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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21:02


  推開熟悉的房門,望著簡陋的擺設,趙頤萱微微一笑,心中輕道一聲久違了,便走到缺了隻腳兒的榆木茶幾旁坐下。

  這房裡沒有火盆,沒有地龍暖炕,沒有錦被狐裘,但這裡才是她必須待的地方。

  如今她與葉釗祺回到原本的身體,很多事情也必須回歸原貌,畢竟先前情況特殊,兩人才會那樣親密。

  眼下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趙頤萱垂著眼,心中湧上一陣落寞。

  不行,她不能有捨不得的想法。

  儘管她很想繼續陪在葉釗祺的身邊,但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她是罪臣之女,遭眨為官奴,而他則是葉家大少爺,堂堂正七品的國子監丞。

  她這不是自眨身分,而是不想替彼此招惹麻煩,這段日子已經夠亂的了,好不容易能回歸正軌,總要讓彼此緩上一緩,先將擾亂的一切導正回來。

  至於後面的……唉,再看看吧。

  趙頤萱臉上泛起苦笑,換下身上的錦緞衣裙,穿回了先前的麻布裙裳,來到了洗衣房。

  那些先前與她同為三等丫鬟,專門被發落幹些苦差事的粗使丫鬟們,一看見她全都面露詫異。「頤萱姊,你怎麼會……」

  由於前些日子裡,趙頤萱己被拔升為大丫鬟,而且葉釗祺還免了她許多活兒,大夥兒都以為她被看上收房。

  趙頤萱只是笑了笑,泰然自若的挽起袖管加入她們,什麼也沒多說。

  其中一名心直口快的丫鬟問道:「你不是已經被少爺看中,等著當姨奶奶嗎?」

  「別瞎說。」趙頤萱不怒也不惱,只是心平氣和的糾正。「是剛好前些日子少爺碰上了一些閒難,正好要藉助我過去所學,才會把我暫時升為大丫鬟。」

  「暫時?!」那些丫鬟們異口同聲。

  「是啊,往後我還是跟你們一樣。」

  「怎麼會這樣……」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濃濃的失望。

  「怎麼,我回來這裡,你們不高興嗎?」趙頤萱失笑。

  「當然不高興,大家正高興著時晴失寵,往後大夥兒不必再受她的窩囊氣,你怎麼就這樣不爭氣,沒趁這個機會把少爺迷得暈頭轉向!」

  見她們不約而同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趙頤萱當真是哭笑不得。

  只不過,經此一提,倒是又提醒了她,時晴是葉釗祺的通房丫鬟這件事。

  過去她對葉釗祺並無喜惡,自然不在意這些,可現在她還能做到心如止水嗎?

  趙頤萱在心中苦笑。

  也罷,眼下還是想法子讓自己快些收斂心神,莫要再想著與葉釗祺相關的事。

  趙頤萱垂下眼,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將雙手浸進凍人的冰水,辛勤地工作起來。

  與此同時,時晴那頭也得了消息,知道趙頤萱又回到洗衣房工作,當下乍驚又喜。

  「真有此事?」她心機深沈,不敢妄信,非常謹慎地問著來通風報信的丫鬟。

  「是真的,剛剛大夥兒都還在討論這事呢。」有一些丫鬟為求日子好過,拚命在時晴面前奉承諂媚,這樣天大的消息自然也不會放過。

  時晴冷笑一聲,「哼,我就說嘛,少爺是什麼樣的性子,我比誰都清楚,肯定是一時貪圖新鮮,才會獨厚那個賤蹄子,眼下膩味了,她自然得滾遠一點。」

  「相信要不了多久,少爺又會讓時晴姊姊回去守夜。」報訊的丫鬟諂媚地說。

  時晴笑了笑,姿態擺得甚高,也沒多說什麼,就在此時,門外來了西院的管事嬤嬤。

  時晴臉上掠過一抹不自在,立刻起身迎上前,將管事嬤嬤拉到另一頭的耳房,關起門說悄悄話。

  「崔嬤嬤,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這個崔嬤嬤可是二爺的心腹,誰也不敢得罪,更遑論是她。

  「二爺讓老奴來捎個口信,今日是大年初二,二夫人要領二少爺回娘家,二爺讓你晚些過去書房幫忙研墨。」崔嬤嬤平鋪直述的轉達主子口信。

  聞言,時晴心領神會的一笑,從手腕取下了一隻玉鐲,塞給了崔嬤嬤。

  「有勞崔嬤嬤幫我回個訊兒,就告訴二爺,時晴會過去好生伺候的。」

  時晴本就是西院的人,是羅氏為了安排眼線,才會將時晴弄進東院,更設法讓她成了葉釗祺的通房丫鬟。

  可羅氏沒想到時晴本性狐媚,早己勾搭上葉通賢,東西兩院掌事的男人全在她的股掌之中,可說是野心勃勃。

  「葉府這麼大,就你一個丫鬟兩邊吃香,時晴,來日你若是上位,可別忘了留一點位子給我這個婆子啊。」崔嬤嬤話中有話的褒獎起時晴。

  時晴皮笑肉不笑的說:「崔嬤嬤過獎了,時晴不過是個賤婢,任由這些爺兒操弄著,半點不由人哪。」

  向來只有她這個陰險的丫頭操弄他人,幾時有人操弄得了她?崔嬤嬤不以為然的揚起諷笑,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死老婆子,等我當上葉府的姨奶奶,第一個就拿你跟趙頤萱殺雞儆猴。」時晴惡毒的咒罵道。

  快了,不管是東院還是西院,兩邊總有一個能讓她飛上枝頭,不管是二爺的偏房,抑或是葉釗祺的小妾,葉府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許是太久沒幹苦活兒,幾天下來,趙頤萱竟有些不習慣,總會不自覺的想起假扮葉釗祺的日子。

  元宵節前一晚,她一結束手頭工作,便回到房裡準備歇下,連連推辭了幾個丫鬟的邀約。

  畢竟是年節時候,較通情理的大戶人家,一年到頭也只有這個節日會讓奴僕在忙完活兒後,私下外出尋樂子,只要不觸犯家規,大多是睜隻眼閉隻眼。

  趙頤萱倦了,只想著早早回房梳洗歇息,不想,她一進到房裡,就看見一道硬長的身影佇立在窗邊,那張俊俏的臉龐明顯有著怒氣。

  「少爺,你怎麼……」

  「你為什麼要躲我?」葉釗祺一對上她的眼,劈頭就問。

  她一窒,登時心虛的赧紅了臉兒。

  不錯,這幾天她確實有意避著他,只因害怕一見著他的面,她的心便會動搖,好不容易才收斂起的心思,又會翻騰起浪。

  「少爺誤會了,奴婢只是……」

  「別在我面前稱自己是奴婢,你不是。」他打斷她的話。

  她沒吭聲,只是不卑不亢的迎視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們已經交換回來,你又成了原來的趙頤萱,你不想攀高枝,更不想看到我因為這件事讓你白白得了好處,這些我都明白。」

  「既然少爺明白,又為什麼要過來?」她的語氣有些無奈。

  葉釗祺恨不得一把將她搖醒,她怎麼就這麼固執?他知道她是因為眼下的身分在糾結,她不想連累他,更不希望他為了她而落人話柄。

  問他為何會這麼清楚?廢話,他當了這麼久的趙頤萱,又與她朝夕相處,自然對她了如指掌。

  她心太好,處處都為他人著想,只留一分餘地給自己,除非對方真犯著她的底線,她才會挺直腰桿,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是個通曉世理的姑娘,但絕對不是個軟弱的女子,她沒道理避著他,除非……她是在擔心他。

  「趙頤萱,你聽好了,我承認過去我對你是不好,不對,應該說是壞透了,可現在我已經變了,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待你,因為我對你……」驀地,一隻白皙的小手摀上他的雙唇,制止他繼續往下說。 

  他詫異的看著她,只見她滿臉為難,掙扎片刻才開口,「少爺,莫要忘了,趙家遭難,我被眨為官奴,我倆身分有別,況且……少爺眼下應當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該辦。」

  她是拐彎抹角的暗示他,不該再放任葉通賢與羅氏,過去他被蒙在鼓裡,誤將賊人當至親,那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對方包藏禍心,那就萬萬沒有繼續受他們欺侮的理。

  她果然是在擔心他。因她這番話證實了心中忖度,葉釗祺對她更是憐惜。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他語氣堅定的說道。

  「少爺……」

  「我們之間早己不是主子與丫鬟的關係,你很清楚。」

  她心中一緊,連忙搖頭,「不是的,我跟少爺……我們不可以。」

  葉釗祺抿唇,嘲弄地問,「莫非你還記恨著過去我對你太壞的事?」

  「我沒有,而是……」她欲言又止。

  「而是什麼?」

  「少爺身邊已經有時晴,我不想再節外生枝。」她避重就輕的說。

  葉釗祺微愣,旋即笑了出來,「你是在吃醋嗎?」

  趙頤萱登時紅了臉。「當然不是!」

  「喔,你當然不是在吃醋。」他促狹的笑著點頭。

  「少爺!」她又羞又急的嬌瞋他一眼。

  「逗你玩的呢,可別真生我的氣。」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她一震,雙頰發燙,立刻將手收回來,背過身相對。「夜深了,要是有人進來撞見少爺跟奴婢共處一室,那就不好了。」

  「難道你忘了,先前我們可是同進同出,共睡一室。」

  說實話,雖然眼下如願換回自己的身體,可葉釗祺卻好懷念那段兩人互相扶持的日子,她就待在他身邊,隨時能見著面。

  趙頤萱垂下眼,面色悵然。「少爺,那時情況不同。」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那些事對我來說都不成問題,問題在於你。」葉釗祺也沒逼她,只是堅定的往下說:「我知道,過去是我錯待了你,你應該也想知道為什麼,明天就是上元節,我會在河邊放天燈那兒等你來,如果你不來,我就會對你徹底死心。」

  這是一個賭注,可唯有出此下策,他才能逼她面對。

  趙頤萱背對著他,一時半刻沒有吱聲,可是從她僵硬的姿勢看來,肯定聽見了他的話。

  「頤萱,明天晚上,我等你。」沈沈說完這句話,葉釗祺轉身離開。

  趙頤萱心下一凜,正想喊住他,卻在出門的前一刻,硬生生又止住聲。

  明天晚上她該去嗎?

*             *             *

  上元節的晚上,麒麟王朝的百姓多會聚在護城河邊,放起祈福的天燈,這是一年一度的年節盛事,不只是尋常百姓,就連貴族們也會共襄盛舉。

  是以,也只有在這樣的年節盛事裡,才有機會見到貴族與百姓們不分階級的聚在一起。

  這一晚的京城處處擠滿了人,也唯有這一晚,女子們能打著過節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拋頭露面而不受人指指點點,因此有些尚未成親的男女,也會趁這一晚偷偷幽會,互表情衷。

  「少爺,天燈已經準備好了。」孫詠抱拳稟報。

  「擱著吧。」佇立在河邊的修長人影淡淡說道。

  今晚的葉釗祺穿著一身黑色紅鶴紋滾狐毛錦袍,更櫬得挺拔的身軀氣宇非凡,英俊如畫的眉眼與出身名門世族的氣質,一晚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輕姑娘的目光。

  人潮越來越多,分別聚集在護城河兩頭,一盞盞天燈在天上飄升,火光將河面映成一片橘紅,美不勝收。

  儘管春雪未融,氣溫偏寒,不過沖著這晚的習俗美景,眾人還是不畏寒冷,全都爭相擠到河邊觀賞。

  她會來嗎?葉釗祺看著那些在黑夜中飄飛的天燈,覺得自己一顆心也隨那些天燈起起浮浮。

  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也有一些問題想問她,最重要的是,他有個重大的決定必須親自告訴她。

  可倘若她不來赴約,那麼說再多也沒意義……葉釗祺焦灼不安的煩躁起來。

  驀地,一隻手輕碰他的肩膀一下,他渾身一震,立刻轉過身,不想卻對上一張陌生的女子臉孔,他緊懸在喉間的那口氣頓時洩了下去。

  「公子,那頭已經擠滿了人,我看這邊還有空位,能否容我跟你一起觀賞天燈?」嬌悄姑娘羞紅著臉兒,嬌滴滴的問道。

  葉釗祺冷冷瞥去一眼,一看便知這名女子是想藉機攀談,而且女了身後還領著貼身丫髪,顯然是出身高門的千金小姐。

  由於葉釗祺在京城中聲名狼藉,他的終身大事也跟著延宕下來,可近來他變了許多,不僅收斂了壞脾氣,也不再與昔日的狐群狗黨四處胡鬧,整個人儼然改頭換面,自然引起未出閣姑娘的注意。

        葉釗祺不鹹不淡的問道:「姑娘可知在下是什麼人?」

  那名姑娘不明就裡,以為他對自己也有那麼點意思,遂巧笑倩兮的反問:「還請公子指點迷津。」

  「我是已逝的葉太尉之子,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葉釗祺。」

  聞言,那名正值花樣年華的姑娘立刻刷白了臉兒,又窘又羞的咬緊下唇。

  葉釗祺卻一臉坦然的勸道:「姑娘還是去別的地方賞天燈吧,萬一跟我站在一起,引來了難聽的流言,那我可就對不住姑娘了。」

  於是,顧不得姿態狼狽,那名姑娘匆匆領著丫鬟離去,就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正好與身穿單薄素襖的趙頤萱擦肩而過。

  葉釗祺的目光微頓,一下子眼底似燃起了火花,就這麼灼灼的緊盯著她。

  趙頤萱將他說的那席話一字不漏的盡收耳底,不禁有些難過。

  「少爺為什麼要那樣說?那些話……很傷人。」她心疼的說道。

  「無妨,反正被傷的人是我,況且,我說的是事實,京城中有哪個姑娘敢與我站在一起?」他自嘲的勾笑。

  「少爺過去是荒唐了一點,但其實少爺不是壞人。」她微微一笑,又說:「倘若少爺是壞人,眼下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聞言,葉釗祺胸口滾燙不己,再也顧不上其它,一個箭步上前,就這麼將她拉過來,然後用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將她攏進懷裡。

  「瞧你,天氣這麼冷,還穿這麼少。」他心疼的斥責著。

  「原來少爺也懂得關心人。」她紅著臉靠在他懷中,輕聲說道。

  她錯了,他哪裡懂得關心人,他橫行霸道,性格暴躁,為所欲為,事事只想著自己高興,根本是個混帳。

  若不是有她點醒他,讓他明白許多道理,恐怕至今他依然還未清醒。

  「我關心的人就只有你。」他將她抱緊。

  「少爺,旁邊還有人呢。」她掙扎著想離開。

  「別動,就這麼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他軟了聲音央求。

  終是抵不住他的請求,她沒再抗拒,就這麼讓他抱著。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不來的,只是每當想起他孤單的背影,遭受親人背叛時的痛苦模樣,她的心就好似被刀子磨刮,疼痛難耐。

  她發現自己放不下他,所以明知道兩人的身分有別,她身上又牽扯了許多麻煩,而他自己也有許多棘手的家務事得處理,兩人不該在這種時刻談情說愛,可她還是來了。

  「你知道嗎?五年前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上元節。」

  當葉釗祺鬆開懷抱時,她剛站穩自己,旋即就聽他娓娓道出昔日的情景。

  「五年前?」她詫異的眨著眼。

  「那時,我跟將軍府的公子還有一群人來這裡看天燈,後來就看見一身雪白大氅的你站在河邊,臉被天燈照得熠熠發亮,美極了。」

  見他雙眼熾熱,臉上儘是著迷,她心跳不禁加快,臉兒赧紅,從沒想過,原來他在這麼早以前就留心起自己。

  「後來我想盡法子打聽你,有一回聽說你在萬佛寺上香,我也跟著去,聽說你上完香都會到後山賞花,我就等在後山,想找機會認識你。」

  聽出他語氣有異,她蹙眉追問,「然後呢?」

  他沈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在後山那兒,我正好見一群名門千金在談論眾家公子,有人提起你,說你幫京城裡的貴族子弟作了一番評比,你還把我大大數落了一番,將我批評得一文不值。」

  「這怎麼可能?!」趙頓萱十分震驚而詫異。

  「是我親耳聽見的。」葉釗祺神情複雜的看著她。

  「你確定那人說的真是我?」  

  經她這麼一問,葉釗祺回想當時情形,沈吟了一會兒才說:「那時我在亭子後方的佛像石窟裡,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我確實聽見有人提起你的名字,還說你把幾名公子都評得一文不值。」

  「不可能,我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這分明是造謠。」趙頤萱斬釘截鐵的說。

  葉釗祺沒說話,只是一臉困惑又掙扎,畢竟他為了此事,內心糾結了數年。

  「不管你信或不信,那真的不是我,坦白告訴你,在你買我進葉家當丫鬟之前,我雖然曾經聽說過你的事,可我不曾向任何人談論起你。」

  見她目光熠熠,口吻篤定,他忍不住心生動搖。

  就在此時,一道刻薄的女子聲音陡然響起,「唷,這不是我那個冰雪聰明的表姊嗎?」

  趙頤萱一愣,回身望去,看見表妹梁芳華一身錦襖白狐毛大氅,妝點得明媚動人的走過來。

  葉釗祺到底是時常在外頭走動的人,一眼就看出梁芳華對趙頤萱充滿敵意,他下意識皺起眉頭,上前一步,將趙頤萱護在身側。

  梁芳華也認出葉釗祺,可她根本沒將這個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子放在眼底,只看著趙頤萱。

  「表姊,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啊?」梁芳華訕笑地問道。

  「芳華,好久不見。」趙頤萱淡淡地打招呼。

  雖然是表姊妹的關係,可兩家並不親,原因就出在,梁芳華的父親,也就是她的舅舅梁書堂,非是她的外婆所出,而是偏房生下的庶子。

  當年這個偏房用盡心機爬上外公的床,設了一場局,才會懷上她的舅舅,想外婆可是南郡王最疼的麼女兒,怎麼忍得下這口氣,是以外婆對這個偏房以及舅舅向來冷眼以對。

  興許是這個原因,名份上是舅舅,可她曉得梁書堂恨透了外婆,也恨透了身為嫡長女,處處受寵的娘親,當年娘親下嫁父親時,梁書堂更是不曾登門道賀,鐵了心要撇清關係。

  不過,這都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輪不到她這個後輩多作評論,只可惜,顯然她的表妹受了舅舅的影響,自小到大處處與她較量,更曾經被她撞見在他人面前詆毀自己。

  眼下趙家遭難,表妹自然不會放過讓她難堪的大好機會。

  「聽說你被葉家買了,真是太可憐了,想不到堂堂一個戶部尚書府的千金,居然淪落成別人的丫鬟,表姊,你可怎麼辦哪?」梁芳華滿臉輕蔑的假裝關心。

  「既來之,則安之。」趙頤萱淺淺笑道。

  見她受了羞辱依然不為所動,梁芳華心裡恨透了,自小她就討厭這個光芒四射的表姊,她家世好,父親的官途順遂,娘親又是梁家嫡長女,哪像她父親自小不受待見,奶奶是梁家的偏房,還是丫鬟出身,哪裡比得上顯赫的南郡王府。

  原以為趙家遭了難,趙頤萱應該是憔悴狼狽,不想今日一看,她除了打扮素凈簡樸之外,依然容光煥發,神色淡定,丁點也看不出落魄樣兒。

  梁芳華咬牙切齒的說:「表姊,要是早知道你會被葉家買下,你當初真不該瞧不起人家葉少爺。」

  趙頤萱端肅著眉眼,不怒而威的說:「我幾時瞧不起葉家少爺了?芳華,你可確定我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還是說,你又像上回一樣,在他人面前無中生有?」

  想起那一回被趙頤萱撞見她在背後嚼舌根的事,梁芳華心虛的漲紅了臉。

  「還以為表姊處境堪慮,眼下看來,表姊還是跟以前一樣盛氣淩人。」她酸不溜丟的說道。

  「你說夠了沒有!」葉釗祺冷冷的出聲。

  梁芳華愣住,臉色忽青忽白。「你、你凶什麼?」

  「既然是表姊妹,為何打從你看見頤萱,就一直在挖苦奚落她?盛氣淩人的應該是你才對,親人有難,你不願出手幫忙也就罷了,沒必要這樣落井下石。」

  「你、你胡說什麼!我幾時落井下石?葉釗祺,你自個兒才是呢,京城裡出了名的浪蕩子,你憑什麼罵我?」

  「是,我臭名遠播,所以也不介意再背上一個欺負姑娘的惡名。」葉釗祺語帶警告的瞪著她。

  梁芳華一驚,趕緊往後退了幾步,臨走之前還不死心的酸了趙頤萱幾句。「表姊可真是好命,就連惡名昭彰的葉家大少爺都幫你說話,看來你們兩人還真是臭味相投。」

  「你說什麼?!」葉釗祺陰惻惻的瞪住她。

  趙頤萱趕緊拉住他,不讓他追上去理論。

  「為什麼要拉住我?那個丫頭真是太放肆了!」葉釗祺最氣不過的,是他的惡名連累了趙頤萱。

  「不礙事的,芳華說話就是這樣子,她對我娘親有怨,自然會遷怒到我身上。」

  在她的安撫下,他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下一刻又像想到什麼,半瞇起眼……

  「我記起來了!」葉釗祺驀然大喊一聲。

  「記起什麼?」趙頤萱不解。

  「那一次在萬佛寺後山,說你評比眾家貴族子弟的人,就是梁芳華。」

  莫怪乎他一直覺得梁芳華的嗓音很熟悉,如今回想起來,她的嗓子格外尖銳,說起話來有一種如針扎人的壓迫感,非常好認。

  「原來是芳華說的。」趙頤萱嘆了口氣。

  「這樣說來,她從以前就喜歡說你壞話?」親眼見識到梁芳華的惡毒嘴臉,葉釗祺開始懷疑起她說過的話。

  「我以前就撞見過好幾回,她向外人造謠中傷我,可礙於是親戚,我也只能暗中警告。」她無奈的搖頭。

  「我真是無知的蠢貨!」葉釗祺懊惱的自責起來。「我居然聽信她的謊話,真以為是你在背後嚼舌根,詆毀我又瞧不起我。」

  「且不論說那些話的人究竟是不是芳華,我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趙頤萱目光定定的說道。

  「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才會賭氣把你買下,還老是針對你,讓你白白受了這麼多委屈。」葉釗祺滿心愧疚的道歉。

  「不要緊的,換作是我,應該也會很生氣。」趙頤萱反過來安慰他。

  「我那樣欺負你,你不怨我嗎?」見她這樣善解人意,他更內疚了。

  「嗯,既然少爺問了,那我就老實說了。」

  葉釗祺一顆心吊到嗓子眼,緊張得俊臉緊繃,見他那副擔心的模樣,趙頤萱忍不住掩唇而笑。

  葉釗祺的臉登時垮下,「你笑什麼呢?我可是很認真的。」

  趙頤萱忍住了笑,眸兒水盈盈的瞅著他,話鋒一轉,「少爺還記不記得上回我提的那個秘密?」

  「當然!」

  「少爺還想不想知道那個秘密?」

  「廢話!」他的心懸在那兒,被她吊足了胃口,天天都在揣測那個秘密是什麼。

  趙頤萱朝他勾了勾手指,要他彎下身,葉釗祺自然從善如流,湊近了俊臉,讓她附在耳邊低語。

  「那個秘密就是……我已經喜歡上少爺了。」她一在他耳邊說完,旋即抽回身,別過臉去,兩頰已火辣辣的燙紅。

  葉釗祺先是傻住,下一刻欣喜若狂的將她摟進懷裡,若不是旁邊還有其它人,他早就吻住了她誘人的小嘴。

  「頤萱,我答應你,從今往後,我只會對你一人好,事事以你為先。」

  「少爺……」

  「別再喊我少爺,你只是一時遭難,不是真的奴婢。」

  她赧紅著臉兒,小聲的說:「釗祺,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振作起來,別再讓你的叔叔嬸嬸欺負你,你要多替自己著想,多護著自己。」

  聽她口口聲聲都在為他設想,他胸口一熱,將她抱得更緊。「好,我會振作的,你等著,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放浪,時晴的事,我承認是過去輕狂不懂事,才會收了她,可我不會再犯傻了,我會妥善處置的。」

  她滿意的笑了,彎起的眉眼美如星月,直教他看得著迷不己。

  遠處夜空,天燈冉冉升起,熾亮燈火中,他們就這麼凝視著彼此,成為彼此眼中的另一盞燈火。

  過去那個放蕩的葉釗祺已經死了,從這一刻起,葉釗祺己重新活過,他不會再任人把玩於股掌之間,更不容許趙頤萱因他而受辱或受傷。

  葉釗祺在心中默默起誓,他窮其一輩子都要對她好,絕不讓她傷心,日後更要讓她以自己為榮,不讓她後悔喜歡上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21:41


  過了一個年,葉府上下都能明顯感覺到,葉釗祺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與昔日那個暴躁放蕩的惡霸全然迥異。

  雖說前些日子,眾人己發覺葉釗祺有改變,脾氣稍有收斂,也不再那樣閒散度日,不過,這些改變絕對沒有近來的大。

  簡直像是天降奇蹟似的,過完新年之後,葉釗祺每日晨起晚歸,而且還不是隨那些紈褲子弟到處胡鬧,而是待在國子監辦理公務,要不就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裡讀書習字。

  最令眾人感到驚訝的,是過去葉釗祺從不參加那些文官為了切磋詩文的舉會,也不曾與朝裡官員應酬培養人脈,可近來他開始參與這些大大小小的應酬聚會。

  起先,那些人還當他是來瞎鬧,根本沒把他當回事,怎知一連幾次下來,葉釗祺在聚會上非但沒有出糗,反而表現優異,令那些素來自視甚高的文人們大吃一驚。

  漸漸地,葉釗祺的才氣在文人間傳開來,有的人不信,想親眼證實,於是無數的邀約應酬就這麼紛然而至。

  面對葉釗祺這樣翻天覆地的改變,西院那邊自然不可能不知情,羅氏為此緊張得很,私下找來時晴問過幾次話,卻問不出個所以然。

  「你說,釗祺近來對你很冷淡?」羅氏質疑地問著時晴。

  時晴悻悻然地點著頭。「雖然少爺已經沒讓趙頤萱守夜,前些日子她也回去幹起原來的活兒,不過上元節過後,少爺又提拔她為二等丫鬟,讓她在書房伺候。」

  反觀她,空有大丫鬟的頭銜,葉釗祺卻沒恢復她守夜的職,對她的態度冷淡如冰,就連書房也不讓她進。

  一思及此,時晴的臉色陰沈下來,滿肚子怨火。

  「太奇怪了,他最近勤奮得很,跟朝中官員往來密切,也不知是在打什麼算盤。」

  「興許是少爺轉性了,想收心好好打拚。」時晴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羅氏冷冷睨她一眼,「怎麼,難不成你還指望著他能重新振作,飛黃騰達,這樣一來你日後也能跟著沾光?」

  時晴沒吭聲,表情卻透露出她的想法與羅氏說的相去不遠。

  羅氏冷笑,「別傻了,釗祺若是真的勤奮打拚,從爛泥裡爬起來,日後他也不可能讓一個丫鬟進他的後宅,眼下他這個正七品國子監丞倒還有可能把你收房。」

  聽見羅氏這般眨低自己,時晴心中有怨,卻也敢怒不敢言。

  離開西院後,她怒火中燒,一方面想著羅氏說的那番話,一方面又想起自己苦心經營多時,怎能就這樣白白落空?

  葉釗祺也好,葉通賢也罷,兩個之中總要有一個能幫她翻身。

  行經遊廊時,時晴正好與從書房走出的趙頤萱碰個正著,一見到近來與葉釗祺過從甚密的趙頤萱,氣就不打一處來。

  「趙頤萱,你這是在做什麼?少爺不在府裡,你私自進書房……」時晴頓了下,瞄見她懷中抱著幾本書,旋即尖聲嚷道:「你拿的是什麼?沒有少爺的允準,你竟然私自取書,你這分明是偷竊!」

  趙頤萱被她的嗓門嚇了一跳,連忙出聲解釋,「你誤會了,少爺說過,只要我想看書,隨時能自行取閱。」

  「你說謊!這不可能,少爺不可能讓你這樣的丫鬟私自進出他的書房,更遑論是取書,我看包準是你趁少爺不在,手腳不乾淨!」

  時晴這麼一嚷,驚動了整個東院的下人,一夥人全都聞聲而至,探頭探腦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見狀,趙頤萱依然不驚不懼,只是心平氣和的說:「我沒說謊,是少爺特別允準我能夠自行取書。」

  時晴抓到了機會,恨不得把趙頤萱整死,不依不饒的嚷著,「天底下沒有一個賊會承認自己是賊,依我看,應該直接以杖刑伺候!」

  「本少爺不在,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東院動用私刑?」

  低沈威嚴的聲音一出,眾人紛紛垂下了頭,往後退開身。

  時晴一驚,撇頭一看,瞧見一身官袍的葉釗祺英氣逼人的走來。

  「少爺。」她恨恨地福了個身。

  「時晴,想不到你居然有這麼大的權力,能私下對丫鬟動刑。」

  聞言,時晴心驚的抬起頭,看見葉釗祺一雙眼冰冷的瞪著自己,好似把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看穿了。

  「少爺,奴婢不敢,奴婢是擔心石頭的手腳不乾淨,偷走少爺寶貝的書……」

  「她不叫石頭,她是趙頤萱。」葉釗祺冷冷的糾正。

  時晴抿緊嘴唇,眼底閃過一抹妒恨,嘴上卻只能應和著,「奴婢錯了,還請少爺恕罪。」

  「既然知道錯了,那還不快點向她賠罪。」葉釗祺絲毫不給時晴面子。

  時晴過去在東院耀武揚威,幾時這樣難堪過,當下白著張臉,死咬著嘴唇不吭聲。

  趙頤萱趕緊出聲勸阻,「少爺莫要怪罪時晴姑娘,是我不好,不該在少爺不在書房的時候,擅自進書房取書。」

  「那有什麼,我早說過,我的東西便是你的,你何錯之有?」

  此話一出,東院眾人莫不面露震驚之色。少爺的東西便是趙頤萱的?!這可是將主持東院的大權全下放給趙頤萱啊!

  再心細一點的人還察覺到,趙頤萱與葉釗祺說話時,未曾稱自己為奴婢,葉釗祺竟然也沒出聲糾正,這顯然是有心放縱,在在顯示趙頤萱的地位非同凡響。

  「少爺,時晴姑娘不知這事,不能怪她。」

  趙頤萱很清楚,葉釗祺是想藉此機會,暗中警告時晴,往後休再狐假虎威,不過,時晴的背後可是西院的主子,不能做得太過。

  可她並不曉得,其實葉釗祺早己心中有底,對於時晴更是厭惡至極。

  「不知者無罪,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少爺,時晴究竟做錯了什麼?」感覺得出葉釗祺對自己充滿排斥,時晴換上梨花帶淚的可憐模樣,淚汪汪地啾著他。

  只可惜,葉釗祺先前己見過她太多醜陋的真面目,根本無動於衷。「你做過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怎麼會來問我呢?」

  時晴一凜,目光透出慌亂,對上葉釗祺泛著冷光的黑眸,不自覺打了個激靈,心虛的垂下眼,不敢再與之對望。

  莫非……葉釗祺知道了什麼?不可能,她這麼謹慎小心,絕不可能有人發現。

  葉釗祺鄙夷的輕嗤一聲,故意當著東院眾人的面,上前牽起趙頤萱的手。

  饒是素來落落大方的趙頤萱也忍不住臉兒泛起紅潮,低聲抗拒,「少爺,大庭廣眾之下……」

  「沒事兒,我就是想帶你一起出門,你書讀得多,又知進退,更不會在背後反咬我一口,今晚宋宰相的壽宴有你陪同,我一定省心不少。」

  宋宰相可是位高權重的老臣,他的壽宴肯定有許多達官貴人在場,葉釗祺竟然帶著趙頤萱一同赴宴,這是何等的看重啊!

  時晴也傻了,強擠出來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葉釗祺牽著趙頤萱,肩並肩的走遠。

  就算趙頤萱過去是高門千金,可如今她只是官奴,先前葉釗祺還這麼討厭她,怎麼會一眨眼就把她捧成掌上寶了?

  時晴妒恨得紅了眼眶,一個又一個惡毒的計謀在心底竄過。

  馬車轔轔,趙頤萱一臉嗔怪的望著葉釗祺,葉釗祺卻是若無其事的衝她笑。

  「你這樣對時晴,就不怕她又動什麼壞心眼?」她不得不出聲提點他。

  「我等著她使壞。」他冷笑一聲,顯然早有對策。

  趙頤萱驚詫,「你有什麼盤算?」

  「時晴的事,是我招惹來的,由我自己來承擔,你不必擔心。」葉釗祺不願讓她參與這事,一方面怕連累她,一方面也是擔心她會介懷時晴的事。

  「怎麼說時晴也曾經伺候少爺,你得惦念著那點情份。」雖然知道時晴心懷不軌,可趙頤萱到底心慈。

  「她若是對我真心,我自然不可能虧待她。」葉釗祺寒聲說道。

  聞言,趙頤萱也不好再多勸什麼,畢竟,先前交換身體時,她可是親眼見到時晴與西院那頭有諸多曖昧牽扯,想來時晴也並非真心留在葉釗祺身邊。

  「宋宰相可是兩朝老臣,地位非同小可,朝中文武百官都想巴結攀交,他願意下請帖給少爺,可見少爺近來風頭頗健。」

  見趙頤萱替他開心的笑著,葉釗祺心情大好,歡喜全寫在臉上。

  其實,他要的,無非是她的認同與讚美,至於其它人,他壓根兒沒在意。

  「你老是待在葉府,肯定很悶,正好趁這個機會出來走走。」葉釗祺輕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熱。

  她頰兒一燙,垂下眼,想將手抽回來,卻冷不防地被他拉進懷裡,在臉上竊了個香。

  「這個,就當作是謝禮吧。」他大言不慚的說道。

  「你這根本是打劫。」她雙眸水光瀲灧的嬌瞋他一眼。

  葉釗祺心蕩神馳,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了,可惜外頭響起車夫勒停馬車的籲聲,他滿腦子的綺想只能作罷。

  宰相府位在城東,門前車馬眾多,全是忙著來拜壽的官員。

  趙頤萱隨葉釗祺下馬車時,一個不經意的抬頭,正好對上一雙驚詫的眼。

  她當場僵住,就這麼怔怔的與那人對望著,她極少出現這麼失態的模樣,葉釗祺立刻察覺她的異狀。

  他順著她注視的方向看去,看見一名男子從馬車裡走出來,他認得那人,是鎮南侯世子王承翰。

  王承翰高大挺拔,親族全是名門世家,在京城中頗有聲望,又是當今太子的兒時伴讀,頗受順帝看重,前程似錦。

  他們認識嗎?

  葉釗祺止想開口問時,宰相府的總管已經迎過來,「葉大人,這邊請。」

  趙頤萱收回了視線,低眉垂眼的尾隨著進到偏院,裡頭已高朋滿座,眾人圍繞著宋宰相祝賀敬酒。

  宴席裡只容賓客進入,至於帶來的小廝丫鬟,全都只能退守在院子裡。

  趙頤萱站在一株觀賞用的石松旁,氣定神閒的低垂眉眼,其它的丫鬟隨從們則是嘻嘻哈哈,趁著主子不在,交頭接耳嘴碎起來。

  「頤萱,你怎麼會在這裡?」

  驀地,一名氣宇軒昂的錦衣男子走向了趙頤萱,院子裡的丫鬟隨從全都詫異的停下交談。

  趙頤萱尋聲抬頭,與男子驚訝的眼對上,來者正是王承翰,她那無緣的未婚夫。

  「王公子。」她態度不冷不熱的頷首。

  見她這般生疏,王承翰有些不知所措,又見旁邊有其它人在,情急之下伸手拉住她往院子深處走去。

  與此同時,葉釗祺正好從屋裡走出,剛巧撞見這一幕,他皺起眉頭,旋即跟上去。

  王承翰拉著趙頤萱來到一處假山後方,才想拉她進魚池旁的花亭,趙頤萱已搶先一步掙脫他的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王公子請自重,頤萱身分不比從前,若是讓旁人看見公子與葉府丫鬟拉拉扯扯,恐怕會壞了公子聲譽。」

  王承翰驚詫的說,「葉府?莫非那些人說的是真的?你真被葉釗祺買下了?」

  趙頤萱毫不迴避的承認,「正是,如今我己是葉府的二等丫鬟。」

  看見她目光冰冷的直視自己,王承翰心虛的別開眼。「頤萱,我知道你在怨我,那時趙家出事,你來找我,我卻沒能出手相助,這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可你也要體恤我……」

        「我應該體恤公子什麼?」趙頤萱語氣涼如水的問。

  王承翰頓時一噎,臉色難看。

  「當初你想娶我的時候,天天上趙家等門,頻獻殷勤,而後趙家出事,你再也不見人影,明知我被眨為官奴,你怕惹禍上身,不願出手將我買進侯府,王公子的真心原來只有那麼一時半刻。」

  聽見她這般數落自己,好面子的王承翰惱羞成怒,憤然反駁,「這不能全怪我們!官場詭譎多變,趙伯父怕是惹著了某些人,才會引來這樣的禍端,若是鎮南侯府沒先查清楚就貿然出手相助,萬一連累了整個侯府,這樣一來也沒人能替趙家平反。」

  說得可真好聽。趙頤萱在心底暗暗冷笑。

  「那好,敢問王公子,趙家出事已近半年,鎮南侯府可有查出什麼?」

  王承翰臉色頓時漲紅,支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趙頤萱微微一笑,道:「王公子為何不說話?鎮南侯府根本就沒有打算幫趙家平反,是不?」

  王承翰仍在狡辯,「眼前趙家的事情還在風頭上,有誰敢插手過問,你這樣說,對鎮南侯府不公。」

  想起事發當時,她一連去了五次鎮南侯府,卻也結結實實吃了五回閉門羹,曾經口口聲聲承諾會對她好,將她視作珍寶的王承翰閉門不見,對她的遭遇充耳不聞,更不曾對趙家伸過援手。

  自那時起,她就對此人徹底死心,不再存有任何念想。

  「既然王公子這麼害怕惹禍上身,那眼下還是別跟奴婢走得太近吧。」趙頤萱作勢福了個身,轉身就走。

  不想,她一轉過身,就看見佇立在月洞門下的葉釗祺。

  他陰著張俊臉,姿勢僵硬,看上去似乎相當生氣。

  「少爺?」她詫異的喊了一聲。

  聞聲,王承翰也回過身看向葉釗祺,想起現在的趙頤萱身分低賤,自己貴為鎮南侯世子,若是被誤會與葉府丫鬟幽會,那可就丟人了。

  思及此,王承翰板起臉,揚了揚下巴,一派高貴不可侵犯的姿態走開,經過葉釗祺身旁時,忽然一隻手臂打橫攔住了他。

  「你這是做什麼?」王承翰自視甚高,自然不把官階低,聲望又不佳的葉釗祺放在眼底。

  「看來王公子過去與頤萱有過一段舊情?」葉釗祺嘴角帶笑,眼神極寒的斜睨王承翰。

  過去王承翰與葉釗祺不曾交過手,雖然見過幾次面,但他對葉釗祺的認識僅止於那些傳聞,原以為他就是個靠著父蔭撈個官做的浪蕩子,毫無本事可言,不過現下一見,赫覺此人眼神銳利,深不可測,與傳聞中放蕩無能的形象相差甚遠。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我與她已無瓜葛。」王承翰生怕招人笑話,說話自然謹慎許多。

  「看得出來,王公子避她如蛇蠍,既然如此,往後還請王公子離她遠一些,葉某可不希望我看重的女子,隨隨便便被一個男人拉走。」

  「你看重的女子?」王承翰挑了挑眉,總算明白葉釗祺這是在警告自己。

  「葉某只能向王公子說一聲遺憾,錯過了頤萱是王公子此生最大的錯誤。」

  「葉釗祺,你瘋了嗎?趙頤萱已經被眨為官奴……」

  「是,我知道,不過那只是暫時的。」

  王承翰一臉啼笑皆非,也懶得跟他多囉唆。「隨你吧,反正她是你府上的丫鬟,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才管不著。」

  「那好,希望王公子牢牢記住今日的話,日後莫要糾纏頤萱。」葉釗祺語氣肅然,眼神更是冰冷。

  王承翰只覺得莫名其妙,撇了撇嘴,「你儘管放十萬八千個心,我不可能去糾纏你府上的丫鬟。」話罷,他推開葉釗祺的手,揚長而去。

  趙頤萱靜靜站在原地,好半晌沒說話,最後還是葉釗祺沈不住氣了,率先開口。

  「你從沒告訴我跟王承翰的事。」他憤怒的語氣活似吃醋的丈夫。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況且,先前我該用什麼立場向少爺提這些?」趙頤萱好笑的問道,一點也沒受剛才的事影響。

  葉釗祺見她這樣,心底難受得緊,幾個大步邁向她,將她摟進懷裡。

  趙頤萱怔住,偎在他胸前,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各種心思翻湧而上。

  剛才離開的男子曾經對她許下誓言,承諾護她一生,卻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毫不留情的背棄她離去。

  眼前的葉釗祺曾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用著輕蔑的心態買下她,想盡法子整治她,但是他卻在她最狼狽的時候選擇挺身而出,向另一個輕賤她的男子,表示了他對她的看重。

  世事果真無常啊……趙頤萱在心中輕輕嘆道。

  「我知道,眼前論外在條件,我還比不上王承翰,但你等著,總有一日,我會讓他後悔當初沒有在你痛苦的時候,伸手扶你一把。」

  一想起趙家遭難,她孑然一身的找上王承翰,卻被無情的背叛,葉釗祺便替她感到心疼。

  趙頤萱鼻尖微微發酸,原本要開口勸他別想太多,一時半刻竟說不出話,只能靠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對她的好。

  葉釗祺不知她是出於感動,一心以為她是為了王承翰而難過,一顆心半是心疼,半是忌妒起該死的王承翰。

  他忽又想起,除夕那晚,她提起親人時那哀傷的神情,心不由得更疼了。

  「頤萱,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趙家平反,到那時候,誰也不敢再瞧不起你。」

  「少爺有這份心,頤萱收下了。」趙頤萱沒虛言推辭,或是矯情感謝,反而是大方的應承下來。

  她明白,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只要能讓葉釗祺決心振作,她都樂於見到。 

  「你且等著,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他連連承諾著。

  「我明白,我等著少爺。」

  「到那時候,我就用八人大轎迎娶你為正妻。」彷彿怕她不信似的,葉釗祺又許下重諾。

  趙頤萱一詫,抬起頭來看他,見他滿臉真摯,目光堅毅,心頭不由得一柔。

  她巧笑倩兮的說道:「好,我等著少爺實現諾言,屆時,我定會親手為少爺打上同心結,欣然上花轎。」

  聞言,他腦門一熱,胸膛跟著發燙,見懷裡的人兒笑得燦爛,再也忍不住長久以來的衝動,低下頭吻住那花瓣似的小嘴。

  趙頤萱頰兒染上紅暈,也沒推開他,就這麼溫順的任他吻著。

  因為她很清楚,她的心早己落在他身上,這輩子怕是再也離不開了……

*             *             *

  這一夜,趙頤萱剛淨好身,回房路上碰見了時晴。

  「頤萱,你不介意跟我談談吧?」時晴端著一碗冰糖蓮子羹,滿臉討好的問。

  「時晴姑娘找我有事?」趙頤萱淡淡一笑,心底卻不敢大意。

  時晴神情一黯,委屈地說:「我知道,自你來到府裡,我就處處針對你,沒讓你過上一天好日子,可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頤萱不知道原因,還請時晴姑娘開示一二。」

  「那是因為,我知道少爺在很早之前便對你上了心,儘管你曾經嫌棄過少爺,可少爺依然忘不了你,否則他也不會在趙家出事後,當下就決定買下你。」

  趙頤萱不知該不該信她,畢竟時晴說的這些,的確是實情。

  見她沒搭腔,時晴又接著說:「我知道你心裡肯定很怨我,我現在不受少爺待見了,也算足自食惡果,眼下我除了東院,還能去哪兒呢?倘若少爺不要我……」

  詁未說完,豆大的淚水己落下,她單手掩住臉,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趙頤萱心下一軟,趕緊接過那碗蓮子羹,想安慰時晴,不料,就在這個當頭,頸後驀然一陣疼痛,手裡的蓮子羹往地上一摔,人也跟著軟倒。

  糟了,她一時大意遭時晴暗算,這下若是鬧出什麼亂子,那她……她該怎麼向葉釗祺交代?昏迷之前,她心裡想的念的,全是葉釗祺。

*             *             *

  不知過了多久,趙頤萱逐漸轉醒,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她打了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她飛快睜大雙眼,坐起身,雙手緊緊護在胸前,一抬眼就對上葉釗祺溫柔含笑的目光。

  她呆住,一身的警戒頓時卸了下來,訝異低呼,「你怎麼會……」

  「我早就派人盯住時晴,她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一提起時晴,葉釗祺臉色倏變,語氣亦冷酷如冰。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喧鬧聲,似乎還夾雜著叫罵聲。

  「發生什麼事了?」趙頤萱不敢大意,依然懸著一顆心。

  葉釗祺挑了挑唇,體貼的扶她下床,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儘管葉釗祺隻字未提,可趙頤萱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來,這事情肯定在他的掌握之中……莫非是跟時晴有關?

  果不其然,兩人循聲來到西院的泓日閣,這裡是西院的主要院落,住的是葉通賢與羅氏。

  此刻是深更半夜,西院卻燈火通明,下人們全擠在泓日閣的院子裡,望著書房處。

  葉釗祺推開那些圍觀的下人,走進書房裡,趙頤萱尾隨在後,一進到裡頭,就看見羅氏聲淚俱下,手中拿著雞毛撣子,朝著時晴光裸的手臂狠狠抽下去。

  只見不斷拉被子遮掩身軀的時晴痛得尖嚷,拚命往葉通賢背後躲去,一旁的嬤嬤們又勸又攔,場面難堪極了。

  葉釗祺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不痛不癢,毫無知覺。

  早在他知情自己視為至親的叔叔嬸嬸擔心他有所成就,無所不用其極的讓他學壞墮落,他對這兩人便徹底死了心。

  「葉通賢,你這個老不修!我為了你辛苦大半輩子,你居然背著我跟這個賤蹄子私通,她可是你侄子的通房丫鬟,你還知不知羞!」

  打不著時晴,羅氏火氣非但沒消,反而越燒越烈,乾脆連丈夫也一起打。

  看著眼前亂糟糟的情形,趙頤萱伸手輕扯了一下葉釗祺,悄聲問:「少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釗祺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接著又轉向羅氏。「嬸嬸,我還真不曉得叔叔看上了我房裡的丫鬟,早知如此,當初嬸嬸真不該把時晴讓給我。」

  這番話說來夾諷帶刺,卻也點明了當初羅氏將時晴引入東院的心機,當下教羅氏又羞又愧,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叔叔這麼喜愛時晴,做侄子的又怎能跟叔叔搶,往後時晴就留在這裡伺候叔叔吧。」

  見葉通賢老臉漲紅,時晴瞪大眼,似乎悟透了什麼的一臉怨恨,葉釗祺只是一笑置之,牽著趙頤萱離開了西院。

  回到東院葉釗祺的房裡,兩人在臨窗長榻上落坐,喝了口熱茶潤潤喉,他才開口解釋。

  「依你的聰明才智,應該也猜出一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一臉嚴肅的說:「我猜,原本在二爺房裡的丫鬟應該是我?」

  他的口角浮現一抹狠色,咬牙切齒的說:「不錯,她竟想出這樣惡毒的計謀,幸虧我早派人去盯住她,在她夥同小廝登旺把你打暈的時候,反過來將她弄暈,才避開了這樁禍事。」

  聞言,趙頤萱心下發寒。想不到時晴心地如此狠毒,居然想將她弄進二爺的書房,如此一來,不僅可毀去她的名聲,說不定還能讓羅氏藉此將她攆出葉府。

  「你能相信嗎?原來時晴與我叔叔早己私通,我跟嬸嬸都被蒙在鼓裡。」

  見葉釗祺一臉陰沈,趙頤萱猶豫了下,才將上回在西院用膳時,不經意捕捉到的那一幕告訴了他。

  聽罷,葉釗祺目光冰冷,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原來你早就發現了,莫怪你先前老是暗示我得好好處置時晴。」

  「對不住,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她愧疚的道。

  他笑了笑,伸手握緊她發涼的纖手。「無妨,我懂你,你是怕我傷心,才會拐彎抹角的暗示我。」

  「眼下鬧成這樣,時晴會有什麼下場?」縱然對方是自作孽,趙頤萱仍不免擔憂起來。

  「她那樣設局陷害你,你還替她擔心?」葉釗祺很不苟同的皺眉。

  「為奴為婢非人所願,時晴會變成這樣,也是情有可原。」

  「你啊,這麼心慈仁善,我都替你擔心了。」

  聞言,趙頤萱失笑,「少爺擔心我?我才擔心少爺呢。」

  葉釗祺有些不服氣,可一想起從前自己有多麼不成材,只能訕訕地說:「我已經變了,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荒唐,你等著看,我會證明的。」

  趙頤萱彎眉淺笑,「我明白,我會等著少爺的。」

  葉釗祺拉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落下一吻,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我說到做到,你等著我。」

  他明白,如果想保護她,他就必須精進自己,對外他必須努力往上爬,對內他必須剷除這些年來對他存有噁心的人。

  眼前只是一個開始,後頭還有更艱難的部分等著他,但是為了她,他什麼都不怕。

  他唯一怕的,是她對他失望,對他不信任。

  「少爺莫要忘了,你承諾過,會用性命擔保我的名譽。」趙頤萱見他眼底的那把火越燒越烈,連忙紅著臉兒收回手。

  「我沒忘。」他忍下滿腹的衝動,又握了握她的手,才肯放人。

  他不願讓她被誤認為是通房丫鬟,因此特地辟了一間雅房讓她與交情要好的時晨同住,平日雖然同進同出,但也不在他人面前做出逾矩的舉動。

  因為他有信心,總有一日,她會洗刷冤屈,重新當回高貴的趙家小姐。

  屆時,他倆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必定讓她滿門風光,歡喜嫁作葉家媳!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22:17


  那夜風波後,時晴便被羅氏拘禁起來,過沒兩天,來了個牙婆,時晴就這麼被賣掉了。

  聽說,時晴要被牙婆領走時咒天罵地,把葉通賢與羅氏等人臭罵一通,氣得羅氏一連砸了幾個杯盞,還讓護院將之毒打一頓才放人。

  之後,西院那頭仍是吵吵鬧鬧,據說是羅氏天天抓著葉通賢算帳,鬧得雞犬不寧,反觀東院這頭,少了時晴這個興風作浪的,一切回歸常軌,井然有序,下人們也多了笑臉。

  這天,葉釗祺一從國子監回來,連官袍都還沒換下,便把趙頤萱找來,神秘兮兮的拉著她上馬車。 

  馬車行了一段路,最後停在一間位於城東的五進大宅院,葉釗祺興匆匆的牽著她下了馬車,隨行的還有孫詠等人。

  說來,葉釗祺身邊除了侯嬤嬤之外,就屬孫詠最忠心,也難怪當初葉釗祺會派他出去尋找聖誕禮物。

  「如何?你可喜歡?」葉釗祺親自推開大門,領著她進到屋裡。

  趙頤萱驚詫的轉過身,眸兒瞪得老大,困惑地問:「少爺這是……」

  葉釗祺望了一眼寬敞的宅院,說:「我都這個年紀了,也該出來獨立門戶。」

  由於葉家是世家,早年老一輩仍在世的時候,自然見不得子孫分家,是以葉家才會以東西院來劃分。

  不過,如今識破了叔叔與嬸嬸的虛情假意,葉釗祺對那兒已不再留戀。

  「可是,東院那兒還留著大爺的東西,少爺可捨得?」知道雙親早逝對葉釗祺的打擊甚大,趙頤萱不禁憂心地問。

  「不捨也該捨下,我都這把年紀了,不該再眷戀往昔的舊事,父親地下有知,肯定也會贊同我這麼做。」

  葉釗祺仰起頭,望了一眼停在紅瓦屋岩上的雀鳥,眼神充滿鬥志與衝勁,那樣自信勃發的神態頓時令趙頤萱看怔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個鎮日荒唐,遇事心浮氣躁,只懂得強取豪奪,絲毫不會為他人著想的葉糾祺徹頭徹尾的變了。

  他的眼中多了一抹堅定,脾氣不再暴躁,懂得思定而後動,更懂得暗中佈局,例如時晴那件事,若不是他心細,暗地裡安排人盯著,保不定眼下她已遭殃。

  她沒看走眼,葉釗祺不是荒唐無能,只不過是被有心人埋沒了才能,如今,遮住他雙眼的髒物拿開了,惡意絆住他的人也沒了,他就像隻初展翅的大鵬鳥,準備向世人展現一身的才華。

  看著眉眼自信飛揚的葉釗祺,趙頤萱不由得揚唇微笑,心中升起一股驕傲之情。

  「少爺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她真心的說道。「有的時候,人不能太念舊情,否則會將自己絆住,反而哪裡也去不了。」

  「我就知道你也會贊成我搬出來。」

  「只要少爺做的事是對的,我一定支持。」

  葉釗祺含情脈脈的看著她,見她不過一身簡單石榴色衣裙,髮上簪了支玉釵,臉蛋未施脂粉,卻自有一番妍秀之美,站在春日餘暉中,嘴邊那抹淺笑跟著染上了明媚。

  氣定神閒,聰慧冷靜,不卑不亢,這就是他打從心底渴望的好姑娘。

  「你喜歡這裡嗎?」葉釗祺語帶暗示地問道。

  趙頤萱眨了眨眼,慧黠如她,立刻頓悟了他的用意,她垂下眼,避開了他灼熱的注視,淡淡的說:「只要少爺覺得好,那自然是好,我的喜好與否一點也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呢?往後你可就是這裡的女主子……」

  「少爺莫要忘了,眼前我依然是葉府的丫鬟,我是入了奴籍的官奴。」她不怨不氣的說道。

  聞言,葉釗祺這才壓下滿腔的衝動,硬生生改了口,「我沒忘,但這只是暫時的。」

  儘管他只是正七品的國子監丞,可到底還是名門世家的公子,怎麼也不可能迎娶一個官奴為妻,再說,在麒麟王朝的律法當中,官奴的身分是很敏感的,弄不好恐怕會受到牽連。

  且不論受不受牽連,光是那些閒言閒語就足以讓葉釗祺吃不消,嫁娶之事非同小可,可不是兩情相悅就行得通。

  「眼前我只希望少爺能重新振作,好好發揮所長,將昔日失去的榮耀都給拿回來,其餘的我不敢多想。」趙頤萱含著笑,心平氣和的說道。

  她越是這樣平靜,葉釗祺就越是感到難過。想當初,她可是正三品戶部尚書的嫡女,出身書香世家,自小備受寵愛,卻因為趙家遭難,一夕之間淪為任人打罵的官奴,她心底肯定很苦。

  難得的是,遭遇這樣的禍事,她不怨天尤人,沒有喪志失意,反而更加努力過好當下的日子,甚至還反過來鼓勵他,幫著他平定內宅之亂。

  碰了個軟釘子,葉釗祺不氣不餒,因為他很清楚此刻的趙頤萱,怕是沒有太多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她很孝順,總是記掛著在刑部牢獄的父親,也經常提起被拘禁在南郡王府的娘親,這段日子他與她幾乎是形影不離,這些事他比誰都清楚。

  在趙家平反之前,無論是擔憂親人,抑或是顧忌身分之別,她是不可能嫁給他的。

  他不以為意的說:「好,你別胡思亂想,眼前你只要好好養著身子,幫我打理好內宅,這樣就夠了。」

  換作是從前的葉釗祺,被人當面這樣拂了面子,肯定是要大發雷霞的,今時今日他不僅收斂許多,還懂得為人著想。

  趙頤萱心中一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溫柔之色,端莊的福了個身。「謝謝少爺體諒,日後我一定會盡心儘力,替少爺打理好內宅之事。」

  葉釗祺與她相視而笑,兩人多日來培養起了默契,光是一個眼神、一記微笑便足以心意相通。

  為了能早一點把媳婦娶回家,葉釗祺接下來可有得努力了。

  他細細思量過,也暗中把趙家遭難的事抽絲剝繭的調查了一遍,發覺個中有許多蹊蹺,雖然趙則仕人在刑部,但負責查案的是御史台,牽連甚大,不是一時半刻能釐得清。

  他不過是個管訓儒生的國子監丞,手中並無查案的權力,更別提前去刑部探望趙則仕,加上官低言輕,即便他找著了能替趙家平反的證據,肯定也沒人會信他。

  思來想去,唯今之計,他必須想辦法陞官。

  不論是為了趙家,還是為了他自己以及死去的父親,他都不該安於現狀,應該拿出真本事,努力往上爬。

  於是,在打定主意之後,葉釗祺除了改掉昔日惡習之外,開始想方設法與朝中素來風評正面,頗受愛戴的官員接觸。

  由於前段日子,他開始正當的官途應酬,在許多宴席上展現才能,原來遭人詬病的惡名已經洗刷不少,是以當他試著與這些官員接觸時,倒是沒受到太大阻力。

  但這些人都不是他真正想結交的,他真正想攀交的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的官員們多是清高之徒,這些人負責抓弊彈劾,不僅潔身自愛得緊,對於往來的友人更是有著諸多挑剔與擇選,可不隨便與誰往來。

  這日下朝,葉釗祺抓緊了時機,特意選在幾名年輕的御史台官員慣走的宮門等著。

  「宏遠,紹誠。」葉釗祺喊住了兩名身穿紅綢繡鶴官袍的御史台官員。

  那兩人原本在交談,一聽見這聲叫喚,不約而同停下來,驚詫的看向他。

  這兩人年紀與葉釗祺相當,卻已是官階頗高,朝中地位不小的監察御史,誰能想得到,十多年前,他們幾個人可是一起上私塾的同窗。

  葉釗祺曾經也同他們一樣,年少展天賦,前途似錦,受盡旁人的欣羨與崇敬。

  結果,他走上了歪路,成了眾人瞧輕的紈褲子弟,兒時的玩伴全都升了官,與他漸行漸遠。

  聶宏遠與穆紹誠一見是葉釗祺喊住他們,面色頓時有些尷尬,畢竟他們已經許多年沒和這個長大後行徑荒唐的童年玩伴來往。

  「釗祺,你找我們有事?」有鑒於葉釗祺在貴族間流傳的惡名,兩人不免有絲戒慎。

  「沒什麼,只是近來老想起過去在私塾讀書的日子,也想著不知道方師傅他老人家好不好。」葉釗祺對昔日的好友主動釋出善意。

  「這樣說起來,確實好些時候沒去探望過他老人家了。」

  兩人見他神情無異,語態親切自然,與昔日聽聞的放浪形象有出入,頓時鬆懈了防備。

  「我是想著,哪一天你們倆若是得空,便隨你們一同去探望他老人家。」葉釗祺神情真誠的說道。

  見狀,兩人也不好推辭,自然一口應允下來。

  過了三天,葉釗祺一身輕簡,只帶上一個幫忙提物的小廝,找上他們兩人,一同前去位於京城郊區的私人書苑,探望昔日教導他們讀書習字的方師傅。

  方師傅見著他們三人如此有心,自當是歡喜有加,熱情的留下他們三人在書苑過夜。

  這一夜,他們三人在熟悉的書苑裡把酒話當年,然後聊起近況。

  過去三人是無話不談的兒時好友,長大後獨獨葉釗祺一人走上歪路,幾杯黃湯下肚,他不禁感慨有加,吐露心聲。 

  「你們兩個真是好樣的,一眨眼都已經當上了監察御史,就我一人還在後頭瞎混,結果還是靠著皇上對我父親的愛惜,才平白撈了個國子監丞來當。」

  「釗祺,你知不知道,當年師傅最看重的是你,你一直是我們之中最有才幹的那一個,我們根本不如你。」聶宏遠感嘆的說道。

  這可不是虛言,過去的葉釗祺可謂是天縱英才,聰明早慧,文武雙全,小小年紀己受到鄉里百姓的讚揚。

  「我知道,可惜我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葉釗祺自嘲的牽動嘴角。

  「你只是一時喪志罷了,我看得出來,你的鬥志還在,你不可能就這樣白白糟蹋「自己。」穆紹誠見他這樣,心中也不好受,立刻激勵他。

  「我就怕自己已經沒了重新來過的機會。」葉釗祺垂下眼,淡淡說道。

  「不會的,只要你願意,一切都不算晚。」兩人輪番安慰起來。

  一番溫言相挺之後,昔日舊情重回心中,三人真心相對的喝酒小敘。

  「對了,御史台最近可有在辦什麼案子?」閒談的過程中,葉釗祺自然而然的聊起官務。

  「老樣子,御史台的案子堆積如山,查也查不完。」兩人苦笑。

  葉釗祺靈光一閃,壓低音量問:「前些時候,我聽說鎮國公在府裡大興土木,修了一間純金打造的佛堂,就連佛像也是上等鎏金,耗費的銀兩粗估至少有百萬白銀。」

  聞言,聶宏遠與穆紹誠互望一眼,面色猶豫。

  葉釗祺明白身為監察御史不得隨便談論案情,於是他不動聲色的改口,「我就是問問罷了,沒其它的意思,畢竟這事眾人也只敢在私下談論。」

  見葉釗祺一臉坦蕩,真的沒打算往下問,兩人反而放鬆了戒心。

  「這事我們只告訴你,你可千萬別洩漏出去。」

  「如果是殺頭的大事,那就別說了,我怕死。」葉釗祺戲謔的說道。

  聶宏遠與穆紹誠哈哈大笑,「你要是怕死,也不會一不快就找人出氣,連王爺的兒子都敢打,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城中誰敢惹你?」

  「過去的我確實鬧了許多荒唐的事。」葉釗祺自嘲的舉杯。

  「老實告訴你,我們最近就在查鎮國公的案子。」

  「鎮國公有什麼好查的?」葉釗祺明知故問。

  「鎮國公貪婪愛財,又篤信悟玄和尚的妖言,認為大肆興建佛堂佛寺就能長命百歲,於是想方設法的向朝中官員施壓,要他們三不五時進貢,不僅如此,鎮國公還把悟玄帶進宮裡,讓他向太后與皇后宏道,說什麼若想長生不老,就得用純金鑄造的寺廟供佛。」

  「根本是妖言惑眾!」葉釗祺聽罷,不禁皺眉斥道。

  「不錯,這個悟玄根本是個妖僧,可有什麼法子呢,他有鎮國公護著,眼下就連太后跟皇后都信了他,想法子要建造金廟,打造純金佛像,行徑是越來越荒腔走板。」

  「這樣說來,這一切的禍端肇因於鎮國公。」葉釗祺瞇了瞇眼說道。

  「正是。只是鎮國公是兩朝老臣,又是太后的嫡親兄弟,鎮國公府戒備森嚴,御史台私下派出的探子都不得其門而入,倘若用強的又怕會走漏風聲,反讓鎮國公更加戒備。」聶宏遠捶了一下手心,很是氣餒。

  「既然如此,何不幹脆從悟玄這個妖僧下手?」葉釗祺提議。

  「我們也想過要從悟玄下手,可問題是此人狡猾得很,平日極少離開鎮國公府,出入也多乘坐鎮國公府的馬車,身邊還跟著幾名高手隨行保護,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這個悟玄為什麼要這樣妖言惑眾?他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葉釗祺不解地問道。

  「這正是我們極欲查明的重點,只是眼前實在是無計可施啊!」穆紹誠與聶宏遠無奈的嘆道。

  葉釗祺尋思片刻,道:「那是自然,鎮國公府的水可是深著,又有太后撐腰,肯定在朝中佈滿了眼線,我想,鎮國公肯定知道御史台這邊在查他,自然會防著你們。」

  「鎮國公是出了名的謹慎小心,倘若他手邊又有眼線幫忙防著,我們也是一籌莫展,只能繼續等,等著鎮國公府鬧出大事。」聶宏遠憤懣的飲盡手中那杯酒。

  「這樣耽擱下去,保不定悟玄又會煽動太后與皇后,若是禍及後宮,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葉釗祺深覺不妥。

  「我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又能怎麼樣呢?」穆紹誠一臉無奈。

  葉釗祺默了片刻,突生一計,「這樣吧,假如鎮國公當真知道御史台在查,他防的是你們這些御史,可不會防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小官。」

  穆紹誠與葉釗祺面露詫異。

  「只要你們想辦法去打探悟玄平日的行蹤,以及此人有什麼特殊嗜好,我便能趁虛而入,藉機接近悟玄,再想法子與他結交,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聽見葉釗祺不僅巧獻一計,又自告奮勇,穆紹誠與聶宏遠都擔心不己。「釗祺,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弄不好可能會害你得罪鎮國公,你也曉得鎮國公是什麼樣的人,一旦得罪了他,途肯定凶多吉少。」

  「我不怕。」葉釗祺笑了笑,目光淩厲有神。

  見狀,兩人被他眉宇間散發出的睿智英勇震得好片刻回不了神。

  從前,他們也曾看過這樣的葉釗祺,當時,他天資聰穎,十歲便大展才能,受盡鄉里百姓的褒揚,但那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想不到,十多年後,他們竟然還有幸見到這樣的葉釗祺。

  出於昔日的同窗情誼,以及多年熟識的舊交情,穆紹誠與聶宏遠是打從心底替葉釗祺的迷途知返感到高興。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又怎能推辭?」聶宏遠一口應下。

  「是啊,有你幫我們,這件案子肯定有指望了!」穆紹誠替三人把杯盞斟滿,三人同時舉杯,痛痛快快的一飲而盡。

  「是我該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願意相信我能幫得上忙。」葉釗祺看似淡然,眼神卻流露著幾許傷感。

  「甭說這些了,今晚我們兄弟三人痛快喝上一場!」聶宏遠斥喝一聲,舉杯相敬。

  葉釗祺望著他們兩人,胸中的感激之情己難用言語表達。

  這樣的情義他曾經失去、錯過,如今他要一點一滴的找回來,他要脫胎換骨,成為一個誰也不敢小覷的葉釗祺!

*             *             *
   
  一聞見濃濃的酒味,坐在外間紅木圏椅上的趙頤萱旋即睜開眼。

  她皺起鼻頭,起身迎上前,看著葉釗祺那身青色常服皺得不像話,白淨的臉龐還帶著酒意的紅潮,正想出聲質問一番,赫然看見他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帶笑,似乎心情甚好。

  趙頤萱便把話吞回去,上前接過葉釗祺褪下的大氅,望了一眼門外的天色,只見遠處天邊已透出晨曦,想來再過不久天便要大亮。

  「不問我上哪兒去嗎?」葉釗祺接過她遞來的熱茶,邊喝邊問。

  「少爺不是去買醉,也不是去發洩,而是辦正經事了。」趙頤萱淺笑說道。

  釗祺又驚又喜,「你怎麼知道?」

  「自從少爺開始振作後,就幾乎不沾酒,昔日常光顧的酒樓也不去了,想必少爺是有心戒掉杯中物。」

  她接過他手中的空杯子,取來了熱水與綢布,給他擦臉洗手,這些舉動做來嫻熟而靈巧,彷彿己做過不下數百回。

  葉釗祺好奇得緊,一雙眼牢牢盯在她身上,心急難耐地追問:「你倒是給我說說,你究竟如何知道的?」

  她抿嘴一笑,慢條斯理的道來,「少爺一身酒味,臉上還帶著醉紅,可是你目光清朗,意識清晰,笑容染了迫不及待的興奮,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如今對少爺來說,唯一的好事除了官場之事,很難再有其它。」

  「頤萱,你當真是七竅玲瓏心,把我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葉釗祺嘆服的笑道。

  「我沒這麼厲害,我頂多猜得到少爺是辦正經事去,可猜不中是什麼事。」

  見她巧笑倩兮的站在那兒,又想起她整晚坐在這裡等門,葉釗祺心中一動,起身抱住她。

  「對不住,讓你操心了。」他貼在她耳邊道歉。

  早已習慣他心血來潮的親密之舉,趙頤萱紅著頰兒,輕輕搖頭。「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過去每當他在外頭隨那些豬朋狗友喝酒胡鬧,夜半回來時,屋裡冷冰冰的,連了盞燈也沒人替他留。 

        如今,有人擔心他,替他等門,葉釗祺心下發燙,眼眶跟著紅了,又將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

  趙頤萱乖順的任他抱著,纖手在他背上輕拍。

  葉釗祺好片刻才緩過了那陣感動,拉著她一同坐下來,接著將今日發生的事巨細靡遺的說出來。

  聽罷,趙頤萱不免感到好奇,「少爺為什麼會想幫忙查案?這案子牽連過大,少爺不過是正七品的小官,背後又沒有靠山,若是得罪了鎮國公……」

  「不要緊,我自有分寸。」葉釗祺自信滿滿地安撫她。

  「少爺,你可要想清楚。」趙頤萱依然替他感到不安。

  「莫怕,我可沒這麼傻,弄到惹禍上身,總之,這案子是我的大好機會,我定要好好把握。」

  見狀,趙頤萱也明白了,當男人胸懷鴻鵠大志,千軍萬馬也攔不不住,唯有支持他,從旁協助他。

  於是她也不再說勸阻的話,只是笑了笑,說:「若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少爺可千萬別客氣。」

  他戲謔的說:「當然,有你這麼一個聰明的軍師在旁,焉有棄之不用的道理。」

  「不過,少爺不是遣小廝回來說方師傅留你們過夜,這天才剛要亮,少爺怎麼就回來了?」

  話剛問出口,她立刻頓悟了他的用心。

  肯定是怕她擔心,才會不顧一身酒意,就這麼漏夜趕回來。

  思及此,趙頤萱心疼地站起身。「少爺,你怎麼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喝了酒還漏夜趕回來,萬一身體吃不消,病了可怎麼辦?」

  葉釗祺將她拉到身前,緊握她的雙手。「想到這裡有你,我恨不得立刻飛回來,一刻也不能等,在外頭忙了一整天,總要回來見你一面,我才能真正放鬆。」

  「少爺累了吧?趕緊先歇下,有什麼事等少爺睡醒再說。」趙頤萱拉著他進到寢房,親自替他更衣。

  葉釗祺確實也累了,乖乖任她擺佈,然後趁著她替自己蓋上被子的時候,偷偷拉了她一把,讓她跌在自己身前。

  秀麗的臉兒頓時染上紅暈,她嗔怪的橫他一眼,這一眼足以勾走他全部心魂。

  幸好,葉釗祺還把持得住自己,他摟了她一會兒便放人。「你也趕緊回房休息吧,醒來後還有得忙呢。」

  「嗯。」趙頤萱垂眸而笑,臨走之前,忽然回身望著躺在炕上的人影,心中微動,她放輕了腳步,回到炕邊,彎下腰在葉釗祺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只是,葉釗祺似已入睡,動了動睫毛,恍若未覺。

  她心兒怦跳,覺得羞窘極了,趕緊抽身離開。

  「下一回,別吻錯位置了。」

  不想,在帶上門前,炕上的男人冒出這麼一句打趣的話,趙頤萱俏臉燙紅,頭一次腳步倉皇的離去。

  走沒幾步,就聽見寢房裡傳來葉釗祺低沈的笑聲,她羞瞋了房門一眼,趕緊回自個兒房裡歇下。

  下回絕對不許再像剛才那樣孟浪了……她臉紅心跳的告誡自己,嘴角卻揚起了一抹甜笑。

*             *             *

  西院正廳裡,氣氛僵凝,葉通賢坐在主位上,低著臉不說話,自從上回跟時晴胡來的事情被抓個正著,又讓羅氏那樣一鬧,他自覺面子掛不住,近來話更少了,也經常留在外頭不回來。

  面對丈夫與自己派出去的眼線私通,自己卻一直被蒙在鼓裡,羅氏氣恨交加,死也拉不下臉求和,態度反而越發強硬。

  另一方面,生怕唯一的兒子會有樣學樣,羅氏對於葉德升管束得更嚴苛,小至生活起居,大至外出交友,件件都干涉過問。

  至於東院那頭,丟了時晴這顆棋子,葉釗祺近來又變了個人,羅氏苦無對策,正在發愁的節骨眼上,不想,今兒個用過午膳不久,足足有個把月不曾踏進過兩院的葉釗祺,竟然來向他們叔嬸二人請安。

  說是請安,其實葉釗祺是來告知準備遷居獨立一事。

  「葉家的祖祠在這兒,你爹娘的牌位也在這兒,葉家三代都住這兒,你怎能就這樣搬出去!」羅氏頭一個跳出來反對。

  「我的年紀也不小了,況且,這裡有叔叔跟嬸婢主持大局,逢年過節我還是會回來祭祖,又不是再也不回來。」葉釗祺打趣的說道。

  羅氏哪裡是擔心這些,她就怕這個侄子出了她的眼皮底下,日後管也管不著,更別提掌控他的一舉一動。

  「叔叔也贊同我這麼做吧?」葉釗祺問起了始終沈默的葉通賢。

  忽然被侄子點名,葉通賢愣了下,停住把玩身上那串瑪瑙珠子的動作,抬起頭來,對上葉釗祺炯亮銳利的雙眼。

  那一刻,葉通賢震住,彷彿見到了年輕時的兄長葉長卿。

  這麼多年來,葉家出了兄長這麼一個才子,當年又深受太子的倚重,葉家方能光宗耀祖,昔日爹娘也是把兄長捧在掌心上,誰還記得他這個溫吞的二兒子?

  自小活在兄長的光環底下,他心裡自然不是滋味,不想,老天爺像是聽見了他的怨慰,兄長一場急病驟逝,葉家頓失支柱,眾人才將目光擺在他身上。

  他努力學習兄長生前的行事風範,讓皇帝將對兄長的愛惜之情轉移到他身上,他的官運才大開,一路順遂,如今己是正四品的中奉大夫。

  他跟妻子原本不受親族待見,人人只願與他的兄長攀交,如今風水輪流轉,總算也有他風光的一天,兄長已死,再也不會有人來掩蓋他的光芒。

  除了眼前這個親侄子。

  思及此,葉通賢轉開了眼,不願再多與葉釗祺相望。

  見叔叔眼中毫不掩飾的妒忌、厭惡,葉釗祺早己心灰意冷,倒也不覺得難過,只是對於這些親戚的感情越發淡薄了。

  「你若是心意己定,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末了,葉通賢淡淡說道。

  「你這是、這是在做什麼?!」羅氏惡狠狠地瞪著丈夫。

  「釗祺自有主張,我們做長輩的自然得尊重他。」

  「我看你是自個兒心野了,也想遷出去是不?」自從發生時晴那件事後,羅氏時不時便要挑葉通賢的刺兒。

  「釗祺在這兒,你胡說什麼呢!」葉通賢老臉漲紅的反斥。

  「怎麼,你也會怕丟人啊?既然會怕,當初為什麼要跟時晴搞七撚三……」

  眼看叔嬸兩人又要起爭執,葉釗祺不緊不慢的起身,說:「二叔跟二嬸還有事商討,那我先告退了。」

  羅氏不理睬他,繼續衝著丈夫亂罵一氣,葉通賢也來氣了,跟著拍桌怒罵。

  葉釗祺冷眼旁觀,心如止水的轉身離去,走出西院時,正好遇上前來請安的葉德升。

  葉德升一見到他,眼神閃爍,怯懦的行了個禮。「堂哥。」

  葉釗祺只對他微微一笑,沒多說什麼便擦身而過,葉德升卻愣在原地,直望著他的背影發呆,面色也有些忿然。

  一想起趙頤萱被葉釗祺保護得滴水不漏,葉德升心裡就忌妒得緊,可出了時晴那樣的事,娘親也不願再幫他,看來他只得死了這條心。

  他真不甘願!憑什麼那樣放蕩荒唐的葉釗祺能夠得到趙頤萱的心,而他鎮日被娘親管束,除了念書習武,什麼都不被允準。

  葉德升一走近西院正廳,就聽見雙親爭吵的聲浪,他停下腳步,面露幾分厭煩與嫌惡,尋思片刻,便轉身離去。

  數日後,葉釗祺擇了一個黃道吉日,只領著少數幾位忠心的奴僕丫鬟,在趙頤萱與侯嬤嬤的從旁協助下,浩浩蕩蕩的搬進了新宅。

  之後兩天,葉釗祺只簡單宴請了聶宏遠與穆紹誠兩人,慶賀喬遷之喜,三人痛痛快快吃了頓酒席,一直聊到上半夜才結束。

  送走了聶穆兩人,葉釗祺回到花廳,就見淩亂的八仙桌己被收拾乾淨,趙頤萱正在教導近日新買入的小丫鬟。

  葉釗祺沒上前打斷她們,就這麼站在門口,目光含笑,靜靜望著趙頤萱秀美的臉。

  還是小丫鬟察覺了他的目光,紅著臉向趙頤萱示意,趙頤萱才停下。

  「少爺,時候不早了,您也該歇下。」她泰然自若的上前福身。

  不想,葉釗祺一把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走向東跨院。

  這間宅子雖然不比葉府寬敞,可這裡沒有其它人,就只有他一個主子,實在是大得空蕩。

  東跨院裡又細分兩個主院落,大的那邊是水墨樓,小的那邊是清硯樓。

  「往後,你就在清硯樓住下吧。」葉釗祺親自領著她來到清硯樓,四處看了看,最後進了正房。

  「這可是離少爺最近的樓閣,少爺這樣……」趙頤萱一臉不妥的猶豫。 

        「我知道你重視這個,我不可能損了你的名節,就讓侯嬤嬤跟著一起住下吧,別再拒絕我了,我受不了你離我太遠。」葉釗祺堵住了她的欲言又止。

  趙頤萱原本張了小嘴,卻被他最後那句話堵得無奈發笑。

  「既然少爺這樣堅持,那我也只好從了。」她福了福身。

  「接下來的日子,我可能會很忙,沒法顧全太多,我將內宅的事情全權託付給你,你可會怨我?」他將她拉近自己,撫上她芙蓉似的嬌容。

  月光之下,她嬌嬌柔柔的笑了。「少爺願意將這樣的重任託給我,我怎會怨少爺呢?」

  「頤萱,你等著我。」葉釗祺目光沈沈的許諾。

  「少爺別太為難自己,很多事情不是強求的來的。」趙頤萱知道他決心要幫趙家平反,她雖然感動也感激,可她不願見到他為了此事遭受任何牽連,或者受傷。

  他才剛剛重新振作起來,一切都剛起步而己,不宜太過躁進……

  彷彿讀透了她擔憂的心思,葉釗祺笑著說:「你別太小瞧我了,我想做的事,一定能成。」

  見他一臉勝券在握,儘管不是很明白他到底在盤算什麼,但趙頤萱也只能選擇信任。

  「我明白少爺的能耐,我只是擔心少爺罷了。」

  「你……過去也曾這樣擔心過王承瀚嗎?」葉釗祺突然臉色不自在的問道,顯然是吃味了。

  見狀,趙頤萱先是訝異,接著便吃吃低笑出聲。

  葉釗祺俊臉翻紅,粗聲粗氣地斥道,「你笑什麼?」

  她故意挑起細眉,笑問:「少爺可是臉紅了?」

  「住口!」

  嬌柔的笑聲依然在清幽的院子裡響起,葉釗祺羞惱之下,索性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封住了那張紅灧的嘴兒。

  笑聲逐漸被嬌喘取代,望著懷中的可人兒雙頰紅如春花,眼含秋水,葉釗祺全身燥熱之餘,直在心底咒罵,要是再不把她娶回家,他可要憋壞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22:55


  儘管趙頤萱不是很明白,為何葉釗祺要攤上鎮國公這件案子,可接下來的日子卻見他蓄勢待發,準備大展身手。

  在聶宏遠與穆紹誠努力追查下,總算查出了悟玄和尚私下好賭,偶爾還會上酒樓作樂,行徑可說相當荒唐,只是此人戒慎小心,只跟一夥熟悉的賭客賭,也多選在隱蔽之所,自然難被察覺。

  有了這個線索,葉釗祺另外派人查出悟玄光顧的私人賭坊,在一番交涉之下,總算透過昔日他放蕩荒唐的惡名,博得賭坊東主的信任,從而成為這些賭客的一員。

  為了博取這些賭客的信任,葉釗祺總一擲千金,透過此舉引起悟玄的注意。

  果不其然,見他出手豪邁,幾次下來,悟玄開始主動與他攀談,並且私下表明了他為鎮國公重用,以及深受太后等人信任,身份非比尋常等事。

  葉釗祺為了取信於悟玄,自然裝作對這些事一概不知,佯裝一愣一愣的,然後主動巴結交好。

  如此下來,耗了一段時日,悟玄對他的戒心越來越低,幾次酒席間,趁著醉意,他開始問起鎮國公大興土木建造佛堂等事。

  一開始悟玄只是敷衍其詞,不肯透露隻字片語,葉釗祺不死心,再接再厲,反覆過招下來,總算突破悟玄的心防。

  有一回,悟玄喝得醉醺醺時,居然就招了,「我告訴鎮國公,要想籠絡民心,最好的法子就是信佛,只要能以神佛使者自居,便能蠱惑民心,民心靠向你,帝位自然不遠矣。」

  葉釗祺心下震驚,這個悟玄當真大逆不道,這分明是煽動鎮國公造反的妖言,可鎮國公顯然是信了,否則不會在鎮國公府大興土木,又陸續建造佛寺。

  有了悟玄這番話,葉釗祺再向聶穆二人報訊,他們同樣深感震驚,然後開始著手調查鎮國公有意謀反的蛛絲馬跡。

  在這期間,葉釗祺持續與悟玄交好,投其所好的籠絡,慢慢地套出更多內幕。

  原來,鎮國公不僅信了悟玄的話,認為自己能夠透過篤信佛教的舉動聚集民心,還私下派人在民間放出鎮國公是神佛轉世的流言,更暗中對百官施壓,逼他們輪番上貢,並迂迴地威脅眾人必得臣服於他,好擴大在朝裡的勢力。

  在悟玄的引薦之下,葉釗祺順利進到鎮國公府,見過了鎮國公,親眼見到無數官員巴結攀附的情景,掌握了若干證據。

  數月之後,某日深夜,葉釗祺夥同聶穆二人一同進宮面聖,在御書房裡呈上鎮國公受到悟玄蠱惑,暗地裡密謀造反的罪證。

  由於太后與皇后等人近來舉止古怪,明顯已受鎮國公影響,順帝早己暗中下令御史台徹查,三人此舉無疑是正中順帝下懷,解開他一樁心事。

  「好,你們做得好極了!」御書房裡,順帝一連對三人語出肯定,接著話鋒一轉,轉向葉釗祺問道,「不過……這事怎會跟你扯上關係?」

  順帝過去還是太子的那段日子,葉長卿便一直輔佐著他,他對於葉家也是聖眷有加,不想天妒英才,葉長卿英年早逝,順帝痛失良師益友,為了葉長卿之死傷心了好一段日子。

  後來,他愛屋及烏,將對葉長卿的敬重與信任全都轉移到葉釗祺身上,怎料卻是大失所望,卻也看在葉長卿不過就這麼一個獨子的份上,給了葉釗祺一個閒職。

  而後,順帝才開始重用行事作風與兄長相像的葉通賢,對葉釗祺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可這一回,葉釗祺竟摻和進鎮國公的案子,這下順帝可好奇了。

  與聶穆二人同跪於地的葉釗祺垂著眉眼回道:「啟菓皇上,微臣正巧聽說鎮國公近來行徑古怪一事,於是便私下與聶大人和穆大人談起,後來得知御史台正為了鎮國公案子傷神,便自告奮勇幫忙查案。」

  聶宏遠接著往下說:「啟菓皇上,此案若不是有葉大人幫忙,恐怕一切無法這麼順利,倘若接下來能夠順利將鎮國公治罪嚴懲,可以說全是葉大人的功勞。」

  順帝聞言驚詫的問:「真有此事?」

  葉釗祺不敢居功,趕緊推辭,「微臣不敢當,這件案子能有這樣的收穫,端賴聶大人與穆大人勞心勞神。」

  「不,是葉大人謙虛了。」聶穆二人又連番在順帝面前美言。

  順帝被他們三人你來我往的謙讓逗得直笑,連帶也對辦案過程起了興趣,於是開口讓三人輪番詳述辦案的過程。

  聽罷之後,順帝對於葉釗祺的聰明靈活,以及如何騙取悟玄的信任,又是如何用計接近鎮國公,並且不動聲色地搜集鎮國公意圖謀反證據的舉動連連贊好。

  「葉愛卿膽識過人,甘冒性命危險輔佐御史台辦案,好!」順帝上前,滿臉欣慰的拍了拍葉釗祺肩膀。

  葉釗祺不敢自豪,低下眉眼,拱手一拜。「陛下英明,若無陛下的聖眷照拂,也沒有今日的微臣。」

  看著這個脫胎換骨的葉釗祺,順帝彷彿見到昔日的葉長卿,那個一路輔佐他登基的良師益友,心下不禁感慨萬千。

  「朕果真沒看走眼,將來你一定會跟你父親一樣,成為朝中棟樑。」

  「微臣資質駑鈍,遠遠比不上家父,過去辜負了聖上的眷寵,自知有愧於聖上,方會以功代過。」葉釗祺謙遜的叩謝皇恩。

  見狀,順帝越發將他與葉長卿作聯想,想當年葉長卿得了聖寵,同樣是這般謙和不居功,假如葉釗祺真能繼承其父的風骨,那他身邊也就不愁沒人可用。

  思及此,順帝龍心大悅的說道:「這回你確實立下大功,這樣吧,接下來你繼續輔佐御史台處置此事,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朕必定重重有賞!」

  葉釗祺心下激動,面上卻是不顯,抱拳跪謝。「微臣必定全力以赴,絕不辜負皇上的提拔。」

  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他等到了翻身的好機會!

*             *             *

  「這是真的嗎?!皇上當真這麼說?」

  書房裡響起趙頤萱又驚又喜的嬌嗓,她守了一宿,原本臉上帶著倦容,可一聽見葉釗祺轉述順帝的親口承諾,不由得欣喜若狂。

  「是真的,只要接下來這事別出亂子,我保證一切必定會妥妥當當照著我們的計劃走。」葉釗祺展露自信滿滿的微笑。

  「不過,若是這事真的圓滿順遂,到時少爺打算跟皇上討什麼賞?」趙頤萱好奇地問道。

  葉釗祺眸光閃了閃,藏著一抹深意,可他並不打算透露太多,畢竟這是男人的事,該由他自己來操心。 

  他牽過趙頤萱的手,親昵地來回摩挲著,滿眼溫柔的說道:「我說過,我不會再走回頭路,這一次我會好好把握,不會再做出讓我爹失望的舉動。」

  看著眼前這個眉眼堅定,神采飛揚的葉釗祺,趙頤萱由衷替他感到驕傲,卻也不免擔憂起來。

  「我爹曾說過,不論是好官或壞官,官字本就難寫,更是難做,少爺固然有心痛改前非,一展長才,可也要小心鋒芒太亮,遭人忌妒。」

  「你放心,我可不是一得意就沾沾自喜的小人,官路難行,這條理我懂的。」

  見他進退有據,能屈能伸,趙頤萱總算是放心了。「少爺餓了吧?我這就去張羅吃食……」

  話未竟,嬌軟的身子已被摟進懷裡,葉釗祺從身後反手抱住她,低下頭在她頰上竊了一記香。

  「我是餓了,不過你身上這麼香,比起吃食,我更想吃了你。」他嗓子低啞的說起戲謔的浪語。

  「少爺這樣不正經,我可是要生氣了。」她咬了咬唇,臉上的紅霞美不勝收。

  「頤萱啊頤萱,你可知道我忍得有多痛苦?」他親了親她的鬢角,故意在她耳畔壓低聲量,引人遐思的輕喃。

  這樣孟浪的撩撥層出不窮,趙頤萱早已習慣,畢竟他血氣方剛,又已經破身,嘗過雲雨滋味,自然難忍。

  可儘管如此,他依然極力忍耐,除了偶爾稍有逾矩,真正露骨的事是絕對不做的。

  這是因為他真心待她,重視她,愛惜她,真到動情處也依然極力剋制,絕不做出會令她失節的舉止。

  趙頤萱胸中滾燙,對他的珍惜感到窩心感動,同時也感到愧疚,若非兩人現下的身份懸殊,她又是罪臣之女,他何須這樣忍耐。

  「是我連累了你。」她輕嘆。

  「要說連累,我這個葉家的浪蕩子才真是高攀了你。」他反過來調侃自己。

  「這樣說來,我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是浪蕩子,一個是被眨為官奴的罪臣之女,老天爺是打算讓我倆在一起,才會這樣安排。」她苦中作樂的笑道。

  「嗯,你說得有理,肯定是老天爺想讓我倆在一起,才會讓你不得不被我欺負一番。」他煞有介事的點著頭。

  聞言,她笑出聲,銀鈴似的嗓音搔上葉釗祺的心口,他收緊了雙臂,將懷中溫熱的嬌軀抱得更緊,情難自禁的親了她一口,然後在心中告訴自己,很多事情還急不得,他得慢慢來。

  眼前最要緊的,是輔佐御史台定鎮國公的罪,只要這件案子破了,贏得順帝的青睞,那麼屬於他的絕佳時運便要到來!

  鎮國公這件案子,接下來的發展遠比葉釗祺設想的要來得順利。

  在他們將鎮國公意圖謀反的罪證呈上之後,正巧適逢太后生辰,宮中擺宴邀請百宮同樂,就在壽宴當晚,順帝當眾質問起鎮國公興建佛堂佛寺一事,並將謀反罪證一一攤在太后與百官面前,為的就是讓鎮國公辯無可辯,同時讓太后與皇后明白,這段日子她們是如何被蠱惑矇騙。

  順帝心思縝密,早在壽宴之前便命人暗中緝捕悟玄進宮,是以在太后壽宴上,當鎮國公意圖抵賴時,御史台便將己全數招供的悟玄帶到他面前對質,讓他無從狡辯。

  事已至此,鎮國公心知順帝足鐵了心要辦他,只能沈默認罪。

  太后壽宴過後,朝中一夕變色,作為太后的親胞弟,權傾兩朝的鎮國公鋃鐺入獄,那些或是主動巴結,抑或被迫相挺的大臣輪番接受御史台的質詢,這件案子可說是圓滿落幕。

  順帝了結一樁心事,總算能舒心睡上好覺,為此,他不僅大肆封賞御史台,更賞了聶穆二人無數封賜,甚至加了官俸。

  至於葉釗祺,在鎮國公被定罪的隔日,順帝私下召見了他。

  「這件案子功勞首推你一人,雖說應該論功行賞,但是朕思來想去,就是想不到該賞你什麼,倒不如讓你自個兒開口。」

  葉釗祺心下明白,這不過是順帝的謊言,其實順帝是想藉這個機會考驗他。

  歷來向皇帝討賞可是一門髙深的學問,並非易事,討了金銀珠寶,代表此人無非是個貪財之輩,無以大用。

  討的是陞官加爵,那麼足可證明此人貪圖官位,是個浮誇小人,不足以信任。

  他當下神情一肅,拱手作揖。「微臣謝皇上恩典,可微臣不要任何賞賜,只希望皇上能讓微臣繼續將功贖罪。」

  順帝不動聲色的問,「你何罪之有?」

  「過去皇上愛屋及烏,念在我父親一片赤誠忠心的份上,對微臣另眼看待,可惜微臣年少輕狂,無知狂妄,辜負了皇上的恩眷,如今微臣浪子回頭,對過去所作所為深感羞愧,是以決定盡一己棉薄之力,為皇上分憂解勞。」

  葉釗祺這一席話說來真情流露,又不過浮誇濫情,當場就打動了順帝愛才惜才的君王之心。

  「你能有這樣的心那是再好不過,想當年你父親可是朕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朕對你可是託付了深重的期望。」順帝不禁感慨。

  「正因如此,微臣才自覺有罪,愧對皇上的期望。」葉釗祺目光懇切,語氣真摯的說道。

  「難得你能及時省悟,又替朕了卻心中一樁隱憂,不愧是葉長卿的兒子,只要你肯好好幹,朕相信假以時日,你必定能跟你父親一樣,成為朕最得力的左右手。」

  「有皇上金口賜言,微臣必定會全力以赴。」

  「好,甚好,這樣吧,從明天起,你就上御史台報到,先從內務官做起,幫著那些御史把棘手的案子全都查個徹底。」

  御史台!這正是葉釗祺所思所想的,他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立刻重重一跪,叩謝皇恩。

  順帝眼露欣慰之色,連連稱好,又下令賜他絲綢十丈,瑪瑙玉樹一對,金釵數支等封賞。

  那一日,葉釗祺自宮中風光回府,稍晚,順帝頒布「聖旨,昭告世人,葉釗祺由正七品的國子監丞調職為御史台內務官。

  御史台內務官雖無品級,卻是出人頭地最好的途徑,能進御史台者,必定是有過人之處,方得拔擢,其地位與權力自然非比一般。

  這個消息一出,朝中百官嘩然,卻也沒人敢有異議,原因無他,這一回鎮國公的案子眾人有目共睹,可以說鎮國公是栽在葉釗祺手上。

  況且,前不久葉釗祺便開始頻繁出現在官場應酬,又與許多文人雅士切磋比劃過,展露一身不凡的才氣,為此,朝中已有許多議論。

  經此一役,葉釗祺可說是一戰成名,眾人再也不敢將他視作昔日的浪蕩惡少。

  「少爺,御史台可不是好待的,你真的要去?」接獲消息後,趙頤萱雖然替他感到開心,卻也不免牽掛起來。

  御史台負責監督彈劾朝中官員,少不了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稍有出格之舉就會被惡意扭曲抹黑。

  她不是對他沒信心,而是他過去到底有過一段荒唐的日子,就怕有心人會故意拿過去之事來打擊他。

  葉釗祺笑了笑,眉眼自有一抹傲氣,反過來安慰她,「我知道御史台不是人人都待得住,朝中也有一些人不滿我過去品行低劣,如今竟然可以一舉髙升,可你得相信我,我有十足的把握與信心,一定會讓眾人心服口服。」

  「既然少爺這樣說,那我自然是相信少爺,不過……」

        「不過什麼?」

  「少爺為什麼會想進御史台?」她欲言又止的瞅著他。

  葉釗祺咳了兩聲,轉開眼,故作輕鬆的說,「自然是想陞官,你想想,我既然有心振作,自然得朝好的地方去,總不能一輩子都幹個七品官,那實在有辱我的才能。」

  真是這樣嗎?趙頤萱半信半疑的輕蹙眉心。

  「你操這些心做什麼?我過去再怎麼荒唐,好歹也是個官,官場有多險惡,又有多少陷阱,我懂的不會比別人少。」

  看著葉釗祺戲謔地開起玩笑,趙頤萱雖然也跟著笑,胸中卻有些酸楚。

  因為她明白,葉釗祺確實有心振作,可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她。

  他知道她的顧忌,明白她遭逢家難,心下不能平,更無法放寬心談男女私情,才會這般努力表現,為的是替趙家平反伸冤。

  縱然這個男人曾經刁難她,做盡各種羞辱她的事,但當時受的那些委屈,早在他這些窩心的舉動中消失無蹤。

  葉釗祺本還想說些笑話逗她,不想,她嘴角一揚,忽然主動偎向他,輕靠在他胸前。

        他受寵若驚,畢竟她向來恪守禮儀,除了幾次主動響應他的深情,少有這樣的親昵之舉。

  「我說幾句老實話,少爺可別生我的氣。」她柔聲說道。

  「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他低下頭,挑起眉。

  「剛被少爺買進葉府的時候,那時少爺對我存有誤會,對我百般刁難,其實那時我討厭過少爺。」

  聞言,葉釗祺的心頓時糾成一團,趕緊求饒,「我的好頤萱,那時的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帳東西,不管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你可千萬別當真……」

  見他一臉焦灼,恨不得時光倒流,彌補自己鑄下的錯事,趙頤萱心下一軟,嘴角流瀉出嬌脆的笑聲。

  他垮著張俊臉,又驚又怕。「你不會還在怨我吧?」

  「後來,我發現少爺其實人不壞,只是被有心人矇蔽了心眼,我才慢慢放下對少爺的成見。」

  說來,一切還得歸功於兩人交換身體的奇蹟,若不是如此,恐怕他們也不可能有這麼相依偎的一天。

  「老實說,你變成我的那段日子,可曾被我這張臉和身體迷了心竅?」葉釗祺戲謔又曖昧的問道。

  趙頤萱霎時俏臉漲紅,掙扎著要脫身,葉釗祺不許,硬是將她抱滿懷。

  「少爺耍是再這樣瞎說,我就……」

        「就什麼?」他啞著嗓子,貼在她耳邊低問。

  她紅了耳根子,渾身發燙,才想推開他,忽然又聽見他故意作弄人的戲言浪語。

  「還記不記得,那時我們交換身體,都是你幫我擦身子,每一次換貼身衣物的時候,還是你親自幫我穿上,你曉不曉得,那時對我來說有多麼難熬?」

  他火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火紅的腮幫子,嬌軀不禁一顫,想起那段日子,她頂著他陽剛健壯的身軀,每一回沐浴凈身,都是那樣臉紅心跳……趙頤萱臉兒臊紅,心跳飛快,腦中儘是一些羞死人的綺璇畫面。

  「少爺……」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身軀火熱緊繃,她不由得侷促的扭動一下。

  「噓,別動。」他有些痛苦的啞聲道。

  「你……你還好嗎?」她一張秀氣小臉火辣辣的燙紅。

  「你讓我親一口,我便好了。」他低笑著,做出大膽的要求。

  「你這人真是!」她抬起手肘往後一頂,將格格發笑的男人撞開。

  葉釗祺見她噘起紅唇,趕緊笑著討饒,「逗你玩的呢,可別真動氣。」

  趙頤萱又羞又惱的嬌瞋他一眼。「我去備膳,少爺先更衣吧。」說罷,她滿臉紅霞的離開書房。

  懷裡的馨香還未散去,葉釗祺嘴角高揚,已開始想像她成為這個宅院主母的情景。

  有她在身旁陪著,想必天天是好日,年年是好年,他得趕緊加把勁,努力追查趙家遭難一事,還趙家人以及他未來的媳婦兒清白。

*             *             *

  聖旨頒布過後,葉釗祺便正式陞官,進入御史台裡當起內務官。

  但他畢竟初來乍到,又是突然升職,除了兩個好友相挺,其餘的人對他態度都不冷不熱,也不怎麼把他當回事。

  換作是從前,葉釗祺肯定會跟這些人槓上,可現下他已學會了忍耐與釋懷,而這樣的轉變,全是拜先前與趙頤萱交換身體之賜。

  當過了任人欺壓的丫鬟,他方明白,這些白眼與冷淡都算不得什麼,至少這些人還沒明擺著找他碴兒,不過是將他晾著,不願將重要的案件給他辦。

  不怪這些人,畢竟他昔日的名聲太臭,這些人肯定對他心存懷疑。

  葉釗祺不氣餒,反而趁著這段時間沈潛自己,努力學習與吸收,得空便將御史台的機要資料讀透,並在必要時候協助同僚查案。

  如此下來,日久見人心,御史台的官員們開始察覺他敏銳的觀察力,以及靈活聰明的思辨能力,慢慢地,有些人遇到吃力的案件便會與他商討,讓他幫忙提主意。

  葉釗祺來者不拒,幫著眾人解決疑難雜症,破案之後也不居功,博得同僚的好感,一段時日下來,他已經成功打破藩籬,與御史台的人打成一片。

  他極有耐心,又與同僚們培養了一段日子的默契,才暗中調查起趙家遭難的事。

  「你說還押在刑部的趙則仕?」負責彈劾此事的孫御史一聽葉釗祺問起此事,不由得露出納悶的神情。

  「不錯,我很好奇,這個趙則仕貴為正三品戶部尚書,在朝中又頗受文官簇擁,當初是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才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孫御史四下張望,見身旁沒人,才壓低音量說:「我就老實跟你說吧,這個趙則仕是被人舉發的,當初有幾個縣太爺暗中呈上密函給御史台,說趙則仕欺壓地方官,仗著戶部尚書的官銜,對這些地方官予取予求,那時徐州連日大雨,發生水患,徐州縣令上請築堤防,這工程得耗上多少銀兩,自然少不了有人從中撈油水,聽說負責撥款的趙則仕也插了一手。」

  「貪汙收賄,這可是皇上的大忌。」葉釗祺瞇了瞇眼。

  孫御史嘆了口氣,「可不是嗎?那幾個人舉報之後,御史台自然便透過他們上呈的證據進行搜查,由於人證物證都齊全,趙則仕百口莫辯,皇上一氣之下,便免了他的官職,直接下獄接受審訊。」

  「可是大人不覺得奇怪嗎?趙則仕一向以清廉自居,在朝中也一直有清官的美譽,怎會一夕之間成了貪贓枉法的奸臣?」葉釗祺點出癥結。

  「我們御史台可不聽這些,我們講求的是實證,有證據就辦人。」孫御史再三強調御史台的剛正不阿。

  葉釗祺連忙稱是,心中卻有著不一樣的想法。

  這些日子來,他熟悉了御史台是如何辦案,也明白他們事事講求證據的作風。

  可這些人卻沒想過,萬一證據是有心人士假造的呢?興許是他過去荒唐時見多了狗屁倒竈的事,人性之惡他更是碰得不少,所謂的眼見為憑,有時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

  但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傻到去跟孫御史說,畢竟每個人的經歷不同,再加上他不過是個內務官,年資尚淺,誰也不會把他的話當回事。

  當晚,葉釗祺向趙頤萱問起此事,趙頤萱臉色當場刷白,頭一回氣得說不出話。

  「我爹是何等的清廉!他自小教導我,寧願一無所有,也不要貪得無厭,儘管我們過上比尋常百姓要來得富足的生活,但我們並不奢侈,也不貪心,前幾年惠州發生乾旱,許多農民因為欠收,無以溫飽,我爹慷慨解囊,讓下人去惠州發了一個月的乾糧,還讓我前去教那些農村的孩子寫字。

  「當初徐州築堤治水,我爹這個老好人因為年輕時曾經參與過渤河的治水工程,有幾分經驗,便寫信給徐州縣令出了一些主意,不想後來竟然會被牽扯進這樣的事,甚至被那些人栽贓誣賴。」說到痛心處,趙頤萱紅了眼眶,緊握的粉拳微微顫抖。

  見狀,葉釗祺連忙握住她的手,溫聲安慰,「你莫要傷心,這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趙頤萱緩了緩胸中的委屈,忍住淚意,憂心忡忡的說道:「我爹遭人誣陷這事,我始終想不明白,畢竟我爹待人寬厚和善,從未結怨,會是哪些人想害我爹?」

  葉釗祺沈吟片刻,「我也想不透,為何會有人想置趙家於死地,不惜找來那些地方官員串好門供,還想方設法捏造證據,這分明是早有預謀。」

  「敵在明,我在暗,少爺若是公然調查此事,會不會招來麻煩?」

  「眼前鎮國公的案子依然餘波盪漾,我又高升進御史台,確實惹來了不少注意,若要著手調查,必定得暗著來。」葉釗祺瞇起眼,細細琢磨起來。

  「我明白你一心想替我家平反,可我不要你為了我家的事情受傷。」趙頤萱反握住他的手,神情惴惴不安。

  「鎮國公都能讓我給辦了,還有誰我不能辦?」葉釗祺笑了笑,抬手輕撫她滿佈憂心的秀顏。

  她回以微笑,心下發暖,從前她總覺得趙家出事是上天給的劫難,可如今她卻不那麼想。

  興許,上天是想安排她與他相知相惜,方會發生這麼多磨難。

  「接下來可得苦了你。」葉釗祺拍拍她的手背說道。

  「少爺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你得協助我辦案,將與趙家有關係的人全都細細寫下來,一個都不能漏。」葉釗祺神情一肅,仔仔細細的交代著。「特別是與徐州築堤有關的事。」

  「我明白了。」見他神色正經嚴肅,趙頤萱也跟著收心。 

     兩人關在書房,漏夜清點起與趙家攸關的人,以及趙則仕過去曾經有往來的官員。

  條列趙家親戚名冊時,趙頤萱略略一頓,抬起頭望向正在思索案件的葉釗祺。

  他眉頭微擰,黑眸灼亮,專註的側臉在搖曳的燭火中更添幾分俊美,讓她幾乎看怔了眼。

  「你要是再這樣看著我,我可無法保證會出什麼亂子。」

  驀地,葉釗祺嘴角一挑,轉動黝黑的眸子望向她。

  偷看被逮個正著,她臉兒臊紅,連忙低下頭繼續提腕書寫。

  葉釗祺瞅著她寫字的柔美身影,臉上揚著一抹寵溺的笑,兩人相對坐於書案前的剪影投射在窗上,靜謐而溫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23:29


  事情比預料中的要來得順利,釐清了過去與趙家有往來的名冊之後,葉釗祺便著手調查起他認定可疑的人選。

  當然,這些事不能公開,而是暗地裡命人去辦。

  再來,透過孫御史洩漏的辦案過程,加上趙頤萱提供的線索,他查出了當初聯手向御史台舉發的地方官員,徹查他們的交友情形,以及在地方上的風評。

  葉釗祺順藤摸瓜,找出這些人的關聯性,赫然發覺他們都曾先後與中侍大夫有過交集,有些人更是出自他門下,受他提拔才一路髙升,出任地方縣官。

  而這個正五品的中侍大夫名為梁書堂,正是與趙頤萱娘親同父異母的舅舅。

  查到此處時,葉釗祺心下詫異,擔心會是消息有誤,於是找了個藉口向趙頤萱問起梁書堂。

  「舅舅是妾室所出,聽我娘親說,雖然是唯一男丁,可因為出身低微,舅舅在梁家並不受待見,再加上我外婆可是南郡王府最受寵的麼女,我娘親自然跟著受寵,許是這樣,舅舅與我娘親關係疏離,各自婚嫁後幾乎不相往來。」頓了下,她又說:「上回你也見過我的表妹芳華,她對我的態度如何,你也清楚,由此可見,舅舅並不喜愛我們這一家子。」

  有了趙頤萱這番話,葉釗祺心中的疑竇漸生,開始徹查梁書堂的行跡與其友人。

  要不了多久,他派出去的人順利混進了梁書堂等人的圏子,並且暗中套話,搜集與趙家一事攸關的人證物證。

  畢竟趙家出事已有一段日子,梁書堂等人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對他們起疑心,暗中調查此事。

  又過了數日,派去臥底的人向葉釗祺回報,已掌握當初是梁書堂主謀,利誘那些地方官員串供作偽證,進而栽贓趙家的證據,他才決定出手。

  不過在出手之前,他先將此事一五一十向趙頤萱交代清楚。

  趙頤萱聽罷,面色發白,沈默不語。

  葉釗祺憂心的碰了下她的手,發覺她手心發涼,不由得心疼起來。「我知道一時半刻你很難接受,不過,我手邊的證據在在顯示誣陷趙家的主謀便是梁書堂」

  「儘管我很清楚這個舅舅跟我們一家沒緣分,可我沒想到陷害趙家至此的人竟然會是他。」趙頤萱難掩悲痛的說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難受,所以才想在事情揭穿之前,先讓你知道前因後果。」

  「與其說難受,不如說是無法接受,到底他與我娘親出自同一家,他怎能……」趙頤萱頻頻搖首,後邊的話己說不下去。

  「無論如何,我都得揭發他,如此一來,趙家的案子便會翻案。」

  「少爺儘管放手去做吧,無論如何我都支持你。」

  葉釗祺握緊她涼透的纖手,體貼地問:「那趙夫人那兒,你要不要先透過侯嬤嬤捎個信過去,知會她一聲?」

  趙頤萱聞言,心下發暖,總算露出一絲笑顏,他設想周到,明白這事牽涉的是梁家人,若能先知會她娘親,待到此事揭露,外家的人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少爺,謝謝你。」她紅著眼眶,連連道謝。

  他笑了笑,道:「謝什麼?我心底早把你當成一家人,你的事便等同於我的事,自己幫自己,何須言謝?」

  趙頤萱聞言心更暖,在他的催促下,即刻提筆寫信。

  「五日後,趙頤萱的娘親梁雨晨,輾轉透過昔日與侯嬤嬤相熟的奶娘,將回信轉到趙頤萱手裡。

  老南郡王已仙逝,南郡王的爵位由兒子接下,論輩份趙頤萱得喊現在的南郡王一聲舅公,可南郡王府對待梁雨晨依然親厚,甚至在趙家出事時立刻挺身相助,免去梁雨晨的牢獄之災。

  因此,當趙頤萱捎去信息,告知娘親此事之後,意味著整個南郡王府已經知道趙家出事是梁書堂在背後搞鬼。

  而這恰恰也在葉釗祺的盤算之中。

  揭露一樁冤案不能靠他一個人,即便有人證物證,可官場險惡,他初出茅廬,勢單力薄,讓南郡王府出面幫襯著,方能站穩腳步。

  不出葉釗祺所料,就在他準備上稟順帝,告知趙家案件乃是冤案的前一日,南郡王府差人過來送了信物,表明了將會在背後助他。

  有了南郡王府這個強而有力的靠山,葉釗祺便能放開手腳的揭穿這樁冤案。

  數日之後,趙家冤案在葉釗祺的呈稟之下,徹底令朝堂炸開了鍋!

  順帝治國最忌諱貪官,是以向來嚴懲貪汙的官員,沒想到居然有人利用這點陷害栽贓,冤案證據一出,順帝大為震怒,即刻召來當初承辦此案的御史,當朝質問。

  由於葉釗祺獨力查案,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就連當事者梁書堂亦是震愕不己。

  在一陣混亂中,葉釗祺有條不紊的詳述經過,並請求順帝將此案交由他重新調查,順帝自然是允了。

  不出三日,在罪證確鑿之下,那些被梁書堂收買的官員全都招供了,齊齊將苗頭指向梁書堂,梁書堂氣恨難忍,卻也辯無可辯,最終只能低頭認罪。

  「我不明白,你與趙夫人是同父兄妹,為何要這樣用盡心機陷害趙家?」審案之時,葉釗祺望著那個害得趙家險些家破人亡的主謀,神情痛恨的問道。

  只見梁書堂冷笑一聲,道:「如果葉大人知道我過去在梁家受盡了梁雨晨多少窩囊氣,又是怎麼被她那個出自南郡王府的娘親打壓,你就不會這樣問了。」

  原來,梁書堂對於兒時不受父親待見,以及娘親出身不如梁府主母,母子倆處處受盡白眼的遭遇一直記恨在心,方才陷害趙則仕,讓趙家四分五裂。

  葉釗祺雖然氣恨,可這事牽涉太廣,主要還是上一輩人的恩怨種下了惡因,才會結下今日的惡果,他這個局外人也無從論斷。

  但無論梁書堂動機是什麼,他串供作偽證陷害忠臣,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光憑:這一條就足夠定他一個欺君之罪。

  於是,葉釗祺連夜寫摺子上奏,將本案的前因後果巨細靡遺的寫下,好讓順帝清楚這樁冤案是如何發生。

  順帝批閱之後,大動肝火,即刻下令嚴懲梁書堂等人,同時釋放牢獄中的趙則仕,並且下詔恢復他原來的官位,除去趙家人所有罪名。

  不過月餘,趙家由人人害怕沾染的罪臣一夕翻身,成了順帝極欲彌補的無辜忠臣,昔日紛紛走避的官場同袍又轉回了趙家門前,拚命想表達關切之情。

  趙家由黑翻紅,這是始料未及的事,更意想不到的是,破了這樁寃案的人,竟然是一個初入御史台的內務官。

  由黑翻紅的豈只有趙家,葉釗祺經此一役,順利在朝中豎立足智多謀的形象,延續了先前因鎮國公一案的名氣,如今他己是順帝跟前的紅人,再也無人敢小覷!

*             *             *

  葉宅門前停著一輛車,車夫手腳俐落的將衣箱搬上車,一旁的葉釗祺冷著臉,像是在生誰的悶氣。

  趙頤萱掩起衣杣袖直笑,趁著車夫忙著清點行囊時,扯了扯葉釗祺的手。

  「你別這樣,這是好事。」她端著一臉的甜笑,可說是喜上眉梢。

  自從宮裡來過聖旨,撤回她被眨為官奴的懲治,恢復她原來的名門千金身分,她那張秀麗的臉兒便一直掛著笑。

  相較之下,葉釗祺的臉卻是一寸寸黑了下去,等到趙家派來馬車接趙頤萱時,他整個人是滿臉的不樂意。

  「少爺……」

  「別再這樣喊我了,你已經不是奴婢,而是正三品戶部尚書府的千金小姐,真要計較的話,我還比你矮了一截。」

  她笑了笑,說:「我一時還沒改過來。」

  他撇了撇嘴,像被搶了玩具的孩子,不情不願的說:「如果你還繼續喊我少爺,那就留下來,別走了。」

  許久不見他這樣賴皮的痞樣,她又被逗得呵呵嬌笑。

  這樣的燦爛笑容是葉釗祺從未見過的,他比誰都清楚,這段日子她吃了太多苦,如今苦盡甘來,她心中肯定歡喜。

  她這麼久沒與家人團聚,自然是歸心似箭,他不該擺出不樂意的模樣,這樣太難看了,而且也會讓善解人意的她牽掛。

  可他實在忍不住,她離開之後,偌大的宅院就只剩下他孤單一人,沒了她,他做什麼都不對勁。

  「釗祺。」驀地,趙頤萱溫柔的喊了他一聲。

  葉釗祺心下一動,滿心的煩躁霎時被撫平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放心,即便我人不在這兒,我的心依然是繋在此處,你並不孤單。」她滿眼柔情的凝瞅著他。

  她當然明白他的焦躁不安,他已經孤單了太久,從自我放逐到自暴自棄,還被親人設局,經歷過這些,他自然對身邊的人多了一份提防。

  他唯一不設防的人,只有她。

  唯有她在他身邊,他才能真正放低戒心,做回原本的自己。

  其實,離開葉宅,她的不捨並不亞於他……

  有外人在場,總不好做出親密之舉,趙頤萱只能柔情似水的凝視著他,嘴邊揚著安撫的笑。

  「等到一切安置妥當,我會回來的。」她柔聲說道。

  「你當然會回來。」他信誓旦旦的說道。「因為很快我就會實現我的承諾,用著八人大轎把你回來,讓你當我的媳婦兒。」

  趙頤萱聞言也沒反駁他,只是笑靨如花的抬起手替他理了理襟口。

  「好,我就等著你親自上門下聘。」她落落大方的收下他的豪語。

  她終於答應了!葉釗祺先是一怔,緊接著是欣喜若狂,情緒亢奮得像燒開的一鍋水,滾燙沸騰。

  趙頤萱紅唇輕抿,甜美的笑靨染上一絲嬌羞,才想收回手,旋即被他一把握住。

  「你等著我,只要一切安頓下來,我立刻就去見趙大人。」他激動的低嚷。

  「婚姻之事急不得,事緩則圓。」她不忘叮囑。

  「這是當然,當然!」他將這些日子來養得白嫩的纖手緊緊握在心窩處。

  「我得走了。」儘管捨不得打斷他的開心,可見車夫已經準備就緒,她只能抽回手,含笑道別。

  「回去吧,這些日子你辛苦了。」還未別離,他已經犯起相思病,一雙眼灼灼似火地盯著那張花顏。

  她被他那副癡樣逗樂,笑歸笑,胸中卻是極暖,她端正站姿,彎下纖細腰肢,朝他福了一福。

  「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少爺了,少爺,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做任何事之前都得再三思慮,發脾氣之前得先想想我,再想想我們一起熬過的日子。」

  「我知道,我不會忘的。」望著她那雙汪汪水眸,他的剛強與蠻橫早已化為繞指柔。

  趙頤萱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後不捨的別開臉,姿態端莊的上了馬車。

  葉釗祺目送著馬車遠去,情緒依然激動,這段日子他拐彎抹角的求親,卻不斷碰軟釘子,如今她總算是點頭答應了。

  眼下趙家已經恢複名節,趙則仕復職,趙頤萱又當回了名門千金,改換他高攀她了。

  所以這一回,他可不能再謙虛讓功,為了風光娶回美嬌娘,他得好好向順帝討賞!

  用不著葉釗祺討賞,一連立下兩個大功,順帝對他早已讚譽有加,甭說是順帝,如今朝中百官對這個昔日性格乖戾的葉家浪子全都徹底改觀,再無人敢小覷他。

  趙則仕復職不久後,經過刑部多日來的審訊,梁書堂等人二招供畫押,正式認罪,並交由刑部尚書發落。

  而有鑒於此次趙家冤案,順帝命御史台往後查案必得改革,不得再用舊式辦案法,以免有心人造偽誣陷,造成冤獄。

  不久,順帝頒布聖旨,升了葉釗祺的職,他成了歷來最年輕的御史大夫。

  過去不管是官場還是他的婚姻大事,都是乏人問津,如今他成了眾人攀交的對象,京城中專門幫富貴人家牽姻緣的媒婆更是快要踩破他家的門坎。

  對比葉釗祺的風光,葉通賢則是風頭盡滅,不再像從前那樣,老被順帝召入宮中議事作陪。

  有一回葉釗祺被召進御書房時,葉通賢正好也在書房陪順帝下棋,期間他說了一句頗具禪意的佛語,勾起順帝對已逝的葉長卿的緬懷之情。

  不想,葉釗祺聽見後,淡淡的說了一句,那佛語是他爹生前總掛在嘴邊的話,當下暗諷葉通賢總愛在順帝面前模仿死去兄長。

  葉通賢當場滿臉赤紅,心虛得說不出話來,順帝方明白,原來葉通賢並非本性如此,而是刻意模仿長兄的為人作風,對他甚是失望。

  於是漸漸地,他對葉通賢的眷顧淡了,改而看重葉判祺。

  過去人們總在說,葉家走了一個葉長卿,從此再無人能繼,如今人們開始改口,說葉家後繼有人,青出於藍更勝於藍,葉長卿的天賦與風骨徹底傳承下來,交由獨生子發揚光火,葉家風光將在葉釗祺手上延續。

  這廂葉家風光再起,那廂無端受了一場劫數的趙家,同樣也是劫後餘生,在順帝的撫恤之下,重新找回過去的名譽地位,一度門可羅雀的趙家門口,如今又是日日有人等著上門給趙則仕請安問好。

  而這其中也包括了昔日交好的鎮南侯府。

  由於趙家這回大難不死,更受順帝信任重用,眼看朝中聲浪一面倒,原本走避的官員更是趨之若鶩,原先要結成親家的鎮南侯府又怎能不有所表現?

  那個曾經滿口虛言,甚至揚言不會對趙頤萱有興趣的王承翰,也回過頭上門討好。

  由於先前出事時,趙則仕下獄,梁雨晨被拘禁,是趙頤萱獨自一人上侯府求援,是以趙家夫妻並不曉得王家人當初的冷漠以對,只當王家眼下是上門慰問,自然是敞門歡迎。

  趙頤萱一進正廳,迎面就見王承翰與自家雙親有說有笑,她當下一愣,臉上笑容頓失。

  「頤萱,承翰來了。」梁雨晨見女兒停在門邊,笑著喊了一聲。

  王承翰一見到她,表現親熱得很,彷彿先前發生過的那一切,全是她自個兒在作夢。

  「頤萱,這段日子你受苦了。」

  趙頤萱避開了王承翰伸過來的手,往旁邊一站,表情淡然。「多謝王公子特意上門探望,如今趙家雨過天晴,先前遭遇的那些屈辱,也就莫要再提。」

  她原意是想讓王承翰自討沒趣,進而自行離去,不想,她這句話反而正中王承翰下懷。

  「所言甚是!先前的事情就當是夢一場,我們都別再提了。」他意有所指的說道。

  趙頤萱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知道他指的是他自私無情的事,心下不禁對此人的人品越發唾棄不齒。

  「先前趙家出事,王公子避而不見,如今趙家復勢,王公子即刻登門造訪,這樣的熱心還真是少見。」趙頤萱笑裡夾諷。

  聞言,王承翰面子掛不住,笑容硬生生的僵住。

  一旁的趙家夫妻聞言也是一愣。

  「爹,娘,我的書房還沒整理好,先告退了。」趙頤萱朝雙親頷首,也不看王承翰一眼,就這麼離去。

  王承翰臉色由白轉青,眼中充滿氣恨,早知趙家能起死回生,他當初真不該撇得那樣乾淨。

  「承翰,剛才頤萱說那些是什麼意思?」梁雨晨不禁納悶地問。

  對上趙家雙親困惑的神情,王承翰尷尬不己,只能顧左右而言他,草草結束了這一次的探視。

  另一頭,剛剛髙升為正三品御史大夫的葉釗祺,門前馬車絡驛不絕,朝中官員頻頻上門道賀沾喜氣,讓他疲於應對。

  不過,他可沒被陞官的欣喜沖昏頭,一律退回了上門官員的賀禮,哪怕只是文房四寶也一概拒收。

  面對昔日冷眼到今日的笑臉相對,他年紀雖輕,卻也頓悟了官場無情的理,對於這些阿腴奉承的話絲毫不為所動。

  他心澄如鏡,已不再像過去那樣浮躁好挑撥,更懂得明辨是非,而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趙頤萱。

  這些日子她不在府裡,他鎮日心神不寧,恨不得立刻飛奔去趙家見她,可他不能,這樣太唐突,且不說會壞她名譽,更會讓趙家雙親留下壞印象。

  於是,為了能順利娶得佳人,葉釗祺苦思多日,置辦「許多禮品,挑了一個好日子,穿戴得英姿颯爽才敢上趙家求見。

  面對這個幫著趙家翻案平反的新任御史大夫,趙則仕自然是感激不己,本已選定日子要上葉府道謝,不想葉釗棋竟然帶著一車珍貴禮品登門造訪,他立刻帶著妻女到大門門相迎。

  「葉大人您這是太多禮了,您是趙家的救命恩人,應該是我們全家人上門跟您道謝才是。」

  多日不見趙頤萱,葉釗祺心下激動,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鎮定的回以笑容,禮數周到的與趙則仕打招呼。

  見著一身蓮紋黑衫,髮上簪著白玉,英姿勃發的葉釗祺,趙頤萱眸兒水光瀅瀅,嘴角是掩不住的歡喜。

  昔日的跋扈少年,已成今日麒麟王朝的棟樑,這一路上他的努力與付出,她跟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他的榮耀與成就,全是他應得的,他自該感到驕傲,而她也與有榮焉。

  葉釗祺與趙則仕寒暄一番後,便被請入正廳小坐閒敘,梁雨晨與趙頤萱自當作陪。

  席間,葉釗祺見氣氛正歡,抓緊時機表明來意。

  「不瞞趙大人與趙夫人,我仰慕頤萱己久,只盼此生能得她這樣的良妻,人生再也無憾。」葉釗祺站起身,朝趙家兩老一拜。

  這一拜,可是將兩老拜傻了,他們萬萬沒想到,原來葉釗祺是打著這樣的心思。

  趙頤萱卻是抿起粉唇,巧笑嫣然,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子竟為了她甘願彎腰低頭,這對一個女子而言是何等的光榮。

  「葉大人,這實在是太突然了……」趙則仕望向自家夫人。

  趙則仕是文質彬彬的儒生,但是並不迂腐,對外由他張羅發落,可是內宅之事,包括獨生女的婚姻大事,他向來看重妻子的意見,並不獨斷。

  梁雨晨處事甚有主張,並非事事以夫為天的那種柔弱女子,也唯有這樣的女子,方能養出趙頤萱這樣不凡的女兒。

  只見梁雨晨輕蹙眉頭,望著葉釗祺,把話挑明了說:「葉大人能為趙家平反,我們一家是心感激,不過頤萱的終身大事,可不能因為報恩而賠上。」

  葉釗祺一凜,趕緊解釋,「趙夫人千萬別誤會,我並非是為了要趙家報恩才上門求親,不瞞兩位,先前頤萱被眨為官奴,正是被我買進葉府……」

  回想起那段荒唐的過去,連他自個兒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當然知道這事。」梁雨晨氣定神閑的道。「葉大人府上的侯嬤嬤,與我的奶娘是親戚,我被拘禁的這段日子,都是靠著侯嬤嬤傳信。」

  是啊,他怎麼給忘了?這樣說來,梁氏對於他過去的惡形惡狀……思及此,葉釗祺臉色發黑,不安的望著梁雨晨。

  「葉大人願意出手幫趙家平反,我們一家子心懷感激,不過求親這事,恐怕我得老實告訴葉大人,如今葉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官途順遂,氣勢如虹,我們趙家剛剛才從死裡逃生,匹配不上葉大人。」

  葉釗祺心中一緊,聽出梁氏是委婉拒絕,當下急切的望向趙頤萱。

  趙頤萱暗暗對他搖了下頭,示意他別在這個節骨眼上與自家娘親爭辯。

  得了趙頤萱的指示,葉釗祺縱然有滿腔的話想說,也只能吞下去。

  梁雨晨又道:「如今想給葉大人作媒的人多得是,頤萱先前給葉大人為奴為婢,怕是曾給大人添麻煩,冒犯了大人。」

  這話說得甚是挖苦,可見梁雨晨對於過去葉釗祺曾刁難趙頤萱的事,不僅一清二楚,而且耿耿於懷。

  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葉釗祺真是悔不當初,卻又沒法替自己反駁半句。

  「況且,頤萱過去已有訂下親事,即便眼下趙家不如從前風光,可我們總不能食言。」梁雨晨抬出了與鎮南侯府的那門親事。

  這下,趙頤萱無法再裝聾作啞,望向娘親說:「娘,王公子他無情無義,王家當時也對我們不聞不問,怎能與這樣背信忘義的人結成親家。」

  「這事容後再說。」梁雨晨使了一個眼色過去。

  得了娘親的警告,趙頤萱不敢再造次,垂下螓首退到一旁。

  眼看向來伶例的趙頤萱也不敢拂了梁雨晨的意,而趙家的一家之主也沒吱聲,葉釗祺頓時明白未來丈母娘的地位有多重。

  葉釗祺不敢硬碰硬,當機立斷放低姿態,好聲好氣的說:「趙夫人,過去是我做得太過,當時我性情浮躁,行事荒唐,與頤萱又有些誤會,方會刁難了頤萱,這事我是該好好道歉。」

  怎麼說葉釗祺都是當前朝中的紅人,順帝對他讚譽有加,眼前有多少官員急著上門巴結,他這樣低聲下氣的道歉,可說是相當難得。

  見狀,趙則仕也不得不出聲說話,「夫人,葉大人怎麼說都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你也別對大人太過苛刻……」

  「妾身並非對葉大人苛刻,而是就事論事,把話攤開來說,自己養了十七年的閨女,因為遭逢家變,去給人家做牛做馬,如今人家上門來娶,有哪個做娘親的會捨得把女兒嫁出去?」

  梁雨晨語氣雖然含著笑,態度也謙和有禮,可話裡卻是句句帶刺,聽得葉釗祺臉色發青,只能在心底把自己痛罵一遍。

  趙則仕也拿妻子沒轍,只能尷尬的低咳一聲,悄悄把臉轉開。

  「過去我做過的錯事,我無可抵賴,也是十二萬分的懊悔與痛惜,我明白趙夫人一時半刻不可能釋懷,這種事也不是用幾句話便能彌補,日後我必定會盡我所能,讓趙大人與夫人感受到我對頤萱的真心實意。」

  話罷,葉釗祺鄭重的躬身一拜,便起身告辭。

  「葉大人已不再是從前蠻橫跋扈的惡少,而且他還幫了咱們家這麼一回,娘為何要這樣為難他?」趙頤萱不解地問道。

  「是啊,葉大人也算是誠心可貴,夫人何苦這樣……」趙則仕也有同樣的疑問。

  「梁雨晨挑了挑眉,睨了他們父女倆,道:「你們父女倆可好啊,為了一個外人連手質問起我來了。」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夫人錯怪為夫了……」

  「當初我們也沒看出鎮南侯府的人是這樣勢利無義,如今又來了一個葉釗祺,我怎能放心?」梁雨晨堵住了他們父女倆的嘴。

  「娘,葉大人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再說……」趙頤萱抿了抿嘴兒,臉泛羞紅,猶豫了下才說:「我對葉大人也是同樣的心意。」

  「莫怪方才你一個勁兒的替他說話。」梁雨晨不悅地瞋了女兒一眼。

  「既然頤萱心裡也屬意葉大人,那夫人何不放寬心,接受葉大人的求親?」趙則仕向來疼愛女兒,自然也幫著女兒。

  「你們誰也別再說了,告訴你們,我梁雨晨的女兒自然得嫁給不凡之輩,至於葉釗祺夠不夠格,那得由我來評斷。」

  「娘……」趙頤萱頭疼地望著向來自有主張的娘親。

  梁雨晨不理會他們父女倆無語的模樣,兀自笑道:「好了,我去瞧瞧他都挑了什麼樣的禮,正所謂見微知著,什麼樣的人送什麼樣的禮,我可得好好看看。」

  趙頤萱纖手捧額,直搖頭。看來,有她娘親作梗,葉釗祺想娶她可有得熬了!

  初次求親就失利,葉釗祺雖然氣餒,可卻越挫越勇,絲毫不放棄。

  為了讓趙家兩老認可他,他幾乎是日日上趙家問安,為了能見上趙頤萱,他眼巴巴的在趙家正廳等著,偏生梁雨晨早摸透他心思,經常故意支開女兒,讓他失望而歸。

  可這些都不算什麼,畢竟得罪了未來的丈母娘,若是沒法兒讓丈母娘消氣,他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自然得忍。

  唯一讓他不能忍受的,是王承翰這個龜孫子居然反悔,又跑來糾纏趙頤萱!

  正因為他三天兩頭上趙家,才發現上趙家求親的人原來不只他,王承翰也是隔三差五的來趙家送禮問安。

  這一回,兩人一大早便在趙家門前碰個正著,葉釗祺冷著臉停下腳步,黑眸緊緊瞇起,瞪著態度囂張的王承翰。

  「王公子可還記得,當初在宋宰相的壽宴上,王公子說過,此後再也不會動頤萱的念頭,那麼敢問眼下王公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王承翰心虛的別開眼。「我愛來這兒就來這兒,你管得著嗎!」

  葉釗祺冷冷地說:「我是管不著,不過,還請王公子做個守諾之人。」

  聞言,王承翰漲紅了臉,惱羞成怒的斥道:「葉釗祺,別以為你升了官就可以囂張,你曉不曉得我爹是誰?」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王公子的爹何干?」葉釗祺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於情於理,王承翰都站不住腳,只能悻悻然的反瞪回去。 

        不多時,趙家大門開了,前來應門的小廝滿臉為難的覷著兩人。「兩位大人,我們家夫人說……今早我們家小姐已隨南郡王府一同去佛寺上香,此刻並不在府裡。」

  吃了閉門羹,王承翰臉色當場又黑又沈,葉釗祺倒是泰然自若,遞了幾枚碎銀打賞小廝,大大方方的轉身離開。

  看著葉釗祺那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王承翰心中越發不服氣,想將趙頤萱搶到手的念頭越來越重。

  他就是不甘心,昔日被他瞧不起的渾小子,今日搖身一變成了朝中紅人,人人爭相巴結,他憑什麼這樣好運!

  一抹妒恨在王承翰心底扎了根,不管用上什麼法子,他都要讓葉釗祺這個不知天髙地厚的小子嘗嘗失敗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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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24:09


  由於梁雨晨的刻意阻攔,葉釗祺想見佳人卻不得其門而入,無奈之下,他只好透過侯嬤嬤居中牽線,讓當初幫忙遞信的那位奶娘再次當起信差。

  趙頤萱從娘親的奶娘手中接獲信件,儘管覺得好笑,卻也感到甜蜜,這麼多日未見,她同樣挺想他的。

  過去那段交換身體的日子反促成他們心靈相繫,默契十足,即便不在彼此身邊,只消透過幾行字、幾句話,便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看著葉釗祺蒼勁有力的字跡,在信上寫滿「對她的思念,少了她在身旁,他一人孤單無依等等字眼,雖然肉麻,卻也勾起她的不捨。

  「葉大人還說,初一十五早上他會在萬佛寺上香。」得了口信的奶娘,臨走之前曖昧的丟下這麼一句。

  趙頤萱自當曉得這是葉釗祺耐不住相思,想越過娘親偷偷見她。

  她笑了笑,算算日子,十五剛過不久,要等到初一,可還有十來天呢,他熬得住嗎?

  聽父親說,他近來新官上任,風頭甚健,更主張進行徹查往年舊案,以防有弊端或者冤獄之事。

  皇帝對他是越來越看重了,時不時就召他入宮下棋閒敘,想必日後能承繼他父親,當上皇帝的左右手。

  想著葉釗祺天天上趙家,天天吃閉門羹,心情不知有多鬱悶,趙頤萱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姐在笑什麼?」服侍的丫鬟秋鈴好奇地問。

  「沒什麼,只是想著,天氣這般好,待在宅子裡似乎可惜了。」趙頤萱起身將信條收進烏木鑿花匣子裡,然後望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小姐這是打算出門?我這就去命人備轎。」秋鈴反應敏捷的問道。

  「不必了,我想用走的。」

  備轎太招搖,如果想避人耳目,她還是低調點,畢竟今非昔比,她已不再是葉府的丫鬟,總不好讓人知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主動上葉府與葉釗祺私會。

  「這樣好嗎?」秋鈴憂心地問。

  「甭怕,這光天化日的,能出什麼亂子?」趙頤萱笑了笑,接過秋鈴手裡的披風,一邊披上一邊往外走。

  為了不讓太多人知道,她故意從後門出去,秋鈴一路尾隨,好說歹說的想勸她改變心意,他們奉命盯梢己久。

  趙頤萱心情忒好,笑笑與丫鬟嘴上過招,出了趙家,再拐過兩條街,便是京城最熱鬧之處。

  她是打算到了街上再另行雇車,乘坐外頭的馬車才不至於太過招搖。

  不想,途中經過一條小巷時,迎面來了兩名錦衣隨從,擋住了趙頤萱的去路。

  「趙姑娘,我家世子爺想請小姐上侯府閒敘,還請姑娘賞個臉。」那兩名隨從稟明來意。

  趙頤萱冷下臉,道:「王公子這是打算強人所難?」

  「趙姑娘可別誤會,今日是我家小姐的歸寧宴,世子爺念及往昔趙姑娘與我家小姐是手帕交,才會命小的來請趙姑娘賞光。」

  不錯,王承翰有個庶妹,名喚王紫涵,由於過去兩家走得近,她與他這位庶妹自然有些交情。

  想了想,看在紫涵的份上,她確實也該過去祝賀一番。

  趙頤萱臉色稍霽,冷淡有禮的對那兩名隨從說:「既是如此,那我就隨你們走一趟侯府。」

  「小的謝過趙姑娘。」兩名隨從欣喜道謝。

  「小姐,這樣真的好嗎?」坐進侯府派來的轎子後,秋鈴不安地問。

  「那鎮南侯府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名門世家,估計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與王家小姐有幾分交情,確實也該露臉祝賀。」

  聽罷,秋鈴才稍稍放寬了心。

  儘管對王承翰的人品已無指望,可他到底是鎮南侯世子,應該不敢胡來,他這樣千方百計要她上侯府,怕是又想挽回昔日舊情。

  思及此處,趙頤萱也沒多想,就這麼坐著轎子一路回侯府。

  不想,這一回她錯估了王承翰的用心……

*             *             *

  葉家祖宅。

  自從獨立出去之後,除了必須祭祖的日子,葉釗祺已經罕少回葉家,這一次還是碰上了他父親的忌辰,他才會在處理完公務後,特意繞回祖宅祭拜。

  忙完祭拜事宜之後,儘管心中不願,於情於禮,他都得上西院向二叔與嬸嬸請安。

  還未走近西院,正廳裡就傳來嬸嬸的哭聲,他不禁停下腳步,皺眉聽著。

  「我千防萬防,就是怕他學壞,幫他請了最好的師傅,什麼都給他最好的,為什麼到頭來,他還是走偏了?」

  他又聽見叔叔氣急敗壞的聲音,「都怪你!樣樣都要管,結果把他管出病來!這下可好了,他成天不見人影,跟那些不知從哪兒交來的狐群狗黨四處胡鬧,前兩天還有人跑來府裡鬧事,說是他給人砸了店,這個逆子!」

  葉釗祺心下詫異,正好看見西院總管灰頭土臉的走來,立刻喊住他,問起葉家近來發生了何事。

  總管支支吾吾的,說近日來葉德升忽然性情大變,不僅會頂撞羅氏,更不知上哪兒結識了一群豬朋狗友,一天到晚上花樓喝酒胡鬧。

  聽罷,葉釗祺心下感慨,彷彿看見了昔日的自己。

  過去的他也曾經這樣荒唐,多虧了趙頤萱,他才能及時省悟,改過自新。

  嬸嬸為了引他走上歪路,自小就用盡心機,更對堂弟嚴加管束,什麼也不讓他沾染,不想物極必反,堂弟非但沒能當上人中龍鳳,反而因為過度管束,而起了叛逆之心。

  「大少爺,這些話您可別讓二爺跟二夫人知道是小的跟您說的。」管事面色惶惶的說道。

  「放心吧,這是叔叔的家務事,我不會過問。」葉釗祺淡淡說道。

  管事話剛說完,就聽見正廳裡傳出羅氏與葉通賢的爭吵聲,葉釗祺站了一會兒,也沒了入內請安的心情,遂準備離開。

  他剛出葉家大門,迎面就看見他親自挑選的隨侍鐵風黑著臉走來。

  「大人,屬下有要事稟報。」鐵風抱拳作揖。

  「有什麼事,等回去再說吧。」葉釗祺只當是他準備稟報查案的事。

  鐵風神情凝重的說:「大人,是急事。」

  「什麼事這麼急?非得在這裡說不可?」葉釗祺皺眉。

  「屬下在查案的時候,正巧路經鎮南侯府,在門口看見趙姑娘下了侯府的轎子,被迎進侯府。」

  葉釗祺猛然一凜,眼神轉為淩厲。「你確定沒看走眼?」

  「屬下絕對不可能看錯。」鐵風斬釘截鐵的說道。

  「走,去一趟鎮南侯府。」不再遲疑,葉釗祺轉身坐進馬車。

*             *             *

  眼下是什麼情形?

  趙頤萱扶著頭,昏沈沈的坐起身,等到眼前那片黑霧散去,才看清房裡的景物。

  她呆坐在榻上,好一會兒回不了神,努力回想先前的種種。

  猶記得進了侯府,侯府總管親自領她到一處院落的花廳等著,說是一會兒王紫涵便會歸府。

  侯府是名門大戶,王紫涵雖然是庶出,自小也相當受寵,身邊總圍繞著一票千金,她與王紫涵雖然談不上是至交,可交情也不壞。

  她坐在花廳裡等著,秋鈴在一旁叨絮著,說是怕回去晚了,會被老爺夫人責備,她不以為意的聽著,啜了一口下人送上的蓮花茶。

  過了一會兒,她頭不知怎地有點犯暈,眼皮頻頻闔上,秋鈴怕她出糗,攙扶著她要起身打道回府。

  「趙姑娘身體不適,就不該勉強移動,乾脆先在客房歇一會兒吧。」此時侯府總管突然出現,擋去了她們主僕倆的去路,並且善意的勸著。

  趙頤萱本想推辭,無奈她腳下一陣虛軟,實在是走不動了,只好應允了。

  幸虧她身邊還有秋鈴。

  可眼前哪裡還有秋鈴的人影?趙頤萱一邊揉額,一邊環顧四周。

  「你可終於醒了。」  

  乍然聽見房裡響起男子的聲音,她整個人一僵,立刻坐直了身,看向窗邊長榻。

  長榻上坐著一道人影,正是王承翰。

  他手中端著茶盞,笑得傭懶閒適,還依稀透著一股得逞的快意。

  趙頤萱卻看不明白他這抹笑的用意,畢竟她很確定自己身上並未有遭人碰觸過的痕跡。

  「王公子怎麼會在房裡?」她沈住氣的問。

  王承翰放下茶盞,得意洋洋的說:「我聽總管說你身體不適,便讓他領你來我房裡歇下。」
  聞言,趙頤萱心下涼了半截。

  她被下藥了!這分明是一個局,一個設好的陷阱。

  「王公子這是打算做什麼?當初我落難時,你棄我而去,如今趙家恢復昔日的榮華,王公子又登門來找,見我不肯領情,便想出這樣下作的方式逼我回心轉意?」

  趙頤萱寒著張俏臉,冷冰冰的看著王承翰。

  王承翰依然笑得很得意,對她的指責不以為忤。「我們兩家本來就有意締結良緣,你又何須這樣生氣。」

  清楚王承翰是打算蠻幹到底,扯再多禮義也無用,趙頤萱抿緊唇兒,鎮定的起身下床,準備離開。

  不想,外間竟然傳來王紫涵以及其它人的嘻笑聲,正要抬手撥開珠簾的趙頤萱當場愣住。

  與此同時,她身後傳來王承翰的笑聲,「你這會兒出去,就被眾人看見你自我的寢房離開,這下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聞言,趙頤萱瞪大了水眸,纖手緩緩攥起,握成了小拳頭。

  原來這便是他打的主意,他想毀她名聲,讓眾人誤以為他倆關係曖昧,逼得她不得不嫁給他!

  「王承翰,你太卑鄙了!」她轉身斥責。

  「卑鄙又如何?我就是要讓你非嫁我不可。」

  「為什麼?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愛我,何苦這樣設局相逼?」

  「誰讓你一再讓我吃閉門羹,還有,我為什麼要把本來屬於我的女人讓給葉釗祺那個渾小子?我偏不讓他如願!」

  看著王承翰臉上那抹猙獰的冷笑,趙頤萱的心冷到了極點。

  原來王承翰是為了賭一口氣,出於見不得葉釗祺風光的心態,才會故意毀她清譽。

  趙頤萱冷眼看著王承翰,對此人已是徹底的失望。「你若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嫁給你,那你就錯了,我永遠不可能嫁給你這樣齷齪的人。」

  王承翰變了臉色,怒道:「只要你從這道門走出去,外頭的人就會認定我倆不單純,風聲一傳出去,肯定沒人敢娶你,與其鬧得雙方不快,倒不如你現在就轉意,好好待我,否則……」

        「否則什麼?」趙頤萱冷冷地打斷他。

  王承翰怒目以對,「難道你真的不怕?」

  「我行得正坐得直,與你清清白白,有什麼好怕的?」她凜然的直視他。

  王承翰一怔,一時之間竟然被她的氣勢震懾住。

  趙頤萱不理會他呆愣的目光,轉過身,撥開珠簾,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步出王承翰的寢房。

  「頤萱,你怎麼會從我哥的房裡……」領著一票閨中密友的王紫涵假意驚呼。

  這兩兄妹分明是串通好的!趙頤萱冷眼旁觀的看著王紫涵演戲。

  「這是你兄長的寢房,你又怎麼會帶著她們進來?」她冷冷的戳破王紫涵。

  不想,王紫涵卻早想好了一套說詞,「我趁我哥不在的時候,想進他房裡借一樣古玩給大夥兒看,話說回來,你怎麼會……」

  話未竟,只見王承翰隨後從房裡走出,時機敏感得讓人覺得兩人沒什麼都很難。

  果不其然,當王承翰緊隨趙頤萱身旁出現,王紫涵身後的那些千金小姐立刻露出古怪的神色,有的甚至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這便是王承翰要的結果,正所謂人言可畏,他就是要引這些人誤會,可別小看這些京城名媛平日居於閨中,許多高門大戶的流言蜚語經常就是從深閨之中輾轉流出。

  「哥,你怎麼會……」王紫涵故意拉高嗓門,然後欲言又止的停住,並且來回瞅著他倆。

  早看穿這對兄妹的把戲,趙頤萱心中冷笑一聲,面無表情的離去。

  沒有見到預料中的反應,王紫涵有些吃驚,不過眼看她帶進房裡的那些手帕交紛紛露出曖昧揣度的眼色,目的己達成,她也就沒那麼在意。

  趙頤萱走出房間,努力挺直的身體已經在發抖,並非軟弱或害怕,而是氣惱。

  她氣自己居然這麼大意,錯估了王承翰的卑鄙,也氣自己太天真,竟然以為頂著鎮南侯世子的名頭,王承翰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一出院子,迎面就見秋鈴慌慌張張的奔過來。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你去了哪裡?」趙頤萱平靜地問,她得確認自己身邊的丫鬟有沒有被收買。

  「剛才小姐暈了過去,奴婢急死了,趕緊去找人幫忙請大夫,結果問遍了這裡的下人,每個人都說作不了主,要奴婢自個兒去找總管……」

  看來秋鈴是無辜的,趙頤萱從她驚慌的神情做出了判斷。

  她們主僕倆,今日是在侯府狠狠摔了一跤,被人擺了一道!

  趙頤萱渾身發寒,委屈的怒氣直撲而上。

  「……小姐,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身體很難受?」

  見秋鈴這個傻姑娘一個勁兒的擔心她,趙頤萱也不忍多加苛責。

  「沒事兒,我們回去吧。」說罷,她抬步繼續往前走,依然挺直了腰桿,不讓人看出她的憤怒與不甘。

  直到走出侯府,迎上正從馬車裡出來的葉釗祺,她才把滿腹的委屈表露出來。

  「頤萱,你這是……」葉釗祺才下車,抬眼就見趙頤萱紅著眼圈走來。

  他太詫異了,當場愣在那兒,他見過她許多面貌,但大多是冷靜沈著的,極少像眼前這樣,簡直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讓他跟著扯疼了心。

  「發生何事?」他低聲問道。

  她咬了咬唇兒,臉色發白,悲憤難平致使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坦白說,這事是她太大意,才會誤入圏套,要怪就該怪她太傻。

  「可是王承翰讓你受了委屈?」葉釗祺心急地問。

  「過些天你就知道了。」她苫笑。

  「這是什麼意思?」

  「王承翰設了局,想毀我清譽,讓我非嫁他不可。」她簡述過程。

  聞言,葉釗祺震怒。「真有此事?!」

  「這事只能吃悶虧,追究不起。」她懊悔的說道,眼角依稀泛起淚光。

  「豈有此理!」葉釗祺怒火一起,便要入內找王承翰算帳。

  趙頤萱及時伸手拉住了他。「別去,他現在正得意,你去找他理論也於事無補。」

  儘管不明白事情經過,可見她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卻還這般冷靜,葉釗祺不得不打從心底佩服她。

  「好,先離開這裡,回去再說。」葉釗祺護著她上了馬車。

  「小姐,那我……」被撇下的秋鈴想跟上去。

  這時,面無表情的鐵風驀然往前一站,擋住了她的去路。「大人跟趙姑娘有話要私下說,你別進去妨礙他們。」

  「我可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又不是外人,你做什麼攔我?」秋鈴瞪大眼。

  鐵風瞟她一眼,不發一語,見狀,秋鈴又想從他身旁穿過去,不想,她的衣領立刻被揪住,整個人動彈不得。

  「你隨我一起上馬。」鐵風冷峻的說道。

  「喂!」秋鈴才想抗議,人已經被鐵風拎上馬。

  返回了先前幫著打點的大宅院,葉釗祺一路半摟著她進到正廳,屏退了閒雜人等,便讓她將事發經過詳述一遍。

  趙頤萱的心情己平復許多,忍住了氣憤的眼淚,喝了口熱茶,這才把早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聽罷,葉釗祺握緊拳頭,重重捶了一下花幾,弄翻了杯盞,灑了一地白毫烏龍。

  「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了跟我鬥,竟然生了這樣齷齪的心思!」

  「過沒兩天,滿京城的人都會誤以為我與王承翰有私情,不會再有人認為我是清白之身。」趙頤萱冷靜的說道。

  「我找人去辦他!」葉釗祺氣紅了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釗祺。」還是趙頤萱柔柔喚了一聲,才把他攔住。

  葉釗祺站在門口前,雙手緊緊握拳,高大的背影繃得僵直。

  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興許這正是王承翰的詭計,想要激怒他,引他做出錯事,好再藉機重挫他。

  他明白這道理,可面對心愛的女人被欺負,他就是吞不下這口怨氣,才會失去該有的冷靜窨智。 

  可經她這麼一喚,他及時制住自己的脾氣,拚命告訴自己,大局為上。

  葉釗祺費盡「渾身氣力,才黑著俊臉回到位子上,一把拉過她的纖手,緊緊握住。「是我的錯,我來晚了。」

  「你瞎說什麼,是我太傻,才會被他設計。」她反過來安慰他。

  「眼下打算如何?」

  「不能如何,只能等著王紫涵那些人四處亂傳。」她苦笑。

  葉釗祺垂下眼,陷入沈思。

  「對不住,是我太大意了,才會弄出這樣的事……我與王承翰什麼事都沒有。」見他突然不作聲,她心口一緊,誤以為他是為了此事而不快。

  不想,葉釗祺抬起眼,勾起俊魅的一笑,親昵地問:「你這是在擔心我誤會嗎?」

  她紅了臉,眨著眼說:「那不然還會有什麼?」

  「你放心,你都說了跟王承翰什麼事也沒發生,我信你,又怎麼會去想那些。」

  他黝黑有神的雙眸盡顯對她的信任,趙頤萱心中一軟,不由得眼眶發燙。

  曾幾何時,他已經成了她最在乎的人,也成了她的軟肋,她什麼都不怕,就怕他不信她。

  「這件事你別擔心了,那些人愛怎麼說就讓他們說去,我們自個兒清楚事情的真相即可。」葉釗祺溫柔地安慰著她。

  「嗯。」她總算露出笑容,心底卻隱約感到不安。

  果不其然,數天後,先前不斷上趙家說媒的媒人忽然不再出現,緊接著開始有了奇怪的傳言,說趙頤萱己是王承翰的人,兩人經常私下幽會,王家早把趙頤萱當成是未來的媳婦兒。

  鎮南侯府是何等人也,這消息一出,自然沒人敢跟他們作對,紛紛放棄了。

  一時之間,人人都在傳趙頤萱行為不檢,尚未出閣便公然出入王承翰的寢房,有失名門千金的教養。

  為此,梁雨晨找來了女兒,細細詢問一番。

  趙頤萱無奈,只得將那日被設局的事情,巨細靡遺的全盤託出。

  「想不到侯府居然出了這樣一個卑鄙的傢夥!」梁雨晨聽罷,氣得七竅生煙。

  「娘,是我太傻,才會中了他的圏套。」

  「你沒錯,你只是太心善,才會被小人設計。」

  「眼下眾人傳得沸沸揚揚,女兒的名聲恐怕是要毀了。」饒是如此,趙頤萱依然不慍不火,冷靜依舊。

  梁雨晨冷笑一聲,「王承翰若以為這麼做便能逼得你嫁給他,那他是大錯特錯,我們趙家可沒這麼好欺負。」

  「娘,人言可畏,難道娘不怕趙家因為女兒遭受流言蜚語所苦?」趙頤萱心疼的瞅著自家娘親。

  「趙家什麼風浪沒經歷過,你爹待過大牢,你娘曾經被拘禁,不也都挺過來了,區區流言蜚語能傷得了什麼?」梁雨晨笑罵。

  聞言,趙頤萱心下添暖,不由得握緊了娘親的手。

  梁雨晨話鋒一轉,「倒是這個葉釗祺,不曉得他會怎麼做?」

  趙頤萱不敢吭聲,因為她很清楚,過去她被貶為官奴時曾被葉釗祺欺負的事,一直讓娘親耿耿於懷,是以娘親對葉釗祺始終心懷成見。

  「你看他會不會就這樣打退堂鼓?」梁雨晨若有所思地問。

  「女兒也不清楚。」碰多了軟釘子,如今趙頤萱也不敢隨便替葉釗祺說話。

  「且等著,我倒想知道這個葉釗祺對你有多少心。」梁雨晨瞇了瞇眼。

  見狀,趙頤萱不由得失笑。怎麼一碰上葉釗祺,娘親就多了這麼多心眼,看來葉釗祺得費更多心思,才能說動娘親。

  葉釗祺依然日日上趙家,絲毫不受流言影響,甚至不曾提起此事。

  梁雨晨詫異之餘,也不由得對他稍稍改觀。

  某日,當葉釗祺照慣例上趙家向兩老請安時,梁雨晨難得沒給臉色瞧,還讓管事請他進正廳坐。

  葉釗祺恭謙有禮的上前請安。「趙夫人。」

  梁雨晨淡淡應了一聲。「坐吧。」

  見梁氏的態度似有鬆動,葉釗祺內心人喜,面上卻不敢露出一絲半毫。

  「葉大人天天上趙家走動,就不怕惹來閒言閒語嗎?」梁雨晨意有所指的問。

  「言行端正,何懼之有?」葉釗祺目光炯炯地說道。

  看著那張俊悄的臉龐透著睿智的光芒,梁氏心下一定,忽然明白何以女兒會執著於他。

  娘,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現在的葉釗祺已經和從前不同了,過去女兒確實受過委屈,但他已經彌補了女兒,他為了救趙家不知付出了多少,可他從未跟我討過人情。

  回想起女兒曾經說過的話,對比眼前這個被眾人讚譽為天才御史的葉釗祺,梁雨晨原本堅定的心意動搖了。

  不過,選夫婿可不是選好官,好官也不等於是好良人,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她得謹慎再三。

  思及此,梁雨晨又問:「相信你也聽說了關於頤萱與王公子的流言,難道你都不怕嗎?」

  「怕什麼?」葉釗祺不假思索的反問。

  「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誰都不願沾上,你這樣大張旗鼓的上趙家提親,就沒想過會招來羞辱嗎?」梁雨晨直言不諱地問道。

  「羞辱?」葉釗祺笑了笑。「趙夫人難道忘了,過去我做過太多荒唐事,有多少人拿我當笑話說,與我有關的難堪流言不知有多少,我又怎會在乎這些。」

  他這番話,倒是說進了梁雨晨的心坎裡。

  不錯,她之所以千方百計反對女兒與葉釗祺,為的正是葉釗祺昔日的臭名。

  「好,說得好,你這話我愛聽。」梁雨晨讚許地說道。

  見氣氛正好,葉釗祺打蛇隨棍上,立即起身一拜。「晚輩冒昧央求趙夫人,請趙夫人答應晚輩與頤萱共訂秦晉之好。」

  梁雨晨笑了笑,說:「你可真是個精明的,知道我對你改觀,便要我點頭將頤萱嫁給你。」

  葉釗祺頭壓得低低的,不敢吭上一聲,心中暗暗叫糟,這個丈母娘實在太精明了,什麼都瞞不過她,莫怪乎會生養出將他克得死死的女兒。

  「這樣吧,只要你能求皇上替你倆賜婚,我就答應你們的婚事。」梁雨晨說。

  葉釗祺聞言,喜出望外。「晚輩這就去求皇上賜婚!」

  趙頤萱在門外聽見,見他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樣,不由得掩袖竊笑。

  只是難道他不曉得,這個節骨眼上想求順帝賜婚,可不是一件易事嗎……

*             *             *

  御書房。

  入夜時分,宮燈已逐次點上,御書房裡龍涎香香氣熏染一室,順帝穿著繡龍常服,站在窗邊向外眺望。

  「……皇上?」單膝跪地的葉釗祺久等不到回復覆,不禁大著膽喊了一聲。

  「朕聽見了。」順帝轉過身,嘆了一口氣。

  「皇上為何嘆氣?」

  「愛卿前來求朕賜婚,這本是美事一樁,可偏偏愛卿想娶的人,是鎮南侯世子內定的媳婦。」順帝一臉困擾。

  葉釗祺暗地一凜,連忙抱拳道:「啟稟皇上,當初趙家遭人誣陷,鎮南侯並未出手相助,鎮南侯世子更是不願相認,兩家此後早己不再往來。」

  順帝皺起眉頭,道:「可近來京城中流言如沸,說是趙家千金與鎮南侯世子有私情,兩人甚至公然在侯府出雙入對。」

  「京城中好事者眾多,閒言閒語也多,皇上切莫將那些話聽進耳底。」葉釗祺臨危不亂的解釋。

  順帝沈吟片刻,才又說道:「你前途正好,何以要娶一個流言纏身的女子?不瞞愛卿,朕原本有意將十一公主許配給你。」

  葉釗祺怔住,他沒想到皇上竟然有意將最寵愛的女兒許配給自己。

  「微臣謝皇上看重。」他趕緊伏地拜謝。「微臣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這般看重。」

  「瞧你這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來是無意當駙馬爺。」順帝怎是個傻的,自然看得出他並無意願。

  「微臣自知過去荒唐,實在配不上十一公主這樣的金枝玉葉,但求平凡女子長伴左右,與微臣相扶持。」

  順帝回到烏木長案後方坐下,看著跪伏於地的挺拔身影,不由得惋惜的嘆了嘆。

  「既然你無意當朕的乘龍快婿,朕也不會強人所難。」順帝說道。

  「是微臣無能,還請皇上恕罪。」

  「愛卿真的想娶趙則仕的閨女?」

  「此情此意,永世不渝,還請皇上成全微臣一番卑微的心意。」葉釗祺言之鑿鑿的央求道。

  「那好,朕就為你賜婚——」葉釗祺大喜,立刻抬起臉,不想,順帝又接著說:「不過,你得先幫朕一個忙。」

  「皇上儘管吩咐,微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為了娶美嬌娘,你可真是有心啊。」順帝促狹地取笑他。

  葉釗祺大方回應,「趙氏女有恩於微臣,微臣不能不報。」

  「喔?原來你和她還有這樣一層關係。」順帝摸了摸下巴,一臉玩味。

  見順帝甚是好奇,葉釗祺便將兩人的糾葛一五一十說出來,當然,交換身體這件事是說不得的,只能避過。

  是以在順帝聽來,便成了一個聰慧堅強的官奴教化了冥頑不靈的浪蕩子,進而使這個浪子回頭的故事,不禁嘖嘖稱奇。

  「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莫怪你對她癡心一片。」

  「還請皇上成全這段良緣。」葉釗祺趁機再求一次。

  「這是當然。」順帝哈哈大笑。「若是早知道你倆有這麼一段,朕也會幫著你了。」

  「微臣叩謝皇恩。」葉釗祺又伏身一拜。

  「好了好了,起來吧。」順帝擺了擺手。

  「謝皇上。」

  「朕賜這個婚也是有條件的,你也別謝得太早。」

  「微臣必定竭盡所能。」

  「朕手邊有樁密案,想讓你查個清楚。」順帝笑道,可笑裡流露出來的意味可不輕鬆。

  見狀,葉釗祺斂起了笑,挺直了身軀。「皇上儘管吩咐。」

  「朕的後宮空有三千佳麗,卻一直沒有龍子,多年前皇后曾誕下一子,卻也不幸夭折,後宮傳聞是有鬼怪作祟,朕一直不信,知道近年來後宮不平靜是有人在作怪,卻不知該找誰來查。」

  後宮之事畢竟隱晦,況且,這算起來是皇帝的家務事,找誰來查都一樣棘手,弄不好還會挖出許多皇室秘辛,難保不會惹禍上身。

  順帝將這樣的重責大任交給他,一方面是出於信任,一方面也是給了份艱難的苦差事,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葉釗祺苦笑。

  「能為皇上分憂解勞,此乃微臣之幸。」他抱拳說道。

  「好,能有你這番話,朕就安心了,你且去查查,後宮是否真有鬼怪,還是有人披著鬼怪的外衣在搗亂。」

  「臣遵旨。」

*             *             *

  「查後宮?」趙頤萱驚詫地抬起頭。

  自聽說葉釗祺進宮求皇上賜婚,她便來到葉宅等上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著了人,不想卻聽見這則驚人消息。

  葉釗祺雖然面有倦色,可見著佳人,欣喜難耐,顧不得身上官服未換,坐到趙頤萱身旁,一把圈住她的腰身,靠在她肩上低嗅。

  難得見他這樣孩子氣,趙頤萱揚唇一笑,摸了摸他的髮鬢。「我娘親這樣百般刁難你,你委屈了。」

  「可不是嗎,我這都是為了誰啊?」他嘆了口氣,往她粉腮竊了一記香。

  她癢得縮了縮頸子,愛嬌地輕推他一下。「別鬧了,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我也是跟你說正經事呢。」他抱怨地說道。

  「查後宮的事,你有把握嗎?」她憂心地問。

  「沒把握。」他賭氣似的撇了撇嘴。

  「真的?」她聞言更擔憂,秀眉緊緊皺起。

  他睨了她一眼,這才改了口,「誑你的,我要是沒把握,哪還有臉娶你。」

  她鬆了口氣。「這事牽涉太多,我是擔心你攤上麻煩。」

  「再多的麻煩我都不怕,只要能把你娶回家,要我上天下海都行。」他嘻嘻笑道。

  「不正經。」她被他逗得呵呵嬌笑。

  「這叫什麼不正經,真正的不正經還在後頭。」說罷,他挑起她的下巴,親了她微笑的紅唇一口。

  她羞紅了花顏,才想摀住他的嘴,已先被他一把抱進懷裡,低頭封住了唇。

  一番唇舌纏綿過後,他才氣息不穩的抽身,灼熱的目光卻離不開那張嬌艷的臉蛋。

  「再不快點娶門媳婦,我可是要憋壞,只能當和尚,夜夜敲木魚了。」他喃聲抱怨著。

  她聞言羞赧不己,不由得重重擰了他手背一下。「說什麼呢,真是口無遮攔。」

  他無賴地說:「為了犒賞我被丈母娘與皇上連番整治,再讓我親一下吧。」

  「你這人真是……」粉拳捶了他一下。

  兩人又靠在一起說了些話,葉釗祺才派人護送趙萱頤萱回去。

  自隔日起為了娶媳婦,葉釗祺可是卯足了勁兒的查案,連著兩個月來幾乎是不眠不休,暗中徹查後宮有鬼怪一事。

  不出三個月,葉釗祺便查出了端倪,發現竟然是皇后與太后連手,讓後宮的妃嬪落胎,由於此事牽連甚大,他只得秘密上報,先知會順帝,讓順帝做定奪。

  聽罷他的上奏,順帝沈默了近半盞茶,才啞著聲開口,「朕千想萬想,也想不到竟然是母后與皇后在背後搞鬼。」

  「皇上,皇后是太后的表侄女,自幼便由太后領在身邊教養,怕是太后心憐皇后膝下無子,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也是,除了這層原因,不會再有別的了。」順帝神色蒼白的說道。

  「皇上保重。」葉釗祺沈沈地望著順帝。

  「先是誤信鎮國公,差點走火入魔,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你說朕該拿太后與皇后怎麼辦?」順帝苦笑。

  見狀,葉釗祺心下感慨,人人都爭著當皇帝,欣羨坐擁天下的滋味,又怎曉得坐在這把龍椅上,得承受多少的痛苦與掙扎。

  「茲事體大,微臣不敢妄言,還請皇上聖裁。」這是皇帝的家務事,他可不能隨便出主意。

  「朕明白。」順帝擺擺手,面容有絲憔悴。「這事你做得很好,朕必定重重有賞,且先回去歇下吧。」

  「謝皇上恩典。」葉釗祺行了君臣之禮,然後恭恭敬敬的退出御書房。

  待回到葉宅,按照慣例,趙頤萱早在書房候著。

  「如何?皇上怎麼說?」她好奇地問。

  「皇上怕是要為此事傷神了,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又不能視而不見。」葉釗祺感嘆地說道。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來皇室裡頭也不是全然那般好。」趙頤萱嘆氣。

  「所以說,榮華富貴有什麼用呢?倒不如娶個好媳婦,日夜作伴,白頭偕老。」

  葉釗祺邊說,邊將佳人拉進懷裡,低頭欲吻,卻被趙頤萱笑著躲開。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躲。」他笑斥,湊過俊臉硬是吻了一記。

  「皇上還沒賜婚,我倆可沒個譜。」她嬌瞋一眼,眉間帶俏,惹得他渾身發燙。

  「為了娶你,我可是過關斬將,太辛苦了。」

  「嫌苦啊?那不如不娶了。」她別開臉,佯裝生氣。

  「當然苦,夜夜一人獨睡冷床,你說我苦不苦?」他哀怨地說道。

  「這樣說來,你是打算拿我來暖床?」她輕哼一聲。

  「是我想替你暖床。」他一臉討好。

  「過去你是少爺,眼下是御史大夫,我只是區區一個小女子,怎能讓你幫我暖床。」她故意眨抑自己。

  「我的好頤萱,在你面前,我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一心一意想對你好的平凡人。」他好聲好氣的安撫。

  她心口發暖,被這番話逗得嘴角上翹。「還記得那段日子嗎?」

  「怎麼可能忘得了。」他溫柔地凝睇著她,一手從衣袋中抽出她親手繡的平安符。「這可是世間唯我獨有的聖誕禮物,護我一世長安,我怎麼忘得了。」

  見他這般愛惜她親手繡的平安符,她好感動,面色嬌柔的偎進他胸前。

  「我記得那個奇怪的夢境中,我一個人走在雪夜裡,心中好彷徨,開口想喊人,卻下意識喊了你。」

  葉釗祺摟緊了懷中的可人兒,一手緊攥著平安符。「這證明你心中早已經有我,是不?」

  「蠻橫無理的少爺已經成了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也不枉我曾經那樣委屈了。」

  她在他懷中抬起秀麗的臉兒,笑盈盈地說道。

  他低下頭,與她額貼額。「趕緊嫁我吧,要是沒有你在身邊,我擁有的一切,包括這條命,都沒意思了。」

  「我娘親說了,皇上一下旨,趙家就準備嫁女兒,你且好好盼著吧。」

  說罷,她調皮地湊上前,主動親了親他的薄唇。

  他被撩撥得渾身緊繃滾燙,偏又不能拿她怎麼樣,只能惡聲惡氣地說:「你等著!等到成親那一天,我會把這段時間你欠我的,一一討回來!」

  見他黑著臉,滿腹委屈的模樣,趙頤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看著懷中的可人兒笑得眉眼嬌媚,葉釗祺縱然滿腔無奈,也只能認了,誰讓他此生認定了這個姑娘。

  那場古怪的夢境,那段離奇的遭遇,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們倆一同經歷。

  其實,他一直在想,或許,趙頤萱就是上天賜給他,幫他找回原有人生的「聖誕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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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32:03

【尾聲】

  今夜,葉宅大紅燈籠高高掛,宅院裡裡外外全擺置了紅彩,一片喜氣洋洋。

  稍早之前,十駕載滿了順帝親賞嫁妝的馬車才剛剛進了葉宅內院,上門道喜的官員幾乎要踏破了葉宅的門坎。

  儘管京城盛傳新娘子與鎮南侯世子有私情,外人全當葉釗祺是被矇騙,方會迎娶一個非完璧之身的新娘子,可這樁婚事乃是皇帝御賜,是以旁人也只敢將勸阻或奚落的話忍住。

  由於是皇上賜婚,這場婚事可是張揚得很,再加上葉釗祺又幫著查後宮的案子,屢屢建功,順帝親門下旨,要讓這場婚禮辦得風光熱鬧,比照嫁公主的規格來辦。

  是以,這場婚禮是空前的熱鬧,趙家也跟著沾光,面子貼金,走到哪兒都不乏人奉承巴結。

  趙則仕更曾為此感慨,「做了一輩子的官,沒想到居然是因為女婿才能受到眾人巴結。」

  已經徹底被女婿收服的梁雨晨笑著勸他,「你不是一直遺憾沒能有個兒子?眼下倒好了,女婿就等於半個兒子,兒子風光,做老子的跟著沾光。」

  葉釗祺則是趁機攏絡岳父,「我能有今日,全是頤萱的功勞,頤萱是岳父一手教養起來,換句話說,等同於岳父幫著我,我所得到的光榮,自然也該與岳父共享。」

  這話說得動聽,趙則仕自然樂呵呵,心中甚感欣慰。

  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喜房裡,趙頤萱坐在換上了紅絲線鴛鴦繡被褥的床榻上,頭頂著珍珠瑪瑙裝飾的鳳冠,身上則是御織署連月縫製,繡著鳳凰于飛精細圖樣的嫁衣。

  聽著外頭傳來的絲竹聲,以及孩童們嬉鬧的聲響,她滿心歡喜,覺得很幸福。

  葉釗祺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拿秤桿掀起蓋頭,馬上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快,快隨我來。」

  「你這是做什麼呢?」趙頤萱好笑地問。

  「外頭那些人吵著要鬧洞房呢,這一鬧真是沒完沒了,好好的新婚夜肯定會被鬧沒了。」他撇了撇薄唇。

  聞言,趙頤萱忍俊不住,格格嬌笑。「你可是今晚的新郎官,自然得多擔待些。」

  「豈有此理,為了這一天,我不知忍了多久。」葉釗祺孩子氣地嘟囔道。

  拐過了兩個門,葉釗祺牽著她來到過去她居住的清硯樓。

  教趙頤萱意外的是,儘管清硯樓早已空下,今夜卻依然佈置得紅艷喜氣,而且看得出來經過一番收抬,就連花草樹木都修剪得整整齊齊。

  「自你離開後,這裡一直沒變,房裡的東西我命令下人一樣也不準動。」

  葉釗祺牽著她走進主屋,指著她熟悉的景物,大至花瓶字畫,小至擺設的盆栽及精緻古玩,清硯樓始終保持她離去時的模樣。

  趙頤萱又驚又喜,覺得他這樣的舉動,既體貼又窩心。

  「我知道過去我曾經對你做了不少錯事,讓你受了許多委屈,岳父岳母也擔心你嫁來葉家會吃虧,日後可能會受苦,所以我早已經設想好了,即便你嫁給我作媳婦,即便你必須住進葉宅,但清硯樓日後就歸你。」

  趙頤萱聞言一怔,葉釗祺溫柔地凝視著她,指著四下說道:「往後清硯樓便是你的居所,日後你若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或是覺得我委屈你了,你就把我關在清硯樓外面,別讓我進來。」

  趙頤萱赫然失笑,「你這根本是耍詐,一般來說,媳婦受了委屈是要回娘家的,哪有人把丈夫關在院子外面,說穿了,你是不打算讓我回娘家,是不?」

  葉釗祺露出小狗似的無辜眼神,舉高一隻手,五指頂天。「天地良心,我可沒有這樣想。」

  她笑了笑,拉下他起誓的手,心裡頭比誰都明白,他這樣做是因為不安,怕她日後一聲不吭的跑回娘家,不理他,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

  「這段日子苦了你,你一個人孤軍奮戰,肯定很難熬。」她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臉。

  光是接觸到她這般疼惜的眸光,葉釗祺就渾身滾燙,他握住她的小手,壓在自己的胸膛處。

  「若不是有你,不會有今日的葉釗祺,頤萱,我向你發誓,過去荒唐的葉釗祺己死,從今時今日起,我的女人只會有你一人,這宅院裡除了你,不會再有其它女人。」

  「你這麼肯定?」她笑瞅著他。

  「除了你,我眼底容不下其它女子。」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聞言,她心中發暖,甚是感動,一時情動,抬起羞紅的臉兒,湊近他的臉,落下一吻。

  葉釗祺順勢而為,勾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反過來將她狠狠親了一口。

  外頭鬧哄哄,準備鬧洞房的人遍尋不著新郎官,正在前院大聲吆喝,清硯樓卻幽靜無比,誰也猜不著他們躲在這裡。

  燭影晃動下,葉釗祺捧起那張花顏,從細細的柳眉吻至水嫩的紅菱小嘴,正要解開她胸前的繡扣時,卻被她攔住。

  她對他嬌媚一笑,主動抬手,幫他解開了大紅馬褂的同心結。

  「從今以後,這衣上的同心結由我來解,也由我來結,不許再有其它女子碰。」

  頭一次聽見她這樣宣示主權,葉釗祺又開心又興奮,喉頭動了兩下,一等到她解開了衣結,便迫不及待將她推倒在喜床上。

  趙頤萱羞紅了雙頰,輕輕推了他肩膀一把,他不以為意,動手解起她的繡扣。

  不多時,兩人己已是裸裎相對,他高大的身軀欺近,將軟如一灘春水的可人兒牢牢擁在懷裡。

  「他親吻她的髪鬢,一寸寸撫摸那欺霜勝雪的肌膚,她禁不住這樣的親昵,羞得雙手緊摀小臉。

  「釗祺……」她不安地輕喚他名字。

  「頤萱,能娶你為妻,是我此生之幸。」

  他在她耳邊低語,惹得她嬌羞不己,推拒不成,反而溫柔承歡。

  火燙的吻點點落下,落在她的頸肩,引起一陣咳嗦,然後是引人血脈賁張的嬌吟,他就像一把滾燙的刀,煨上了她這匹絲綢。

  繡著鮮艷鴛鴦的紗帳被扯落,遮去了榻裡的春光。

  今宵正長,有情人終成眷屬,只願纏綿到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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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8:32:15

【聖誕魔咒? 橙小意】

  首先,先預祝可愛的讀者寶寶們聖誕快樂哦!

  面對即將到來的聖誕節,橙小意是既期待又害怕,因為已經連續三年,只要一到聖誕節,就會發生一堆倒黴跟難過的事。

  因為涉及私事,就不在這裡詳述經過了,但是請相信橙小意,對橙小意來說,這三年在聖誕節前後發生的慘事,已經足以讓橙小意害怕起聖誕節。

  還記得去年橙小意在聖誕節那一晚,是躺在床上哭著說討厭聖誕節,再也不想過聖誕節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超悲傷的。QQ

  聖誕節對橙小意來說,好像變成了一個可怕的詛咒,橙小意現在碰上聖誕節都會很「剉」。

  不過今年可以參與聖誕節的主題書,這應該是個好預兆吧?今年的聖誕詛咒應該不會再纏上橙小意了吧?(淚奔)

  請大家用力幫橙小意禱告,讓今年的橙小意可以擺脫黴運與悲傷,快樂的過一次聖誕節!(跪求)

  這一次的故事主題很特別,特別到在寫這對男女主角對調身體的情況時,橙小意對著電腦屏幕噗哧大笑,因為真的太有梗了,哈哈哈。

  雖然已經脫離孩童時代很久,但相信大家對於聖誕節應該都抱持著美麗的幻想,像橙小意在還未被聖誕詛咒纏上之前,每年一到聖誕節就會超興奮,會在那天買蛋糕或美食來慶祝,真的好懷念那時單純的快樂啊。(再次淚崩)

  無論如何,今年橙小意還是會嚴陣以待,希望能過上一個沒有悲傷的聖誕節,也祝福大家有一個歡樂開心的聖誕節哦!最後橙小意到底能不能過上一個正常又快樂的聖誕節呢?

  就請大家繼續看下去吧,下一次會跟大家分享,今年橙小意的聖誕節究竟是快樂,還是又一次應驗聖誕詛咒。(手握十字架與佛珠拚命禱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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