎麼欺負庶妹們都行的縱容,而駱二老爺駱文濤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由著駱芙找妹妹們出氣,他跟甯遠侯一樣,性格軟弱,只希望事情快點過去。
  就在侯府一片凝滯的氛圍裡,官媒上門了,求親的對象是八姑娘駱佟。
  駱芙被退親,駱佟卻有人上門求親,崔氏一開始便有幾分不快,面對官媒時也是陰陽怪氣,再聽到求親者是敬國公府的世子,她著實愣住了。
  這談大爺不就是滿京城謠傳著快病死的那位不祥之人嗎?因為急需一位新娘子來沖喜,先前談家也向駱芙提過親,但讓他們給婉拒了,這倒好,轉個頭,竟然又來侯府求親了。
  甯遠侯苦笑。“看來談家很信欽天監的話啊,非要咱們侯府的姑娘嫁進去沖喜不可。”
  對他來說,三房加起來的孫女那麼多,他根本記不住,嫁一個去敬國公府也沒什麼,先前因為駱芙是二房嫡出,又是崔氏的寶貝女兒,這才婉拒了談家,可這□人家退而求其次,求娶的八姑娘是庶女,沒理由再拒絕,但崔氏是八姑娘的嫡母,是正經做主的人,他雖是想一口答應,也要崔氏同意才行。
  駱家大老爺駱文泊說道:“父親,日前談二爺才由參知政事高升了右丞之位,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府裡的安老太君又和太后交好,在京城,除了親王世家,哪裡還有比敬國公府還要尊貴的世家?先前他們來向芙兒求親,咱們已經推了,這回怕是不好再推拒了。”
  甯遠侯連連點頭。“你說的不錯。”
  雖然說談二爺是因為右丞得急病死了,而對於西北戰事,他又剛巧獻了一計,甚得皇上賞識才因此替補了右丞的位置,不過人家上了位是事實,敬國公府不能得罪也是事實。
  崔氏心裡同樣盤算起來。
  對方雖然是敬國公府世子,可是病得快死了,她何不就做個順水人情?她的芙兒做不成理國公府的媳婦兒,就讓駱佟那個小婦養的賤蹄子去敬國公府遭罪,就是被克死了她也不痛不癢。
  官媒上門求親之事很快傳遍了侯府,崔氏答應了這門親事也傳遍了侯府。
  駱菲不敢相信那個克母克妻的不祥之人真的來求親了,她在駱佟屋裡火燒眉毛似的團團轉。
  “怎麼會好的不靈壞的靈?怎麼會這樣?這下該怎麼辦才好?佟兒,你不會真要嫁給談大爺沖喜吧?!”
  駱佟雖然也很意外,但她相信那位兩朝金相的人品定然是比季少瑞強千倍百倍,若是談家沒有來提親,她勢必要嫁給季少瑞,那才是可預知的死路。
  “為什麼不嫁?”駱佟拉著駱菲在榻上坐下來。“你也看見季少瑞什麼德性了,就算當寡婦也比嫁給他強。”
  聽駱佟這麼一說,駱菲比較消停了。“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寡婦……你甘心?”
  駱佟露出一個笑臉。“那只是一個說法跟比喻罷了,談大爺不會死,我不會當寡婦。”
  她沒說自己不會被克死,因為她確實不知道會不會,她只知道在大周歷史上,談思璘的命數不會這麼短,但他始終沒有娶妻倒是真的,她可能真會被他克死也不一定,但她不在意,能為自己仰慕之人盡一份力,也算死得其所了。
  “唉,我還以為咱們受邀到理國公府會有什麼好事發生,能擺脫身為庶女的命運,沒想到沒被哪家的世家子弟看上,還掉進湖裡,染了風寒,如今你還得為人沖喜,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駱菲感慨地說。
  落湖的那一日,她們三人醒來都在張家的廂房裡,張家慎重其事的請了太醫來診脈,確定三人只是喝了些水,加上驚嚇過度,其它並無大礙。
  不過,張令霞仍對她們無比抱歉,不但親自送她們回侯府,也親自向甯遠侯說明了前因後果,此舉讓甯遠侯受寵若驚,因為他只是個沒官職的閒散侯爺,而張令霞可是未來的親王妃。
  “我倒不覺得有哪裡不好。”駱佟笑了笑,霎時間想起了救她的理國公府侍衛,她的神色便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在湖裡因為要度氣給她而與她親密的口對口,雖說是為了保她性命,但此舉也甚為不妥,幸好是無人看見,否則若論身份高低,不論救她是否有功,他都極可能會被杖斃以保全她的名節……
  不過,他竟然是個區區的侍衛?這點著實令她意外,因他的氣度和相貌實在不像啊……
  “佟兒,你說,會不會就是因為咱們三個翻舟落湖,所以駱芙那死丫頭才被張家退親?”這是在駱佟屋裡,駱菲說起話來也就無拘無束,甚至是口無遮攔了。
  駱佟一笑置之。“要是如此的話,那落湖也值了。”
  她認為張家退親必不會這麼單純,只因為駱芙硬是要跟去張府還弄出翻舟之事便退親,這不合理。
  “我也這麼想。”駱菲嘻嘻一笑。“就算因為落水染上風寒,躺上十天半個月,能讓駱芙成為京城的談資笑柄,那也夠值了。”
  駱佟的親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她的親事底定之後,駱芙反而不再尋死覓活,也肯吃飯了,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幸災樂禍的等著駱佟嫁過去之後被克死。
  因為是要衝喜,因此備嫁時間無法照禮制走,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後,這結果早在眾人預料之內,也沒人奇怪,她可是沖喜娘子,新郎就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等著她去沖喜救命,巴不得她隔天就過門也在情理之中。
  蓉姨娘是駱佟的生母,對她的婚事很是發愁,才幾天就憔悴了一圈。
  駱佟少不得再三安慰,再三保證,“放心吧姨娘,這樁婚事比季家強,我會過得很好。”
  駱佟還有個同母兄長,他是駱家的五爺駱子君,照說四爺駱子應尚了公主之後,接下來就輪到他議親了。
  可他們都很明白,崔氏肯定會給駱子君隨便找一家姑娘,還會故意挑樣貌跟脾性都不好的,總之,崔氏從沒掩飾過對庶子庶女的厭惡。
  “五哥儘量裝病,拖延太太給你議親,等我嫁到國公府之後,一定設法給哥哥尋一門好親事。”她可不是空口說白話,待她成了相國夫人,她親兄長的身價定會跟著水漲船高,到時就是他們挑人家了。
  “說這些做什麼?”駱子君跟蓉姨娘一樣放心不下,他蹙眉說道:“你就別為我費心了,咱們勢單力薄,你到了國公府之後萬事小心,少說話,多長心眼,你嫁過去怎麼說也是世子夫人,是談大奶奶,凡事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佟兒太天真了,還說什麼幫他尋門好親事,他與姨娘都很擔心她嫁過去就被那個談大爺給克死了。
  對於這樁婚事,他自然是氣憤難平,太太好歹毒的心,她自己的親生女兒不能送去沖喜,庶女就可以,可恨的是,父親與祖父都不加以阻止,他這個庶子在府裡根本無足輕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佟兒嫁去談家。
  “我不會委屈自己的,哥哥不必為我掛心,好生照看著姨娘便是。”
  前生她的父母因一場洪水過世,留下病弱的弟弟給她照顧,後來弟弟病死,她便舉目無親。
  這一世,打從穿來成為駱佟,她就深深感受到姨娘和哥哥的愛護之心,日子一長,她也完全將他們視作親人,前生她本就是寧折不彎與受人滴點、湧泉以報的脾性,而這一世也沒變,因此,她這一世唯一的心願便是想讓姨娘和哥哥過上好日子,至於何謂好日子?便是能不必再看崔氏臉色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嫁進敬國公府之後的命運會是如何,但只要有機會,她都會極力爭取掙銀子的管道,有道是人是英雄錢是膽,當姨娘和哥哥不必再仰賴侯府的月銀生活,自然能少看崔氏的臉色,能夠抬頭挺胸的過日子。
  侯府並非世襲,早晚要分家,她哥哥身為二房庶子,有崔氏在上頭壓著,肯定只能分到最差的田地和最差的鋪子,她想在分家單過之後幫她哥哥開一間像樣的鋪子,再買座四進的院子把姨娘接來同住,至於要如何掙錢,她還得再謀劃謀劃。
  她並不想永遠靠賣字畫賺錢,她自個兒一人的能力有限,怎麼努力作畫也不能生出三頭六臂來,再說那也不是長久之計,世事難料,保不定哪日她的畫就不受青睞了,到時便一文不值,再退一萬步想,若她身子有個萬一,或者她老了病了,不能再畫了,到時財源也將斷了。
  她想的是錢滾錢,做個生意,讓別人來為她賺錢,老了也不愁……
  “眼看著婚期都訂下來了,姑娘不擔心嗎?”抱琴給主子倒了杯茶,面容顯得有些憂慮。
  駱佟接過茶盞輕輕喝了一口,笑道:“抱琴,你也擔心我去談家被人拿捏嗎?”
  抱琴素來比寸心穩重,除非必要,否則不會說出口,婚事定了之後,她知道抱琴很是為她擔憂,但極力克制著不表現出來。
  也難怪抱琴擔心她去談家會撐不住,在駱家的主子裡,她是最末等的,上房隨便一個下人嬤嬤都可以給她臉子看,她嫁過去又擺明瞭沖喜之用,自己娘家都肯送她去沖喜了,誰會把她當回事?
  “奴婢知道姑娘不至於讓人輕易拿捏,但看人臉色是避免不了。”抱琴歎了口氣。“姑娘何時才能過得舒心?”
  駱佟知道真正疼她、關心她的人都很緊張她吉凶未卜的未來,她自己倒是氣定神閑的備嫁,雖然來不及自己繡嫁衣了,繡幾樣小東西送給未來的小姑子們還是有餘裕的,而府裡也因為她的婚事在即而風風火火的操辦起嫁妝來。
  雖然認真備嫁,不過她知道,朝廷即將會因為各地頻傳的水患災害而詔舉,談家大爺此番便會去參加,所以她的婚事也勢必會延上一延。
  大周朝的詔舉是由皇帝下詔選舉人才,察舉的科目、標準與人數均會在詔書中加以規定,入選的人才往往破格擢用,因此又稱特舉,多數是在發生天地災異之時才有詔舉,朝廷就用詔舉的方法延攬人才,羅致賢能,用以諮詢治理訪求政治得失,考生無論出身於何種階層,都有被錄取的機會,就如同皇帝的詔書所言,“各方奇才碩彥之人,不論已仕、未仕,朕親試錄用。”
  說來不可思議,一個要靠她過門沖喜去病氣的病貓怎麼可能起床去參加詔舉?可大周的歷史便是如此,敬國公府世子談思璘參加了此次的詔舉,並受皇上重用,拔擢為相。
  她猜想有兩種可能,一是談思璘的病忽然好了,二是他根本沒病。
  他的病忽然好了,還康復到能出門去參加詔舉?這不太可能,比較可能的反倒是他根本沒病。
  可若是他沒病,又為何要裝病?
  敬國公府的明秀軒裡,一直傳來張令昕一驚一乍的聲音。
  “我說,你當真要娶駱八姑娘?你當真要參加詔舉?”
  談思璘抬眸看著他,面露微笑,薄唇微揚。“張公子,要不要我告訴你,這三日來,這兩個問題你問了多少次?”
  張令昕把手一攤。“談公子,這還不是我沒法相信才一問再問嗎?說真格的,你既然沒病,為何要娶駱八姑娘沖喜?”
  談思璘端起紫砂壺為好友斟了一杯茶,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娶駱八姑娘不是為了讓她給我沖喜,而是因為她肯為我沖喜。”
  “難道你真的——真的不等迎月了?”張令昕聲音又大了些。“認真說起來,迎月不過是一時聽聞你病重,又一時慌了手腳,再一時不察被她父兄帶去塞外罷了,可能她想回來被她父兄阻攔了呢,你總該弄清楚吧!”
  “這三個一時多麼沈重。”談思璘淡淡一笑,深潭似的黑眸叫人猜不透。“你可能還不清楚,但我很清楚。”
  “說到底,你這是在與迎月置氣是吧?”張令昕依舊認定了他根深柢固的想法。
  談思璘神情淡然的說道:“我沒那麼想,她也不在我心裡。”
  他是重生之人,怎麼會再相信赫連迎月對他有情?
  前生她的情,是在他詔舉高中,形同狀元之後,是在他身子大好之後,是在他被拔擢為相之後。
  那時她才忙不叠從塞外回來,如同令昕所說,她把一切推到父兄身上,說她是迫不得已才待在塞外,她心心念念的是他突如其來的病。
  前生的他,信了,重新接納了她。
  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不是無意間聽到她與她父兄的對話,他也不會懷疑她對自己的情,她與她父兄在商議要如何利用他的左丞之位來謀利,且,她在塞外已和大蕭駐守邊關的魯將軍私訂了終身,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他又如何不會寒心?
  她確實鍾情於他,但在他病重的那一刻,在太醫讓人準備後事的那一刻,她猶豫了,她害怕為他沖喜會為自身招來不幸,她聽從了父兄的話,隨他們去了塞外。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斷然拒絕了赫連迎月的情,他不願與她論及婚嫁,他投身朝政,不問情愛,一生都為百姓奔走。
  而這一世,既然出現了一個看好他的女子,不求回報、沒有條件肯為他沖喜,甚至絲毫不嫌棄他的不祥名聲,他又豈能任由她嫁給季少瑞那樣的猥瑣之人?
  “怎麼可能?”張令昕眉毛挑得老高。“思璘,你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我還不知道你嗎?我不信你心裡沒有迎月了,你眼裡向來只有她一個。”
  “人是會改變的,不是嗎?”談思璘把玩著紙鎮,抬頭向外瞭望,輕聲說著。
  就像他,重生後的他也變了,前生他未曾懷疑過生母的死,但死前卻讓他得知了一個驚人的事實,他生母並非難產而死,而是遭人謀害。
  到底是何人謀害了他生母?前生他來不及追查,這一世,他定要揪出幕後真正的兇手,為生母討個公道!
  “思璘,兄弟一場,我可先提醒你,人生沒有後悔藥可吃,若你娶了駱八姑娘為妻,要想再娶迎月那是不可能的事,迎月性格高傲,斷不會給人做妾。”
  “那不是很好?”談思璘順手拿出幾枝花瓶裡的修竹看著,斂眉垂目。“從此,我與她之間再無瓜葛了。”
  張令昕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玩真的?”
  “我沒有玩,但我的立場再真不過。”談思璘從榻上起身,俊容凜然。“令昕,在我面前,以後休得再提起赫連迎月這個名字,我不想聽。”
  “好好好,以後不提便是……唉,我真沒想到你真要迎娶駱八姑娘,你辦事一定要這麼雷霆手段嗎?我趕也趕不上。”他實在懊惱啊,思璘與駱佟的親事都訂了,而他才剛剛如願退了親,和駱菲八字都沒一撇,路還長著呢。
  “依你的腦子,你想不到的事又豈只有這一件。”談思璘看著窗外松影搖曳,已然暮色四合,他好整以暇地問:“你還不走嗎張公子?想在我房裡過夜?”
  “我是過來“探病”的,過什麼夜啊?”張令昕瞪了他一眼,撈起桌上一杯茶一飲而盡。“也沒個正經,你不怕別人誤會咱們倆是斷袖,我還怕呢!”
  談思璘好笑的瞟了他一眼。“怕還不走?”
  “不走自然是有理由的。”張令昕起身走過去用力拍著談思璘的肩膀。“你素來聰明,我就是想問問你,我有個朋友是個高門嫡子,他無意中結識了一位世家庶女,他很喜歡那庶女,不想讓她為妾,你可知道他要如何才能娶那庶女為妻?”
  大周朝嫡庶分明,像駱佟那樣的庶女,原是沒資格婚配嫡子,但因為是給思璘沖喜,思璘那不祥之人的名聲又特別響亮,因此沒人去管嫡庶的問題,只要有人肯嫁給他就是他燒高香了。
  可自己不一樣,他好不容易使出渾身解數纏著祖母跟駱芙退了親,要是求娶駱菲,不用祖母發火,他的腿就要先被他父親打斷了。
  “怎麼會問我?”談思璘為之失笑。“回去問問你大姊,她肯定有法子可以幫你。”
  “嘖!什麼幫我?我不是說了是我朋友的事嗎,”他抵死不認,又轉移話題,“對了,談公子,大姊倒是讓我問你,你擋著不讓我們府裡的侍衛去救駱八姑娘,一轉身自己卻縱下湖去救人,難道你老早決定要娶駱八姑娘為妻了?”
  談思璘再度失笑。“你們姊弟是一個娘胎出來的沒錯,都一樣那麼愛刨根究底,有什麼事總是好奇心沖在最前頭。”
  令昕是他此生摯友,從前生到這一世,當旁人因為他克母克妻極為不祥而忙不叠避開他時,令昕始終站在他這邊。
  “好奇心沖在最前頭?”張令昕愣了一下,眉頭高高挑起。“我就當你在誇我。”
  談思璘唇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對了,我請你去辦的事辦好了沒有?人呢?”
  “先接到我府裡去了,總要調教兩日,過幾天再給你送過來……不過,你當真要娶駱八姑娘?”張令昕猶不死心。
  談思璘笑得一派雲淡風輕。“你再問,我就連駱七姑娘也一同求娶,讓你那個朋友出家去。”
  張令聽斜了談思璘一眼。“你這個人的心腸忒歹毒。”
  談思璘露出平和的微笑。“我就當你在誇我。”
  守門的飄雪和踏雨都笑了,兩個大男人湊在一起就成了孩子,不過她們家大爺能因此多笑笑,真好……
  “姑娘!”寸心跌跌撞撞的奔進小跨院裡。“準姑爺——準姑爺入了詔舉,得皇上青眼,賜同文狀元,官拜正二品左丞呢!”
  這消息對所有人都是石破天驚,獨獨對駱佟不算個事,她手裡的繡活沒停,只問道:“談大爺不是病得正重嗎?怎麼能入考場?”
  寸心一愣。“姑娘說的是,奴婢怎麼沒想到?”才愣了沒多久,她又道:“不過姑娘,這消息千真萬確,整個京城都傳遍了,談家已在擺酒宴客,知道咱們兩家聯姻,上門來恭賀侯爺的京城貴人也不少,下人們都說小姐上輩子肯定燒高香了,要當誥命夫人了。”
  上輩子嗎?駱佟啞然失笑,她上輩並沒有燒高香,或許是老天垂憐,可憐她前生不過花信之年便魂歸離恨天,所以這一世賞個誥命夫人給她吧!
  匆匆過了數日,談思璘被皇上拔擢為左丞之事已成京裡最火紅的談資,人人茶餘飯後談的都是他,說他如何抱病入場,一舉成名天下知,如今這談家可有兩個太陽了,左丞、右丞都集在談家,談家的祖先真是有靈,讓小輩們都有出息。
  “佟兒,聽說談大爺的祖母安老太君想要退了你跟談大爺的婚約,你看呢?”駱佟的小暖閣裡,駱菲坐在方桌邊閒聊,雙腿晃啊晃的,一口接一口的把菊花酥往嘴裡塞。
  看這滿桌子的點心都是什麼?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珍珠翡翠湯圓、梅花香餅、玫瑰酥、七巧點心、蓮蓉卷糕……她那裡根本吃不到。
  真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從談大爺官拜左丞之後,府裡精緻的點心都往駱佟院子裡送,她自然不會放過,天天來蹭點心吃。
  “你吃得可真香。”駱佟笑道,遞了帕子過去示意駱菲擦擦嘴角的餡,她倒是半點不著急。“兩家已交換了婚書,也定了婚期,婚事已定,我怎麼看不重要。”
  駱菲有些抱不平地說:“可是京裡好些人家見談大爺搖身一變成了左丞,開始不怕他不祥之人的名聲了,央著媒婆說媒呢,那其中,好多人都是嫡女,因此攪得安老太君也心動了,切!也不想想,當初談大爺未詔舉時,只有你肯給他沖喜,如今談大爺能走了,便打算翻臉不認人了。”
  駱佟淡淡地笑,她為駱菲倒了杯茶,免得她吃太急噎到。“若真要退親,我也莫可奈何不是嗎?咱們的命運終歸是捏在太太手中。”
  她這般沈靜也是另有盤算,如果真被退了親也不錯,她成了棄婦,崔氏也不能把她嫁到季家了,甚至可能再沒有人家肯要她,最差不過做個老姑婆在侯府終老,侯府再不濟也不差她一口飯。
  “佟兒,你知道駱芙那死丫頭聽見你要被退親的消息有多高興嗎。”駱菲哼道:“真是有什麼娘就有什麼女兒,母女倆一樣見不得人好。”
  駱佟把一碟還未動過的茶酥推到駱菲面前,一笑置之,“那就讓她去高興吧。”
  駱菲歎了口氣。“現在我真希望談家快來下聘。”
  雖然外面對談駱兩家的親事不看好,一直有談家要退親的消息,但時辰一到,談家還是按禮到駱家下聘了,駱佟本以為自己的婚事會因談思璘參加詔舉而有所延遲,沒想到還是如期進行,這表示,她真的要出嫁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3:35


  大喜之日,駱佟五更天便被抱琴喚醒,駱菲也興沖沖的跑來湊熱鬧,且早穿戴了整齊。
  駱佟失笑。“菲兒,真不知是你要成親還是我要成親,你怎麼比我還早起梳頭打扮?我瞧瞧,還抹了厚厚一層胭脂呢。”
  “何止塗脂抹粉。”駱菲扮了個鬼臉。“不說你不知道,我還夜不成眠哩。”
  “你這只小豬不成眠?”駱佟噗哧一笑。“我睡得可香了。”
  她並非沒把婚事放在心上,而是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避免不掉,那就坦然面對。
  再說了,她想那談大爺撐著病體去應詔舉已是不易,聽說他這幾日身子又不好了,還請了太醫去診脈,今日能不能親自來迎娶還是未知,想來今夜的洞房花燭是她獨守空閨的可能大些。
  “你這丫頭真真是沒心沒肺。”駱菲嘟嘴。“我是想到你要離開侯府了,這才捨不得到不成眠,你倒好,半點不會捨不得,還睡得香。”
  駱佟拉著駱菲的手笑道:“咱們同在京城,又不是天邊遠,我會時時邀請你到國公府玩,國公府的點心肯定比侯府好上百倍,你想吃多少都行。”
  “你說的喔!”吃貨駱菲眼睛都亮了。“你一定要請我過去玩,不然你一走,我要出門可是比登天還難了。”
  她指的是走後門出府賣字畫之事,這令駱佟想到了前幾日帶著小飛魚過來給她磕頭道謝的青兒姊弟。
  姊弟倆是到後門請大順哥傳話的,青兒見了身著女裝的她當場愣住,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是女兒身。
  青兒說,得她相助,小飛魚的病已經好了,他們在京城一個大戶人家那裡找到了差事,主子人很好,一個人的月銀有二兩,有四季衣裳,還有地方住,以後吃穿都不愁了,要她不必再為他們擔心,還會說努力攢錢還她。
  “全福夫人到了。”駱佟的奶娘林嬤嬤把人帶進來了,蓉姨娘也跟在後頭。
  照理說駱佟是主子,蓉姨娘雖是生母,卻是奴婢身份,沒資格來看梳頭,但崔氏沒把庶女們看在眼裡,從不約束她們與姨娘們親近。
  見到駱佟穿著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紅嫁衣,蓉姨娘忍不住有些激動的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
  她是太高興了,她的佟兒是正妻,不是給人做妾,為妾的個中苦楚她太清楚了,不想女兒步她的後塵。
  先前,她很擔心太太會把佟兒給人做妾,如今非但是正妻,夫婿還入了仕途,美中不足的是身子不太好。
  她真心祈禱等佟兒過了門之後,談大爺的身子會好起來,到時佟兒再生個兒子,在談家的地位便算是坐穩了。
  很快外面便鑼鼓喧天,全福夫人笑道:“吉時到了,姑娘要拜別父母了。”
  駱佟被引到了二房正廳,駱文濤和崔氏已端坐在正位,她朝兩人盈盈一拜。“佟兒拜別父親母親。”
  對兩人沒感情,多的她也說不出來。
  喜娘把蓋頭輕輕蓋在駱佟頭上,駱子君已在等候。
  駱子君背著她到大門,喜娘扶她入轎,鑼鼓一響,鞭炮齊鳴。
  “起轎——”
  因為蓋頭遮住了視線,感覺暈乎乎的,好在敬國公府和侯府都在皇城裡,相去也不遠,沒一刻便聽見喜娘喊停轎。
  駱佟終於有些緊張了。
  轎車停穩之後,司儀揚聲,“踢轎門!”
  就見轎外之人踢了轎門,接著一隻白皙的手伸進了轎裡,手指修長如白玉,駱佟頓時一愣,這只手有些眼熟……
  沒功夫細想是在哪兒見過這只手,她知道轎外有多少人在等著,便將自己的手交到那人手中。
  下了轎,在喜娘輕聲提點下,那人才鬆開了她的手,喜娘把大紅綢子的一端塞到她手裡,扶著她踩碎瓦、跨火盆,按禮節一一行過禮,這才緩緩跨進敬國公府,兩人拜了天地父母,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喜娘扶著駱佟在床邊坐下,她知道接下來便要掀蓋頭了,她即將見到前生仰慕不已的兩朝金相談思璘,根據留傳下來的畫像,他是一個長身玉立,相貌清雅但過於瘦削單薄的男子,除卻思慮敏捷,他可以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人,有一說是他晚年操勞公務、咳血而死……
  蓋頭掀開,駱佟自有矜持和緊繃,她稍稍停頓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一張俊美的臉映入眼簾,他的氣質溫潤如玉,嘴角泛著暖暖的笑。
  駱佟一愣,錯愕登時寫在臉上。
  怎會是他?
  他不是理國公府的侍衛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難道——他便是談思璘?
  見新娘子看新郎官看得不錯眼,可以說是有些失態了,喜娘噗哧一笑。“請新郎新娘飲交杯酒。”
  聽到喜娘的聲音,駱佟這才回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個圈套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選中她沖喜真的是巧合嗎?他們先前就意外的相識了,而侯府有那麼多庶女,為何偏偏選中她?
  他身為男賓,卻能在張大姑娘的生辰宴上自由進出理國公府的花園,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縱身跳入湖裡救她,以為他是國公府侍衛時這並沒有什麼,可此刻知道不是了,他那天恰好出現在理國公府便是一件怪事。
  身為穿越之人,她自以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可以隱藏自身在侯府安身立命,身為小庶女卻可以靠前生的字畫功夫讓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她並不真的畏懼崔氏,也不將駱芙看在眼裡,可這一回她是不是算錯了什麼?
  是她得償所願嫁給了他,還是他選擇了她?
  如果是他選擇了她,為什麼?她的身份並不特別尊貴,為何要選擇她?
  她想問個清楚,但此時此刻,喜房裡有喜娘、嬤嬤,旁邊還有幾個伺候的小丫頭在,她無法問他,只好按禮先與他飲了交杯酒。
  飲過交杯酒,新郎官自然還要去外頭招待賓客,駱佟心中的疑問也只能暫且壓下了。
  她回想幾次與談思璘的不期而遇,沒注意到房裡有個丫鬟發了賞錢給喜娘、嬤嬤和小丫頭之後讓她們退下。
  那丫鬟關好門,忽然往她面前曲膝施禮。“奴婢青兒見過大奶奶。”
  “起來吧……”待她看清眼前丫鬟的樣貌,不由失聲道:“青兒?”
  青兒見自己成功嚇著她了,臉上便有幾分得意。“正是奴婢,大奶奶。”
  駱佟心中的疑問越發地大。“你說的大戶人家,就是敬國公府?”
  青兒恭敬道:“是的,大奶奶,奴婢在明秀軒當差,領二等丫鬟的分例,小飛魚在明秀軒管事安大叔手下跑腿,改日奴婢讓他過來給大奶奶問安。”
  駱佟愕然。“這是怎麼回事?據我所知,這樣的人家不會從外頭聘人。”
  敬國公府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照理所有的下人都是簽了死契或是家生子,不可能用個半路出現的外人來當差,還是當世子院子裡二等丫鬟的差,這有違常理。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青兒老實地道,“有一日,一個公子上門問奴婢願不願到敬國公府當差,他說奴婢的弟弟也可以一同前去,供吃供住有月銀,不必簽死契,不必入奴籍,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奴婢當下便答應了,那公子先是將奴婢姊弟二人安置到一間大宅子,請人教我們規矩,然後才把我們姊弟送到這裡來,昨日大爺說,大奶奶今日過門,人生地不熟,讓奴婢以後負責伺候大奶奶,奴婢先前就已聽聞要與大爺成親的是甯遠侯府的八姑娘,您是奴婢的大恩人,想到以後能貼身伺候著大奶奶,奴婢心裡真是歡喜。”
  駱佟聞一知十,一聽便知道談思璘肯定是知道她與青兒相識,才會安排青兒和弟弟到府裡來。
  可他是怎麼知道的?青兒和小飛魚就到侯府後門找過她那麼一次,不會那一次他剛好守在那裡看到了吧?
  姑且不論他是怎麼知道的,他此舉是善意,是體貼她,青兒比她早一步來國公府裡,很多事應是已摸透了,自己正好可以問問她。
  “有你在,我也放心了。”她笑了笑。“先幫我把鳳冠卸下來吧,挺重的,我脖頸都快斷了。”
  國公府水深,她初來乍到,很需要一個對她忠心不貳的奴婢,可是要一個忠心耿耿的奴婢談何容易?而她在青兒最需要時幫了一把,她相信青兒極可能會比寸心、抱琴對她更加忠心。
  “對了大奶奶。”青兒邊為駱佟卸釵環邊道:“大爺還交代了,若大奶奶有事要出府去辦,可又不方便自己出去時,儘管交代小飛魚給您跑腿。”
  駱佟心裡更奇怪了。他又是怎麼知道她會有事需要出府去辦的?
  不過他說的沒錯,往後她是不方便再女扮男裝出去賣畫了,她還沒本事買通國公府守後門的下人,她也不能這麼做。
  今非昔比,她現在的身份已不同往日,過去她只是個沒人關注的小小庶女,是否偷溜出府都無足輕重,即便被發現了也不會出大亂子,可現在不同,她是談府大奶奶,堂堂世子夫人,更重要的是,她是正經的左丞夫人,討了誥封之後就是二品誥命夫人了,讓人發現去賣字畫成何體統?
  她對青兒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若有事要出府辦,定讓小飛魚去。”
  說也奇妙,只是多了個青兒,她先前還未進入國公府時的忐忑便消失了,若說這不是談思璘特意安排的,她還真不相信,她出府賣畫多次,就認識了青兒一個姑娘,偏偏滿京城那麼多姑娘,就青兒進了國公府,這真是巧合嗎?
  “大奶奶在想什麼呀?”青兒笑道:“大爺說,今日賓客眾多,他可能會晚點回來,讓奴婢伺候大奶奶吃點東西再沐浴,若是大奶奶累了就先歇下,大爺回來時,奴婢會叫醒您。”
  “也好。”駱佟覺得這安排很好,她確實餓了,也想沐浴,與其在房裡枯坐著等,不如自在的沐浴。
  青兒忙去叫外面守門的小丫鬟打熱水去內間的淨房,自己則為駱佟寬衣。
  駱佟看著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問道:“青兒,這新房原就是大爺的寢房嗎?大爺不是要靜養?沒有另外的房間?”
  “另外的房間?”青兒一愣。“回大奶奶的話,雖然大家都傳說大爺病重,可是奴婢實在看不出來,起碼奴婢在明秀軒裡見到大爺時,他都挺精神的,但飄雪姊姊讓我們都不得對明秀軒之外的人多嘴便是。”
  駱佟點點頭,看來這明秀軒上下很齊心,飄雪想必就是這裡的大丫鬟了。
  “不過……”青兒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也沒什麼。”青兒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說道:“就是奴婢若在明秀軒之外的地方見到大爺,大爺會多咳幾聲,有時走著走著還會昏倒。”
  “這麼奇怪?”駱佟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在裝病。
  “每每大爺昏倒,老太君總會緊張的請太醫過來,太醫也總是說大爺身子虛弱,偶爾昏倒也屬正常,只要好好調養便成。”
  太醫說他身子弱?駱佟聽了眉頭微皺。“那麼大爺這回去應試詔舉,一去便是三日,豈不是令府中上下大吃一驚?”
  “確實。”青兒重重點頭。“老太君和國公爺、國公夫人事先並不知曉大爺出府應詔,所有人都認為大爺在院子裡養病,素日裡大爺幾日臥床不出現也是平常之事,放榜之後可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小丫頭來稟報熱水打好了,青兒便伺候駱佟到淨房,扶著她坐進木桶裡,先為她洗頭,沐浴後取來織錦緞的繡衫給她穿上,再將她濕發仔細絞幹。
  回到寢房,桌上已擺了幾道精緻點心,駱佟吃了半飽,想著談思璘何時會進來,外間的小暖閣卻是傳來喧騰之聲。
  青兒忙道:“奴婢去看看!”
  沒一會兒,青兒匆匆進來。“大奶奶,是大爺回來了,聽說在席上有個大人硬是要大爺?三酒杯,大爺不勝酒力,冷不防便暈了,由小廝扶著回來,卻是堅持要自個兒走進來,還硬是不讓人伺候,大奶奶瞧這該如何是好?”
  大奶奶可是侯府千金、大家閨秀,想必從未接觸過酒醉之人,大爺醉成那般,只怕會嚇著大奶奶。
  她以為駱佟定會驚慌失措,不想駱佟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等等你們就守在外頭吧,不必再進來伺候了,我自會照看大爺睡下。”
  “是,大奶奶。”青兒這才鬆口氣退下。
  駱佟看著那兩扇精緻的房門,對於應付酒醉之人,她的經驗還會少嗎?進了挽香坊的客人,哪個不是醉醺醺的離開?就算進來的談思璘爛醉如泥,她也有法子讓他乖乖睡下。
  她蓮步款款走到門邊,才停下,房門便被打開了,談思璘大步走了進來,確實酒氣沖天,外頭的小丫鬟很俐落的又關上了房門。
  駱佟照規矩來。“夫君,我扶你過去歇著吧。”
  “好。”談思璘搭住她纖弱的肩,到床邊的一小段路走得跌跌撞撞,走過桌邊時還手一揮,不小心熄滅了兩盞燭火只留一盞,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路佟身上。
  好不容易,駱佟終於將他扶到了床邊,卻是一個不小心與他一同跌進了床裡。
  他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脖子上,麻癢之餘還有些令她差點透不過氣來。
  一般來說,酒醉之人上了床便會立刻睡著,睡著了重量又會更沈些,她可不能被他壓在身下一夜,那沖喜不成,非喪命不可,於是她拚命掙脫。
  一道帶著微微笑意的溫潤聲音從她上方傳來,“娘子這是要去哪裡?”
  駱佟一愣,他的聲音哪裡有半分醉意?“你——你沒醉?”
  談思璘低笑著湊近她耳邊。“若不是裝醉,又焉能這麼快脫身?況且為夫身子向來弱,若是大喜之日便能牛飲豈不啟人疑竇?”
  房中一盞紅燭高燒,駱佟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她渾身發熱,又有些局面不受她控制的慌張。“夫、夫君,你能不能……能不能稍稍起身一些?”
  談思璘一笑。“娘子要求,自當從命。”
  總算他肯半支起身了,她這才得以看見他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她臉上有些怔忡的恍惚,這與她的想像差太多了,她根本沒想過會是他……
  談思璘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她訝異之餘,臉也紅了。
  他是她的夫君,不真實,太不真實了,好似作夢一般,她竟然嫁給了他……說實話,自然是比嫁給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好,他們至少不是陌生人,他還給她度過氣……
  看著他近在眼前的雙唇,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松柏香,她的眸光不由得朦?了,心跳也不禁加速起來。“你……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娘子是指?!”
  俊顏如此靠近真是懾人心魂……她呆呆的看著他,感覺腦子裡無法思考,原來男色也能如此勾人……
  她慌亂的模樣著實取悅了談思璘,他低笑著湊到她耳邊,“娘子為何不說話?為夫很好看嗎?”
  她哦了一聲,回過神來,他那促狹的眼光令她臉蛋迅速臊紅了。“你……你不是理國公府的侍衛嗎?為何成了談府大爺?”
  他面露微笑。“我從未說過自己是理國公府的侍衛。”
  她得承認那確實是她臆測的。“那麼,你是如何知曉青兒的?青兒絕不會巧合出現在這裡。”
  談思璘唇畔噙著笑容,手一揮,床帳上的金鉤掉了,輕紗幔帳緩緩而落。“娘子,你問題真多。”
  “我……還沒問完。”努力忽視他那副很能撩撥她的偉岸軀體,她潤了潤唇。“你為何要娶我?真是為了沖喜嗎?你是真的……身染重疾嗎?”
  他低頭淺笑。“佟兒,你既已是我娘子,你所問之事,我自然都會告訴你,不過,夜色已深,咱們今晚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他一邊說,駱佟卻發現他在解她的腰帶,她臉上轟地一紅,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腦子頓時糊成了團,就是前生與姓湛的負心郎也沒這樣過。“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聽了一陣失笑,打趣地望著她,眼神悠長。“娘子以為呢?”
  她一愣,雙頰通紅,抑不住心頭狂跳和那無所適從的慌張。
  是啊?她以為呢?
  自然是做夫妻之事,不然還能做什麼?她這樣抓著他的手不給行事才是好笑。
  她悄然松了手,以為他至少會消停一會兒,沒想到他卻直接繼續未完的事。
  片刻,她的衣裳都滑落了,露出欺霜賽雪的細膩肌膚,只餘豔色的抹胸。
  他往她櫻唇吮了口,伴著低淺的笑語,“娘子的眉原來如此秀美,那兩條帕子,我還留著呢。”
  駱佟臉上發燒。
  她時至今日才沒再特意畫粗眉,在尚未披上大紅嫁衣之前,她還是小心謹慎,即便談家已下了聘,她依然照舊每日畫粗眉、束胸、在腰際塞帕子,不敢有絲毫大意。
  “若不是你把自己弄得醜些,怕早被別人搶走了。”
  他有力的臂膀圈著她,兩人相貼著,肌膚自然碰觸,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之感霎時將駱佟牢牢的抓住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駱佟更加肯定了他沒有病,哪有病重之人可以如此勇猛有力的?
  他的唇覆上了她的,他撫弄著她的身子,親吻她渾圓的高峰,在她受不住而逸出狂亂呢喃時一舉挺進,如火一般的佔有了她。
  “好痛!”她無力的推著他的肩頭。
  他結實的身子仍不斷摩挲著她,熾熱的雙唇貼在她唇上柔聲哄道:“佟兒,摟著我的頸子,我輕一點,你再忍一會兒,再一會兒便不痛了。”
  他吻著她,身下仍不斷律動,規律的節奏讓她稍稍放鬆了,她依言摟著他的頸子,任他在她的芳徑不斷深入的攻城掠地,一波一波地將她推至欲仙欲死的邊緣。
  原來男歡女愛是這等親密……湛玉振曾多次軟語要求,她都沒有答應。
  她慶倖自己未曾一時心軟順了他的要求,這男歡女愛,魚水之歡,兩世為人,她只願與她身上的這男子為之……
  這一晚,帳內激烈纏綿,滿室濃重的喘息聲,駱佟只記得自己直說再也不要了,便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駱佟是聽到敲更的梆子聲醒來的,她被溫暖的懷抱緊緊擁著。
  她睜開眼,感覺到身子極重極乏,渾身精疲力盡,幾重紗簾讓她看不清外頭的天色,入目則是一張俊美的面龐,談思璘摟著她睡,還未醒。
  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作夢?他可是幾乎折騰了她一宿,若不是她軟聲告饒,他只怕會做到天亮,這是快病死的人該有的體力嗎?他根本可以去獵老虎了。
  思及昨夜種種令她臉紅心跳之事,她便肯定他根本就沒病。
  那麼,為何還要娶她這微不足道的庶女來沖喜?
  “咳咳——大爺、大奶奶,該到起來的時辰了。”外頭是她熟悉的聲音——寸心,但挺不自然就是。
  她的陪房並不算多,兩個大丫鬟抱琴、寸心,兩個二等丫鬟夕照、青芽,奶娘林嬤嬤,她另外要了張大順一家和寸心的哥哥寸土一家。
  張大順知道後樂顛顛得闔不攏嘴,敬國公府當然比甯遠侯府強,加上他知道駱佟的為人,絕不會苛待下人,焉有不願意之理?
  “這是何人?”尚閉著眼眸的談思璘懶洋洋地問,一手圈住她柳腰,將臉孔埋在她秀髮中。
  他晨起的聲音如甘冽的純釀,一時倒叫駱佟微微失神了,回神之後她忙道:“是我的陪房丫鬟寸心。”
  想來有青兒的招呼,她的陪房都安置好了,不過,這種事她從來沒經歷過,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寸心,談思璘已從她發間揚聲道:“寸心,讓人打熱水到淨房。”
  外頭的寸心得令松了口氣。“是。”
  駱佟同樣松了口氣,雖然到淨房必定會經過寢房,可是床上有重重紗帳其實也看不到芙蓉帳內的情形。
  幾個小丫頭進出了兩趟便打好了熱水。
  談思璘又道:“都在外頭候著。”
  “是!”小丫頭很識趣的退下並關上了房門。
  今日新媳婦要認親敬茶,駱佟正想起身,不料談思璘卻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
  微微晨光已流泄進了室內,透入紗帳中,她又這樣被他壓著,無可避免時直視到了他精壯的身軀,且他的胸膛平貼她的身子,身體的變化又越發曖昧,叫她內心如何能不起騷動?
  一時間,她怔怔地看著他,心跳快如擂鼓,腦門發脹。
  這一大早的,他又想行昨夜之事?
  正在胡思亂想,談思璘已飛快堵住了她的唇瓣,那急速湧來的激情淹沒了她的思緒。
  他的胸膛暖如火爐,她昏昏沈沈的讓他吻著,緩緩閉上了眼眸,雙手也不知不覺的摟住他的腰際,動情之下,緊緊的攥了起來。
  “佟兒,你這般,我如何能忍耐?”他眼神柔和得醉人,又深深吻住了她。
  激情既已被她在無意之間點燃了,又豈能作罷?他撫弄著她的身子,將她挑弄得逐漸動情,很快便只余滿室濃重的喘息聲。
  直到事了,駱佟這才想到外頭的丫鬟都在候著呢,他們在裡面折騰了這麼久,外面的人可要急壞了。
  “我們……該起來了。”她含蓄的提醒。
  侯府的教引嬤嬤特別讓她記得,新婚頭一天絕不能起晚了,否則會讓人看笑話,說侯府沒教養。
  談思璘嘴角含了絲笑意。“確實,今日還要敬茶,可不能讓娘子下不了床。”
  駱佟臉上轟地一紅,她確實覺得自己好似下不了床,隱隱感覺到雙腿綿軟無力……
  見她的反應,談思璘低低笑了幾聲,火速下床套了件長袍,腰帶隨意一系便把她連人帶被地抱下床。
  駱佟大窘。“快些放我下來……”
  談思璘一派從容。“難道娘子以為有人敢闖進來?”
  駱佟偎在他的懷裡羞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當然沒有人會闖進來,只是你這樣抱我到淨房於禮不合……”
  夫,是天,她又如何能讓丈夫伺候?何況他是她前生仰慕之人,對她來說,他是神般的人物,而自己正讓這神般的人物抱到淨房去,總感覺不敬……
  “禮節是給外人看的,房門一關,房裡只有閨房之樂,沒有世俗之禮。”
  他依然不放下她,把她抱進了淨房,抽了被,將她放進浴桶之中。
  駱佟真是不知道要把眼光放哪裡了,雖然身子早被他看過,但這樣赤裸裸地在他面前,她還是極度羞澀與不自在。
  談思璘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來得訂制一個大浴桶了。”
  他並沒有說的很明白,但大浴桶想必是要容納兩人的,想到兩人共浴,她沒來由的便臉上發熱。
  她萬萬想不到前世仰慕的兩朝金相竟是如此年輕俊朗的男子,自己居然與他結為夫妻,而他又待她如此輕憐蜜愛,沒有半絲身為丈夫的高高在上,讓她覺得自己是被他捧在掌心裡的珍寶。
  前生她一直盼著這樣的幸福,結果卻是讓她痛徹心腑,這一世身為庶女,攤上崔氏那樣的嫡母,她本沒期待能遇得良人、得到幸福。
  然而誰知有心種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她前生盼了又盼的幸福,這一世卻是得到了。
  老天的垂憐,她會好好珍惜,若是她穿越的優勢能幫到他一二那就更好了,她一定會竭盡所能地為他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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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4:04


  敬茶的時辰確實是晚了,但談思璘似乎毫不在乎,駱佟的心便也跟著篤定。
  他確實很不一樣,跟她幾個兄長都截然不同,她四哥駱子應就不必說了,若是同樣情況,她四哥肯定急得像陀螺,保不定還會尿褲子,而談思璘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就是她那向來頗為沈穩的大哥哥——駱家大爺駱子禮也比不上三分。
  兩人跨進和翠院,廊簷下伺候的丫鬟就忙去通報了。
  等候通傳時談思璘對她說道:“祖母向來眼裡只看嫡不看庶,她若冷淡了你,無須往心裡去,只要你生下孩子,祖母便會對你改觀。”
  這話讓駱佟有點上心了,若她生不出孩子呢?
  前生她對孩子沒有感覺,挽香坊裡的姊妹個個都沒有孩子,孩子是她們的阻礙,若有了,也只能打胎,就算懷上達官貴人的種也是相同,除了商人之家較不在意妾室身份,沒有哪個煙花女子能因為懷了顯貴骨肉而被迎進府裡為妾的。
  可這一世,在侯府的歲月讓她很明白大宅內的女人不能沒有孩子,正室不用說,一定要有兒子才能穩固地位,就是小妾通房也要生下孩子才能抬為姨娘,丫鬟想靠爬男主人的床飛上枝頭,也要先懷得上孩子才能有眉目。
  因此,孩子是至為緊要的,可以說是排在頭名的。
  她看著將這話說得極為平常的談思璘,心頭悶悶的。
  若她生不出孩子來,他便要再納個能生孩子的側室嗎?若側室也生不出來呢?再納幾名姨娘美妾嗎?
  她知道舉凡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但她不想,她沒那麼大度,不想跟別的女人共有他……
  咦?為何會變成這樣?這樣可是“妒妻”啊,犯了七出的。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起了獨佔他的心思?怎麼會莫名其妙就對他有了感情?想不透啊,不是才一夜……一夜何以改變如此之多?
  她原是抱著沖喜之心來的,抱著為自己前生仰慕之人“捐軀”的純粹心思來的,可現在卻一點也不純粹了……
  “怎麼?我讓你心上壓石頭了?”看她臉上神色有異,他心中一動,握住了她的手。
  “雖說生出孩子,祖母會對你改觀,可若生不出孩子,只要我不對你改觀便成,無須介懷,我對子嗣並無執念。”
  她覺得他這番話並非是安慰她,而是真心的,因為在歷史之中,他並無子嗣,若他對孩子有執念,大可找十個八個女人來為他綿延子嗣,但他沒有那麼做。
  她仰起頭,朝他一笑。“孩子並非咱們想就會來,順乎自然便是,夫君不必掛心,我不會亂想。”
  她覺得不解,為何才一夜,他們的關係就變得如此緊密了?竟談論起孩子來也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臉不紅,她面上不知怎麼的就紅了一下,她怎麼似乎……似乎想生下他的孩子……
  她還沒細細琢磨自己的心思轉變,談思璘便繼續說道:“在這府裡,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其餘有我擋著,有委屈就與我說,事事在心裡藏著掖著,沒人知曉不叫賢淑,叫做笨蛋。”
  她一愣。
  他可真是顛覆了教引嬤嬤對賢妻的定義。
  教引嬤嬤言道,身為一個賢妻,需懂得將苦楚往心裡吞,非到萬不得已,不可驚動夫婿,否則動輒訴苦,會令家宅不寧,還會把自身的福氣都趕跑了……總之身為人妻,把在夫家遭受的不平告訴自個兒夫君,那就是個大過錯,就是想在夫家攪弄風雲,是不安好心的事,所以在夫家最好忍氣吞聲的過日子,才能家和萬事興。
  可照他的說法,她什麼都不說倒成了笨蛋,若她的賢淑到他那裡成了笨蛋,那她還要遵守賢妻教條做什麼?
  “可教引嬤嬤不是這麼教的,我真能對你說?”這一世她在侯府當庶女已經忍慣了,繼續忍下去也無大礙,她可不想被他當成愛嚼舌根的女子。
  談思璘一笑。“你被騙大的?”
  他顯然是將她放在心上的,才會說那番話,她心中不覺暖暖的,微笑道:“倒也不至於被騙大的,不過僅僅是聽夫君這麼說,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深深的看著她。“佟兒,國公府水深難測,我娶你,無疑是置你於風口浪尖上,但我保證會永遠維護你,這一點你無須擔心。”
  她之前便要駱菲幫她打探過,所以知道他的意思。
  他父親敬國公談雲東是朝中重臣,先帝在位時,他便開始獨掌中書省大權至今,眼下,他也是將所有的精神都投注在輔佐太子身上,對他來說,追逐權勢與確保地位是第一要事,他是個不問後宅之事的大男人,要他主持公允比登天還難,府裡之事全交給了妻子單氏。
  談思璘的生母莫氏,因生下他難產而死,祖母安老太君問神,若不即時沖喜,談家會走二十年黴運,因此在她做主之下,單氏不到一個月便過門了,且很快有了身孕,生下的兒子跟談思璘只差一歲多,便是那先前榮耀了談家的談二爺。
  談二爺一表人才、文采過人,是前文狀元公,深受皇上重用,原是從二品參知政事,後因右丞相忽然之間得急病死了,碰巧三個月前左丞相因年事已高,告老還鄉,左丞的位置還沒補上人,右丞又死了,一下缺了左右臂膀,皇上一時也找不到適合人選,而後談二爺在西北戰事上獻了一計,他的足智多謀得到皇上肯定,升為右丞,成了朝中最年輕有為的正二品官員。
  單氏對這個兒子有多驕傲可想而知了,一心巴望著談思璘病死之後,她的兒子能遞補世子之位,未來承襲敬國公的爵位,就算以後沒有了官職,仍可綿延富貴。
  可如今,談思璘卻因詔舉得皇上青眼,破格拔擢為左丞,同樣是正二品大官,單氏還能不沖著他們來嗎?對付談思璘這個世子可能有些難,但對付她這個初進門且又是庶女出身的新媳婦還不容易?
  所以,他說娶她是置她於風口浪尖上,一點都沒錯。
  “我覺得,有你在,我半點都不擔心。”她相信他不是遇事就龜縮之人,因著前生對他的瞭解,因此她全然的信任他。
  他看著她,她目光中的信賴告訴他,她不是在應付他而已。
  “進去之後,你儘管堂堂正正,我並非為了沖喜而娶你,你也不是什麼沖喜小娘子,你如今是我的正妻,無須卑微,倘若我的舉止狂妄,你就夫唱婦隨,與我一道狂妄,無人敢說你什麼。”
  他很清楚單氏那個女人,若是她自認身份卑微,只是沖喜媳婦,那麼單氏會踩得她無抬頭之日。
  “不是為了沖喜而娶?”駱佟抓住了重點,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身子無病?”
  “還需問?”他附在她耳邊,低沈嗓音帶著笑意響起,“昨夜與今晨為夫不是證明了嗎?”
  駱佟貝耳一下子通紅了。
  雖然他們站得近,交談的聲音低不可聞,但前頭還有守門的丫鬟婆子呢,他真是敢說,性格也與她想像中的兩朝金相不同……
  談思璘看著不自在的她,面露微笑道:“若是娘子還懷疑,晚上為夫再給娘子繼續證明就是。”
  繼續證明……她腦中竟生出了香豔畫面……老天,她這是怎麼了?被教壞了嗎?
  幸好進去請示的大丫鬟出來了。“大爺,大奶奶,裡面請。”
  另有小丫鬟挑起簾子,兩人進了花廳,駱佟看到上頭有個滿頭銀絲的尊貴老婦端坐著,想必就是安老太君了,下面兩排也坐滿了人,瞧著他們兩人進來全都側目瞅過來,個個都在打量著她這個新婦,若她是原主,一個被打壓著長大的小庶女,肯定被這場面嚇死了。
  幸而她並非原主,趙名希見過的大場面還會少嗎?
  她低首斂眉,從容的跟在談思璘身後,猛地感覺到這廳裡有一雙灼灼的眸子正盯著她,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安……
  兩人走到了堂前,她看到老太君對談思璘露出了笑容,但對她就沒那麼和藹可親了,只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
  據駱菲打聽的結果,安老太君十分看重嫡庶之別,自然也就最為重視談思璘這個大房的嫡長孫,單氏雖然是八抬大轎抬進門的繼室,但不知為何,老太君也把她生的兒女當庶出看待,對談二爺就沒那麼熱絡。
  談思璘的生母死時,他才剛出生,老太君憐惜他,把他帶在身邊養著,情分又更不同了,老太君與太后是手帕交,談家孫輩眾多,也只有談思璘跟著她時時進宮向太后請安,對於這一點,單氏自然是很不平的。
  既然老太君如此看重嫡庶,自然對她這個庶出的長孫媳很不滿意,雖然當初是談思璘讓她派人去駱家提親,但那時他病重,病得快死了,老太君焦急,又無其它嫡女可沖喜,只得屈就她這個庶女。
  可參加詔舉得皇上青眼後,他病也奇跡好了,有何理由要履行婚約?老太君一心想毀婚,偏偏說服不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她這個孫媳婦了。
  是啊,她可以體會老太君的心,堂堂敬國公府的世子,竟然娶一個庶女為正妻,老太君自然是萬般不甘心了。
  丫鬟拿來膝墊。“大爺、大奶奶給老太君磕頭。”
  兩人跪下磕了頭,奉上茶。
  安老太君喝了茶,把見面禮放在茶盤裡。“起來吧。”
  丫鬟將膝墊移往談雲東和單氏面前。“大爺、大奶奶給大老爺、大太太磕頭。”
  大周禮法,新媳婦進門,對嫡親的父母長輩必須磕頭,因此兩人又一同跪下敬茶,收下見面禮,跟著見談家的二房、三房,他們是叔嬸輩,不需磕頭,談思璘引見她一一喊人、敬茶,收下見面禮。
  談家二房二老爺談雲南是老太君嫡出,他喜愛遊歷四方,耽擱了婚事,直到二十七歲才成親,夫妻鶼鰈情深,成親未滿一年便意外落馬過世了,妻子柳氏當時有孕在身,因受到打擊而滑胎。
  柳氏是官家出身的賢淑女子,性格貞潔,守寡至今,因為這份貞烈,甚得老太君愛護,時時讓她過來陪著說話,而柳氏為人謙和,府中也都敬重她這個二太太。
  三房三老爺談雲西是庶出,老太君原就不看在眼裡,且他生性也牖小怕事,妻子秦氏性格與他相似,兩人素日裡皆是唯唯諾諾,且只生了兩個女兒,因為沒有兒子,在府裡這一房跟不存在似的,今日若不是有新媳婦兒進門,他們也進不了這和翠院。
  見過叔嬸輩,收下見面禮,最後見的是與談思璘平輩的談家爺們、奶奶及小姐們。
  首先見的便是與談思璘只差一歲的談家二爺,而原該在這場合裡為她引見眾人的主母單氏卻是坐在椅中動也不動,像沒事人一般,談思璘也不開口要求,只當單氏不存在,親自為她引見。
  “二弟思湛。”
  駱佟抬起眼睫,身為大嫂,她原想對談思湛落落大方的一笑,然而映入她眼中的熟悉面孔卻令她的笑容在一瞬間凍結了。
  兩人的視線相接,她如遭雷擊,眼眸倏地睜大,天旋地轉的感覺亦同時排山倒海而來,她呆立在原地,胸口不受控制的劇烈起伏著,魂魄宛如出了竅,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怎麼會是他?這不可能……他為何會在此地?
  她眼前的男子分明是湛玉振……
  “怎麼了?莫不是大嫂識得我夫君?還是我夫君太過俊俏,以致大嫂錯不開眼?”
  一個冷淡中帶著諷刺的聲音響起,硬是將駱佟拉回神。
  她看向那說話的女子,立于談思湛身邊,稱不上什麼絕色美女,倒也是嬌顏麗質,衣飾華貴,神情高高在上,這種神情似曾相識,就好像見到了駱芙一般,就是個心窄的,想必這就是談思湛的妻子,太師府嫡女曾綺芳了。
  “弟妹言語粗鄙無禮,如此對大嫂說話,眼中還有家法禮規嗎?”談思璘目光淩厲,眉峰聚攏,質問得不留情面。
  不等曾綺芳開口,安老太君便斥道:“確實沒規矩。”
  曾綺芳哼了哼。“誰讓她一直瞪著我夫君看,誰沒規矩還難說哩。”
  她是打從心裡瞧不起駱佟,不過是個出身低賤的庶女,生母說是姨娘,以前也不過是個婢女,她卻要叫駱佟大嫂,實在不甘心。
  安老太君沈了臉。“你這是在頂撞我嗎?”
  “孫媳哪有頂撞,”曾綺芳噘起了唇。“是祖母偏心吧……”
  談思湛蹙眉。“住口,不許說了,在祖母面前成何體統?興許大嫂是覺得我面熟,多看了兩眼,天下之人皆有相似,有何好大驚小怪?”
  曾綺芳很是不以為然。“什麼相似,她那明明是被你迷住了。”
  “還說?”談思湛警告的瞪眼,曾綺芳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住了口。
  談思湛對駱佟拱手施了一禮,語氣誠懇地道歉,“綺芳不懂事,大嫂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駱佟依舊心亂如麻,草草還了禮。“小叔言重了。”
  跟著見談家其它爺們,後頭三爺、四爺、五爺、六爺、七爺等等都是幾個大房的姨娘所出,他們一個個都唯唯諾諾的生怕說錯了什麼而不敢開口。
  再來見談府的小姐們,大姑娘談秀艱是單氏所出,已和越王府的世子高鎮訂親,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大房的姨娘們所出,另外五姑娘、六姑娘是三房嫡女,年紀尚小。
  駱佟實在沒心思將面孔和名字一一記住,把備好的見面禮給了比她輩分小的,認親便是結束了,老太君讓他們坐下喝茶,她忍不住又朝談思湛看了過去。
  這一眼,她生生打了個冷顫。
  他認得她!
  她敢說,他絕對認得她。
  他眼裡神情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就是湛玉振沒錯,他與她一樣,穿來了寶德年間,他沒有露出半點驚訝是因為早在她進來時,他便看到她了,就是那道灼灼目光,他雜夾在眾人之中一直看著她,真正與她面對面時自然不會驚慌失措了,而她卻是直到四目相對才發現是他。
  她腦海倏然閃過前生她自縊之前的片段。
  當時,她滿心的不甘,狠絕地咬破手指,飽含怨念的在牆上寫下湛玉振來生只能記得她一人之語,跟著吊上白綾,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她仍然不能釋懷,含恨而終。
  難道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再相見了嗎?
  她驚疑不定,臉色變了數變,驀然有一隻手握住了她涼透的小手,她又是一驚,抬眸望去,是坐在她身旁的談思璘.
  她勉強朝他一笑。
  他肯定以為她被這認親的場面嚇到了,也好,否則她還真不知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何失態。
  前生的孽緣,竟來今生再續,兩人同在一府,如今是叔嫂身份,往後她該如何自處?
  單氏看著他們交握的手,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輕描淡寫的起頭道:“娘,您不是提過鎮安侯府的嫡女願嫁思璘為平妻嗎?如今是可以合計合計了,進行的快些的話,約末半年後就可以進門。”
  是她失算了。
  談思璘那個孽畜自小一直病著,長年寢房裡都擺著炭盆,素日也是手爐不離身,雖然老太君特地請了名士大儒給他做夫子,他仍然遲遲到了快九歲才會認字,朽木不可雕與資質魯鈍平庸是夫子對他的評語。
  他的性格陰陽怪氣、孤僻乖張,府裡除了老太君之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冬日裡一旦病起來,十天半個月都臥床無法離開屋子是常有的事,連夏日裡也總是一場雨便病了,連詩都不會做一首,根本是個草包。
  可是,她是什麼人?她可是敬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這個府邸的後宅是由她做主的,斷容不下前人的餘孽。
  她可不會認為這樣就不需要提防談思璘,她自小給他下了藥,那藥不會立刻見效,但會慢慢發生作用,非但能傷他的根本,令他絕後,也會短命。
  最多十五,談思璘一定會開始發作,到最後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外人不會察覺他的死因,只會認為他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又落下了病根才會久病不愈。
  她一心等著他“自然病死”之後,宗族便會改立湛兒為世子,國公爺的名頭早晚是她兒子的。
  沒想到——她萬萬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的偽裝,甚至在詔舉前他還大病了一場,情況糟到連太醫都診治病危了,老太君也每日以淚洗面,誰也沒想到他會有氣力去參加詔舉,更沒想到他會有那本事一舉成名……
  該死!這個小畜生,竟敢如此愚弄她,如今還入朝成了左丞,與湛兒平起平坐,讓她氣得險些吐血。
  好個孽障東西!以為她會就此認輸嗎?若是會,她就坐不了今天這個主母的位置了。
  她不會讓他得意太久的,朝堂裡,她的湛兒自會聯合其它交好的朝臣給他使絆子打壓他,而府裡就看她的手段了,等到鎮安侯府那個刁蠻嫡女進了門,看他的明秀軒還怎麼安寧,到時不需她出手,正妻和平妻自會鬥得你死我活,她再往他院子裡塞幾個美人兒,讓她們妻妾去自相殘殺……
  “這話說的不錯,正是這個道理。”安老太君顯然認為此話深得她心,滿意地點了點頭,臉色也和緩不少。
  駱佟聽著她們的對話,因談思湛出現而紊亂一片的心緒總算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才進門第一天就提娶平妻之事,老太君果真把談思璘看得比眼珠子還貴重,因為她配不上她矜貴的孫子,便要火速另娶平妻來彌補娶她進門的敗筆。
  她很明白,單氏故意在這時候提起,就是在打她的臉,是在昭告眾人,她雖為嫡妻,卻是無足輕重,連府裡下人也會看不起她。
  “那我明日就讓官媒過來合計合計。”單氏一臉笑意。“不過想來娘也明白,是鎮安侯府嫡女,又委屈做了平妻,聘禮只能多不能少。”
  安老太君點頭笑道:“這是自然,我這裡先添十萬兩,庫房那兩對玉如意和夜明珠也送過去做為聘禮,其餘的都要最好的,一定要做足面子給鎮安侯府,才顯得咱們的誠意十足。”
  單氏甘敗下風地讚歎道:“還是娘想得周到,媳婦兒自歎不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看到單氏唇邊那抹不懷好意的笑,駱佟在心中搖頭。
  身為當家主母,竟如此沈不住氣,這麼快就出手要攪得他們夫妻失和,手段也未免太粗糙了一些。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單氏的手段確實往她心裡壓石塊了,若是老太君執意要為談思璘迎娶平妻進門,她又能說什麼?就算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昨夜的事,他也要與那個平妻做嗎?
  思及此,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揪住了,與此同時,一個聲音驀然義正詞嚴的響起——
  “祖母休再提起平妻之事,如今孫兒身負皇命,理當以朝務為重,才剛成親便又要迎平妻,祖母認為皇上會怎麼想?肯定以為孫兒是個貪圖美色之人,哪裡還敢委以重任?”
  安老太君頓時感到事態嚴重,她坐正身子,連連點頭。“對對,說的對,是祖母想得不夠周到,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切莫讓小事壞了你的大事,打壞了皇上對你的印象。”
  她心中還是最看重嫡長孫的,原想著他身子不好,能長大成人便是萬幸了,沒想到一舉成名,如今還能給家門爭光,這孩子是她親手帶大的,怎能不偏心於他呢?她可是偏心有理,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對。
  “說起朝務,還有思湛呢。”單氏很是體恤地說道,“思璘,你身子向來不好,對於朝務也無須太過上心,若累壞了自個兒身子,豈不是又要讓母親操心了。”
  “母親此言差矣。”談思璘的口氣嚴肅起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是身為臣子的分內之事,母親竟要我無須對朝務上心?此話真是聞所未聞,難道母親平時便是如此教導二弟的,若是這番話讓皇上聽到了,不知會做何感想?”
  單氏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孽畜!竟然毫不留情面的當眾頂撞她?如今他有官位傍身,有恃無恐,以為她收拾不了他了是吧?
  談思湛息事寧人地道:“大哥,母親並無那個意思,大哥無須多想,日後咱們兄弟同在朝中做事,要互相幫襯才是。”
  談思璘別有深意地微笑。“二弟人脈豐厚,和兵部、刑部、禮部、戶部都多有來往,又何須我的幫襯。”
  談思湛眸中的詫異一閃而過,但很快便恢復鎮定,泰若自然地道:“大哥可能誤會了,我與兵部、刑部、禮部、戶部其實並無特別交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年節時候禮尚往來罷了,不值一提。”
  談思璘挑眉,不解道:“那還真是奇怪了,既無交情,兵部李尚書竟會事先給你放消息,讓你給皇上獻了一個好計,看來李尚書人很好哪,素無交情之人,不過是出於同僚之情,他也肯幫你這個大忙。”
  敬國公談雲東頓時眯了眯眼,他精銳的眸光朝談思湛望去。“放消息?”
  難道,那令皇上賞識的計策不是思湛謀劃出來的?而是得李尚書相助?
  談思湛臉色一僵,對談雲東躬身答道:“父親別誤會,是大哥說笑了,獻計乃是出於兒子平時對國家對朝廷的關心,以及對戰情的鑽研,李尚書並沒有給兒子透露半點消息。”
  “這就更奇怪了。”談思璘拿眼瞧著談思湛,滿是疑點似地問道:“你一個文官,竟如此瞭解沙場謀略,實在令人難解,莫非,另有什麼謀劃不成?”
  談思湛面色一凜,警惕地看著談思璘.
  不說令人佩服,卻說令人不解,還說他另有謀劃,這顯然是要往他身上潑髒水,構陷他有謀反不軌之舉。
  他驟然冷聲道:“如同適才大哥所言,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乃為人臣子本分,又何來另有謀劃之說?”
  談思璘卻是似笑非笑的瞅了談思湛一眼。“二弟這可是惱怒了嗎?若是真心為皇上做事,那麼即便被誤解了也該甘之如飴不是嗎?”
  談思湛咬著牙,幾乎是擠出話來,“究竟誰真心在為皇上做事,誰又是虛晃一招,日久見人心,皇上自有定奪。”
  談思璘平靜地笑道:“皇上聖明,自然不會讓有心人蒙蔽了去。”
  駱佟聽著他們言語交鋒,心裡也是浪濤翻湧。
  談思湛帶著前生的記憶而來,占了先機,可談思璘是兩朝金相,這點是板上釘釘的事,無庸置疑。
  一個能預知,一個是命定,未來的朝堂將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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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4:31


  翌日一早,駱佟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跟昨日一樣,是在談思璘的懷抱裡……
  昨夜雲雨之後,她又枕著他手臂睡了,可不要讓她睡麻了才好。
  “大爺、大奶奶可起了?”寢房外頭傳來飄雪試探的聲音。
  昨天下午得閒,談思璘讓明秀軒的下人來認主人,其中飄雪和踏雨是伺候談思璘的大丫頭,在這個院子沒有主母之前,一直都是飄雪在管事。
  一般來說,男主子不會陪著見下人,可談思璘由頭至尾一直坐在她身邊,她很明白這是在給她長臉,除了讓下人們不敢輕慢之外,也是要讓人把話傳出去,讓府裡上下都知道他對她的重視。
  “何事?”談思璘揚聲問道。
  駱佟嚇了一跳,忙不叠抬眸看著他,他何時醒的?
  外頭飄雪說道,“回大爺,老爺派人過來傳話,若是大爺得空,請大爺去書房一趟。”
  他半眯的眼睛忽然睜開了,頓時露了幾分冷意。“知道了,我半個時辰後過去。”
  駱佟低聲悄問:“可知父親找你何事?”
  他是談家的嫡長子,可昨日的敬茶,她在父子之間看不到半點父子之情,公爹對她這個媳婦也十分冷淡。
  “我不知道何事,不過——”談思璘臉上甚是複雜。“或許是想讓我也為太子做事吧。”
  駱佟心念轉動。
  她想跟他說,你不要為太子做事,可是理由呢?她要說什麼理由?因為我穿越而來,知道太子會被廢?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那麼,你想為太子做事嗎?”
  朝堂之事,又豈是女子可以干預的?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即便被他喝斥也是理所當然,不需感到委屈。
  豈料,他卻是一笑。“我不想——不,應該說,我不會。”
  駱佟大感意外。“為何呢?為何你不為太子做事?”
  太子楊演是皇后所出,又是皇長子,現今雖然還有典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禮王楊機在暗中爭鬥著奪嫡,可是朝臣大半都與太子結黨了,這也代表了未來的光明前途。
  談思璘輕輕勾起唇角。“太子平素的作為,又豈會是個明君?”
  他輕易出口的話,令駱佟心裡一驚,她惴惴不安的看著他。
  他漫不經心地笑道:“你放心,話只對你一人說,我相信你。”
  她一愣,很是驚詫。“為何你會……相信我?”
  能夠坐上高位,成為兩朝金相,定要有深沈的城府,步步為營,他不該是個輕易相信他人之人,而他們雖為夫妻,其實也才初相識,他憑藉著哪一點相信她不會出賣他,不會將他的話傳出去?
  “傻瓜。”他低頭湊到她耳邊假意長長一歎。“若不信你,我又豈會娶你為妻?”
  她臉上一紅,身子也因為他的氣息跟著一熱,忍不住問出她心中疑惑,“那……你為何娶我為妻?”
  不為沖喜,他一個嫡世子,全然沒有娶她的理由。
  “若是你一定要個理由,那麼——”他深深的看著她。“一雙冷眼看世人,滿腔熱血酬知己,唯此而已。”
  他的話,縈繞在她心尖許久許久,她琢磨著他的話,卻也是一知半解。
  她是他的知己嗎?為何是?他是如何定義的?又是如何知道她不會對他不利的?
  “大爺——”外頭飄雪的聲音又響起了,這回聲音之中有些打擾了他們的不安。“老爺說,幾位尚書大人也會到,讓大爺早點過去書房。”
  駱佟看到談思璘冷笑一記。“權位迷人,自古不變。”
  她知道他在說他爹,但她不以為意,做為一個先帝時期的重臣,一生富貴,迷戀權位也是自然的事。
  兩人起身後,駱佟倒有些手足無措了。
  昨日抱她去淨房泡澡後,他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更衣,今日呢?
  興許兩人想到一處了,才在思忖,便聽見他問道“需要叫飄雪、踏雨進來為我更衣嗎?還是娘子為我更衣?”
  她有些慌亂的抬眸,就見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眼裡寫明瞭他想要她為他更衣。
  她雖初時慌亂,卻也從善如流地道:“我為夫君更衣。”
  談思璘滿意一笑。“有勞娘子了。”
  伺候他更衣之後,駱佟喚寸心、抱琴進來收拾床鋪,同時兩個小丫鬟也提著早膳食盒進來擺桌子。
  飄雪隨即端著藥碗而來。“爺該喝藥了。”
  談思璘二話不說端起碗,一口氣將藥喝盡。
  駱佟看著他爽快喝藥,心中更疑惑了。
  他究竟是有病還是沒病?她絲毫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何病症,他的體力也……也好得很,昨夜也是折騰到了夜半……那麼,他喝的究竟是什麼藥?
  兩人用完早膳,談思璘說道:“我們出去走走,有個人你要認識。”
  “可是,父親不是讓夫君早點去書房?”
  談思璘一笑。“所以才不能早過去。”
  她糊塗了,這對父子怎麼回事?好似有些什麼貓膩……
  他帶她到和翠院裡的一個小跨院,這種小跨院她不陌生,她在甯遠侯府就是住在這樣的小跨院裡。
  兩人走進去,里間一個婦人正在收拾小廳,見到兩人的瞬間,臉上便乍現驚喜,匆匆迎了上來。
  “這一大早的,大爺怎地就來了?還把大奶奶帶來了……”
  談思璘微微一笑,對駱佟說道:“這是琴姨,一直服侍祖母,在祖母面前,琴姨是最說的上話的。”
  駱佟深知這肯定是談思璘看重之人,她鄭重地福身見禮。“琴姨。”
  瑤琴慌了。“使不得!使不得!怎麼能讓大奶奶給奴婢行禮……”
  談思璘攔著瑤琴,讓駱佟將禮施完。“這禮受得。”
  前生若不是琴姨,他也不能平安長大,是琴姨睿智,打小就要他裝笨裝呆,裝性格暴烈,裝喜怒無常,這才躲過了單氏的激烈手段,只在他日常補藥裡投下了傷本之毒而已,否則他一個孩子,只消把他推到湖裡就沒命了。
  重生之後,他自是繼續裝笨裝呆來保命,且還躲過了補藥裡的慢性毒藥,那是他前生沒躲過的,也因此,他前生雖然做了兩朝金相,卻正值壯年便病死,留了個英年早逝的遺戚.
  而這一世,單氏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用“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萬年不變又簡單至極的道理避開了那傷本的毒藥,單氏既能收買熬藥的下人給他投毒,他也能收買那下人將藥換過來。
  只不過,他一個六歲的孩子,若能發現補藥有問題也委實太過驚世駭俗。
  因此,有一夜,他佯裝被惡夢驚醒,琴姨搖醒他之後,他告訴琴姨,他夢見過世的母親,母親告訴他補藥有問題,不能喝,琴姨聽了大驚。
  在琴姨的暗中追查下,發現補藥真的有問題,於是他跟琴姨說,夢裡母親讓他切勿打草驚蛇,暗中收買那煎藥的丫鬟。
  單氏為了讓親生兒子補身,也日日備了補藥,且是同一個丫鬟在煎藥,只要將兩人的藥換過來即可,只要辦妥這件事,一個月給那丫鬟三兩銀子,這可比她的月銀還高了。
  那丫鬟果然輕易被收買,且她壓根不知道單氏給他喝的藥方有問題,她以為是單氏給自己兒子的藥方較好,是老太君較疼大爺,想讓大爺喝好點的補藥才交換的。
  一個月三兩銀子對他不算什麼,生母留給他的現銀有上萬兩不說,他自己的月銀就有十兩,比談思湛高了一倍,這是當時掌家的祖母制定的,單氏雖不滿也只能照辦。
  “該是奴婢給大奶奶請安才是。”瑤琴看著駱佟,滿眼的欣慰。
  赫連家的迎月姑娘被沖喜一事嚇得逃去塞外之後,她原是擔心她的思璘少爺自此絕情斷愛,會對感情一事失了信心,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快成親,雖然物件是個庶女,有些遺憾,不過他肯成親便謝天謝地了,也不能要求再多了。
  “佟兒,我自小由祖母帶在身邊,養在和翠院,平日都由琴姨照看,是琴姨一手帶大的,琴姨與我生母並無二致。”談思璘說道。
  兩世為人,在他還沒成年搬到明秀軒獨立之前,他都是靠著琴姨才能一直裝病來掩人耳目。
  駱佟頓時明白了琴姨在談思璘心目中的地位,既是他敬重之人,她也不能怠慢。
  她向前拉住了琴姨的手,真心誠意的說道:“琴姨,我初嫁進來,什麼都不懂,祖母也還不待見我,往後還要琴姨多提點。”
  瑤琴忙安慰道:“大奶奶別擔心,老太君嘴硬心軟,尤其又最疼大爺,過些日子,她一定會跟疼愛大爺一樣的疼愛大奶奶。”
  駱佟笑道:“那以後我常來這裡坐,琴姨再教教我怎麼討祖母喜歡,琴姨可別嫌我煩。”
  瑤琴眼裡滿是溺愛。“怎麼會煩呢?大奶奶儘管過來,這裡的大門,永遠為你們而開。”
  由於談思璘還要去書房,兩人也沒法在小跨院裡待久,小坐了一會兒,喝了一盞茶便離開了。
  駱佟沒帶丫鬟出來,談思璘要先送她回明秀軒,在曲廊裡便迎面遇上了兩個中年美婦,各帶了一個丫鬟。
  談思璘口氣尋常的對駱佟說道:“是嵐姨娘和蝶姨娘,她們兩人是我生母的陪嫁。”
  駱佟知道她公爹有四個姨娘,其中兩個是談思璘生母莫氏的陪嫁,另外兩個是單氏的陪嫁,她們都是主母有身孕後,開了臉給男主子暖床的,由於談雲東一心只在朝局,並不好美色,因此也沒特別寵愛哪個姨娘,後宅一直都是握在單氏手裡。
  “大爺、大奶奶!這是去給老太君請安嗎?”兩個姨娘都熱絡無比的迎上來。
  談思璘看著她們,微微一笑。“兩位姨娘也是要去給祖母請安嗎?”
  兩人乾笑一聲,嵐姨娘道:“老太君哪裡會見我們?”
  重嫡輕庶的老太君連她們生的孩子都不太待見了,何況是身為奴婢的她們?
  “日久見人心,祖母早晚會明白兩位姨娘的一片真心。”談思璘淡淡的安慰道。
  可駱佟聽在耳裡,卻覺得像是別有深意,是她想太多了嗎?
  “大奶奶才剛過門,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差人來問,我們就住在落霞院,離上房也不遠。”
  駱佟笑著點了點頭。“多謝兩位姨娘了。”等兩人走遠,她才問道:“你不喜歡這兩位姨娘嗎?”
  她們是他生母的陪嫁,照說不是應該多了份感情才對?
  談思璘停下腳步,面色微沈,低聲道:“我生母的死因不單純,嵐姨娘與蝶姨娘知曉誰是真正的兇手,也或許,她們正是兇手。”
  駱佟愕然的看著他,直至消化了他的話,臉上才不由得露出了驚異之色。
  他生母的死不單純?這可不是等閒之事!她的心跳加速了。“你……可是極為肯定嗎?”
  他當真是很信任她啊,這麼大的秘密也對她吐露……
  “十分確定。”談思璘長眸微眯。“我正在追查真相,告訴你是讓你提防著點,嵐姨娘與蝶姨娘並非能交心之人。”
  “那我……我再找機會親近她們,套套她們的話,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她們會防你,或許不會太防著我。”她真心想為他做點什麼。
  “不。”他搖頭,立即否決了她的提議。“我不要你涉險,適才說了,之所以告訴你,是要你小心她們兩人,倘若她們對你熱絡,你只需虛應故事即可,她們送的吃食一律丟掉,若是繡了什麼荷包香囊給你,讓丫鬟們燒了。”
  前生這個秘密,嵐姨娘、蝶姨娘肯定是帶進了棺材裡,自然不會輕易對旁人吐露,佟兒想套話只怕也是徒勞無功,而他也不要她這麼做。
  “我明白了。”茲事體大,她再想想如何引蛇出洞來幫他,絕不能走漏風聲,壞了他的事。
  將她送回明秀軒後,談思璘便去了書房,駱佟回到房裡,想著要如何討老太君歡心。
  對於談思璘來說,老太君的存在格外重要,也可以說是這府裡他最看重之人,自己若能得了老太君歡心,他便能更專心于朝政,無須為內宅之事操心。
  “大奶奶這是在想什麼?”青兒來上茶,見她沈思,忍不住問道。
  駱佟直白道:“我是庶出,老太君不待見我,我在想法子討老太君歡心,這樣大爺在外面做事便不必掛心於我了。”
  “原來如此。”青兒笑道:“奴婢的祖母最喜歡甜食了,若大奶奶能做幾樣精緻少見的甜食送去給老太君,老太君必然是喜歡的。”
  駱佟不瞭解老人家的喜好,前生她與弟弟相依為命,這一世甯遠侯府的祖母顧太君對她們這些庶出的孫女兒也很冷淡,平時根本沒機會近身伺候。
  “就聽你的。”駱佟為難道:“可我說的一口好菜,但手藝普通,要做出幾樣老太君沒吃過的點心,這可難倒我了。”
  前生挽香坊的大廚廚藝出眾,其中二十來道佳餚特別精緻,做法她閒暇也琢磨過,只不過鴇娘不肯她沾廚油,她會的一點廚藝是未賣身前為弟弟做飯學的。
  “奴婢可以教大奶奶做。”青兒自告奮勇。“再由大奶奶親手做給老太君來表心意。”
  “你會做點心?”
  “奴婢的爹是大廚,娘親天生對吃食敏銳,只要吃過一次便能做出一樣的菜來,奴婢隨了爹娘,手藝還不錯,且奴婢會幾樣失傳的通俗小點心,雖然難登大雅之堂,但味道卻是極好的,保證老太君絕對沒吃過。”
  駱佟展顏一笑。“好極了。”
  她人生地不熟,便喚了飄雪、踏雨一同去廚房,怕人手不夠,同時也將寸心、抱琴捎帶上。
  飄雪很是驚訝新主子要親自下廚。“有什麼事交代奴婢做就行了,大奶奶何苦到廚房裡沾惹油煙?”
  “就是份心意。”
  駱佟堅持自己做,飄雪等人也不能說什麼,只好忙著給她打下手,幸好她資質不錯,只看青兒做一遍便做得有模有樣,幾個丫鬟都誇好吃。
  打鐵要趁熱,她回房更了衣,便領著踏雨、青兒,提著食盒往和翠院去。
  已經過了午後,和翠院的暖閣裡,除了老太君之外,談秀彤也在那裡陪老太君說話,兩個丫鬟出來給駱佟撩了簾子,倒是恭敬的施了禮,喊了聲大奶奶。
  談秀彤原就不屑駱佟庶女出身,昨日敬茶認親,她便沒稱呼駱佟一聲大嫂,今日再見她,自然也是一樣。
  “孫媳給祖母做了幾樣點心,請祖母品嘗品嘗。”駱佟讓丫鬟打開食盒。
  安老太君的大丫鬟杏雨便接了過去。
  談秀彤嫌惡的看了一眼。“祖母哪裡吃得慣這種東西?”
  “我瞧瞧。”安老太君向來午膳用得早,這會兒也有點餓了,見那些個點心從未見過,便道:“我嘗嘗。”
  見安老太君將一塊點心吃完了,駱佟直覺有希望討得老太君的歡心,恭敬問道:“可還合祖母胃口?”
  “這是你親手做的?”安老太君不置可否,但面上線條已柔和了不少。
  駱佟比較放鬆了,便笑道:“是孫媳瞎鼓搗的,做的不好,祖母不要見笑才好。”
  安老太君又拿了一塊,淡淡地道:“還不錯。”
  駱佟笑容可掏地道:“那麼孫媳就把食盒都留下,明日再來跟祖母請安。”
  安老太君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了。
  駱佟見好就收,今日就到這裡,也不要想留下來喝茶什麼的招人厭,她速速告退了。
  到了外頭,稍稍離了和翠院之後,青兒便忍不住蹦跳。“大奶奶,您瞧見了吧?老太君滿意呢!”
  “我瞧見了。”駱佟笑道:“有賞。”
  青兒嚇得雙手亂搖。“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奴婢還欠大奶奶三百兩銀子呢,奴婢給大奶奶做牛做馬都無法償還大奶奶的恩情,怎麼可以還要大奶奶的賞……”
  踏雨頓時嚇得瞪大了眼。
  青兒這丫頭好大的膽子,大奶奶才過門兩日就向大奶奶借了三百兩銀子,她想都沒想過有這種事。
  “奴婢和弟弟的命都是大奶奶的,大奶奶只管使喚……”青兒說話沒留神,一不小心絆倒了,哎□了一聲。“好痛……我腳……我腳崴了……”
  踏雨忙過去扶青兒,駱佟也想幫忙,踏雨連忙阻止,“不成啊,大奶奶,這裡離和翠院不遠,要是讓人瞧見了去向老太君嚼舌根,您好不容易費的苦心又要付諸流水了,府裡的曾嬤嬤特別會治崴腳,或許給曾嬤嬤推拿幾下便好了,不如奴婢扶青兒去給曾嬤嬤瞧瞧可好?”
  駱佟知道踏雨說的不錯,她一個正經主子、府裡的大奶奶去扶一個奴婢確實不成體統,這也是府裡的規矩萬萬不容的。她催道:“好,那你快去!”
  “可大奶奶……”踏雨很是為難,她們主僕三人走到了東花園裡,國公府的花園又不是一般的大,要是大奶奶迷路了……
  “不打緊,我知道回明秀軒的路,你快扶青兒去曾嬤嬤處。”
  踏雨扶著青兒走了之後,駱佟才暗暗喊了聲糟糕,早上雖然談思璘帶她去過和翠院見琴姨,但走的是不同路,此刻她哪裡知道要怎麼回明秀軒?
  正束手無策之際,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了。
  “名希——”
  她心裡咯登一下,面上頃刻白如縞素。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5:00


  天地萬物仿佛都無聲靜止了,駱佟寒毛直豎。
  她有多久沒聽見人喊這個名字了?
  前塵若夢,她雖然記憶清晰,但她從不刻意去回想,多想無益,只會苦了自己,而且這一世她是駱佟,趙名希已是與她毫無相干之人。
  她緩緩回過身去,果然看見談思湛在她面前,他負手而立,雙眸正深深的看著她,而她心中湧現的不是激動,而是戒心。
  “名希……”談思湛按捺住急切的情緒,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他的眼裡情感變化萬千,有驚喜,有感慨,有失而復得,有緣分天定,還有叫人不容錯認的情愫,他眼神須臾不離駱佟面孔,嘴角綻出了一絲笑意。
  “果然沒錯,你是名希。”他心中一蕩。“你的模樣就跟我們初相見時一模一樣。”
  想當初他便是被她出淤泥而不染的不凡風韻給吸引的,她就像一株雅致的墨蓮,彈起琴來更是疏淡飄逸,如今那風韻依然存留在她身上,怎不叫他欣喜若狂?
  駱佟昨日便知他認出了自己,早有心理準備,故而並不慌亂,她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與他獨處。
  要知道,這是國公府第,嫂子要與小叔子獨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偏巧她的丫鬟都不在,才給了談思湛這個機會,她還沒有想過自己單獨面對他時會是何種情況。
  “名希,你為何不說話?”談思湛忍不住打破了沈寂,他展現出前生令她傾心的率直作風,似笑非笑地道:“你莫不是想要否認你並不是趙名希吧?就算你否認,也瞞不過我,適才我喚了你的名,而你回頭了。”
  昨日見到她,他也受了莫大震撼,他萬萬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這真是天助他也,他有許多事想問她,有了她的相助,他要成為皇上跟前第一得勢的紅人則是指日可待。
  “前生孽緣,想不到咱們都來了同一處。”她淡漠的看著他,她之所以不否認,是因為他也不能耐她何,如果說反常即為妖,那他們兩人都是妖。
  “名希,你是何時來的?”不同於她的冷淡,談思湛卻似有千言萬語想與她敘舊。“你自縊之後便來了此地嗎?我是三年前來的,當時真是驚恐害怕,足足有一個月不敢開口說話。”
  “我何時來的,與你無關。”她的聲音滿是冷漠。“而你何時來的,我不必知道。”
  老天厚愛,她慶倖自己在原主幼年時便穿來了,有時間讓她適應這新身份,融入駱佟這角色。
  “名希,你不想知道我前生是怎麼死的嗎?”他歎了一口氣。“我……是被金兵淩遲而死的,金兵攻破了京城,掠奪屠殺,把我們關在一起,不給我們衣裳穿,沒飯可吃,沒水可喝,金兵一個一個虐殺我們,把我們當雞鴨般的割我們的肉,任由我們傷口腐爛、餓死,那被活活餓死與凍死的感覺,我永生難忘,當我再度醒來,發現我還活著,甚至成了國公府的少爺,我便發誓這一世要揚眉吐氣,絕不再受人擺弄欺淩,還要一雪前生入贅之恥……”
  他越說越是激昂,然而駱佟的神情卻始終淡漠。
  當他前生入贅高門時,可不覺得那是恥辱,他是歡天喜地去入贅的。
  前生她就看清楚了,他是一個寧可苟全性命於亂世,也不願殉國以全節的人,若不是他毫無骨氣,又怎會落入金人之手?只要在金人攻入城時自縊便可以一了百了,非但不必活受罪,還可以留個全屍,但他是個沒骨頭的,貪生怕死、怯懦畏葸,他不想自縊也不敢自縊,最終才會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這,全都是他自找的,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我想的人是你,其它人都不在我心裡。”他情深意切的看著駱佟,臉上透出幾分蒼白來。“名希,你絕對猜想不出我心中有多愧疚,我負了你,我對不住你,我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麼回事,竟然鬼迷了心竅去入贅,我一直都想著等功成名就之後要娶你為妻,我一直沒忘記我們的誓言,直到咽氣的那一刻,你仍是鬱積在我心中難解的哀愁,萬般滋味,卻與何人說?”
  駱佟鄙夷的看著他。
  事到如今,他怎麼還能睜眼說瞎話?她不信他死前還會想到她,他肯定是驚恐交加都無暇了,又怎麼會想到她?
  她雙眸似清冷的寒星,依舊是淡漠的語氣,“如果你信你自己所言,那你就繼續說吧,我不奉陪。”
  她轉身欲走,不想,談思湛卻攔住去路,不讓她走。
  “名希!我們是自己人,難道你不想與我談一談嗎?在這裡,咱們兩個的處境是一樣的!只有我知你、解你,也只有你知我、解我,那個曾綺芳,她根本——她根本是個俗物!”
  駱佟銳利的目光望著他。“聽好了,無論何種處境,我都無話跟你說,再者,你是何種處境,那是你的事,我覺得我的處境挺好,不需要與人相談。”
  他苦苦哀求道,“名希,我知道前生我負了你,這是老天的安排,安排咱們來此地相遇,再續前緣,讓我補償你,我一定會傾盡我所有來補償你……”
  駱佟實在覺得他面目可憎。“笑話,我是談思璘的妻子,又何須你的補償?”
  聞言,談思湛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你是我的!”
  一句話打翻了他的醋罎子,談思湛驀地將她拉進懷裡,緊緊的擁住,他忘我的嗅聞著她的發香,動情道:“若不是你不肯答應我的要求,不肯以身相許,我又哪裡會娶別人?不能全怪我,你也須負一半的責任……”
  這衣冠禽獸,說的還是人話嗎?駱佟也不叫他放手,她毫不留情的往他腳上狠狠踩去。
  “啊——”談思湛吃痛慘叫,手自然鬆開了,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名希,你竟然……竟然踩我?”
  從前,她對他一向是小意溫柔的,連大聲說話也沒有過,而今,她竟然踩他?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
  “對你這種人,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嗎?”駱佟神情冷峻。“踩你是便宜了你,還髒了我的腳,若下回你再膽敢對我行不軌之事,不會只有踩一腳這麼簡單,我會稟告祖母,讓祖母為我做主!”
  “你說什麼?要稟告祖母?!”他無法置信的瞪視著駱佟。“名希,難道你真愛那個病貓?真要跟他過一輩子?”
  駱佟目光淩厲的掃視談思湛,冷冷的回道:“你說何人是病貓?注意你的用語,這也要我去告訴祖母嗎?”
  談思湛對她的態度感到極度的不可思議。“開口閉口祖母,你現在是在用祖母來壓我嗎?那個老虔婆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昨日沒聽到嗎,老虔婆要給談思璘娶平妻了,你才過門一天就要給談思璘娶平妻……”
  她不給他大作文章的機會,直接截了他的話,“那你應該也聽到了,我夫君不會娶平妻,所以你不必多費唇舌。”
  談思湛覺得喉嚨像卡了個雞蛋,令他相當難受,相當的不適應。“名希,你變了……”
  他確實為她的冷酷而吃驚,一切都與他設想的不同,她為何沒有半分喜悅?為何沒有激動的投入他懷中,她為何對他漠不關心?為何拒他於千里之外?
  像是在回應他驚疑不定的臆測,駱佟面無表情的回道:“我變得如何,都與你無關,你只是我的小叔子,除了這個身份,你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是。”
  他猶不死心,求道:“名希,我知道你還在惱我,你也別失了理智,好好想想,咱們兩人知根知底,註定要在一起,你設法與談思璘和離,或讓他休了你,我也會休妻,到時我一定排除萬難,娶你為妻……”
  “說完了沒有?”駱佟柳眉一豎。“你的話我半個字都聽不下去,想不到轉了一世,你仍舊如此卑鄙無恥,自私下作,枉費老天讓你再活一次。”
  談思湛神色怏怏。“名希,前生是我沒能力,才沒能娶你為妻,這現在不同,我現在是當朝右丞,能在這裡施展抱負,等談思璘死了,我便是世子,未來的國公爺,這偌大的家業都是我的,我可以讓你享盡榮華富貴,你彈琴,我吟詩,咱們夫唱婦隨……”
  駱佟滿臉寒霜,沈聲道,“誰說我夫君會死了?!”
  他一愣。“談思璘難道不會死?”
  駱佟心中暗生警戒,反問:“難道你不知道?”
  事有蹊蹺。
  他認出了她,卻不知道談思璘將會成為兩朝金相,要死也是壯年之後的事,他還以為談思璘不久後便會病死,一心在等著談思璘死掉好接收世子之位,這分明大有問題。
  “我自然知道。”他不想讓她發現他除了與她相關之事,其餘都記不起來,他自圓其說地道:“但是,根據我這三年來的親眼所見,他病得很重,嫁給他沖喜,你註定要不幸。”
  駱佟觀察著他,沒有搭話。
  好生奇怪,他相信他所見的,卻不相信歷史?還是他自大的以為,因為他來自後世,而此時成了當朝右丞,便會改變大周歷史?
  無論如何,他是一個不可信任的人,在尚未洞悉他的意圖之前,少與他說話為上策。
  她直視著談思湛,秀眉之間流露著無所畏懼的篤定。“我若不幸,我自己會承擔,與你不相干,若是真對我有愧,當做你我素不相識便是償還我了,其餘的,都是多餘。”
  談思湛微怔。他說了這麼多,她竟然還是不為所動?
  “大奶奶!”
  踏雨折返,駱佟轉眸望去,她不是一個人來,身後之人竟是談思璘,見到他的刹那,她的目光柔和了,這變化全落入了談思湛的眼裡。
  她才嫁進來兩日,心中竟已有了談思璘?
  這怎麼可能?她前生是多麼難以親近的女子,她看不上眼的人,別想與她說句話,那橫眉冷對萬戶侯的剛烈性格正是吸引他之處。
  可如今,她怎會對談思璘這俗物草包綻開笑顏?
  雖然談思璘走運得了皇上青眼,他還是不信他有什麼真才實學。
  打從他穿來這裡,談思璘就是個胸無點墨的草包病貓,是談家有名無實的大爺,對他半點威脅性都沒有,而此刻他的女人、他的名希卻對這樣的傢夥笑?
  “夫君怎麼會來?”駱佟望著談思璘盈盈淺笑。
  他當然是隨著踏雨來尋自己的,她覺得心中一陣暖,若是心中無她,也不會出來相尋。
  談思璘臉上笑意深濃。“我回到屋裡,不見你,看到踏雨扶著青兒回來,才知把你一人落在園中,深覺不妥,便一道來了。”
  他大步走過去,很自然的執起駱佟的手,談思湛見狀,抽了抽嘴角,覺得很是刺眼。
  他心中越發不是滋味的同時,談思璘已將視線轉向他。“二弟也在此?”
  “我見大嫂好似迷路了,正想引大嫂回去明秀軒,不想大哥就來了。”他的語氣異常冷淡,那十指交扣的手,真是礙眼……
  “是嗎?那真是有勞二弟了。”談思璘嘴邊扯出淡淡的一抹笑。“佟兒是我的妻子,我領她回去就好,幾位大人還在父親書房密談,二弟想必還有事要忙,就不耽擱二弟了。”
  這分明就是逐客令,不想他留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也不想留下。“那麼我去書房找父親了。”
  談思湛不快地抿唇走後,談思璘也遣走踏雨,園中只餘下他們兩人。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駱佟。“他沒對你無禮吧?”
  駱佟搖了搖頭,心中甚是有愧,他真誠待她,她卻不能坦誠以告自己的來歷。
  或許有朝一日,她能夠告訴他……她真心希望能有那麼一天。
  她打起精神來,抬眸看著他問道:“你適才說幾位大人還未走,是有何要緊之事嗎?”
  “還能是什麼要緊之事?”他唇邊出現一抹譏誚。“不過是看不破千載功名身外影,百歲榮辱鏡中花罷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爹一生都在汲汲營營於權位,與其說為了成就談氏家族的榮耀,不如說是他拋不開對權力的迷戀。
  “那麼,夫君能看破嗎?”她的雙眸清澈坦誠。
  他可是兩朝金相,對權位又豈會無執念?可是人哪,一但對權位起了貪念,便會萬劫不復……
  他眼中流露出幾分興味,一笑。“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她聞言笑道:“極好。”
  她風姿嫣然,他忍不住擁她入懷,低首輕吮了她的唇瓣,原本只想淺嘗即止,卻一發不可收哈,吮著她的唇,久久無法放開。
  駱佟沈醉在他的深吻之中,心神蕩漾之際,她不自覺想起了幾個句子——唯願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前生紅顏薄命,沒得與人偕老,這一世,她可以做到吧?
  “走吧!我來帶你認一認回去明秀軒的路。”
  他的手牽上她的,夫妻兩人閒庭信步,閒話家常,才片刻駱佟便覺得國公府果然不同凡響,花紅柳綠、樓閣亭台,步步風光,看得她目不暇接。
  談思璘語帶笑意地道:“踏雨說,祖母甚為滿意你親手做的糕點。”
  要討好老太君不簡單,還要看人冷眼,他豈會不知她這是為他而做的努力,她肯主動去親近老太君便不容易了,這點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的小妻子並不膽怯。
  “踏雨真是多嘴。”駱佟笑道:“滿不滿意,尚不能斷言,不過祖母倒是吃了兩塊,其餘的也沒有命我帶走。”
  談思璘對妻子微微一笑。“佟兒,我猜想祖母對你的成見已漸漸少了,假以時日,祖母必能看到你的真心。”
  “但願吧!”駱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是不會抱太大期望的,以免失望也大。“倒是因為要做點心,我發現到青兒的廚藝才能,讓她做個丫鬟未免可惜了。”
  “她想去廚房嗎?”談思璘略一沈吟。“她才進府沒多久,即便去廚房,也只能給廚娘打下手,國公府的規矩多,廚娘不能隨便用人。”
  駱佟神秘一笑。“這樣一個寶,把她讓給國公府的廚房豈不可惜了?”
  他的眼裡含了一絲探究。“你的意思是——”
  駱佟停了下來,無比認真的看著他。“若是你同意的話,我想開間酒樓。”
  他這才想到她的陪嫁裡並沒有鋪子和田莊,侯府嫁她嫁得極為草率,並沒有因為她要嫁入國公府而給她備下多少嫁妝,相反的,像是要給她難看似的,嫁妝少得可憐。
  他溫言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是錢銀不夠花用嗎?”
  兩人要做長久夫妻,這問題可不能等閒視之。
  “也不是,這想法其實存在我腦子裡很久了。”她不諱言道:“侯府早晚要分家,有嫡母壓著,姨娘和我兄長必然分不到什麼,兄長目前也無功名,我想酒樓若能賺錢,便給兄長開間鋪子,若打理不來,便是收租也好,日後不必看人臉色,姨娘也可以安享晚年。”
  他哂然一笑。“若只是要讓他們生活無虞,這點我還做得到,哪裡需要你抛頭露面地去打理酒樓了?”
  駱佟搖頭道:“靠你接濟,並非長遠之計,且我不想落人口實,也不想因為你照顧我娘家人而令祖母更加不喜,或者讓婆母說嘴。”
  談思璘露出一抹笑容。“咱們做的隱密些不就成了?難不成要敲鑼打鼓的昭告天下我給你姨娘和兄長送銀錢了?回頭我就讓飄雪將庫房鑰匙和帳本都交給你,雖然我領朝廷的薪俸沒多久,但我母親給我留的現銀還不少,收租的田莊鋪子也挺可觀的,你看著用,不必再問過我了。”
  才剛成親就要將庫房鑰匙交給她,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委實令她動容,她臉上揚起了一抹笑。“你交給我打理的產業,我自會好好打理,不過,我還是想開酒樓。”
  他笑著瞧她。“難道有什麼非開酒樓不可的理由?”
  駱佟嫣然一笑。“其實,我知道二十來道特殊的珍饈佳餚,自己藏著掖著也著實可惜,所以才靈機一動,想到要開酒樓,碰巧今兒又發現青兒的廚藝天分,便更想成事了。”
  談思璘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原來如此。”
  駱佟回以一笑。“自然了,若是你覺得不妥,便算了。”
  要是開酒樓的路行不通,她還可以偷偷賣“趙名希”的字畫,想來分家之後,她也能關照姨娘和兄長的生活,她是想做這件事,但沒有重要到讓她跟談思璘產生嫌隙。
  “確實不妥。”
  聽到他這麼說,她不免有些失望了。
  談思璘說下去,“開酒樓的動靜不小,你是左丞夫人,且是國公府的大奶奶,還掛著世子夫人的名頭,若是出面開了酒樓,肯定會被人詬病,以為國公府短少了你吃穿用度,才會到外頭抛頭露面。”
  駱佟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你說的對,是我想的不夠周到。”
  “不過,我正巧知道有個人也在籌畫開酒樓分號,且正好短少了能夠吸引人的菜譜和廚子,若是你用菜譜和青兒入股,想必也是可行的。”
  一下子峰迴路轉,駱佟高興起來。“是你認識的人?”
  他笑著點了點頭。“現在多說也無用,我先探探口風,若他有意讓你入股,我再為你們引見。”
  駱佟眼裡閃爍著歡快的笑意。“謝謝!”
  他露出笑容。“就這麼開心?”
  “能給兄長開鋪子,自然開心了。”駱佟滿臉笑意。“事成之後,我再好好謝你。”
  談思璘面上笑意更濃。“為何要等事成之後,此刻便可酬謝於我。”
  駱佟不明就裡。“此刻?”
  談思璘拉住她的小手,將她擁入懷裡,笑著指指自己臉頰。“你親我。”
  駱佟訝異的看向他。這裡可是花園,隨時會有人走動,他竟然會提出這等要求……不過,也不是做不到,況且他們正好在假山之後,也算隱密了。
  “不成嗎?”他的眼眸看著她,帶出了一縷笑意。
  被他這麼一看,駱佟心跳加速,她有些羞意的踮起腳尖,輕輕啄了他臉頰,卻在同時,她的腰被他擁住,她微一閃神,便被他的唇瞬間奪去了呼吸……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5:39


  翌日,在這至為要緊的回門之日,駱佟腦子裡想的都是談思璘要為她引見何人,她入股酒樓之事會不會成,對於崔氏熱絡的相迎,她並未當真。
  崔氏會這麼熱絡,是因為談思璘沒有死,她也沒有被他克死,還即將被授以誥命,如今她的身份擺在那裡,崔氏自然要禮遇三分,而他們也渾然忘了他們將她一個無反抗能力的庶女像顆棋子般的拋出去沖喜,那時她的生死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因此她也沒必要自作多情的與他們講什麼親情。
  她祖父甯遠侯親自招呼談思璘,有模有樣的與他談些朝堂上的事,而她父親則找他下棋,一派岳丈與女婿很投緣的樣子。
  下人們對她這個回門的姑奶奶客客氣氣的,與從前當她不存在的態度截然不同,看著他們帶來的一車車回門禮,又驚又歎。
  唯一比較怪異的是駱芙,打從他們夫妻進門,她一雙眸子便著迷似的定在談思璘身上,既懊惱又悔恨交加。
  駱佟深感好笑,駱芙自然懊惱了,論外貌,談思璘豐神如玉、俊美文雅,論功名,他如今有正二品官職在身,深得皇上青眼,論家世,又是國公府的世子,未來板上釘釘的國公爺,如此青年才俊,要去哪裡找?
  駱佟很明白,駱芙定然是悔到腸子都青了,懊惱當初為何死活不嫁給談思璘沖喜,若當初她嫁了,今日偕佳婿風光回門的人就是她了。
  近午,擺了隆重席面,一家子看似和樂融融的用了午膳。
  所謂的一家子自然不包括蓉姨娘、駱子君,還有與駱佟最為要好的駱菲,他們都不可能到上房正廳團圓。
  撤了席面,丫鬟送上熱茶和點心,談思璘拈起一塊點心吃了,也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贊了幾句好茶,這才輕描淡寫地道:“不知姨娘與兄長住在哪個院子?”
  他這話是看著崔氏問的,所問之人自然是駱佟的生母蓉姨娘和駱佟的兄長駱子君了,可他卻連聲岳母也不稱呼她,崔氏心中自是糾結,因此面上也不太好看。
  “世子爺難不成想去探望他們嗎?”崔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這可萬萬使不得,堂堂國公府的世子紆尊降貴的去看個奴婢,本就於禮不合了,若是給國公府知道,不知道會如何編派我們,說我們沒規沒矩,竟連這點禮數也不懂。”
  談思璘仍是慢條斯理的品著茶,笑著對崔氏道:“太太放心,是我自己要去探望姨娘和兄長的,有事斷不會賴到旁人頭上。”
  崔氏面上變色。太太?旁人?竟然稱她太太?她是旁人嗎?她可是駱佟那小蹄子的嫡母啊,竟敢徹底無視她?!
  甯遠侯的性子軟綿沒主見,最見不得衝突場面,忙打圓場道:“既然來了,是該去見見佟兒的娘再走,這也沒什麼,佟兒,你就領思璘過去吧。”
  甯遠侯都發話了,崔氏自然不能再反對。
  駱佟知道這是談思璘有心在眾人面前給她生母和兄長臉,也給崔氏一個下馬威,讓她不敢隨意欺負她生母和兄長。
  蓉姨娘見了他們自然是又驚又喜,她萬萬沒想到女兒、女婿會特意過來看她,還備了厚禮,一時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屋裡簡陋,也叫她局促不安,怕給駱佟失了面子。
  駱菲聽到消息也立馬從她的院子沖了過來,見著裝扮與以往不同的駱佟,眼睛都亮了。
  “哇!丫頭,你這身行頭值多少啊?”駱菲歡天喜地的推搡著駱佟。“過得如何?國公府裡有沒有人欺負你?怎麼你才出嫁三天,我就覺得好久沒見到你了。”
  蓉姨娘急了,忙扯扯駱菲的衣袖。“七姑娘千萬不要這麼說,姑奶奶嫁到國公府是去享福的,又怎麼會有人欺負?”
  駱菲這才注意到屋裡有個儀錶俊雅尊貴的男人,忙放開駱佟,吐了吐舌頭,福了福身道:“見過談大爺,不知道大爺也在,菲兒失禮了。”
  照輩分,談思璘是她妹婿才是,該是談思璘跟她見禮,可她哪敢讓他向她見禮,他可是左丞大人哪!
  想著,她忍不住對駱佟使眼色,無聲地用眼神交流。
  怎麼回事?你回門得空偷偷來見姨娘,這合情合理,可你夫君這樣的貴客怎麼會來這破院子裡,上房那些大人肯讓他過來見蓉姨娘?太太氣炸了吧?你怎麼也不攔一攔?得罪了太太,可沒有好果子吃,你們走後,怕太太就要找姨娘出氣了。
  駱佟未出嫁前,她們可以說是一天到晚黏在一塊兒,這份默契讓駱佟一點兒也不難知道駱菲在用眼睛問什麼。
  她笑吟吟道:“夫君說要過來,我聽他的。”
  蓉姨娘也聽到了,她又是高興又是自慚身份低賤,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這怎麼使得?就是姑爺說要過來,姑奶奶也該攔著才是。”
  “小婿來探望岳母天經地義,佟兒當然不必攔。”談思璘溫言微笑道:“岳母也請放寬心,國公府的水雖然深,萬事有我頂著,必不會讓佟兒受半點委屈,且不管任何事,我都會護著佟兒。”
  蓉姨娘擦著眼淚。“姑爺這樣的人品,我不擔心,不擔心……”
  她忙吩咐丫鬟秋菊去張羅茶水,自己也要親自去備糕點,駱佟知道這是她的一片心意,便由著她去了。
  駱菲好奇死了,猛對駱佟咬耳朵,“才三天,談大爺竟這般寵你?怎麼回事啊?且他看起來身子好好的,哪裡像快死的人?”
  駱佟覺得好笑,駱菲完全沒認出談思璘,壓根不知道拾走她繡帕的那個男子就是眼前的談思璘.
  她微笑道:“我不是嫁過去給他沖喜了嗎?他自然要好起來,好起來了,沖著我給他沖喜的這份勇氣,自然要對我好了。”
  她說的低聲,不想談思璘卻是聽見了,還揚起一抹特別的笑意。“佟兒,你說的不錯,沖著你這份勇氣,我將永不負你。”
  駱佟驀然想起自己問他為何不需沖喜卻願意娶她?當時他說,一雙冷眼看世人,滿腔熱血酬知己。
  她猛然倒抽一口氣。
  莫非……她匪夷所思的看著談思璘.“難道……你在我四哥婚宴那日,聽到我和菲兒的對話了?”
  當時她們在曲橋上,她還曾提醒過駱菲隔牆有耳,沒想到,一語中的。
  談思璘嘴角噙著逗人的笑意。“你現在才明白。”
  他當真聽見了?駱佟訝異得一時回不了神,她那日還說了什麼?可有說什麼失禮之言?
  要命,任憑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看她絞盡腦汁,談思璘不禁笑道:“莫想了,那日你說的每句話都很中聽,並無任何失禮之言。”
  “你們在說什麼啊?”駱菲一頭霧水,看看駱菲又看看談思璘,但沒人理她。
  駱佟萬萬沒想到這樁姻緣竟是她自己求來的,是她口出狂言,說願意為他沖喜,所以他才來求親。
  若她當日沒有那麼說,他必不會唐突來求親,他一個嫡世子,也必不會娶一個庶女,那麼之後她嫁的人就是那個不學無術的季十八了。
  想想還真是後怕,要是嫁給季十八,她這會兒只怕在哭了。
  她是知道他不會死才說願意給他沖喜的,而他則回報她那份敢嫁他的心意,相較之下,她真是有些卑鄙。
  但願有一日,她能向他坦白,只是不知道坦白之後,他又會如何看她?還會待她不變嗎?
  駱佟過門不到一個月,她的誥封便下來了,可見她才進門,談思璘便費心為她去禮部請了誥命。
  她的誥封隨著談思璘的品階走,也就是說,她如今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了。
  雖然京城裡的誥命夫人多如牛毛,但有品階誥命在身,就是多了份底氣,連甯遠侯府知曉她接到了封誥命的聖旨,也忙不叠派大總管送賀禮來,還叮囑她要常回娘家走動,可見這誥封還是有其作用的。
  第二日,談思璘帶她進宮謝恩,丫鬟們五更天便將她喚醒了,因為要接品服大妝,穿上鳳冠霞帔。
  八抬大轎出了敬國公府大門,約莫過了一刻鐘,宮牆便已在望。
  進了宮,輦轎換了兩次,光是經過一處園子便是小半個時辰,等橋子真正停下來時,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請諸位夫人下轎——”轎外有個太監拉長音地唱道。
  她們進宮都是沒帶丫鬟的,駱佟自己從轎子裡出去,她左右不見談思璘,不過其它同樣得到誥命的夫人們也都在下轎了,倒是有伴。
  駱佟看過去,一整排的夫人都雍容華貴,但也個個都緊張得不敢隨意交談,管事太監出來領著她們到太后的甯昌宮外磕了頭,禮便算成了,跟著再領她們到皇后的鳳麗宮外通報,皇后倒是接見了她們。
  盛裝麗容的皇后,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高貴風範,但她的雙眉間有掩不住的疲憊。
  皇后當然會感到疲憊了,典貴妃用盡了手段在與她爭寵,想盡辦法要讓皇上廢儲,而太子又不爭氣,屢屢出紕漏讓她收拾善後,導致皇上也越來越不信任太子的能力。
  駱佟看著強顏歡笑的皇后,皇后還不到四十,皇上也正當盛年,皇后一定想不到丈夫會那麼短命,而天子之位也不是屬於太子的,她甚至會在皇上廢太子時,因涉案而同時被廢了後位,在冷宮度過餘生,她一向瞧不上眼的甯妃,成了皇太后……
  出了鳳麗宮,管事太監領她們回到下轎的地方,駱佟正不知自己要先乘原轎回府還是怎地,便見到了談思璘在等她。
  一見到她,他便大步朝她走來,還牽起了她的手。“佟兒,隨我去甯昌宮,太后要見你。”
  “我已去過甯昌宮了,還在外面磕了頭。”她很疑惑,皇宮這種地方,他們可以這樣牽手嗎?
  “我知道。”談思璘笑道:“太后不耐煩見那些誥命夫人,但她老人家說一定要見見我的媳婦兒。”
  駱佟也想過會如此。早起在梳妝時她便聽飄雪說了,談思璘自幼便時常隨安老太君進宮給太后請安,太后當他是自己孫兒一般,甚至太子中意甯昌宮裡一座太湖石屏風,太后卻賞給了談思璘,可見太后待他有多不一般。
  內侍過來引路,進了甯昌宮,經過側殿回廊,還沒見著太后,便迎面撞上了公主儀仗。
  宮裡的公主眾多,駱佟也不知道來的是哪位公主,但來人環佩叮噹,容貌氣質自有皇家氣勢,比嫁給她四哥的寶琴公主不止好了幾十倍。
  “我道是誰,原來是思璘哥哥。”寶瑟公主的語氣有點譏諷,她的眸光定在了駱佟身上,不屑地問道:“這就是你那個庶女嫡妻?”
  駱佟一時也不明白這個公主為何對她有敵意,不會是她喜歡談思璘吧?
  談思璘也不動怒,只輕描淡寫地道:“傳兒,這是寶瑟公主。”
  見談思璘連見禮都沒有,駱佟便只盈盈一福,恭敬之中不失大方沈穩地道:“臣婦駱氏,見過公主殿下。”
  在侯府待久了,表面功夫難不倒她,況且說她是庶女也沒什麼,駱芙比這難聽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
  她是見禮了,但寶瑟公主根本不理會她,只對談思璘道:“思璘哥哥,如今你身子已不礙事,還得了父皇重用,只要你點頭,我便央父皇讓你休妻,讓你迎娶迎月。”
  駱佟這才明白,原來寶瑟公主不是喜歡談思璘,看來她是赫連迎月的好友,才會看她不順眼。
  “公主此言荒唐,休得再提。”談思璘說這話時,臉上已無半點笑意。
  寶瑟公主挑眉打量著他。“思璘哥哥,你這話的意思是,你不願休妻娶迎月?”
  談思璘的面色一下子冷厲起來。“縱使天崩地裂,我也不會休妻。”
  他板著臉,牽起駱佟的手,不再理會寶瑟公主。
  他們夫妻也不告退便走了,甚是無禮,但寶瑟公主一點兒也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流出來了,好生暢快。
  見她如此癲狂,後頭一串宮女內侍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寶瑟公主笑了一陣,而後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赫連迎月啊赫連迎月,這回你可栽了,你的思璘如今眼中只有他的妻子,他不肯休妻娶你呢,我看你要如何是好!”她一臉不懷好意地從衣襟裡取出一封信來。“來人!快馬加鞭將此信送到塞外給梅花縣主,定要交到她手中,不得有誤!”
  “是!”她的隨身侍衛立即上前取走了書信。
  “等著吧!赫連迎月,本宮不信你看了信,還按捺得住不回來。”寶瑟公主一臉暢快。
  她也不信見了赫連迎月本人,談思璘還能堅定不休妻,他和赫連迎月那是多悠長的感情啊,當真是一個小小的沖喜庶女便能取代得了嗎?
  若是赫連迎月知道取代她成為談思璘嫡妻、談家大奶奶、敬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不過是個庶女,表情又會多精采?
  她真是等不及要看了。
  長廊的另一頭,駱佟跟在談思璘身後要進去甯昌宮正殿,快近殿門時,他忽地停了下來。
  駱佟也跟著不明就裡地止步。“怎麼了嗎?”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徐徐開口道:“佟兒,我說過,無論何種情況,我絕不負你,這一生,我身邊也不會再有其它女子。”
  駱佟一愣,怔怔地看著他。他停下來就為了跟她說這個?
  他看著她,聲音很低很低,幾近耳語地道:“赫連迎月確實曾經對我很重要,但如今,她什麼都不是。”
  若不是重活一次,他也無法如此篤定,情之所以能傷人至深,便是因情之所鐘,往往會蒙蔽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是真情還是虛情。
  前生,參加詔舉前,為了降低單氏戒心,他請舅舅幫忙,從西域找來秘藥,服下之後,連太醫都診斷他命危,欽天監說他需要衝喜,赫連迎月卻拋下他遠走。
  與今生不同的是,前生的他,在看清赫連迎月之後,絕情斷愛,一生未娶,將全部心力投注在朝堂之上,儘管後來赫連迎月後悔了,也一直想求見他,他都斷然拒絕,到死都不願再見她。
  說穿了,前生他並沒有真正的放開赫連迎月,她始終是他心間的一根刺,時不時便刺一刺他,提醒著他,世間沒有女人可以相信。
  因為她,他放蕩了一陣子,後來又不近女色,非常極端,在咽氣闔眼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一生都不開心,即便他位極人臣,可是心中那塊空缺卻是什麼也填不滿。
  如今他才領悟,那都是他在為難自己,有什麼過不去的,竟為了一個薄情的赫連迎月自苦糾結到死,蹉跎了年華,一切都是愚癡,赫連迎月半點也不值得他關上自己的心門,認為真情從來就不存在,他敢說,若是談家倒了,赫連迎月也一定會和他撇清干係。
  相反的,在他眼前的駱佟在他“病危”時嫁給他,在他還未獲詔舉功名之前便允了他的求親,得妻如此,夫複何求?他當會用一生來愛她、護她,對她絕對的信任。
  “我……我真是歡喜。”駱佟也是個不擅於表達情意的,但她的眼角慢慢泛起濕意。
  在他沒說之前,她真不知道自己聽到這幾句話時心緒會如此激動,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卻深深打動了她,正是她想聽的。
  還未成親之前,她便知道他身邊有個赫連迎月了,也知道赫連迎月因何離開他到塞外去,赫連迎月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這無庸置疑。
  她沒指望自己能完全取代赫連迎月,也沒想過能從他身上得到感情,她知道赫連迎月背棄了他,可人是血肉之軀,心不由自己,又怎麼能夠說忘就忘?就如同前生的她,明明被湛玉振狠狠的辜負了,直到自縊之前,她仍無法拋下對他的恩怨情仇一樣,她是死了一回,成為駱佟之後才通透了嗔恚,若是前生的她,後來又與湛玉振重逢,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像現在這般對他毫不留情的感到厭惡,不再帶有任何感情。
  轉念想,前生的磨難,都是為了這一世與談思璘相遇,沒有前生趙名希的愛恨嗔癡,成不了如今波瀾不驚的駱佟。
  她深深的看著談思璘,眸中一片清澈坦誠。“你是我夫君,無論他人說什麼,我都不會信,只要你還要我,我便信你,也絕不會把你讓給別人。”
  因著駱佟得了誥封,敬國公府照規矩出面擺席宴客,談思璘讓她把駱菲請來做客,她原是不明白為何要請駱菲,但她蒙著眼也知道,此舉肯定會令駱菲被駱芙欺負,直到見著了張令昕,她才恍然大悟,敢情思璘是在做媒?
  “這位是理國公府的張令昕,張二爺。”談思璘一本正經的引見。
  令昕那小子真正會順藤摸瓜,知曉佟兒得了誥封必要擺酒,便死皮賴臉的央他一定要把駱菲請來做客,還威脅若不答應這件事,他便不答應“那件事”,真真是卑鄙小人無誤。
  “咳咳咳咳!”駱菲嗆到了還失態的跳了起來,指著張令昕結結巴巴道:“你、你——你是理國公府的張二爺?與駱菲退親的那個張二爺?”
  駱佟失笑。幸好是在明秀軒裡,若是在宴席上見著,菲兒也要當眾這般一驚一乍的嗎?
  “就是我沒錯!”張令昕手舞足蹈,他就等這一天,終於能讓駱菲正視他的存在了。
  可奇怪了,明明這兩個姑娘他和思璘是同時識得的,可思璘已和駱佟成了夫妻,他卻還在跟人家介紹自己的階段。
  “真是意外。”駱佟對張令聽笑道:“綠水樓那日聽那些官差所言,便知你是張二爺,只是不知道你竟是理國公府的公子,當真是失敬了。”
  張令昕雙眼閃閃發亮。“我跟思璘自小一起長大,咱們都是自己人,不講究那些禮數,你們也不需跟我講禮數。”
  駱菲有些酸溜溜的介面,“怎可不講禮數?若是你跟我們四姊姊成親了,我們便要稱你一聲姊夫了。”
  她知道自己態度為何會忽然彆扭起來。
  打從她一進來明秀軒,這人看她的眼神就不一般,知道他便是曾與駱芙訂親的張二爺,她覺得自己被愚弄了,是被自己愚弄了,理國公府的嫡公子,又怎麼可能青睞於她?就是那點彎彎繞繞,以致口氣便有些沖。
  “我就是聽了你們的話才死活都要跟駱四姑娘退親的。”張令昕得意的說。
  駱菲瞪大了眼。“什麼?你說你聽見什麼了?”
  駱佟早已想明白原委,便對駱菲解釋道:“四哥喜宴那日,我與你在曲橋上,他們便在假山洞裡,聽到了我們閒聊之言。”
  駱菲張大了嘴,訝異得闔不起來。
  那日她都說了些什麼啊?何以讓張令昕聽了便退了駱芙的親事?
  駱佟倒是想到了她和駱菲曾受邀到理國公府做客,她看著他們兩人問道:“莫非,我們受張大姑娘之邀到理國公府做客,也是你們的主意?”
  張令昕更得意了。“當然了,是我央我大姊給你們送帖子。”
  駱菲猛然捂住嘴巴。“原來是你們!我和佟兒還一直想不明白……”
  駱佟不由得看向談思璘.難道那日他一直在注意著她,才會在她落了湖之後及時救了她?
  談思璘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微笑點了點頭。
  “張二爺,請問你現在是很得意嗎?”駱菲抱怨道:“沒事讓我們去做客,害我們落了湖,染了風寒,足足病了幾日。”
  “你們落湖也是始料未及,對不住了。”張令昕呵呵笑道:“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們去榮寶軒賣的字畫是從何處得來的?可知那趙名希是何人,此刻人在何方?”
  “你連我們去榮寶軒都知道?”駱菲嚇得又站起身,還差點打翻了茶水,她們私自出府賣字畫可是大秘密,說不得的。
  駱佟心中也是大感訝異,他們那日是跟蹤了她們倆嗎?
  “現在才知道啊,怎麼?思璘都沒告訴你嗎?”張令聽興沖沖的說下去。“那日在街上發現你們兩個女扮男裝之後,我們便一路尾隨,看到你們先是得罪了那季十八,又把賣字畫得的三百兩銀子全給了青兒,讓她去醫弟弟的病,然後上綠水樓又遇上季十八帶著官差找麻煩,若不是我們跟著你們,你們兩個弱女子要如何是好啊,真是虧得有我們……”
  駱佟極是訝異那日他們原來一直跟著她們。“所以,青兒並非碰巧在這兒當差?”
  “什麼碰巧呀,是我上門去求她來當差的!”張令昕搶著講,“還不是談大爺愛妻心切,說什麼青兒欠你一份大恩情,肯定會對小嫂子你忠心耿耿,把青兒放在小嫂子身邊,他很放心。”
  “青兒在這裡當差?”駱菲都瞠目結舌了,看來談大爺真是很寵佟兒啊,佟兒因禍得福,嫁對人了。
  “好了,說得嘴都幹了。”張令昕一口喝光了杯裡的茶,看著駱佟與駱菲。“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趙名希是誰了嗎?”
  談思璘啜了口茶,他的直覺告訴他,趙名希的來歷不單純,她們必然不會實話實說。
  “怎麼?為何不說話?不能說嗎?”張令昕的好奇心越發重了。
  “咳!”駱菲突兀地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地道:“不是不能說,是我們也不知道。”
  駱佟心裡好笑,這分明是說謊的前奏,張令昕便算了,思璘是什麼人?怎會看不出來她們在刻意隱瞞。
  “不知道?”張令昕一臉不信。“那字畫從何而來?”
  駱菲毫不猶豫地道:“是我們在小跨院的園子裡種花時挖到的,也不知是何人將一批字畫埋在那兒,幸而有木盒裝著,保存完好,這才能賣得好價錢。”
  張令聽求證的眸光轉到駱佟身上。
  她肯定的點了點頭。“菲兒說的半點沒錯,正是如此。”
  這是她們頭一次出府賣字畫時套好的說詞,若是讓人逮著,被問起字畫的來歷便這麼說,想不到都過了那麼久,菲兒還是記得牢牢的。
  “真是這樣?”張令昕也不是呆子,總覺得不對勁。“那麼,字畫還有嗎?先說好,有的話,全部賣給我,我爹他最喜歡字畫了。”
  駱佟淡定的搖了搖頭。“那日出售給榮寶軒的便是最後的字畫了。”
  談思璘並不意外問到最後是這種結果,這不過證實了一件事,趙名希的字畫來處有古怪,她們不方便說。
  他不急,來日方長,假以時日,他相信等佟兒能完全信任他時,便會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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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5:56:05


  宴席足擺了三日,誥封事宜結束後,駱佟自是累得不輕,但這一回也把談家親戚裡裡外外都認了個遍,再沒人提起她庶女的身份,人人都只認她是二品誥命夫人,累也算是值了。
  “大奶奶,鋪子的方掌櫃來了。”踏雨進來傳話,“人在前廳候著,說是大爺讓他來見您的。”
  駱佟擱下手中的茶盞,想到談思璘說過他生母留下的嫁妝鋪子都要交給她打理,沒想到這麼快掌櫃就過來了。
  到了前廳,候著的方祥生見了她,立即向前恭敬的做了個長揖。“奴才方祥生見過大奶奶。”
  駱佟笑了笑。“方掌櫃不必多禮,大爺雖說鋪子讓我打理,但初初接手,我懂的也不多,往後還是要仰仗方掌櫃。”
  方祥生躬身道:“大奶奶不必擔心,將鋪子管好是奴才分內的事,奴才自該盡心盡力。”他將帶來的帳冊交給踏雨。“這十本帳冊是各鋪子近五年的明細,大奶奶看了若有什麼不明白之處,奴才再來向大奶奶說明。”
  “有勞你了。”駱佟又細細問了一些鋪子的情況和各鋪子配置的人手多少等等,才讓踏雨送方祥生出去。
  寸心換了熱茶上來。“這東西寫得密密麻麻,還這麼厚厚的十大本,大奶奶要是看完,怕眼睛都要花了。”
  “我也沒想要細看。”駱佟根本沒去動帳冊,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方掌櫃都管帳十來年了,要是有問題,大爺也不會一直用著他。”
  寸心笑道:“大奶奶說的是,咱們大爺可不是個糊塗的。”
  “正是這個理。”駱佟笑著,又道:“叫上青兒,去把我早上做的點心撿幾樣,裝成兩盒。”
  寸心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又要去給老太君請安啊?”
  駱佟微微一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常走動就不會生分,討厭的人看久了也會順眼。”
  寸心翻了個白眼。“奴婢真希望老太君早些對大奶奶順眼。”
  一會兒,寸心和青兒各提了一個食盒,主僕三人到了和翠院,安老太君在暖閣裡坐在炕上吃茶,屋裡暖烘烘的,單氏、曾綺芳和談秀彤都在陪老太君說話,幾個人有說有笑,一副和樂融融的景象,看到小丫鬟打起簾子通報大奶奶來了,三人頓時都靜了下來。
  駱佟將這副景象看在眼裡,她本來就沒想討好這三個人,她們這副戒心極重的態度,她也處之泰然。
  “坐吧。”安老太君不鹹不淡的道:“今兒風大,怎麼還過來?”
  駱佟笑吟吟道:“早上孫媳做了幾樣點心,想著祖母可能會喜歡,便自做主張送過來了,還望祖母不要見怪才好。”
  安老太君吃了幾次她親手做的點心,甚合她的胃口,因此一看到食盒,她早在心裡流口水了,嘴上卻還是拿翹地淡道:“那麼就拿過來我嘗嘗吧。”
  安老太君在嘗點心時,單氏輕描淡寫的開口道:“聽說方掌櫃來見你了?”
  駱佟心知肚明單氏必定在明秀軒裡安插了眼線,便淺笑著道:“相公讓我打理鋪子,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管了。”
  單氏和曾綺芳心裡都是嫉妒,除了自個兒的嫁妝鋪子,她們可沒有別的鋪子可以管,莫氏留下的鋪子又都是賣皮草、古董、首飾等貴重對象的鋪子,如此一來,駱佟能經手的油水有多少啊?叫她們怎能不眼紅?
  “是該交給你打理。”安老太君淡淡的說了句。
  單氏的神情更是不悅了,進門之後,她曾想插手莫氏的嫁妝鋪子,卻給老太君一句不合規矩打了回來,說什麼哪有繼室過問嫡妻嫁妝的道理,不但提醒了她繼室的身份,又滅了她管鋪子的念頭,恨得她牙癢癢。
  “大嫂是庶女,在娘家怕是沒學到多少管家的本事吧?管那麼多鋪子不會吃力嗎?莫要管到虧銀子了才好。”談秀彤雖然稱了大嫂,但語氣卻是極為傲慢無禮。
  駱佟嫣然一笑。“妹妹說的是,我確實沒多少管家的本事,不過幸好相公說了,讓我打理鋪子是打發時間,賺錢是其次,虧了也不打緊,若有盈餘便讓我看著用,要我放手去做。”
  談秀彤眼見討不了好便哼了一聲,轉而向安老太君道:“祖母中意的雪玉手爐,我已經著人去打聽了,不管要價多高,一定替祖母買回來。”
  安老太君聽了並無興奮之情,只意興闌珊地道:“怕是沒那麼容易,柳太妃說,她也只得了那麼一個,寶貝似的,連拿也不讓我拿一下,好似怕我會碰壞了似的,真是好笑。”
  駱佟湊趣問道:“什麼是雪玉手爐?”
  曾綺芳故意瞪大了眼。“大嫂連雪玉手爐也不知道?”
  談秀彤掩嘴一笑。“二嫂也莫要吃驚了,大嫂是庶女,平日裡哪裡見過好東西了,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曾綺芳做作的輕拍了下額際。“瞧我這記性,我怎麼忘了大嫂是庶女?”
  單氏用手拿著杯蓋,慢慢撥著茶水。“入門前沒學好的規矩,如今可要讓教引嬤嬤再好好教教,免得出去叫人笑話了。”
  駱佟不惱不怒,還受教地一笑,恭順道:“母親教訓得是,佟兒記下了,定會再請嬤嬤教規矩,絕不丟國公府的臉面。”
  從和翠院出來,寸心和青兒忍不住為主子抱不平。“那個二奶奶和大姑娘,哪裡有把大奶奶當嫂子看了?”
  “莫再說了,走,到蝶姨娘、嵐姨娘處坐坐。”駱佟毫不在意,曾綺芳和談秀彤在她眼裡跟駱芙沒兩樣,她都當她們是跳樑小丑。
  蝶姨娘和嵐姨娘的跨院相連著,院子已舊了,也沒翻修,但園子裡草木扶疏,地方不小,各有五間廂房,比駱佟在侯府住的跨院好多了。
  兩人見了駱佟都十分高興,忙不叠相迎。“大奶奶怎麼親自過來了?”
  駱佟一笑。“兩位姨娘是自己人,佟兒自然應該常來走動。”
  聽她這麼說,她們更高興了。“快進來坐!”
  屋裡的婆子丫鬟見到駱佟來了,連忙施禮上茶。
  駱佟笑吟吟的喝了幾口茶,問了點院中的瑣事,話了會兒家常之後便狀似隨意地問道:“幾個弟弟妹妹可是都尚未議親?”
  蝶姨娘所出的是三爺談思勳、四爺談思浩、二姑娘談秀彩,嵐姨娘則是生了五爺談思忠、六爺談思仁,還有三姑娘談秀影,她打聽過了,這幾個爺們跟小姐都到了議親的年紀,卻都還未定下親事。
  “我們提過幾次,可太太……”蝶姨娘、嵐姨娘欲言又止。
  駱佟明白,肯定是單氏不把庶子庶女的婚事當回事,就跟崔氏一樣,只想草草打發庶子女的婚事。
  “兩位姨娘放心,這事母親拖遝,可相公絕不會坐視不管。”她一笑。“如今相公是當朝左丞,要替弟妹們議親還不容易?我回去就跟相公提這件事。”
  兩人頓時眼睛都亮了,臉上也有了幾分喜色。“大奶奶這話可是當真?”
  駱佟有些嗔怪地道:“兩位姨娘是長輩,咱們又是自己人,佟兒怎會糊弄兩位姨娘?”
  兩人連忙陪著笑臉,“說的是,說的是,是我們糊塗了,居然還質疑大奶奶的話,當真是該罰啊。”
  駱佟笑著。“說起來,這府裡,除了老太君,就數兩位姨娘和相公是最親的人了。”
  “那自然是了。”兩人異口同聲。
  蝶姨娘又續道:“雖然太太是大爺的嫡母,但怎麼比得上我們姊妹服侍過嫡夫人的情份,我們可是嫡夫人在娘家時便一直服侍著的。”
  若是以前,她們不會如此積極的要與談思璘拉關係,畢竟她們不會笨得去指望一個隨時會死的人,但如今不同了,談思璘搖身一變,成了京城的香餑餑,她們自然會選邊站了。
  駱佟見話題終於轉到了談思璘生母莫氏的身上,機不可失地問道:“兩位姨娘,不知我那過世的婆母是個怎樣性情的人?婆母生了相公便過世了,我與相公想要在祭日追憶也無從追憶起,只能問問姨娘了。”
  蝶姨娘感歎地說道:“嫡夫人性情溫柔,與太太大不相同,從來不會打罵責罰下人,若是下人犯了錯,她總是能揭過便揭過。”想到了從前的主子,她的眼神有幾分複雜。
  駱佟將一切看在眼裡,便有幾分惋惜地感歎道:“原來婆母是如此寬厚之人,想必待兩位姨娘也是極好的。”
  蝶姨娘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嵐姨娘見狀便若無其事的說道:“大奶奶說的不錯,嫡夫人確實寬厚,嫡夫人有了身孕之後,便立即給我們開了臉服侍老爺,還保證只要我們懷上孩子就抬我們做姨娘,那時我們雖然只是小妾,但吃穿用度都比照姨娘的分例,再也找不著像嫡夫人這麼厚待下人的主子了。”
  “好人不長命,這話半點不錯。”駱佟一臉的感慨,不露聲色地道:“聽說婆母產下相公後當天便過世了,這可是真的?怎會有如此憾事?難道是產婆出了什麼錯?”
  兩個人頓時都不說話了,嵐姨娘神色有些慌亂,蝶姨娘甚至還身子一僵,駱佟看得分明,蝶姨娘肯定是受莫氏恩惠較多的那個。
  嵐姨娘定了定神才道:“嫡夫人本就身子弱,加上快臨盆時染了風寒,還不慎滑了一跤,大夫說,這些都是難產的因素。”
  駱佟見她們口風甚緊,一時半刻也套問不出什麼,為免打草驚蛇,她便感歎了幾句,話鋒一轉,笑吟吟地說道:“閑來無事,我打算做點小生意,相公也同意了,兩位姨娘可有意願加入?”
  兩人一聽,眼睛便亮了。
  以談思璘如今的身份,說是小生意哪裡真的就是小生意了,有左丞的身份在那裡擺著,生意還能不火紅嗎?
  她們小心翼翼地道:“大奶奶若是能讓我們也加入,我們當然是千肯萬肯,就怕大爺不同意……”
  “都說了咱們是自己人,姨娘怎又如此見外?”駱佟假意幽怨地說道:“兩位姨娘可是把我當外人?”
  兩人忙不叠道,“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嵐姨娘與蝶姨娘又詢問了細節,知曉是酒樓生意,她們更歡喜了,只要地點不錯、廚子手藝不差,客似雲來不是難事。
  之後等談思璘下了朝,駱佟便將此事告知。“嵐姨娘與蝶姨娘確實有古怪,如今我讓她們加入酒樓生意,利字當頭,日後她們必定會常來我這兒走動,時日一久,總有疏漏之處,不怕她們露了口風。”
  談思璘將她拉到胸前擁著,蹙眉嚴肅地道,“我不是說過,不讓你摻和此事嗎?為何不聽我的話?且這件事也尚未有證據,你從未見過風浪,又豈是她們的對手?”
  說她未曾見過大風大浪,這話並不儘然,事實上,他隱隱感覺到她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從她出府賣畫到搭救青兒、慷慨解囊,這完全不像一個深宅庶女的作為,而他從一個需要衝喜的將死之人到登上左丞之位、為她請了誥封,她也一直寵辱不驚,這份從容,他任何一個嫡妹庶妹都比不上。
  她的秘密,與她難以解釋的字畫由來有關嗎?若是相關,那必定是個驚天秘密。
  駱佟對他討好地一笑,保證道:“若是我探出了什麼,一定與你商議,絕不會貿然行事。”
  談思璘的眉宇仍未放鬆。“我不該將此事告訴你。”
  嵐姨娘、蝶姨娘兩個內宅婦人能有法子將他生母害死,也能如法炮製的對付駱佟,她的親近將讓她們有機可趁。
  “咱們是夫妻,你沒有瞞著我,我很歡喜。”她偎在他懷裡柔聲說道:“再說了,她們也沒有加害於我的理由,你且放寬心。”
  他的神色複雜糾結。“總之,你的安危是首要之事,其餘皆是次要,萬不可大意。”
  他生母的存在,對嵐姨娘、蝶姨娘來說有利無弊,他生母是一個寬厚的主子,絕不會容不下她們,將他生母害死,她們也不可能扶正,新的主母更可能打壓她們,但她們還是對他生母下了毒手,為什麼?
  因為他想不通這一點,所以不放心駱佟與她們親近,若是駱佟因此有了什麼差池,他也難以原諒自己。
  “夜深了,休息吧!”
  其實時辰還不算晚,但他突然抱起了她往床那裡去,駱佟腦袋嗡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人已被他放在床上,燭火滅了幾盞,輕紗幔帳也放了下來。
  他上了床,手摸到她柔軟的腰間,駱佟則是接觸到他灼灼的眸光,面色一紅,心跳一時之間也快了。
  她任由他灼熱的雙唇落下,任由他為她寬衣解帶,兩人的唇舌緊緊糾纏,他的呼吸也益發急促。
  她已經很習慣與他行房了,他有時溫柔輕緩,有時如狂風暴雨,兩種截然不同的節奏,他們都能如魚水和諧,她更喜歡纏綿後依偎著他入眠,每次在他懷裡醒來,她都深深感慨前生白過了,送往迎來的日子總是忐忑,如此被他憐愛呵護之後,她才知曉什麼叫幸福。
  芙蓉帳暖,這一夜,折騰至夜半才睡去,當駱佟渾身酸痛的醒來時,身邊的談思璘已支起手肘在看她,紗帳外透著晨曦。
  她眨了兩下睫毛,這才真的轉醒了,不由疑惑地看著他。
  他怎麼還起得來?魚水之歡,施力的可是他啊,這陣子讓他如此折騰,她禁受不住,都快有晨起困難症了……
  談思璘見她這慵懶迷糊的模樣,雪白酥胸上還有他烙下的淺淡痕跡,忍不住低頭親吻她小巧的耳垂,柔聲問道:“佟兒,這每夜耕耘不輟地,你還不想吃酸食嗎?”
  酸食?駱佟茫然地看著他,一時沒會意,在他似笑非笑的眸中,這才聽懂他在說什麼,心緒瞬間沈重了。
  前世他並沒有子嗣,會不會他命中註定無子?
  談思璘見她面色有異,忙道:“怎麼了?我說笑的,你莫往心裡去了。”
  駱佟潤了潤唇。“若是我懷不上孩子——”
  談思璘立即截了她的話,正色道:“我只要有你便足夠。”
  這是他的真心話,但他擔心的是,她會認為他口是心非,他又如何能說,他前生也未有子嗣,重生一回,雖然娶妻了,也改變了一些事,但他也是極有可能同樣沒有子嗣之命。
  “若是你懷不上,我也決計不會納妾。”妻妾成群,家宅不寧,他不願享那齊人之福。
  “那麼,咱們便將子嗣之事交給老天爺安排。”前生她已經自苦夠了,這一世她才不要再為難自己。
  “佟兒,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他真真松了一口氣,若她往心裡去,肓定會櫝郁成疾,他可不是娶她回來讓她受苦的。
  “你可不要後悔就好。”她笑著調侃道:“你說不納妾的,這話我可要記下來讓你畫押了。”
  他撫著她的發,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低笑起來。“用完早膳便畫給你,你可要收好了,當護身符。”
  “護身符?”駱佟眉眼?笑。“說得貼切極了,真是護身符無誤。”
  她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熱,見他眸色變得深濃,她瞬間覺得全身火燙,他已欺身而上,將她壓在身下。
  兩人皆未著寸縷,他一個挺身便進了她身子,低頭含住她嬌弱呻吟的唇瓣,勢不可擋地領著她纏綿起舞。
  雲雨之後,兩人皆是過了好半晌才漸漸撫平氣息,駱佟昏沈沈的又想睡了,談思璘見狀便將她摟進懷裡,雙手卻是故意在她身上遊走,鬧得她不能睡。
  夫妻兩人正在享受閨房之樂,外頭驀地傳來窸窣動靜,不一會兒,寸心的聲音便揚起了。
  “大爺、大奶奶可起了?”寸心的語氣欲言又止。
  談思璘有些皺眉。“何事?”
  駱佟也覺得奇怪,時辰還早,丫鬟們怎麼會來打擾?
  “那個——”寸心吞吞吐吐道:“是二爺……”
  駱佟臉上快速閃過驚詫。談思湛?
  花園那日之後,她便謹慎再謹慎,只要出了明秀軒,便一定有丫鬟嬤嬤相陪,不讓他再有與她單獨說話的機會,他那些卑鄙無恥之言,聽了只會汙了她的耳,她不想再聽。
  “二爺有何事?”談思璘問。
  擾了主子,寸心像是不敢再說,這時換飄雪說話了,“回大爺的話,二爺派丫鬟送來千年山參,說是要讓大奶奶補身子,還要大奶奶親自收下才肯走。”
  駱佟一聽便心裡著火,狠咬了下緊抿的唇。
  該死!他這分明是故意的,天才透亮便派丫鬟送什麼千年山參來,還要她親自收下,這不是故意要引人往曖昧處想嗎?
  她有些不安的抬眸看談思璘的反應,就見他眉眼輕佻,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自然是想開口回絕,又怕自己反應太大,反倒引起旁人疑心。
  本來嘛,小叔子送個補品來,也可以說成是一番好意,又沒鬧出什麼大事,她哪能動怒的退回去?可是,她十分不想收下談思湛送的東西,這一世,不願再與他有所瓜葛,更不想讓他得逞,以為還能擺佈她,以為她只是面上冷淡但心裡還是向著他,萬不能讓他如此一廂情願的認定……
  她凝眉咬牙,無計可施,忽然聽到談思璘淡淡地說道:“退回去。”
  駱佟詫異地看著他。
  退回去?這麼簡單?能夠就這麼毫無理由的退回去嗎?奉命而來的丫鬟也不是個沒嘴的,這麼一來,謠言很快便傳遍府裡了。
  “就說大奶奶不能吃山參,會起疹子,心意領了,讓二奶奶補身子吧。”
  與駱佟的驚怒交加相比,談思璘一臉的淡然,望著她的目光並無任何探究,理由說得順理成章,誰也找不到錯處。
  “奴婢明白了。”外頭的飄雪和寸心都松了口氣,領命去辦事。
  外間恢復了安靜,紗帳裡一時落針可聞,駱佟忐忑不安,明白這件事絕不是糊弄兩句便可搪塞過去,談思湛這個舉動就是要攪得她寢食難安,吃定了她無法對談思璘道出自己的來歷,這麼一來,他們夫妻必生嫌隙。
  她的眉頭略緊,正在琢磨要怎麼說才能讓他釋疑,他便先開口了。
  “佟兒——”
  談思璘才喚了她的名,她的心便提到了喉嚨,好似隨時會蹦出來一般,難怪都說不能做虧心事,心裡藏著秘密,實在太煎熬了。
  只見他輕言道:“許是近日在朝堂上我處處與思湛針鋒相對,所以他才故意這麼行事,要讓我懷疑你。”
  駱佟一愣,眨眨眼。所以,他以為談思湛這麼做的原因是在於他?
  “你不必放在心上,料想這般唐突之事,很快便會在府裡引起耳語,祖母不會坐視不理,思湛自會有所忌憚。”
  駱佟唯諾應了,此事雖然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但她心中實在有愧,要做一輩子的夫妻,她這秘密要藏到何時?
  “對了,你兄長的婚事已有了眉目。”
  駱佟精神一振。“是哪家的姑娘?”
  她兄長的條件擺在那裡,她也沒抱太大期望,只希望是個品性端正賢淑的姑娘,若是像寶琴公主那般刁蠻,家世再好,她也不肯說給她兄長。
  駱菲上回來作客時提起寶琴公主與四哥的閒事,說公主把四哥當下人使喚,有回四哥不過多看了個丫鬟一眼,寶琴公主把那丫鬟狠打一頓不說,還發賣了出去,最後還要她四哥在寒風中跪在院子裡賠罪,成了府裡的笑柄,四哥事後也大病一場,便倔強的不肯再跟寶琴公主說話。
  所以了,娶妻娶賢,娶到似寶琴公主這般的刁妻是三生不幸,崔氏不肯善待他們這些庶子女的罪,全報應到自個兒子身上了。
  “是戶部侍郎吳大人府裡的大姑娘,雖是庶出,但家裡沒有嫡出女兒,吳夫人寬厚,將她帶在身邊養著,很是疼惜親近,待遇與嫡小姐並無二致,樣貌清秀,品性良善端莊。”
  駱佟明白這樣的人家,哪裡肯將視如嫡出的女兒嫁給她兄長,定是思璘出面保了媒,人家看在他面子才點頭的。
  “讓你費神了。”她是打心裡感激,若不是看重她這個妻子,他又何須費神?
  “你我何須見外?”他把她摟在懷裡,輕聲低語。
  駱佟靜靜的靠在他胸前,感受著這份得來不易的#福。
  良久之後,該是起身的時辰了,他還要上朝呢,外間丫鬟已有動靜,她這才起身,親自服侍他更衣,也讓外頭丫鬟傳早膳。
  真是感激老天,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庶女,原本是要被隨便嫁出去的,竟能得到他這樣才貌雙全的出色夫君,更重要的是,他對她的重視和疼寵不一般,這是每個女子心之所盼,若她命屮因他而無子嗣,也無遺憾了,孩子不過是傳承血脈,她絕不會為此糾結。
  “要說費神,令昕那小子才真正令我費神。”談思璘展臂讓她整理衣衫,一邊笑道:“這陣子他在府裡蹦上蹦下地鬧著要出家,想必理國公府很快就會同意他與駱菲的婚事。”
  駱佟一聽便哭笑不得。“真虧他敢如此撒潑,這般鬧法,也只有他做的到了。”
  “誰說不是呢?”談思璘也笑道:“這個月初八由三皇子主辦的賞畫會,令昕也受邀了,到時你可以親自問問他鬧得如何,可是讓他祖奶奶跟爹娘都舉雙手投降了。”
  “賞畫會?”駱佟聽得莫名。“難不成我也可以一道去嗎?”
  “正是。”談思璘點了點頭。“不知為何,這回三皇子明定眾人皆要攜家眷參加,若是尚未成親的,自然另當別論。”
  她喜歡畫,自然是樂意參加的,只是好生奇怪,品畫會是男人家的場子,何況又是由尊貴的皇子主辦,哪裡會有女眷在場的餘地?看來那位三皇子胸襟頗不一般,並不看低女子。
  “三皇子是怎麼樣的人?與你交情可好?”
  談思璘道:“三皇子與寶玨公主、寶琴公主一母同出,淑妃娘娘雖有野心,也有後臺靠山,但三皇子愛好附庸風雅,置身黨爭與奪嫡之外,我們自小一塊兒長人,在我入朝之後,我們的情分也未變,正是因為他並無追名逐利之心,我們自然還能夠相處融洽。”
  駱佟聽出了弦外之音。“可是呢?”
  “近日是有些變化了。”他看著她,他的娘子可真是冰雪聰明。“思湛欲拉攏三皇子靠向太子,三皇子也有意無意的提起希望我為太子做事,想來這份情誼也維繫不久了。”
  駱佟心頭一動。“那麼何不反過來,說服三皇子為睿王做事?”
  談思璘目光落在她身上。“睿王?”
  駱佟眉睫輕顫,這才意識到自己露餡了,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他說出睿王之前便先提此事。
  她心亂如麻,不安的垂著眼眸,思忖著要如何收場。
  談思璘卻是展顏一笑,若無其事地道:“原來我對你說過我想扶持睿王。”
  駱佟微微一愣,怔怔地看著他。
  他的神情並無任何異樣,她心中有些不明白。
  他是真的以為自己說過嗎?還是……他發現了什麼?
  談思璘看著她,目光極為柔和地說下去,“睿王知人善任,且虛心納諫,又能明辨是非,加之其人品磊落,能夠體察百姓之苦,厭惡強取豪奪來擴充國境版圖,若他能成為天子,是大周百姓之福。”
  駱佟這回謹慎地點了點頭。“夫君所言甚是。”
  四皇子——睿王楊青,登基之後,在位六十年,他深得民心,且足有四十年的時間,大周邊關都是太平的,百姓也免受戰爭之苦。
  “佟兒,我要扶持睿王的這件事,你知曉就好,莫要對任何人提起。”談思璘眸色深沈。
  駱佟一聽便心中一凜。
  這分明是不必特意交代的話,他的神態卻非常認真,就像要讓她相信,真是他提過要扶持睿王之事似的。
  她也配合地點了點頭。“我明白,茲事體大,我不會說出去的。”
  只是她不由得狐惑,談思湛與她一樣都是從後世穿越而來,明知道將來登基的是睿王,他又為何會選擇扶持太子,還欲拉攏三皇子,他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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