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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5:11


“星塵號”高級軍官俱樂部晚間七點這間位於六樓的軍官俱樂部開始湧進了人群,不一會兒,伴著輕音樂醉人的旋律,整個俱樂部笑語頻聞、熱鬧非凡。

負責安排這場酒會的潔姬,正端著一杯香檳,站在隱密的一角。

站在她身邊的是最愛和她鬥嘴的杜如風。

“司令官也真是的,竟然要我一個人負責辦這場歡迎酒會,”潔姬抱怨著,今天她已經是第二次抱怨賀星揚了,“害我差點忙不過來。”

杜如風聞言微微一笑,環視周遭一圈,“看來頗像回事嘛!”

“當然囉,”潔姬亦泛起一抹微笑,“我辦事效率可是一流的。”

“得了吧,”杜如風慢條斯理地啜了口香檳,“我不過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啦!”

潔姬棕色的濃眉倒豎,“杜如風,你別瞧不起人。”

“味道真好,”他舉起手中盛著金黃色液體的香檳杯,欣賞著液面上細緻的氣泡,“不愧是聖荷王國,只有他們有辦法造出這麼棒的酒,我期待他們能快點加盟奧斯丁行星聯盟。”他緩緩搖晃著香檳,一點也不在意潔姬逐漸上揚的怒氣。

潔姬只能氣惱地盯著他,無計可施。

“喂,如風,”一個矮小精悍的中年男子扯著與他體型甚不相稱的大嗓門,插進他們的對話,“聽說你們已經先見過那個女人了。”

“告訴我們她是怎麼樣的人,漂亮嗎?”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亦湊上來問道。

這兩個人一個是艦隊左翼指揮官田中上校,一個是右翼指揮官舒茲上校,兩人並立在一塊兒造成絕妙的視覺效果。

“她——”杜如風思索著適當的形容詞,“很嚴謹。”

“嚴謹?”田中瞪大他那圓圓的眼,“該不會是個老處女吧?”

“不會吧?聽說她才二十九歲呢!”舒茲轉身向侍者要了一杯酒。

“不愧是上校,果然消息靈通。”潔姬一副崇拜的模樣,“不像某個自以為是的人,以為人家是個老女人,”她若有所指地,“結果在看到人家時眼珠子差點都凸出來了。”她的語氣十足地嘲謔。

“潔姬,你別光知道嘲弄我,”杜如風灰眸嘲諷地盯著她,“你自己不也驚訝得很?”

“我可不是那個斷論人家是老女人的人。”

“可是你同意我的推論,不是嗎?”

潔姬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向正經過她身邊的侍者要了一杯香檳。她淺啜了一口,品味著香檳氣泡衝擊口腔的感覺,“你說得不錯,聖荷的香檳果然名不虛傳。”她閑閑地。

杜如風一愣,看樣子他被反將一軍了。

“搞了半天,你們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舒茲歎口氣,“她到底長得怎樣?”

“舒茲,你是怎麼搞的?盡關心人家的相貌!”田中教訓著同僚。

“是我一個在指揮中心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她是個美人,我不相信,所以才問的嘛!”

“我看是你的朋友耍你的。”田中大放厥詞,“大凡女人從軍,相貌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這輩子除了咱們的潔姬,我還沒見過長得美的女軍人,尤其是軍官。”

潔姬雖然高興他贊許她的美貌,但對他以帶點輕蔑的語氣談論女軍人,仍感到極不舒服,“長官,這次你可料錯了。”

“什麼意思?”田中不解地。

“問杜上尉吧!”潔姬輕扯唇角,“他可是真的經過慘痛教訓呢。”

杜如風瞪她一眼,看樣子以後只要有機會,她都會拿這件事嘲謔他的。

“如風?”舒茲和田中同時將視線調向他,眸光充滿興味。

杜如風感到一陣窘迫,他猶豫了一會兒,忽然眼眸一亮。

“你們自己看吧!”他朝門口的方向點點頭。

兩人聞言同時回頭,果然看見司令官伴了個女人,正穿過那扇以玻璃製成的落地自動門。

“那就是新任參謀長嗎?”田中嘴唇微張,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那個女人,怎麼說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出眾的女人,容貌出眾、身材出眾、氣質也出眾。即使她穿著軍服,他還是清楚地感覺到她是個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嗯,稍微打點折扣啦,如果她臉上的神情不那麼森冷的話。

當司令官致詞介紹她時,她的表情一樣森冷。甚至當她進行她那簡短的致詞時,也只有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看樣子,她的確很嚴謹。

“好酷的女人。”在她致詞完畢後,田中忍不住評論道。

“她好像不大好相處。”舒茲補上一句。

潔姬則不發言,眸光直盯著賀星揚。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看見司令官在參謀長致詞時眼眸帶著興味?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對一個女人表現出興趣呢!

而且他們以前似乎見過面,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實在非常非常好奇。

“潔姬,你是不是也在想那件事?”杜如風忽然低聲問了她一句。

潔姬瞥了他一眼,“你呢?”

沒想到這傢夥居然也轉著和她相同的念頭。

“什麼事?”耳尖的田中注意到他們不尋常的對話,好奇地追問著。

兩人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瞥,潔姬搖搖頭,“他們來了。”她回避著田中的問題,將目光調向正朝他們走來的一對人影。

一直到進了俱樂部,紀薰然的心跳才逐漸平穩。她微蹙雙眉,厭惡讓一個男人奪去她的冷靜,更厭惡自己這麼久才恢復冷靜。

她抬頭很快地掃了這間以高級石材為設計的俱樂部一周,精緻優雅的裝潢令她兩道秀眉更加緊聚。她一向反對在旗艦上設置軍官俱樂部,這不是公然允許軍官們放縱享樂嗎?雖然“星塵號”的這一間並不是她所見過最豪華的。

賀星揚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紀中校不打算享受這場專為你辦的酒會嗎?”

紀薰然瞥了他一眼,“我會好好享受的,長官。”她略帶嘲諷地,“遵從你的指示。 畢竟這是大家的一番誠意。”

話雖如此,紀薰然卻不認為自己真能放開心胸享受這場酒會。

方才她在打量會場時,亦悄悄地打量了聚在此處第十艦隊的軍官們。她清清楚楚地接收到兩個訊息:第一、他們認為她是個令人驚豔的美女。

第二、這麼漂亮的女人出現在這裏做什麼?

對於他們的反應,紀薰然早已司空見慣。

自在進軍校以來,就有不少同學抱持此疑問。等她進了軍事指揮中心情報分析部以後,更面對許多男性同事對她的質疑。而當她工作表現優異,軍階越來越高的時候,他們開始在私下議論她的一切。

這些還不算什麼,有時上級會派她到艦隊上為官兵們上一些情報學方面的課,這時底下那些許多年紀比她大的“學生”們就會惡作劇了。礙於她的軍階較高,他們或許不敢明目張膽地挑釁她,但暗箭才真正難防。每次上課都好像鬥法似的,嚴重考驗紀薰然的應變能力。

她從未為第十艦隊的官兵們上過課,不過正因為今晚是她與他們第一次見面,才需要給他們一個深刻的印象。

她知道他們一定對她這位“空降部隊”感到十分好奇,再加上她毫無實戰經驗,或許他們甚至已在心中暗覺不滿,所以今晚她一定得給他們一個專業的印象,而且絕不能讓他們將她看成一個隻適合當花瓶展示的美女。

賀星揚盯著她,她清麗的容顏看來極端的嚴肅,讓人不敢輕易冒犯。站在她身邊,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端凝的氣氛。只要在人群中,她就是這副模樣嗎?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公事公辦的模樣。

在她致詞時,他依然研究著她。他很訝異她在森冷的神情裏居然能出現一抹淡然的微笑,那就好像在極端酷寒的雪地裏綻放了一朵小花一樣奇特。

“紀中校打算整晚都維持這種表情嗎?”當她致詞完畢後,賀星揚朝她微微一笑,語氣卻是略帶挑釁的。

“咦?”紀薰然一怔,她的表情哪里不對勁了?

“你臉上的神情仿佛第十艦隊的軍官們得罪過你似的。”他補充道。

“我沒那個意思。”她斷然否認。這傢夥非要找她麻煩不可嗎?

“是嗎?”賀星揚聳聳肩。

或許她的神情是嚴肅了點,但那是因為她不希望大家把她當成花瓶美人,絕不是她生性就愛故意板著一張臉。

她開始對他完全不瞭解狀況卻任意挑她毛病的態度感到有些被激怒了。不,她早就被激怒了,只是先前一直拼命忍著不發作而已。她默默地在心中數數,平穩著激動的情緒。

“要喝杯香檳嗎?”賀星揚仿佛渾然不覺她的憤慨,遞了一杯香檳給她,然後轉頭吩咐侍者,“給我一杯咖啡。”

紀薰然秀眉微揚,“這不是酒會嗎?”她輕輕搖晃著手中冷冽如冰的香檳,淺淺啜了一口。

賀星揚微笑,“我喜歡喝咖啡。”

侍者很快就回來了,遞給他一杯咖啡,顯然他們早有準備。

紀薰然瞥了他一眼。 怪胎!她暗暗在心中罵著,哪有人在酒會裏喝咖啡的?

“你不喜歡嗎?”他舉高以上等骨瓷精製的咖啡杯,朝她微微一敬,濃郁的香味直撲她的鼻,“我每天都得喝上好幾杯呢!”

每天好幾杯?他怎麼沒因此而導致咖啡因中毒?

“咖啡因對人體不好。”她語氣平靜客觀地說道。

賀星揚品了一口他最鍾愛的飲料,“紀中校連飲食都如此節制嗎?”他迷人的眼眸閃著笑意。

“長官喝太多咖啡了,”紀薰然表情不變,“尤其是產自諾亞行星的咖啡,更不宜多喝。”

賀星揚聞言訝異地揚眉,“你知道這是諾亞的咖啡?”

“這種香味是屬於它的。”

他凝視她一會兒,“你真獨特,能分辨得出咖啡的產地,卻不願品嘗它的美味。”

她淡淡一笑,“我只是不願意多喝。”

像他這樣毫不節制,遲早會嘗到苦果的。

“我可就不同了,咖啡是我的第二生命。”他的眼眸閃著亮光,“假若有一天我窮到沒錢買咖啡豆時,恐怕會選擇賣掉我那些勳章換咖啡豆吧!”

不可能吧。紀薰然對自己搖搖頭。他竟然對其他軍人夢寐以求的榮譽勳章如此不屑一顧,寧可拿它們去換咖啡豆?他一定是在說笑。

“長官真是體貼,是為了使我心情放鬆而故意說笑的呢?”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認為他體貼了,他自嘲地輕扯唇角。從前他一直認為“體貼”這兩個字是專門造來形容他的好友喬的,沒想到也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

“我可不是在說笑。”他的神情十足認真。

她搖搖頭,“長官真幽默。”她不相信。

賀星揚聳聳肩,大家總以為“軍神”該是個具有高度的軍人節操、極度渴求勝利的人物。當他表現出真實自我時,反而沒人相信。他對這種情形感到十分厭煩,卻又無能為力。幸而有一點值得安慰的是,第十艦隊的眾軍官們,倒都是認清了他的真面目。

“我替你介紹一下這個艦隊的軍官們吧!”他將以上等骨瓷精製、具有良好保溫效果的咖啡杯隨手往會場中央一張擺滿精緻美食的長桌上一放,領著她往靠近角落一架乳白色演奏用鋼琴的方向走去。

紀薰然尾隨著他,眸光先往那個方向掃了一遭。

那邊總共站了四個軍官,圍成一個小圈。三男一女,最高的一位有著沙金色的發色,臉頰瘦削,身材也是竹竿型的,肩章上釘了三顆星星。

他旁邊站了一個和他截然不同典型的人物。灰黑色的頭髮有些稀疏,個頭兒不高,約莫只有一六二公分左右,一對眼睛圓滾滾的。至於他的軍階──紀薰然迅速瞄了一眼,跟前一位一樣。

還有一位背對著她,不過那挺拔的身影倒有些熟悉。她思考了兩秒,是杜如風上尉。

最後一個女人正對著她,所以她一眼就認出是賀星揚的副官──潔姬.菲爾中尉。

潔姬深棕色的秀髮盤在頭頂,強調出她優美的臉型,亦露出弧度恰到好處的頸項。五官自然是端雅秀麗,身材也相當窈窕,是個氣質相當不俗的女人,也是紀薰然今晚見到的唯一女性軍官。

“紀中校,讓我為你引介一下,”當他們走近那群軍官,並攫取他們的注意力之後,賀星揚開始用手一一比著,“舒茲上校,本艦隊的右翼指揮官;田中上校,左翼指揮官;至於杜上尉和菲爾中尉你見過的。”

紀薰然開始發揮她超強的記憶力,一一記下他們的特徵與身分。由於近看的關係,她可以由他們臉上的紋路推測出他們大概的年紀。高個子的舒茲上校大概四十多歲,田中也差不多這個年紀。

杜如風二十五歲左右吧!潔姬則比他小個一、兩歲。

在和她一番客套之後,田中將注意力轉向了賀星揚,“老大,”他這個稱呼著實令紀薰然一愣,“沒想到你穿起禮服來還人模人樣的嘛!”

他這句話更令她陷入一陣怔忡之中,她真的聽見一個上校對上級如此出言不遜嗎?

賀星揚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對話,他只是微微一笑,原話奉還。“田中,你也不比我差啊!”

紀薰然再次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真的聽見一個上級如此不莊重地同下屬開玩笑嗎?“別開玩笑了,老大,”田中搔搔一頭略嫌淩亂的黑髮,“下官怎麼能和你比呢?”

“是呀,”舒茲亦湊上一腳,“田中這副呆瓜樣哪能跟玉樹臨風的司令官相比嘛,”他語帶嘲諷,唇邊泛著一絲狡獪的微笑,似乎在報方才田中嘲弄他的一箭之仇,“簡直是雲泥之別。”

“喂,舒茲,咱們是半斤八兩,”田中端起香檳杯,和他的輕輕一碰,“一起幹一杯吧。”

這一回合又落下風了,舒茲略帶無奈地一笑,和田中乾杯,將香檳一口飲荊

其他人則是一起哈哈大笑。

紀薰然表面上不動聲色,神情從頭至尾都是一副鎮定如恒的模樣,但內心可像在驚濤駭浪中行駛的船,起伏不定。堪稱全宇宙最了不起的一支艦隊居然一點軍事倫理也沒有。

“長官這麼年輕就升上中校了,真是了不起。”潔姬忽然轉向她,清澈的眼眸直盯著她。“很榮幸能認識你。”

紀薰然將注意力轉向這位年輕美麗的副官,微微一笑。“哪里。能在這裏認識中尉,我也很高興。”

“長官當初怎麼會想到投身軍旅呢?”潔姬好奇地問.。

“是呀,”田中亦插上一句,“通常像中校這麼漂亮的美人,應該都會選擇更活潑的工作,像是模特兒之類的。”

眾人聞言不禁一起將視線轉向紀薰然,似乎在期待著這位嚴肅的新任參謀長會有怎樣的反應。

尤其是賀星揚,明擺著就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紀薰然抑制著瞪他一眼的衝動。

他以為她會因田中的問題而感到大受侮辱嗎?雖然她的確有這種感覺,但她可不打算讓他知道。她清亮的眼眸直盯著田中,表情絲毫不變,“我想那是因為我沒有遇到一個好的經紀人的關係。”她淡淡一句。

當她這句腔調平淡的話說畢後,眾人先是一陣呆愣,然後才恍然明白這是一句玩笑。

她竟然可以用那麼嚴肅的神情,那麼平淡的口氣開玩笑。他們同時搖頭,不知該大笑或是歎氣,看來這個新來的大參謀長很難捉摸呢!

賀星揚倒是頂不客氣地選擇大笑一番。

紀薰然瞥了他一眼,對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朗笑似乎不確定該如何應對。

“紀中校,”他金棕色的雙眸發亮,專注地凝住她,“你還沒告訴我們當初為何選擇投身軍旅呢!”

“因為不服氣。”她發現當他如此滿懷笑意地望著她時,她很難對他繼續保持不滿的心情,“我的三個哥哥從小就以逗我哭為樂,所以我發誓,”想起她的寶貝哥哥們,她漂亮的唇角禁不住勾起一絲笑意,“長大後一定要成為比他們更威風的人。”

賀星揚瞥見她唇邊的笑意,性格的唇色弧度亦忍不住更彎了。“所以你才選擇念軍校?”

比起他來,她讀軍校的理由有趣多了。

“原來你從軍的理由是這個啊,”從頭到尾完全沒感受到氣氛變化的田中又開了口,“還滿有意思的嘛!”

舒茲臉上亦浮上笑意,“我可是看在軍餉不錯的份上才加入的。”

“老大八成是因為被外面的學校退學了才改念軍校的吧?”田中又將炮口對準賀星揚。

“說得是,所以在軍校的成績才會一塌糊塗,慘不忍睹。”舒茲和田中對望一眼,“這一點我們可就比司令官強多了。”

紀薰然見他們一搭一唱拿賀星揚在軍校的成績作文章,目光焦距忍不住對準這位只是掛著一抹漫不在乎的微笑的當事人。她實在很好奇,軍神在軍校的成績怎麼會如此難看。

“你們錯了,”杜如風像是好不容易才逮到開口的機會,“星揚親口告訴我他念軍校是因為不必交學費。”

“喲,老大家這麼窮埃”

“時運不濟嘛,”賀星揚故作無奈地歎息,“哪里比得上田中兄銜銀湯匙出世的呢?”

“可別嘲笑我,”田中急忙搖搖雙手,“誰都知道打我二十歲接掌家務,這根銀湯匙就開始生銹了,比一根木頭湯匙還不如。”他長歎口氣,“所以才會淪落至此的。”

“這麼說你對待在司令官艦隊裏的遭遇感到委屈不已囉!”舒茲語帶嘲弄。

“那倒也不是,如果非要待在軍隊的話,還是老大這裏最好。 畢竟咱們是所有宇宙艦隊中存活率最高的一支。”

田中這句話可是十足的真心話。放眼天下,也只有軍神所率領的艦隊有辦法以最少的傷亡達到最大的戰果。只要稍有腦筋的軍人,一得著機會便會往這裏鑽。所以賀星揚雖然只是個區區少將,跟隨他的人才可不少。這一方面促使他的戰績更加輝煌,另一方面卻也使其他將官對他十分眼紅。

對於他吸納人才的強大磁力,紀薰然早有耳聞。只是這群現在看來沒大沒小,專愛互揭瘡疤的軍官們,實在很難相信他們在戰場上的能耐。

就拿舒茲上校來說,記得一位同期同學和他在第八艦隊共事時,形容他是個冷面秀士,怎麼到了第十艦隊變成這副德行?是賀星揚個人隨興的作風影響了他們嗎?

這份疑惑在見了其他軍官們更加深了。

領航官雷恩中校、運輸補給官奈思比少校、武器官弗蘭次中校、情報官烏茲涅夫少校──他們或許長相特徵互不相同,但共通的一點是,他們都同樣的沒大沒小,毫無尊卑概念。這倒並不表示他們瞧不起賀星揚,相反地,他們望著他的眼神都潛藏著敬意。

紀薰然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

這個漫不經心、我行我素的男人看來很得屬下的敬仰呢!

替她引介完所有參加這個酒會的軍官們之後,賀星揚將她往俱樂部一面完全透明的牆邊帶。這面牆在戰時會罩上一層與艦體同材質的外殼,平常時候則打開外殼,讓外頭璀璨的點點繁星盡入眼簾。

“見過那麼多人,你一定累了,”賀星揚替她拿了一盤點心,“吃點東西吧!”

她的確感到饑餓,接過盤子,“謝謝長官,長官不吃嗎?”她對他微笑。

這男人雖然愛找她碴,但有時也滿體貼的嘛!

她這抹真心給他的微笑竟令他沒來由地感到驚喜,不禁亦回她一笑。

“當然得吃,”他對她眨眨眼,“雖然人家叫我軍神,但可不表示我可以像神仙一樣不吃東西。”

她望著他耀眼得像陽光的金棕色眼眸,禁不住沖口而出,“‘軍神’這個外號不適合你。”話方出口,她便後悔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賀星揚劍眉一揚,“為什麼?”他感興趣地問。

紀薰然默不作聲,因酒氣而被蒸得粉紅的臉頰似乎更加嫣紅了。

為什麼?她總不能告訴他說是因為他帥得出奇,迷人得直追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跟那個醜陋的軍神一點也不像的關係吧。

“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賀星揚自嘲地輕扯唇角,“我那群損友們也評論過‘軍神’這個外號不適合我。像我這麼散漫的人怎麼會跟那個威風凜凜的軍神扯得上邊?”他微微一笑,自她手中的盤子拿了一塊點心塞入口中,咀嚼了一會兒之後,他接下去道:“適合我的外號應該是……”他側頭凝思,艾略特是怎麼說來著?

“亞歷山大。”紀薰然再次沖口而出。

“咦?”賀星揚一愣。

“上古時期的英雄──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賀星揚宛若雕刻的兩道劍眉微挑,“我怎麼會跟那個傢夥扯上關係?”他的語氣是莫名其妙地,“我可沒他那種征服世界的雄心壯志。”

“我很明白這一點。”紀薰然儘量掩飾因失言而對自己升起的不滿情緒,她拈起一塊糕點在嘴裏咀嚼著,仿佛意欲藉此發洩。

“不過你這個比喻可比艾略特的好多了。”賀星揚忽然微笑道:“他把我跟戰爭女神比。”

“你呀,頂多就只能和從宙斯頭上蹦出來的雅典娜相比,專門供喬使喚的。”艾略特說這句話時臉上那嘲諷的笑容清楚地浮現在他腦海。

“戰爭女神?”紀薰然一怔,“他把你比成女人?”

賀星揚見她那呆怔的表情禁不住一陣朗笑。“沒錯,夠毒吧!”他眨眨眼。

她亦禁不住微笑,“這個艾略特難道就是那個鼎鼎大名的‘侯爵’?”

“你也知道他?”

“只要是帝國人民鮮有不認識他的。”

“看來他的花名滿天下了。”賀星揚嘲弄著好友。

紀薰然深幽的黑眸直盯著他。他自己也是帝國眾女性的偶像呢,難道他不知道嗎?

“紀中校還想再喝杯香檳嗎?”他忽然問道。

她搖搖頭,微微一笑,“我的酒量很淺,喝太多恐怕會醉。”

“紀中校喝醉酒後是不是會忘了所有發生過的事?”

她很訝異他會這樣問,“沒錯,長官。”

所以她才會忘了曾見過他。賀星揚發現自己竟有些失望,他原本期待她會想起那晚的一切。想起她曾那樣毫不設防地對他傾吐心中的話,想起她曾讚賞他的體貼,想起……他搖搖頭,她當然會忘了,畢竟那時她的神智早已不甚明晰,進入半渾沌狀態,否則她也不會對他說那些真心話。

“不過我倒想再多嘗嘗這些糕點,”紀薰然充滿讚賞的語音將他漂浮的神思拉回,“相當好吃,不輸名餐廳的甜點呢。是艦上的廚師做的嗎?”

“是羅伯特。”賀星揚微微一笑,“他是前不久才從總部的餐廳請調過來的。”

天啊,連夥頭兵都慕他的名氣而來嗎?

她實在懷疑他的魅力究竟在何處?除了極端地英俊迷人,還有偶爾的體貼之外,他這副散漫的模樣怎麼看也教人不放心。一點軍人該有的樣子都沒有,真令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在戰場上威風八面的軍神。

“軍中所有的廚師,就屬他的烹飪技巧最棒了。”賀星揚繼續說道:“也只有他有辦法煮出那樣風味獨具的咖啡,是我品過最令人口齒留香的極品。”

看他臉上欣悅的神情,仿佛這一點才是他答應羅伯特來到“星塵號”的原因。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味道?”紀薰然發現自己很想知道什麼樣的咖啡能讓他如此盛讚不已。

“是用來自諾亞行星高山的咖啡豆研磨製成細粒,再以他超人一等的技巧煮成的。雖然有些苦卻不澀,醇厚無比,”他似乎正在口腔品嘗那特殊的感覺,“如果再加微量的糖,還可以引出一股酸中帶甜的滋味。相當值得品嘗。”他忽然朝她一笑,“紀中校想試試看嗎?”

紀薰然點點頭,的確很想和自己煮的做一番比較。

賀星揚馬上向侍者要了兩杯咖啡,不到一分鐘,侍者便送過來了。他端起一杯遞給她,自己則拿了另外一杯。

紀薰然首先藉著由液面浮上來的蒸氣聞了聞咖啡的香味,然後才悠然地淺啜一口。接者她又向還侍立在旁的侍者要了一匙糖,緩緩攪拌後,再喝了一口。賀星揚做了和她一樣的動作,然後遣開侍者。

“怎麼樣?”

“的確令人印象深刻,不論是香氣或味道皆屬上乘。”

“但是?”他敏感地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但是這樣的味道未必只有諾亞的咖啡豆才辦得到。”她的語氣極為肯定。

“還有其他更好的咖啡豆?”他的語氣是不敢置信的。

“雖然學校裏的秀才經常 被調教成優秀的軍人,”紀薰然一語雙關地,“但並不表示一個優秀的軍事家在學校裏一定也是個優等生吧。”

她竟然也會嘲謔他!咖啡和酒一樣會令她放鬆心緒嗎?

他禁不住微掀唇角,扯出一抹十分迷人的微笑,“但是那樣的情形很少啊!”

“或許,”她若有所指地盯著他,“但不是不可能。”

他唇邊的微笑化成一陣清朗的笑聲,盯著她的眼眸亮燦燦的,“紀中校也學會拿我在軍校的成績來取笑我了。”

紀薰然瑩潤的臉頰染上薔薇般的色澤,“我不是故意的,長官。”她迅速道歉。

她竟然犯了和那天一樣言語對長官不敬的錯誤,看樣子她是被第十艦隊輕鬆的氣氛給沖昏頭了。即使如此,也不該忘了身為下級應具備的禮貌啊!

“紀中校不必自責,”賀星揚看出她對自己踰矩的不滿,“我一向不在乎這些虛套。你也看到了,”他金棕色的眸光若有深意地掃視周遭一圈,“我的屬下一向喜歡對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她深邃的黑眸盯著他,他真的能毫不在意屬下的冒犯?她見過的男人還沒有一個能有如此不凡的度量的,通常都是自視甚高的居多。

“為什麼長官在軍校的成績會那麼糟?”她大膽地問出內心深感疑惑的問題。

賀星揚聳聳肩,“因為對學業沒有興趣吧!其實我根本就不想讀軍校。”

“那為什麼還去讀?”紀薰然問出了和喬雲從前質問他時一樣的問題。

“因為我父親的關係。”賀星揚竟也自自然然地就給了她和喬雲當時得到的完全一樣的答案,這個答案只有他那幾個死黨知道,“我的祖父是一名軍人,而且是以上將的身分光榮退役的。父親卻只是一介平凡的文人,他深以不能繼承父志為憾,所以這個重責大任便落到我的肩上了。”他的語氣是充滿無奈地。

“長官原本想做什麼呢?”

“哲學家。”他自嘲地微笑,“我認為那種鎮日發呆的生活最適合我了。”

“是嗎?”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怪不得他的身上不見一絲軍人應有的風範,反倒是充滿了文人我行我素的氣質。

“過著與自己志願不合的日子一定很不是滋味吧?”她同情地。

就像瑞德要她辭掉工作,她卻堅持不辭的道理一樣,因為她不想過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所以我一直想退役。”

“長官想退役?”紀薰然極為訝異,“上級會批準嗎?”

所以他才要喬那小子替他斡旋的啊,沒想到那傢夥居然一點朋友義氣都不顧。

賀星揚歎了一口氣,“看樣子我還得為奧斯丁聯盟賣命好一陣子呢!”

紀薰然將眸光調向透明壁外,望著透過偏光玻璃映射的星河美景。

“長官在帶領艦隊出征時,難道不會被窗外的美景所吸引嗎?”她輕聲問道,“許多人都認為能夠在星群中遨遊是相當有意思的體驗呢!”

“就說我天生不具浪漫細胞吧!”賀星揚自嘲地微笑。

“我家有一座圓頂的玻璃屋,小時候我最喜歡晚上待在那裏,用天文望遠鏡觀看星河。”紀薰然夢幻般的語氣像跌入了美好的回憶之中,“我可以為了看星星整晚都不睡呢!”

賀星揚被她作夢般的表情迷住了,“那時候的你都想了些什麼呢?”

她沈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了口,“我想到人類一個古老的傳說: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個獨一無二的人,它會和那個人一起誕生,也同時墜落。”她停頓兩秒,“我常猜想哪一顆星星是代表我,它什麼時候會最璀璨耀眼?什麼時後隕落?什麼時候……”她驀地一怔,語音消逝在周遭熱絡的空氣中。

“怎麼了?”賀星揚劍眉一揚,“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

什麼時候能和另外一顆同樣耀眼的星星交會?

她在心中默默地完成句子,但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將它訴諸於口。

她悄悄透過低垂的眼簾瞥了他一眼,平靜的心湖不知為何漾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5:40


“主人,你還是用這個當早餐嗎?”

星期四的早晨,當紀薰然用餐時,精靈發出了一陣充滿不可思議的聲音。

其實昨天它就想問她這個問題了,它從未見過任何人以一杯柳橙汁當作早餐的,不過是五百西西左右的液體嘛,能填飽肚子嗎?

紀薰然微微一笑,精靈並不是第一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她記得莫妮有一次也曾經這樣質問過。“你在減肥嗎?”當時的莫妮用她那美麗的灰眸直瞪著她,語氣亦是不敢置信的。

當她解釋這是她自上軍校以來就養成的飲食習慣時,莫妮只是搖搖頭,自歎不如。

“早餐吃這麼少,主人會有精神工作嗎?”精靈繼續懷疑地問道。

“放心吧,我已經習慣了。”紀薰然一口飲盡柳橙汁,自餐桌旁起身。她瞄了一眼牆上的鍾,現在才七點半。

看樣子她是起得太早了。現在上艦橋去還太早,不如先看看電子報紙吧!

她轉進了工作室,牆上那面中型螢幕正好也亮起了綠色的閃光,那表示有人打TV電話找她。

她按下工作桌上一顆淺綠色的按鈕,接通了通訊,螢幕上迅速出現一張略嫌豐潤的女人臉孔。

正是她最好的朋友──莫妮。

“早安。”紀薰然對好友微笑。

莫妮並沒有回應她的笑容,她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開口,“看樣子你的心情好像還不太糟嘛!”

紀薰然秀眉微挑,“怎麼了?”

“你沒收到嗎?那個傢夥的喜帖。”

“瑞德?”

“你也收到了?”

“禮拜一早上。”

“禮拜一早上就收到了?而你還如此冷靜?”莫妮瞪著她,“我都快氣瘋了。”

紀薰然聳聳肩,“其實這件事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說你早就猜到了?那傢夥跟你分手才幾天而已呢,”莫妮語調震驚地,“居然馬上就找到結婚對象了,難道他之前一直背著你和那個女人交往嗎?”

“那倒不是,”紀薰然淡淡一笑,“他沒有那種一心兩用的能耐。那個銀行家的千金是他的父母內定已久的兒媳婦,我想或許是他們家族的世交吧?”

“你居然還能替他解釋?”莫妮搖搖頭,“別告訴我你一點也不生氣。”

“我當然不高興囉。”紀薰然語氣是略帶嘲謔地,只是不知對象是她自己,還是她熱心的好友。

“可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莫妮狐疑地盯著她。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拿把刀殺到瑞德家去嗎?”

莫妮聞言一拍雙手,“沒錯,正合我意。”

“莫妮──”紀薰然拉長了語音,哭笑不得地。

“至少也得給他一點教訓嘛。”莫妮似乎相當不甘心。

“教訓什麼?我們都分手了,”紀薰然語氣仍平和,“他的確有權利結婚啊!”

“但可以不必那麼神速啊,”莫妮豎起雙眉,“他這樣做簡直是對你公然挑釁嘛!”

“這就是他的用意啊,所以他才會第一張喜帖就寄給我。”

“你打算怎麼辦?”莫妮直盯著她,“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紀薰然微掀唇角,“依瑞德那力求完美的個性,他的婚宴想必會辦的相當盛大,一定有不少精緻餐點可以品嘗呢!”

“你不可能會為了幾塊點心去的,”莫妮搖頭,灰眸閃著深思的光芒,“告訴我真正的理由吧!”

紀薰然揚起一絲略帶嘲謔的微笑,“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我這人一向好強,瑞德既然下了戰書,我豈有不接下的道理?”

“我看事情不會那麼簡單,”莫妮依舊深思著,“那傢夥邀請你參加婚禮一定還有其他的用意。”她忽然靈光一現,“你想他會不會安排了什麼刁難你的事,讓你當眾難看?”

“我想他不會那麼無聊的。”紀薰然否決她的想法。

“你對他倒有信心。”莫妮嘲謔她。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如此幼稚嗎?”

莫妮冷哼一聲,“那可不一定。”

“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吧。”紀薰然漂亮的黑眸閃著笑意,“當我的護花使者?”

莫妮自唇角勾起一絲微笑,“你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對象了嗎?”

“你也知道本人最近行情很差的。”紀薰然嘲弄自己。

“早要介紹你一些好男人的,你偏偏不肯。”

“謝謝你的好意,我看還是免了吧。”

“說得也是,你現在一天到晚都對著宇宙第一奇男子,”莫妮語調誇張地,“哪還會看得上尋常男子?”

“你是指我的新上司?”

“當然。不然還會有誰?”莫妮強調似地點點頭,繼而揚起一絲若有深意的微笑,“怎麼樣?

軍神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否跟傳說中的一樣?”

紀薰然輕蹙蛾眉,“那得看所謂的傳說是什麼了。”

“什麼意思?”莫妮相當好奇。

“傳說中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吧?”

“難道他不是嗎?”

紀薰然並不正面回答她的疑問,“你認為所謂的英雄人物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這個嘛……”莫妮一陣猶豫,“應該是極富責任感、正義感,嚴肅剛直的人物吧!”

紀薰然自唇邊逸出一串像風鈴互相撞擊的清脆笑聲,語氣則滿是嘲謔。

“我可以告訴你,他跟你想像中的模樣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莫妮一陣怔忡,良久,方猶豫地開口,“難不成他真知你那天所猜測的,是個令人厭惡的男人?”

“那倒也不是,他只是……”紀薰然思索著適當的形容詞,“出乎一般人預料而已。”

“到底是什麼意思嘛,”莫妮莫名其妙地,“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其實我也不太瞭解。”紀薰然似乎陷入了一陣深思之中。

“嘿,薰然,”莫妮硬將她自沈思中拉回,“你在想什麼啊?”

“前天,我當眾頂撞他了。”紀薰然輕聲地。

“什麼!”莫妮極度震驚地。

這件事帶給莫妮的衝擊遠遠淩駕於瑞德的婚事,她作夢也想不到她這個以理智出名的好友會做出這種事。

“你在開玩笑吧?薰然。”她張大一雙美麗的灰眸,“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紀薰然歎口氣,搖頭,“或許我過幾天再告訴你吧。”她對莫妮微微一笑,以一個無法反駁的藉口躲避她的逼問,“我該上艦橋去了。”

莫妮充滿震驚的影像自通訊螢幕上消失後,紀薰然一邊回房換上軍服,一邊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

那個被帝國人民封為“軍神”的男人的確令她感受到一股不小的衝擊。他和一般人想像中的英雄人物典型完全不同,即使她從未像別的女人一樣將他神化,他的性格依然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是那樣一個完全不顧軍事倫理,或者說是完全不理會所謂的規矩、禮節、階級觀的男人。

對任何事他都以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去應對,仿佛天塌下來也不在乎似的。對於工作,他也是同樣的態度。

他這種個性令在工作上以認真負責自許的紀薰然相當看不慣,甚至在前天早上公然頂撞了他。

而昨天她又在中型會議室,當著眾軍官的面諷刺他。

想起這些事,紀薰然不禁大聲申吟。 公然頂撞上級、諷刺上級,這是她從前絕對不可能會做的愚行,但賀星揚似乎總有辦法引導她失去理智,表現出最衝動的一面。

現在的她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仿佛還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當時那種激昂的情緒……星塵號艦橋第一次以艦隊軍官的身分上艦橋,紀薰然幾乎抑制不住內心深處一股興奮的感覺直沖上頭頂,她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舒展開來,暢快地迎接這嶄新的一天。

雖然現在並不是執行勤務期間,艦橋上亦頻聞輕聲笑語,不見一絲緊張氣氛,但她仍以十足感興趣的目光研究著周遭的一切。

外觀有著優美的流線型,相當有藝術惑的星塵號,因著其司令官縱橫星際的傳奇而被眾人冠以“星空女王”的美名,但在這位高貴女王的心臟地帶卻表現出一個十分樸素的心靈。

完全沒有紀薰然在其他旗艦上看到的一些華而不實的設計,所展現的風華只是一艘正常的軍艦所該有的模樣。不論是官兵們操作的高科技儀器或是四面鑲著偏光玻璃的透明壁,都見不到一點無謂的裝飾。

就這一點而言,賀星揚的品味倒是與她滿相契的。

對了,說到這個男人──現在都已經快八點半了,為何這個艦隊司令官都還不見人影?

根據“艦隊生活守則”,在平時,司令官不是應該于每天早晨八點對艦橋做例行巡視嗎?這是為了確保艦隊上的軍官能時時保持良好的警覺性,不致因平時的鬆懈而影響了戰時的表現。

難道是她記錯時間了?

她忍不住詢問同她一樣站在指揮席上的司令官副官,“菲爾中尉,司令官到現在還未上艦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潔姬面對她略帶焦急的詢問,只是揚起一絲好玩的微笑,“別擔心,長官,司令官不會有事的。”

“那他為什麼還不來呢?”

“我想,”潔姬有意無意地頓了一會兒,“司令官一定只是遲到而已。”

“遲到?”

“他一定又睡過頭了。”潔姬說話的語氣仿佛認為這是家常 便飯。

“又?”紀薰然一怔。那個男人經常睡過頭嗎?

潔姬輕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默默計著時。

五、四、三、二、一。“司令官來了。”她忽然開口,眸光甚至未曾往艦橋入口掃過一眼。

紀薰然對她如此肯定的語氣感到好奇,她將眸光調向艦橋門口,果然見到賀星揚正以他那獨特的閒散步調穿過入口。

“你竟然能猜到他出現的時間?”她訝然地。

“這沒什麼,長官。”潔姬輕輕一笑,“司令官有他自己一套作息的時間,一般而言,八點二十九分是他出現在艦橋上的時刻。”

紀薰然下意識地一瞥腕表,果然是八點二十九分。

她凝望著賀星揚優閑地晃上指揮席的挺拔身影,心中一股不平的怒氣緩緩地升起。

她想起自己這幾年來每天準時上班,不過才遲到一次,就自覺工作不力、良心大受苛責,甚至得忍受部下在背後將此事拿來當成笑柄。而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竟然將遲到視為理所當然,還發明出一套什麼屬於他個人的作息時間,他究竟把軍隊當成什麼地方了?

就算他真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待在軍隊裏,也不能用這種態度面對工作啊!

“早啊,紀中校。早啊,潔姬。”剛剛步上指揮席的賀星揚帶著滿面笑意,拿起手中一塊超大型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長官,你遲到了。”紀薰然幾乎是從齒縫中逼出這句話。

賀星揚似乎沒有察覺她逐漸上揚的怒氣,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反正沒什麼事嘛!”他漫不在乎地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長官還未用餐?”她的語調輕柔地近乎危險。

“嗯,來不及嘛!對了,”他偏轉過頭,“可以端一杯咖啡給我嗎?潔姬。”

“早就準備好了,長官。”潔姬馬上應聲,遞給他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賀星揚接過咖啡,閑閑地飲了一口。“不愧是羅伯特。”他讚賞著,“我真是太幸運了,能喝到如此極品。”

紀薰然決定她的耐性到此為止,她輕輕柔柔地開了口。“據說長官是因為睡過頭才會遲到的?”

“沒錯。”

“長官不覺得這樣的理由太薄弱了?”

賀星揚訝然地瞥她一眼,“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並不能做為長官每天遲到的有力藉口。”紀薰然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咦?”

“身為艦隊司令官,卻不能以身作則,如何能夠服下?長官天天遲到,是否表示其部屬也能用同樣不認真的態度面對工作呢?如果可以,那整個艦隊的秩序豈不大亂?如果不能,”紀薰然閃著兩簇火焰的黑眸直視著他,“那就是表示司令官有其特殊的權利,不能與一般士官兵們相提並論,這樣會不會導致他們內心不平衡呢?”

她這番義正辭嚴的話令指揮席上另外兩人都是一陣愕然,潔姬沒想到這個表面嚴謹的新任參謀長竟然也會有情緒激動的時候;而賀星揚則是在一陣怔忡之後,性格的唇角勾起一絲相當好看的微笑。

“難得看到紀中校如此激動。”他金棕色的眼眸閃著耀目的光芒。

紀薰然一窒,猛然察覺自己又一次冒犯上司,雖然明知不妥,她仍舊倔強地回嘴,“我認為長官不應如此漫不經心。”

好,等著挨駡吧!她微斂星眸,準備承受即將來臨的炮轟。

“紀中校教訓的是,這的確是本人的疏忽。”他看來不但不以為忤,反倒像十分高興她的直言似的。“喜歡賴床是我的缺點,只是我從未想到我這種行為會對麾下的官兵們造成不良的影響。”

他這種坦然認錯的態度令紀薰然不知所措,她微微一怔,揚起眼簾愣愣地盯著他。

“長官……”她猶豫地。

“你並沒有冒犯我,紀中校。”賀星揚似乎完全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你的建言十分正確。”

他再次扯開一抹迷人的微笑。

這抹微笑不僅令紀薰然怒氣全消,而且還陷入一陣短暫的失神之中,眸光亦不自覺地流眄於他俊逸出色的臉龐上。

賀星揚似乎察覺到她流轉的眸光正停駐在他身上,金棕色的雙眸回應著她的凝睇。在兩人視線交纏之際,連潔姬都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電流在空氣中嗤嗤作響。她以絕對感興趣的眼光直盯著兩位長官。

紀薰然首先垂下眼簾,感到臉頰的高溫直燒上耳根。

她究竟在做什麼啊?她這種一接觸到他專注的眼神便禁不住失神的反應,和那天在花園裏對他發花癡的女人們有什麼不同?她那時竟然還能理直氣壯地在心裏嘲弄那些女人,現在想來真是令她汗顏不已。

天啊,她感到強烈的自我厭惡。在她將近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如此厭惡過自己。

其實她那時就感到自我厭惡還太早了。

紀薰然對著鏡中看來精神飽滿的自己苦笑,比起昨天下午她讓自己出糗的事,前天早上那一點小小的失神根本不算什麼。

昨天下午在中型會議室,她才真正做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蠢事。

最後一次確定自己儀容端整後,她離開起居室準備上艦橋去,神思一面飄向了昨天下午……下午兩點,她抱著一疊上課準備要用的資料,走向中型會議室。

為第十艦隊的軍官們上課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困難。事實上,比起從前幾次為艦隊軍官上課的經驗,這一次對她而言可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輕鬆愉快。

他們不僅十分尊重她教授的身分,不曾在底下開著惡劣的玩笑──不論軍階比她高或比她低,而且吸收新知的能力與熱忱令她驚異。

他們也時常發問,但絕不會像其他艦隊的軍官一樣問些有關她個人隱私的無聊問題,而是針對她上課時提出來的理論或新知發問,問題往往一針見血。

難怪有人說軍隊裏最年輕、最優秀的人才幾乎都集中到第十艦隊來了,果然不錯。

她幾乎都要有“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成就感了。因此,她今天是抱著相當愉悅的心情去為他們上第二堂課的。

她乘電梯下到七樓,經過長廊,來到了中型會議室金屬制的大門口。一陣爽朗的談笑聲自未關上的門口傳出。

“誰看了今天的‘靖城紀事報’?”紀薰然認得這個洪亮的嗓音,它是屬於田中上校的。她也知道“靖城紀事報──”那是一家專門報導社交界新聞的報社,是帝國最聞名的社交報。

“幹嘛?有什麼大消息?”另一位上校舒茲以感興趣的語調回應他。

“據說昨晚的皇宴,太子殿下跟一個女人頂來電的。”

“真的?是那個來訪問的麗薇公主嗎?”杜如風低沈的嗓音十分好奇。

在昨日抵達靖城的麗薇公主是以親善訪問的名義光臨的,除了在奧斯丁刮起一陣強烈旋風,帝國皇室自然免不了辦了一場盛大無比的皇家宴會對她表示熱忱的歡迎。

“不是,是公主身邊的首席女官,”田中回答,“聽說也是個大美人呢!”

一陣熱烈的討論聲響起,顯然眾軍官都被這個傳聞吸引住了。

紀薰然亦凝住步伐,唇邊泛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今年二十八歲的太子殿下年輕有為,極受帝國人民愛戴,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相當受人矚目。

尤其他的私生活又非常嚴謹,從來不鬧花邊新聞,甚至沒和任何一位女性正式交往過,所以只要稍有風吹草動,新聞媒體便會想盡辦法動員旗下記者,希望能挖掘出一點秘辛出來,只可惜總是事與願違。

這一次好不容易又讓他們逮到機會了,哪有放鬆的道理?

紀薰然搖搖頭,她十分同情太子殿下身為公眾人物的毫無隱私權,他一定常常為記者們總是緊咬他不放的行為感到頭痛不已吧!

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有多高?如果是真的也不錯,太子殿下的確該談談戀愛了。

“我有一個更值得一聽的消息。”這個悠然的聲音令會議室裏忽然一陣靜寂,原本打算重新舉步的紀薰然亦停留在原地。

這是情報官烏茲涅夫少校的聲音,性喜沈默的他被眾人戲稱為“悶聲葫蘆”,但只要他一開口

往往就會有驚人之語,這也是眾人會驀地凝神的原因。

“快說吧,悶聲葫蘆,”田中性急地催促著,“別吊人胃口了。”

“你們知道吧?司令官昨晚也出席了皇宴。”烏茲涅夫慢條斯理地。

“當然囉,皇帝的邀請他怎麼躲得掉?”語畢,會議室立刻回蕩著一陣會心的朗笑聲。

“據說,在宴會上對女人總是冷淡以待的司令官昨晚卻跟女人聊得頂開心的。”

“真的?是跟哪個女人?”所有的軍官幾乎同時發問。

“宴會的女主角──麗薇公主,以及她的女官。”

“都是絕色美人嘛!”

“可是從前不論是什麼樣的美人,老大從不賣帳的。”

“那是普通的美女,麗薇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天仙美人呢,司令官哪能抗拒她的魅力?”

“難得老大也會被女色所迷。”

“這下可好玩了,你們說老大會怎麼解釋?”

田中剛丟下這個問題,眾軍官便開始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

不知怎地,紀薰然覺得自己被他們嗡嗡的討論聲搞得心煩意亂,原本的好心情亦忽然消失了。

她不自覺地緊蹙雙眉,重新舉步走進會議室。

她秀麗的身影一出現在會議室,所有的軍官同時安靜下來朝她行禮。

即使是田中和舒茲這兩位上校也不例外,這是因為她現在的身分是教授,而他們的身分是學生的關係。

她淡淡地回禮,“好,今天我們繼續昨天的討論,有關聖保羅同盟目前的政經情勢……”

“我可以列席旁聽嗎?”一陣慵懶閒散的聲音打斷了紀薰然,她將眸光調向門口。

當然是那個迷人得足以令所有女人芳心大亂的軍神。

他斜靠在門邊,性格的唇邊泛著笑意,金棕色的眸光漫不經心地掃視著整間會議室。

他竟然就這樣毫不在意地闖進來,他以為他身為司令官,軍階比她大上好幾級,就可以如此不尊重她嗎?

可惡!真是可惡極了。

“根據總部規定,司令官用不著上課。”紀薰然冷冷地說道。

“我知道啊,我是要求列席旁聽。”賀星揚微笑地盯著她。

“對不起,”她毫不退縮地回應他的眼神,“我想還是免了吧。恐怕下官這點淺薄的知識會讓司令官見笑的。”

賀星揚聳聳肩,逕自挑了最後面的位子坐下,“紀中校 過謙了,在座各位軍官都認為你的課令他們獲益匪淺呢!”

按理說,在平常她若聽到上級的讚揚通常會感到十分高興的,但今天的她不知為何就是抑制不住心頭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

“是嗎?”她的語音略帶諷刺,“我不知道昨晚流連於皇宴中的司令官居然還有時間留心下官的上課情形。”

天啊,紀薰然恨不得能有一個地洞讓她可以鑽進去。她究竟在搞什麼?為什麼會講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

她這副模樣,這種口氣──簡直就像是善妒的妻子在質問晚歸的丈夫嘛!

天啊,讓她死了吧!

她自低垂的眼簾偷偷打量他們的表情,所有軍官都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困惑神情,坐在最後面的賀星揚更是驚訝地將兩道劍眉挑得老高。

他們一定覺得她不可理喻吧!

紀薰然輕咳兩聲,盡力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課──雖然她的心臟幾乎部快要跳出胸口了。

即使是現在,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仍然覺得羞赧不已。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可以永遠不要見到賀星揚,以免又想起她曾做過的那些愚蠢的事。她不明白為什麼只要遇到他,她就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大感訝異的糗事,難道他是她命裏的剋星嗎?

自從她那天在軍事指揮中心第一次見到他起,她的生活仿佛就整個脫離常 軌了,不僅行事不若從前那般得心應手、井井有條,就連她一向引以為豪、冷靜從容的個性仿佛也蕩然無存。

他對她的影響力怎會如此之大?──不對,紀薰然對自己搖搖頭,嚴格說起來,她的生活秩序大亂是肇因於上星期四夜晚她喝了那幾杯該死的威士忌,是那些該死的酒精害她的,跟他或瑞德或任何人都無關。

她是紀薰然,是那個朋友眼中最理智冷靜的女人,部屬口中最嚴謹自律的上司,怎麼可能會讓任何男人擾亂她的生活呢?

瑞德不能,賀星揚也不能。

“潔姬,你覺不覺得紀中校似乎對我很反感?”

七點五十五分。連續兩天,賀星揚破天荒地準時到達艦橋,今天甚至還提早了五分鐘。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艦橋時,不只是艦橋上所有的官兵,就連自認非常瞭解司令官的潔姬也忍不住大吃一驚。

他到底怎麼了?吃錯藥了嗎?昨天難得一次準時上艦橋還可以說是偶然的奇跡,但奇跡會連續發生兩次嗎?看來紀中校前天一席指責他的話還真的有效呢!

只是就連總司令的話都常當成耳邊風的司令官,為什麼會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呢?

潔姬覺得這件事頗值得玩味。

“長官很在意紀中校對你的看法嗎?”她若有深意地盯著他。

“那倒也不是,”賀星揚似乎有意回避副官的眼神,“只是不希望和我的參謀長相處得不好而已。”

“我瞭解。”潔姬微微一笑,“我認為紀中校的確和長官不太對盤。”

“你也這麼認為?”賀星揚仿佛因為終於找到可以討論的對象而松了一口氣,“是不是我在無意中得罪她了?”

他是想過要惹她不高興,逼她摘下嚴肅的假面具,但可沒要她討厭他,甚至躲避他。

這幾天他們碰頭的機會少之又少,雖然在同一艘艦艇上工作,但幾乎只有早上會往艦橋上和她見面,而這段時間還不超過一小時。就算在這一小時內,她也總是藉故忙著各種事,避免和他交談。

他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以至於她現在簡直拿他當仇人看。昨天下午他藉故到會議室旁聽她的課也不過是想試探她的反應,沒想到她竟然激動到口出諷刺之言。

他該為他終於讓她卸下一本正經的面具高興呢?還是為他此舉招來她的反感而悲哀呢?

“我不認為長官曾經得罪過紀中校。”

潔姬這句話令賀星揚劍眉一蹙,“那她究竟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奇怪呢?”

“這個下官就不清楚了。”

第一次見到賀星揚如此疑惑的神情,潔姬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從前即使是戰況處於再怎麼撲朔迷離的狀態,也不曾令這個男人稍聚眉峰,沒想到他今天竟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傷腦筋。

這件事若其他人曉得的話,一定和她一樣感到不敢置信吧!實在太有趣了。

“對了,長官,你的電子信箱今天收到喜帖。”

賀星揚翻翻白眼,“又是誰邀我赴宴?我才剛參加過皇宴呢!”他揮揮手,“不去,不去。幫我推掉它。”

“邀你赴宴的是一個姓恩尼斯的人。”

“那是誰?”

賀星揚的記憶槽裏根本沒有這個姓氏的存在。

“我替你查過了,他是一家大企業的老闆,主要的事業是連鎖購物中心,是他的長子要結婚,時間是這個禮拜六晚上。”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兒子是瑞德.恩尼斯,長官不認識嗎?”

“完全沒有印象。”賀星揚先是搖搖頭,頓了兩秒之後,忽然又略帶猶豫地開口,“不過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不曉得在哪里聽過?潔姬,你記得嗎?”

對賀星揚而言,他這位記憶力和辦事能力都超強的副官可算是一部他個人的電腦,要是沒有她跟逍遙替他打理一切,他的生活秩序鐵定一團糟。

“我也完全沒有印象。”潔姬緊蹙著眉,陷入一陣凝思中。

“我想菲爾中尉可以不必費神了,”一陣淡漠的聲音傳進兩人耳裏,“司令官不認識那個人的。”

潔姬轉過頭,好奇地瞥了剛上來指揮席的紀薰然一眼,“長官怎能如此確定?”

“因為我認識他。”紀薰然淡淡一笑。

“你認識?”仿佛有某種激素刺激了賀星揚的記憶槽,他驀然想起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了。

那天在軍事指揮中心的花園,她的朋友曾提起這個名字。瑞德.恩尼斯,是她的前任男友。

這麼說,他竟然在和她分手不到幾天的時間便決定結婚了?這個無情無義的傢夥!

賀星揚不禁緊盯著看來神色自若的紀薰然,她心裏一定很激動吧。

“他也邀請紀中校參加婚宴了嗎?”他輕聲問道。

紀薰然微微頷首。

那個傢夥到底是何居心?竟然邀請才分手不久的女友參加婚禮。

“你打算參加嗎?”

“我是打算去,”紀薰然冷靜地,“反正我這個週末有空。”

“紀中校若是覺得週末晚上一個人無聊的話,何不……”他頓了一會兒,才笨拙地繼續,“和我一起用餐呢?不一定非去參加那個婚宴不可。”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不僅令站在一旁的旁觀者潔姬一愣,當事人更是驚異得說不出話來,一雙清亮有神的黑眸直瞪著他。

“紀中校以為如何?”他期待地望著她。

別開玩笑了,和他一起用晚餐?她躲他都來不及了。對她而言,參加瑞德的婚宴還比較容易些。

“謝謝長官的好意,”她的語氣是充滿禮貌地,“下官還是決定去參加婚宴。”

“是嗎?”賀星揚禁不住輕聲歎息。

她寧願面對前任男友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難堪,也不願和他一起用餐。看來她真的對他很反感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6:12


不愧是世家公子和千金的婚禮,果然盛大得很。

紀薰然一雙晶亮的黑眸流眄著滿廳的衣香鬢影,美麗的唇角彎成一個迷人的弧度。

一向講究排場的恩尼斯家族租下了靖城首屈一指的飯店宴會廳,整個會場佈置得美輪美奐,說不盡的璀璨光華。

不過最能增添主人光彩的應該是出席這場盛宴的貴客們,來自大靖帝國各地的名流貴族們,為這個本來就豪華無比的大廳更添上了無限貴氣。

“這些人要是曉得居然有我們這種地位普通的平民混在他們之間,一定會備覺侮辱吧!”莫妮淺啜了一口來自聖荷行星的上好香檳,語氣充滿諷刺。

紀薰然回好友一抹會意的微笑,亦啜了一口香檳,“委屈你了,莫妮,讓你來當我的護花使者。”

“那個傢夥到底還要耍多久的大牌?”莫妮灰色的眸光不耐地搜尋著四周,“還不快點滾出來。”

紀薰然為她激烈的用詞感到一陣好笑,“看來今天我們不該來的,”她搖搖頭,“你好像相當不高興。”

“我們當然要來。”莫妮雙眉齊揚,激動地駁斥她,“我巴不得他快點滾出來讓我痛駡一頓。”

“你看來好像比我還激動呢!”紀薰然閑閑一句。

“所以我說你莫名其妙,”莫妮瞪她一眼,“竟然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你也太理智了吧?”

紀薰然淡淡一笑,“其實我今天來只是想提醒自己一件事而已。”

“什麼事?”

“提醒自己曾經犯下識人不明的大錯。”她頓了一會兒,“我得再見他一次,以便更能確實認清自己的愚昧。”

最近的她似乎總是在做一些愚蠢的事,她希望能正本清源,從這件最大的蠢事開始修正。

“你是在懲罰自己嗎?”莫妮不敢置信地。

紀薰然微掀唇角,“或許。”

“何必呢?薰然。”莫妮歎息,“真正該檢討的是那傢夥。”

“該檢討的是我,”紀薰然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水晶香檳杯,“為什麼會選擇和那種人交往呢?”

在她幾乎從不犯錯的人生裏,這個錯誤堪稱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個,也是令她最覺羞愧的一個。她以為兩個同樣注重紀律的人必然能在思想及生活上有所交集,但是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終於出現了。”莫妮的視線忽然調向大廳的另一頭,眸光銳利得足可殺人。

紀薰然亦將眸光調向同一個方向,果然見到今晚盛宴的男女主角光彩照人地蒞臨會常

所有的賓客馬上給予熱烈的掌聲。

莫妮盡義務似地拍了兩下手,輕聲吐出一句,“他穿起黑色的禮服還真像一隻沒有品味的黑熊。”

紀薰然聞言不禁逸出一串清柔的笑聲,“我真服了你,”她對好友眨眨濃密的眼簾,“竟然隨口就能形容得如此傳神。”

莫妮得意地揚揚她棕色的美眉,“要批評那個傢夥,我可是不愁沒靈感的。”

“看樣子這方面的技巧,我得跟你多學習了。”

“好說,好說。”莫妮故作姿態地揮揮手,“若論情報分析我自然是及不上紀中校,不過人各有所長,其他你得向我請教的東西還多著呢。”

“是嗎?”紀薰然略帶嘲弄地,“例如什麼?”

“例如釣金龜婿的方法啦,對男人拋媚眼的要領啦,如何與心儀的男人做第一步接觸等等,”

莫妮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總之凡是關於男人與調情的一切技巧,你都非常需要本人的教導。”

“謝謝你哦,只可惜我沒興趣。”

“你會需要的,薰然。”莫妮嚴肅地,“相信我。”

不知怎地,雖然莫妮完全是一本正經的表情,紀薰然卻忍不住想笑。

她盡力克制著嘴角彎曲的弧度,不過她用不著太努力,因為一隻沒有品味的黑熊忽然出現在她面前,令她原本愉悅的神情驀地轉為森冷。

“看樣子你挺自得其樂的嘛,薰然。”瑞德的語音充滿挑釁。

紀薰然揚起眼簾,直視著他,在分手不過幾天的前任男友婚禮上再次見到他,平靜的心湖竟然不起一絲波瀾的事實令她自己都不禁微微一怔。

已經是過去式了,她甚至無法在腦海裏搜尋出任何他們之間值得紀念的回憶,這段感情是真的結束了。

“恭喜你。”她淡淡地漾開一抹微笑,眸光朝他身旁穿著一身閃亮銀色禮服的新娘一轉,“娶到一位如此出色的美嬌娘。”

“能娶到潔西卡的確是我一個相當明智的抉擇。”瑞德若有深意地回她一句。

“你的眼光一向好。”她略帶嘲弄地恭維著他。

瑞德對她嘲諷般的語氣感到不悅,更明確地說,他是對她能仍以此種冷靜的語氣回應他感到不悅,他嚴厲地瞥她一眼,“怎麼樣?你這幾天過得如何?”

“托你的福,”一直極力克制自己的莫妮終於忍不住出口譏剌,“薰然過得很好,事實上,我們都很高興她終於做了正確的決定。”

“瑞德,”已經不滿自己備受冷落許久的新娘不依地輕聲嚷道:“這兩個女人是誰?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其實不僅是今晚宴會的女主角,包括周圍一群豎起耳朵的好奇聽眾,都很想搞清楚今晚的男主角和這位出色的美人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潔西卡親愛的,”瑞德刻意造作的溫柔聲調令紀薰然一陣毛骨悚然,“她們兩個可都是咱們帝國英勇的大軍人,這位紀薰然小姐還是個中校呢。”

潔面卡綠色的眼眸在聽到紀薰然的名字時忽然掠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原來這個漂亮的小姐,”她眸光評估般地直盯著紀薰然,“就是你前任的女朋友啊!”她這句話的威力可從四周突然傳出一陣陣驚異的歎息聲感覺出來,那群好奇的觀眾們甚至不再假裝若無其事,直接將目光集中在新娘和新郎前任女友身上。

“沒錯。”瑞德坦承不諱,“不過那已經都過去了,你別多心。”他補上一句。

“我才不會多心呢。”潔西卡微微噘起一張塗著金橘色口紅的櫻唇,“畢竟你決定娶的人是我,這就足以分出我和她在你心目中地位的高下了。”語畢,她還挑戰似地瞥了紀薰然一眼。

紀薰然微微一笑,正想發話時,莫妮卻搶先發言了,“恩尼斯夫人說得好,這件事的確是分出了你跟薰然的高下。”

她嘲諷的口氣令潔西卡雙眉一豎,“什麼意思?”

莫妮誇張地瞪大雙眼,“你居然聽不懂我話裏的意思?”她先是一頓,繼而聳聳肩,“也難怪嘛,否則你怎麼會嫁給瑞德呢?果然是佳偶天成。”

她這番嘲弄意味十足的話令潔西卡在銀白色禮服映襯下本已瑩白的臉色更顯蒼白,四周的人群亦開始竊竊私語。

“原來瑞德是因為被前任女友甩了才會娶潔西卡的。”

當這句音量雖小卻又大到足以讓附近的人聽清的話傳到男女主角耳裏時,兩人的眉峰同時緊聚,臉頰亦轉成憤怒的潮紅色。

“薰然,”瑞德英俊的臉龐陰霾,眼神嚴厲,“你是故意來攪亂我的婚禮,好發洩我對你提出分手之恨嗎?”

他這句控訴掀起了另外一陣高chao,所有看好戲的人群的興致都更加高昂了,他們目不轉睛地監視著一切。

“我記得是你邀請我參加婚禮的。”

“沒錯,但我是希望你能大方地給我祝福,而不是來搗亂。”

“你認為我在搗亂?”

“你造成了我和潔西卡的困擾。”瑞德指控她。

紀薰然揚起一陣輕柔的笑聲,不置可否。

瑞德對她漫不在乎的態度十分不滿,“你敢說當初主動提出分手的不是我嗎?”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問她這個問題,看來他是非討回方才被莫妮削去的面子不可了。

“的確是你。”她淡淡地回答。

所有人聞言臉上都現出了十分豐富的表情。

瑞德滿臉閃耀著勝利的光輝,潔西卡深感滿意,莫妮緊蹙著雙眉,至於四周的觀眾們,則是馬上開始口耳相傳,散佈這個剛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親愛的,”瑞德對新婚妻子微笑,“我們過去另一邊和家族朋友們打打招呼吧。”

在達到邀請薰然來參加婚禮的目的後,瑞德十分聰明地選擇馬上退場,以免節外生枝。

接下來就要靠那些社交界無聊的貴婦人與諸紳士們,替他散播這個絕對會令薰然難堪不已的新聞了。他要紀薰然成為眾人的笑柄──這就是他邀她來的目的。

雖然這個計劃差點被莫妮那個女人給破壞掉了,不過靠著他的機智,終究還是及時挽回。

結果還是相當完美的。

“我想殺了他,薰然。”在那對新婚夫妻離開,而旁觀的人潮亦散盡之後,莫妮恨恨地低聲說道:“千萬別阻止我。我要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別衝動,莫妮。”紀薰然心情似乎依然平靜。

“你還認為這傢夥不是那麼幼稚的男人?”莫妮雙眉豎直,“事實證明他就是。”

“我的確失算了。”

“‘潔西卡親愛的’,”莫妮先是學著方才瑞德令人噁心的腔調,然後充滿厭惡地揮揮雙手,“那傢夥什麼時候說話如此甜蜜了?分明是故意表現給你看的嘛!還有他那個驕氣十足的新娘,”

她冷哼一聲,“他們倒還真是天生一對啊,都傲慢得令人受不了。”

“托瑞德的幅,現在的我可變成全場注目的焦點了。”紀薰然眸光掃視四周一圈,幾乎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都有人將目光釘在她身上,一邊竊竊私語著──不必想也知道他們熱烈討論的內容是什麼。

一向不喜歡在背後遭人批評的她,竟然成了社交界嚼舌根的主角。

瑞德現在想必十分得意吧!

莫妮當然也察覺到好友目前陷入了一個極為尷尬的窘境,但她也無法可想,只能幹著急,“薰然,我們走吧。”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最好的解決方法,“我們沒必要在這裏接受侮辱。他們這些人會剝了你的皮的。”

“這樣豈不正稱了他的心意?”紀薰然一口仰盡手中的香檳,“我既然選擇來參加他的婚禮,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她深幽的眸子閃著堅定的光芒,“我不會落荒而逃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

“由他們去說吧。”

莫妮一怔,“我記得你一向最重視形象的,你能忍受他們的閒言閒語嗎?”

紀薰然幽默地微掀唇角,“不然怎麼辦?我總不能拿膠帶封住他們的口吧。雖然我很想這麼做。”她補上一句。

莫妮凝視她良久,“薰然,你好像有些變了。”她評論著,“現在的你好像比較不在意他人對你的看法。”

紀薰然一愣,“是嗎?”

“是第十艦隊影響了你?”

“為什麼這麼說?”

“或者是軍神本人影響了你?”

紀薰然雙眉齊揚,疑問地盯著好友。

“我記得前幾天打TV電話給你,你告訴我他跟我想像中是完全不同的人物,”莫妮解釋著,“而且你還當眾頂撞他。”

“所以呢?”

“你從來不是會頂撞上司的人,”莫妮微微一笑,“可是你卻冒犯了他。所以我認為或許你是受到他一些影響,才會做出這種大違本性的事來。”

大違本性嗎?紀薰然微蹙雙眉,禁不住要同意莫妮的分析,她這幾天約言語行事的確是大違本性。

難道她真是受到影響了?被第十艦隊散漫的行事態度、隨便的上下關係所影響?

難道她以後也會變得同他們一般沒規沒矩,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不會吧?

“我不知道,莫妮。”她猶豫地,“你認為我受到不良的影響了嗎?”

“我可不認為這是‘不良’的影響。”莫妮輕笑出聲,“事實上,我一直覺得你太嚴肅了,該放輕鬆一點。”

“我現在不會看起來漫不經心、吊兒郎當的吧?”

紀薰然擔憂的語氣令莫妮訝異地瞪大眼,“當然不會。”她頓了一會兒,“難道軍神是那種人?”

紀薰然驀地一笑,“你很訝異嗎?”她調皮地盯著好友。

“我沒想到奧斯丁行星聯盟的英雄竟然會是……”莫妮一陣失神,“軍神他……”

“軍神。”

“軍神。”

“軍神。”

一時之間,整個會場的人群仿佛在進行重唱似的此起彼落地喊著這個響亮的名號。

“怎麼一回事?”紀薰然和莫妮莫名其妙地互望一眼,眸光隨著人群調往大廳入口處。

是賀星揚。

他挺拔超群的身子旁若無人地走進大廳,所有賓客的目光都禁不住凝在他身上。人群自動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通道給他。

所有人都深感訝異,因為他們沒想到鼎鼎大名的軍神、傳聞中最不喜交際應酬的軍神,竟然會出現在這場婚宴上。

其中最感訝異的大概就是恩尼斯家族的族長──傑克.恩尼斯了,他沒想到軍神竟會如此賞光選擇在他兒子的婚宴上露臉。雖然他的確發了一張喜帖邀請軍神,但可從沒奢望過他真的會來。

可是他竟真的出現了。

傑克.恩尼斯禁不住滿面笑意地迎向他。他可以確定今晚軍神出現在他兒子婚宴上的消息絕對會上報,恩尼斯家族在社交界的地位絕對會大大地提高。而且假若能和軍神打好關係的話,將來或許能攀上太子殿下,使恩尼斯家族的地位與權勢更上一層樓。

他眨眨眼,眸子裏閃著勝利與得意的光芒。

“怎麼可能?”莫妮緊盯著正和今晚宴會主人寒暄的賀星揚,喃喃地說道,“你知道他今晚會來嗎?”她瞥了好友一眼。

紀薰然亦幾近失神地望著那個令她最近大為失常的男人,搖搖頭,兩道形狀美好的眉毛驚訝地挑起。

“他不可能會來啊,我記得他和恩尼斯家族素無往來的。”她沈吟著,“怎麼會突然出現?”

何況他們曾在艦橋上討論過這件事,他那時也並沒透露參加婚宴之意。為何忽然改變主意了?

“真可惡,為什麼最討厭交際應酬的軍神偏偏要來參加這傢夥的婚宴?”莫妮眉峰緊聚,“這下瑞德一定得意死了。”她的語氣是相當遺憾的。

紀薰然才不管瑞德會怎麼想,她現在滿心都被一種類似慌張的感覺給佔據了。不知怎地,她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她匆匆搜尋著四周,想找一個最隱密的角落躲起來。

天啊,千萬則讓他看到她。這幾天在艦隊上,她一直躲著他,避免和他單獨相處。沒想到居然連參加一場婚宴,她都得想辦法逃離他。

她不自覺地將身子往人潮多的地方靠。

“薰然,你怎麼了?”望著好友顯得躲躲藏藏的身影,莫妮莫名其妙地揚聲問道。

她沒有料到在這個自從軍神出現後便倏然安靜的大廳,自己的聲音竟會如此清晰。而當她發現這個事實時,幾乎所有的賓客都已將視線調向這裏了。

紀薰然這輩子從來沒覺得如此悲慘過。前不久才在瑞德的“幫助”下成為眾人閒話主角的她,現在又在莫妮不經意的大聲問話下,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糟的是,賀星揚顯然也發現她了,金棕色的眸光迅速鎖住她。

紀薰然認命地歎了一口氣,注視著賀星揚向主人告歉後直接走向她的身影。

千萬不要。她在心裏做著無謂的祈禱,千萬不要過來跟她打招呼,否則她今晚就註定擺脫不了眾人異樣的眼光了。但是他依然繼續移向她,即使他中間曾經好幾次遭人攔下寒暄,眸光仍一直緊盯著她不肯放鬆。他似乎很怕她突然消失。

在解讀出他眸光所代表的訊息後,紀薰然心中那股逃離的想望更加熱切了,她開始不顧一切地朝另一邊的出口擠。

“薰然,等等我埃”莫妮急急跟上她,輕聲嚷著。這次她可不敢再冒險放大音量了。

“你到底怎麼了?好像在躲人似的。”

“別問了,快走吧。”紀薰然頭也不回地,“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

莫妮輕聲歎息,無奈地跟隨著她匆忙的腳步。

就在她們成功地穿過一大群人,好不容易大門在望的時候,低頭前進的紀薰然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身軀。

她倏然凝神,映入眼簾的是幾顆漂亮的金扣,以及肩上兩條微微搖晃著的穗帶。

她十分不情願地將眸光往上調,果然看見一對神采奕奕的眸子含笑凝住她。

“長官,沒想到會往這裏見到你。”她幾乎是歎息般地吐出這一句。

“我也是突然決定要來的。”

“為什麼?”

他劍眉一揚,“咦?”

她轉頭瞥了眼四周正拉長耳朵極力想聽清他們對話的好事人群,悄悄扯住賀星揚的袖子,將他拉到一旁遠離眾人的角落,“為什麼要來?”她幾乎是瞪著他問的。

他彎起一抹好玩的微笑,“不行嗎?我還以為婚宴的主人很期盼我來呢。”

“他們是很期盼。”紀薰然咕噥著。事實上,他們的表情像是中了最高獎額的彩券。

但是我不期盼。她默默地在心裏補了一句。

從這幾天的相處,她得到一個結論:就是這個男人總有辦法令她做出各種違反本性的糗事。她可不希望在前任男友的婚宴上,她又做出什麼貽笑大方的事來,那會令她生不如死的。

“紀中校似乎不希望見到我。”賀星揚的語氣是懶洋洋地。

紀薰然一窒,她總不可能誠實回答吧?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呢!

她正不知所措時,莫妮及時解救了她。

“長官,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莫妮欽慕不已地仰頭望他,“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賀星揚轉頭望向她,在見到她滿臉仰慕的神情後不禁暗自歎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這個,只要他參加社交宴會,就一定會遇上對他盲目崇拜的女人。如今他只能祈禱,希望她不是最嚴重的那一型。

“她是我的朋友──莫妮.海勒威。”

他想起來了,朝莫妮微微一笑,“你那天也在軍事指揮中心的花園裏吧!”

他的微笑令莫妮如沐春風,“沒錯,長官。”

“很榮幸認識你,海勒威小姐。”

在得知她是紀薰然的朋友之後,賀星揚的神情顯得輕鬆愉快多了。

“我們正要離開,”紀薰然拖住莫妮的手臂,“長官。”

“薰然……”莫妮正要出聲抗議,紀薰然馬上警告似地瞪她一眼,她驀地閉上雙唇。

“舞會才剛剛開始呢,”賀星揚雙眉微挑,“紀中校不想留下來跳嗎?”

紀薰然這才注意到華麗的大廳已開始回蕩著優美的音樂聲,而用水晶打造的舞池中,那對新婚夫婦正優雅地開舞。

“是呀,薰然。”莫妮亦極力說服她留下,“你方才不是也說過嗎?若是連一支舞都不跳就走,瑞德還以為他策略奏效了呢!”

“什麼策略?”賀星揚緊聚眉峰。那個傢夥做了什麼好事?

“方才瑞德當著眾人的面侮辱薰然。”

莫妮的解釋令兩人同時將眸光調向她,紀薰然是氣惱地,賀星揚則是異常地憤怒。

“怎麼一回事?”賀星揚兩道劍眉幾乎豎成一直線。

“不關你的事,長官。”紀薰然搶先說道。

賀星揚聞言,默默地凝視她良久,那專注異常的目光令紀薰然雙頰飛上兩道彩霞。

他忽然微微一笑,“紀中校打算不戰而退?”

紀薰然一愣,怔怔地望向他。

“不給對手一點顏色就逃逸,不像軍人本色哦!”他挪揄著她。

“那我該怎麼辦?”聽出他嘲弄的語調,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回問。

“當然是留下來玩個盡興。”他閑閑地。

“謝謝長官的建議,只可惜在經過方才的一幕好戲之後,恐怕沒人願意來向我激舞了。”紀薰然自嘲地。

“我願意。”

賀星揚此言一出,三個人同時嚇一大跳。

尤其是莫妮,她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震驚來形容。據聞不論在何種宴會,即使是皇宴,堅持絕不跳舞的軍神居然向薰然邀舞?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連賀星揚自己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怔怔地看著紀薰然。

換下聯盟軍制服的她穿著一套黑色的小禮服,露出一截瑩潤的肩膀,貝殼狀的耳垂掛著簡單卻迷人的鑽飾,看來非常地性感。

“你在開玩笑嗎?長官。”紀薰然首先恢復冷靜。

賀星揚亦立即回神,甚至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不,我是誠心的提議。”他彎身做了個邀舞的動作,金棕色的眼眸熠熠發光,定定地鎖住她,“紀中校肯賞光嗎?”

這一招是學自艾略特的;艾略特曾經自豪地說過,無論是如何高傲的美人都無法抗拒他專注眸光下的誠心邀舞。賀星揚只希望自己也有他那種所向披靡的魅力。

紀薰然幾乎要沈醉在他醉人的眸光中了,她不自覺地將右手遞給他。

賀星揚吐出一口長氣,接過她伸過來的纖纖玉手。一直到兩人距離舞池只有短短幾步時,他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早已忘記如何跳舞了。

自從在軍校那場畢業舞會之後,他已經足足快十年沒再步入過舞池了。

紀薰然察覺到他的猶豫,揚起頭望著他。

“對不起,”賀星揚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好像忘記怎麼跳交際舞了。”

“什麼?”紀薰然禁不住莞爾,心中升起一股類似溫柔的情愫,唇角彎出一個迷人的弧度,“我從沒聽過不會跳舞的人還敢向人邀舞的。”她柔聲嘲謔著他。

“我很抱歉。”

紀薰然搖搖頭,“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她美麗的星眸氤氳著溫柔的霧氣。

在這一刻,她似乎已完全忘記自己是如何不願引起眾人的注意了。

她的眼中,只有面前這個總是令她做出莫名舉動的男人。

賀星揚亦凝視著她,性格的唇角緩緩揚起一絲令在場仕女們皆不禁心旌神搖的微笑,他帶領著她走入舞池,渾然不覺在場男士訝異無比的眼神與淑女們嫉羨不已的目光。

所有的人,包括那對神氣的新婚夫婦,都自動退出舞池,愣愣地望著他們。

從不跳舞的軍神居然開戒了。他們固然高興能親眼目睹這“歷史性”的一刻,更好奇這個令軍神開戒的女人是何方紳聖,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許多人更將視線調向瑞德身上,帶著笑意的眼神仿佛在嘲謔他。

或許當初的確是那個女人主動甩了瑞德的。

畢竟軍神的魅力比今晚的新郎大多了。

不論是群眾好奇欣羨的目光與竊竊私語或是婚宴男女主角氣惱的眼神,紀薰然與賀星揚都毫無所覺。在這神奇的一刻裏,兩人的眼中都只容得下對方而已。

“你跳得很好,長官。”紀薰然首先打破兩人之間仿佛被下了魔咒的氣氛,略帶沙啞地說道。

“你也是。”賀星揚微微一笑,“我們的節奏似乎配合得很好。”

她也注意到了。這二十九年來她和不少男人共舞過,但從不記得與誰如此有默契過。只要一個小小的動作、甚至眼神,他們就可以正確地抓到對方的步伐。

這種感覺相當地美妙,相當地醉人──也相當危險。

紀薰然驀然凝神,在即將陷入某一張網時,她及時穩住了動搖的心情。絕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她提醒著自己。她可負擔不起再一次因失去理智而浪費數年青春在一個男人身上。

“你在想什麼?”見她沈默不語,他忽然問道。

她連忙搖頭,“沒什麼。”

“你該不會還忘不了他吧?”

她一怔,“誰?”

他將視線調向大廳的另一邊,以眼神示意著原本一直意氣風發,現在卻臉色微微發青的新郎。

“瑞德?”

“他是你的前任男友吧?”

“長官怎麼知道?”紀薰然訝異地,“我不記得曾告訴你這一點。”

賀星揚陽光般燦爛的眼眸閃著奇特的光芒,“我猜的。”

他究竟如何推測出來的?紀薰然怔怔地望著他。

“你依然愛他?”他輕聲問道。

“怎麼可能!”她沖口而出。

她略帶激動的反應令他禁不住微笑,“你恨他?”他語調幽默地。

“也不是。”

“又愛又恨?”

紀薰然直瞪著他,“長官在為我做心理分析嗎?”她的語氣是不滿地。

“你需要嗎?”他閑閑地問。

“需要什麼?”

“需要做心理分析。”他微微一笑,有意逗弄她,“如果需要,我很樂意為你服務。”

“下官一點也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分析。”紀薰然臉頰染上一層玫瑰紅的色澤,不是因為羞赧,而是因為憤慨,方才心中那種柔情蕩漾的感覺一下子全消失了,“何況長官也不是心理醫生。”她補上一句。

“隨時注意下級的情緒並加以適當的心理輔導是身為上級的責任。”賀星揚流暢地說道。

這會兒他倒忽然記起他身為上級的責任了。

“我沒想到長官如此有責任感。”紀薰然的語氣諷刺。

“該負責任的時候我自然會負。”

“所謂‘該’負責任的時候,長官是如何定義的呢?”她挑戰似地問道。

“當我記起來的時候。”賀星揚半認真地回答。

紀薰然沒料到他竟能大言不慚地如此回應她的挑戰,不禁一怔。

“當長官記起來的時候?”她愣愣地重複。

“沒錯。”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震驚,“大半時候得要我的副官或電腦提醒,我才會記起我該做的事。”

“開玩笑的吧?”她不敢置信地呢喃。

見她一副震驚莫名的神情,賀星揚禁不住迸出一陣愉悅的朗笑。

紀薰然默默地掃視他一眼,不但沒有因為他不客氣的嘲弄而生氣,反倒仿佛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長官是在開玩笑。”

“我可以保證,”賀星揚止住笑,眨了眨眼,“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絕不是開玩笑。”

一個人每天因睡過頭而遲到就很過分了,怎麼能連自己該做的事都得要人家不斷地提醒才記得,這不是混得太過火了嗎?

她自己是一個相當注重規律與責任的人,又和一個比她更加規律好幾倍的男人交往兩年,她簡直不能相信世上真的有這種散漫至此的人存活著,而且這個人還是眾人景仰的軍神。

上帝搞錯了吧?這種人怎麼可能有能耐將敵方耍得團團轉?

她莫名地凝睇著他彷若雕刻般的側面,陷入了一陣怔忡之中。

當悠揚的音樂暫時停歇,一曲舞畢後,賀星揚低頭凝視著她,“音樂停了。”他低聲說道,雙手卻依然環在她纖細的腰上,仿佛捨不得放開似的。

早在他們剛步入舞池中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愛上了將她納入懷中的感覺。

紀薰然這才回神,她不經意地望瞭望周遭,當她的視線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群相遇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竟又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了。

而且這會兒她所受到的關注仿佛較方才更勝數倍。她秀麗動人的容顏禁不住泛起漂亮的嫣紅。

在她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未像今天一般如此吸引大眾的注目,即使是在情報學校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之後又連續因出色的情報分析而不斷升官,成為聯盟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性中校時,也未造成如今晚一般的轟動。

今晚可真是出盡風頭啊!

她對自己彎起一絲嘲諷意味十足的微笑,揚起眼簾直盯著面前這位“幫助”她成為話題人物的英挺男子。

“我該回去了。”她認真地說道。

賀星揚禁不住欣賞著她猶如星夜中一朵獨自綻放的睡蓮般的清麗容顏,“你不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我的確不習慣。”她板著臉回答。

他了然地點頭,“走吧。”他終於放開環在她腰上的雙手。

紀薰然不想去深究自己為何突然升起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覺,她偏轉身子,卻忽然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

她的面前不知何時竟然排了一長列的男人,她一和賀星揚分開後,他們便同時開口,一時之間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他們此起彼落的邀舞聲給淹沒了;她禁不住後退了幾步,卻仿佛更加陷入他們熱情的包圍。

紀薰然直覺地轉向距她只有數步之遙的賀星揚,清亮的眼眸閃著求救的訊號。“長官……”

賀星揚接收到她求救的訊息,一把將她拉近,“對不起,各位,”他悠然地開口,“我的參謀長與我有重要事情必須先離開,所以她恐怕無法接受各位的美意了。”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禮貌,藉口又相當得體,但眾人仍從他平淡的語調中察覺到一股淡淡的佔有欲。

就連紀薰然亦感到他握住她手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仿佛要保護他的所有物不被人侵犯似的,而這個奇特的念頭令她臉頰更加燒紅。但她仍任由他帶著她穿過人們自動讓出的通道,直奔賀星揚那輛由國家配給他的專用磁浮車。

“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他專注地凝望她,微微一笑。

紀薰然垂下眼簾,不敢接觸他若有深意的眸光。

“你似乎很容易臉紅。”他微笑評論道。

她一怔,驀然發現他仍握著她的手,連忙輕輕地掙脫。“我並非有意如此。”她定定地直視前方。

他則是定定地凝視她,柔聲說道:“我明白。”

一向自律甚嚴的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流露出如此女性化的一面?他可以想像出她必定為此感到十分懊惱,然而他卻喜歡她這一面。

他喜歡她不經意流露出本性的時候,那令他心動。

“你想要兜兜風嗎?享受高速奔馳的樂趣?”他提議道。

“長官喜歡開快車?”

賀星揚的反應是古怪地撇撇唇角,“我不會開車。”

紀薰然一怔,“咦?”

“反正由車上電腦代勞也是一樣嘛!”他似乎在為自己辯解。

是這樣沒錯。可是即使科技已進步到不需人類親自駕駛的程度,許多人還是寧願自己開車,享受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尤其是男人。

“沒辦法,”賀星揚自嘲地補充,“我和這些高科技儀器一向不對盤。何況既有電腦代勞,我又何必去傷這種腦筋呢?”

“你不喜歡那種親自掌控一切的感覺嗎?”

他淡然一笑,“那太累了,我是個很懶散的人,這一點紀中校應該也明白。”

一個不喜歡亦不期待掌控一切的人卻必須負擔起一支宇宙艦隊所有人員的生命,以及許多戰役的成敗責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掌控了許多事,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法?紀薰然有一股衝動想探問他,但終究忍了下來。

這不關她的事,她警告著自己,他和她只是長官與下屬的關係,她沒資格也用不著去過問他公事以外的想法。

為了安全起見,她根本不應該和他單獨相處,以免又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蠢事來。她應該馬上要求他送她回去。

“紀中校覺得如何?要兜兜風嗎?”賀星揚再次問她。

拒絕他。

“好。”

天呀,為什麼她竟會答應?紀薰然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難道她又開始失去理智了嗎?

但他懶洋洋的嗓音的確像有一股魔力般令她無法拒絕。這個魔鬼!她在心中暗暗咒駡著。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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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7:16


艦橋對他們敬愛的司令官連續第六天準時到達艦橋,所有艦橋上的工作人員都自最初的震驚中恢復,而漸漸地習慣此件在從前絕不可能發生的奇事。

“真難得,長官,”潔姬面帶微笑迎接甫上指揮席的賀星揚,“已經連續第六天了哦!”

“你在嘲弄我嗎?”

“下官不敢。”

對她不具誠意的道歉,賀星揚只能略帶無奈地微微一笑,眸光居高臨下地掃了四周一圈,“看樣子一切都還正常嘛!”

“因為他們對軍神有絕對的信心啊,只要軍神出征,絕對是一場必勝的戰役。”潔姬甜甜地笑。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今天說話帶刺?”

“沒有哇。”潔姬無辜地眨眨棕色美睫,“長官是不是還沒睡醒,神志不清啊?”

“這倒是真的。”賀星揚點頭承認,“沒有了諾亞的咖啡,我總覺得精神不振。”

“我早就說過了太多咖啡因對人體不好。”一個低低柔柔的聲音自兩人身後飄來,還帶來一股濃濃的咖啡香。

他是在作夢吧?怎麼可能會有咖啡的香味?

賀星揚轉過身子,迎向參謀長那雙清亮有神的黑眸。

“早安,長官。”紀薰然紅灩灩的唇邊抿著一抹奇特的笑意。

“早安,紀中校。”他幾乎要醉在她迷人的笑意中了,“你的香水味道很奇怪。”

“香水?”她莫名其妙地,“我從不抹香水。”

“我不知道香水的味道也可以這麼像咖啡。”他喃喃地。

“咖啡?”紀薰然先是一陣呆怔,繼而朗聲大笑起來,她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她舉起右手送到他鼻前,“咖啡。”

賀星揚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的手上端著一杯香味誘人的咖啡。

“真的是咖啡?”他愣愣地。

紀薰然搖搖頭,清亮的美瞳轉向潔姬。“看樣子司令官果然是一天沒有咖啡就活不下去的人,瞧他現在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嘲謔著。

潔姬亦抿嘴一笑,她倒覺得令司令官魂不守舍的不是咖啡,而是這個美麗的女人。

“這是紀中校特地為你煮的咖啡哦,長官,你不試試看嗎?”

“為我煮的?”賀星揚半驚喜地接過紀薰然手中的杯碟,金棕色的眸子閃著愉悅的光芒。

她只是微微一笑,“請指教,長官。”

賀星揚舉杯就唇,飲了一口。他訝異地在舌尖品著咖啡的滋味,這個味道……“這是諾亞的咖啡豆啊,”他劍眉微挑,“不是說已經沒了嗎?”

“這不是諾亞的咖啡豆。”

“不是嗎?可是這種奇妙的醇厚口感……”

“是用奧林帕斯行星和麥哲倫行星的咖啡豆調出來的。”

“什麼?”

“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哦。”

賀星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曾說過一個優秀的軍事家在學校未必是個優等生──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點點頭,“這兩種咖啡豆雖然比不上諾亞,但是以適當的比例混合,彼此截長補短,也可以調出近似諾亞的好味道。”

“那麼用其他的咖啡豆也有可能調出比諾亞更好的滋味囉!”

“這個嘛,就見仁見智了,因為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她微笑地補上一句,“但是品過我特調咖啡的人都頂喜歡那種味道。”

豈止是頂喜歡,喝過她特製的咖啡的人根本是讚不絕口,終生難忘。

“我有這個榮幸品嘗嗎?”

“只可惜艦上少了奧斯丁的咖啡豆。”

“你的意思是它還需要再加上奧斯丁咖啡豆才調得出來?”

“是的。”

“那只有等到這場戰役結束之後了。”他似乎有些失望。

她淺淺地微笑。

“回到奧斯丁之後,”他認真地盯著她,“你願意為我煮一壺你獨創的咖啡嗎?”

她倏然揚起眼簾,直視著他閃著奇異光芒的眼眸。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這句問話有著弦外之音呢?仿佛──像在向她求婚似的。

怎麼可能?她太敏感了吧!但在凝睇他深邃的眸子時,她仿佛看見了一幅未來的景象。

她看見他坐在廚房的餐桌旁,微笑地望著她做著早餐的身影,餐桌上還擺著一壺熱騰騰的咖啡。

她連忙收回視線,一陣奇特的燒燙感席捲她全身。她究竟在想什麼啊?她根本不會做早餐。

而且她的願望是接掌軍事情報分析部,可不是窩在廚房裏為一個男人準備早餐,還一副──一副幸福莫名的模樣!

真是見鬼了!

翻來覆去好一陣子,紀薰然還是無法令自己入睡。

她的腦子裏儘是那個該死的男人身影,怎麼抹也抹不掉。

終於,她長歎一口氣,自床上坐起。

“睡不著嗎?主人。”精靈的聲音響起。

“是埃”她以下巴抵住弓起的膝蓋,怔怔地凝望著前方。

“就快要到諾亞了,主人應該好好培養體力啊!”

“算了。”她驀然掀開棉被,翻身下床,決定起來看點書,“有必要的話我會使用快速睡眠艙的。”

“那樣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她自衣架上選了一件米黃色的睡袍罩上。

“看來有人和你一樣失眠了。”精靈忽然說道:“司令官在門外,主人。”

賀星揚!他來這裏做什麼?難道發生了緊急狀況?

“什麼事?”

精靈沈默數秒,“他說是私事。你要我開門嗎?主人。”

私事?在夜晚十一點多的時候?

“我不知道。”紀薰然茫然地,“我該開門嗎?”

“我無法判斷。”精靈誠實地回答,它的程式設計中並不包括思考這類問題。

她該讓他進來嗎?

當然不該,理智這樣告訴她。

讓他進來,情感大膽地反駁理智。

“主人,”見她沈默不語,精靈再問了一次,“你究竟要不要我開門?”

她依舊沈吟著。

“司令官在門外歎氣了。”

她的心立刻替她做了決定,“讓他進來。”她開始系上睡袍的帶子。

顯然她的腦子已經陷入混亂了,忘了在長官面前應該身著軍服才是。一直到踏入客廳的那一刹那,她才猛然驚覺自己服裝的不合宜。

不過當她瞥見倚在大門內側的賀星揚時,這點顧慮便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也沒有穿上軍服。絨布格子襯衫和一件略嫌破舊的牛仔褲是他現在的打扮,但即使是這樣隨意的穿著,仍然掩不住他瀟灑出眾的氣質。

他低垂著頭似乎在沈思,幾綹不聽話的黑髮垂落額前。

紀薰然悄悄吸了一口氣,語音輕柔,“長官,有事嗎?”

賀星揚迅速抬起頭,將目光調向她,眸色較平常深了許多。

“我睡不著,我想……”他的語氣遲疑,“或許你會願意再為我煮一壺咖啡?”

望見他臉上那不確定的神色,紀薰然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融化了,她微微一笑。

“咖啡因不是會讓人更難入睡嗎?”

“我的體質比較異常,”他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和一般人不一樣。”

她默默凝望他數秒,“進來吧。”

她領他進了那以青蘋果色為主調的廚房,自櫃裏取出了煮咖啡的器具,一一放在淡綠色的餐桌上。

“長官,我教你煮咖啡的訣竅。”她指著兩個透明的咖啡豆罐,“這兩罐一罐是奧林帕斯高原出產的,味道偏苦;另一罐來自麥哲倫高山的咖啡豆,味道偏酸,兩者以六比四的比例混合,再加上……”

賀星揚著迷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那忙碌示範的手和低柔的醉人嗓音,都深深吸引著他。

其實,他只有一半是為了咖啡來的;另外一半,不,有一大半是因為他想見她。

他想見她,這個渴望強烈到使他失去了理智,在深夜十一點多跑來她的門前。

原本想如果她已睡了或不願見他,他就默默地離開。可是她不僅沒睡,還答應讓他進門,甚至真的替他煮起咖啡來了。

“……要煮得恰到好處最重要的關鍵是攪拌的速度與時間。”她邊示範邊說明,“第一次要慢而輕,第二次則要迅速。”她長而濃密的睫毛低垂著,神情專注。

“好了,完成了。”她揚起眼簾,朝他綻開一朵甜美的笑容。

賀星揚因她這一朵微笑而陷入一陣失神。

“長官?”紀薰然似乎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玉頰勻上一層淡淡的嫣紅。

“對不起,”他回過神來,“我從小就不是一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

“所以在軍校的成績才那麼糟?”她漆黑如子夜的眼瞳閃著笑意。

“所有教官都認為我無可救藥了。”他坦白招認,毫不介意地大笑。

“他們現在一定是跌破眼鏡了。”她為他與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在餐桌旁坐下。

“那倒不儘然。”賀星揚接過咖啡淺啜一口,“除了戰略戰術,我個人的戰鬥技巧仍然差透了。”

“像是射擊與格鬥?”

“沒錯。自軍校 畢業以來我還沒開過槍呢!”

“真的?”不知為何,紀薰然對他缺乏近身格鬥技巧的事實感到一陣不安。

他察覺了她的異樣,“怎麼了?”

她秀眉微顰,“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為我擔憂嗎?”他自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或許。”

“放心吧。我們現在可是在星海中作戰呢,需要的是艦隊作戰技巧,格鬥技巧一點也派不上用常”

“說得也是。”她微微一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很高興知道你關心我。”

他眸光的熱烈令她招架不住,連忙灌了一口咖啡,“睡不著是因為擔心戰況嗎?”她盡力維持平穩的語調。

他搖搖頭,“只是一場政變而已。”

“只是政變?”紀薰然想起中午高級軍官會議的結論,嘲諷地輕揚嘴角,“長官不是懷疑這場政變和前朝流亡貴族有關係嗎?”

“即使演變成大規模的政變我也不擔心,”賀星揚微微一笑,“喬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長官的意思是殿下已經寫好劇本?”

“所以我們只要照著演出就行了。”

“長官被分派的角色是……”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佔領諾亞,然後再轉至各邊境行星一一平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微帶諷刺的語氣令紀薰然秀眉一揚,“聽起來長官似乎對這次任務頗有怨言。”

“這倒不是。”賀星揚品嘗咖啡,“只是喬那小子每次總將最困難的任務交給我,心有不甘而已。”

紀薰然不禁失笑,“這表示太子殿下信任你呀!”

“我只希望此次戰事結束後,他能良心發現,答應讓我退役。”

她抿著嘴笑,“為了國家,殿下恐怕不會輕易答應你。”

“那小子的論調正是那樣。”賀星揚糾緊眉毛,“要我為國家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她巧妙地接口。

“你覺得這樣公平嗎?”他喃喃地抱怨著,“這可是活生生地扼殺了一個或許會成為史上一流哲學家的靈魂呢!”

“成為史上一流的軍事家也不錯啊!”她俏皮地煽煽眼簾。

“這個偉大的頭銜就交給普羅汀去爭取吧,我敬謝不敏。”

紀薰然不禁揚起一陣清越的笑聲。

賀星揚凝視著她,眸光若有深意。

她忽然收住笑聲,“長官為什麼這樣看我?”

“你笑起來很動人。”他嘴角微揚。

她聞言一驚,連忙垂下眼簾,“長官不應該對我說這種話。”

“為什麼?”

“這樣不合軍事倫理。”

賀星揚朗笑出聲,“軍事倫理?”他望向她的眸子閃閃發光,“我還以為關於這一點,我們已取得共識了呢。”

她微微蹙眉,“什麼共識?”

“在我的字典裏,”他柔聲道,“沒有這四個字。”

“長官……”

“別這樣叫我,薰。”

薰?她猛然抬頭,他是這樣叫她的嗎?

薰?不是“紀中校”,甚至不像她的朋友叫她的名字,而是簡簡單單一個“薰”字。

為什麼他這樣叫她會令她一陣莫名的心跳加速呢?

“你應該稱呼我‘紀中校’,長官。”她微弱地。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薰,”他半嘲弄地問道,“我應該稱呼你‘紀中校’,在你穿著睡衣,而我穿著牛仔褲的時候?”

她驀然自餐桌上起身,語氣略帶驚慌,“這是不合宜的,我不該沒換上軍服就請長官進來。”

“你還是堅持我們應該保持長官與下屬之間的關係嗎?”

紀薰然張惶失措地轉身,“我馬上回房換上軍服。”

賀星揚伸手拉住了她,“薰,別再逃避了。”他扳住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你不可能沒注意到,還是你打算一直否認我們之間不尋常的吸引力?”他金棕色的眸光專注地凝住她。

她不敢看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真的什麼也沒有?”他深深地凝住她,“那週六夜晚呢?”

他非得提起那一夜嗎?

她不敢看他,“那是個錯誤。”

“是嗎?”他忽然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紀薰然偏過頭去,賀星揚則自喉頭滾出低沈的笑聲。

“本來我一直不敢確定你對我的感覺──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她依舊不敢看他。

“明白你對我絕不是毫無所覺。”他微微一笑,將她的臉扳回來,“你怕直視我,就表示你對我有異樣的感覺。”

“誰說的?”她死不承認。

“艾略特。”

“侯爵?”

他微微一笑,“他說女人越是在乎一個男人,越無法抗拒他的眼神。”

那個風流浪子!他就只會向朋友宣傳這種歪理嗎?紀薰然一邊在心中暗暗罵著,一邊揚起眼簾瞪賀星揚一眼。

一和他那金棕色的眼眸接觸,她便知道自己錯了,她實在不應該冒險瞪他的,現在她又再次禁不住沈溺於他性感的眼神中了。

她怔怔地,怔怔地瞧著他,然後輕輕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突然聽見她的歎息,賀星揚一陣怔忡。

“你不明白嗎?”紀薰然望著他,眼眸如夢似幻。

“明白什麼?”

她搖搖頭,“看樣子侯爵並沒有將你調教得很好。”

“艾略特?”他一愣,“他調教我什麼?”

她再歎了一口氣,“你究竟為什麼來找我?長官。”

他猶豫了一會兒,“請你為我煮咖啡。”

“然後呢?”

“然後?”紀薰然微微一笑,盯著他的黑眸霧濛濛地。

這次換成賀星揚招架不住了,他癡癡地回望她。

有好一陣子,他們只是這樣靜靜地凝視對方。

然後,他吻了她。從她的眉心、到她的鼻樑;從她漂亮的耳垂、到豔紅的絳唇。

他又一次引燃了她的熱情。

紀薰然只覺得全身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她得攀住他才能不使自己倒地。

他輕輕放開她的唇,深深地凝望著她。

“長官,”她吹氣如蘭地,雙手依舊勾住他的頸項,“這是你對待女性下屬的一貫方式嗎?”

“當然不是!”他立刻語氣激動地否認,“你怎會這麼想?”

“是嗎?”她語調悠然地。

“我從來不曾這樣對待其他的女人──只有你。”

“那麗薇公主呢?”

“麗薇?”賀星揚一怔。

“據說你那晚在皇宴中與她相談甚歡。”她幽幽地。

賀星揚像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她的確是個不同凡響的女人。”

他竟然如此毫不介懷地當著她的面稱讚另一個女人!而且還是那個號稱銀河系第一美人的麗薇公主。紀薰然無法抑制心底一股突來的苦澀,驀地放開攀住他的手,轉過身子,“所以你現在是在效法你的侯爵好友囉?”

“效法艾略特?”

“只要是你有興趣的女人,就毫不猶豫地對她發動攻勢,不管她願意與否,不管她是不是會受到傷害。”她語氣低微卻明晰,“或許其他的女人會感激你注意到她們,而不在意這是否只是一場由你主導的遊戲,但我不會。”她忽然旋身,直直望向他,黑眸閃著異樣的光芒,“我不是那種容易被感情沖昏頭的女人,我不會陷入你布下的陷阱的。”

賀星揚凝望她好一陣子,然後忽然微笑了,那是一抹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心動不已的微笑。

以為這對我而言只是一場遊戲?”

“難道不是嗎?”

“不是遊戲,薰。”他溫柔地抬起她倔強的下頷,“我不玩遊戲的,我一向只打堂堂正正的仗。”

她靜默不語。

“理智至上,對不對?”他好玩地扯扯唇角,“那是你一向的主張。”

“我只是不想讓情感左右我的理智。”她辯解著。

“所以即使你的心偏向我,你也要用理智全力封鎖,是嗎?”

她偏過頭,乾脆來個默認。

“紀中校,難道你的教授沒有告訴過你,在未得到完整的情報前不要妄下斷論嗎?”他的語氣是半嘲弄的。

她驀然揚起眼簾,怔怔地望向他,他竟然和總司令說出一樣的話?!

她又再次判斷錯誤了嗎?

“麗薇崇拜我,”賀星揚自顧自地接下去,“像許多其他的女人一樣,她將我當成了心目中的偶像。但她畢竟是個聰明的女人,在與我談過一席話之後立刻認清了本人的真面目。”他半自嘲地,盯著她的眼眸閃閃發光,“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

“認清你的真面目?”她半猶豫地。

“正如你所知的,我只是一個行事散漫的男子,跟眾人口中的軍神一點也不相符。”

他真的跟那個超級美女一點關係也沒有,他真的──喜歡她?

怎麼可能?她只是一個既無聊又平淡的女人啊!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加受寵若驚。

“我要你,薰。”他說得肯定而且自信,他現在已能確定她對他的感覺,“我想這種感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了。”

“你是指……”

“在‘六月息’的那一晚。”

“那天的我喝醉了啊,”她不敢置信地,“一定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吧!”

他怎麼會對一個胡言亂語的女人有興趣?

“可是我喜歡。我喜歡毫不設防的你,喜歡流露出本性的你,”他忽然輕扯唇角,“也喜歡平常一副道學模樣的你。”

“道學?”

“你總愛替自己塑造一個嚴肅、正經、不易親近的形象,”他禁不住微笑,“可是又常常不小心洩漏了你活潑、調皮、倔強的一面。有時候我真氣你總是死撐著維護你那老古板的形象──雖然你明明不是那樣的女人。”

“我是講求規律與原則,”她忍不住為自己辯駁,“這是一個軍人應該遵循的,不是嗎?”

“又來了,薰,”他挪揄她,“還是堅持維護你那一本正經的形象嗎?”

她瑩潤的臉頰轉成嫣紅,“我原就是那樣的女人,和長官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和瑞德呢?”他含笑盯她。

她面容一冷,“你要以他來嘲弄我嗎?”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只是提醒你那種一板一眼的男人不適合你而已。”

她微微撇嘴,“你這樣的男人就適合我?”

“正是。”他眸光熱切地盯著她。

她發現自己無法直視他充滿熱情的眼神,“夠了,別再捉弄我。”她星眸低斂,“我已經老得無法再浪擲青春玩這種戀愛遊戲了。”

“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薰。”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不是遊戲。我是認真的。”

“我們都該去休息了,”她顧左右而言它,“明天就到達諾亞外圍宙區了。”

“我要娶你。”他忽然朝她丟下了一枚炸彈。

“什麼?”紀薰然無法掩飾全然的震驚。

“我要娶你,薰。”他堅定地重複,“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她怔怔地望著他,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海一片空白。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7:29


艦橋對他們敬愛的司令官連續第六天準時到達艦橋,所有艦橋上的工作人員都自最初的震驚中恢復,而漸漸地習慣此件在從前絕不可能發生的奇事。

“真難得,長官,”潔姬面帶微笑迎接甫上指揮席的賀星揚,“已經連續第六天了哦!”

“你在嘲弄我嗎?”

“下官不敢。”

對她不具誠意的道歉,賀星揚只能略帶無奈地微微一笑,眸光居高臨下地掃了四周一圈,“看樣子一切都還正常嘛!”

“因為他們對軍神有絕對的信心啊,只要軍神出征,絕對是一場必勝的戰役。”潔姬甜甜地笑。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今天說話帶刺?”

“沒有哇。”潔姬無辜地眨眨棕色美睫,“長官是不是還沒睡醒,神志不清啊?”

“這倒是真的。”賀星揚點頭承認,“沒有了諾亞的咖啡,我總覺得精神不振。”

“我早就說過了太多咖啡因對人體不好。”一個低低柔柔的聲音自兩人身後飄來,還帶來一股濃濃的咖啡香。

他是在作夢吧?怎麼可能會有咖啡的香味?

賀星揚轉過身子,迎向參謀長那雙清亮有神的黑眸。

“早安,長官。”紀薰然紅灩灩的唇邊抿著一抹奇特的笑意。

“早安,紀中校。”他幾乎要醉在她迷人的笑意中了,“你的香水味道很奇怪。”

“香水?”她莫名其妙地,“我從不抹香水。”

“我不知道香水的味道也可以這麼像咖啡。”他喃喃地。

“咖啡?”紀薰然先是一陣呆怔,繼而朗聲大笑起來,她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她舉起右手送到他鼻前,“咖啡。”

賀星揚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的手上端著一杯香味誘人的咖啡。

“真的是咖啡?”他愣愣地。

紀薰然搖搖頭,清亮的美瞳轉向潔姬。“看樣子司令官果然是一天沒有咖啡就活不下去的人,瞧他現在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嘲謔著。

潔姬亦抿嘴一笑,她倒覺得令司令官魂不守舍的不是咖啡,而是這個美麗的女人。

“這是紀中校特地為你煮的咖啡哦,長官,你不試試看嗎?”

“為我煮的?”賀星揚半驚喜地接過紀薰然手中的杯碟,金棕色的眸子閃著愉悅的光芒。

她只是微微一笑,“請指教,長官。”

賀星揚舉杯就唇,飲了一口。他訝異地在舌尖品著咖啡的滋味,這個味道……“這是諾亞的咖啡豆啊,”他劍眉微挑,“不是說已經沒了嗎?”

“這不是諾亞的咖啡豆。”

“不是嗎?可是這種奇妙的醇厚口感……”

“是用奧林帕斯行星和麥哲倫行星的咖啡豆調出來的。”

“什麼?”

“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哦。”

賀星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曾說過一個優秀的軍事家在學校未必是個優等生──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點點頭,“這兩種咖啡豆雖然比不上諾亞,但是以適當的比例混合,彼此截長補短,也可以調出近似諾亞的好味道。”

“那麼用其他的咖啡豆也有可能調出比諾亞更好的滋味囉!”

“這個嘛,就見仁見智了,因為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她微笑地補上一句,“但是品過我特調咖啡的人都頂喜歡那種味道。”

豈止是頂喜歡,喝過她特製的咖啡的人根本是讚不絕口,終生難忘。

“我有這個榮幸品嘗嗎?”

“只可惜艦上少了奧斯丁的咖啡豆。”

“你的意思是它還需要再加上奧斯丁咖啡豆才調得出來?”

“是的。”

“那只有等到這場戰役結束之後了。”他似乎有些失望。

她淺淺地微笑。

“回到奧斯丁之後,”他認真地盯著她,“你願意為我煮一壺你獨創的咖啡嗎?”

她倏然揚起眼簾,直視著他閃著奇異光芒的眼眸。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這句問話有著弦外之音呢?仿佛──像在向她求婚似的。

怎麼可能?她太敏感了吧!但在凝睇他深邃的眸子時,她仿佛看見了一幅未來的景象。

她看見他坐在廚房的餐桌旁,微笑地望著她做著早餐的身影,餐桌上還擺著一壺熱騰騰的咖啡。

她連忙收回視線,一陣奇特的燒燙感席捲她全身。她究竟在想什麼啊?她根本不會做早餐。

而且她的願望是接掌軍事情報分析部,可不是窩在廚房裏為一個男人準備早餐,還一副──一副幸福莫名的模樣!

真是見鬼了!

翻來覆去好一陣子,紀薰然還是無法令自己入睡。

她的腦子裏儘是那個該死的男人身影,怎麼抹也抹不掉。

終於,她長歎一口氣,自床上坐起。

“睡不著嗎?主人。”精靈的聲音響起。

“是埃”她以下巴抵住弓起的膝蓋,怔怔地凝望著前方。

“就快要到諾亞了,主人應該好好培養體力啊!”

“算了。”她驀然掀開棉被,翻身下床,決定起來看點書,“有必要的話我會使用快速睡眠艙的。”

“那樣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她自衣架上選了一件米黃色的睡袍罩上。

“看來有人和你一樣失眠了。”精靈忽然說道:“司令官在門外,主人。”

賀星揚!他來這裏做什麼?難道發生了緊急狀況?

“什麼事?”

精靈沈默數秒,“他說是私事。你要我開門嗎?主人。”

私事?在夜晚十一點多的時候?

“我不知道。”紀薰然茫然地,“我該開門嗎?”

“我無法判斷。”精靈誠實地回答,它的程式設計中並不包括思考這類問題。

她該讓他進來嗎?

當然不該,理智這樣告訴她。

讓他進來,情感大膽地反駁理智。

“主人,”見她沈默不語,精靈再問了一次,“你究竟要不要我開門?”

她依舊沈吟著。

“司令官在門外歎氣了。”

她的心立刻替她做了決定,“讓他進來。”她開始系上睡袍的帶子。

顯然她的腦子已經陷入混亂了,忘了在長官面前應該身著軍服才是。一直到踏入客廳的那一刹那,她才猛然驚覺自己服裝的不合宜。

不過當她瞥見倚在大門內側的賀星揚時,這點顧慮便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也沒有穿上軍服。絨布格子襯衫和一件略嫌破舊的牛仔褲是他現在的打扮,但即使是這樣隨意的穿著,仍然掩不住他瀟灑出眾的氣質。

他低垂著頭似乎在沈思,幾綹不聽話的黑髮垂落額前。

紀薰然悄悄吸了一口氣,語音輕柔,“長官,有事嗎?”

賀星揚迅速抬起頭,將目光調向她,眸色較平常深了許多。

“我睡不著,我想……”他的語氣遲疑,“或許你會願意再為我煮一壺咖啡?”

望見他臉上那不確定的神色,紀薰然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融化了,她微微一笑。

“咖啡因不是會讓人更難入睡嗎?”

“我的體質比較異常,”他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和一般人不一樣。”

她默默凝望他數秒,“進來吧。”

她領他進了那以青蘋果色為主調的廚房,自櫃裏取出了煮咖啡的器具,一一放在淡綠色的餐桌上。

“長官,我教你煮咖啡的訣竅。”她指著兩個透明的咖啡豆罐,“這兩罐一罐是奧林帕斯高原出產的,味道偏苦;另一罐來自麥哲倫高山的咖啡豆,味道偏酸,兩者以六比四的比例混合,再加上……”

賀星揚著迷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那忙碌示範的手和低柔的醉人嗓音,都深深吸引著他。

其實,他只有一半是為了咖啡來的;另外一半,不,有一大半是因為他想見她。

他想見她,這個渴望強烈到使他失去了理智,在深夜十一點多跑來她的門前。

原本想如果她已睡了或不願見他,他就默默地離開。可是她不僅沒睡,還答應讓他進門,甚至真的替他煮起咖啡來了。

“……要煮得恰到好處最重要的關鍵是攪拌的速度與時間。”她邊示範邊說明,“第一次要慢而輕,第二次則要迅速。”她長而濃密的睫毛低垂著,神情專注。

“好了,完成了。”她揚起眼簾,朝他綻開一朵甜美的笑容。

賀星揚因她這一朵微笑而陷入一陣失神。

“長官?”紀薰然似乎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玉頰勻上一層淡淡的嫣紅。

“對不起,”他回過神來,“我從小就不是一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

“所以在軍校的成績才那麼糟?”她漆黑如子夜的眼瞳閃著笑意。

“所有教官都認為我無可救藥了。”他坦白招認,毫不介意地大笑。

“他們現在一定是跌破眼鏡了。”她為他與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在餐桌旁坐下。

“那倒不儘然。”賀星揚接過咖啡淺啜一口,“除了戰略戰術,我個人的戰鬥技巧仍然差透了。”

“像是射擊與格鬥?”

“沒錯。自軍校 畢業以來我還沒開過槍呢!”

“真的?”不知為何,紀薰然對他缺乏近身格鬥技巧的事實感到一陣不安。

他察覺了她的異樣,“怎麼了?”

她秀眉微顰,“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為我擔憂嗎?”他自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或許。”

“放心吧。我們現在可是在星海中作戰呢,需要的是艦隊作戰技巧,格鬥技巧一點也派不上用常”

“說得也是。”她微微一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很高興知道你關心我。”

他眸光的熱烈令她招架不住,連忙灌了一口咖啡,“睡不著是因為擔心戰況嗎?”她盡力維持平穩的語調。

他搖搖頭,“只是一場政變而已。”

“只是政變?”紀薰然想起中午高級軍官會議的結論,嘲諷地輕揚嘴角,“長官不是懷疑這場政變和前朝流亡貴族有關係嗎?”

“即使演變成大規模的政變我也不擔心,”賀星揚微微一笑,“喬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長官的意思是殿下已經寫好劇本?”

“所以我們只要照著演出就行了。”

“長官被分派的角色是……”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佔領諾亞,然後再轉至各邊境行星一一平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微帶諷刺的語氣令紀薰然秀眉一揚,“聽起來長官似乎對這次任務頗有怨言。”

“這倒不是。”賀星揚品嘗咖啡,“只是喬那小子每次總將最困難的任務交給我,心有不甘而已。”

紀薰然不禁失笑,“這表示太子殿下信任你呀!”

“我只希望此次戰事結束後,他能良心發現,答應讓我退役。”

她抿著嘴笑,“為了國家,殿下恐怕不會輕易答應你。”

“那小子的論調正是那樣。”賀星揚糾緊眉毛,“要我為國家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她巧妙地接口。

“你覺得這樣公平嗎?”他喃喃地抱怨著,“這可是活生生地扼殺了一個或許會成為史上一流哲學家的靈魂呢!”

“成為史上一流的軍事家也不錯啊!”她俏皮地煽煽眼簾。

“這個偉大的頭銜就交給普羅汀去爭取吧,我敬謝不敏。”

紀薰然不禁揚起一陣清越的笑聲。

賀星揚凝視著她,眸光若有深意。

她忽然收住笑聲,“長官為什麼這樣看我?”

“你笑起來很動人。”他嘴角微揚。

她聞言一驚,連忙垂下眼簾,“長官不應該對我說這種話。”

“為什麼?”

“這樣不合軍事倫理。”

賀星揚朗笑出聲,“軍事倫理?”他望向她的眸子閃閃發光,“我還以為關於這一點,我們已取得共識了呢。”

她微微蹙眉,“什麼共識?”

“在我的字典裏,”他柔聲道,“沒有這四個字。”

“長官……”

“別這樣叫我,薰。”

薰?她猛然抬頭,他是這樣叫她的嗎?

薰?不是“紀中校”,甚至不像她的朋友叫她的名字,而是簡簡單單一個“薰”字。

為什麼他這樣叫她會令她一陣莫名的心跳加速呢?

“你應該稱呼我‘紀中校’,長官。”她微弱地。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薰,”他半嘲弄地問道,“我應該稱呼你‘紀中校’,在你穿著睡衣,而我穿著牛仔褲的時候?”

她驀然自餐桌上起身,語氣略帶驚慌,“這是不合宜的,我不該沒換上軍服就請長官進來。”

“你還是堅持我們應該保持長官與下屬之間的關係嗎?”

紀薰然張惶失措地轉身,“我馬上回房換上軍服。”

賀星揚伸手拉住了她,“薰,別再逃避了。”他扳住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你不可能沒注意到,還是你打算一直否認我們之間不尋常的吸引力?”他金棕色的眸光專注地凝住她。

她不敢看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真的什麼也沒有?”他深深地凝住她,“那週六夜晚呢?”

他非得提起那一夜嗎?

她不敢看他,“那是個錯誤。”

“是嗎?”他忽然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紀薰然偏過頭去,賀星揚則自喉頭滾出低沈的笑聲。

“本來我一直不敢確定你對我的感覺──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她依舊不敢看他。

“明白你對我絕不是毫無所覺。”他微微一笑,將她的臉扳回來,“你怕直視我,就表示你對我有異樣的感覺。”

“誰說的?”她死不承認。

“艾略特。”

“侯爵?”

他微微一笑,“他說女人越是在乎一個男人,越無法抗拒他的眼神。”

那個風流浪子!他就只會向朋友宣傳這種歪理嗎?紀薰然一邊在心中暗暗罵著,一邊揚起眼簾瞪賀星揚一眼。

一和他那金棕色的眼眸接觸,她便知道自己錯了,她實在不應該冒險瞪他的,現在她又再次禁不住沈溺於他性感的眼神中了。

她怔怔地,怔怔地瞧著他,然後輕輕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突然聽見她的歎息,賀星揚一陣怔忡。

“你不明白嗎?”紀薰然望著他,眼眸如夢似幻。

“明白什麼?”

她搖搖頭,“看樣子侯爵並沒有將你調教得很好。”

“艾略特?”他一愣,“他調教我什麼?”

她再歎了一口氣,“你究竟為什麼來找我?長官。”

他猶豫了一會兒,“請你為我煮咖啡。”

“然後呢?”

“然後?”紀薰然微微一笑,盯著他的黑眸霧濛濛地。

這次換成賀星揚招架不住了,他癡癡地回望她。

有好一陣子,他們只是這樣靜靜地凝視對方。

然後,他吻了她。從她的眉心、到她的鼻樑;從她漂亮的耳垂、到豔紅的絳唇。

他又一次引燃了她的熱情。

紀薰然只覺得全身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她得攀住他才能不使自己倒地。

他輕輕放開她的唇,深深地凝望著她。

“長官,”她吹氣如蘭地,雙手依舊勾住他的頸項,“這是你對待女性下屬的一貫方式嗎?”

“當然不是!”他立刻語氣激動地否認,“你怎會這麼想?”

“是嗎?”她語調悠然地。

“我從來不曾這樣對待其他的女人──只有你。”

“那麗薇公主呢?”

“麗薇?”賀星揚一怔。

“據說你那晚在皇宴中與她相談甚歡。”她幽幽地。

賀星揚像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她的確是個不同凡響的女人。”

他竟然如此毫不介懷地當著她的面稱讚另一個女人!而且還是那個號稱銀河系第一美人的麗薇公主。紀薰然無法抑制心底一股突來的苦澀,驀地放開攀住他的手,轉過身子,“所以你現在是在效法你的侯爵好友囉?”

“效法艾略特?”

“只要是你有興趣的女人,就毫不猶豫地對她發動攻勢,不管她願意與否,不管她是不是會受到傷害。”她語氣低微卻明晰,“或許其他的女人會感激你注意到她們,而不在意這是否只是一場由你主導的遊戲,但我不會。”她忽然旋身,直直望向他,黑眸閃著異樣的光芒,“我不是那種容易被感情沖昏頭的女人,我不會陷入你布下的陷阱的。”

賀星揚凝望她好一陣子,然後忽然微笑了,那是一抹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心動不已的微笑。

以為這對我而言只是一場遊戲?”

“難道不是嗎?”

“不是遊戲,薰。”他溫柔地抬起她倔強的下頷,“我不玩遊戲的,我一向只打堂堂正正的仗。”

她靜默不語。

“理智至上,對不對?”他好玩地扯扯唇角,“那是你一向的主張。”

“我只是不想讓情感左右我的理智。”她辯解著。

“所以即使你的心偏向我,你也要用理智全力封鎖,是嗎?”

她偏過頭,乾脆來個默認。

“紀中校,難道你的教授沒有告訴過你,在未得到完整的情報前不要妄下斷論嗎?”他的語氣是半嘲弄的。

她驀然揚起眼簾,怔怔地望向他,他竟然和總司令說出一樣的話?!

她又再次判斷錯誤了嗎?

“麗薇崇拜我,”賀星揚自顧自地接下去,“像許多其他的女人一樣,她將我當成了心目中的偶像。但她畢竟是個聰明的女人,在與我談過一席話之後立刻認清了本人的真面目。”他半自嘲地,盯著她的眼眸閃閃發光,“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

“認清你的真面目?”她半猶豫地。

“正如你所知的,我只是一個行事散漫的男子,跟眾人口中的軍神一點也不相符。”

他真的跟那個超級美女一點關係也沒有,他真的──喜歡她?

怎麼可能?她只是一個既無聊又平淡的女人啊!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更加受寵若驚。

“我要你,薰。”他說得肯定而且自信,他現在已能確定她對他的感覺,“我想這種感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了。”

“你是指……”

“在‘六月息’的那一晚。”

“那天的我喝醉了啊,”她不敢置信地,“一定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吧!”

他怎麼會對一個胡言亂語的女人有興趣?

“可是我喜歡。我喜歡毫不設防的你,喜歡流露出本性的你,”他忽然輕扯唇角,“也喜歡平常一副道學模樣的你。”

“道學?”

“你總愛替自己塑造一個嚴肅、正經、不易親近的形象,”他禁不住微笑,“可是又常常不小心洩漏了你活潑、調皮、倔強的一面。有時候我真氣你總是死撐著維護你那老古板的形象──雖然你明明不是那樣的女人。”

“我是講求規律與原則,”她忍不住為自己辯駁,“這是一個軍人應該遵循的,不是嗎?”

“又來了,薰,”他挪揄她,“還是堅持維護你那一本正經的形象嗎?”

她瑩潤的臉頰轉成嫣紅,“我原就是那樣的女人,和長官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和瑞德呢?”他含笑盯她。

她面容一冷,“你要以他來嘲弄我嗎?”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只是提醒你那種一板一眼的男人不適合你而已。”

她微微撇嘴,“你這樣的男人就適合我?”

“正是。”他眸光熱切地盯著她。

她發現自己無法直視他充滿熱情的眼神,“夠了,別再捉弄我。”她星眸低斂,“我已經老得無法再浪擲青春玩這種戀愛遊戲了。”

“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薰。”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這不是遊戲。我是認真的。”

“我們都該去休息了,”她顧左右而言它,“明天就到達諾亞外圍宙區了。”

“我要娶你。”他忽然朝她丟下了一枚炸彈。

“什麼?”紀薰然無法掩飾全然的震驚。

“我要娶你,薰。”他堅定地重複,“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她怔怔地望著他,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海一片空白。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8:03


“你愛我?”過了好一會兒,紀薰然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他點點頭。

“你是什麼時候有這種──”她思索著適當的形容詞,“莫名其妙的想法的?”

“莫名其妙嗎?”他忽然逸出一陣沙啞的笑聲,“你認為我愛上你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她低垂眼簾。

賀星揚凝視她良久,“我想這種感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發生了,”他語氣悠然,“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你一樣可以吸引我所有的注意力。只要你在我身邊,我的眼光就忍不住跟著你打轉。”

他嘴角微掀,像在嘲弄著自己。

她瞪視他好一會兒,喃喃說道:“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是開玩笑嗎?”凝住她的眼神十足認真。

“可是我們認識還不到兩個禮拜啊!”

“正確地說,是正好兩個禮拜。”賀星揚微笑,“你忘了把我們第一次見面算進去了。”

那根本不算!那時候他們兩個甚至還搞不清楚對方的名字。

這個男人瘋了嗎?竟然愛上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女人,而且還向她求婚!

一個人決定要和另一個人結婚至少也得先交往個兩年左右吧──就像瑞德和她一樣。

不,她忽然對自己搖搖頭,賀星揚不是瑞德.恩尼斯,在他的生活裏根本沒有“人生的進度表”這回事。他們是天差地遠的兩個人,就像銀河系的兩極一般。

絕不能以常理來度量眼前這個男人。她再次搖搖頭。

“你拒絕我嗎?”他蹙緊雙眉,眼眸一黯。

“我不陪你發這種神經。”

“所以你只是認為我現在求婚太早了,”他眼眸驀地一亮,像又恢復了好心情,“並非拒絕我?”

“我要就寢了,”她回避著他的問題,“長官請回吧!”

“回答我,薰。”他固定住她的雙肩,“我還有希望,對不對?”

黑亮的眸子直直瞪著他。

“對不對?”他不死心地追問。

“你現在神志不清醒,長官。”她靜靜地說道,“明天你再想起這一切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賀星揚盯著她,緩緩自唇邊彎起一抹好看的微笑,“我明白紀中校的心意了。”他輕柔地在她額前印下一記吻,“晚安了,我一本正經的淑女。”

她愣愣地送他出門。

在打開起居室的大門前,賀星揚回身朝她微笑,金棕色的眼眸閃著耀目的光芒,“我不會放棄的,薰。改天我會正正式式地再向你求一次婚。”

紀薰然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賀星揚打開大門,在望見門外的景象後忽然一陣怔忡。

在距離大門數尺處,杜如風直挺挺地站著,目光呆滯地盯著他。

“如風?怎麼回事?”

“杜上尉很早就站在這裏了,”精靈忽然開了口,“可是他要我不要打擾你們。”

“為什麼?如風,”賀星揚關心地審視著他,“你有事找我嗎?”

杜如風靜默不語,臉色蒼白異常。

“怎麼了?”

“我在你房裏找不到你,”他終於開了口,“我想你大概在這裏。”

紀薰然聞言不禁臉紅,司令官半夜造訪她的房間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她就完了,絕對形象盡毀。

“你們聊得很開心吧?”

“你別誤會,”紀薰然急急地插口,“我們……”

賀星揚以眼神止住了她,她驀然合上嘴。

“你今天怎麼回事?”他拍拍杜如風的肩膀,“陰陽怪氣地,一點也不像你。”

杜如風肩膀一斜,甩開他的手。

“如風……”

杜如風忽然扯出一抹怪異的笑容,一直覆在身後的右手忽然指向賀星揚,握在他手上的是一把粒子光束槍。

紀薰然一驚,“你做什麼!杜如風!”她語氣嚴厲地。

“我奉命取你性命,星揚。”他語氣平板地。

“奉誰的命?”賀星揚收回起初的震驚,冷靜地問道。

“我父親。”光束槍定定地指著他,“他是此次政變的主謀之一。”

“你們想復辟?”

“是的。”

“為什麼?如風,你對當今有什麼不滿嗎?”

他搖搖頭,“沒有。只是我們杜家欠納蘭氏的人情不能不還。”

“納蘭夢顏?”

“是她的父親解救當年遭人陷害的家父。”

“為了使你們行動順利,所以要取長官性命?”紀薰然黑眸冷冷地逼視他。

“父命難違。”

“你瘋了,杜如風。”紀薰然大聲斥責他,“虧你和長官還是朋友呢!你怎能做出如此不仁不義之事?”

“對不起,星揚。”杜如風雙眼無神,語音是了無生機,“了結你之後,我會自殺謝罪的。”

他緩緩扣下扳機。

“住手!”紀薰然搶上來擋在賀星揚身前,“你不能殺他。”

“紀中校,請你讓開,我不想傷及無辜。”

“我不讓。”紀薰然語調激昂,“要殺他除非先了結我。”

見她不顧一切地維護他,賀星揚一陣感動,“薰……”

杜如風微微挑眉,“看樣子你終於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女人了,星揚。”他淡淡地評論道。

“我的確很幸運。”賀星揚淡淡地微笑。

“你要讓她代替你死嗎?”

賀星揚搖搖頭,“你不會開槍的,如風。”他忽然自紀薰然身後越出,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他視之為朋友的屬下。

“長官──”紀薰然驚聲尖叫,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賀星揚朝她微微搖頭,以眼神示意她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別過來。”杜如風握著槍的手微微顫抖,“我真的會開槍的。”

“如風,你在做什麼?”潔姬充滿不敢置信的嗓音忽然插入,“為什麼要拿槍指著司令官?”

杜如風回眸,一直面無表情的臉龐忽然一陣抽動,“你怎麼會往這裏,潔姬?”

潔姬走近他,語音顫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別管,潔姬,快離開這裏。”

“我怎能不管?”潔姬幾乎陷入歇斯底里,“你這種行為是叛國罪啊,是唯一死刑啊!”

“你以為殺了星揚後我還能苟活嗎?”他自嘲地。

“那為什麼還要殺他?”

“我……”杜如風一陣默然。

紀薰然見機不可失,趁他分心之際,一個閃身至他面前奪下了槍。

“杜如風,結束了。”她倒轉槍柄將槍口指向他,“快束手就擒吧!”

杜如風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扯開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愧是情報學校第一名畢業的優等生,這招奪槍的技巧的確高明。”

“雙手舉起來。”她命令道。

杜如風閉了閉眼,似乎在沈思著什麼,然後緩緩揚起灰色的眼眸,分別掃了賀星揚與潔姬一眼,“再見了,星揚。再見了,潔姬。”他輕聲說道,然後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胸前口

袋掏出另一把迷你的筆型光束槍,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不要──”潔姬瞪大雙眸,驚恐地望著他。

賀星揚一個箭步上前,他早有預感杜如風會選擇自殺,只沒料到他的動作如此迅速。

他伸手去奪那把迷你槍。

“小心!長官。”緊隨著紀薰然叫喊之後的是一束亮白的粒子光線,直直地穿透起居室金屬制的大門。

亮度異常的光線令她的眼眸一陣劇痛,有好幾秒的時間她失去了視覺。

她只聽見潔姬痛徹心肺的尖叫聲,當她再次打開眼簾,只見到地上倒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胸前血流如注。

那個人是賀星揚。

她感覺心臟一陣強烈抽痛,急急奔向他,“你怎樣了?長官。”

“我沒事。”賀星揚呼吸沈重,費力地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紀薰然著急地檢視他的傷口,光束在他胸前射穿了一個洞,那個洞好深好深,深得令她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好深的傷口──你真的不要緊嗎?”

他微微搖頭。

“長官……”

“別哭,薰。”賀星揚極力想抬手為她拭淚,都還是無力地放下,他緩緩閉上眼簾。

紀薰然這才發現眼淚不知何時已佔據她的眼眶了,她擁緊他漸漸發冷的身軀。

“長官,振作一點。”她語音顫抖地,“求求你。”

這時候,已有一些同住在這層樓的軍官們陸陸續續地趕來了。

“怎麼回事?”首先便是田中那不同凡響的大嗓門,“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醫官,醫官在哪里?”紀薰然回首揚聲喊道,淚水在臉上交錯縱橫,“你們快叫醫官來呀!”

“醫官?為什麼要請……”田中莫名其妙的語音在看清眼前的一切後驀地消失在空氣中,他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其他的軍官們也一個一個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著這一幕。

賀星揚被推入緊急手術室之後,一群高級軍官們全守在房門外,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凝重的,沒有人說話,就連平日話最多的田中上校此刻都緊抿著唇,靜靜地瞪著房門。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舒茲上校終於輕輕開了口。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紀薰然身上,等待她的解釋。

“杜上尉想自殺,”她輕聲回答,“司令官為了阻止他才受傷的。”

“杜如風為什麼要自殺?”

“他奉命殺司令官,卻無法下手。”

“為什麼?”田中悲憤地,“為什麼要殺老大?”

“為了替納蘭氏復辟。”

“這麼說這次諾亞的政變果真不單純。”舒茲恨恨地。

“沒想到杜如風竟然是前朝的流亡分子。”

“他人呢?”田中搜尋著四周,似乎有滿腔憤怒要發洩。

“在禁閉室。”潔姬不知何時亦來到這裏,語音喑啞地,“他是自動要求進去的。”

“算那小子識相!他要敢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不宰了他才怪。”

“長官,”潔姬的雙唇顫抖,“他會被判什麼罪?”

“意圖格殺艦隊司令官絕對會被軍法判死刑。他逃不了的。”

“死刑?”潔姬禁不住退後數步,身子抵住冰冷的牆壁。

她用雙手拼命捂住沖出口的悲鳴。

死刑!她的心一陣大慟。那麼聰明俊秀、那麼年輕開朗的男人要被判死刑?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的?

在經過紀薰然一生最漫長的二小時之後,旗艦醫官終於自那扇緊閉的門後走了出來。

眾軍官立刻圍上去。“情況如何?”

醫官沈靜地搖搖頭,雙眉緊蹙。“這一槍正巧穿透他的肺葉,情況不太樂觀,必須要過了今晚的觀察期才能確認司令官的情況。”

紀薰然感到眼前一陣暈眩,她背靠著牆,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該死的!”田中狠狠捶了牆壁一拳。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官搖搖頭,“他現在還在昏迷狀態中,你們就不要進去打擾他吧!”

氣氛一陣靜默。

“全艦隊注意!全艦隊注意!”正在眾人陷入愁雲慘霧之中時,旗艦的擴音器忽然傳來清晰的通告聲,“前方第二宙區出現敵方艦隊,正以亞光速接近本艦隊,一小時後將進入本艦隊作戰區。

全艦隊進入一級警戒狀態,請各級官兵各就戰鬥位置。”

“一定是那些前朝餘孽!”舒茲大聲詛咒著,“他們竟然搶先發動攻勢了。”

“該死的!”田中再次捶了牆壁一拳,“我們現在哪有心情和那些叛亂分子作戰?”

“我們不能自亂陣腳,這樣就正中那些人的詭計了。”紀薰然深吸一口氣,“剝奪我們的戰鬥力正是他們派人暗殺司令官的最大目的。”

“紀中校說得對。”年紀最大,也最老持成重的雷恩中校接口,“我們應該依據司令官前日擬下的作戰計劃迎敵才對。”

“可是主翼怎麼辦?司令官不在,由誰來指揮中軍作戰?”烏茲涅夫少校問道。

“敵人一定會將攻擊重心放在中軍的,”紀薰然沈吟著,“因為他們估計司令官會被……”她頓了一會兒,“所以他們一定會直搗黃龍,用最快的速度取得優勢。”

“那我們該怎麼辦?”

“改變陣形。”舒茲冷靜地開口,“右翼轉中軍,左翼轉右翼,由我負責和敵人周旋,田中掩護我。”

“好辦法。”雷恩點點頭,“我與紀中校就負責潛入諾亞的宙區。”

“好。大夥兒加油!不能教那些王八蛋稱心如意。”田中激越地喊道。

“對!我們就用一個漂亮的勝仗來當做祝福司令官痊癒的禮物。”

“讓我們好好打一仗吧!”

眾軍官一齊低吼一聲,雙眸同時掠過一絲堅定的異采,彼此握手之後,立刻分頭回到自己的戰鬥位置。

紀薰然眼眶濕潤地望著這群男人的背影。

“醫官,他就交給你了。”她輕聲對一旁同樣滿懷感動的老人說道:“請你務必讓他健康地活下來。”

“我會的。”他堅定地點點頭。

紀薰然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望了手術室的門一眼。

你一定要活下來。她在心中默禱著,然後毅然轉身離去。

紀薰然不曉得他們究竟是如何打贏這一仗的。

在整場戰事進行中,她的心一直空空落落地,沒有個著地處,無法安定下來。

從頭到尾,她似乎只是憑著多年從事情報分析的直覺來判斷敵人的一舉一動,沒有讓中軍損折太多兵力簡直不可思議。事實上,他們只損失了數艘艦艇而已。

而由右翼轉中軍的舒茲上校以及負責掩護的田中上校更完美地完成作戰任務,給予敵軍沈痛的打擊。

這場歷時五小時半的前哨戰,他們可說是大獲全勝。

但紀薰然根本無法為自己生平立下第一件戰鬥功勳感到興奮,戰事甫一結束,她立刻將艦橋的一切都交給雷恩中校,直奔醫護室。

在醫護室門前,她抓住了正反手帶上門的醫官。

“他的情形怎麼樣了?”她語音顫抖地,一顆心不規則地跳動著。

醫官垂下眼簾,似乎在逃避她的追問,“司令官他──”他欲言又止地。

紀薰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臉頰驀地刷白。

“究竟──怎麼了?”她無法抑制嘴唇的顫抖。

“他的情況──”醫官困難地擠出話,“不樂觀。”

“為什麼?”紀薰然倒退數步,驚愕地直搖頭,“怎麼會這樣?”

他就要死了嗎?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醫官偏過頭去,不忍見她大受震驚的模樣。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哀叫一聲,“砰!”地打開醫護室的門,直沖向賀星揚床前。

眼前的景象令她不禁淚盈滿眶。

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他現在卻仿佛像嬰兒一般無助地躺在病床上,平時意氣風發的臉龐現在亦蒼白得教人不忍卒睹。

她緩緩地靠近他,右手捂住嘴,拼命想抑制嗚咽。

他的胸膛還在起伏著,可是卻微弱得令人禁不住擔憂。他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地消失了啊!

這怎麼可能?上帝怎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怎能如此無情地奪走一個正當盛年的生命?不可能,不可能!紀薰然拼命搖頭,跪倒在病床前。

“長官,你在開玩笑吧?”她撫著他溫度冰冷的臉龐,“你是堂堂軍神啊,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輸給死神?你不會讓那個惡魔帶走你的,對不對?”她焦急地尋求著保證,仿佛他會突然醒來同意她的說法似的。

“你是這麼年輕、這麼出色的一個男人,又是銀河系裏最了不起的艦隊司令官,豈能不戰而敗?你不可能會向死神認輸的,對不對?我相信你一定會復原的,長官,你一定可以恢復健康,恢復從前那副優閑自在的模樣,對不對?恢復從前那副又氣人──又令人著迷的模樣,對……不對?”

他蒼白不語的臉龐刺痛了她的心,淚水就是無法抑制直往下落,“求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們,”

她終於嗚咽出聲,“我們需要你──我需要你。”

她伸出雙手,擁住他木然不動的身軀。

“你好冷……是不是很難過,很不舒服?”她將臉頰貼住他的,“加油,你一定可以辦到的。”

眼淚濡濕了他的臉龐,“一定──可以,一定……”她哭得哽咽難言。

“我答應你。只要你醒過來,我答應──你的求婚。”她忽然揚起臉龐,淚眼濛濛地盯著他,“我要嫁給你。”

她想嫁給他。

她現在終於明白自己是愛他的了。這份情感究竟是何時開始的她一點也不知道,但一旦發現卻已經陷得好深了。

若在兩個禮拜以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往短短的幾天內愛上一個男人,她一定說什也不會相信的,可是現在卻不由得她不信了。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這個和她截然不同的男人呢?為什麼上天不早一點讓她發現這件事實呢?為什麼要在她即將失去他時才讓她驀然醒覺呢?

她現在好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那時不答應他的求婚!恨自己那時為什麼不拼命擋在他身前!恨自己那時為什麼讓他和杜如風去爭奪那把槍!現在一切都太晚了──她什麼也不能做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承受痛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生命力一點一滴地消失。她──好恨自己啊!

“長官,我求求你,求求你醒過來吧。”她心碎地呼喚著,“只要你醒過來,我一定嫁給你。

是我在向你求婚哦,你可以拿這件事向孩子們吹噓,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的。只要你,只要你……能醒過來,……哪怕只有一會兒也好,哪怕要我將生命賠上也好,天呀!”她低聲呼號著,語音喑啞,“你乾脆將我帶走吧。用我的生命抵償他的生命──求求你……”她伏在他胸前,痛哭失聲。

“別哭啊,薰。我沒事的。”

一個細微的聲音忽然攫住了她的注意力,她揚起沾滿淚水的臉龐,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一雙金棕色的眼眸正滿懷感動地盯著她,唇邊泛著淡淡的笑意。

她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痕,揉了揉眼睛,“長官,你醒了?”

“嗯。”他用一個微笑代替點頭。

有一陣子,她只是愣愣地望著他微笑的臉龐,然後才終於體會到他沒事了。

“你真的醒過來了?”紀薰然感覺心情一陣飛揚,世界仿佛又整個光明起來,“真的醒了,我不是在作夢?”

“不是。”他伸手輕撫她柔順的發絲,溫柔地說道:“不是作夢。”

“太好了!”她猛然自床前站起身,卻因為跪太久雙腳踉蹌了一下,但她一點也沒察覺,只是興奮地在屋裏團團轉著,不知該如何釋放滿腔的喜悅,“太好了!”她想大喊出聲,想大笑大跳,想和全世界的人分享她的喜悅。

賀星揚見她如此興奮莫名,禁不住一陣深深的愧疚,“對不起。”他忽然輕聲說道。

“為什麼道歉?長官,”紀薰然綻開一朵好甜好甜的微笑,“你能醒來是一件大好喜事,為什麼要道歉?”

“不是這樣的,其實我……”賀星揚不知該從何說起。

“其實怎麼樣?”她雙眸晶亮地看著他。

“其實我早就醒了。”他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什麼?”她震驚地瞪大雙眸。

“對不起。”賀星揚急急地道歉,“我只是想試試你對我有多關心,沒想到竟然傷透你的心。

我見你哭成那樣,更加不好意思就那樣醒過來,怕你知道真相後會生氣。可是……我還是不忍心,所以……”他偷偷瞧了她不敢置信的神情一眼,充滿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

“你的意思是……其實我一進來你就已經清醒了?”

賀星揚點點頭。

紀薰然不敢相信,“可是你的體溫那麼低,身子那麼冰冷。”

“我是虛弱,但還不至於死。”

“可是醫官也說……”

“那是我要求他騙你的。”

怪不得那時醫官一直逃避她的眼眸,原來是心有愧疚!

紀薰然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一股高漲的憤怒,“所以一切都是你在整我囉!”她的語氣冰冷。

“我並沒有要整你的意思。”他辯解道:“只是想聽你的真心話而已。”

而她果然跟他說了一大堆真心話,哭得像淚人兒一般,甚至還向他求婚!

主動向一個男人求婚!──從前就算殺了她她也做不到這樣的事,現在竟然……她真是笨蛋一個,竟然被他耍得團團轉!

“聽到你答應我的求婚,我真的很高興……”

紀薰然打斷了他,“你是不是在作夢?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她狠狠地瞪著他。

賀星揚一陣苦笑,“你生氣了嗎?薰。”

其實不用問他也明白,她一定氣炸了!他真不應該如此老實向她招認一切的。

“你可惡極了!”她恨恨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要離去。

可是門外的景象令她凝住了腳步。

艦隊上所有高級軍官不知何時都結束了崗位上的工作,一起湧到醫護室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室內的一切。

有幾位軍官的唇邊還漾著笑意!

他們一定全都看見了,說不定連她說的話也全都聽見了。

紀薰然急忙旋回身子,不敢接觸他們的眸光。她感到全身的體溫都直線上升,臉頰尤其燒燙,一種屈辱且自尊受損的感覺深深地攫住她。

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如此丟臉過!而這一切都是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造成的。

“天啊!”她將雙手伸入自己的發內,用力跺了跺右腳,“我恨死你了,賀星揚!”

然後,她匆忙地奪門而出,看也不敢看一眼那些聚集在門口的軍官們。

“薰,薰!”賀星揚焦急地直起上半身,卻馬上又因一陣劇烈的疼痛而倒回枕上。

“你們──”他命令著門口的軍官們,“快幫我追回她埃”

眾軍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移動腳步的意思。

“喂,你們──”賀星揚大口地喘著氣。

“老大,”田中首先代表眾人發言,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自己闖的禍得自己收拾,我們可無能為力。”

“是呀,竟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騙女人答應他的求婚,”舒茲亦是語帶嘲謔,“要是我也會生氣。”

“而且要騙就應該騙到底,有人笨到半路自己招供一切的嗎?”

“這種蠢事大概也只有司令官做得出來吧。”

“難怪人家不高興,沒當場甩他一巴掌算是客氣的呢。”

“這麼看來,紀中校的風度還算不錯嘛。”

“人家是女中豪傑。哪像司令官──簡直丟盡了我們男人的臉,還虧他號稱什麼軍神呢!”

“唉,我們怎麼會跟到這種長官呢?”

“真是遇人不淑埃”

“這句話是女人說的,你有沒有一點國學修養啊?”

“怎麼會是女人說的呢?”

“這話的意思是……”

賀星揚聽他們從數落他的不是到彼此之間唇槍舌劍,只能無奈地翻翻白眼,“你們眼中究竟有沒有我這個司令官啊?我可是受了重傷的病患呢,居然還在我房裏爭論不休。”他忍不住抱怨著。

烏茲涅夫聞言沈穩地一笑,“我們本來是很同情長官的,誰教長官自己行止不端呢?身為屬下的難免就失去敬意了。”

“說得好!”田中大聲鼓掌,“該檢討的是老大自己。”

賀星揚只得放棄在他們面前端架子的努力,這些傢夥是永遠不可能記住他們之間存在著軍階差異的。誰救他平常 慣壞了他們呢?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認命了。

“算了,算了,你們滾回去吧。”他無奈地,“讓我這個傷患安靜一會兒。”

“老大不問問外面的戰況?”

“何必多此一問?”他半嘲弄地,“看你們這些傢夥還有時間在我這裏閒磕牙,就知道外面的事情大概已經解決大半了。”

“很榮幸老大如此信任我們。”田中得意地。

“我哪是信任你們?我是信任我自己訂下的作戰方針。”他語氣嘲諷。

田中臉上得意的微笑驀地消失,“你這話太毒了吧?老大。身為司令官的人講出這種話不覺得太沒度量了嗎?”他指責著賀星揚。

“怪不得紀中校死不肯答應他的求婚。”

“誰願意嫁給這種男人啊!”

看樣子這一輩子他們都會拿這件事當作嘲弄他的笑柄了。

賀星揚暗自在心中歎氣,他真是有夠不幸!

這時候,他的救星終於出現了。旗艦醫官走進病房,對眾人宣佈會客時間已過,“司令官的身子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

感謝醫官!賀星揚充滿感激地望他一眼,他的耳根子終於可以清靜了。

眾軍官們這次倒沒有爭論,乖乖地就要走出房門,反倒是賀星揚揚聲喊住了他們。

“如風人在哪里?”

“長官是指杜如風?”雷恩中校首先答腔。

“嗯。”

“在禁閉室。”

賀星揚一怔,“為什麼?”

“他犯了軍法啊,長官。意圖謀殺上級可是死罪一條。”

“那只是個意外。”賀星揚冷靜地。

“司令官似乎有意替他脫罪。”舒茲了然地瞥他一眼。

“我相信他此舉並非有心。”

所有的人都一陣沈默,他們並不認為杜如風可以逃過軍法審判。

“告訴總部這只是一個意外。”賀星揚簡潔地下令。

“如果老大認為這是意外那就算是意外好了。”過了好一會兒,田中首先扯著大嗓門,“我看那小子也不至於敢再做一次這種事。”

眾人一起微微頷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8:37


銀河曆四二零年九月前朝的舊貴族們所引發的大規模內戰終於在兩個月前落幕,帝國皇帝喬立亦因此次內戰而頗感心力交瘁,於上月將皇位傳給太子喬雲。

充滿理想與改革氣氛的帝國歷史新頁宣告開始。

當然,因此次內戰立下許多功勳而連升兩級的軍神自然在新歷史上佔有一席之地。

事實上,新任皇帝一登基,第一個下的人事命令就是擢拔賀星揚上將由武官轉任文職,擔任帝國的軍務尚書,負責處理帝國軍務。

雖然對許多軍人而言,這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職位,但賀星揚在接到這個人事命令的第一個反應卻是直奔“雲石軒”,找當今皇帝理論。

原本他是準備了一套慷慨激昂的說辭,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推掉這個燙手山芋,無奈喬雲辯才遠勝於他,四兩撥千金就讓他啞口無言。

一直以退役為職志的軍神現在竟只好端坐在尚書府寬闊的辦公室,蹙眉望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

他從來不曉得,這個國家的軍務會龐大到得令他從早到晚不停地工作,再加上前任那位總是身體不適的老人,累積了如山的文件送給他當就職賀禮,使他自上任以來兩星期,每天一進辦公室就會瞧見一座新的小山,而且上頭全蓋了大大的紅色印子──“最急件”

天啊,哪來這麼多最急件?

這個國家不就是控制了半個銀河系嘛,怎麼就會有這許多瑣碎的事務,而且這還只是屬於軍務的範圍呢!

他實在同情喬雲,身為皇帝的他日理萬機,工作量想必比他多上數倍不止吧。奇怪的是,那小子仿佛還遊刃有餘。

而他,卻已經累得快不成人形了。

更可悲的,昨天他的秘書官向他提出了辭呈。那傢夥也不過快六十歲嘛,幹嘛急著告老還鄉呢?

滿懷鬱悶的他似乎忘了自己可是年僅三十一歲,就滿腦子退休的念頭了。

“唉,我真是淒慘埃”賀星揚對自己同情地搖搖頭,提起筆來就要批閱公文。

潔姬的聲音令他自文件山中抬起頭來,“看樣子長官做得頗有怨言。”她帶著滿臉微笑。

“你怎麼來了?潔姬。”賀星揚驚喜地起身迎向她。

自從他轉任軍務尚書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第十艦隊的舊部屬會面。

“我來向你辭行的,長官。”

“辭行?”

“我已經服滿志願役,今天開始就回復老百姓的身分了。”

賀星揚這才注意到今日的潔姬並沒有穿著軍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柔雅秀麗的羊毛連身裙,耳上垂著同色的耳環。

“你退役了?”

“是的。”

賀星揚簡直要嫉妒她了,他無奈地撇撇嘴,“退役也是我最大的希望。只可惜……”

“長官天縱英才,哪能躲在家裏浪費生命呢?”潔姬半戲謔地,“我們是普通人,申請退役沒一個人會覺得惋惜,長官就不同了。不論帝國的平民還是軍人都仰望軍神的領導呢。”

“你是故意氣我的吧?”賀星揚半無奈地,“明知我是個懶散的人,最嚮往的就是無所事事的生活,現在這種日子可累慘我了。”

“尤其又喝不到上等咖啡。”潔姬俏皮地補上一句。

“沒錯。”賀星揚長歎一口氣,“這是我認為生活無趣的主因。”

“要喝到好咖啡也不難,”她微笑道:“把紀上校娶回家不就得了。”

哎,薰。

“你以為我不想?”他白她一眼,“問題是她現在對我若即若離的,一會兒熟稔得像多年好友,一會兒又拒我於千里之外──實在搞不懂她心中在想什麼。”

潔姬聞言,迸出一陣銀鈴般的大笑聲,“活該!”她毫不同情這位前任長官,“誰教你受傷時要將她整得哭得死去活來,當然得承受一些小小的報復。”

“我並非有意如此。”他辯解道。

潔姬棕色的美眸笑望他一會兒,“再求一次婚不會嗎?長官。”

“再一次?”他愣愣地。

“沒錯。”

“可是她餘怒未熄呢!”

“那就設法讓她平息呀,”她嘲弄他的遲鈍,“你不會笨到不知道怎麼做吧?長官。”

“這個嘛……”賀星揚沈吟著。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建議了,長官。”她淺淺地笑,“雖然是點到為止,相信對長官還是有幫助的。”

賀星揚凝望她數秒,“退役以後要做什麼呢?潔姬。”

她低斂星眸,“我想去麥哲倫行星。”

賀星揚緩緩自嘴角扯起一絲半愉悅半嘲弄的微笑,“去找如風嗎?”

內戰結束後,杜如風在他與喬雲的掩護下雖然免除了狙擊長官的軍法審判,但仍因個人過失導致上級陷入危險而被逐出軍隊,解除了軍階。

現在的他據說準備在麥哲倫首府開一家小餐館,過尋常百姓的生活。

“是的。”潔姬忽然勇敢地揚起眼簾,直盯著賀星揚,“我要去找他。”

對她在不自覺中所流露出的決心及情感,賀星揚的反應是十分感動,他早認為這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溫柔地說道:“如風會很高興的。”

“我希望如此。”她聲音細微。

望著潔姬的背影隨著向中央合上的大門消失,賀星揚微微一笑。希望這次會面將是他們兩人另一個開始。

他端起桌上一杯早已涼透的咖啡飲了一口,入口時的酸溜令他眉頭一陣皺縮。

尚書府的咖啡原本就不怎麼樣了,再加上已經涼透,味道更差得讓人不敢領教。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來他真的得想辦法早些將紀薰然娶回家了。

軍事指揮中心情報分析部門主任室莫妮笑吟吟地看著她這位甫升上主任不久的好友。

“紀上校,你不想吃點東西嗎?晚餐時間都過了,該下班了吧。”

紀薰然依然埋頭迅速閱覽著文件,將簽署完畢的一份遞給她,“等一會兒,讓我把這些批完再說。”

莫妮微微搖頭,“上頭升你當主任還真是找對人了,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認真工作的軍人了。”

“謝謝誇獎。”

“我可不是在誇獎你!”莫妮翻翻白眼。

紀薰然淺淺一笑,“我知道。”

“真受不了你。”莫妮抱怨道,頓了一會兒,忽然又揚起充滿興致的嗓音,“你跟他進展如何了?”

“誰?”紀薰然頭抬也不抬地。

“還會有誰?”莫妮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搖晃她,“當然是軍神啊!”

“哦,他呀。馬馬虎虎。”她淡淡地。

“瞧你提起他時這副語氣,仿佛跟你是不相干的人似的。”

紀薰然宣告投降,她揚起螓首,充滿無奈地盯著莫妮,“看樣子你是堅決不讓我再繼續工作了。”

“沒錯。”莫妮乾脆地回答,“我要審你,薰然。”

“我又被法庭傳喚了嗎?”

“你就認命吧,我今天非審個水落石出不可。”

“請便,庭上。”

“首先,你跟軍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意思?”

“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紀薰然攤攤雙手,“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嗎?”

“所以才覺得莫名其妙呀。”莫妮揚高語音,“你一下子對他關懷備至,一下子又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忽冷忽熱地,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紀薰然雙手支在下巴上,漾著一抹甜美的微笑,“我沒想什麼呀。”

“你跟他是一對吧?”

“你認為呢?”她不答反問。

“應該是吧,大夥兒都這麼公認呢。”

“大夥兒?”紀薰然不自覺地揚高嗓音。

“難不成你還期待這件事是個秘密?”莫妮嘲弄她,“你和軍神交往早就是公開的新聞了,‘靖城紀事報’幾乎天天都有你們的報導。”

“我沒注意。”紀薰然半失神地,“他們都報些什麼?”

“還能報什麼?當然是討論你們感情的近況囉。”

“哦?”紀薰然輕輕挑眉,“他們討論的結果呢?”

“跟我一樣。”莫妮瞪她一眼,“撲朔迷離,搞不清楚狀況。”

紀薰然只是回她一抹甜甜的微笑。

“笑什麼?你最好的朋友就快被好奇心殺死了,你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嗎?”

紀薰然的反應是從微笑變成大笑。

“紀薰然,你今天一定要給我解釋清楚,”莫妮兇惡地瞪著她,“否則我絕不饒你!”

“是,是。庭上。”紀薰然忍住笑聲,“下官絕對據實以告。”

“那就快說啊!”

“事實是──下官是在給他一個教訓。”

莫妮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答案,“什麼意思?”

“他曾經做了一件大錯事,我只是讓他承擔做錯事的後果罷了。”

“什麼錯事?”莫妮好奇地。

紀薰然但笑不語。

“你打算懲罰他到什麼時候?”

“我還沒決定。”紀薰然黑眸璀璨。

“總不可能一輩子吧。”

“你替他擔憂嗎?”

“我是替你擔憂。”莫妮忽然揚起一絲詭譎的微笑,“別太跩了,薰然,小心一輩子嫁不出去。”

紀薰然瞪大一雙美眸,“真謝謝你哦。你這樣也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嗎?”

這次換莫妮大笑了,“就因為是你的好友,所以才苦口婆心地勸你啊!”

“不勞您費心。”紀薰然語調充滿譏諷。

“說真的,薰然,”莫妮的語氣一下子認真起來,“你是愛他的吧?”

“你說呢?”紀薰然優閑地。

“我快被你氣死了!紀薰然。”

“好吧。”紀薰然高舉雙手做投降狀,“我的確是愛他。”她坦然承認道。

“看你的態度一點也不像。”

“我是愛他。”紀薰然幽幽地,雙眸凝睇著一塵不染的桌面,“所以才更不能忍受他拿那種事來嚇我。”

“到底什麼事?”莫妮的興趣十足被挑起了。

紀薰然卻跌入了回憶,至今她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當時那股心痛異常的撕裂感,以及後來得知一切只是他一個惡作劇的不敢置信與憤怒。

她的確是在報復他,也明自他最近為了她的捉摸不定很感困擾,有時看見他那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也頗感心疼。

可是她還是決定讓他受點教訓;她會嫁給他的──不過得再過一陣子。

“怎麼搞的?外頭怎麼這麼吵!”

隨著莫妮的抱怨聲沖進來的是一名少校,他神情慌張、臉色發白,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了進來。

紀薰然微微蹙眉,“什麼事?”

“報告長官,方才接到‘北極星’傳回總部的情報,據說那幾個尚未落網的流亡分子今晚會出現在‘六月息’。”

紀薰然臉色驀地刷白,“六月息?”

“是。”

她立刻站起身,急急命令道:“立刻通知憲兵隊這件事。”

“是。”少校立刻轉身出門。

紀薰然茫然數秒,驀地拉開抽屜,取出佩槍,“我要過去一趟。”

莫妮拉住她急於離去的身子,“你做什麼呀?薰然,這件事交給憲兵隊就行了啊,我們只要負責提供情報就好了。”

“你不明白的,莫妮,”紀薰然難得地失去冷靜,“我非過去一趟不可。”

“為什麼?”莫妮莫名其妙。

“因為今晚六月息有一場盛大的社交宴會。”

“那又怎樣?”

“星揚參加了那場宴會。”紀薰然丟下一句,然後又是一聲詛咒,“該死的!我應該答應陪他一起去的。”

接著,她匆匆離去,留下莫妮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一路上,紀薰然不停地責駡自己。

賀星揚早在幾天以前就極力想說服她陪同他一起出席六月息女主人的生日宴會,她卻總是冷然以對,不願答應他的邀約。如今,她卻因此嘗到了心焦如焚的滋味。

她不願想像如果那些叛亂分子先她一步在六月息挑起事端,賀星揚會遭遇到何種危險。

她應該在他身邊保護他的,那個男人連最基本的槍法都爛得要命,再加上又是重量級的人物,一定會成為那些人的最佳靶子。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希望她還來得及解救他。

終於趕到位於首都公園附近那幢藝術氣息濃厚的建築時,周遭詳和的氣氛令她一怔。

難道憲兵隊還沒趕到這裏嗎?紀薰然的心跳加速。

當她正茫然失措時,一位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和善地拍拍她的肩。

她回頭一望,正是身著便服的憲兵總監。她連忙朝他行了個軍禮,然後急急地問道,“瓊斯少將,現在情況如何?”

“我們已經接到你們傳來的消息,目前正加強戒備中。”

“可是我看不到任何崗哨埃”

憲兵總監微微一笑,“他們都在附近。”

她松了一口氣,“所以目前並無任何異狀?”

“是的。”

她轉頭望向正傳出朦朧音樂聲的大門,“為什麼不解散宴會?”

“我們不想打草驚蛇。”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紀薰然蹙眉,“陛下今晚也在這裏吧?”

“陛下根本不在這裏。”

“什麼?”

“他沒參加這場盛宴。”

“那──軍務尚書呢?”

憲兵總監泛起一抹了然的微笑,紀薰然不禁雙頰生暈。

“他在裏面。紀上校要進去看看嗎?”

難道全世界都知道她跟他的關係了嗎?紀薰然在心中哀嚎一聲,但仍點點頭,迅速穿過六月息那扇雕刻精美的大門。

一過玄關,紀薰然幾乎以為自己走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大廳裏頭衣香鬢影、笑語呢喃,音樂聲柔和悠揚,完全一副歌舞昇平的景象──令人無法想像周遭其實危機四伏。

這些上流杜會的名流們絕對想不到他們當中很可能混著挑起內戰的叛亂分子吧!

她明眸一轉,迅速找到了她唯一想見到的人。

他一身銀白色的禮服,站在人群當中顯得英姿煥發、器宇非凡,要人不注意也難。

紀薰然深邃的黑眸驀地更加幽深,她微撇嘴角,冷冷地望著被一群女人包圍的他。

顯然有許多人都注意到他了。

“老兄,”溫莎侯爵俊美的臉龐泛著半嘲弄的笑意,望著心不在焉的好友,“從一開始就見你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這場宴會真這麼無聊嗎?”

“要不是看在黎貝嘉夫人的份上,我才懶得參加這種社交宴會呢。”賀星揚緊聚眉峰,“無聊透頂。”

“況且你一心期待的美人又不願陪你出席,今晚的宴會就更沒意思了,對不對?”侯爵調皮地朝他眨眨眼。

“別嘲弄我,艾略特。”賀星揚瞪他一眼。

“我並非有意嘲弄,”艾略特依舊滿面笑意,“只是從沒見過你為任何人如此坐立不安過,何況又是你一向敬而遠之的女人。”

“怎麼?你有意見?”賀星揚橫眉豎目。

“豈敢。”艾略特對他不客氣的質問絲毫不以為意,“只是很想見見那位驕傲的女軍人而已。”

“她一定會來的。”

“我可不敢如此奢望。”

“她一定會來的──為了我。”賀星揚似乎很篤定。

艾略特輕挑眉毛,“是嗎?”

賀星揚不理他,眼眸不停地向大廳入口處張望,“怎麼還沒出現?”

“天呀,看看你這副焦急盼望的模樣!”艾略特搖搖頭,“這是我一向認識的那個軍神嗎?”

“你儘管嘲笑我好了,”賀星揚淡淡地,“總有一天你一定也會被某個女人整得神魂顛倒的。”

“那可難了。”艾略特閑閑地,“世上最美麗聰慧和最英氣逼人的女人已經被喬跟你訂走了,我想不到還有哪種女人能吸引我的注意?”

“或許是男人呢?”賀星揚不懷好意地。

“我?艾略特.溫莎?一個最懂得欣賞女人的男人?”艾略特語調誇張,“絕不可能!”

此刻篤定的他恐怕料不到幾年以後好友的話幾乎一語成讖吧!

“我絕不可能被男人吸引的,”他堅決得像在賭咒,“即使是男人婆也不可能。”

賀星揚卻無暇更進一步嘲弄好友,他的目光驚恐地望向一群逐漸走向他的女人,“不會吧?這些女人難道是來找我的嗎?”他喃喃念著。

一個尖銳的女聲回應了他的自問,“賀上將,同我們說說這次內戰的一切吧。我們都是你的崇拜者呢。”

“艾略特……”他回頭正想請好友拔刀相助時,卻發現他早已被另一群女人包圍了。

他正對她們施展為他贏得大眾情人名號的不凡魅力。

看樣子他無法期待那個浪子伸出援手了。賀星揚只得微微苦笑,金棕色的雙眸無奈地掃向那群迎向他,滿臉欽慕與癡迷的女人。

他想見的女人──只有一個啊!

不知是哪來的一股衝動讓紀薰然穿過一排排人潮,筆直地走向他。

總之,她一看見那群女人爭先恐後攀著他的模樣心裏就不禁有氣。她以為他生命會有危險,結果他不僅安然無事,還逍遙自在地陷在溫柔鄉里。

他似乎看見她了,性格的嘴角彎成一個美好的弧度。

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還笑得如此性感。

她排開那群圍住他的女人,不理會她們錯愕的神情。

“你終於來了,薰。”他的語調溫柔。

“我有話跟你說。”她冷冷地。

“我也有話跟你說。”

紀薰然秀眉一緊,“你仿佛料定我會來這裏?”

賀星揚微微一笑,“當然。”

“為什麼?”

“我算準你會擔心我。”

“你是說……”她張大雙眼。

“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北極星傳回來的情報……”

“是假的。”他坦承。

“那憲兵總監……”

“我請他幫忙的。”

紀薰然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是說我又被你耍了一次?”她不自覺地揚高語調,周遭許多人都開始豎起耳朵。

“別誤會,薰。”他解釋,“我只是希望你今晚能出現在這裏。”

她滿腔怒火,臉色由白泛紅,又由紅轉青。

“為什麼?”她無法忍住激動,“你要三番兩次如此戲弄於我?愚弄我真的能給你帶來如此大的快感嗎?”

“薰──”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再次中你的計!”紀薰然音量越來越高,“你覺得很得意吧?我總是如你所願掉入你設下的圈套。你很滿足嗎?還是你認為這樣還不夠?”

“薰──”

“我告訴你,不論你心中還有什麼類似的計劃,我都不會再上當的。到此為止!”她一字一句地強調著,“我不是那種會笨到連上三次當的女人!”

賀星揚捉住她的肩,“聽我說,薰。”

“放開我!”她冰冷地命令。

“冷靜一點,薰。大家都在看了。”

紀薰然當然知道大廳裏寂靜無聲,每一個人都正屏息望著他們等著看好戲,但她仍直直地瞪向“我才不管人家怎麼看。”極端的憤怒使她第一次不再在意他人的眼光,“我只要你放開我!”

“只要等一會兒就好了,薰,”賀星揚金棕色的眸光鎖住她,“只要再等一會兒。”

她無法克制自己不要沈迷在他醉人的眸光中,只能櫻唇微張地凝住他。

突然,一陣悠揚的鋼琴聲打破了大廳的寧靜。

“開始了。”他唇角微彎。

紀薰然微微一怔,她聽出這首曲子正是他倆那晚在婚宴跳的那支舞。

“這是什麼意思?”她微弱地問。

“噓。”他用一根食指抵住她的唇,微微一笑,“別說話。”

接著,廳內的燈光漸漸地由明亮轉成昏暗,空氣中開始流動著不尋常的芳香。

紀薰然愣愣地掃視周遭一圈,然後將眸光重新定在他身上。

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大束紅黃相間的玫瑰。

“你在做什麼?”她不禁退後數步,心裏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賀星揚將手中開得燦爛的玫瑰遞向她,“向你道歉。原諒我對你再次欺騙。”說話之間,他竟然單膝一屈,就要下跪。

紀薰然先是一怔,接著連忙伸手拉起他,“拜託你,別這樣丟人現眼好不好?”她壓低嗓音,“人家會以為你在向我求婚呢。”

賀星揚從容地微笑,“我是在向你求婚啊!”他淡淡丟下一句。

他預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向她求婚?紀薰然臉頰開始不自在地發熱。

她怔怔望著他自上裝的口袋掏出一方漂亮的錦盒,在她面前打開。

立在盒中央的是一只用碎鑽鑲著珍珠的精美戒指。

“嫁給我吧,薰。”

她愣愣地。

“嫁給我,薰。”他溫柔地誘哄著她,“我保證讓你一輩子開開心心地,絕不會再讓你掉一滴眼淚。”

她依然保持沈默,一雙明眸低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會是個最體貼的夫婿,最浪漫的情人,”賀星揚熱切地,“最知心的朋友,最……”

艾略特是怎麼說來著?

“最忠實的伴侶。”他終於記起來了。

“怎麼樣?薰,”見她仍沈默不語,他有些急了,“答應我吧。我是真心的。”

紀薰然瞥了周遭的人群一眼,幾乎每個人都面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幕;許多女人則輕咬著手絹,似乎又羨又妒。

他讓他們兩人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了。

“你似乎很習慣成為群眾的焦點,”她終於低聲說道:“黎貝嘉夫人難道不怪你搶盡她這個壽星的風頭嗎?”

一心期待她回答的賀星揚沒料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責備他好出風頭,禁不住在唇邊泛起一抹微笑,“她不會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她揚起眼簾,晶亮的眼眸水汪汪地,漾著盈盈淚光,“你總是讓最重形象的我出盡洋相。”

“你生氣嗎?薰,”他焦急地伸手撫著她臉頰,替她拭去一滴自眼眶滑落的淚珠,“我不是有意的。”

她深呼吸一口,“你以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我求婚我就會答應你嗎?”

“你誤會了……”

她打斷他,“你以為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我就會屈服嗎?”

“我只是……”

“你總是如此自以為是嗎?”

賀星揚靜靜地凝視她一會兒,“你不肯答應?”他失望的表情明顯。

她忽然微笑,“我答應。”

“什麼?”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我答應你這個手段卑鄙的求婚。”她溫柔地。

“真的?你真的答應了?”賀星揚無法抑制心情的激昂,忽然一把將她抱起轉了一個圈,“不騙我?”

紀薰然逸出一串悅耳的笑聲,和清脆的琴聲相互呼應,“我本來打算好好發一頓脾氣的,”她輕聲坦承,“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就是無法生氣。”

“因為你被我感動了吧?”他微笑。

因為她愛他,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黑眸近乎迷醉地凝睇著他,所以才會無法拒絕他的熱情,拒絕他精心策劃的求婚。

賀星揚放她下來,撿起方才因抱起她而掉落在地的錦盒,再次打開它,取出那枚漂亮的戒指。

他將她柔細的右手拉向自己,輕輕為她套上。

“從今以後,你就是專屬於我的了。”他略帶霸道地宣告著。

她只是靜靜地微笑。

兩人的眸光忘我地交纏著。

滿廳的掌聲喚回他們的神思,紀薰然慌亂地瞧了人群一眼,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

她驀然投入賀星揚的懷抱,將臉埋在他廣闊的胸膛,掩飾她發燙的臉頰。

“怎麼回事?薰。”他輕輕在她耳邊吹氣。

“我覺得好丟臉。”她的聲音悶在他神氣的禮服裏。

賀星揚迸出一陣愉悅的笑聲,“別不好意思。”他語音拂著她耳際,“這些人都是我們婚宴時要宴請的客人呢,就當他們提早來為我們祝賀吧!”

“至少兩年。”紀薰然忽然說道,臉龐依舊躲在他懷裏。

“什麼?”他一怔。

“至少要再兩年,”她揚起頭對他微笑,微笑裏隱藏著一股促狹,“我才有勇氣再次面對他們。”

“你的意思是……”

“我倆的婚禮得定在兩年後。”她閑閑地。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不可能吧?”

兩年?多漫長的一段日子!救他如何心平氣和地度過?

但眼前的紀薰然神情卻異常絕決,他的心不禁沈入了穀底。

事實證明,賀星揚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紀薰然根本無法抵擋軍神的超凡魅力。

兩個月後,他們就在皇帝親自主婚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不僅是男女雙方的親人、好友、部屬、長官,就連兩人都不認識的賓客也來了一大堆。衣香鬢影、名流雲集的場面被譽為世紀婚禮,新郎與新娘的巨幅合照亦上了各大傳播體媒體的頭版。

雖然軍神一向討厭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也最憎恨參加熱鬧的社交宴會,但既然是自己的婚禮,又關係著他以後能否品嘗到絕頂咖啡,他決定自己可以忍受這些。

事實上,他不僅可以忍受,整場婚禮從頭到尾最開心的可能就是他了。

他帶著新娘四處與賓客寒暄,唇邊一逕掛著得意洋洋的微笑。

對這一點,軍神從前在第十艦隊的舊部屬們頗有微辭。

“你瞧瞧老大是否有些得意忘形了?四處向人家炫耀自個兒娶得美嬌娘的本領,彷彿這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呢!”

“說起來也奇怪,紀上校這麼一個頂尖的美人兒怎麼會看上這麼個不稱頭的傢夥?”

“肯定是老大用苦肉計騙到手的。”

眾軍官聞言頻頻點頭,“有理,有理。”

“要不要猜猜看老大還能騙人家多久?”田中此言一出,眾軍官霎時興致勃勃地開始下注。

結果是誰贏得賭注了呢?

最後的贏家——恐怕還是那個得意洋洋的軍神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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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9:00

楊眉 - 紫眸忘塵(帝國四美之三)

冥王韓蔭的酷眾人皆知,  
一雙俊眼像冰一般,足以讓人從心底發冷。  
他沒忘記那個屬於韓家的詛咒-  
永遠無法得到心愛的女人。  
因此,他冰封的心 不曾激動過,  
愛意永遠不可能在他心底滋生。  
不過,殷忘塵的紫眸卻能望進他的內心,  
點燃他不曾熾熱的情火。   
她是個謎一樣的女人,  
充滿了冷漠疏離的氣質,  
讓所有人不自覺地將目光焦距對準她。  
但她卻對所有的愛慕,無動於衷,  
就像個無法融化的冰山美。   
韓蔭第一眼見到她,知道她就是多年前、  
那個在雪地中浴血奔跑的女孩,  
當時,她差點因為流產而致命……   
如今,她搖身一變,  
成為黑帝斯城中最出色的琴師,  
還為了身為芭蕾舞星的妹妹殷無憂,  
走入了韓蔭的世界,  
她聖潔美麗的形象,讓韓蔭愈陷愈深……  
一心想找出那個讓她流產的混帳男人,  
卻扯出一連串教他訝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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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9:20



帶點BLue的熱情摯愛

揚眉在寫作的時候,我習慣一面聆賞音樂。

在寫《傾國夕顏》的時候是瑪莉亞.凱莉的“Daydream”;《巧戲薰然》是拉威爾(尤其是他的“波熱路”):這一本則是“歌劇魅影”。

如果是一個你十分鍾愛的人背叛了你,當你悲憤莫名地將對方驅離你身邊時,內心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每當我聽到魅影既狂又悲痛地要克莉絲汀遠離他那個曲段時,我總忍不住一陣鼻酸(我是個很容易感傷的女人)。當韓蔭將忘塵趕離自己時,我想他該就是那般既無奈又憤恨的感覺吧,然而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候,他仍下意識地不希望她到一丁點兒傷害。

我總為這樣情深一往的人動容。

所以在聽“歌劇魅影”時,我的心完全是側向魅影那一邊的,因為他雖為了克莉絲汀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卻是非常非常深愛她的。或許一般人會認為他愛人的方式令人窒息,甚至連女主角都想逃離他,但只因他用情夠深,我就能原諒他性格上扭曲的一面。

有一天,或許我會創造一個這樣的男主角。

韓蔭並不是魅影那一型的男人。(雖然他們守候女主角的方式有些類似,魅影自女主角還是一名生澀歌者便悄悄在她身後守護,韓蔭亦是從忘塵很年輕的時候默默對她付出關心。)韓蔭是性格內斂,對大多數人冷淡以對的男人,而忘塵正是與他同一類型的女人。

兩個冷冰冰的人能談戀愛嗎?但他們的確戀愛了。

從頭到尾,他們兩人誰也不曾向對方表達愛意,不曾將那三個字訴諸於口。但我相信你我心都不會錯認他們對彼此深沈的情感。

其實我個人最偏愛的正是這種感情內斂的人物(編輯已察覺這一點,我就大方承認吧。)因為他們表面淡淡然地,心卻往往蘊藏著強烈情感。那種情感是細水長流型的,但一旦爆發,也會如海濤那般氣勢磅磚(只可惜我現在的功力還未能將這種感覺描繪得出色,再加油吧!)這大概就是我本人對愛情的看法吧淡淡的、卻深深的愛。

而“鐵達尼號”裏李奧與凱特那種黴然爆發的愛也很感人,短短數日他倆相遇、相知、相愛,按著一道面對死亡。最後,當女主角決定自己要堅強活下去,而不得不將男主角的遺體推落下海時,我想許多人都和我一樣禁不住眼淚流落。

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親手將最鍾愛的人推離自己。

如果是我,或許會選擇與我所愛一同赴死那樣容易多了。(我是個既容易感傷,又不夠堅強的女人。)與我一道欣賞這部電影的朋友對女主角之後竟然還能結婚生子頗覺訝異,我卻覺得這很自她與男主角之間曾有過一段如此驚天動地的情史,能這樣轟轟烈烈地變過固然是幸福;之後她嫁給一個平凡的男人,過那平淡卻快樂的家庭生活,也是另一種幸福。

我以為人生就是這樣的。

每個人一生必都會綻放一段最絢爛的亮麗,之後歸於平淡,那段絢爛便成了彌足珍貴的回憶。

絢爛不見得最好,平淡也不一定不好。

只要能夠愛人便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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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19:49


銀河曆三百九十八年。

奧林帕斯行星,黑帝斯城。

今夜這座以古希臘紳話中冥王之名所命名的城市,天氣是令人毛骨棟然的陰森詭異。厚重的烏雲遮去僅餘的少數幾點星光,刺骨的冷風狂妄地怒吼著,仿佛想藉此對人們宣告它不可輕忽的力量。

當午夜剛過的那一刹那,一道青色的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山頂一座宏偉的古堡,那便是黑帝斯城裏最令人敬畏的家族所居住的宅郟

他們姓“韓”,雖然不是寒冷的“寒”,卻常常讓人聯想起那個字。

韓氏家族自從人類進入銀河時代以來,便一直掌握著豐富的經濟資源。傳說中他們家族所累積的財富足以買下宇宙中最耀眼、最宜人的行星奧斯丁,那也正是蘭奧帝國的首都──“扶搖城”的所在地。

不過即使這樣的傳說甚囂塵上,韓氏一族依舊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不輕易與外界接觸,也從來末顯現任何政治或軍事野心。

正因為他們是如此財勢傲人,卻又極少曝光,所以更加引起了黑帝斯城人對他們的好奇,關於韓家的一切便以各種奇特的方式流傳著。

韓氏代代單傳,而且每一代的主人總有些令人不敢恭維的怪脾氣:他們共同的特徵是對女性的極端不信任,即使是對自己的母親。這大概也是因為嫁入韓家的女人,往往都是懷著不可告人的野心或目的所造成的。

韓家的男人似乎被下了詛咒般,總是無法娶到真心相愛的女人,迎入門的妻子常常是令他們頭痛不已的。因此韓家的家訓明文規定著:不準任何女性繼承韓象的一切,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行,自然更輪不到妻子這種外姓人了。

也為了這個條款,每一代韓家的主人都得想盡辦法生養出男性的繼承人,以便繼承龐大的家業。並嚴格限制只能有一位繼承人,以免分散家族財富。

因為是唯一的一個,故此這個繼承人也必須是最優秀的一個,嚴格的訓練與教育自是免不了的。據說韓家男子受的嚴苛教育直逼帝王,這也是他們能在銀河系中保持屹立不搖,佔有長久經濟優勢的主因。

韓家代代男子都是冷酷且優秀的,這一向是他們引以為傲的一點。

但在銀河曆三百九十八年的今夜,卻出現了一個例外。

☆☆☆

韓家第十四代繼承人韓蔭站在回旋式的樓梯上,俯視著正在吵鬧的父母。

一雙深遽得不似八歲男孩的黑色眼眸,看來毫無一絲激動的光芒,臉上的神情亦是漠然的。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父母,對他們不時的激烈爭論早已習以為常。但是在他小小的心靈中卻有一種奇特的預感今夜會發生不尋常的事。

“我受夠你們這些韓家的男人了!”韓蔭的母親仙妮亞甩動一頭耀眼異常的金髮,冰綠色的眸子閃著憤怒的火焰。“不論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還是你這個娘娘腔的懦夫,甚至韓蔭那個小魔鬼,”她語氣冰冷地宣告著。“你們全都令我噁心。”

“你批評我和父親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啊?”韓毅瞪著妻子,“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呢!”

“哈!”仙妮亞誇張地對空中揮了揮手,“我才不承認他是我的孩子呢!他根本是撒旦投胎轉世的,你記得嗎?”她指著前方一道玻璃長窗外。“那小鬼出世的挪天晚上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鬼天氣,難怪他的個性會那麼陰陽怪氣。”

“他的個性會陰陽怪氣也是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造成的!”韓毅激烈地駁斥她,“打從他出生那一天開始。你什麼時候關心過他?什麼時候盡過一點母親的責任?”

“你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仙妮亞一陣冷笑,“我這個母親不負責任,你這個父親又高明到哪里去了?還不是每天醉生夢死的,跟那個小鬼一天講不上三句話。”

“你居然還有臉教訓我?”韓毅臉色發育,“我悶悶不樂還不是因為你!你每天都出去尋歡作樂,有沒有顧及我這個丈夫的感受:“

“怎麼?”仙妮亞睨他一眼,性感的唇色微掀,“你怕我紅杏出牆,給你戴綠帽子嗎?”

“我何必怕?這早已是事實了。”韓毅嗓音尖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跟一些亂七八糟的男人混在一起的事!”

“知道最好,省得我還得遮遮掩掩的。”仙妮亞毫不在意丈夫的指控。

韓毅聞言氣得渾身發抖,“你──你究竟有沒有一點廉恥心?”

“這要怪你自己!誰教你這個娘娘腔毫無男子氣概?”仙妮亞毫不留情地譏剌他,“既然你無法滿足我,就不能怪我另找樂子。 畢竟我跟你不一樣!”她有意無意地挺起她那對豐滿的胸脯,“我可是個十足的女人呢!”

即使是在盛怒之中,韓毅的視線依舊忍不住被美麗性感的妻子這個帶著挑逗意味的心動作吸引,他黑色的眸子渴望地盯著她因呼吸急促而激烈起伏的胸部。

仙妮亞在注意到他目光的焦點所在後,禁不住自得地一笑,她一向清楚地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影響力。當初她就是以自己出眾的美色誘惑他娶她入門的,那時候的她相當為此得意,但過了不久,她就知道她錯了。

嫁入韓家一點好處都沒有,她不僅不能分得任何財產,甚至不能隨心所欲地花錢。

不錯,她是有一張IC卡可以用,但那跟自己擁有財富的意義完全不同。只要她刷卡,即使只一分一毫的花費,韓家的男人都會清清楚楚地知道,這種感覺令她相當不愉快。

現在好不容易她終於釣上一個有錢的老凱子,老傢夥妄想要娶她,她原本是不想答應的,但一想到老傢夥一個子嗣也沒有,將來死後,那筆豐厚的財產必然都歸她所有,就禁不住心動起來。他的財富自然是比不上韓家,但是“多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能夠實實在在握在她手中的錢財才是真實的,才是值得追求的。

“我要離婚。”仙妮亞冷靜地宣佈。

“什麼?”韓毅一愣。

“我要跟你離婚。”

韓毅完全驚呆了,作夢地想不到結婚十年的妻子竟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終於去了一件心頭重擔,仙妮亞禁不住露出一抹輕鬆的微笑,“我的律師明天會通知你一切細節。”她拿起擱在桌上的皮包,轉身要走出大門。

“等一下。”韓毅無法忍受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離去。“你不能就這樣離開,至少得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它的語音微微顫抖著。

見丈夫如此不敢置信的神情,仙妮亞的心中一陣暢快。

“老實告訴你吧,我打算嫁給另一個男人。”她冰綠色的漂亮雙眸閃著邪惡的光芒。

“另一個男人?誰?”

“你不是很清楚我在外面的一切嗎?”仙妮亞不懷好意地微笑,“怎麼會猜不出我即將下嫁的對象?”

“你是指|愛德華那個糟老頭?”韓毅的語氣是震驚地。

“沒錯。”

“為了那個行將就木的老傢夥,你要跟我離婚?”

“那正是他最大的優點。”

“什麼意思?”

“別告訴我,你這個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男人會不懂我的意思。”仙妮亞優雅地撥了撥亮麗的秀髮,意味深刻地瞥了他一眼。

“你妄想得到他遺產?”

一陣清脆的笑聲自仙妮亞性感的紅唇中逸出,“比起你們韓家這些只能看不能摸的財富,愛德華的錢容易到手多了。”

韓毅瞪著妻子那張寫著貪婪的絕世美顏,“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女人。”

仙妮亞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嫁給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娘娘腔?”她語氣辛辣,“還不是為了你們韓家那些取之不勁用之不竭的財富。只是我沒料到你們韓家的錢就跟你的人一樣中看不中用,我被騙了十年,可不打算再繼續被騙下去了。”

“你”韓毅兩道濃眉痛苦地糾結著。雖然他早就明白妻子並不是真心愛他,但親耳聽她說出口,而且又毫不留情地嘲弄他的“男性能力”,依舊令他痛苦難堪。

“我要走了。”仙妮亞輕蔑地掃了他一眼,旋轉過身。

“你不管我們的兒子了嗎?”

仙妮亞凝住腳步,“我真佩服你的單純。”她回眸朝他詭異地一笑。“竟然一直相信那小魔頭是你親生的兒子!老實說,連我都不確定他的父親是哪一個呢!”

“你是說韓蔭他”韓毅的臉色發育。

“或許是你的兒子吧。”仙妮亞嘲弄地撇撇唇角。“看他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我看機率應該不校你就向上帝好好祈禱吧,祈禱你沒白養他這些年。”她聳聳肩。“至於我,可不想承認他跟我有任何關係。”

“那你對我──”韓毅嘴唇顫抖地。

對他這個試探性的詢問,仙妮亞並未正面答覆,她只是朝他綻開一朵甜甜的微笑,然後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這個不言可喻的行動說明了她對韓毅的感情。

韓毅怔怔地望著她早已消失的背影。

他深愛的妻子離他而去,留下一個可能根本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

他禁不住仰頭大笑,笑聲尖銳得像正在割碎玻璃,令人神經一陣繃緊。

這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就因為他姓韓,出生在這個富可敵國的家族,就註定得受盡感情折磨嗎?

他恨“韓”這個姓,從小就恨。如今更是巴不得他從未出生在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家庭裏。

仙妮亞說得沒錯,他們韓象的男人他父親,他,以及他兒子,全都是令人厭惡的典型。

只要是出生在韓家的男人,就絕對逃不過命運的詛咒,他們是絕對不會享受到任何家庭溫暖的──不論是小時候,或是長大成家以後。

他失神地佇立在客廳裏,空氣中還殘留著仙妮亞獨特的香水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流下兩道淚水。

該死的!他恨這個賤女人,這個人盡可夫、見錢眼開、異常虛榮的女人。

可是他也愛這個女人,從十年前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就忍不住為她出眾的美貌與性感的身材深深癡迷。世上沒有其他女人能像她一般牽引他的心,讓他又愛又恨。

為了她,他可以犧牲一切。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將他放在眼裏,極盡嘲笑侮辱之能事。她甚至丟下一個來路不明的兒子給他!

他悚然轉身,見到韓蔭站在樓梯口默默地凝視著他。那小鬼漠然的眼種仿佛這一切皆不千他的事似的。

韓毅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憎惡感,他狠狠地瞪韓蔭一眼。“你都聽到了吧?”

韓蔭仍然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語。

“你心裏一定正在嘲笑我吧?一個遭到妻子拋棄的沒用男人,還養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八年。”韓毅把怒氣發在兒子身上,他掃向韓蔭的眸光冷酷地足可殺人。

面對父親充滿憎恨的眸光,韓蔭一點也不退縮;仍然用他深若寒潭的黑眸回視著韓毅。

父子倆的眸光冷冷地交會著。

韓毅首先崩潰,他沖向樓梯口,伸手勒住兒子的頸項。“你竟敢用和那個賤女人一樣的眼光看我,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雜種!”他的眼眶發紅,雙手亦逐漸地勒緊。

逐漸因呼吸困難而感到極端難過的韓蔭達一聲申吟也未發出,只能由他緊蹙的變眉察覺他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還敢這樣看我?給我閉上眼睛!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我真的會殺了你的!”韓毅粗聲警告著他,不禁加重了手勁,“閉上眼睛!你這個小魔鬼,聽到沒有?”他歇斯底里地喊。

“夠了吧?給我住手!”一陣蒼老卻威嚴十足的語音,遏止了逐漸失去理智的韓毅,也解救了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韓蔭。這個聲音的主人便是韓毅的父親──韓冀,也是仙妮亞口中那個脾氣古怪的老頭。

從小便極端敬畏父親的韓毅,一聽見他的聲音便迅速地松了手,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就算是白癡也能一眼看出韓蔭絕對是韓家的子孫,”韓冀瞪著兒子,灰白的長眉直豎。

“只有你才會被那個拜金主義的女人給耍得團團轉。”

韓毅直覺地望向已昏迷倒地的兒子,黑髮、黑眸、還有韓家男子引以為傲的俊秀五官他的確遺傳到了韓象的基因,絕對是他的親生兒子沒錯。

他黨然清醒過來,一雙黑眸瞪著顫抖的雙手。

天啊!他究竟做了什麼?竟然想殺死自己親生兒子!他還算是個人嗎?

他既不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也稱不上是兒子眼中的好父親,而且自小至大,他的父親一直對他極為不滿。

人生的角色他沒有一個扮演得好,他是個完完全全的失敗者!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活在世界上的價值呢?他哪還有顏面繼續苟且偷生?

一念及此,他忽然慘叫一聲,急奔上樓,沖向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一聲槍響伴隨著一道青色的閃電,喚醒了昏迷中的韓蔭。他睜開雙眼,茫然地望著四周。

“你父親自殺了!”韓冀而通銳利的眸光直勾勾地射向他,語氣是漠然地。即使在唯一的親生兒子舉槍自殺後,他依舊保持著冷靜的情緒。

“自殺?”韓蔭困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韓冀微微領首,唇邊勾起一絲怪異的微笑,“我一直以為他儒弱到極點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有舉槍自殺的勇氣。”租父陰冷的語氣令韓蔭不白覺地全身一陣顫抖。“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嗎?”

韓蔭默然搖頭。

“因為他愛上了女人,而且是最糟的那一種。”韓冀淡淡地說道,眸光依舊緊盯著孫子。

“一個優秀的韓家男子必須是冷酷無情的,尤其不該受女人玩弄。你父親忘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遭受懲罰。”

韓蔭聞言不禁微仰起頭,朝樓上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為你父親感到難過嗎?”

韓蔭考慮了一會兒,“不。”他誠實地回答。

韓冀滿意地點點頭,“不必為他難過,重要的是,你該記取這個前車之鑒,千萬不要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他將眸光轉向窗外,凝望著天色。“你出世的那一天晚上,天氣和今天一樣古怪。那時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會是一個相當不平凡的人物。”他微微一笑,眸光再度掃向韓蔭。“你將會是我們韓家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子孫。”

韓蔭不自覺地亦仰首凝望著窗外,一道青色的閃電再次劃過陰暗的天際。

“你是冥王派來的使者,專門來嘲弄那些愚蠢的人民的。”韓冀認真的語氣仿佛在宣告著一件相當重大的事,“你的眸光冰冷得足可令最勇敢的人心生畏懼,你的微笑會無情得讓所有有幸瞧見的人全身發抖。你將會是韓家幾世紀以來钜額財富的主宰,也是這整座冥王之城的主宰。任何人,不論是男人或女人,都會臣服於你的權力之下,”韓冀輕輕一撇唇角,“臣服于韓家傲人的財富之下。”

聽著祖又一長串的宣示,韓蔭的反應依舊是不發一言,神情亦是一貫的淡然。

“我會用最嚴格的教育方式來栽培你,絕不會讓你步上你父親的後塵。”韓冀以這一句堅定的宣告,結束了他今晚對韓蔭的訓話,同時亦開始了韓蔭長達十五年的嚴苛教育。

☆☆☆

銀河曆四零九年。

這一年,韓蔭十九歲。和許多貴族及世家子弟一般,韓蔭亦被租父送往軍官學校就讀。

雖然蘭奧帝國已在四年前被當時的宰相喬立所滅,建立了大靖帝國取而代之,朝中亦重新換過一批權貴,但上流社會仍然保持著將子弟送往軍校就讀的風氣。

韓蔭所就讀的是一所位於奧斯丁行星上,距離大靖帝國的政經中心“靖城”只有數小時車程的軍官學校。這裏培養出絕大多數奧斯丁行星聯盟裏的優秀軍官,是一所強調動教嚴管、校風極端保守的軍校,也是帝國權貴們最喜歡將子弟送往的地方。

一般貴族是希望其子弟能在嚴苛的軍事訓練下,迅速培養出獨立自主的性格,以便順利地接掌家族重任。

而韓蔭則完全不需要這方面的訓練,他早在八歲那年就學會了獨立自主。韓冀之所以要送他去念軍校的原因是,為了讓他學會如何應付這些驕縱的權貴子弟。

“這些貴族公子哥兒有一天都會和你一樣繼承家族的重任,所以你必須及早研擬出一套冶服他們的方式,將來在商場才能無往不利。”這是韓冀給孫子的忠告。

韓蔭討厭軍校。並非他無法忍受軍校生活的嚴苛,也不是因為他在課業上表現不夠出色,而是他受不了被迫和一群虛有其表的權貴子弟朝夕相處。

他們之中多數的人不僅脾氣驕縱任性、頤指氣使,而且言語無味,毫無一點思想。他不認為這些驕傲的孔雀們在商場上能有一丁點妨礙他、或幫助他的能力。他根本不想費心和這些人交往。

而他們也同樣厭惡韓蔭。

“這小子以為他是誰啊?不過是一介平民,竟然敢對我們不理不睬,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一位侯爵之子安東尼.米克貝爾加曾經如此公開批評過。

這個出身高貴的繼承人是一群同樣出身的貴族子弟們的首領。他所帶領的組織在軍校學生裏可說是一股極龐大的勢力,幾乎令所有的軍校生都不得不遵從他們的權威,尤其是出身平民的學生,更時常遭受到他們的欺負與侮辱。

唯獨韓蔭,雖然他也只是一介平民,卻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更可惡的是,挪小子就連在皇太子殿下面前也是一副高傲冰冷的模樣。”對安東尼而言,軍校裏只有兩個人物是他招惹不起的。一位是現年僅十七歲,當今的皇太子殿下──喬雲:另一位則是溫莎公爵的兒子,也是太子殿下的好朋友──艾略特.溫莎。

儘管安東尼在大部分同學心目中是一個相當值得敬畏的人物,不過在這兩個地位比他高的人面前,他一向是誠惶誠恐地唯恐觸怒他們。但是韓蔭那小子竟然敢招惹令他敬畏的人物。

事情發生在韓蔭入學後的三個月,校慶典橙上舉行了一場傳統的劍術比賽,許多貴族子弟都報名參加了這場比賽,包括安東尼和喬雲。

在一場場淘汰賽舉行過後,由安東尼和太子取得了最後的決賽權。

在激烈的打鬥中,安東尼故意地輸給喬雲,他認為這是對王室應有的尊重,也是巴結喬雲的妙方。但在圍觀的人群中,卻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冷哼聲。

“是誰發出那種聲音的?”安東尼冒火地以銳利的眸光搜尋著四周。“給我站出來!”

他很快地瞧見韓蔭修長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來。

“是你!”安東尼緊聚眉峰。見韓蔭眼光冰冷地回硯他。

“你最好有一個好理由。”安東尼瞪著他。

韓蔭唇邊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微笑,“你要我當眾解釋嗎?”他的語氣充滿了挑戰。

“沒錯。”安東尼高傲地望著他。

“我會有那樣不禮貌的舉動是因為,”韓蔭慢條斯理地說,“我認為這是一場充滿虛偽,一點也不光明正大的比賽。”

“什麼意思?”安東尼還裝胡塗。

“意思就是──你,安東尼。米克貝爾加,並未盡全力比賽,你是故意輸給太子殿下的。”

韓蔭此言一出,所有在一旁圍觀的同學一起發出一陣驚呼。這不僅對安東尼,對太子殿下而言更是一個極大的侮辱。他們目不轉睛地注襯著情況的發展。

安東尼已氣得臉色發青,他沖上前去,就要對韓蔭揮拳相向。

皇太子殿下止住了他。

“米克貝爾加同學請勿如此衝動。”喬雲對韓蔭的侮辱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綻開一抹淺淺的微笑。

“殿下,讓我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安東尼激動地嚷著。

喬雲搖搖頭,用亮得像翡翠的碧眸瞥了韓蔭一眼,“這位同學有權表示他的看法。”

“可是……”安東尼欲言又止,但喬雲溫和卻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種令他敬畏,他怕自己再多言會意得太子殿下不快,只能恨恨地瞪著韓蔭,而韓蔭泰然自若地承受著他充滿殺意的憤怒眸光。

一時之間,周遭的氣氛安靜得出奇。

“你認為我的劍術並沒有好到足以擊敗米克貝爾加嗎?”喬雲率先打破凝結的空氣,碧綠的眸子直盯著韓蔭,語氣中好奇的情緒是遠遠超過被冒犯的部分的。

韓蔭只是默然地回應他的注視,不置可否。

“你願意跟我比劃一番嗎?光明正大的比賽。”喬雲溫和地微笑。

韓蔭一怔,沒想到他會如此提議,他是想藉此討回被削去的面子嗎?韓蔭輕輕扯了下唇角,如果太子以為他劍術不精,可就大錯特錯了。他可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擊劍的。他接受了太子的挑戰,並且全力以赴。只是他沒想到,要擊敗這個外貌俊逸的皇太子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喬雲的劍術的確相當高明,遠比韓蔭方才觀察到的還要出色。看來在和米克貝爾加那只孔雀對戰時,他也並未發揮全部的實力。

他們僵持了二十幾分鐘,韓蔭才以一個困難度極高的漂亮招式輕輕劃過了喬雲的衣角。

喬雲並未繼續出招,淡然地一笑。“你贏了。”他垂下劍,極有風度地認輸。

韓蔭凝望著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敬意。

“我認為太子殿下的劍術絕對足以擊敗米克貝爾加。”韓蔭禁不住坦率直言。

“可是卻不足以擊敗你,是嗎?”喬雲亦以帶著欣賞的眸光回望他。

“我們的實力在伯仲之間。”

“希望能有機會再次與你比劍。”

他們這番惺惺相惜的對話,令旁觀的安東尼怒氣衝天。這個下賤的平民竟敢用這種不遜的語氣和太子殿下說話,連他這個侯爵的繼承人都得隨時注意和殿下說話的禮貌,而他竟然──安東尼因此決定給韓蔭一個教訓,而且是畢生難忘的教訓。

在校慶過後不久的一個假日,安東尼帶著一群聽命于他的同學在學校附近一條隱僻的小徑攔住了韓蔭。

“揍他。”安東尼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蜂擁而上。

一開始韓蔭還能從容地應付,但終究難以同時抵抗這麼多人,漸漸地落於下風。

正當韓蔭開始處於挨打局面時,一個清亮的聲音揚起,“嘍,你們這些人做什麼這麼多人圍毆一個人,不覺得可恥嗎?”

所有的人聞言都停止了動作,一起將目光集中在這個膽敢插手的人身上,見到一個和他們穿著同樣制服,大概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他金棕色的變眸滿是不以為然地盯著他們。

“這個傢夥是誰?竟敢在此大放厥詞!”許多同學同時發出了不快的怒吼。

“你是安東尼.米克貝爾加吧?”那個青年直視著安東尼。“快停止這種不光明的幼稚舉動吧,這種暗箭傷人的行為有失你身為貴族的身分,不是嗎?”

他略帶諷刺的語調令安東尼發出一陣令人膽寒的咆哮,“這不關你的事!趁我還沒真正生氣時,你最好識時務一點,滾離我的視線。”

青年搖搖頭,“我不能任由你們欺負人。”

“我建議你離開這裏,”韓蔭冰冷地回絕它的好意。“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是嗎?難道你打算一個人對抗他們全部?”

“不幹你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坐視不管。”他不理會韓舊的拒絕。

“可惡!”安東尼終於失去了耐性。“連這傢夥一起教訓。”

安東尼下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可是偏偏有一個怯怯的聲音提出反對的意見。“最好不要,老大,這個多管閒事的傢夥叫賀星揚,據說和太子殿下走得很近呢。”

“怎麼可能?他只是個一文不值的平民!”安東尼怒吼著。

“可是我的確是這麼聽說的。”那個人仍堅持著他的意見。

“你這膽小怕事的傢夥,要是怕事就先滾好了。”

那位提出異議的同學帶著怨恨地瞥了安東尼一眼,急忙逃離現常他決定去通知太子殿下這件事,他可不會笨到與太子身邊的朋友為敵。

結果喬雲和艾略特.溫莎在半個小時之後趕到了現常但他們並未遇上那些為惡的貴族子弟,只看見韓蔭與賀星揚鼻青臉腫、滿身是傷地倒在地上。

“他替我擋了大多數的拳頭。”賀星揚在見到好友來援時,只說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也就是這一句話,令韓蔭從此擺脫不了這三個人的糾纏。

無論他做什麼事、遇到什麼困難,這三個傢夥總要多管閒事地插上一腳。

他們根本不理會他冰冷的拒絕、沈默的抗議。基本上,他們對他的冷漠視而不見。

韓蔭相當不習慣他已經不再是個獨行俠的事實,但也驚駭地發現他竟然開始享受這種有人關心他的感覺。他開始喜歡和這幾個人混在一起,假日也常常和他們一塊兒打橋牌。

撇開這三個人的愛管閒事不談,他們打橋牌的高超技巧倒讓韓蔭十分高興。能找到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是一種幸運。而且他們思考的方式及知識領域也比那些庸碌之輩高明多了。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已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這段真誠的友誼,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

韓蔭在那三個傢夥的精心設計下過了畢生最難忘、也最愉快的生日後,竟然像個白癡般,一路帶著微笑回到奧林帕斯行星。

一直到出了星際空港,踏上黑帝斯城的土地後,他才又恢復平常的冷漠。

他戴上黑色的墨鏡,神情冷肅地跨上了一輛來接他的豪華轎車。

在車子駛離繁華的市區,彎入一條較偏僻的道路後,兩小群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四、五個不懷好意的少年攔住了一名年輕少女。

雖然車速極快,他也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但仍然看出了是怎麼一回事。

韓蔭原本不想理會的,但或許是他那些朋友好管閒事的個性影響了他吧,他竟命令司機倒車。

當車子停下來時,他打開車窗,朝女孩揚聲喊道:“上車。”

幾名青少年不約而同將眸子轉向他,包括那個被攔住的少女。

她穿著白色的學生制服,黑色的長髮松松地綁著兩條辮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神情漠然。

“我叫你上車。”韓蔭再次命令,銳利的眸光透過墨鏡直直射向她。

“別開玩笑了,你是她什麼人?”一名看來是那群不良少年首領的男孩子嚷道。“敢管我們的閒事!”

韓蔭不理會他,逕自盯著那女孩,“你到底要不要上車?”他的語氣是不耐煩地。

那個首領再次開口,“我警告你,她是我看上的馬子,你最好別──”韓蔭瞪向他的目光令他害怕的閉嘴。那是足以令人膽寒的冰冷眸光,即使隔著墨鏡,那痞子仍可清清楚楚地感到一陣直透骨髓的戰慄。

女孩終於拾起掉落在地的書包,靜靜地上了車。

幾名青少年只能呆呆地目送她上車,不敢有絲毫異議。不知怎地,這個戴著墨鏡的青年身上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陰森氣質,讓他們沒膽冒犯。

“謝謝你。”上車之後,少女只淡淡地說了這句話,便轉頭盯著窗外。

韓蔭掃了她清秀的側面一眼。她很年輕,大概只有十二、二歲左右吧?薄薄的、緊閉的雙唇顯示著不服輸的佩強。韓蔭輕輕撇了撇嘴角,泛起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意。只可惜她那雙放在膝蓋上微微顫抖的心手,洩漏了她心中的懼意。

“住哪兒?”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韓蔭這才發現她眼眸的顏色是一種不尋常的紫灰,睫毛很長,眼珠有一種奇特的透明感;像是從極高的地方俯視著世界似的眼睛。

“下一條街口讓我下車就行了。”她看了他一、兩秒,眼神的穿透力令韓蔭微微一震。

他點點頭,直覺地不想和她再多接觸。既然地無意讓他送她回家,他也用不著扮演護送嬌弱少女的勇敢騎士。

他讓她在下一條街口下了車。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韓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這冷漠女孩的背影,她輕飄飄的走路方式仿佛不沾一點塵土,纖細的背影驕傲地直挺著。

這樣的走路方式奇妙地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如果她就這樣消失也不奇怪似的。

很特別的一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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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20:17


一直到銀河曆四一五年,韓蔭才第二次遇見這個奇特的女孩。

這一年他二十五歲,剛剛埋了死于睡夢中的韓冀,正式繼承家業。

韓蔭對租父的死亡一點也不感到傷心或遺憾。他們之間並不像普通的租孫一樣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韓冀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在生活上供應他吃穿,訓練他接掌家族龐大企業的老人而已。除此之外,他對韓蔭沒有任何意義。

在韓冀簡單而莊重的葬褸上,韓蔭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漠然的神色不帶一絲失去親人的悲痛。

寥寥幾名前來參加葬禮的賓客私下議論著韓蔭的冷血,雖然他們亦不喜歡韓冀,有一些人甚至憎恨著他,但鑒於種種理由,他們依然前來觀禮,而且對韓蔭毫不哀慟的表現做了嚴苛的批評。

韓蔭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人的看法,他們和他無關。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幾個人是韓蔭真正在意的,就是他在軍校結識約三名好友。其他任何人,發生了任何事都和他無關——包括韓冀。

對韓冀養育他的恩惠,韓蔭認為打理好韓家的產業,以及為韓家訓練出一個出色的繼承人,就是最好的報答方式。

關於第一點,韓蔭有十足的白信可以辦到:至於第二點,他打算十年後再來煩惱。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為韓家教育繼承人,而是挽救韓家陷於危機之中的關係企業。

坐在專屬於他的磁浮跑車上,韓蔭瞪著眼前一面小型螢幕上顯現的財務報表,兩道黑色的濃眉微蹙。

顯然他那自以為是的租父做了許多錯誤的投資決策,而這些爛攤子要收拾起來還頗費力。他在心裏一一過濾著需要重整的公司名單,有幾家甚至早就應該關門大吉了。

正當他專注地凝思時,前座的司機突然來了個緊急煞車。

“怎麼回事?伊恩。”他問著擔任韓家司機多年的中年人。

“韓先生,前面似乎有一個人影。”伊恩的眼眸直瞪著前方。

韓蔭將眸光調往前方,窗外的景物因天色陰暗以及強烈的雨勢顯得模糊不清,不過他仍注意到有一條白色的人影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幸好這個人的衣服顏色夠顯眼,否則我就撞上他了。”伊恩喃喃地,慶倖自己沒有闖下大禍。

“開車吧。”韓蔭吩咐著司機。

“啊!”伊恩輕喊了一聲,“那個人倒下了。”

韓蔭揚揚眉,又一個不顧生命危險的醉漢嗎?“別管他了。”

伊恩轉出主人語氣的不悅,急忙重新發動車子,但當車子小心翼翼地經過那名醉漢時,他認出了倒在路中央的是一個女人。

“她是個女人,”伊恩沖口而出,“或許是生病了。”

韓蔭歎了一口氣,看樣子他是無法趕上待會兒的重要會議了。

韓蔭冒雨打開車門,仔細審視著倒在道路中央的白衣女郎。她倦縮著身軀,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裙擺被鮮血染成驚人的紅。

韓蔭不悅的心緒在見到那鮮紅的裙擺時黨然消失,他迅速抱起白衣女郎,鑽進了車廂。

“快,到醫院去。”他沈聲道。

伊恩瞥了後座一眼,一句話也未多問,加足馬力,朝最近的一家醫院疾駛而去。

韓蔭讓這個看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平躺在寬廣的後座上,低頭察看她的傷勢。只看了一眼,他使明瞭這個女人流血的原因了。她流產了。這麼年輕就懷了小孩,這應該是某個和她一樣無知的青年人的傑作吧。

韓蔭諷刺地微彎嘴角,幸好這個嬰孩夠聰明,沒選擇在這種不適當的情況下降臨人間,否則鐵定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小生命。

一念及此,他那兩道好看的眉毛不禁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他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童年。

這時,女孩忽然掀開了眼簾,眼神狂亂地盯著他。

“你是誰?想做什麼?”她語氣驚慌地。

韓蔭沈穩地回答它的問題,“我要送你去醫院。”

“醫院?”

“你受傷了。”

“孩子……沒了?”女孩虛弱地說。

韓蔭點點頭,女孩的嘴角彎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你需要休息,閉上眼吧。”

韓蔭平靜的語調似乎安撫了她,她微微領首,以近乎耳語的聲音輕聲說道:“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韓蔭挑起一道眉毛,疑問地盯著她。

“別讓我死。”她氣若遊絲地說道,“我現在還不能死。”

她緊抓住他的衣袖,漂亮的眼眸滿是無言的懇求,呼吸急促。

他知道她在強忍著再次昏厥,等待他肯定的答覆。

終於,韓蔭開了口,“好。”

他的承諾令她的唇色微微一彎,女孩放鬆緊抓住他的手,再次陷入昏迷。

而韓蔭則直勾勾地瞪著她,陷入沈思之中。他方才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眸的顏色。她的眼眸是一種十分特別的紫灰色,眼珠流露著令人莫名心痛的透明感。

和六年前的那個少女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他竟然兩次扮演解救這個女孩的騎士!他搖搖頭,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宿命難逃的感覺。

“她是因為受到劇烈的衝撞導致流產的,而且全身發燒,可能染上了急性肺炎。情況相當危險,我們需要緊急為她動手術。你是她的親人嗎?”

醫生的詢問令韓蔭微微一愣。她跟他根本毫無關係,他究竟是怎麼蹚上這渦渾水的?“不是。”

“挪你可以聯絡到她的親人嗎?”

韓蔭搖搖頭,隨即不耐地間道,“這跟她動手術有關係嗎?”

“當然,我們需要她的親人簽手術同意書。”醫生解釋道。

“我可以簽,她的生命現在由我負責。”

經驗豐富的醫生聞言不禁眨眨眼,他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怪異的說法,但韓蔭理所當然的表情卻仿佛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醫生終於點點頭,“我馬上為她執刀。”

然後,女孩便被推進了外科手術室。

韓蔭則在休息室裏一張舒適的沙發上生了下來,閉目養神。

“韓先生,”伊恩略帶訝異的聲音令他睜開了眼。“你忘了等會兒還有個重要會議嗎?”

“該死的!”韓蔭驀地生直身子,暗自詛咒一聲,他還真的差點就忘了。

“將我的電腦和會議室連線,”韓蔭指示著。“我要在這裏開會。”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韓蔭便在醫院的休息室和一群韓民企業集團中的頂級主管其中有大多數同時也是握有股權的股東開會。

雖然並未直接和韓蔭面對面,所有的一級主管仍可以感受到他重整集團企業的強烈決心。他提出的許多改革方案,雖然有的近乎冷酷無情,但卻都是挽救韓氏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我們要解散這家礦產公司?”一名高級主管問道,語氣是不敢置信地。

“沒錯。”

“可是這是韓氏白手起家的第一家公司呢,也因此令祖父才一直捨不得解散這家公司。”

“已經無藥可救的公司沒有繼續經營的必要。”韓蔭冷冷地回答。

“那麼數千名靠這家公司吃飯的員工呢,他們怎麼辦?”

“給他們每人一筆優厚的退職金,屆退休之齡的就給他退休金,其他幾家官菩清算的公司亦比照辦理。”

“哪來的錢?”

“賣掉這些公司的土地、廠房,不夠的就用韓家的藝術品貸款。”

所有人一陣沈默,韓蔭竟然願意動用韓家私人財產來挽救企業,可見他重整韓氏集團的決心。

良久,才又有人發問,“這樣做一定會引起工會的抗議活動。”一名高級主管發表看法,“雖然我們是依正常程序解雇這些員工,但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那你們有何對策呢?”韓蔭反問道。

所有的高級主管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明白,這種牽涉到所謂“社會正義”的示威活動是最難擺平的了:不管資方是否有錯,輿論通常是站在勞方的那一邊,若處理得不好,對韓氏集團的形象將是一大致命傷。

“關於這一點,我已有對策。”韓蔭深邃冷例的黑眸透過螢幕,一一掃過與會的高級主管。

“給他們一人一封推薦函,設法安排他們到別家公司工作。並且和他們簽訂契約,保證韓氏將會在五年內以現今薪津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再次雇用他們。當然,”他頓了一會兒,“這一點還是要以他們個人的意願為優先。”

所有的主管聞言都大為震驚,氣氛一時陷入僵凝。

“總裁的意思是,同他們保證,只要他們願意,五年內我們一定會讓他們回到韓氏工作?我們怎麼可以如此信口開河?”

“不是信口開河。”韓蔭簡潔地。

“那麼是真的了?開玩笑!憑我們這種虧損的狀況,怎麼可能做這種不切實際的保證?”許多主管同時吵嚷了起來。

“我不會讓韓氏繼續虧損下去。”韓蔭平穩的聲音神奇地壓過這一片吵嚷,“五年內我會讓韓氏轉虧為盈,而且快速成長,到時我們會需要許多優秀人才。”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盯著通訊螢幕。韓蔭這番話說來平平淡淡,但卻透露出一股堅定非常的意味,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信服他。他們默默地瞪著韓蔭,暗自在心中評估著這位新任的年輕總裁的能力。從三年前韓蔭擔任韓冀身邊首席機要秘書開始,所有的董事及股東們便一直暗中觀察著韓家第十四代繼承人的能力。對他這幾年來的表現,他們十分滿意,但畢竟擔任輔佐的秘書和負責執行的總裁是截然不同的,韓蔭是否能繼續達到他們的要求呢?

他們在猜測著。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終於有一位高級主管開口:“我贊成總裁的辦法。”

然後,陸續有人跟著附和——“我也贊成。”

“我也是。”

最後,韓蔭提出的解決方案以壓倒性的大多數在會議上通過。

在宣佈散會後,韓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封他而言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他並不在乎這些傢夥的看法,但不可否認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韓民的重整,絕對需要這些人的鼎力支持。

因此,他必須儘快贏得這些人的敬意。

他揉揉疲倦的眼皮,正想閉眼養種時,使恩的聲音侵入他的耳膜。

“韓先生,那位小姐的手術結束了。”伊恩報告著。“她現在人在加護病房,你要過去看看她嗎?”

韓蔭立刻起身,“情況怎麼樣?”

“不太樂觀,今晚是危險期。”

“該死的,他們不是已經為她動過手術了嗎?”

伊恩對他的怒意感到奇怪和惶恐,他喃喃地解釋道,“可是她染上的肺炎十分嚴重。”

“簡直是找我麻煩!”韓蔭沒再多浪費一秒鐘,筆直地沖進加護病房。

她就躺在那兒,一張年輕的臉蒼白得可怕,嘴唇亦毫無血色。

“她不會死吧?”韓蔭瞪著站在她身旁的護士。

護士在他銳利眸光的逼稅下,身子不禁微微一縮。“我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得靠她的求生意志。”

韓蔭將黑色的眸子調向躺在床上的女孩,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直接命令她醒過來。

“我先出去了,有狀況請隨時叫我們。”護士瞥了他一眼,迅速退出病房。

韓蔭拉開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雙眼眸直直地瞪著床上的女孩。她毫無血色的雙頰透明得恍若玻璃雕刻,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給我醒來,”他簡單地命令著。“我現在可沒時間待在這裏陪你。”

女孩依舊一動也不動。

“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明天早上還得飛到奧斯丁去處理公務。”韓蔭警告著她,“我可不想為了你連休息一下的時間也沒有。所以你如果識相的話,最好快點恢復意識,好讓我完成對你的承諾。”

女孩對他這番威脅的反應是開始一陣夢囈“別過來,我警告你別別過來”她在枕上拼命地搖著頭,聲音卻不成正比地微弱。

“走開,走開!不,不要,求你不要——”

她這番又是警告、又是哀求的話弄得韓蔭莫名其妙,他愣愣地町著她。

“媽媽,媽媽——”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輟泣起來,“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不想活了?韓蔭瞪著她,她不是才要求過他,絕不能讓她死的嗎?

“不行,我不能死!”她馬上又推翻了前一句話,“無憂需要我。”

“無憂、無憂——”接下來的幾分鐘,她一直不斷重複著這個名字。

無憂,還是梧悠,或是吳攸?這個人是誰?會是她那位令她懷孕的情人嗎?韓蔭好奇地猜測著,旋即搖搖頭,這幹他什麼事呢?

“無憂,無憂——”她幾乎是痛徹心肺地喊著這個名字,清秀的容顏上開始滲出亞大的汗珠。

她痛楚的呼喚令韓蔭奇異地感到不忍,他禁不住伸出一隻手替她撥開汗濕的劉海,測試著她額頭的溫度,滾燙的觸感令他陷入一陣怔忡。

“別讓我死!”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歎語著,“求求你。”

韓蔭盯了她兩秒,“你不會死。”他低聲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伸出雙手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我不會讓你死。”他沈穩而堅定地補充,“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她似乎聽到他的承諾了,幾分鐘之後,她停止了囈語,緊蹙的秀眉亦漸漸舒展。

韓蔭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漸漸地回復人體應有的溫度,而滾燙的額頭則相反地開始降低溫度。

午夜,她的燒終於退了。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進屋內,帶進一室的朝氣時,殷忘塵終於自黑暗的深淵輾轉醒來。

她打開眼簾,茫然地盯著天花板。

有好一會兒,她的種智仍舊處在迷蒙的狀態,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置身何處。然後,記憶才一點一滴地回到她的腦海裏,她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也猜到了這裏是醫院。

護士小姐警覺到她的醒來,泛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喃,你醒了,覺得還好嗎?”

殷忘塵瞥了護士漂亮的棕發及同色的雙眸一眼,“昨晚是你照顧我的嗎?”

她記得昨夜在朦朦朧朧中似乎看見一雙相當迷人深邃的黑眸,聽見一個令人心安的嗓音不停地撫慰著她,她還可以感覺到那個人握住她的手,傳送堅定的決心給她,讓她有勇氣擺脫死神的糾纏難道這一切只是夢境,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不是我。”護士小姐搖搖頭,站起身子,“是那個送你來醫院的男人。雖然他的眼種滿嚇人的,不過倒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呢!”護士一面端起茶幾上的水壺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面愉悅地說道。

“他人呢?”

“淩晨的時候就走了。”

“哦。”殷忘塵靜靜地咀嚼著這個消息,“他有留下名字嗎?”

“沒有耶。”護士微微一笑,“他只交代在你住院期間,要院方給你最好的照顧而已。”

他就這樣消失了嗎?殷忘塵不自禁地感到一陣微微的遺憾。

她掙扎著撐起身子嘗試下床,護士見狀急忙阻止她。“你身子還很虛弱,不可以亂動埃”

“我必須出院。”

“怎麼可以?”護士驚訝地,“你起碼還得住上好一陣子。”

“我沒辦法住那麼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再次嘗試起身,在腳尚未著地前便感到一陣暈眩。

“姑娘,你這樣是不行的哦。”一個幽默的男聲響起,“病還未好就想逃離醫院嗎?”

殷忘塵轉向聲音的來源,視線和一位中年男子相接觸。

“伊恩.尼金斯基。”他自我介紹著,“送你來醫院的人是我家少爺。”

殷忘塵微微領首,“你好。”

“這位小姐硬要出院,”熱心的護士插嘴道,“她身子還這麼虛弱,應該待在醫院裏好好休養才是埃”

伊恩頗有同感地點點頭,“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豈不辜負我們家少爺的好意嗎?”

“可是——”

“究竟有什麼事讓你如此掛心的?”伊恩打斷了她,“是你的家人嗎?我會替你聯絡他們的。”

殷忘塵遲疑了一會兒,“是我的妹妹。可不可以請你帶她來這裏?”

“沒問題。”伊恩一口答應。

殷忘塵告訴他找到她妹妹的方法。末了,她又加上一句:“除了她,請你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

“你的父母呢?”

“他們已經不在了。”殷忘塵面無表情地。

伊恩聞言,沈默地町了她一會兒,“我知道了。”

☆☆☆

殷忘塵的妹妹在當天下午便出現在病房裏。

她大概只有十歲左右,有一頭極為燦爛的金髮和一雙長大後必然會令許多男人意亂情迷的金色眼眸,稚嫩的容顏上滿溢著不可言喻的驚慌與害怕。

“姊姊,姊姊。”一見到殷忘塵,她便直奔她的懷抱,將頭埋在她的胸前,開始斷斷續續地哭泣著。

殷忘塵輕輕拍著她顫抖不止的背,柔聲安慰道:“別哭了,無憂。姊姊沒事的。”

“好可怕啊!姊姊。”殷無憂的嗓音和她的身體顫抖得一樣厲害,“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現在不是見到了嗎?”殷忘塵抬起妹妹的臉,疼惜地替她拭去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別哭了。”

殷無憂怔怔地著著姊姊帶著輕微笑意的臉龐,深吸了一口氣。“姊姊,我們不要再回去那裏了,好不好?”它的語氣是充滿希望的。

“無憂——”

“我不要再回去那裏了。”殷無憂自她懷裏退開,激動地猛搖著頭,“我討厭他,我恨他!

我要和姊姊一起搬出來祝如果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去打工埃”她金色的變眸閃閃發光,“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傻瓜,你怎麼能去打工?”殷忘塵搖搖頭。“你還在上學呢。”

“我不讀書了。只要熊和姊姊一起安安靜靜地生活,我不上學也沒關係。”

殷忘塵禁不住一陣鼻酸,“不行的,無憂。”她愛憐地凝望著妹妹。“你不是一直想學芭蕾舞嗎?”

殷無憂搖搖頭,“我不學了,反正我這麼大才學也來不及了。”

雖然她口中如此堅決地宣告著,但殷忘塵仍敏感地察覺到她語調中掩飾不住的失落感。“誰說來不及:憑你的舞蹈天賦,姊姊相信你絕對會成為銀河系中最出色的芭蕾女伶的。”

“我不要成為銀河系最出色的芭蕾女伶。”殷無憂眼中含著淚,唇邊卻勇敢地微笑著,“我只要姊姊活得開心。”

“無憂——”殷忘塵激動地將妹妹攬進懷裏。姊妹倆抱在一起,互相感覺著對方的心跳。

良久,殷無憂才又開了口,“怎麼樣?姊姊,”她柔柔地間道,“我們搬出來吧!”

“嗯。”殷忘塵點點頭,“我們搬出來。”

“真的?”殷無憂眼眸發亮,興奮地說道,“我馬上去找工作。”

殷忘塵搖搖頭,“我來工作就好,你只要負責認真念書。”她輕柔地撫著妹妹瑩潤的臉頰,堅定地許諾,“姊姊保證一定讓你衣食無缺,而且一定會送你到最好的舞蹈學院去學舞,你相信我,我一定做得到的。”

“這樣姊姊會太累了。我不要姊姊為了我如此費心。”

“我當然要為你費心。”殷忘塵唇邊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因為你是我最親最愛,世上唯一的好妹妹啊!”

三天後,當殷忘塵正整理著妹妹為她帶來的行李時,伊恩也如這幾天一般準時在中午時分出現。他驚訝地看著殷忘塵的動作。“你要出院了嗎?姑娘。”

“嗯。”為了自己和妹妹將來的生活,殷忘塵決定儘早出院找工作。

她在病房提供的電子報紙上,發現了一個高級俱樂部徵求鋼琴演奏者的消息,決定去碰碰運氣。從四歲到十二歲,她學了八年的鋼琴。雖然已經有將近六年的時間,她只有在少數時候才會去碰觸琴鍵,技巧因疏於練習已退步許多,但她仍決定去應徵,因為這是她唯一會的技能。或許這也是她能讓無憂衣食無缺、上舞蹈學院的唯一機會。

她轉過身子,紫灰色的雙眸靜靜地凝視著伊恩,“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道什麼謝啊?”伊恩在她漂亮的眼眸注視下有些不自在。她看人的眼種令他不自覺地緊張。“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

“關於我這次住院的費用”

“別擔心,”伊恩揮揮手,打斷她的話。“我家少爺會付的。”

殷忘塵沈默了一會兒,“替我謝謝他。”

自從她那一天醒來後,那個黑眸男子就未再出現在她的跟前。她曾多次追問伊恩他的身分,伊恩卻堅不透露。

“他很怪的,不喜歡跟人相處。”這是伊恩的理由。

殷忘塵猜他家少爺一定對他下周特別命令了,所以他才會守口如瓶。

“我走了。”她提起行李,對他微微一笑。

“姑娘——”還想勸阻她的並恩在見到她堅定的眼神後便縮住了口。其實這位小姑娘和韓蔭有許多相似之處啊!伊恩在心中感歎著同樣的寡言、同樣的不許別人碰觸自己的內心,也同樣的自傲。

“你現在要去哪里呢?”他知道她和她妹妹因為某種原因決定搬出來住,可是他實在擔心這對姊妹花是否有自行謀生的能力。

“去應徵一份工作。”殷忘塵簡潔地說。

“在哪里?”

“芙洛蓮思女爵的俱樂部。”

“芙洛蓮思?”伊恩微微一驚,那是上流社會最高級的俱樂部呢!在那裏這個小姑娘能做些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再次深深地著他一眼,“謝謝。”她朝他微微鞠個躬,然後便轉身出了病房。

伊恩怔怔地凝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直到數分鐘之後,一個平穩的男聲喚回他遊走的思緒。

“她出院了?”

伊恩看著自奧斯丁行星回來的韓蔭,他俊期的雙眉微微蹙著,深邃的黑眸閃著異樣的神采。

“嗯。她說要去應徵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韓蔭看來有些意外,他不曉得這樣年紀輕輕的女孩會需要工作。

“我不知道。”伊恩聳聳肩,“她只說要去“芙洛蓮思”。”

韓蔭沒冉表示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微微領首。

銀河曆四二四年。

奧林帕斯行星,黑帝斯城。

芙洛蓮思俱樂部。

只要是黑帝斯城,不,整個奧林帕斯行星的居民都必定曾耳聞過“芙洛蓮思”。這家高級俱樂部的盛名在帝國僅次於位於首都的“六月息”。

如果說“六月息”是政治家與貴族們最愛流連的場所,那麼“芙洛蓮思”就是風雅人士及藝術家的集散地。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這兩家俱樂部主人都是女性,分別是芙洛蓮思女爵與黎貝嘉夫人,她們都是才貌雙全,令上流杜會眾男子風靡顛倒不已的傑出女性。

尤其是芙洛蓮思女爵,在十五年前繼承家族爵位的她,據說曾有過上打的男人成為她的入幕之賓,至於拜倒在她裙下的不二之臣,當然更是不可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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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21:19


據說,俱樂部的男人將贏得她注意力的賭注又提高了。

一名女侍在經過她身旁時,以一種神秘的語氣將這個新聞告訴殷忘塵。但她毫無反應,甚至連輕挑一下眉毛都沒有。

她繼續讓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潔白的琴鍵上舞動著。

今晚地彈的曲子總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讓聆聽的人都禁不住感到一陣微微的帳然。

一首b小調更以一種令人低回不已的方式輕柔地流瀉於室內。

所有的人都不禁將眸光定定地凝在她身上,一個小時前發生的騷動早已被他們遺忘。

一個小時前,芙洛蓮思的現任情人冥王光臨了此地。

人們以複雜的眼神直町著冷例漠然的冥王。男人們看他的目光是微微帶著忌恨的,女人們則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渴求。

芙洛蓮思熱誠地歡迎他,有人甚至注意到她拿著酒杯的右手微微發顫。

冥王被迎入位於最隱蔽角落的座席,芙洛蓮思女爵親自為他端來了一杯冰礦泉水。

不是任何一種頂級名酒,只是一杯冰水。

許多賓客對芙洛蓮思如此的待客之道感到不解,但冥王似乎不以為意。他飲了一口冰水,漠然地接受眾人的注目。

賓客們悄悄地議論了一陣子,但不久後男人們的注意力重新被殷忘塵吸引,只有幾個女人仍舊以充滿興趣的眸光直盯著冥王。

終於,殷忘塵結束了這首哀傷的b小調。她輕揚起頭,紫灰色的星眸掃過人群;所有的賓客都明白她的意思,下一首曲子將是她今晚彈奏的最後一首了。而且根據芙洛蓮思女爵在一年前訂下的規矩,最後一首她將以歌聲伴隨旋律,演唱的曲子由出價最高的人指定。

所有的男人開始瘋狂地競價。對他們而言,能讓這位拒絕融化的冰霜美人為他們演唱一首曲子,是相當值得誇耀的一件事。尤其是當得標的男人點歌時,她會用她那雙從不停留在任何男人身上的眼眸看著他,那種無法形容的眼神往往會讓被注視者感到一陣奇異的戰慄。因而,他們千方百計只為讓她看他們一眼。

目睹其他人奇特的舉動,韓蔭微一揚眉,“怎麼回事?”

“他們在競標。”坐在他身邊的芙洛蓮思微笑道,“希望得到指定琴師演唱某首曲子的權利。”

“什麼?”韓蔭的語調是訝異地。

“你不曉得,來到這個俱樂部的男人,有三分之二以上是為了看她。”芙洛蓮思舉起酒杯,優雅地經咦一口,“他們用盡各種手段只為博得佳人青睞。”

“所以你想出了這個競價點歌的方式?”韓蔭靜靜地凝視她一會兒,“你是個相當有生意頭腦的女人。”他舉杯向她嘲弄般地致敬,眸光轉向群眾。

今晚的叫價已經到了五萬帝國幣。

“又創紀錄了。”芙洛蓮思輕聲道。

喊出這個價碼的是一個具有子爵爵位的年輕貴族,泛著紅光的臉龐上有著志得意滿的神情,他十分確定今晚殷忘塵將為他演唱。

“十萬。”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輕易地粉碎了他的自信。他轉頭尋找著這個一下子將價碼提高兩倍的男人。

冥王挪雙冷例的黑眸嘲謹般地迎向他。

“你瘋了嗎?”芙洛蓮思號珀色的眼眸盯著他。

“你說呢?”韓蔭毫不在意地反問。

“我無所謂,反正你這筆錢將成為俱樂部的收入。”

韓蔭唇色輕撇,眸光轉向坐在乳白色演奏鋼琴後的殷忘塵,她紫灰色的眸子亦正凝望著他。

“點歌呀!”芙洛蓮思敏感地察覺到兩人眸光的不對勁,禁不住催促著他。

韓蔭朝殷忘塵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隨意演唱。

這個男人花了十萬帝國幣,卻不指定任何曲子。他只是單純地想向人炫耀他無法估計的財富嗎?殷忘塵凝思著,現在她的腦海裏似乎只回蕩著一首曲子,她忽然渴切地想演唱它。

這首流傳於民間的歌謠雖為眾人所熟知,但他們從未聽過有人能將它詮釋得如此令人憂傷,就像歌詞中的主角是她自己一般。充滿無奈的歌詞,在殷忘塵輕柔低啞的歌聲中顯得更加淒涼。

有些感情豐富的女人忍不住眼眶含淚。

當整首曲子在一串琶音中結束時,他們甚至忘了鼓掌,只是怔怔地望著演唱的女主角。

殷忘塵亦怔怔地出袖。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喝了這首民謠,她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洩漏了一直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她怎會如此反常?

殷忘塵將眸光轉向坐在最角落的韓蔭,他正以一種充滿深思的眼神直盯著她。她連忙收回視線,無法解釋自己突然的一陣心慌意亂。她起身合上琴蓋,迅速離開俱樂部。

韓蔭盯著她的背影。

“你以乎對她很有興趣。”芙洛蓮思嗓音沙啞地。

韓蔭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反問,“什麼意思?”

“上週末晚上你送了殷無憂一幅名畫,”她吭了一口白蘭地,慢條斯理地,“竇加的“芭蕾女伶”。”

“沒錯。”

“為什麼?”她直盯著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思,“你真那麼欣賞她的舞技,還是為了討好她姊姊?”

“討好殷忘塵?”他嘲諷地掀掀嘴角,仿佛覺得她這個念頭很可笑。

“你甚至知道她的名字。”芙洛蓮思的語氣酸澀。

韓蔭輕輕挑眉。

“這個俱樂部的男人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頓了一會兒,“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們認識?”

“不認識。”

“那為什麼——”

“我有必要向你解釋嗎?”

他冷淡的語調令芙洛蓮思微微一驚,她知道白已逾界了,在他們“親密”的關係中並不包括過問對方的私事。

她知道韓蔭對情婦唯一的要求是,絕不過間不該過問的事。但今晚她卻在一陣莫名其妙的醋意中犯了他的大忌。

“對不起。”她極力想彌補。

韓蔭微微領首,舉起礦泉水一飲而荊

“我該走了。”他起身披上質料良好的黑色長大衣,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芙洛蓮思癡癡地凝睬著他,心裏泛起一陣輕微的酸楚。她明白韓蔭的意思,他們之間結束了。她終究還是無法征服這個出眾的男人。

殷忘塵獨自穿過大門。通常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總會有一大群男士搶著要護送她回家,但今晚卻反常得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都被她臉上那層足以使地獄結冰的寒霜給懾服了,沒有人敢上前打擾她。

當她正要開門上車時,面前出現的一道陰影讓她凝住腳步。

她迅速抬起頭,“是你。”語調是冰冷的,紫灰色的眸子射出兩道寒咧的光芒。

“好久不見,要找你可真不容易。”男人以不懷好意的目光回靚她,“你倒是越大越漂亮了。”

她不理會他的問候,“讓開。”

“聽說你在“芙洛蓮思”工作,真有一套,賺了不少錢吧!”

“和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呢?我們多少也算有點關係吧。”那個男人泛起一抹嘲諷的微笑,“無憂呢?

她還好吧!”

殷忘塵冷冷地瞪著他。

那男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沒想到這小鬼長大後變得真美,還成為芭蕾新星,風靡翟座黑帝斯城。只可惜當初我沒”

“你說夠了沒有?”殷忘塵忽然無法保持平靜,激動地打斷他,“你究竟想做什麼?”

“何必這麼生氣呢?我只是想看看你們啊!”

“我們和你毫無關係,請你用不著費心。”

那男人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還是這麼高傲。”他評論道,目光是猥瑣的。

殷忘塵用力甩開他的手,打開車門就要上車。

“等一下!”那男人猛然抓住它的手臂,用力將她拖離車子,“我話還沒說完呢!”

“放開我。”她揚聲喊,“我要叫了。”

“儘管叫吧!就像你以前一樣,”男人迸出一陣狂笑聲,“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放開我,放開我!”殷忘塵急切地想掙脫他的手,無奈力氣不夠。她開始真正地驚慌起來,腦海裏不斷掠過可怕的記憶。

“不要,不要!”她嗓音尖銳地呼喊著,“走開!離我遠一點。”她劇烈地掙扎著,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對她激烈的動作感到相當不耐煩,他用力甩了她一耳光。“你給我安靜一點!”他威脅她,“否則看我等會兒怎麼對付你。”

她依舊使勁掙扎著,男人冷然用力將她往地上一堆。她應聲跌倒在地,抬起雙眸無神地看著他。他拉她起來,雙手緊緊地定住她的身子。

殷忘塵忽然停止掙扎。

“這就對了!”他氣喘叮叮地,撫了撫她紅腫的右頰,“反抗我是沒有用的。”他仰頭大竹夭。

“放開她。”一個低沈卻清晰的聲音壓過了他的狂笑。

他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冷咧地盯著他。

“你是誰?我勸你少管閒事。”

黑衣男子漠然地瞪著他,自他身上流露出的陰森氣息令他不禁微微打顫。他不自覺地放開殷志塵,轉身迅速離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後,韓蔭將一雙黑眸轉向殷忘塵。她軟倒在地,臉上仿佛陷入魔障般的種情令他一驚。“你還好吧?”

她毫無焦距的眸光仿佛不具生命的娃娃,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清明。

“你的臉”韓蔭驚異地發現她瑩潤的臉頰上浮現正道清楚的紅色指印,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是他打的?”

她沒有回答。

韓蔭仲手拉她站起來。在他放開她的手之後,她的左腿驚地一軟,半跪在地上。

“怎麼了?”

“我站不起來。”她輕聲道,“腳踝扭傷了。”

韓蔭蹲下身子檢視她的腳踝,他試著觸碰她受傷的地方,她緊緊的蛾眉令他亦忍不住微微蹙眉。

“請你——”她猶豫了一會兒,“扶我到我的車上。”

他卻將她整個淩空抱起。

殷忘塵一驚,“你做什麼?”

“我送你回去。”他不容她爭辯。

他一路將她抱向他挪輛黑色的私人磁浮車,打開車門將她放在後座。

“你住哪兒?”韓蔭忽然發現這是個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了。第一次是在十五年前。

“你不必送我的,我的車有自動駕駛系統。”

“別跟我爭論。”他不耐煩地。

殷忘塵沈默了一會兒,終於告訴他地址。

車子離開市區之後,韓蔭才開口:“剛才那個男人你認識?”

“不認識。”她淡淡地說。

韓蔭自後照鏡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說謊:不過他並不打算追問。

“為什麼把畫退給我?”他轉開話題。

“我們素不相識,不能收下如此名貴的體物。”

“那幅畫是送給令妹的。”他提醒她。

“一樣。”

“據說令妹想請我吃飯?”

“請你務必賞光。”

“我從不答應女人的邀請,除非她是我的情婦。”

“我知道。”

他俊眉一挑,“那你還邀請我?”

“不是我,是無憂。”她冷靜地解釋,“她是一片善意。”

“所以其實你並不想邀我便餐。”他性格的唇角微彎。

殷忘塵沈默數秒,“我很感謝你。是你答應把場地借給我們的。”

“舉手之勞。”

他說得淡然。但殷忘塵心中卻完全無法平靜。那麼十年前他讓芙洛蓮思女爵雇用她,還有今晚他的挺身相助,難道都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為什麼你要花十萬元競標,卻不點歌?”她問了一個今晚一直想問的問題。

韓蔭一怔。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見有那麼多男人為她瘋狂,心裏感到不舒服而已。

“據說俱樂部有許多男人試圖追求你,你都不為所動,”他反問她另一個問題,“為什麼?”

“不是也有許多女人追求你嗎?你何嘗多著她們一眼?”

韓蔭再次望向她,紫灰色眼眸迎規著他。

“十萬帝國幣可以買到你一首歌,那麼多少錢才能買到你呢?”他淡淡地問。

“你買不起。”

“是嗎?”韓蔭嘲諷地說:“你何不說個數字呢?”

這世上很少有他買不起的東西。

“天價。”

韓蔭忍不住輕笑出聲,笑聲是渾厚低沈地,“那總也是個價碼。”

“你相信世上所有事物都可以用金錢買到?”

“我並沒這麼說。”他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不過我的確相信足夠的金錢可以買到一個女人的陪伴。”

“你對女人的評價不高。”她評論道。

“正如你對男人的評價不高一樣。”

殷忘塵靜靜地町著他英挺的側面,似乎只有對他,她的評價是不低的。她驀然覺得臉頰一陣奇異的燒燙。

韓蔭將車子停在她家門前,打開車門,再次抱起她。

“請你放我下來。”她燒燙的臉頰似乎要沸騰了。

他沒有理會,一直到大門前才放下她。

殷忘塵用雙手抵住大門藉以站穩腳步。

他陸探的黑眸盯著她,“告訴令妹,我很榮幸接受她的邀請。”

去下這句話後,韓蔭便轉身離去,留下滿臉愕然的殷忘塵。

☆☆☆

殷無憂無法置信地盯著一向待人冷漠的姊姊,她竟然準備親自下廚招待一個男人!

在早上十點,她們接到冥王即將於中午造訪的消息時,殷忘塵的第一個反應是,迅速擬定菜單。然後她打開冰箱,檢查裏面的儲存物。

“姊姊,你要親自下廚?”殷無憂目光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然,我們不是邀請他來用餐嗎?”

“但我以為是請他到餐廳去。”

“你對我的手藝沒有信心嗎?”殷志挪揄她。

“不是的,姊姊的手藝天下第一。”殷無憂猶豫著,“只是……”只是姊姊一向最討厭外人來家裏的,何況是一個男人。而且還親自下廚。

“地點足他指定的,我們做主人的總不能不尊重客人的意願吧。”殷忘塵淡淡地。

“姊姊不覺得受到冒犯嗎?”

“只是吃頓飯而已。”

殷無憂微笑,“姊姊能這樣想就好了。我一直擔心你會不高興我請他吃飯的提議呢!”

“不必擔心,我既然答應了,就表示我贊成你的建議。”她柔聲道:“畢竟他是我們的恩人。”

“是呀!”殷無憂金色的眼眸璀璨耀目,“我也沒想到,是他批準了我們租用場地的請求呢!他真是個好人。”她唇邊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

殷忘塵亦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可不會用“好人”這兩個字來形容那個被稱之為冥王的男人:事實上那個外號再適合他不過。沒有人的氣質可以如他一般令人不自覺地感到陰冷。

“你想我們該準備什麼酒?”殷忘塵已經想好菜單,甚至連點心都考慮好了,唯一令她傷腦筋的是搭配的飲料。

“我不曉得,威士忌嗎?”

“或者白蘭地。”芙洛蓮思女爵鍾愛白蘭地,或許他和她有一樣的嗜好。“香檳好了。”她排除準備白蘭地的想法,“香檳適合海鮮。”

“那麼餐後酒呢?”殷無憂問道。

一般紳士在用餐前與用餐後都會要求來一杯酒的,賽前酒或許可以省略,但餐後酒絕對是需要的。

“威士忌。”殷忘塵迅速應聲,“無憂,你去買一瓶彌賽亞的威士忌。”她聽說來自彌賽亞行星的威士忌,享有全宇宙同種酒類最高的盛名。

“好。”殷無憂點點頭,帶著愉悅的心情出門買酒。

殷無憂沒想到這樣一瓶好酒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買到的,一般的商店根本沒賣這種頂級名酒。

她得到酒品專售店才能買到。而且價格高得令她咋舌!

一瓶彌賽亞的威士忌竟然要花上她一個月的薪資:她當場愣在櫃檯。

“這瓶酒這麼貴?”

“當然,這可是絕佳好酒呢。”櫃檯的機器人結帳員告訴她。

殷無憂猶豫了一會兒,或許她該放棄購買如此昂貴的酒。她正失望地想轉身離去時,一位開朗的年輕人叫住了她。

“等一下,這位小姐。”他對她微笑,“請問你是殷無憂嗎?”

“你知道我的名字?”殷無憂訝異地瞥向他。

“當然,現在的黑帝斯城有誰不認識你呢?”

“我這麼有名嗎?”她俏皮地吐吐舌頭,不自禁地感到有些興奮。

他看到她如此天真的反應,不禁微笑加深,“這瓶酒我願意打五折賣給你哦。”

“真的?”

“如果你願意送我一張你公演的票的話。”他眨眨眼。

“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當她抱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酒準備出店門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差點忘了請教,老闆的大名是——”

“嘉斯.基爾曼。”他再次微笑,“請叫我嘉斯。”

殷無憂見到冥王的第一個反應是倒抽一口氣,她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俊逸出眾的人物。 貴族化約五官、修長挺拔的身材。行進時,姿勢有如豹般優雅矯捷;佇立時,卻又散發出一閒適自得的悠然:他是相當扣人心弦的一個男人。她發現無法將自己的眸光自他身上挪開。

現在,他佇足在一幅大型的立體相片前,幽深的黑眸研究似地凝視著相片。

挪雙漂亮的眼眸如果是停留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相信她們都會為此昏厥的。

殷無憂泛起一抹微笑,“這張相片拍得不錯吧?”她輕快的語音吸引了他的注意。“是在我十八歲那年生日拍的。”

韓蔭將眸光白相片上著來感情親密的姊妹花,轉至剛進門的殷無憂身上。

“你就是韓蔭吧?”她巧笑倩甘地伸出一隻手,“我是殷無憂。”

韓蔭禮貌性地握了握她柔若無骨的心手,“韓蔭。”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出色得多。”她直爽地道出心中的感覺,一雙金眸閃閃發光。“難怪人家會叫你“冥王”。”

韓蔭聞言輕撇嘴角,她的率直令他感到訝異。女人通常覺得他迷人得足以令她們神魂顛倒,但用如此光明磊落的態度表明對他的欣賞的女人卻絕無僅有。而她的天真也令他覺得有趣,他之所以得到“冥王”這個外號的原因,和她的推論差了十萬八千里。

“韓大哥”她頓了一會兒,偏頭凝視他,“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不等他的回答,她又繼續說下去,“非常謝謝你出借“幻影”的藝術廳給我們,我們舞團的每一個人都很高興。”

“那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對你而言可能是小事,可是對我們來說尤其是對我,這可是得之不易的大好機會呢!”

她漂亮的眸子忽然充滿期盼地望向他,“你覺得我那天跳得好嗎?”

她問話的語調仿佛他的看法相當重要,他微微一笑,“很好。”

“謝謝。”她笑得燦爛,“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最高興的,就是收到你送我的那幅“芭蕾女伶”,那真是最棒的一份禮物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退還給我呢?”

“因為呀,”她俏皮地眨眨眼,“一個真正的淑女是不應該隨意收下價格不菲的重體的。這可是我在舞蹈學院的教授諄諄教誨的呢。”

韓蔭發覺自己很難對她板起臉孔,“除了教你們跳舞,學校還教你們如何成為淑女嗎?”

“正確答案是成為一個顛倒眾生的芭蕾女伶。”她故意裝腔作勢地將身子輕輕旋轉一圈,還拋了一個頗為魅惑的眼紳給他,“我學得怎樣?”

“不愧是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他淡淡地評論,語帶笑意。

“我現在很有名哦!韓大哥。”殷無憂自自然然地叫著他,仿佛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托你的福,我可以用半價買到它。”她舉起方才放在桌上的威士忌,朝他微笑。

他瞥了酒瓶一眼,“彌賽亞的威士忌?”

“你知道?那你一定很受喝囉!”

韓蔭搖搖頭,“我的一個朋友很喜歡。”威士忌半金黃半瑚珀的顏色令他聯想起艾略特的眸色。他一向對彌賽亞的威士忌情有獨鍾。

“他一定是你非常好的朋友。”

韓蔭俊眉微揚。

“因為你提起他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定相當懷念的。”她解釋著,“你一定很久沒見到他了。”

“事實上我們每一季都會見一次面,”他微笑道:“固定聚會。”

“哇,那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囉。”

韓蔭微微領首。他對自己向殷無憂透露自己和三名好友之間緊密的情誼感到輕微的訝異,她似乎天生有一種令人放鬆心防的能力。她燦爛的笑容、天真的語調、自然的態度,令他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陽光。

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般給人無憂無慮的感覺,像在陽光明媚的青翠草原上摘花的少女——和她姊姊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

殷忘塵——該怎麼說呢?她像冬季的微風,帶著一股清冷。

“你和你姊姊的名字都很特別。”

“姊姊告訴我,這是母親為我們取的。”提起母親,殷無憂原本燦爛的笑顏染上一抹淡淡的哀愁。“她說,唯有忘塵,才能無憂。”

“唯有忘塵,才能無憂。”韓蔭低聲咀嚼這句頗富哲理的話,深有同感。

“我一直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它不僅是母親的人生哲學,更無意中暗示了姊姊與我的關係。”她輕聲道,“如果沒有姊姊,絕不會有今天的我。”

他靜靜凝望著她,“你很受你姊姊?”

“當然。”她點點頭,語氣堅定,“我們相依為命。”

身為獨生子的韓蔭很難想像兄弟姊妹問的手足情誼。事實上,他對所謂血脈相連的親情一向抱持嘲諷的態度。有血緣關係不代表彼此的感情就一定得親密,這是他自幼就習得的真理。或者只有他們韓家人例外?

他再次將眸光調向方才殷無憂未進門前,他正在觀賞的立體相片。相片中的殷無憂坐在一片廣闊的草原士,將整個身子軟軟她偎向身後的殷忘塵,唇邊漾著甜蜜的微笑,露出一排瑩白的貝齒。殷忘塵則是伸出雙手輕輕地摟住她,黑亮如絲緞的長髮隨風飛揚,白色的衣袂翩然,唇邊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對了,韓大哥,”殷無憂問道:“在吃飯以前你要先喝杯餐前酒嗎?”她指指瓶身高雅的威士忌,“威士忌?或者你想喝雪莉酒?”

韓蔭回過神來,搖搖頭,“我不喝酒。”

“真的?”殷無憂的語聲震驚。據她所知,男人沒有不喝酒的。尤其是像他這般有身分地位的男人,手中端著一杯頂級好酒,仿佛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你喜歡喝什麼?”

“礦泉水。”

“礦泉水?那不是沒什麼味道嗎?”

“的確。”他就是喜歡那種淡而無味的透明感。

“好奇怪哦。”

“我的朋友也這麼說。”

事實上,他們曾千方百計地想引誘他品嘗各式其他的飲料,卻從未成功過。他堅持只喝礦泉水,而且要冰涼透頂的。

“這傢夥連愛喝的飲料都怪異得很!”賀星揚曾經這樣評論過他,“和他的人一樣。”

對賀星揚而言,不懂得品味咖啡的人不配稱之為現代人。不過,對他的這個想法,不僅是韓蔭,以品茶為樂的喬雲及癡戀威士忌的艾略特都持保留態度。

“那這瓶酒不就白買了?好可惜。”殷無憂再問了一次,仿佛要確定自己的聽覺,“你真的一點都不喝嗎?”

“不。”他好笑地肯定她的疑問。

“奇特的習慣。”一個低柔的聲音淡淡地評論道。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穿著一身白色連身長裙的殷忘塵。

她似乎相當喜歡白色。韓蔭想起幾次見到她,她都是一身白色的衣著,和他的偏愛黑色恰成強烈對比。

“姊姊,你準備好了嗎?”殷無憂的語調興高采烈。

殷忘塵輕輕點頭,眸光轉向韓蔭。他亦正凝望著她。

“韓大哥,走吧。”殷無憂毫不避嫌地拉著韓蔭的手,將他帶向餐廳,“姊姊的烹飪手藝非常高明喔!我保證你一定會恨喜歡的。”

韓蔭並不排斥她熱情的舉動,任由她帶領他進餐廳。

餐廳的格局雖然不大,卻佈置得極富藝術氣息。

四壁上掛著幾幅名畫,有地球時代十九世紀雷諾瓦的“彈鋼琴的少女”,十七世紀林布蘭的“自畫像”,以及銀河時代二世紀時的大師梭羅.馬丁的“梅琳皇后”,都是別具風格的傑出作品。

殷忘塵發現他目光的焦點,“都是仿晝。”她靜靜地說道。

他當然知道。因為前兩幅畫的真跡現在都掛在韓家的牆上,而第三幅畫則是喬雲贈給艾略特的禮物。

“你喜歡晝?”他凝住她。

“嗯。”

“姊姊不僅喜歡欣賞好畫,也很喜歡畫畫呢。”殷無憂微笑地替姊姊宣傳,“她的素描很棒哦!”

“哦?”韓蔭輕輕挑眉,眸光仍緊盯著殷忘塵,“你畫人物?”

“我不畫人物。”她否認他的猜測。

“姊姊只晝風景及靜物。”殷無憂替她補充。

“為什麼?”

“我不會畫人物。”殷忘塵簡潔地回答,便轉了話題,“我們可以開飯了。”她示意他們坐下。

這應該可以算是成功的一餐。

雖然席間殷忘塵很少開口,韓蔭亦話不多,但殷無憂的妙語如珠仍令用餐的氣氛相當愉快。

他們的話題自政冶、藝術、音樂,以至於歷史、文學,非常 廣泛。

韓蔭第一次發現女人也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殷無憂的健談自不待言:而不多話的殷忘塵一開口常常 便直指問題核心,亦今個吃驚。他一向認為女人除了服裝、流行、金錢,以及男人之外,不會有其他關心的焦點。這封姊妹令他不得不修正他自幼堅持的信念。

他放縱自己的眸光流連在殷忘塵清秀的容顏上。

“你對午餐感到滿意嗎?”殷忘塵問道。

這是殷忘塵另一個令他感到驚訝之處。現在不比從前,懂得烹調的女人越來越少了。她不僅會親自下廚,又能做出不輸餐廳廚師的美味料理,實在不尋常。但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很不錯。”

殷忘塵對他的評語亦只是淡然地點點頭,起身開始收拾餐盤。

“韓大哥,你以後會再來嗎?”殷無憂忽然間道,眼眸充滿期盼地望著韓蔭。

韓蔭被它的問題嚇了一跳。他答應此次的午餐邀約已是破天荒,她竟然還期待他常來!

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轉向她。“或許。”在她那雙澄澈無比的眼眸的擬睬下,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出否定的回答。

“無憂,韓先生很忙的,”殷忘塵沈靜地說道,“我們不應該打擾他。”

她這句語調平淡的話引起兩人不同的反應殷無憂難掩失望的表情,韓蔭則是嘲諷般地微掀嘴角。

“我很忙嗎?”他若有深意地反問,雙眸挑戰似地盯著她。

“你主控一個很大的企業集團,不是嗎?”

韓蔭收回定在她身上的視線,目光投向殷無憂,“我會再來的。”他這句突如其來的官而讓殷忘塵收拾碗盤的動作凝滯了兩秒。“而且會帶來上次我送你的畫。”

“真的?”殷無憂瑩潤的臉頰染上興奮的紅暈,她綻開一朵好大好美的甜笑,“到客店來,韓大哥。我們有一些很棒的DVD哦。”語畢,她率先離開餐廳。

當她的倩影消失在餐廳門口時,殷忘塵才揚起一雙美麗的紫眸盯著韓蔭,“為什麼答應?”

她輕聲問道。

“跟令妹相處令我愉快。”

她眸色轉深,“無憂不是你的情婦。”

“我知道。”

“我不會允許的。”她瞪著他,仿佛在警告他別想染指她的妹妹。

韓蔭深深地凝視她一會兒,“這件事不需要你的允許。”他氣定神閑地說道。然後,他朝她微微領首,離開了餐廳。

留下殷忘塵怔怔地瞧著他的背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22:00


韓蔭真的說到做到。在那頓午餐之後,韓蔭又光臨了殷忘塵家兩次,而且帶來那幅竇加的名畫。

“韓大哥是個很特殊的男人,你覺不覺得?姊姊。”殷無憂似乎非常喜歡韓蔭,每次見到他,她的心情都會突然一陣高昂,綻開滿面燦爛的笑容。

韓蔭似乎也對她另眼相看,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才會放縱自己大笑出聲。

他和無憂相處時那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實在很難令人聯想起關於他對女人態度的傳說。

據說冥王對女人一向是不假辭色的,即使是交往中的情人,他也常常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樣。芙洛蓮思女爵曾經不情願地對殷忘塵洩漏這一點。

殷忘塵應該高興他並沒有用他封別的女人的態度來對待她妹妹,但她卻又忍不住擔心。她擔心無憂陷下去。對殷無憂而言,要喜歡上韓蔭似乎是一很容易的事,她的生活圈中從未出現過如此不同凡響的男人。她對他的來訪熱切地超乎異常。

“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芙洛蓮思性感低啞的嗓音喚回殷忘塵遊走的心種。她搖搖頭,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錢。

芙洛蓮思注意到她的動作,“還有二十分鐘才是你演奏的時間。”殷忘塵端起來自聖荷行星的頂級香檳,淺淺輟了一口,“我的確有種不群的預感。”

“是為了他嗎?”芙洛蓮思似乎不經意地道。

“他?”殷忘塵微微一愣。

“冥王。”殷忘塵的秀眉輕輕一挑。

“他是個很能令女人心煩意亂的男人,不是嗎?”

“我為什麼要為他心煩意亂?”殷忘塵的唇彎成一個十足嘲諷的角度。

芙洛蓮思若無其事地淺咦一口白蘭地,“你聽說了嗎?我和韓蔭分手了。”殷忘塵訝異地瞥她一眼,

“為什麼?”芙洛蓮思聳聳肩,“我想是時間到了吧。事實上我們交往的時間已經長得超乎我原本的預期。”

“你很難過。”殷忘塵深深地凝望她。

芙洛蓮思搖搖頭,“只是有些遺憾罷了。”她自嘲地微笑,“我原本想成為第一個征服他的女人的。”殷忘塵默然不語,她明白芙洛蓮思其實是在乎的,只是她的自尊不允許她表現出來。殷忘塵害怕有一天無憂也會嘗到同樣的苦楚。

“看來我錯了。”芙洛蓮思幽幽地繼續說,“韓蔭似乎早在十年前就被另一個女人征服了。”她的眼眸若有深意地緊盯著殷忘塵。

“十年前?”

“十年前你曾經和他見過面吧?”

“沒有。”殷忘塵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她立即否認。

“真的?”芙洛蓮思驚訝地。

“我不記得。”殷忘塵再次強調。

“我以為你們一定曾經邂逅過,”芙洛蓮思輕聲道,仿佛在自言自語,“否則他為何對你如此特別?”

“他對我特別?”殷忘塵覺得疑惑。

“不是嗎?”芙洛蓮思的語氣掩不住一股酸澀,“他向我建議錄用你、花十萬帝國幣點你唱歌、還送你妹妹一幅無價的晝。”而且他遠出借幻影的藝術廳給她們:並運用他在杜交界的關係,讓許多上流社會的人士去欣賞她妹妹的初次公演。無憂的首次公演能如此成功,他該有一半的功勞吧!為什麼他要對她們姊妹如此特別?他甚至替她趕走那個男人。殷忘塵思緒飄回了他送她回家的那晚,臉頰感到一陣微微的燒燙。她似乎還可以感覺到,他有力的雙手抱起她時那種奇特的溫暖。

“我想他是善意的幫忙吧!”

“韓蔭會善意幫忙人?”芙洛蓮思忽然一陣大笑,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笑話,“不可能的,他是冥王啊!是眾人又怕又恨的對象。”她嘲弄地掀掀唇,“他從不關心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會關心他。”

她搖搖頭,語氣堅定地強調,“不,韓蔭絕對不會善意幫助人的。”殷忘塵沈默了一會兒,“你不也關心他嗎?”

“不是那種關心。”芙洛蓮思再吭了一口酒,輕垂眼簾,“他是個拒絕讓人瞭解的男人。”不知怎地,聽到這番話,令殷忘塵的心忽然感到一陣沈重。

“他喜歡你。”芙洛蓮思突如其來的宣佈讓她陷入一陣怔忡,“我不認為。”

“至少在乎你,或許你是他唯一關心的人吧!”芙洛蓮思澀澀地說道。

韓蔭在乎她?殷忘塵深吸了一口氣,不是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在乎她?這幾次他來她家,他們甚至沒交談過幾句話,他只和無憂聊天而已。或許他是喜歡無憂,他對她的態度相當不一樣。

有時候,她看著他們相處時那種融洽的感覺,心底竟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苦澀。

但她不敢去深究那股苦澀。

“我該上場了。”她站起身,掀起一層薄霧般的輕紗,走出芙洛蓮思女爵的專用包廂。

今晚地彈的曲子又是籠上一股淡淡的憂傷,如泣如訴的琴音令聽聞的人心都不禁一緊。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這種不祥的預兆今晚一直浮現在殷忘塵的腦海,揮之不去。

她看見芙洛蓮思女爵雙手提著長補的裙擺,急匆匆地朝她奔來。

琴音宴然而止。她揚起紫灰色的眸子,怔怔地看著種色焦急的女爵。

“醫院剛剛打電話來,你妹妹出事了!”

“無憂?”她驀地起身,掩不住一陣驚慌。“怎麼回事?”

“好像出車禍了。”殷忘塵沒再浪費一秒鐘,立即轉身奔向醫院。

殷無憂早已被推入手術房。

殷忘塵抓住經過的一個男護士,“無憂她怎麼了?我是她姊姊,告訴我,她怎麼了?”她幾乎是失聲喊出來的。

“她的右腿被截肢、瞳仁全毀,有生命危險。”殷忘塵眼前寫地一片黑暗,她緊抓著他的袖子,據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別擔心,醫生會盡全力救她的。”他握住她顫抖的雙肩安慰她。

“無憂的腿斷了”她喃喃自語,淚水開始白眼眶溢出。

她一定會痛不欲生的。如果無憂知道她再地無法跳舞,她會崩潰的。

殷忘塵跌坐在地,“天啊,天啊!”她掩面低泣,心碎地喊著,“無憂,無憂”“她在那兒。”一個高昂的女聲帶來一群急奔而來的記者,不旋踵,數十架數位攝影機的鏡頭直逼著殷忘塵。

“小姐,你是殷無憂的姊姊,是不是?”跑在最前面的女記者首先將麥克風對準殷忘塵。

“聽說殷無憂失去一條腿,是否表示她無法繼續舞蹈生涯?”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她的眼睛也毀了,是不是真的?”

“殷無憂情況如何?有生命危險嗎?”此起彼落的聲音追問著殷忘塵。她茫然地望著他們,似乎不明白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站在她身邊的男護士看不過去,“你們讓傷者的家屬安靜一下好嗎?她現在根本無法回答問題。”

有幾位記者聞言將焦點轉向他,“請問你知道殷無憂現在的狀況嗎?可不可以發表一下?”

“車禍是怎麼發生的?”

“她的傷究竟怎樣?有完全復原的希望嗎?”

“她是否不能夠再跳舞了?”殷忘塵覺得他們尖銳的聲音像玻璃一般切割著她的心,她括住耳朵,大叫起來,“請你們不要再問了好嗎?”

“殷小姐,你的心情如何?能否發表一下你的看法?”殷忘塵拼命搖頭,聲音破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請你們離開。”

“殷小姐”

“拜託。”殷忘塵展開雙手,試圖推開圍繞著她的記者群。“讓我過去!”她近乎絕望地推著人群,眼神狂亂,“讓我過去!”

“讓她過去。”一個低沈卻宏亮的聲音忽然響起,壓過了記者們的吵雜。

眾人都將目光調向聲音的來源。

“你們全部都退開。”那個男人簡單地命令道。

所有的人一時之間都為他的氣勢所懾。

“你是誰?”一名男記者開口道:“你無權干涉新聞自由。”

“如果我願意,”他清楚地開口,眸光淩厲,“我可以干涉黑帝斯城的一切。”

“你究竟是誰?”

“韓蔭。”這個名字就像個魔咒般,將眾記者們都釘在原地不動。

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冥王!那個參與銀河系多數經濟活動、擁有的財富龐大得直逼帝國國庫的冥王!那個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毀掉任何招惹他的人的冥王:那個深居簡出、很少人見過他真面目的冥王。

他們應該立刻將數位攝影機對準這個傳奇人物的,可是韓蔭那懾人的森冷氣質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黑帝斯城的人都明白,韓家人最痛恨私生活被打擾。十幾年前曾有一位記者甘冒大不諱拍到韓冀的正面照片,在他以獨家新聞發佈的隔天,就被發現橫死街頭。雖然種種證據顯示是意外死亡,但許多黑帝斯城的人都深信是韓冀派人暗殺他的.。

“我要你們離開。”為了項上人頭,沒有一個記者敢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也不敢再繼續糾纏殷忘塵,一個一個默默地快步離開。

待眾人都離開後,韓蔭才轉向殷忘塵,“你不該哭的。”他緊蹙雙眉,“不像你。”他從未見過她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論是她十二歲時被一群不良少年圍住時;或是十八歲流產住院的時候;她一向很堅強的,不是嗎?

韓蔭略嫌粗魯地用袖子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別哭了。”他粗聲道。

殷忘塵甩開他的手,自己拭幹淚水,深吸一口氣,抬眼瞪著他。

韓蔭微笑道:“這才對。”

“無憂車禍受重傷。”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能如此平靜?”她揚聲喊,“你不把她當一回事嗎?”

“我趕來了。”

“趕來嘲笑我的驚慌失措?”她似乎想藉著對他發脾氣來減輕內心的焦急,“我唯一的妹妹現在有生命危險,我連哭一下也不行嗎?”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她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曉得?你是醫生嗎?”

“她不會有事。”他再次重複。

“你憑什麼那麼篤定:告訴我憑什麼?你以為自己真的是冥王嗎?”韓蔭伸手握住她的雙肩,她試圖掙脫,但他緊緊地定住她,“看著我。”他沈聲命令她,強迫她抬起頭。“我說無憂不會有事的,你相不相信我?”殷忘塵黑色的長睫顫了一下,“就算她熬過來了,她……她的腿也斷了。如果她醒來的話,一定,一定──”地無法說下去,眼眸再次盈滿淚水。

韓蔭默默地凝視著她,眸光異常柔和。

那顆在眼眶打轉已久的晶瑩淚珠終於滑落,“她會痛不欲生的。”韓蔭歎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拉進懷裏,“一定會有辦法的,別擔心。”他輕柔地撫著她的秀髮。“我會想辦法。”她相信他,真的相信;在這麼靠近他的時候,在傾聽著他的心跳的時候,她相信他可以做到任何事。

她開始盡情哭泣,任淚水沾濕他胸前的衣襟。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懷裏,表現出自己脆弱無助的一面。

這也是韓蔭有生以來,第一次讓一個女人靠在他胸前哭泣。

“請問你們哪一位是殷無憂的家屬?”

“我是她姊姊。”殷忘塵迅速轉身,“她情況怎麼樣了?”

“暫時穩定下來了。”殷忘塵深深吐了一口長氣,“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我想先跟你討論一下她的腿,還有眼睛”

“有辦法復原嗎?”

“非常困難。她是被完全截肢,除非細胞再造,否則無法完全復原。”醫生頓了一會兒,“當然,我們也可以替她裝義肢。”

殷忘塵根本不考慮這個方法,她妹妹沒辦法靠義肢跳舞的。“請替她做細胞再造。”

“這一點恐怕有困難。”

“為什麼?”

“首先,細胞再造是最近才問世的治療方法,本院還沒有如此先進的設備,而且整個手術費用非常 貴。”

“多貴?”

“兩千萬帝國幣左右,如果加上瞳仁再造,因為令妹的眸色相當稀有……”無憂的金眸是母親遺傳給她的。幾乎對母親毫無記憶的殷無憂,最感欣慰的就是她遺傳了母親金色的眸子。那是世上少有的顏色,這封美眸是唯一能讓無憂感到自己與母親有所聯繫的地方。

殷忘塵一定要想辦法讓無憂完全復原。可是兩千萬!她哪來這麼多錢?就算把房子賣掉,也不過幾百萬而已。她該怎麼辦?

“你們願意做嗎?”

“沒問題。”韓蔭搶先回答。殷忘塵轉頭看他,眸光滿是疑問。

“我有錢。”他簡單一句。

“還有──”醫生繼續說道:“執刀的醫生也是一個問題。”

“什麼意思?”

“目前銀河系只有三位醫生曾經做過類似的手術。”醫生解釋道:“一位已經死了,一位主在聖保羅共和國的首都,還有一個在聖荷行星。”

“那我們該找哪一位?”

“我建議你們找今井夕顏醫生,她的醫術高超。”

“今井夕顏!”韓蔭聽到這個名字蠢地一震。

“這位先生認識她?”韓蔭迅速搖頭,“不認識。”他雖然不認識她,可是卻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她是納蘭氏皇朝的亡國公主,也是命喬雲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女人。

“我們該如何聯絡她?”

“她是聖荷王國首都醫院的外科主任。”韓蔭微微領首,“我知道了。”

“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了嗎?”殷忘塵語氣略帶焦急。

“她目前意識尚未恢復,不過你可以進去陪她。”一得到醫生的允許,殷忘塵立刻走進加護病房。

韓蔭町著她的背影,“究竟發生什麼事?”他問著醫生。

“據送她來醫院的目擊者描述:她是在走路時,被一輛地上車以高速撞上翻落之後,又不幸被另一輛車壓過。”醫生緊蹙雙眉,“真不曉得這些人是怎麼開車的?竟然將這麼美的一個女孩子撞成這樣。”

“那位目擊者呢?我想見見他。”

“被警察帶去問話了。”韓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眸光森冷。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要那兩個肇事的人付出代價。

☆☆☆

當韓蔭推開加護病房的大門時,最先看見的是殷忘塵凝立在病床旁的身影。她神色哀傷地凝睨著她躺在床上的妹妹。

“她竟然被撞成這樣。”她悲傷地瞥了韓蔭一眼,語音沙啞。

韓蔭隨著她的眸光望向殷無憂,也不禁一驚。原本細緻如瓷的臉頰劃上了幾道擦傷,手臂綁著繃帶,右腿自大腿以下已不見蹤跡。一股炙熱的怒火自韓蔭心底迅速燃起,他一定要讓那兩個肇事者生不如死,抵償殷無憂所受到的折磨。

“姊姊,姊姊──”殷無憂輕輕轉著頭,低聲呼喚著。

“我在這裏,無憂。”殷忘塵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痕,迅速握住她的手。

“姊姊。”殷無憂緊緊抓住她的手,緩緩揚起眼簾。

殷忘塵抗拒著想要尖叫的衝動,無憂的眼眸竟然是一片空白!

“姊姊,”殷無憂的聲音忽然充滿了恐懼,“我看不到你。為什麼會這樣?”她用另一隻手摸索著,“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無憂!”

“姊姊,這是怎麼一回事?”殷無憂語音顫抖地,“我是不是……瞎了?”

“別擔心,”韓蔭沈穩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要再動一次手術你就能看見了。”

“韓大哥,”殷無憂認出了他的聲音,“你在哪里?”

韓蔭走近她,握住她另一隻手,“我在這裏。”

“韓大哥,我瞎了對不對?”韓蔭默然不語。

殷無憂雙唇顫抖,她明白這陣沈默所代表的意思。她呆怔了好一會兒,忽然抽出被兩人緊握的雙手,搜尋著她的右腿。

“不見了!”她喃喃地,“它不見了!”像是突然自夢中驚醒一般,她開始放聲大嚷:“我的右腿不見了,姊姊!”她直起身子,瘋狂地摸索著,“它不見了,不見了。”

“無憂,無憂!”殷忘塵看著妹妹幾近瘋狂的模樣,感到心如刀割,她緊握住妹妹的雙肩。

“姊姊,我的腿斷掉了!”殷無憂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會的,無憂!”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了!”她歇斯底里地狂喊,“我還活在世上幹嘛?不如死了算了。”

“無憂!”

“讓我死、讓我死!我不要活了!”她語音淒涼,使勁撥開殷忘塵搭在她肩上的手。

“無憂!”殷忘塵忽然打了她一巴掌。

殷無憂蒸地安靜下來,怔怔地撫著疼痛的臉頰。“姊姊?”

“安靜下來,無憂。”殷忘塵語音低柔,“聽我說。”殷無憂怔怔地點點頭。

“無憂,你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受到相當嚴重的傷害。瞳仁全毀,右腿也被完全截肢了。”她這番低低柔柔的話不僅讓殷無憂完全呆怔;韓蔭亦不敢相信她竟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訴殷無憂,而且語調相當冷靜,和方才她哭倒在他懷裏的脆弱判若兩人。

“所以你現在看不見,而且也無法走路或跳舞。”段忘塵沈靜地繼續說,“可是這只是暫時的情形。”

“暫時的?”“我們會替你安排一場細胞再造的手術,請來銀河系技術最高超的醫生為你執刀。她一定有辦法讓你完全復原的。”

“完全復原?”

“對!你會有和從前一樣的眼睛,一樣的右腿,完全和受傷前一樣。”

“完全一樣?”殷無憂似乎不能相信。

“沒錯。”殷忘塵語氣堅定地強調。

“有可能嗎?”

“相信我,無憂。”她再次緊握妹妹纖細的雙肩,“這是我的承諾。姊姊曾經對你食言過嗎?”殷無憂輕輕搖頭。

“好,那你答應我。”殷忘塵幫助她重新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多想,這些事就交給姊姊來辦。”

“好。”殷無憂柔聲應道,頓了一會才喚:“姊姊!”

“嗯?”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殷忘塵偷偷拭去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沒事的,快睡吧!”

“嗯。”殷無憂乖乖地合上眼簾。

韓蔭望著她安詳的睡容,再瞥了一眼一旁的殷忘塵,黑眸若有所思。

她不能用他的錢。這幾天殷忘塵在心裏掙扎許久,仍然得到同一個結論。他們非親非故,沒理由接受韓蔭的金錢援助,更何況是一筆如此嚇人的鉅款兩千萬!對一般市井小民而言,這是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钜額財富。

殷忘塵曾估算過還他這筆錢的可能性,發現機率極為渺校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向他借這筆錢。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籌這筆鉅款。

“姊姊在想什麼呢?”半靠在床上的殷無憂語聲輕快地問。她今天的心情較前幾天開朗許多,因為方才自聖荷行星趕來的今井醫生告訴她,這次手術成功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她就快要重見光明了,而且可以繼續跳舞。

“手術一定會成功的,是不是:姊姊。”

“當然。”殷忘塵肯定地回答,“今井醫生可是奧斯丁聯盟最優秀的外科醫生,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嗯!”殷無憂微微一笑,絲毫不懷疑它的承諾。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殷忘塵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姊姊,是誰?”

“是我。”那個男人的語聲帶著濃重的笑意。

“嘉斯?”

“沒錯。”嘉斯.基爾曼捧著一束嬌美的百合,輕輕走向她,“送給你的。”殷無憂接過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是百合吧?”

“你的鼻子頂靈的嘛!”嘉斯微笑道。

“沒辦法,現在我的眼睛看不見,只好靠鼻子了。”殷無憂自嘲地。

殷忘塵微笑地望著他們。嘉斯就是那天救了殷無憂的年輕人,是個相當幽默活潑的男孩子。

他每天都會來探望無憂,短短數天,兩人已培養出深厚的友誼。

“姊姊,嘉斯就是那一次把威士忌半價賣給我的人哦。”無憂曾經這樣告訴她。

世界真奇妙,有緣的人似乎總會以各種方式相遇。

殷忘塵微微一笑,靜靜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她該走了。今晚,她將在芙洛蓮思俱樂部舉行一場拍賣會。

又是一個天氣詭異的夜晚。

韓蔭一邊穿過芙洛蓮思俱樂部的大門,一邊瞥了一眼頭頂奇特的天色。

沒下雨,但沈厚的烏雲卻遮蔽了滿天星光,刺骨的狂風怒吼著,不時的轟然巨響伴隨著幾道青色的閃電,整座黑帝斯城籠罩著陰森的氣氛。

韓蔭直覺地知道又有事情耍發生了!

仿佛已成了惡魔的詛咒一般,每當韓家要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時,總會出現如此詭異的天氣。

三十四年前,他在這樣的夜晚出世;二十六年前,他的父親在這樣的夜晚舉槍自殺:十年前,他的租父亦在這樣的夜晚結束了他呼風喚雨的一生。

今晚,又會發生什麼事呢?韓蔭原本不知道,但芙洛蓮思的一通Tv電話讓他有了眉目。

“你想過來嗎?”芙洛蓮思若有深意地對他這樣說:“這裏即將上演一出好戲哦。”她黃玉般的雙眸閃著他從未見過的光芒。

“什麼好戲?”她並未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和殷忘塵有關。”就是這一句話,讓韓蔭丟下了一整間從各個星球前來韓氏集團總部開會的高級主管,匆忙趕來“芙洛蓮思”。

他痛恨自己如此沈不住氣,像個浮躁的小毛頭,但他就是無法忍住想一探究竟的衝動。只要是有關殷忘塵的事,他似乎就無法不插手。還未走出玄關,他使清清楚楚地聽見正廳裏傳來激烈的爭辯聲。

“她是我的,你休想和我爭。”一個高亢的聲音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開一個更高的價碼啊!”另一個聲音帶著譏剌。

“可惡!你不過是一介平民,竟敢招惹我?”“這可是公平的拍賣會,價高者得,不論貴賤。”“二十萬!”“二十一百萬。”競價的聲音此起彼落。

韓蔭微微皺眉,裏面究竟在搞什麼?

當為他帶路的侍者掀開一道朦朧的薄紗後,韓蔭終於看清了跟前的景象。

而這個景象令他相當相當地不愉快。

他看見穿著一襲白衣的毀忘塵,她神色漠然地坐在一座高超的平臺上,底下則是一群男人在瘋狂地競價。

這女人在搞什麼?

芙洛蓮思腳步婢婷地迎向他,“你果然來了。”它的嗓音低低柔柔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輕輕一笑,“本俱樂部有史以來最大的拍賣會。”韓蔭望向她,“拍賣什麼?”

“一個女人。”她慢條斯理地說,“一個出色的女人。”芙洛蓮思直直地盯著韓蔭,似乎想抓住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牽動,但他的黑眸依舊深得不可見底,面無表情。

“出價最高的男人可以得到她一年的陪伴。”芙洛蓮思緊盯著他,有些失望他的鎮靜。

他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將一對幽深的黑眸緊緊地凝住臺上的殷忘塵,仿佛一頭町著獵物的豹子。

殷忘塵似乎亦察覺他的眸光了,紫灰色的眼眸忽然往這邊望來。

當兩人的眸光交接時,她微微偏過頭,垂下眼簾。

韓蔭輕扯嘴角。

“你不想出個價嗎?”芙洛蓮思遞給他一杯礦泉開水,漾著一抹奇特的微笑。

他瞥她一眼,“你認為我應該用錢買一個情婦?”“她值得高價購買,不是嗎?”芙洛蓮恩將目光投向臺上神情鏢紗的女人。

圍繞著殷忘塵的男人仿佛在為她這句話下注腳,轉眼間價碼已喊到四千萬。喊出這個天價的是一個棕發的中年人,他是黑帝斯城的市長。

“那傢夥不怕政敵以此攻擊他嗎?”芙洛蓮思搖搖頭,“竟然在這裏公然出價買女人。”韓蔭只是微微一笑,飲了一口冰水。他看著市長掛著一臉得意的笑容走上台,伸手拉起殷志塵。她並沒有拒絕他,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臉上毫無表情。

芙洛蓮思望向韓蔭,輕聲說道,“再不出價,她可要被那個傢夥買走了哦!”韓蔭仰首將冰水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一拋。清脆的玻璃碎裂聲瞬間吸引了俱樂部裏每一個人的注意力,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拍賣會結束了。”韓蔭淡然地宣佈,毫不在意眾人的驚愕。

“什麼意思?”一個男人問道。

韓蔭沒理會他,逕自走向平臺,森冷的眸光直直射向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市長。在他充滿寒意的眼神逼視下,市長打了個冷顫,不自覺地放開殷忘塵的手。韓蔭則將她一路拖下臺。

“等一下,你憑什麼帶她走?”擋住他的是芙洛蓮思,她緊盯著他。

“我買下她了。”韓蔭淡淡地。

“可是你並未出價。”芙洛蓮思依舊擋住它的去路。

韓蔭輕撇嘴角,語氣嘲諷,“如果我要買她。這裏會有任何人出價比我高嗎?”芙洛蓮思掃了四周一眼,所有人都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他們:顯然沒有任何人敢跟冥王作對。這些懦夫!

“說說著你開的價碼。”芙洛蓮思依舊不氣餒,她今天邀他來這裏可不是要讓他如此順利地帶走殷忘塵的。

韓蔭凝視她數秒,“韓家的畫。”他頓了一會兒,揚高聲音向眾人宣佈,“我用韓家擁有的每一幅畫買下她了。而且不只一年,我打算買她一輩子。”他懶洋洋地掃視四周一圈,“有自信出價比找吏高的人不妨開口同我競價。”沒有人說話,而且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極度震驚的。

“這樣的價錢可以嗎?”韓蔭將眸光調向面前的女主人。

芙洛蓮思沒答話,只默默地測開身子。她凝望著韓蔭帶著殷忘塵揚長而去的背影。用韓家所擁有的畫來買下殷忘塵。看樣子,真正不計一切代價想得到她的是韓蔭。她輕輕扯開一抹自嘲的微笑。她完全輸了,輸得徹底!

“放開我。”當兩人走出俱樂部後,殷忘塵靜靜地開口。

韓蔭不理會她的抗議,繼續拉她上了他那輛性能一流的磁浮車。

他關上車門,沈聲問道:“為什麼?”

“我需要錢。”“為了無憂的手術費嗎?我不是告訴你我會付的嗎?”

“為什麼?”殷忘塵突然揚起眼簾,直直地望向他。“我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用你的錢?”

韓蔭一怔。“所以你打算自己籌出這筆錢?”

“沒錯。”

“用出賣自己的方式?”他的語氣充滿嘲諷。

“那是唯一能賺到兩千萬的方法。”她依舊平靜。

“為什麼?”韓蔭瞪著她,“你不足曾說過你不是用金錢能買到的嗎?”

“就像你曾經說過的,每個人都有個價碼。”她儘量使語氣淡然,藉以掩飾難堪。

韓蔭有一股衝動想搖晃她,使她清醒;自從方才他發現她竟然在俱樂部公開標售自己時,他就忍不住自心底泛起這股衝動。

而當那個不值一哂的傢夥牽起她的手時,他更有股衝動想殺人。

“我以為你是個有骨氣的女人。”它的語氣似乎在指控她。

“難道你認為我用你的錢就比較有骨氣嗎?”她靜靜地反問。

“你終究會用我的錢的。最後還是我買到了你,不是嗎?”“你不是真的想買我。”“哦?”他的語氣充滿興趣。

“你只是想扮演拯救者的角色罷了。”她的語氣苦澀。

拯救者?她從哪里得來這麼可笑的結論的?他可不是那種心地良善的濫好人。“你錯了。”他瀟灑地聳聳肩,“我的確想買下你。”

她紫灰色的美眸瞪向他,“我不賣。”

“為什麼?”他黑色的俊眉斜飛。

“不為什麼。”

“你不是說價高者得嗎?”

“你例外。”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因為她無法忍受成為他的情婦,無法忍受成為他的玩物的感覺。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買一個情婦。”她隨便抓了一個藉口。“女人總是自動投向你的一懷抱,不是嗎?”

“包括你嗎?”他靜靜地問。

她微微一愣。

“如果我要你,你會自助送上門嗎?”她默然不語。

他微微一笑,“而且我要的也不是一個情婦。”

“那是什麼?”

“妻子。”他猛然地丟下這個名詞,滿意地欣賞她震驚的表情。

“我需要一個繼承人,只有妻子能滿足我的要求。而且我也不止想買你一年,而是一輩子。”沒錯,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韓蔭越想越有道理,娶她為妻,讓她為韓家生養一個繼承人。不僅可以得到她,也得到一個子嗣,一舉兩得。他凝住她,黑眸泛著笑意。

殷忘塵默默地回望著他,良久,她終於開口:“我並不打算出賣自己一輩子。”

“你別無選擇。”他唇邊的笑意加深。

“何以見得?”

“我既然想要你,就不會有任何人有膽子跟我搶。”他深邃的黑眸自信滿滿。

“除非你不想得到兩千萬。”

“你很霸道。”

“的確。”

她猶豫了一會兒,“我不適合你。”

“何以見得?”他將她的話丟還給他。

“我太乏味,”她停頓數秒,“你需要的是一個能令你開心的女人。”就像無憂。她想。

就像無憂。他想。可是他不想要無憂,只想要她。“我一向喜歡喝平淡無味的冰開水。”

“我不是白開水。”殷忘塵偏過頭去。就算是,她苦澀地想,也是一杯摻了雜質的開水。

韓蔭扳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你不願意嫁給我?”他富含深意的眼神令她不自覺地垂下眼簾,抑制不住心跳一陣加速。想到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子,令她的心臟揪緊。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渴望能得到那些價值不菲的韓家名畫的關係,絕不是因為眼前這個令人心慌意亂的男人。

“怎麼樣?”他毫不放鬆地。

“我要下車。”她打開車門,只想逃開他逼人的眸光。

韓蔭仲手拉住她。

“放開我。”她極力想掙脫。

他用力將她拉向他,重心不穩的殷忘塵只能倒入他的懷裏。

窗外忽然閃過的一道青色閃電讓他倆看清楚彼此的臉龐。

“拜託,”她蠢然垂下眼簾,回避著他的眼眸,聲音細微,“讓我走。”韓蔭用雙手定住她的肩膀,黑眸深深地盯住她,然後忽然低頭攫住她柔軟的芳唇。

他輕柔地吸吭著,誘哄地分開兩片玫瑰般的肩瓣。她起初一點也不肯放鬆,身子僵硬,但他對她的反應視右無睹,依舊耐心地誘導著,終於,原本推拒著他的殷忘塵漸漸地放鬆緊繃的身子,她只覺神智一陣迷偶,軟軟她偎向他。

當韓蔭離開她的唇時,她依舊茫茫然地,紫灰色的變眸霧濛濛地凝睨著他。

“至少在這方面我們很適合,你認為呢?”他語音輕柔,仿佛在嘲嘩她。

好一會兒,殷忘塵的神智才逐漸恢復清明,“或許吧。”她漠然地回答。她不明白在她如此心蕩神馳的時候,他為何還能如此平靜?因為他只是將她當成一個玩物吧!她自嘲地想,一個高價買下的玩物。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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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22:56


他們在眾人誠心的祝賀下,登上了韓家的私人艦艇,度新婚蜜月——就像那些因愛結合的正常夫妻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于足,殷忘塵只得假裝熱中地欣賞著這艘私人艦艇的裝潢。

艦艇格局相當之大,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健身房、遊泳池、花園等地面上平常家庭都不見得有的設施。房間沿著一道長得似乎永無止境的長廊沿伸,數不清有幾間,而且每一間裏面的空間似乎部相當寬敞——寬敞得讓人興起一種孤寂感。

只不過是一艘私人艦艇而已,竟然像一座小城堡一樣。殷忘塵第一次見識到韓家的財富。

韓蔭將她帶到一間裝潢精緻典雅的餐室。其中一面牆壁是完全透明的,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見窗外的景色:另外三面牆壁則樹下幾幅名畫。天花板是鋼制的浮雕。

殷忘塵的目光集中在那些畫上,掩不住驚異的神情。

牆上的畫都是銀河系二世紀,也就是所謂“新文藝復興時代”的知名作品,每一幅的藝術成就都相當非凡。而韓家人居然將這些國寶級的珍寶如此隨便地掛在一艘艦艇的餐廳裏?

“這些都是真品嗎?”她輕聲問道,語氣有一些猶疑。

“沒錯。”

韓蔭肯定的答覆令她不如該說什麼,停頓數秒,“你說過要用韓家擁有的每一幅畫買下我,究竟有幾幅呢?”

他微微蹙眉,“我不太清楚。”

“你知道嗎?”她的視線仍看著牆上的畫,“光是這間房間的畫,價值就足以嚇死人呢。”

“你不是曾說過,要買下你得出天價嗎?”

這些畫的確是天價。她現在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比這些晝有價值呢!

“你總是這樣任意揮霍財富嗎?”

韓蔭微一挑眉,“你認為自己不值得嗎?”

“確有此感。”她坦白地。

韓蔭默默地凝視她一會兒,“別低估自己。”他按了一個位於餐廳門邊的鈴。“你餓了吧?”

很快地,兩個穿著制服的女人進來餐廳。她們朝韓蔭微微鞠了個躬,便開始佈置那張屬於新文藝復興時代風格的典雅餐桌。

首先鋪上一張手工細緻、由自認編織技藝天下第一的雅典娜親手編織的桌布:然後是一個由火神依著美神維納斯窈窕的曲線而打造的玻璃花瓶,瓶身插著大地女神的女兒貝瑟芬妮在草原上采的香花;最後是天後海拉最鍾愛的銀制餐具。

兩人相對坐下,殷忘塵打開餐巾鋪在膝上。“無憂似乎和嘉斯處得很好。”她打開話題。

韓蔭轉出她淡然語氣中的關切,“你不贊成?”

她搖搖頭,“我希望她過得幸福。”

“你妹妹已經長大了,你不需要如此擔心她。”

她舉起酒杯,專注地研究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這次的車禍她能表現得如此堅強,嘉斯功不可沒。”

“是因為你的關係,”韓蔭淡淡地接口,“她是因為信任你一定有辦法幫助她,才能冷靜地面對現實。”

“我沒幫上什麼忙。”她淺啜了一口馬丁尼,紫灰色的眼眸直視他,“讓她完全復原的是你,還有夕顏。”

“不是我,是我的錢。”他古怪地微笑。

殷忘塵凝睬他好一會兒,“你找到那兩個肇事者了,是嗎?”

韓蔭微微領首,“只是輕微地教訓他們一頓而已,本來是打算讓他們也嘗到和無憂一樣的痛苦的:但是——”

他冰冷嚴酷的語聲令她拿著酒杯的右手微微一顫,“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私下料理他們是犯法的,”他飲著冰水,“喬雲是個好皇帝,我不想讓他為難。”

“如果你和陸下不是朋友,”她輕聲問道,“你會殺了他們嗎?”

韓蔭送出一陣低沈的笑聲,“殺了他們還太便宜了!”他一邊用刀切著肉塊,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會挑斷他們的腳筋,再挖去他們的眼珠。”

她沈默數秒,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評論,“不愧是冥王。”

“沒被我嚇到?”韓蔭的語氣仿佛在逗弄她。

她回應他充滿挑戰性的眸光,語調冷靜,“我也會那麼做的。”

韓蔭先是愣了一會見,然後再次逸出笑聲。只不過這次,韓蔭的輕笑變成了大笑。

兩個小時後,艦艇在一座浮在空中的小島降落。

“這裏是”

“天神殿。”

“真的?”殷忘塵透過玻璃注視著遠方一座古希臘式的龐大建築,“我一直想來這裏。”她輕柔的語聲仿佛在歎息。

“我知道。”

她一怔,“為什麼?”

“無憂告訴我的。”他簡潔地。

殷忘塵將額頭抵住玻璃窗,調整著亂了節拍的呼吸。她沒想到他會如此體貼,這幾乎令她承受不起。

“走吧。”韓蔭領先走出艦艇。

就跟黑帝斯城為地標“幻影”一樣,“天神殿”亦是以古希臘種話中的大神命名的城市——宙斯城的地標。它是淩空建築在一座利用人工磁場漂浮在空中的小島上,堪稱是人類建築史上的一大奇跡。另外,在奧林帕斯行星上還有一座同樣巧奪天工的飯店——位於波賽頓城的“海王宮”:它建于近海海底,每一間房間都有一面以特殊透明玻璃製成的窗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海底五彩繽紛的景色。

幻影、天神殿、及海王宮,並稱為奧林帕斯行星三大頂級飯店,是銀河系所有光臨此行星的觀光客必會造訪的地方。

一出艦艇,他們便感到一陣清冷迎面撲來,視界亦變得朦朦朧朧地,身子則被高空的雲氣包圍著。

前方外觀以乳白色為基調的飯店,在撩繞的雲氣中若隱若現著,線條充滿著傳統希臘式建築獨有的均衡對稱,流暢、自然,以及符合大種形象的權威感。

殷忘塵仰首凝望著,眼眸一瞬也不瞬。

韓蔭不自覺地被她著迷的神情所吸引。他來過這裏許多次,卻從不認為“天神殿”有何特別之處,但她竟然能如此感動。“你很喜歡這裏?”

她輕輕領首,“我一直希望能看遍奧林帕斯各大城的特殊風情。”

“你從小就在黑帝斯長大的嗎?”他想起她十二歲時的模樣。

“嗯。”

“不留去過別的城市?”

“沒什麼機會。”她微微一笑,“只去過阿波羅城幾次。”

“去看無憂?”

“嗯!”

他和好友們在少年時代,幾乎踏遍了整個銀河系,而她卻只能對廣大的世界心存嚮往。他發現自己有一股強烈的衝動要帶著她邀遊全世界。

“在天色全黑之後,這裏會更美。”他說道。

殷忘塵偏頭瞥了他一眼,“真的?”

“星星會特別多、特別亮。”韓蔭微笑,“星揚曾說過,從這裏仰望星空,幾乎和從艦隊窗口向外著一樣,挪種感覺很特別。”

“感覺?”

“宇宙的浩瀚、人類的渺孝時空的虛無。”他聳聳肩。“大概是諸如此類的感歎吧。”

“那你呢?”她像是不經意地問,“你有什麼感覺?”

“我?”韓蔭怔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沒什麼感覺。”

“覺得遙遠吧。”殷忘塵深吸一口長氣,語音輕柔,“日出、日落、星明、星滅,宇宙依它特有的規律運行著,可足這一切好像都跟自己無關,不是嗎?”

他沈默數秒,“好像是吧。你怎麼猜得出?”

因為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啊!她凝睬著他冷硬的側面,突然覺得自己漸漸瞭解他了。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冷漠、高傲,善於隱藏感情,不允許他人任意碰觸內心。

她將視線調回前方,“只是隨便猜猜的。”

殷忘塵坐在飯店房裏四柱式的大床上,無意識地把玩著掛在柱上半垂的簾幕流蘇。她很緊張;雖說在答應嫁給韓蔭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遲早得面對這件事,但仍然抑制不住心中一股深切的恐慌。她也很害怕;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這些擔憂是不必要的、愚蠢的、於事無補的,畢竟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不是嗎?

“為什麼我覺得你現在的模樣像困在陷阱裏的小動物?”剛出浴室的韓蔭倚在臥房門邊,唇角半嘲謹地揚起。

她站了起來,身上那襲白色的睡衣讓她顯得柔弱。“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正視他。“我該做些什麼:這時候?”

“如果是我的情婦,這個時候早就開始寬衣解帶了。”他的語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並不是來當你的情婦的。”她沖口而出。

“我知道,”他點點頭,“你是我的妻子。”

她凝視他數秒,“妻子和情婦的分野在哪里呢?”

“對我而言,”他神色自若地,“情婦是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妻子呢?”

“我不知道。”他的嘴角微彎,逗弄著她,“我從來沒有過妻子,這是第一次。”

她瞪視他一會兒,“或許我該為你倒一杯冰水”

她走近他,欲穿過臥房的門,他橫伸手臂擋住她。

“為什麼?”幽深的黑眸閃著不尋常的光芒,“想澆息我的欲望嗎?”

她瞪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快步向前走。

韓蔭忽然將她拉向他,重心不穩的殷忘塵側向他懷裏,他立即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是霸道的、激烈的、粗魯的,充滿饑渴的吻。她沒有推拒,任他索求。韓蔭開始經解她的睡衣,拉下細緻的肩帶,讓睡衣褪至她的腰際。他的唇則尋找著她柔軟溫熱的ru房。他的動作迅速、不耐,近於粗暴。

“不要……”殷忘塵喃喃地,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我要。”他在她耳邊吹著氣,扯下她的胸罩。

“不要。”她稍稍揚高了語音,雙手亦更用力地推拒著。

他不耐地將它的手反扣在身後,黑眸陰為地盯著她,“別跟我玩欲拒還迎那一套。”

“我不行,”她搖頭,輕聲懇求,“拜託。”

韓蔭將她推倒在床上,“你可以的。”然後再次將唇移向她的ru房,他熱切地親吻著,逗弄不行,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殷忘塵激烈地搖頭,不能制止眼前突然的一陣漆黑,再次跌入她以為早已遠離的絕望深淵。“不要,不要!離我遠一點!”她猛力地推著面前的男人軀體,“走開,走開!”它的語音哽咽,到後來甚至變成了啜泣。

老天!韓蔭猛然自激情中清醒,他究竟對地做了什麼?

“忘塵,忘塵,”他急忙放開她,“你怎麼了?”

“不要碰我!”她尖叫著,眼神狂亂。

“我不碰你。”他定定地凝住她。沈聲保證,“絕不碰你。”

他沈穩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讓殷忘塵失去焦距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終於,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對不起!”她無法忍住奪眶的淚珠,“我真的做不到。”

韓蔭輕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沒關係,做不到也無所謂。”

“你不明白的,”她的語氣有些絕望,眸色轉深,“你不明白的。”

“我明白,我不該強逼於你。”韓蔭自嘲地撇撇嘴角,“這種事應該兩廂情願才是。”

她怔怔地凝住他。

“放心吧。”他替她拉上已褪了一半的睡衣,“今晚我不會再碰你。”

房內一陣寂靜。

“對不起,”她輕聲地開口,“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他之所以要她的最大原因是為了想得到一個繼承人,這一點她一直銘記在心:可是,如果她不能給他一個兒子的話,他又何必娶她?

“對不起,我——”

他搖搖頭,背對她站起身,猶豫了一會兒,“你曾經被強迫過,是嗎?”平靜的語調像在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殷忘塵沒有回答。

韓蔭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她。她抱著雙腿坐在床上,臉上的表情冰封,紫灰色的眼眸透明得讓人無法抓住她的思緒:令人莫名地心痛。

韓蔭靜靜地凝視她,“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別走。”

殷忘塵的聲音留住了他的腳步,他緩緩旋身,“有事嗎?”

“別走。”她沒有看他,眼簾低垂,“請你留下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望著她,“邀請我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

“我知道。”她仍然沒有看他,再重複了一次,“請你留下來。”

韓蔭沈默數秒,然後慢慢地走向那張風格特殊的大床,在床的一側躺了下來。

他將雙手枕在腦後,直直地瞪著床頂以美神縱納斯誕生為主題的浮雕。

殷忘塵怔怔地凝住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睡吧。”他忽然說道:“今晚我不會碰你。”

“你不必因為我”

他打斷了她,“並不是因為怕嚇到你,而是我一向習慣女人心甘情願。”

“從來沒有女人拒絕過你,是嗎?”

豈止從未被拒絕過事實上,經常是女人主動向他求歡的。

“你是第一個。”他自嘲地。身為他的妻子居然拒絕他。

殷忘塵偷偷瞥了他一眼,但他平靜無痕的神情讓地無法摸清他的思緒。“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他閉上眼,“睡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靜悄悄地在床的另一邊躺下,良久良久,才輕輕合上眼簾。

對他倆而言,這一晚,將是漫漫長夜的開端。

當韓蔭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穿過厚重的窗簾悄悄地射進房內,在先可鑒人的地板上形成數道七彩。

在夜裏,他曾醒來好幾次,每一次都令他更加後悔自己莫名其妙的紳士風度。

她一直是規規矩矩地躺在床的另一邊,甚至連手部不曾越界,但他就是無法漠視她的存在。

不論是她緊閉的眼簾、倔強的薄唇、線條優美的下顎,在在都令他忍不住想伸手碰觸,甚至連她身上清雅的幽香都似乎在騷擾他的味覺。

他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要,想要她的欲望深切得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可是該死的!他答應過不碰她的。

他緩慢地、極其不願地打開眼簾,雖然極力阻止自己,卻仍舊忍不住向床的另一邊瞄去。

殷忘塵已經不在那裏了!

他猛然自床上坐起,眸光焦急地四處搜尋:他一邊極力告訴自己不必如此緊張一邊跳下床。

他在落地窗外的陽臺找到了她。

她坐在一張白色的椅子上,一邊眺望著遠方,一邊用炭筆在素描簿上塗抹著。

“你在書畫?”

他低沈的聲音讓她微微一驚,“咻!”地合上素描簿。

韓蔭對她的動作感到十分有趣,“你怕我看你的畫嗎?”他嘲謔著。

殷忘塵搖搖頭,語氣淡然,“只是一些無聊東西,不值一看。”

“可是我偏偏很有興趣呢!”他以同樣淡然的語氣問她。“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將素描簿遞給他。

韓蔭一張張翻閱,看得很仔細。“畫得很好呢,簡直不像是業餘的水準,尤其是這一張,”

他指著一張主題為靜物的素描,“光和影處理得相當高明。”他慢慢地翻看著,一直到她現在畫的這一幅清晨風景。

“沒有人物?一般素描不都是以人物為主的嗎?”

她幾乎是用搶的將素描本拿回來。“我告訴過你,我不會畫人物。”

“我記得。”他微微領首,“不過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她將眸光調向遠方。

“抓不住人類的情感嗎?”他間得自然。

她手上的炭筆卻微微一顫,“只是不想抓而已。”

韓蔭唇邊的笑意淡得幾乎無法察覺,“我們是同一類人。”

她灰濛濛的紫眸黴地轉向他,雙眉微揚。

“除了我們想要關心的人,其他人發生了任何事我們都不予理會。”他頓了一會兒,“這是我們的求生哲學——獨善其身。這樣的人的確畫不出能感動人心的人物畫,因為我們身上沒有多餘的、無謂的,可以四處浪費的感情。我們有的只是”

“孤獨以及對自己的許諾。”她輕聲接口。

“沒錯。”他微微領首。

“可是你還有三個好朋友。”

“而你有一個妹妹。”韓蔭一隻手靠在陽臺雕工精緻的欄幹上,凝望著遠方綴繞的雲氣。

“所以我們還是逃避不了感情的負擔。”

“你覺得沈重?”殷忘塵凝視著它的側面。

韓蔭將視線調向她,“你呢?”

“至少我不必在其他人身上浪費感情。”她淡然接口,立起身,“我想去用餐了。”

他微微一笑,然後率先離去,“走吧!”

好一陣子,殷忘塵只是怔怔地凝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忽然一陣強風吹來,揚起她柔順的秀髮,亦將白色長椅上的素描簿吹落在地。

她彎下腰欲將素描簿拾起,在手指接觸到簿子時動作微微一凝。

掉落在地上的素描簿攤開在最後一頁——韓蔭沒看到的那一頁,那是一個熟睡男人的速寫,微微蹙著眉的面容流露出憂鬱,令人不自覺地一陣心緊。是一幅相成功的人物畫。

殷忘塵凝視畫中人物一會兒,然後拾起素描簿,輕輕合上。

韓蔭幾乎帶殷忘塵遊遍了奧林帕斯行星各大城。

他們造訪了港都“波安頓”,在“海王宮”住了兩校;然後繼績飛往“雅典娜”,參觀了在新文藝復興時代重建的帕德嫩神廟,以及奧林帕斯行星一等學府雅典學院。按著他們來到狩獵女神阿爾綻蜜絲守護的城市;在奧斯丁聯盟最廣闊的森林中做森林裕然後到由酒神戴奧尼索斯守護,出產全銀河系最好的琴酒的“酒鄉”。在酒鄉,韓蔭生平第一次破戒啜了一口琴酒,他緊皺眉頭的神情令殷忘塵綻開一朵被風玫瑰般的微笑,美得讓韓蔭一陣失神。

最後,他們來到了“丘比特城”,這座以愛神命名的城市,是所有熱戀中的情侶最熱中造訪的城市。

他們在一家聞名全市的咖啡館休憩。

這座咖啡館之所以聞名在於內部獨樹一格的設計。挑高二十公尺的天花板是圖頂的,足足用了四千多塊彩繪玻璃拼制而成;彩繪的內容是愛神與賽姬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另外,咖啡館正中央還有一座超大型的雷射室內噴水池,無時無刻都隨著音樂進行繽紛炫目的彩色水舞;池中央十二公尺高的地方利用磁力漂浮著一座石膏制的丘比特像,他手中拿著雕塑華美的弓箭。經過特殊設計的弓箭,會不定時地射出一道直達地面的光束,有時是金色的,有時是銀色的。

“據說被丘比特用金箭射中的兩人,會成為最甜蜜的情人:被銀箭射中則會反目成仇。”站在噴水池旁,殷忘塵一邊仰頭欣賞著水舞,一邊幽幽地說道。

“你相信這個傳說?”韓舊的語調半帶嘲弄。

殷忘塵伸出雙手承接從天而降的水滴,搖了搖頭。

“看著那些情侶吧,”韓蔭將目光調向周遭卿卿我我的人群,“他們都在期待能被金色光束射中呢。”

殷忘塵隨著他將相線往下看,一對情侶正著急地躲避突然的銀光,引起人群一陣大笑,她亦不禁微微一笑。

“真可笑,不是嗎?”韓蔭嘲弄著他們,“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哪是光束所能決定的?”

殷忘塵瞥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愛情吧?”

韓蔭撇了撇嘴角,“韓家人不談愛情。”

她聽說過。據說韓家的男人是不能談情說愛的,幾世紀以來,韓家男子只要打破這個不成文的慣例,似乎都會遭到極悲慘的下常

是詛咒吧!身為闔黑主宰的韓家人,不能也不應該奢望這種不屬於黑暗面的東西。

就像她一樣。在黑暗中成長的人不該奢求屬於光明的一切。

“真可惜。”她平穩的語調不帶一絲感情。“不是嗎?”

“或許吧。”他毫不在意地,“你呢?對愛情有什麼看法?”

“我”她忽然停頓下來,紫灰色的雙眸穿透他,直直地定住他後方的某一點。

韓蔭微一揚眉,“怎麼了?”

是他嗎?那個令人憎恨的男人背影?她定定地瞪視著那個她再熟悉也不過的男人背影,覺得一陣反胃。

韓蔭隨著她冰冷異常的視線磚頭,“你看到什麼了?”他找尋著她目光的焦點。

“沒什麼。”她搖搖頭,“我大概認錯人了。”

她一定認錯人了!他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不可能離她如此之近。殷忘塵閉上眼簾,深吸一口長氣,再張開眼時,那男人已經消失了!她感到如釋重負。

“走吧。”她玫瑰色的唇色微彎。“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站在這裏很不搭調嗎?”

韓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你不想試試看嗎?”他唇邊泛起一抹微笑,“或許我們會被金箭射中呢!”

“讓你遭到難以承受的折磨?”她輕扯嘴角,幽默地搖頭,“我可不希望如此陷害妹妹的恩人。”

“或許我不在意被你陷害。”韓蔭仍微笑著。

殷忘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然抬頭望他,黑眸依舊幽幽深深地,讓人猜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兩人的眸光交纏許久,直到韓蔭隨身攜帶的數位影像電話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韓蔭首先收回視線。

殷忘塵點點頭,她早已習慣韓蔭不時地接電話談公事。

在這趟旅行中,類似的情形已發生過無數次,似乎總是有數不清的公事等著他裁決。

她常常不自覺地被他談公事時的模樣所吸引,他總是專注地聆聽屬下的問題,一邊凝思。一邊輕撫眉角,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最堅定的語氣下達指示,前後絕不會超過五分鐘。這種超高的辦事效率顯示他一定自小就接受這方面的訓練,而且必然是極為嚴苛的訓練。

但這通電話似乎有些不一樣,從頭到尾,韓蔭都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對方的敍述,沒有表示一點意見。

“我知道了。”最後,他只說了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回事?”殷忘塵感覺事情有點不尋需。

“計劃更改,我們恐怕必須馬上趕回黑帝斯。”

“為什麼?”

“我母親病危。”

在宣佈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時,韓蔭臉上的肌肉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牽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23:08


他們在眾人誠心的祝賀下,登上了韓家的私人艦艇,度新婚蜜月——就像那些因愛結合的正常夫妻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于足,殷忘塵只得假裝熱中地欣賞著這艘私人艦艇的裝潢。

艦艇格局相當之大,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健身房、遊泳池、花園等地面上平常家庭都不見得有的設施。房間沿著一道長得似乎永無止境的長廊沿伸,數不清有幾間,而且每一間裏面的空間似乎部相當寬敞——寬敞得讓人興起一種孤寂感。

只不過是一艘私人艦艇而已,竟然像一座小城堡一樣。殷忘塵第一次見識到韓家的財富。

韓蔭將她帶到一間裝潢精緻典雅的餐室。其中一面牆壁是完全透明的,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見窗外的景色:另外三面牆壁則樹下幾幅名畫。天花板是鋼制的浮雕。

殷忘塵的目光集中在那些畫上,掩不住驚異的神情。

牆上的畫都是銀河系二世紀,也就是所謂“新文藝復興時代”的知名作品,每一幅的藝術成就都相當非凡。而韓家人居然將這些國寶級的珍寶如此隨便地掛在一艘艦艇的餐廳裏?

“這些都是真品嗎?”她輕聲問道,語氣有一些猶疑。

“沒錯。”

韓蔭肯定的答覆令她不如該說什麼,停頓數秒,“你說過要用韓家擁有的每一幅畫買下我,究竟有幾幅呢?”

他微微蹙眉,“我不太清楚。”

“你知道嗎?”她的視線仍看著牆上的畫,“光是這間房間的畫,價值就足以嚇死人呢。”

“你不是曾說過,要買下你得出天價嗎?”

這些畫的確是天價。她現在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比這些晝有價值呢!

“你總是這樣任意揮霍財富嗎?”

韓蔭微一挑眉,“你認為自己不值得嗎?”

“確有此感。”她坦白地。

韓蔭默默地凝視她一會兒,“別低估自己。”他按了一個位於餐廳門邊的鈴。“你餓了吧?”

很快地,兩個穿著制服的女人進來餐廳。她們朝韓蔭微微鞠了個躬,便開始佈置那張屬於新文藝復興時代風格的典雅餐桌。

首先鋪上一張手工細緻、由自認編織技藝天下第一的雅典娜親手編織的桌布:然後是一個由火神依著美神維納斯窈窕的曲線而打造的玻璃花瓶,瓶身插著大地女神的女兒貝瑟芬妮在草原上采的香花;最後是天後海拉最鍾愛的銀制餐具。

兩人相對坐下,殷忘塵打開餐巾鋪在膝上。“無憂似乎和嘉斯處得很好。”她打開話題。

韓蔭轉出她淡然語氣中的關切,“你不贊成?”

她搖搖頭,“我希望她過得幸福。”

“你妹妹已經長大了,你不需要如此擔心她。”

她舉起酒杯,專注地研究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這次的車禍她能表現得如此堅強,嘉斯功不可沒。”

“是因為你的關係,”韓蔭淡淡地接口,“她是因為信任你一定有辦法幫助她,才能冷靜地面對現實。”

“我沒幫上什麼忙。”她淺啜了一口馬丁尼,紫灰色的眼眸直視他,“讓她完全復原的是你,還有夕顏。”

“不是我,是我的錢。”他古怪地微笑。

殷忘塵凝睬他好一會兒,“你找到那兩個肇事者了,是嗎?”

韓蔭微微領首,“只是輕微地教訓他們一頓而已,本來是打算讓他們也嘗到和無憂一樣的痛苦的:但是——”

他冰冷嚴酷的語聲令她拿著酒杯的右手微微一顫,“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私下料理他們是犯法的,”他飲著冰水,“喬雲是個好皇帝,我不想讓他為難。”

“如果你和陸下不是朋友,”她輕聲問道,“你會殺了他們嗎?”

韓蔭送出一陣低沈的笑聲,“殺了他們還太便宜了!”他一邊用刀切著肉塊,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會挑斷他們的腳筋,再挖去他們的眼珠。”

她沈默數秒,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評論,“不愧是冥王。”

“沒被我嚇到?”韓蔭的語氣仿佛在逗弄她。

她回應他充滿挑戰性的眸光,語調冷靜,“我也會那麼做的。”

韓蔭先是愣了一會見,然後再次逸出笑聲。只不過這次,韓蔭的輕笑變成了大笑。

兩個小時後,艦艇在一座浮在空中的小島降落。

“這裏是”

“天神殿。”

“真的?”殷忘塵透過玻璃注視著遠方一座古希臘式的龐大建築,“我一直想來這裏。”她輕柔的語聲仿佛在歎息。

“我知道。”

她一怔,“為什麼?”

“無憂告訴我的。”他簡潔地。

殷忘塵將額頭抵住玻璃窗,調整著亂了節拍的呼吸。她沒想到他會如此體貼,這幾乎令她承受不起。

“走吧。”韓蔭領先走出艦艇。

就跟黑帝斯城為地標“幻影”一樣,“天神殿”亦是以古希臘種話中的大神命名的城市——宙斯城的地標。它是淩空建築在一座利用人工磁場漂浮在空中的小島上,堪稱是人類建築史上的一大奇跡。另外,在奧林帕斯行星上還有一座同樣巧奪天工的飯店——位於波賽頓城的“海王宮”:它建于近海海底,每一間房間都有一面以特殊透明玻璃製成的窗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海底五彩繽紛的景色。

幻影、天神殿、及海王宮,並稱為奧林帕斯行星三大頂級飯店,是銀河系所有光臨此行星的觀光客必會造訪的地方。

一出艦艇,他們便感到一陣清冷迎面撲來,視界亦變得朦朦朧朧地,身子則被高空的雲氣包圍著。

前方外觀以乳白色為基調的飯店,在撩繞的雲氣中若隱若現著,線條充滿著傳統希臘式建築獨有的均衡對稱,流暢、自然,以及符合大種形象的權威感。

殷忘塵仰首凝望著,眼眸一瞬也不瞬。

韓蔭不自覺地被她著迷的神情所吸引。他來過這裏許多次,卻從不認為“天神殿”有何特別之處,但她竟然能如此感動。“你很喜歡這裏?”

她輕輕領首,“我一直希望能看遍奧林帕斯各大城的特殊風情。”

“你從小就在黑帝斯長大的嗎?”他想起她十二歲時的模樣。

“嗯。”

“不留去過別的城市?”

“沒什麼機會。”她微微一笑,“只去過阿波羅城幾次。”

“去看無憂?”

“嗯!”

他和好友們在少年時代,幾乎踏遍了整個銀河系,而她卻只能對廣大的世界心存嚮往。他發現自己有一股強烈的衝動要帶著她邀遊全世界。

“在天色全黑之後,這裏會更美。”他說道。

殷忘塵偏頭瞥了他一眼,“真的?”

“星星會特別多、特別亮。”韓蔭微笑,“星揚曾說過,從這裏仰望星空,幾乎和從艦隊窗口向外著一樣,挪種感覺很特別。”

“感覺?”

“宇宙的浩瀚、人類的渺孝時空的虛無。”他聳聳肩。“大概是諸如此類的感歎吧。”

“那你呢?”她像是不經意地問,“你有什麼感覺?”

“我?”韓蔭怔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沒什麼感覺。”

“覺得遙遠吧。”殷忘塵深吸一口長氣,語音輕柔,“日出、日落、星明、星滅,宇宙依它特有的規律運行著,可足這一切好像都跟自己無關,不是嗎?”

他沈默數秒,“好像是吧。你怎麼猜得出?”

因為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啊!她凝睬著他冷硬的側面,突然覺得自己漸漸瞭解他了。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冷漠、高傲,善於隱藏感情,不允許他人任意碰觸內心。

她將視線調回前方,“只是隨便猜猜的。”

殷忘塵坐在飯店房裏四柱式的大床上,無意識地把玩著掛在柱上半垂的簾幕流蘇。她很緊張;雖說在答應嫁給韓蔭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遲早得面對這件事,但仍然抑制不住心中一股深切的恐慌。她也很害怕;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這些擔憂是不必要的、愚蠢的、於事無補的,畢竟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不是嗎?

“為什麼我覺得你現在的模樣像困在陷阱裏的小動物?”剛出浴室的韓蔭倚在臥房門邊,唇角半嘲謹地揚起。

她站了起來,身上那襲白色的睡衣讓她顯得柔弱。“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敢正視他。“我該做些什麼:這時候?”

“如果是我的情婦,這個時候早就開始寬衣解帶了。”他的語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可是我並不是來當你的情婦的。”她沖口而出。

“我知道,”他點點頭,“你是我的妻子。”

她凝視他數秒,“妻子和情婦的分野在哪里呢?”

“對我而言,”他神色自若地,“情婦是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妻子呢?”

“我不知道。”他的嘴角微彎,逗弄著她,“我從來沒有過妻子,這是第一次。”

她瞪視他一會兒,“或許我該為你倒一杯冰水”

她走近他,欲穿過臥房的門,他橫伸手臂擋住她。

“為什麼?”幽深的黑眸閃著不尋常的光芒,“想澆息我的欲望嗎?”

她瞪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快步向前走。

韓蔭忽然將她拉向他,重心不穩的殷忘塵側向他懷裏,他立即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是霸道的、激烈的、粗魯的,充滿饑渴的吻。她沒有推拒,任他索求。韓蔭開始經解她的睡衣,拉下細緻的肩帶,讓睡衣褪至她的腰際。他的唇則尋找著她柔軟溫熱的ru房。他的動作迅速、不耐,近於粗暴。

“不要……”殷忘塵喃喃地,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我要。”他在她耳邊吹著氣,扯下她的胸罩。

“不要。”她稍稍揚高了語音,雙手亦更用力地推拒著。

他不耐地將它的手反扣在身後,黑眸陰為地盯著她,“別跟我玩欲拒還迎那一套。”

“我不行,”她搖頭,輕聲懇求,“拜託。”

韓蔭將她推倒在床上,“你可以的。”然後再次將唇移向她的ru房,他熱切地親吻著,逗弄不行,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殷忘塵激烈地搖頭,不能制止眼前突然的一陣漆黑,再次跌入她以為早已遠離的絕望深淵。“不要,不要!離我遠一點!”她猛力地推著面前的男人軀體,“走開,走開!”它的語音哽咽,到後來甚至變成了啜泣。

老天!韓蔭猛然自激情中清醒,他究竟對地做了什麼?

“忘塵,忘塵,”他急忙放開她,“你怎麼了?”

“不要碰我!”她尖叫著,眼神狂亂。

“我不碰你。”他定定地凝住她。沈聲保證,“絕不碰你。”

他沈穩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讓殷忘塵失去焦距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終於,她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對不起!”她無法忍住奪眶的淚珠,“我真的做不到。”

韓蔭輕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沒關係,做不到也無所謂。”

“你不明白的,”她的語氣有些絕望,眸色轉深,“你不明白的。”

“我明白,我不該強逼於你。”韓蔭自嘲地撇撇嘴角,“這種事應該兩廂情願才是。”

她怔怔地凝住他。

“放心吧。”他替她拉上已褪了一半的睡衣,“今晚我不會再碰你。”

房內一陣寂靜。

“對不起,”她輕聲地開口,“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他之所以要她的最大原因是為了想得到一個繼承人,這一點她一直銘記在心:可是,如果她不能給他一個兒子的話,他又何必娶她?

“對不起,我——”

他搖搖頭,背對她站起身,猶豫了一會兒,“你曾經被強迫過,是嗎?”平靜的語調像在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殷忘塵沒有回答。

韓蔭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她。她抱著雙腿坐在床上,臉上的表情冰封,紫灰色的眼眸透明得讓人無法抓住她的思緒:令人莫名地心痛。

韓蔭靜靜地凝視她,“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別走。”

殷忘塵的聲音留住了他的腳步,他緩緩旋身,“有事嗎?”

“別走。”她沒有看他,眼簾低垂,“請你留下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望著她,“邀請我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

“我知道。”她仍然沒有看他,再重複了一次,“請你留下來。”

韓蔭沈默數秒,然後慢慢地走向那張風格特殊的大床,在床的一側躺了下來。

他將雙手枕在腦後,直直地瞪著床頂以美神縱納斯誕生為主題的浮雕。

殷忘塵怔怔地凝住他,不知他是何用意。

“睡吧。”他忽然說道:“今晚我不會碰你。”

“你不必因為我”

他打斷了她,“並不是因為怕嚇到你,而是我一向習慣女人心甘情願。”

“從來沒有女人拒絕過你,是嗎?”

豈止從未被拒絕過事實上,經常是女人主動向他求歡的。

“你是第一個。”他自嘲地。身為他的妻子居然拒絕他。

殷忘塵偷偷瞥了他一眼,但他平靜無痕的神情讓地無法摸清他的思緒。“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他閉上眼,“睡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靜悄悄地在床的另一邊躺下,良久良久,才輕輕合上眼簾。

對他倆而言,這一晚,將是漫漫長夜的開端。

當韓蔭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穿過厚重的窗簾悄悄地射進房內,在先可鑒人的地板上形成數道七彩。

在夜裏,他曾醒來好幾次,每一次都令他更加後悔自己莫名其妙的紳士風度。

她一直是規規矩矩地躺在床的另一邊,甚至連手部不曾越界,但他就是無法漠視她的存在。

不論是她緊閉的眼簾、倔強的薄唇、線條優美的下顎,在在都令他忍不住想伸手碰觸,甚至連她身上清雅的幽香都似乎在騷擾他的味覺。

他想要她,非常非常想要,想要她的欲望深切得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可是該死的!他答應過不碰她的。

他緩慢地、極其不願地打開眼簾,雖然極力阻止自己,卻仍舊忍不住向床的另一邊瞄去。

殷忘塵已經不在那裏了!

他猛然自床上坐起,眸光焦急地四處搜尋:他一邊極力告訴自己不必如此緊張一邊跳下床。

他在落地窗外的陽臺找到了她。

她坐在一張白色的椅子上,一邊眺望著遠方,一邊用炭筆在素描簿上塗抹著。

“你在書畫?”

他低沈的聲音讓她微微一驚,“咻!”地合上素描簿。

韓蔭對她的動作感到十分有趣,“你怕我看你的畫嗎?”他嘲謔著。

殷忘塵搖搖頭,語氣淡然,“只是一些無聊東西,不值一看。”

“可是我偏偏很有興趣呢!”他以同樣淡然的語氣問她。“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將素描簿遞給他。

韓蔭一張張翻閱,看得很仔細。“畫得很好呢,簡直不像是業餘的水準,尤其是這一張,”

他指著一張主題為靜物的素描,“光和影處理得相當高明。”他慢慢地翻看著,一直到她現在畫的這一幅清晨風景。

“沒有人物?一般素描不都是以人物為主的嗎?”

她幾乎是用搶的將素描本拿回來。“我告訴過你,我不會畫人物。”

“我記得。”他微微領首,“不過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她將眸光調向遠方。

“抓不住人類的情感嗎?”他間得自然。

她手上的炭筆卻微微一顫,“只是不想抓而已。”

韓蔭唇邊的笑意淡得幾乎無法察覺,“我們是同一類人。”

她灰濛濛的紫眸黴地轉向他,雙眉微揚。

“除了我們想要關心的人,其他人發生了任何事我們都不予理會。”他頓了一會兒,“這是我們的求生哲學——獨善其身。這樣的人的確畫不出能感動人心的人物畫,因為我們身上沒有多餘的、無謂的,可以四處浪費的感情。我們有的只是”

“孤獨以及對自己的許諾。”她輕聲接口。

“沒錯。”他微微領首。

“可是你還有三個好朋友。”

“而你有一個妹妹。”韓蔭一隻手靠在陽臺雕工精緻的欄幹上,凝望著遠方綴繞的雲氣。

“所以我們還是逃避不了感情的負擔。”

“你覺得沈重?”殷忘塵凝視著它的側面。

韓蔭將視線調向她,“你呢?”

“至少我不必在其他人身上浪費感情。”她淡然接口,立起身,“我想去用餐了。”

他微微一笑,然後率先離去,“走吧!”

好一陣子,殷忘塵只是怔怔地凝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忽然一陣強風吹來,揚起她柔順的秀髮,亦將白色長椅上的素描簿吹落在地。

她彎下腰欲將素描簿拾起,在手指接觸到簿子時動作微微一凝。

掉落在地上的素描簿攤開在最後一頁——韓蔭沒看到的那一頁,那是一個熟睡男人的速寫,微微蹙著眉的面容流露出憂鬱,令人不自覺地一陣心緊。是一幅相成功的人物畫。

殷忘塵凝視畫中人物一會兒,然後拾起素描簿,輕輕合上。

韓蔭幾乎帶殷忘塵遊遍了奧林帕斯行星各大城。

他們造訪了港都“波安頓”,在“海王宮”住了兩校;然後繼績飛往“雅典娜”,參觀了在新文藝復興時代重建的帕德嫩神廟,以及奧林帕斯行星一等學府雅典學院。按著他們來到狩獵女神阿爾綻蜜絲守護的城市;在奧斯丁聯盟最廣闊的森林中做森林裕然後到由酒神戴奧尼索斯守護,出產全銀河系最好的琴酒的“酒鄉”。在酒鄉,韓蔭生平第一次破戒啜了一口琴酒,他緊皺眉頭的神情令殷忘塵綻開一朵被風玫瑰般的微笑,美得讓韓蔭一陣失神。

最後,他們來到了“丘比特城”,這座以愛神命名的城市,是所有熱戀中的情侶最熱中造訪的城市。

他們在一家聞名全市的咖啡館休憩。

這座咖啡館之所以聞名在於內部獨樹一格的設計。挑高二十公尺的天花板是圖頂的,足足用了四千多塊彩繪玻璃拼制而成;彩繪的內容是愛神與賽姬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另外,咖啡館正中央還有一座超大型的雷射室內噴水池,無時無刻都隨著音樂進行繽紛炫目的彩色水舞;池中央十二公尺高的地方利用磁力漂浮著一座石膏制的丘比特像,他手中拿著雕塑華美的弓箭。經過特殊設計的弓箭,會不定時地射出一道直達地面的光束,有時是金色的,有時是銀色的。

“據說被丘比特用金箭射中的兩人,會成為最甜蜜的情人:被銀箭射中則會反目成仇。”站在噴水池旁,殷忘塵一邊仰頭欣賞著水舞,一邊幽幽地說道。

“你相信這個傳說?”韓舊的語調半帶嘲弄。

殷忘塵伸出雙手承接從天而降的水滴,搖了搖頭。

“看著那些情侶吧,”韓蔭將目光調向周遭卿卿我我的人群,“他們都在期待能被金色光束射中呢。”

殷忘塵隨著他將相線往下看,一對情侶正著急地躲避突然的銀光,引起人群一陣大笑,她亦不禁微微一笑。

“真可笑,不是嗎?”韓蔭嘲弄著他們,“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哪是光束所能決定的?”

殷忘塵瞥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愛情吧?”

韓蔭撇了撇嘴角,“韓家人不談愛情。”

她聽說過。據說韓家的男人是不能談情說愛的,幾世紀以來,韓家男子只要打破這個不成文的慣例,似乎都會遭到極悲慘的下常

是詛咒吧!身為闔黑主宰的韓家人,不能也不應該奢望這種不屬於黑暗面的東西。

就像她一樣。在黑暗中成長的人不該奢求屬於光明的一切。

“真可惜。”她平穩的語調不帶一絲感情。“不是嗎?”

“或許吧。”他毫不在意地,“你呢?對愛情有什麼看法?”

“我”她忽然停頓下來,紫灰色的雙眸穿透他,直直地定住他後方的某一點。

韓蔭微一揚眉,“怎麼了?”

是他嗎?那個令人憎恨的男人背影?她定定地瞪視著那個她再熟悉也不過的男人背影,覺得一陣反胃。

韓蔭隨著她冰冷異常的視線磚頭,“你看到什麼了?”他找尋著她目光的焦點。

“沒什麼。”她搖搖頭,“我大概認錯人了。”

她一定認錯人了!他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不可能離她如此之近。殷忘塵閉上眼簾,深吸一口長氣,再張開眼時,那男人已經消失了!她感到如釋重負。

“走吧。”她玫瑰色的唇色微彎。“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站在這裏很不搭調嗎?”

韓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你不想試試看嗎?”他唇邊泛起一抹微笑,“或許我們會被金箭射中呢!”

“讓你遭到難以承受的折磨?”她輕扯嘴角,幽默地搖頭,“我可不希望如此陷害妹妹的恩人。”

“或許我不在意被你陷害。”韓蔭仍微笑著。

殷忘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然抬頭望他,黑眸依舊幽幽深深地,讓人猜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兩人的眸光交纏許久,直到韓蔭隨身攜帶的數位影像電話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韓蔭首先收回視線。

殷忘塵點點頭,她早已習慣韓蔭不時地接電話談公事。

在這趟旅行中,類似的情形已發生過無數次,似乎總是有數不清的公事等著他裁決。

她常常不自覺地被他談公事時的模樣所吸引,他總是專注地聆聽屬下的問題,一邊凝思。一邊輕撫眉角,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最堅定的語氣下達指示,前後絕不會超過五分鐘。這種超高的辦事效率顯示他一定自小就接受這方面的訓練,而且必然是極為嚴苛的訓練。

但這通電話似乎有些不一樣,從頭到尾,韓蔭都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對方的敍述,沒有表示一點意見。

“我知道了。”最後,他只說了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回事?”殷忘塵感覺事情有點不尋需。

“計劃更改,我們恐怕必須馬上趕回黑帝斯。”

“為什麼?”

“我母親病危。”

在宣佈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時,韓蔭臉上的肌肉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牽動。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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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1 08:24:10


芙洛蓮思女爵為她衷心期盼的訪客倒了一杯冰水。

“幾星期不見,你也和韓蔭一樣染上了喝白開水的習慣了嗎?”芙洛蓮思看著殷志塵,漾著一抹令人心紳蕩漾的微笑。

殷忘塵對熱情招待她的女爵微微一笑,“其實冰水滿好喝的。”

芙洛蓮思靜靜地凝望她數秒。“聽起來你們婚後的生活挺好的嘛!”

“還可以。”殷忘塵淡淡地。

芙洛蓮思放鬆身子,半躺在長椅上。“你們現在住在“幻影”的最底層嗎?”

“嗯,前天剛搬進去的。”

“居住在冥府的感覺如何?”

芙洛蓮思無法想像居住在地底如此深的地方,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雖然“幻影”的地下街道與各種空調設施相當齊全,簡直就像一座小城市一般,可是人類真的能長久蟄居在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嗎?

“沒什麼特別的。”

“聽說韓家最珍貴的藝術品都在那裏!”

“的確。”殷忘塵顯現出較激昂的種情,“就連在博物館,我也沒看過那麼多藝術家的大作。”

“我很渴望能見識一番。”芙洛蓮思的語氣充滿嚮往。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願意邀請你來。”殷忘塵的語氣誠摯。

“不用勉強,”芙洛蓮思微笑,“我知道韓蔭一向不歡迎任何人進他的住所。”

殷忘塵默然,無法責備韓舊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因為她自己也是如此。她靜默數秒,忽然想起了什麼,拍了拍手。一名女侍應聲送進一幅用黑市罩著的畫,放在桌上,然後優雅地退下。

“這是什麼?”

“一份體物。”

“送我的?”芙洛蓮思愉悅地一笑,自躺椅上起身,將那塊黑市掀開。在著清挪幅畫之後,她震驚地用手掩住口,極力抑制驚呼,“這是,這是”

“沒錯,是林布蘭的“夜巡”!”

“你要將這幅晝送給我?”芙洛蓮思的語氣無法克制地顫抖。

“是的。”殷忘塵淺淺她笑。

“為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想擁有這幅畫,也是為了感謝你對我多年的照顧。”

“謝謝你這份禮物。”芙洛蓮思微笑著。

按著,兩人又繼續聊了許久,殷忘塵才自座椅上起身,“我該走了。”

芙洛蓮思亦起身送她,“聽說令妹禮拜大要舉行複出後的第一場公演。”

“是的,你會賞光嗎?”

“當然。”芙洛蓮思微笑,“怎麼能錯過天才芭蕾女伶的表演。”

☆☆☆

殷忘塵額上淡淡的微笑在走出“芙洛蓮思”後便驀地消失,她看見一張她此生最不想見到的臉。

“又是你。”

她冷若寒霜的種情以及讓人冷徹心肺的語氣似乎無法嚇阻那個男人:他漫不在乎地含笑望她,那笑意令殷忘塵的種情更加森冷。

“聽說你成了冥妃了。”

殷忘塵瞪襯著他,眸光冷咧。

“我花了好一段時間追蹤你們,那天在丘比特你也見到我了吧。”

原來那天她瞥到的男人真的是他!

想到他一直躲在暗處偷偷窺視著她和韓蔭的一切,她秀麗的眉毛不禁緊緊蹙起。

“真了不起!你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騙那傢夥娶你的?”男人完全不受她冷淡的模樣影響,自顧自地說,“據說他是用高價買下你呢,究竟是多少錢?”

“不關你的事。”

“那麼是真有這一回事囉。”男人的嘴角充滿興趣地揚起,“分一點來花吧,冥妃,我正缺錢用呢。”

“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殷忘塵一字一句地自齒縫中逼出。

“是嗎?”男人走近她,強迫地抬起她的下顎,“你想冥王如果知道我們的關係之後會怎麼樣呢?他花了大把銀子娶來的新娘居然是這種貨色?”他邪惡她笑著,拇指在她柔潤的紅唇輕輕一劃。

殷忘塵用力偏過頭去,甩開他令她起雞皮疫癢的手,薄薄的嘴唇緊抿著,不發一言。

“你想要多少?”

男人聳聳肩,“冥王的財富有多少呢?大概多得可以淹沒整座黑帝斯城吧。”他微微一笑,“我想這次就先拿個一千萬吧。”

殷忘塵驀然轉頭瞪他,“這次?”

“當然,我也不希望常常向你伸手要錢,”他慢條斯理地,“我儘量省著點花好了。”

她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身子亦不自覺地顫抖。

“用不著氣成這樣吧!”男人陰冷地望著她。“這只是對你十年前膽敢擅自離開我的一點小小報復而已。”

她瞪著他,紫灰色的眸子顏色轉深。

“別這樣看我,好像你是高不可攀的女神一樣,”男人語氣冰冷,“事實上,你也不過和我一樣是個凡人罷了!而且還是殘花敗柳之身。”他忽然狂笑,眼眸閃著奇異的光芒。“別的男人當你是聖女,他們如果知道我早就上過你好幾次”

殷忘塵掩住耳朵,“住口!”她厲聲喊道。

“別激動!”他止住了笑,“要我住口很簡單,只要你照我的話做就衍了。”

氣氛僵凝許久。

“你打算一輩子都拿那件事來敲詐我嗎?”她終於開口,語音是不尋常地平靜。

他歪斜嘴角,“你說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他志得意滿的大笑,“那麼我們禮拜六見了。”

“褸拜六?”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錯過無憂的複出公演吧?我畢竟也是──”

殷忘塵打斷他,“不準你去打擾她。”她語氣嚴厲。

“那得著你禮拜六的表現了。”他聳聳肩,“我是非常想和那小丫頭打打招呼的,否則她恐怕都已經忘了我呢。”

“不準你去糾纏無憂。”她再次強調。

“還是這麼保護她?她不是已經有了一個護花使者嗎?叫什麼嘉期的──一個制酒業大亨的兒子,媒體都稱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呢!”他瞥了殷忘塵一眼。“你們姊妹倒都真有一手,專挑有錢人交往。”

“如果你敢出現在無憂面前,”她射向它的眸光充滿恨意。“就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東西。”

男人聞言仰天長笑,“我明白約。你對那丫頭的保護欲,我可是在十年前就見識過了。放心吧,”他拍拍她的肩,“我不會去招惹她的。”

她迅速一斜肩膀,躲開他的手。

男人冷哼一聲,瞪硯她良久。“禮拜六見了。”他冷冷拋下一句,轉身離去。

殷忘塵定定地佇立在原地,只覺得一陣寒意自腳底直透頭頂。

“對不起,夫人,我來晚了。”今日擔任她司機的伊恩急奔向她,“方才遇到一個老朋友,一起喝了一杯。”

“沒關係。”她微弱地一笑。

“怎麼了?夫人,”伊恩敏感地察覺她的不對勁,“你臉色不好呢?”

“我沒事。”殷忘塵走了定種,仰首凝望天際。

做決定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韓薩斜倚在門邊,眸光深思地凝望著正整理著一頭長髮的妻子。他看著她動作俐落地將長髮綰起,在頭頂盤成一個復古的髮髻,然後用鑽石頭飾固定。

綰上髮髻的她更加流露出高貴優雅的氣質,紫灰色的眼眸亦更加透明得令人有一種奇妙的不真實感;仿佛隨時會在空氣中消失似的。

韓蔭當然知道自己這種莫名的預感很傻,但就是不自覺地有這種想法。

這幾天,他一直有這種感覺。

尤其是今夜又是雷電交加的陰森天氣,每當這樣的夜晚,他的生命中總會發生重大的事故。

今晚,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你把林布蘭那幅“夜巡”送給芙洛蓮患了?”

“是的。”她自鏡中望向他,“你不高興嗎?”

“怎麼會?”他微扯嘴角,“那是你的晝埃”

“芙洛蓮思一直想得到它。”

“我知道。”

她驚訝地張大眼眸,“你知道?”

“她向我提過好幾次了,想用錢買下它,我沒有答應。”韓蔭解釋道,“本來是打算在她今年的生日將那幅晝送給它的。”

她一陣沈默,低垂眼簾,“其實你對她也是有感情的,是不是?韓蔭。”

他一陣大笑,“別開玩笑了,忘塵。”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

“那又怎樣?”他牛開玩笑地,“你該不會是建議我再次和她交往吧?”

“如果是呢?”她語音清柔地。

韓蔭驀然止住笑,“那不是我的作風,忘塵。”他陰驚地瞪著她,“你如此希望自己的丈大在外面養一個情婦嗎?”

殷忘塵開了閉眼,“不是的。”

“那是什麼意思?”他語調冰冷。

她怎麼會希望他在外面養情婦呢?可是如果芙洛蓮思有辦法撫慰他……“你哭了,忘塵。”他的種情忽然一陣焦急,“我刺傷了你嗎?”

殷忘塵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落下一滴清涼,正沿著面頰緩緩滑落,她連忙拭去淚珠,“不,不是因為你。”

“對不起,我無意刺激你。”

他的自責令她的心情更加激蕩難忍,她別過頭,不敢看他映于鏡中的俊秀面貌。

“韓蔭,你很希望有一名繼承人嗎?”

“為什麼這樣問?”

殷忘塵半閉星眸,“我想……我怕……”她頓了一會兒,“恐怕無法給你一個兒子。”

韓蔭嘴角微揚,“你是擔心自己不孕嗎?”

“如果真的這樣呢?”

“現在醫學如此發達,何須擔憂不孕的事?”他柔聲道:“交給醫生就行了,頂多用人工受孕而已。”

他漫不在乎的語氣似乎一點也沒令她安心。“是嗎?”她深吸一口氣。

他微蹙眉峰,“難不成這幾天你都在擔憂這件事?”

這可以解釋這些天來她一些奇特的舉動。 比如說,他常常在半夜醒來,發現她半倚在床頭,若有所思地凝睨著他。還有,據管家說,他不在家時,她總是躲在房裏書畫。

而前兩天,她竟邀請仙妮亞來家裏小住,似乎想改善他們母子之間冷淡的關係。

還有她方才莫名其妙的暗示。

殷忘塵沒有回答。“走吧。”她轉過身子,朝他微微一笑,“無憂的演出快開始了。”

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伸手拉住她,“告訴我,這些天你都在擔憂什麼?”

她輕揚臻首凝望他,“沒事的,”她低喃著,不曉得是在說服他還是她自己,“我沒在擔憂什麼。”

“真的沒事?”

她忽然投入它的懷裏,緊緊擁抱著他。

“忘塵!”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舉動令他一陣怔忡。

她終於放開他,綻開微笑,“謝謝你的關心,你大概是我這一生中,對我最好的人了。”

那朵微笑令他的心臟一陣揪緊。也令他心中不祥的預感更加濃厚了。

毫無疑問的,殷無憂這位世紀芭蕾天才再次攫住了所有觀眾的心。

手術後的她,舞姿仍完美得令人不敢相信她曾經發生過那麼嚴重的一場車禍。

一雙金色美眸依舊疊惑著所有崇拜它的舞迷,細緻的臉頰依舊透出漂亮的玫瑰色。

不論是堅信她會重回舞臺,或是對此事抱持懷疑的群眾,此刻都深深地為她美麗的舞姿著迷。曾經受過重傷的她,在詮釋角色的情感時,似乎比從前更加撼動人心。

謝幕時,熱烈的掌聲久久不歇。

她成功的演出讓殷忘塵漾起欣慰的笑意,眸中則微微閃著淚光。

韓蔭盯著她的側面,亦泛起了一抹笑意。他知道對殷忘塵而言,妹妹的幸福快樂比她自己的更重要。這也是她聽到無憂和嘉斯墜入情網時,會又高興又擔憂的原因。

“嘉斯,”她轉頭對坐在她另一邊的年輕人微笑,“無憂表演得十分出色,是不是?”

“毫無疑問。”嘉斯亦回她一笑,“所有的人都被她迷住了。”

她掃視四周一圈,“的確。”

“這次公演後,無憂將應邀至皇宮的戲劇院表演。”

“你會陪她去嗎?”

“當然。”嘉斯語氣肯定。

殷忘塵靜靜地凝視他一會兒,“無憂就交給你照顧了,嘉斯。”

嘉斯聘出它的弦外之音,這女人是將自己妹妹的一生完全託付給他了。她對他的信任令他心情一陣激蕩,“你放心吧。”

殷忘塵點點頭,優雅地站起身,“對不起。”她對身旁的兩個男人褸貌地微笑,“我先失陪一會兒。”

兩人凝望著她飄然的背影。

“她真的是個很美的女人。”嘉斯讚歎著。

韓蔭明白嘉斯的意思,殷忘塵美的不是外表,而是她的氣質及她鍾愛妹妹的一顆心。

“的確。”韓蔭同意地領首。

“你很愛她吧?”嘉斯忽然問道。

韓蔭聞言驚異地揚眉,一雙黑眸瞪視著他。

“何必如此驚訝;難道是我誤解了嗎?”嘉斯微笑,“你不愛她?”

“她是我的妻子。”他語聲沈穩。

“就這樣?”

“或許你該去後室看看無憂了。”他不動聲色。

“你呢?”

“我等忘塵。”

然而,當韓蔭在化粧室外足足站了十分鐘後,他的心臟忽然一陣狂跳。

殷忘塵一直沒有出來!她失蹤了!

那男人站在“志川”旁,緊盯著她。

殷忘塵沿著河岸,一步步走向他。

這裏是韓蔭和芙洛蓮思曾經熱情擁物的河岸。她甩甩頭,揮去腦中那幅不受歡迎的情景。

“你帶錢來了嗎?”

她遞給他一張Ic卡,“三千萬可以讓你永遠不再來打擾我跟無憂嗎?”她面無表情地望向他,語氣平淡。

“三千萬?”他唇角歪斜,“你倒真大方啊!”

“究竟行不行?”

“你很恨我。”他慢條斯理地,“還在記恨十年前的事嗎?”

殷忘塵不發一言。

“要不是你那麼激烈地反抗,我是不會將你推下樓的。”

她依舊無動於衷地瞪著他。

“我說過別那樣著我,”他忽然生起氣來,“仿佛我是不值一顧的雜碎似的。”

她輕扯嘴角,充滿鄙夷地。

“停止這樣著我,賤貨,”他搖晃著她,“聽見了沒有?”

她依舊直挺挺地站著,不為所動。

他用力甩了她一巴掌,巨大的掌力令殷忘塵的身子一陣不穩。

她用一隻手捂住痛得發燙的臉頰。

“我改變主意了。”男人瞪著她,驀然用力絞扭著那張Ic卡,將它往地上一丟,“我不要這些錢了。”

“你想怎樣?”她間,袖色漠然。

“我要你,”他充滿邪氣地盯著她,“我要你這自以為是的女人臣服在我的腳下,佔有你比擁有財富更能讓我得到快感就像從前一樣。”

他忽然伸手拉住她,殷忘塵絲毫沒有反抗。

“你不抵抗?”那男人似乎有些驚訝,“認命了嗎?”

她沈默不語。

“可惡!”那男人的怒意更熾,用力拉扯著她。

“放開她。”

一個冷例的聲音令他粗魯的動作一凝。

“你!”他望著站在距他們五步之遙的韓蔭,喃喃說道。

韓蔭的黑眸轉向殷忘塵,“這傢夥是誰?”他認出男人就是那天在芙洛蓮思俱樂部揍她的傢夥,一把怒火迅速引燃。

殷忘塵沈默地垂下眼簾。

“告訴他啊,告訴你丈夫我們之間的關係啊!”男人的語氣帶著嘲諷。

她怎麼能告訴他?殷忘塵忽然揚起眼簾,紫灰色的變眸帶著淡淡的哀傷。

那眼神令韓蔭一震,“他就是十年前讓你懷孕的男人?”

她輕輕領首。

“而你要跟他走?”

她閉了開眼,似乎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是的。”

“為什麼?”他失聲喊道,“他是對你拳打腳踢的男人啊!”

“對不起,韓蔭。”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所以你擔憂的不是自己不孕,而是因為想跟這男人走,又怕違反了我們的約定?”

她殘忍的偏過頭去,“沒錯。”

“我不明白,忘塵。”他大跨步地走向她,緊握住它的肩搖晃著,“你為什麼要跟他走?難道你竟然會愛上這禽獸?”

雖然心情因他這句痛心的質問而激蕩難忍,她仍舊默然不語。

韓蔭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仲手輕撫著她浮現著五隻清晰手印的臉頰。

“這是他打的?”他語音沙啞。

她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眸透明得令人心痛。那眼種緊緊地絞扭著他的心。

“你真的愛他?”他驀然放開她,倒退數步,“你竟然為了這種男人而決定離開我?”

殷忘塵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韓蔭忽覺眼前一陣黑暗,十歲那一晚的情形忽然清清楚楚地浮現在他腦中,父親與母親的對話交錯著撕裂他的神經。

他緊閉著眼,等待挪陣暈眩 過去。按著,他放出一陣心碎的笑聲,“難怪,難怪你會堅持不肯簽那份文件!”他射向她的眸光冰冷,“我明白了。”

那充滿恨意的眼袖令殷忘塵的身子微微一晃。

“你走吧,我不會強留你的。如果你高興,甚至可以把那些畫都帶走,我不在乎。”

“韓蔭──”殷忘塵無法掩飾痛苦的神情,欲言又止。

“你讓我見識到了愛情的偉大。”他黑眸幽冷。

殷忘塵搖搖頭,紫灰色的變眸覆上一層水霧,“我很抱歉──不能給你一個繼承人。”

韓蔭空洞她笑,笑聲刺耳,“你以為我真的在乎那個?”

她捂住耳朵,不敢聽他這種充滿了尖銳嘲諷的笑聲。

“再見。”他忽然止住了笑,一道青色閃電照了他森冷的臉龐,“祝你幸福。”

“韓蔭──”強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滑落。

“為什麼哭?”他冷淡地望著她,“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對不起!”她連忙抹去眼淚,偏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韓蔭不理會她的道歉,逕自走向挪個正怔望著這一幕的男人,用力扯住他的衣領,“如果你夠聰明的話,”他驚訝地盯著他,“就別再對她拳打腳踢。否則我可以保證,你的下場會慘不忍睹。”

男人怔怔地點頭,完全相信他的威脅是百分之百真實的。他開始懼怕,當韓蔭知道了十年前的事之後,會把他剝皮拆骨,或許,將忘塵帶在身邊,反而是唯一一條活路。

韓蔭足足瞪了他十秒之久,才又轉身面對她,“至於你,殷忘塵,我沒料到你終究和韓家以前每一位迎進門的女人一樣,這是我的失算。”他面無表情,只有緊握的拳頭洩漏了心情的激動。“幸好我及早發現,這一點可比我父親幸運多了。”

他甩了甩頭,毅然決然地舉步離去。

殷忘塵淚眼模糊地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終於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不是這樣的,韓蔭,她並非有意要如此傷害他的啊!

只是──只是因為想要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所以她就選擇傷害他嘿?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殷忘塵猛烈地搖頭,無法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藉口。

“韓蔭,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的決定。”她語音破碎,“你要的是一杯澄澈的冰水,我卻──”她緊咬住唇,鮮血自唇上泊涸流出亦渾然不覺。

“祝你幸福。”韓蔭語氣森冷的祝福在她耳邊回蕩著……“韓蔭,”她悽楚地低喊著他的名字,蒼白的臉頰上淚水縱橫,“我連未來都沒有了,又何來幸福呢?”

☆☆☆

當韓蔭進門時,那不尋常的陰沈臉色令坐在沙發上的仙妮亞微微一愣。

“你的妻子呢?”她眸光流轉著,找尋著那個總是件在他身旁的儷人身影。

韓蔭唇色怪異地扭曲,“她做了和你二十多年前一樣的決定。”

“你是說”仙妮亞不敢置信,“她離開你了?”

“和另一個男人一起。”他冷冷地補充,仿佛藉此折磨自己。

“難道真的是訕咒嗎?”仙妮亞失聲道,“韓家的男人註定得不到好妻子!”

“或許!”韓蔭漠然地搭腔。

仙妮亞忽然笑了,嘲弄著自己的兒子,“我早就料到會這樣的,即使那女孩著起來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終究還是跟我同類的女人。”

韓蔭瞥她一眼,一言不發地上摟。

“喂!”她在他背後揚聲喊,“你可別跟你父親一樣,懦弱地舉槍自殺。”

他腳步一凝,語調清冷,“放心吧,我不會步他後塵的。”

“那最好了,我可不希望看著韓家的財產因為沒有繼承人而充公呢。”仙妮亞一邊喊道,一邊點起一根菸,輕輕地址了個煙圈,神思猶疑。

那個女孩,她再怎麼看,也不像會是和她同一類的女人啊!她究竟是為了什麼離開韓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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