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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38:23

主子別生氣(懶得理你1) 作者: 葉雙

什麼?她任性!哼,大錯特錯,她只是隨心所欲!
身?天下首富慕家的四小姐,
大哥是商業霸主,大嫂是公主殿下,家財萬貫,要什?沒有?
像她這種豪富出身、背景雄厚的金枝玉葉,真是娶到賺到,
天底下的男人恨不得排隊等著她垂青!
偏偏她誰也不愛,心裏只有一個冷心冷面的米神醫,
耍任性、鬧脾氣,多年來只希望引起他注意,
但她用盡心機,他卻愛理不理,
保持距離,冷酷到底,一再傷透她的心,
?了探查他的真情意,她不顧阻止,擅闖竹林禁地,
才明白他所愛的人在多年前死去,?了忠於感情發誓不動情。
這個結果令她絕望傷心,乾脆決定嫁給紈?子弟,
但成親前一晚,她被闖入的神秘客下了無解春藥,命在旦夕,
挽救性命的唯一方法竟是得和他有肌膚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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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39:11


  微微頹圮的小屋透著一股經年累月所沈積成的濃濃刺鼻藥味,再加上潮濕的發黴氣息,那難聞氣味充塞在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是在涼爽微風的吹拂下,依然不曾散去。

  它就像是存在那兒,已經完全生了根似的。

  「我去!」

  清脆的嗓音透著無比的堅定,雖然聲音有著女人特有的軟柔,但所傳達出來的意念卻是無庸置疑的堅持。

  「黎丫頭,妳確定嗎?」這廂的回答確定無比,可是那廂卻忍不住遲疑地問道。

  面對沈大娘那帶著不安的詢問,黎謹言那張寫滿疲憊的臉上卻沒有半絲猶豫。

  「娘的病需要看大夫,她老人家已經不能再拖了,慕家給的工資一向豐厚,我只要簽下長約,那麼就有錢請大夫了。」

  轉頭看了看躺在角落陰暗處的娘親,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的選擇。

  「雖然慕家給的工資很多,可是那些僕傭卻都做得不久啊,這點妳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

  因為看著黎謹言長大,沈大娘對從小生活就很艱苦的她自然多了份宛若對親生子女般的疼惜。

  「是覺得奇怪,可是……」未竟的話語中滲著濃濃的無奈,黎謹言雖然努力揚起笑容,希望能安沈大娘的心,可是笑容之中的不安卻無法盡數隱藏。

  「我看還是不要去了,畢竟生死有命,大夫不是說了,現在就算能夠買到上等的藥材,也未必能挽回妳娘的病,妳娘她……早已經是……」

  話只說了一半,但黎謹言很清楚,沈大娘想說的是娘早已是一腳踏入棺材中的人,她不必再用自己去賭那不可知的未來。

  這樣的想法她不是沒有過,每當娘親在夜半因為劇咳而痛苦不堪,她也會有讓娘「好走」的想法,可是……

  她怎捨得呢?

  她真的沒有辦法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從小細心呵護她的娘親一步步往黃泉路上踏去。

  「大娘,不管怎麼說,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想放棄。」不容動搖的嗓音透露著黎謹言血液中竄流著的固執因子。

  或許她外表很柔弱,但是她的話卻讓人覺得她骨子裡充滿一種叫做堅持的力量,讓人不由心折。

  「妳……」沈大娘滿腹的話要勸,可是話到嘴邊,看到她臉上寫滿堅定,所有的話又全吞回肚子裡。

  「算了,妳這孩子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是我知道妳打小就很固執,一旦決定了的事,幾乎沒有人能夠改變,妳想怎麼做就去做吧。」

  讓她出去闖闖也好,這孩子一向聰明,雖是個姑娘家,但也不應該被埋沒在這個窮鄉僻壤和重病的娘親身邊,能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大娘,那我娘她……」雖說此去是為了賺取醫治娘親的銀兩,可要留下娘親獨自在這兒生活,她還是有許多的不放心。

  「傻丫頭,咱們都幾十年的老鄰居了,妳盡管放心,我只要一得空,就會過來瞧瞧妳娘,也會好好照顧她的。」

  「謝謝沈大娘,若是將來我有了能力,一定會好好報答妳的。」對於她的應允,黎謹言感激萬分,向來冷靜自持的臉上也泛起激動神情。

  「只要妳好好的,我和妳娘就心滿意足了,千萬要記得,在大戶人家裡做僕傭可不是簡單的,妳得萬事小心再小心……」

  宛若娘親般的殷切叮嚀聽在黎謹言的耳中,只覺得胸臆之中漫起的一抹溫情逐漸淡去她方才心中驟起的不安。

  有娘、有沈大娘,她這次出去,無論如何也要努力掙些錢回來,好讓她們能過過好日子。

  她在心中暗自許諾,也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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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兒了。」

  聽見牙子的話,黎謹言立刻抬頭,順著他的手往前望去。

  「哇!」即使明知道這聲驚呼會讓她像個道地道地的土包子,她還是克制不住地低呼一聲。

  會不會太誇張了啊?

  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奇景」,打小到大,貧乏慣了的她從沒看過這種屋屋相連到天邊的大宅。

  「閉上嘴,別像個鄉巴佬似的,要不是城裡已經沒有人願意進入慕府當奴僕,我才不可能把妳這種窮鄉僻壤來的土姑娘引薦到裡頭,所以妳可得當心點,別丟了我的臉、砸了我的招牌,懂嗎?」

  牙子很是不耐煩地瞪著黎謹言,然後絮絮叨叨地告誡著她一些僕傭該注意的事情。

  像是什麼主子大過天啊、主子要她去死,她就得乖乖去死……總之一句話,想在這種大宅子裡混口飯吃,就得凡事小心翼翼、卑卑微微的,否則只有吃不完兜著走的下場。

  「嗯。」對於這種恐嚇式的教訓,黎謹言沒如牙子所料被嚇得渾身發顫,只是輕淺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妳……」怪,真是個怪姑娘。

  沒有得到自己預期的反應,牙子不禁覺得有些無趣,心中雖然嘀咕了幾幾,倒也不敢對她端起太大的架子。

  說實在話,他當牙子這麼久了,可沒見過這樣的姑娘。

  她……怎麼說呢?

  雖然衣著陳舊,上面甚至還布滿補丁,可卻掩不住她沈靜中隱然散發的傲然氣質。

  這對於即將要進慕府做事的她其實是不利的,卻也讓人對她多了點好奇與期待。

  或許……只是或許……

  他隱約有種預感,自己可能很久都不用再替慕府四處去找不怕受苦、受難,想賺銀子的僕傭了。

  「咱們是不是該進去了?讓主子等太久,似乎不是一個丫鬟該做的事情。」雖然不知道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牙子干麼一直直勾勾地瞅著她,但黎謹言很不習慣自己成為焦點,所以只好勉強開口道。

  「嗯。」對於她有點逾越份際的話語,牙子倒沒有太多的不高興,只是收回審視的目光,點了點頭,這才領頭走向那鑲著精細銅雕的漆紅大門。

  望著他的背影,黎謹言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踩著堅定的腳步跟了上去。

  她知道,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刻,她都得要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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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中,安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樣的靜凝,其實是一種無形的壓迫,讓每個人都精神緊繃,彷佛連發出一丁點的聲響都是罪惡。

  「她濟得了事嗎?」威嚴但染著蒼老的聲音響起,雖然沒讓黎謹言抬頭,卻拉回她所有的專注力。

  羅總管低著頭,仔細地審視了她好一會兒,雖然牙子卯足力氣,舌粲蓮花地保證著,但他還是忍不住懷疑,這麼一個柔弱的姑娘家,真的應付得了他們家那個爺兒嗎?

  「她應該不行。」雖然明知這樣讓人家連試的機會都沒有就否定是件很殘忍的事情。畢竟像她這樣的姑娘,要不是家裡有困難,也不會想到豪門大戶的人家當做丫鬟,只怕早早就婚嫁去了。

  可是……想起過去那些堪稱災難的經驗,羅總管還是把心一橫,對著牙子口氣更確定的說:「她看起來是不行的,你再去換一個吧!」

  「嗄?」聽到他的話,牙子嘴兒大張,顯然是愣住了。

  還換啊?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願意進慕府當丫鬟的人耶。

  沒錯,他有張騙死人不償命,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的嘴,但是……

  這慕府在外頭的風評並不好,光這個月就遣退了十幾個丫鬟,雖說每個被遣退的丫鬟都領得還算可觀的賠償,但是慕府卻也被她們說成活像人間地獄似的,城裡幾乎沒一個人肯再進來工作了。

  「怎麼,不能換嗎?」羅總管看著牙子猶豫的模樣,不悅地問。

  雖說也是下人,但是總管做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些富貴人家的氣勢,羅總管臉一板,朝著剛剛還對著黎謹言趾高氣揚的牙子一瞪,就見牙子整個人像小了一號似的彎下身,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

  「不是不能換,而是……而是找不著人啊!」他忍不住哀嚎。

  「你堂堂一個官派的牙子,跟我說找不著人可以進府干活,你還想不想吃這一行飯啊?」

  其實身為府中的總管,羅總管怎會不了解牙子的難處,可問題是主子們個個任性,他也著實拿他們沒轍,只好將責任全扔到牙子的身上。

  「羅總管,我已經盡力了啊!」牙子為難地開口,又緊張地搓著手,顯然對於這種情況感到棘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羅總管。」突然間,一道輕柔但堅定的嗓音介入兩人之間,並成功的得到他們的注意力。

  「我可以說一句話嗎?」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卻給人一種非得讓她說的感覺。

  羅總管不置可否的頷首,站在一旁的牙子卻因為她的大膽又冒出一身的冷汗,著急地喝道:「放肆!妳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了妳在這裡胡言亂語!」

  面對他的喝斥,黎謹言卻是無動於衷,一雙慧黠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羅總管。

  注視著她那不卑不亢的態度,羅總管的眸中透著一抹濃濃的驚異。

  瞧她一身寒酸的穿著和纖細的模樣,他本以為她只是一個鄉下來的,完全上不了面的小丫頭。

  可是瞧她現在無形中所散發出來的態度與氣勢,可叫他對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有什麼話妳說吧。」他出言中斷了牙子的怒罵,然後對著黎謹言以溫和的語氣說道。

  「嗯,」螓首輕點,她冷靜而且條理分明地說:「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今天羅總管僅看了我一眼,就否定了我的能力,這樣是很不智的。」

  那話帶著輕輕的指責,可卻沒讓羅總管發怒,雖然牙子在旁邊氣得跳腳,但是礙於羅總管什麼都沒說,他也不敢再輕易開口。

  「喔……」羅總管仔仔細細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雖然仍是同一個人,可是這次他看出她骨子裡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堅毅。

  這個完全沒有地位,看起來十足寒酸的丫頭竟然膽敢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詞,真的讓他忍不住詫異和另眼相看。

  「本總管究竟是哪裡不智?」沒有特意端起架子,面對黎謹言的指責,羅總管只是沈聲問道。

  「與其四處找人來填補空缺,為什麼不試試看已經帶到你面前的人呢?有些事光看外表,失去的往往比得到的多。」

  「所以妳的意思是我應該試試妳的能耐?」這個娃兒還真的是不簡單,只用幾句話就打消了他的主觀認定。

  「當然!」因為趕路而略顯疲憊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笑容中的自信竟讓原本看起來不起眼的她突然之間明亮了起來。

  「妳這小娃憑什麼教人家大總管該怎麼做,妳……」長長的數落從早已按捺不住的牙子口中說出。

  「好,」他的數落聲卻比不上羅總管簡單的一個字而來得鏗鏘有力。「我讓妳試試。」

  瞧著黎謹言臉上的神情,他笑了,而且笑容之中盡是滿意。

  「呃……」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牙子的意料之外,不禁讓他傻眼。

  這個羅總管向來是很難搞定的人耶,怎麼可能被一個不起眼的女娃兒三言兩語就打動?

  天難道是要下紅雨了嗎?

  「妳跟我進內院去吧。」沒有理會牙子那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驚異模樣,羅總管徑自朝著黎謹言吩咐。

  等她乖巧的在身後站定,他才對著兀自目瞪口呆的牙子說:「等會兒你去賬房支錢吧,我會交代下去,讓你多領一些賞銀的。」

  「嗄?」又是一陣瞠目結舌的愚蠢反應。

  知道這樣的表情看起來肯定很愚蠢,但他就是沒辦法控制啊!

  本來是要被退貨的,事情卻突然大逆轉,還可以多領賞銀,現在是什麼狀況?他怎麼完全摸不著頭緒啊?

  忍不住的再將眼光移到垂手而立的黎謹言身上,瞧她那即使是一副恭敬的姿態,卻依然掩蓋不住的特殊氣質,牙子突然有些懂了。

  以前他都只挑柔順乖巧的丫頭進慕府,可總是不到三天就被打了回票,那是因為她們都沒有黎謹言這種堅毅的態度,那是一種絕對要在慕府工作賺取銀兩的決心。

  望著那纖細的身影,牙子心想這次總算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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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吃!」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甚至不用擺出任何表情,原本安靜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就忙不叠的撤去桌上的菜餚。

  那手腳之快、動作之利落,活脫脫讓人有一種只消慢上一秒,就會有什麼大災難降臨的感覺。

  可就算丫鬟的手腳夠快,也夠利落,還是趕不及他大少爺變臉的速度。

  「匡啷!」一聲巨響在寬敞的偏廳中回蕩。

  嚇得忙著收拾的丫鬟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眼眶迅速泛起薄霧,不過一眨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地落下。

  很明顯的,她被那聲巨響嚇著了,害怕得甚至不敢回頭看主子一眼,驚駭的模樣活像怕看見鬼似的。

  「滾。」幽幽的聲音透著一股沈沈的怒氣,只是簡單的一個字,立刻讓那丫鬟的身子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時間,她飛也似的逃命去,彷佛有牛頭馬面在後追趕一般。

  慕青城緊抿的唇瓣悄然往上彎起,一絲冷意肆無忌憚的流洩。

  「真是無趣得緊。」低喃的聲音是如此輕柔,宛若鬼魅般飄忽駭人。

  這世間為何如此無趣呢?

  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全都在他掌握之中,即使是在詭譎多變的商場,輕而易舉達到目標的感覺依然時時刻刻籠罩著他。

  所以他認為人生很無趣,無趣到只能借著「欣賞」下人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來得到一點的新鮮。

  「唉!」幽幽的一聲長歎自他有稜有角的薄唇逸出。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的生活更有趣些呢?

  難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便合該孤獨?

  「爺。」小心翼翼的輕喚在門外響起,打斷了慕青城的思緒。

  他意興闌珊地輕應了聲,「進來吧。」

  「大少爺。」恭敬的尊稱和開門聲幾乎是同時響起,黎謹言詫異地看著方才還顯得不可一世的羅總管,這會兒像是變戲法似的矮了一截。

  這樣的轉變,讓她忍不住將目光調往那個恣意靠坐在書案之後的男人。

  他……或許渾身上下散發著尊貴又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但也只不過就是個人而已啊!

  「什麼事?」雙手交叠成塔,慕青城懶洋洋地對著羅總管問,眼兒倒也沒忘朝正偷覷著他的女人看上一眼。

  只消那麼一眼,他便明了了她的身份。

  寒酸的衣著、卑微的姿態,很明顯又是一個無趣至極的丫鬟。

  唉,難道就不能替他找些有趣點的玩具嗎?

  他在心中不悅地長歎著,那雙銳利的眼眸微瞇,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慵懶而輕佻的氣息。

  看見他的態度,羅總管的頭皮又是一陣發麻。

  顯然今天大少爺的心情不怎麼好呢!

  「大少爺,這是新來的丫鬟,準備安排在您身邊的,您要不要先瞧瞧,看看適不適合?」羅總管硬著頭皮說。

  「既然來了,就不用瞧了,留下吧。」反正再找人也需要時間,用她來打發點無聊的時間也無不可。

  「好好好,就留下!」聽到向來挑剔的主子給他一個這樣隨和的答案,羅總管愣了下後,連忙機伶地答道。

  「嗯。」慕青城又頷首,臉上卻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神情。「你先帶她下去吧,明天開始來我房裡當差。」

  他看起來完全像是個正常的主子,可是他愈正常,羅總管的心裡就愈毛,但也不敢有所怠慢,忙不叠地朝著黎謹言吩咐,「大少爺說妳可以留下了,還不快謝謝大少爺。」

  「是。」面對他的交代,黎謹言什麼也沒多說,只是恭敬地垂首朝著慕青城說:「多謝少爺恩典!」

  聽到這千篇一律的答話,慕青城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唉,又是一個聽話到無趣的人偶,不悅地撇了撇唇,那抹惡作劇的意念更加無法控制。

  他驀地抬頭,望著以乖巧姿態跟在羅總管身後的嬌小身影,突然開口。

  「對了,羅總管有沒有跟妳說過,當我的貼身女侍,隨時要有侍寢的準備?」

  聽到這句話,黎謹言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羅總管卻已經嚇壞了,完全顧不得尊卑,忙不叠回過頭,對著主子不認同地說:「大少爺……你……你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呢?」

  他們慕府在京城裡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話要是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將來哪家的父母敢將女兒送進府裡來做事啊?

  「我哪有開玩笑?」多無辜的神情啊!慕青城兩手一攤,口氣依然認真,「做我的貼身丫鬟是隨時要有侍寢的準備啊,只要被爺兒我看上,收了房也不是不可能啊!」慕青城劍眉一挑,神情狂恣地答道。

  但當他往黎謹言的方向眺去時,卻愣住了。

  沒有反應?!

  怎麼可能完全沒有反應呢?她的眉眼兒甚至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有一丁點兒的波動。

  瞪著她,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雙眼所看見的。

  「大少爺……」見主子對於自己的勸言聽而不聞的模樣,羅總管是急得跳腳,生怕好不容易找著的丫鬟會被嚇跑。

  嚇跑了還不打緊,到時市井上會將慕府傳得多難聽,那風險才是讓人難以估量的。

  可是面對他的焦急,慕青城只是略略一抬手,阻止他所有已經到嘴邊的話。

  羅總管對主子無計可施,倒是一直安靜佇立一旁的黎謹言卻在這一片窒人的沈靜中開了口。

  「主子爺要什麼都是可以的,只消付出代價。」

  平靜的一句話卻夾帶著石破天驚的力道,成功的讓慕青城和羅總管轉頭看向她。

  唯一不同的是,慕青城的眸中帶著微微的驚訝,而羅總管的卻是寫滿了不敢相信。

  「妳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在心中玩味著她驚人的話語,慕青城揚聲問道。

  「在這世間凡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也一樣。」沒有被他淩厲的眸光嚇著,她只是從容地說出回答。

  「妳的意思是,只要我付得起代價,要妳侍寢也無不可?」俊逸的臉上,兩道濃眉斜斜地往上挑起,對於這個看起來寒傖的丫鬟終於有了一點點興趣。

  「對。」簡單而明確的答案,黎謹言毫不猶豫脫口說出,就連她清亮的眸子也閃爍著讓人不容錯辨的堅定。

  這女人是不同的,慕青城頭一次覺得好玩了,可是他並不著急。

  在商場上打滾久了,他很清楚,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雖然他任性恣意慣了,卻也沒想要拿慕府的基業來玩,這個女人並不簡單,而誰也不能保證她不會是對手派來的奸細。

  雖然她真的不像。

  可在決定要不要玩這個遊戲之前,他還是得先摸摸她的底,看看這遊戲有沒有玩的價值。

  心思幾個翻轉,他大手隨即一揚,一臉鐵青的羅總管見狀,立刻帶著面無表情的黎謹言退下。

  望著她的身影,慕青城那雙銳利的眸子倏地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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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著羅總管略顯緩慢的腳步,心思聰穎的黎謹言知道他有話要對她說,但她只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等著。

  雖然向來懂得察言觀色的她已經猜出這個大總管想跟她說什麼。

  不外乎是要她掂掂自己的斤兩,別做些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傻事之類的。

  紅艷艷的唇瓣勾起一抹帶著淺淺譏諷的冷笑,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不用付出代價就能得到的。

  只是對於那些名利她向來不曾艷羨,但現在不同,她很清楚自己需要錢財來醫治娘親的沈痾。

  所以,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

  「妳是個聰明的姑娘,跟我以往看到的丫頭不一樣。」猶豫了許久,羅總管終於還是回過了頭,語氣沈重的朝著已停下腳步的黎謹言說道。

  聽到他對自己的評論,她依然面無表情,清透平靜的美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的意思是,別做妳能力范圍以外的事情,有時候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是要付出一輩子作為代價的。」

  身為慕府的總管,他當然知道有些話不該說,也不能說,可是面對這個特殊的丫頭,他卻忍不住了。

  就像他見到她時一樣,他相信這丫頭已經在大少爺的心中建立了她很不一樣的印象。

  或許被主子注意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那代表著榮華富貴可能接踵而來,但如果對象是少爺,情況就未必了。

  他……怎麼說呢?

  他太習慣於操弄了,而且只要他願意,他所操弄的對象通常都會如他所願的去做他要的事。

  所以如果少爺方才那番侍寢的話不是玩笑,那麼眼前這個衣著寒傖,但神態清靈的女孩所失去的將不只是自己的貞操,還有一顆珍貴的心,而且是得不到任何報償。

  「謝總管提點。」黎謹言只是安靜的點點頭,那一派淡然的模樣,任誰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把這番語重心長的話給聽進去。

  「妳……」見狀,羅總管本來還要多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從大少爺方才望著她的眼神看來,他有預感,他們之間的牽連絕對不會只有丫鬟和主子那麼簡單。

  如果黎謹言夠聰明,就應該立刻離開,但他也知道她不會,因為她的眼神太無懼了。

  很明顯的,她未必真的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

  唉!只希望大少爺這次別太過火,否則……

  輕歎一聲,他不再多想的領著她進下人房,快速地打點好一切才緩步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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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0:02

  「撤了!」

  簡單的兩個字,帶著撼動山河的氣勢,卻只換來黎謹言淺淺的一挑眉。

  望了望滿桌幾乎沒有動過的菜餚,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伸出手,緩緩地收拾著桌上那些珍饈,完全不像以往那些丫鬟一般誠惶誠恐的。

  可那隱然之間所流露出來的不贊同並沒有因為她的沈默而被忽略,慕青城微瞇著眼望了她好一會兒,然後突然開口,「妳不贊同我要妳撤了這些東西?」

  「奴婢不敢。」

  黎謹言斂下眼,讓視線專注在沒被動過的菜餚,心中只覺得可惜和憤怒。

  如此浪費糧食,他難道就不怕遭天譴、被雷劈嗎?

  身住大宅,坐擁數以萬計家財的他究竟知不知道,光是要做出這一桌子的菜所花費的銀兩,恐怕就是一戶尋常人家一個月的用度了。

  「妳不敢嗎?」原本帶著點低沈的聲音輕揚,慕青城望著她的目光變得銳利。

  即使她依然面無表情,但他卻沒有忽略她清亮眸中一閃而逝的不悅。

  「主子大如天,這句話是奴婢初入慕府時,羅總管諄諄告誡的,奴婢沒有一日敢忘。」

  面對主子的質疑,她淡淡的否認,或許她不贊同他的作為,但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多說什麼。

  為了醫治娘親的病,她早發誓不管日子過得再苦,都要咬牙忍耐,更何況是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妳真心視我為主嗎?」微抿的唇瓣漾著一抹玩味的笑容,慕青城的手忽而伸出,按住她忙著收拾的柔荑。

  像是被嚇著一般,在他碰到自己的瞬間,黎謹言忙不叠的想要抽回手,但慕青城卻將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沒讓她如願。

  「你……」即使一簇怒火因為他的舉動而在她的眸中閃耀著,但她平靜的面具依然沒有卸下,她只是不畏不懼,定定地注視著他。

  「回答我!」堅持地想要一個答案,盡管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但那抹堅持就像是在心底生了根似的。

  她……真的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丫鬟,而他很想證明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身為一個丫鬟,在踏進慕府的第一天起,她就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就像那天在面對慕青城那幾近侮辱的問題時一樣,只要能賺錢,沒什麼是不能做的,更何況他要的不過是一句將他捧上天的謊話。

  「當然,是慕府的主人,自然也是我的主子。」

  這句話說得極有技巧,她不直說他是她的主子,反而說他是慕府的主人。

  意思其實很簡單,只消有朝一日,一旦她不在慕家當差,或是他不再握有慕府的大權,那麼他在她的眼中,只怕連根野草都不如。

  「妳……」她真是好樣的,完全不怕觸怒他。

  火氣一打心頭竄生,他一伸手就將桌上她還來不及收拾的碗盤全數給掃下地去。

  一陣驚人的鏗鏘聲之後,慕青城看也沒看那些價值不菲的瓷盤瓷碗一眼,反而將燃著熊熊怒火的深眸定在她的臉上。

  面對這種情況,黎謹言初時愕然,跟著看似平靜無波的臉上快速地逝過一抹怒氣。

  只消一個不如意,便這樣糟蹋一切,他究竟是一個多麼驕傲、自大、任性,又浪費的男人啊!

  這樣的發現讓她的胸臆中漲滿憤怒,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忘了該有的自持,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收拾著他所制造出來的殘局。

  她竟然敢瞪他?

  現在究竟誰是主子?誰是丫鬟啊?

  望著她氣憤的神情,慕青城有一股乍然的錯愕。

  她不是應該像其它丫鬟一樣,嚇得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要抖散了似的嗎?過去誇張一點的,早就跪地求饒,只希望他能不要發怒。

  只有她,理直氣壯的表現出自己的厭惡,而且還沒有半絲的恐懼。

  她真的不一樣,而且是很不一樣。

  旋即,一抹濃濃的興味取代了錯愕,他俊顏帶笑,劍眉斜挑,很直接地問:「妳很不滿我的作為?」

  「您是主子,我沒資格不滿。」頭也不回的,盛怒中的黎謹言沒了以往那種下人該有的誠惶誠恐,只是淡淡地反駁著。

  「妳的確是沒資格,但妳也的確不滿。」

  停下手邊的工作,她回頭,淡掃了他一眼,對於他的評論,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駁,但也懶得掩飾自己的不滿。

  她的確是不滿,而且是極度厭惡他這種任性的行為。

  有錢又怎麼樣?不懂得惜福的人沒資格坐擁這樣的財富,偏偏他卻投對了胎,才能這般揮霍。

  對於這樣的宿命論,她一向不能認同,可是現實卻教會她不得不認同,就像現在,她與他顯然同樣的不滿,可是他有錢有勢,所以他有資格站得直挺挺地質疑她。

  「妳為什麼不滿?」他執意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而她卻也固執的完全不想讓他知道原因,因為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男人是不會了解的。

  所以,她選擇什麼都不說,只是專注的收拾著地上那些殘破的碗盤,然後任由重病卻無法獲得更好照料的娘親身影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著。

  娘……幫我……她無聲地對著腦內的景象這樣的祈求著,一遍又一遍。

  那是唯一可以支撐她繼續待在這個任性男人身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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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黎謹言無動於衷的表現,就像個木偶人似的一片又一片的撿拾著地上的碎片,眼裡完全沒有半絲他的存在,慕青城的怒氣更盛。

  「回答我!」咬著牙,在理智瀕臨崩潰前,他給了她最後的機會。

  微微偏首,她淡然的目光掃過他的怒容,依然固執地不肯如他所願。

  剛剛那句話已經是她能給予的最大極限,這個男人沒有資格分享她的想法,一分一毫都沒有。

  「好、很好!」

  原本盛滿怒氣的聲調突然變得飄忽,只見一只套著繡金錦鞋的腳毫不留情地踩上她正撿拾碎片的手背。

  那突然加諸的力道登時讓地上銳利的破盤碎片劃破她柔嫩的掌心。

  只是黎謹言吃痛不已,卻緊咬著雙唇,不讓痛呼有機會從檀口中竄出,她只是皺著眉,靜靜地瞧著那一抹鮮紅急速的湧出。

  不急著縮回手,她抬頭,靜靜地看著施暴的慕青城,眼光一如往常那樣透澈,讓人看不透她的情緒。

  「妳……」從來不曾心虛,但她那平靜的目光卻讓向來都是王者的他,忍不住遲疑了起來。

  就如同踩上時一般,他毫無預警地收回踩壓在她手背上的腳。

  縱是恣意妄為慣了,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真的過火了,他或許會因為無聊而嚇人、捉弄人,可是從來就不會任意去傷害別人。

  向來剛硬的心倏地泛起一絲歉疚,可驕傲如他,當然不可能將歉意表現出來。

  「大少爺還有事交代嗎?」反倒是被傷害的黎謹言比他還大方,即使傷口泛著疼,就連那血也依然XX地流著,她還是平靜地問。

  她超手尋常的反應讓慕青城再次感到驚愕,雖然她的表現活像完全沒發生什麼事似的,可他卻覺得那不斷滴落的血珠觸目驚心。

  向來就是被眾星拱著的月,慕青城從來就不是個能夠忍受被忽視的男人,所以黎謹言對他的視若無睹才會讓他如此憤怒。

  「不痛嗎?」瞪著那傷口半晌,終於他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有生以來所問過最愚蠢的問題。

  「不會。」想也沒想的,謹言就給了他一個答案。

  倒也不是因為逞強,只是她從來沒有在旁人面前表現軟弱的習慣,也從來沒有喊痛的權利。

  「妳說謊!」慕青城張口怒斥,布滿氣憤的俊顏上,以往那種輕松自若的傲然再也掛不住。

  「奴婢沒有說謊。」面對他的怒氣,黎謹言再次皺眉,可是也僅止於如此而已。

  「妳……」相較於她的冷靜自持,慕青城真有一種自己是跳梁小丑的感覺。

  「好、很好!」深吸了口氣,他不容許自己再有鬧出任何笑話的機會。

  旋身,走人,可是才邁不到兩步他又氣呼呼地回身,兩個箭步就又縮短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他是在玩遊戲嗎?這麼來來去去的,活像吃飽太閒似的。

  對於他的舉動,黎謹言是一頭霧水,她呆愣愣地望著他像是在玩遊戲的進進退退,正在疑惑之際,纖細的手臂突然被人扯住。

  她愕然抬頭,卻發現慕青城似乎也對於自己的舉動有點驚訝,她下意識的想要收回手臂,可他卻硬是不肯放手。

  「少爺,您的舉動似乎不合宜。」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她雖然有著明顯的驚愕,可依然不慌不忙的提醒。

  「只是要帶妳去給米大夫瞧瞧傷而已,沒什麼合不合宜的。」聽見她的話,他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然後不情不願地說。

  當然,他的話帶給黎謹言的又是一陣詫異,不過沒有蒙主眷寵的喜悅,她反而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不應該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吧?

  當了幾天慕府的丫鬟,關於主子們的傳言她也聽了不少──大少爺慕青城任性妄為、喜怒無常,卻對賺錢很有天賦,只消他想要做的生意,必能為慕府帶來豐厚的利潤。

  二少爺慕撼城則是對武術多所沈迷,只要有關武術之事,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一心向往著過武林俠客的生活,因此一年到頭總是在外頭闖蕩。

  那三少爺則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閱覽的經書無限,要不是懶得參加科舉爭功名,那狀元之位說是探囊之物也不為過。

  至於四小姐,好像精通廚藝,而且打小就嗜吃,對這方面也十分挑剔,若非精致新奇的菜餚,她可是食不下咽,所以身子骨一直不是頂好的,一向都待在自己的院所之中,即使在府中待上一年半載,也未必能見上她一面。

  這慕府的四個主子,聽起來好像個個是人中龍鳳,可問題是,那脾性也都異於常人,就是因為這樣,那牙子才會鎮日煩惱,找不到適合慕府這些怪主子的僕傭。

  不過,如今傳言中那個任性妄為,又喜怒無常的主子竟然主動拉著她的手,要帶她去給府裡的大夫瞧手傷,也難怪她覺得驚訝。

  心思雖然快速的流轉,黎謹言依然在最快的時間之內,對他的行為做出自認為最正確的反應。

  「不必勞煩大少爺了,這點傷不礙事的。」

  對這份來得莫名其妙的好意,她想也沒想地就要回絕,畢竟在這偌大的慕府中,她不過是一個新來的小丫鬟,哪敢勞動尊貴的慕青城帶她去找大夫。

  「麻煩!」對於她的拒絕,慕青城口裡啐著,但拉著她的手卻沒有松動半分,而就在拉著她走了幾步之後,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是那樣的突然,只差一點點,她就要朝他厚實的後背撞上去,還好她機伶地停下來。

  瞪著他的背,黎謹言心中暗暗期待他是後悔了自己一時的「善心大發」,所以才會停下來。

  誰知道,他又往後遞來一條白巾,見狀,她瞪著那條白巾不解其意,他卻不耐煩的轉了過來,粗魯地拉起她還滴著血的手,將那條看起來就很高貴的白巾往她的手上裹去。

  他……在幫自己止血嗎?

  望著他的舉動,黎謹言完全傻了。怎麼眼前的他和傳說中完全不一樣啊?

  還來不及為他的舉動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慕青城便又回過身,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外走去。

  很顯然,任性的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自己的舉動,看在門外那些來來往往的僕傭眼中,會傳出怎麼樣的流言蜚語。

  迎著那些帶著探詢和批判的眼光,黎謹言只能視而不見,默然垂手地跟著他走,但走著走著,雙眸卻又不由自主地掃上那條被白巾。

  不知不覺中,走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之後,鼻端驀地沁入一股清香的藥味,她詫異地抬頭,映入眼簾的竟是幾間與慕府的氣派顯得格格不入的小屋。

  小屋的四周甚至還有一畦畦的田地,只是這般遠瞧,她也看不出田地裡種的是什麼,但這個地方卻讓她有一種熟悉的舒適感。

  忍不住,她閉上眼,用力地深吸一口氣,讓那淡淡的青草藥味竄進鼻尖,深入身軀之中。

  聽到身後傳來的細微聲響,慕青城停住腳步,好奇地回頭。

  看到她那全然放松的模樣,又讓他心生幾分訝然。

  印象中,她總是非常小心翼翼,彷佛任何時候都武裝著自己,不露出半點兒的情緒。

  不過是幾間小屋和一些田地,值得她那麼陶醉嗎?

  「妳很喜歡這裡嗎?」向來對旁人的心緒不放在心上的慕青城忍不住這麼問道。

  他的問題讓黎謹言驚覺自己的失態,只見她很快斂起心神,再次回復到冷靜自持的模樣。

  面對她的沈默,慕青城莫可奈何地翻了個大白眼,雖然動作稚氣,卻是此時的他唯一能做的。

  方才的失控已是大意,他竟讓自己在憤怒之中錯手傷了她,雖然在這個年代裡,奴僕就等於是主子的財產,可是錯手傷人卻不是他能允許自己做的事。

  而他向來不會讓自己犯上同樣的錯,所以對於她的忽視與無言,他除了忍耐之外,還是只能忍耐。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遇上了對手,她真的很特別……特別到完全不像任何他見過的女子。

  她的出現出乎他意料之外,卻也讓他對總是覺得無聊的生活多了一點點的期待。

  「沒事到這兒來干麼?」一記沒好氣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同時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映入黎謹言眼簾的是一個身著布衣,卻散發著傲然卓絕氣息的男子。

  「她受傷了!」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已經代表了全部。

  但他那句簡單的話,卻換來米橫天詫異的目光。

  「那不過是個小傷。」只消一眼,他就可以斷定那傷口雖然還流著血,可是並不嚴重。

  「替她包扎上藥。」完全不理會米橫天質疑的眼神,慕青城口氣堅決的交代道。

  「你……」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米橫天對於他的命令有著明顯的不滿,他斜睨著看起來寒酸的黎謹言說:「這種小傷,一般大夫就可以處理了,干麼來找我麻煩?」

  「我叫你包,你就包。」咬著牙,從牙關中迸出來的聲音明顯宣告著他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

  「給我一個好理由。」當初被慕青城「買」來慕府,條件之一就是他只要出手十次,就可以得回自由。

  十次?!

  其實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他來這兒一年,也不過才出手過那麼一次,而那一次,慕青城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可是將他利用得淋漓盡致。

  像他這樣一個「物盡其用」的男人,居然為了眼前這個寒酸的小丫鬟浪費一次可以利用他的機會,這其中的理由的確耐人尋味。

  「包!」這命令來得更簡潔了。

  如果說人的七竅真的可以生煙,只怕現在慕青城早已籠罩在濃濃的煙霧之中。

  「不!」他的要求簡潔,米橫天的回答一樣不遑多讓。「你叫我替她包扎是在侮辱我的醫術,除非你能給我一個好理由,否則我不包。」

  「你……」手刀橫伸,慕青城一改斯文商人的形象,渾身散發著張狂的殺氣。

  眼看局勢似乎一觸即發,黎謹言不禁對站在不遠處的米橫天投以崇拜的一眼。她還以為這府裡除了她之外,再也不會有人敢觸怒慕青城了。

  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張狂,敢這般直接挑戰著主子的權威。

  看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還真是一點也不假。

  「想打嗎?我好久都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面對慕青城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氣,米橫天是一點都不看在眼底。

  他笑著擺好架式,眼角兒下意識地往「傷者」一瞄。

  嘖嘖嘖!

  真是不簡單呵!

  這不瞧還好,一瞧倒瞧出一點興味。

  這丫鬟還真是夠從容,沒有一般傷者的驚惶失措也就罷了,面對眼前很有可能出人命的情勢,她竟然……竟然只是用衣袖拍了拍身旁的大石,便大剌剌地坐了下來,那模樣悠閒得活像是在看戲似的。

  她……真是好樣的!

  米橫天的唇角悄然往上勾起,帶著一絲的贊歎和惺惺相惜的味道。

  望著損友臉上原本布滿的不耐迅速被笑意所取代,慕青城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瞧去。

  結果,只差沒有氣得吐血。

  她、她竟然……他正忙著幫她找大夫,而她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當看戲?!

  「我不想打了,就如你意替她包扎吧!」一看到慕青城那氣得要吐血的模樣,米橫天立刻就改變了心意。

  基本上,如果沒出差錯的話,他應該還會在慕府吃幾年飯,他可不希望這個負責撐起慕府一片天的男人被活活氣死,所以他只好委屈點了。

  畢竟,他勉強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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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滿一室的藥草味飄蕩在三人的鼻尖,一排排的藥櫃吸引了黎謹言全部的心神。

  這樣的藥櫃其實她並不陌生。

  在還沒進慕府之前,每次娘親病得重了,她總會跑到藥鋪去抓個幾帖藥。

  「這傷怎麼來的?」用清水仔細洗淨已經有些干涸的血跡,米橫天隨口朝著一臉不痛不癢的黎謹言好奇地問。

  那傷口不長,不像是不小心劃傷的,不過倒挺深的,似乎有些人為的跡象在裡頭。

  大夫問話,傷者不答,只是將眼神往慕青城的方向睞了睞,那清亮的眼神就像是一記鞭子一般,狠狠地鞭上元凶的良心。

  「沒事就安靜上你的藥,你不多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惡狠狠地瞪了米橫天一記,慕青城作賊心虛的模樣全都落入旁人的眼中。

  呵……這倒奇了,向來自負過剩的慕青城竟然會表現出這種心虛的態度?

  以往,他就算是做錯事,也總有那本事將黑的變成白的,「心虛」這個詞兒應該離他有著很久遠的歷史了吧!

  「她這傷口……」彷佛嫌剛才的試探不夠,米橫天故意用帶著點遲疑的語氣開口,話還不肯一次全說完,擺明了是要吊人胃口。

  「傷口如何?」

  這是一個餌,可是完全被罪惡感籠罩的慕青城壓根不理會他眸中的戲謔,毫不猶豫地張口咬下誘餌。

  「傷口太深,要是不好好休養的話,若傷口化膿,只怕會廢了。」

  多誇張的危言聳聽啊!

  黎謹言抬眼,雖然不懂他這麼說的用意,仍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傷口不過就是被碎片劃過的皮肉傷,就算深了點,只消幾日也能愈合。

  她粗人粗命,這種小傷口還不看在眼底,卻教他說得好像要風雲變色一般,真是讓人搞不懂這個大夫葫蘆裡頭賣的是什麼藥,又在算計些什麼。

  他的言過其實連黎謹言都聽出來了,偏偏一向精明的慕青城這會兒卻像是白癡一樣的信以為真,只見他一聽到事情的「嚴重性」,立時嚴肅地朝著米橫天吩咐,「用最好的藥,我不要她的手有任何的後遺症,就算是條疤也不行。」

  「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米橫天帶著滿臉的笑容頷首。

  今天的慕青城真的怪怪的,完全不像是那個縱橫商場的精明商人,反倒是個容易唬弄的市井小民。

  這個轉變……是因為她吧?

  想著想著又將目光移到黎謹言的身上,他完美地在包扎好的傷口上打了個結,正準備交代些什麼,不料一陣風吹來,拂起她的寬袖。

  不過是隨意一瞥,米橫天整個人卻如遭雷殛一般地定住。

  他的視線快速地掃上黎謹言的臉,瞪著她的目光卻活像是見鬼似的,久久不能回神。

  「米大夫,你怎麼了?」被人怒視她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被人這麼奇怪地盯著,她卻覺得很不自在,索性打破沈默,開口輕喚。

  「我……」在她的詢問下,他稍稍回神,但那渙散的眸光仍殘留著驚訝。

  「沒事,只是……」

  柳眉微皺,她偏頭瞅著欲言又止的他,總覺得他的眼神帶著一點點的激動,與方才那種笑睨完全不同。

  黎謹言一向是個敏感且細膩的姑娘,她察覺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真的沒事嗎?米大夫有話但說無妨。」

  也不知道是看在他剛剛幫她包扎的份上,還是他對待慕青城沒有那種誠惶誠恐的模樣,讓她多了份親切,所以她打破以往對待別人的漠然,主動以帶著關心的口氣問道。

  「我……」望著那雙清亮的明眸,米橫天原本沈穩的神色中忽閃過一絲的激動,他開口想說,卻──

  「包好了嗎?」

  慕青城粗魯地打斷,然後不等他的回答,便一手扯住黎謹言完好的那只手,二話不說的把她像個木偶似的往門口扯去。

  「大少爺!」她掙扎著想要抽回手,可是慕青城卻握得死緊,從他那僵直的身影中,可以看出他渾身上下正散發著一股怒氣。

  他又怎麼了?

  剛剛不顧旁人目光扯著她,還可以說是因為急著替她療傷,可是……現在呢?

  「記得,她的傷口好一陣子不能碰水,要是碰了水,出了什麼事,可別又來這兒喊打喊殺的。」

  米橫天的交代從他們身後傳來,一樣是充滿戲謔的,黎謹言方才心頭驟起的異樣頓時又被不以為然所取代。

  倒是慕青城聽到這話時,原本踩得又急又快的步伐突然一頓,才又向前走去。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1:50

  是她嗎?

  剛剛那雪白手臂上的紅印還依稀殘留在他的眼前,米橫天忍不住再次將目光眺向早已沒了人影的一角。

  真的會是她嗎?

  他的心頭再次漾起這個疑問,如果是的話,未免也太巧了吧!

  皺起濃濃的劍眉,他的腦袋轉得飛快,翻騰著無數的可能性。

  「喂,你在想什麼啊?」

  重重的一掌擊在米橫天寬闊的背上,雖然不痛不癢,但他仍是沒好氣地睨了來人一眼。

  「別用那種眼光瞧我,好像本姑娘是什麼害蟲似的,我已經乖乖在房裡待了十二個時辰了。」

  一看到他眸中的不贊同,慕青嵐便直搖著手,連忙為自己喊冤。

  「如果我記得沒錯,妳應該待在房裡三天,不能吹到風。」

  「我已經好啦!」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一樣,她雙手微張,利落地轉了好幾個圈。

  「妳是會好卻不見得是完全吧!」米橫天瞪了她一眼,很受不了的說。

  他是一個大夫,雖然常常不想醫人,可是一旦醫了,就想要將人給醫好。

  問題是,眼前這個娃兒總是讓人頭疼,除非她已經病得只能隨人擺布,否則要她好好聽他的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才不是呢!」慕青嵐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彷佛對於他的評論很是不滿,她小聲咕噥,還在米橫天正要展開長篇大論之際,快一步地開口問:「你剛剛在看什麼啊?連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

  「我……」被這麼一問,剛才滿腹的疑問又重新抬了頭,他目光復雜地瞥了眼前看似弱不禁風,卻嬌俏可人的慕青嵐一眼,沒有說話。

  「喂……你別光是瞧著我,你說說話啊!」

  活像個纏人的孩子,她好奇的直催著,畢竟米橫天剛才嚴重失了神,而他很少這樣的。

  「我……」該怎麼告訴她呢?

  唉!

  米橫天在心底長長地歎了聲。還是別說了吧。

  一切只是場不經意的發現,壓根就還沒有肯定,也未成定局,多說無益。

  「方才,妳大哥帶了個丫鬟來讓我包扎傷口,我只是在好奇她的身份。」

  為了不讓話題在自個兒的身上打轉,米橫天索性將焦點轉移到慕青城的身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話才說完,慕青嵐臉上已經浮現萬分驚訝的神情。

  「你是說我大哥帶了個丫鬟來讓你包扎傷口?」她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嗯!」米橫天點了點頭,其實他也還弄不清楚慕青城為什麼會帶著那丫鬟來這兒。

  「那丫鬟是誰?」一改方才的訝異,慕青嵐的眼中滲染著一抹濃濃的興味,那模樣就像是孩子發現新玩意兒一般的興奮。

  這可是個大消息呢!

  她那個精打細算過了頭的大哥,竟然會帶個丫鬟來讓米橫天這個昂貴的神醫包扎傷口?

  讓這個男人看一次病可是要價十萬兩的呢!

  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看著她那帶著狡黠與好奇的眼神,他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別說他真的不知道那丫鬟的真實身份,就算知道,沖著她手上的那個特殊印記,他也不可能讓她成為慕府這些任性主子的新玩具。

  「你不知道喔!」聽到他的回答,慕青嵐的表情頓時由興奮變成失望,不過很快地又笑開了一張臉,喜孜孜地說:「你不知道沒關系,反正慕府就這麼丁點大,隨便問問也曉得。」

  「妳想做啥?可別忘了妳的身子,看起來或許是好好的,卻也不容許妳太過任性妄為。」

  望著她臉上那躍躍欲試的模樣,米橫天忍不住端起大夫的架式,然後訓誡的提醒著。

  「我的身子好得很,再說有你在,就算真有什麼應該也不礙事吧?」望著他眸光中滲染著強烈的不信任,慕青嵐一邊說著話,一邊朝他頎長的身軀倚了過去。

  那投懷送抱的模樣,哪裡有著大家閨秀的風范。

  面對這樣大方的慕青嵐,米橫天倒也不是嫌惡,只是很自然地移開腳步,讓倚靠過來的她撲了個空。

  「你……」因為他的躲開,慕青嵐的重心稍稍不穩,米橫天也好心的伸出手助她一臂之力,但她卻氣憤地一把拍開他的手。

  「不用你假好心。」媚眼兒一橫,她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

  「四小姐,妳該知道……」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大仇未雪,還有很多事情都沒辦好,暫時不談風花雪月……」

  已經被拒絕到麻木的慕青嵐嘟囔著那些她聽到耳朵都快長繭的借口。

  「既然小姐知道,那麼就請自重。」

  自重?!

  她還不夠自重嗎?

  要是她不自重的話,早就要大哥將人給綁上床,任她為所欲為,看他還抵賴得了嗎?

  哼!算了,這兒不好玩,慕府自然還有其它好玩的地方,她腳跟兒一旋,就準備離開這木頭人兒似的米橫天。

  「四小姐,如果妳要去的目的地是我所想的那個地方的話,請妳……對她好一點。」

  不似方才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米橫天那帶著懇求的聲音竄進慕青嵐的耳中。

  好不容易他主動同她說起她身子之外的事兒,但卻是為了另一個姑娘,慕青嵐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陣的酸。

  她回頭睇了他一眼,臉上忽而泛起一抹壞壞的笑容,對於他的請求完全不置可否。

  然後,她再次回頭,踩著氣憤的步伐走人!

  隱約中,她聽見了米橫天那聲既長且無奈的歎息。

  心中一抹無奈與不悅驟然往上竄了起來。

  為什麼在這些人的眼中,他們慕家這幾個兄妹好像除了任性、自大,就沒有其它的優點了呢?

  可惡!

  手足無措!

  黎謹言很難相信自己會有手足無措的一天,但她卻真的面臨這樣的景況。

  望著正在桌案前振筆疾書的慕青城,她悄悄將腳伸直,正當腳尖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一記低沈的嗓音也快速傳了過來。

  「妳想干麼?」帶著不悅的嗓音讓她猛地一震。

  呃……他不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在看賬本嗎?怎麼她才不過稍微一動,他卻立刻後腦勺有長眼睛一樣的發現了?

  「奴婢、奴婢……想去替您端杯茶來。」她隨便找了個借口。

  總不能直說她是想要出去透透氣吧,畢竟從小到大都在為活下去而努力的她,實在不習慣這樣無所事事的呆坐著。

  「不用!」簡單的兩個字,打斷了她想開溜的希冀。她瞪大了眼,望著依然埋首於桌案前的慕青城,雖然她向來頗能自得其樂,但面對這種怪異的情況,還是忍不住咕噥出聲。

  「這也不用做,那也不用忙,難不成慕府是請我來這兒坐著的嗎?」

  耳聰目明一向是慕青城的優點,將她的咕噥一字不差地聽進耳中,他對於她的埋怨有著很深的不滿。

  要不是因為她手上的傷是他造成的,他不希望產生不可挽救的傷害,犯得著做這種好人嗎?

  「我有錢、高興、願意花錢來請妳在這兒坐著納涼不行嗎?」

  多任性的回答啊!

  可是他卻講得那樣的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麼詭異或不對之處。

  聽到他那任性的回答,黎謹言的心中又漾起滿滿的不贊同,雖然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他聽了一定又會雷霆大發,但還是忍不住規勸道:「有錢也不是這樣花啊!」

  出乎意料的,慕青城一聽這話,反而一改往常那種無常的脾性,興致盎然地挑起濃眉,目光灼灼地將注意力從賬冊移到她的身上。

  「那妳告訴我錢該怎麼花?」

  他敢打賭,她這一生瞧過的銀兩總數可能還不及他每次交易金額的千分之一,而這樣的一個姑娘,竟然大剌剌地數落他花錢的方式,怎能不教人感到好笑和有趣呢?

  「我……」沒有料到慕青城會這樣問,她一時語塞。

  像他這樣自負過了頭的男人,怎麼可能是真的在向她請教花錢的方法呢?

  應該只是想捉弄她吧!

  「奴婢沒那能力教您。」心念轉了一圈,黎謹言斂下眸中的詫異,改以一貫的謙卑態度對應。

  「我不認為妳沒那能力,只怕妳是不願意吧?」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大抵也了解她是一個多麼硬氣的姑娘家,行事作風常常出人意表。

  不同於其它丫鬟的唯唯諾諾,她其實有著自己的想法和堅持,或許也正是因為這點,他對她總是另眼相看。

  淡淡地抬眼瞥了慕青城一下,黎謹言扯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對於他的質疑並沒有多說什麼。

  「妳……」她總是這麼不把他這個主子放在眼底!

  驀然發現自己又在不經意間被激起怒氣,他在眨眼的同時,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

  該死的,他發現自從她入府之後,他的脾氣總是這樣高高竄起,又低低的落下。

  「妳為什麼入府為婢?」他深吸口氣,藉以平息驟然攀升的怒氣,也換了個話題。

  「當然是為了錢。」這次她的回答更直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眼底隱隱閃爍著「廢話」這兩個斗大的字。

  那直接的態度讓他猛地記起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主子爺要什麼都可以,只消付出應有的代價。

  那時,就是這簡單的一句話,讓他對她產生興趣,但也沒有多放在心上,可是這會兒,他突然很想試試看這句話是真是假。

  「在妳的心目中,任何事都有代價?」

  「當然。」幾乎是未考慮的,她點了點頭。

  雖然很不習慣跟人聊天,尤其是這個高高在上的主子,但是能開口說話,總比不知所措地坐在那兒發愣好,所以向來寡言的她很配合的開了尊口。

  「那妳值多少價錢?」如此開門見山的問話方式,問得她怔愣了好一會兒。

  瞪大了眼望著他,黎謹言評估著他話裡的認真程度。

  他們不是在說花錢的態度嗎?怎麼他話鋒一轉就轉到了這個話題上。

  他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妳曾經說過,只要我出得起價碼,那麼就算為我侍寢也無所謂。」沒有漏看她眸底的猜忌和疑惑,可他大方的態度卻不像是在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估價,反而像是在說一斤米多少錢,一斤糖又多少錢的問題。

  震驚過後,黎謹言猶豫了下,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想買我?」

  「對。」毫無猶豫的,慕青城肯定的點點頭。

  本來,不過是心血來潮的亂問,但是在她這麼說之後,腦海中卻突然充斥著這樣的意念。

  他真的想要她,因為她的特別。

  「呃?」他那直接到不行的回答,再次讓她愕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卻那麼認真的對她這個小丫鬟「詢價」?

  她雖然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鬟,可卻也知道像他這樣昂藏,又有豐厚家底的男人,應該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選,再不然也是艷麗花娘亟欲拉攏成為入幕之賓的對象。

  他用不著以這種方式染指府中的丫鬟吧?

  「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拿這種事來開一個丫鬟的玩笑,過火了些吧?」板起了臉,她不悅地表示,一時之間又忘了自己是在跟高高在上的主子說話。

  「我是認真的。」慕青城再次重申,眸中已經隱隱染上被懷疑的怒氣。

  「可是……」在左思右想之後,她依然無法相信他的認真,即使他那雙幽深的眸中當真閃爍著極度認真的光彩,可是……

  「我不是開玩笑的,妳開個價。」

  咬著牙,慕青城很意外自己能對一個女人有這麼大的耐心,但他卻壓抑下心頭的不耐和怒氣,再一次強調自己的認真。

  「這……」終於,他那堅持的態度也讓原本不願相信的黎謹言有些動搖。

  她確認了慕青城的認真,可卻也讓她的腦袋瓜子頓時糊成一團。

  「我不知道該開多少?」末了,她只能很誠實地這樣說。

  畢竟她可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原來的冷靜早已在此刻消失無蹤。

  她需要錢,而慕府給予的月俸雖稱得上豐厚,卻也頂多只能讓重病的娘親獲得基本的照顧,仍買不起貴重滋養的藥材。

  但現在只要她點頭,便可以立時用貞操換來一大筆錢,那麼那些藥材和滋補的東西都將是唾手可得的。

  「這樣吧!我給一千兩銀子。」慕青城很是大方的說,語氣中帶著一股勝券在握的篤定。

  沒想到,他再次踢著鐵板,只見她初是驚訝的張大眼,似乎對這個數目很訝異,可跟著卻搖了搖頭。

  仰頭,她看向他那張可媲美潘安的臉龐,心中忽而有了另一個想法。

  「我得好好想一想。」

  一千兩,這個數目說小不小,但總也有花完的一天,如果這是孤注一擲的機會,那麼她要的絕對不會只有這樣。

  「妳……」他瞪著她,對於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似乎不能接受。

  但是,不過眨眼間,他卻又笑了起來。

  就是這份特別吧!

  才能讓他不至於覺得無趣,既然如此,那麼她給他這個答案也沒有什麼不對了。

  「好,就給妳三天時間想想,自己要的是什麼。」他大方的應承,深邃的眸中有著期待的神彩。

  沒錯,他已經開始期待,三天後她會給他什麼答案了。

  這個有趣的女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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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可惜了!

  長長輕歎自慕青嵐那紅菱似的嘴角逸出,雙眸透著濃濃的失望,她百般無奈地打量著除了一個男人和一堆書之外,再也別無他物的書房。

  看來,她又慢了一步。

  離開米橫天的別院,她匆匆地來到大哥的書房,就是急著想要目睹那個被大哥另眼相待的姑娘是個怎樣的三頭六臂,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一臉詭譎的大哥,他正背著她看著窗外,很是專注。

  努力伸長纖細的頸項,她好奇的想要知道他在瞧什麼,瞧得連她來了都不知道。

  但依稀的,她只能透過大哥寬闊的肩膀看見一道逐漸消失的身影,她,似乎做著府中一般丫鬟的打扮。

  大哥現在瞧的就是米橫天口中的那個丫頭嗎?

  「大哥!」她開口輕喚,慕青城這才突然回神,顯然一向感覺敏銳的他,直到現在才發現慕青嵐這個不速之客。

  「妳來干什麼?」沒有太多的寵溺,但他也不吝惜對這個唯一的妹妹漾起笑容。

  在慕府,他們四兄妹並不興兄友弟恭那一套,雖然一般的關懷問候是有,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要忙。

  而他這個做大哥的,也樂於「放任」弟妹,讓他們做想做的事。

  「本來是想來看看那個讓你另眼相待的丫鬟,不過我好像來晚了一步。」沒有拐彎抹角,慕青嵐很誠實地讓自己的好奇擺在面上。

  「哼!」堅挺的鼻子發出重重的冷哼,慕青城隨便想也知道是誰在嘴碎。

  「他說了什麼?」

  「倒也不用他說些什麼,只消他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就已經足夠我心裡揚起無邊無際的好奇了。」

  雕琢細致的臉龐上有著慕家人慣有的精明,慕青楓聰明的沒為米橫天喊冤,只是點出大哥的行為讓人好奇的地方。

  「所以妳想來打探?」他以為探人隱私是那些市井小民在茶余飯後時,打發無聊時光的消遣,應該不會出現在自家人的身上。

  「是啊,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可以讓你對她有不一樣的待遇,而且就我所知,她還只是個剛進府裡沒幾天的丫鬟。」

  很大方地陳述著自己的好奇,慕青嵐的語氣和臉色是一派的理直氣壯。

  「一個很特別的姑娘。」面對妹妹充滿探尋意味的眼神,慕青城這次沒有太多的閃躲,老實地說出自己對黎謹言的觀感。

  「呼!」誇張地將手撫向心房,慕青嵐恍若受驚一般地問:「大哥的意思是,我快有一個大嫂了嗎?」

  在問這句話的同時,她心中已經盤算著要用最短的時間召回在外流浪的二哥和三哥,好讓他們一同參與慕家的盛事。

  慕青城不禁對妹妹捉風捕影的結論感到好笑,而雖然成親不在他目前的打算中,但他仍好奇地問:「妳不介意她是一個丫鬟?」

  要一個打小就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敬一個丫鬟為大嫂,恐怕是讓人很難以接受吧?

  「丫鬟又怎樣?」紅潤的唇瓣忍不住泛起一抹淺淺譏諷的笑意,慕青嵐有些不悅的反問。

  呵呵,愛上一個丫鬟,總好過愛上一個奴籍之人好多了吧?

  「是不怎麼樣,但卻是門不當、戶不對。」

  「門當戶對卻貌合神離的人多得是,用不著大哥你去錦上添花。」她沒好氣地說。

  她雖然是千金小姐,但在父母早逝、大哥放任的情況下,青嵐因此有著自己的見地,她從來不受傳統的世俗禮教所禁錮。

  「我是不是把妳養得太離經叛道了些?」慕青城望著妹妹的眼神中帶著笑意,完全瞧不出他對於妹妹的意見有任何的懊惱。

  「大哥,現在我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不讓他狡猾地回避,慕青嵐精準地點出問題所在。

  「對我而言,現在的她只是一個有趣的玩具,至於未來……」他用一個輕松的聳肩帶過。

  身為一個商人,他從來就不會把話說死,所以對於妹妹的追問,他選擇了留有余地的回答。

  事實上,娶妻這件事對他而言一向都不重要,自然也沒想過自己的妻子該是怎樣的女人。

  不可否認的,黎謹言這個初來到慕府的丫鬟用她超乎一般人的鎮定和思緒攫取了他的注意。

  但……這就是愛嗎?

  他不這麼認為,不過,他也很期待他們之間會激蕩出什麼樣的火花。

  那應該挺有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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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處子之身能值得上多少?

  事實上,在這個算不上富饒的年頭裡,它真的值不了幾個錢。

  貧苦的農家,為了區區幾十兩賣女兒以求一時溫飽是時有所聞的。

  他願意出一千兩買她的貞操,算得上是慷慨了。

  如果換作是別的姑娘家,肯定喜形於色的連忙答應了,甚至還可能在心裡編織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但黎謹言並不是一般的傻姑娘,在她少數有幸能讀到的書中,有著太多以色侍人者的悲哀與淒涼。

  這兩者打小到大她嘗得太多,是她這輩子都不再需要的東西。

  而銀兩,她很需要,更需要一個可以讓她永遠從貧窮中翻身的機會。

  所以……

  紅嫩嫩的唇瓣嵌進編貝般的皓齒之中,正當她還在努力思索著該怎麼做時,薄薄的門扉上突然響起兩記輕敲聲。

  那為她帶來無數的疑惑,因為她才進府中幾天,壓根就沒有什麼朋友,更別提會有人在這三更半夜來找她。

  她想說服自己剛剛的敲門聲是她聽錯了,可是接下來的敲門聲卻讓她不得不帶著滿心的納悶去應門。

  「米大夫?」看到來人,她驚訝的低呼一聲,完全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只有一面之緣的米橫天。

  「抱歉,打擾了。」給了她一記溫文的笑,米橫天對待她的態度和今天晌午時對待慕青城的截然不同。

  「米大夫有事?」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不解他為什麼深夜叨擾,但她也沒有拒人於千裡之外。

  「沒事,只是想找妳聊聊。」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他恣意地步至亭子裡的石桌邊,然後好整以暇的落坐。

  「奴婢不以為自己有什麼可以和米大夫聊的。」

  「別對我自稱奴婢,在慕府,我並不比妳尊貴多少。」聽到她那謙卑的自稱,原本一臉笑意的米橫天皺起眉頭。

  「你是個大夫,而我只是個小丫鬟。」她謹記著當初入府時,羅總管對她的告誡──要尊主如天,要懂進退。

  雖然她常常會忍不住對慕青城做出「以下犯上」的事來,但那都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之下。

  「其實,我不過是一個被朝廷貶為奴隸的醫官,所以認真說起來,妳的身份還比我尊貴些。」

  他是一個沒有自由的奴隸,是被慕青城買進府裡來的,要不是先父當年和慕府有點交情,只怕他早已不知流落到哪個官宦人家,受盡屈辱了。

  「呃?」被他說出來的話給嚇一大跳,一時之間,她只能傻愣愣地瞪著滿臉帶笑的他。

  她應該是聽錯了吧?

  瞧瞧米大夫氣宇軒昂的,還有稍早時與慕青城的應對,哪裡有身為奴隸的影子?

  顯然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想法,米橫天朗朗的一笑,落落大方地說:「妳並沒有聽錯,我的確是官冊上列了名的奴。」

  「那、那……」震驚之余,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畢竟任何人若是突然之間由官變奴,那就像是由天邊掉到地上一般,她很想安慰他,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呵,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外表看起來清清冷冷,但眸中的那抹憐憫與溫暖卻是騙不了人的。

  就像……「她」一樣。

  「妳並不需要替我感到可惜,當不當官不重要,為奴為僕亦不可恥,反正日子還是這麼一天天的過。」正所謂官場如戰場,朝中有幾個奸佞小人也不足為奇,是他自己一時大意,有了這樣的磨難也屬應該。

  「嗯。」既然他說不用安慰他,黎謹言也懶得多費心神,她點點頭,眸中卻還是殘存著濃濃的疑惑。

  難不成米大夫是專程來告訴她,他的地位並沒有高她一等嗎?

  他應該不是這麼無聊的人才對啊!

  沒有漏看她眸中的警戒和疑惑,但米橫天對於她的提防態度也不以為意。

  「不過有件事我一直縈掛於懷,而這便是我今天夜訪妳的原因。」他毫不迂回,直接如她所願地切入主題。

  「這事與我有關?」聽他這麼一說,她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她與他算是素昧平生,她不認為才初認識的他們,有什麼事是值得他深夜來訪的。

  「我還不確定,所以今晚才會過來,想要請問,妳祖籍何處?」

  黎謹言面露異色,眸中再次閃過警戒,對於他的問題,選擇沈默以對。

  「妳若不想說,我不會勉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他語氣稍頓,似乎是在思索著該怎麼說服她。

  「我會這麼問,不過是因為晌午在替妳包扎時,發現妳手上烙著一朵梅痕,我以為……」

  米橫天並沒有因為她的猶豫而不悅,僅是用了然的語氣,誠懇地解釋自己並無惡意。

  但是,他的話都還沒說完,身後卻驀地傳來慕青城譏誚的嗓音。

  「我還以為此時此刻府裡所有的人都應該安寢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有那個閒情逸致在這兒賞月說心事。」

  緩步踱來的慕青城先是惡狠狠地瞪了黎謹言一眼,這才將目光轉到米橫天的身上。

  「不過是找個伴、談個天罷了,哪來的賞月說心事?」面對他帶著酸味兒的話語,米橫天並沒有放在心上,輕描淡寫地回著。

  「如果我記得沒錯,當初你初入慕府時,曾經親口跟我說過,大仇未雪之前,你並不想娶妻成家。」

  這話雖然是對著米橫天說,可是慕青城淩厲的目光卻筆直地射向靜靜坐在一旁的謹言。

  清楚地感受到那帶著怒意的眸光,黎謹言卻是一頭霧水。

  她不懂,為什麼從她進入慕府後,他總是在生氣,好像所有的七情六欲都用氣憤來表達一樣。

  因為不懂,所以選擇視而不見。

  不理會他是嗎?

  好、很好!

  被徹底忽略的慕青城這會兒更氣了,他伸出手直指著黎謹言命令道:「妳,過來!」

  「要做啥?」面對他的命令,她不動如山。

  「我是妳的主子,我要妳過來,需要理由嗎?」忍住氣,慕青城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還敢質疑他。

  究竟是誰給了她那麼大的膽子,是因為米橫天嗎?

  淩厲的目光因為這樣的想法掃向一旁的男人,被那殺氣騰騰的目光一照,米橫天倒也無所謂,聳了聳肩,不知死活的替黎謹言說話。

  「照道理說,現在是她休息的時間,的確是可以不跟你去。」

  這話聽起來頗有道理,可卻讓慕青城的臉色又青了一半有余。

  極度不舒服的感覺在他的心底發酵糾結,他又怒又氣的看著一點也不覺得有錯的兩人,似乎在盤算著該怎樣將他們大卸八塊。

  「滾回你的藥居去。」終究,殘存的理智戰勝憤怒,他瞪著米橫天命令道。

  誰知道,米橫天連想都不想的就出聲拒絕。「時候還早,沒有睡意。」

  終於,他的恣意挑斷慕青城僅存的理智,但見慕青城想也沒想地就化拳為掌,毫不留情地拍向他。

  「哇,不用這樣吧!」不慌不忙地伸手格擋突如其來的攻擊,米橫天臉上的笑意更盛。

  原來捉弄人是件這麼好玩的事兒,難怪總有人這麼樂此不疲。

  這家夥一向把丫鬟當成逗自個兒開心的玩意兒,打死他應該都不會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當成「玩意兒」的一天吧!

  「你最近很討打!」慕青城咬牙道,出手的攻勢愈見淩厲。

  「是你最近失了該有的氣度,只是原因是啥呢?」米橫天笑言,嘴裡雖然說著不知道,可眼神卻有意無意地往黎謹言瞄去。

  不瞄還好,一瞄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他看過去時,剛好瞧見一抹隱入門扉後的身影。

  黎謹言這個年輕小姑娘的沈穩和脾性果真是異於常人呵!

  一般的姑娘家若是遇著這種狀況,能夠完全視若無睹的走人嗎?

  她不但走人,還沒半絲擔憂及任何想要阻止這場爭端的念頭,那種獨善其身的感覺太特別了,特別到讓人忍不住想探究。

  眼前所見的一切,讓米橫天終於了解慕青城之所以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一個那樣獨特的女人,很難不讓人想要打亂她那不該存在的沈穩。

  眼見米橫天朝著黎謹言離去的方向瞧得眼兒發直,慕青城心頭的怒氣更盛,表情猙獰地沈聲低斥。

  「你給我專心點,別只顧著瞧女人。」

  那話語中濃濃的酸意,讓人很難當它不存在,當然,米橫天也很捧場地給了他一記大白眼。

  接收到他不以為然的死魚眼,慕青城倏地毫不留情的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一掌重重地拍向他,米橫天靈巧地一閃,身後那棵半大不小的樹應聲倒地。

  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那棵應聲折斷的樹,米橫天的背脊忍不住泛起一陣寒涼。

  呼,還好自己逃得快,要不然被這一掌打著了,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抬眼看向正蓄勢待發,準備擊出另一掌的慕青城,他終於揚聲啐道:「你真的是失了自制力,平時的你不是這樣的,你對任何事向來都含笑看、冷眼觀的,現在竟然為了一個丫鬟狠心對我下重手?就算你真的對她感興趣,也不必用這種方式來宣示主權吧!」現在在他的眼中,一向氣宇軒昂的慕青城就像發情的公牛一樣。

  米橫天愈說愈沒好氣,干脆收起拳腳,一屁股往身旁的石椅上一坐,一副隨便慕青城想怎樣就怎樣的模樣。

  他真是受不了了!

  明明是個斯文商賈,如今一見了他就想打架,活像是個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似的,一點兒縱橫商界的深沈與干練都沒有。

  中肯又精簡的評論,讓慕青城的攻勢稍頓,瞪著米橫天,他想要出言駁斥,可是向來運轉流暢的腦袋瓜子卻破天荒地出現難得的停滯。

  他竟然對這樣荒謬的話無法產生立即的反應,甚至連回嘴都找不著話,因為連他都察覺了自己的失常。

  他……真的對她起了超乎常情的興趣了嗎?

  星子明,月光暗。

  斟酒,仰首,慕青城將杯中的醇酒全都豪邁地倒進嘴中,任由那香醇濃烈的滋味洗滌著他的喉頭。

  「我沒有被她影響!」烈酒找回他剛剛失去的理智,他一開口就是認真的否認。

  「嗯。」輕輕地點頭,對於他的話,米橫天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但看起來就是滿瞼不信。

  「她不過就是個女人,我在商場上打滾這麼久,見過的美人兒不知凡幾,像她那樣的小菜,我還瞧不上眼。」

  他再一次的澄清,但是米橫天給的回應還是一樣漠然,像是沒聽到他說什麼一樣。

  「我是真的不在乎她,她不過是個小丫鬟嘛!」

  他依然試著解釋,但是說到這句,低沈渾厚的嗓音卻不由自主地出現破綻,顯然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在不在乎她,你自己知道,不用向我解釋。」終於,米橫天開了尊口,依樣畫葫蘆地仰首飲盡杯中酒,在喉頭一陣灼熱之後,他望著那薄得有如蟬翼般的酒杯,眸中漾著些微猶豫和不為人知的復雜。

  「你……是不是也對她著了迷?」慕青城凝視著一直靜默著的他,想到他今晚特地來找黎謹言的舉動,心中起了質疑,於是突如其來的問道。

  抬頭,復雜的眼神望著慕青城良久,米橫天沒有答復他的問題,只是天外飛來一筆地說:「她或許不是你我能夠著迷的對象。」

  「為什麼?」在酒精的鎮定下,慕青城稍稍找回平時慣有的精明,他沒有遺漏米橫天話裡的意有所指,只是不解。「難不成她既鑲金又包銀,尊貴得讓人不能沾染?」他嗤之以鼻。

  這世上只有他不想要碰的女人,沒有他不能碰的女人。

  她不過就是個鄉下來的小丫頭。

  「她是既沒鑲金,也沒包銀,但尊貴……」話說到一半,米橫天頓了又頓,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說。

  「怎麼,我都不嫌她是個小丫鬟了,難不成她還嫌我不夠尊貴,配不上她嗎?」又是沒好氣的一哼,對於他沒頭沒腦的話,慕青城顯得不悅。

  「唉……」他知道好友不高興,但唯一能做的卻只是長長地一歎,有些事,他真的不知道說了會有什麼後果。

  「有話直說,別在哪兒咳聲歎氣的。」那聲歎息惹得慕青城更不快了,那種好像有什麼秘密的模樣挑動了人類對「秘密」這檔事的好奇心。

  暗自運氣調息,慕青城試著藉由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定下心,將他倆方才的對話重新思索了一遍,把他不經意遺漏的線索都找回來。他很清楚米橫天的個性,他絕對不是強調門當戶對的庸俗之人。

  如果那番話指的不是他與黎謹言身份上的懸殊,那麼所指又為何呢?

  「情況究竟如何,我還不能確定,只不過身為你的兄弟,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陷入一種復雜的境地。」

  耳中聽著他的話,慕青城的心頭不由泛起一個一個的問號。

  真是見鬼了,為什麼米橫天話裡的每個字他都懂,合起來卻都不懂了?

  「你可以再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你該知道我不喜歡打啞謎的。」望著米橫天欲言又上的模樣,他心中突然生起一抹不祥的感覺。

  那丫頭不就是住在京畿附近山裡的小村姑嗎?會有什麼復雜的?

  「簡單來說,她的身世或許不單純。」終於,米橫天還是說了。

  手臂上那朵鮮艷的紅梅讓黎謹言不再只是一個單純的小丫頭,她的身世可能很復雜,復雜到他一點兒都不想讓對自己有恩的慕青城去蹚這渾水。

  望著米橫天的眸光變得清透而認真,慕青城開始沈著推敲句意。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常常覺得人生無趣,而得四處找新鮮玩意兒的男人,他那罕見的認真讓米橫天也覺詫異,同時讓他了解今晚如果沒有把前因後果全都說出來,這男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於是乎,他只好認命地把自己知道的娓娓道來。

  「記得十六年前,宮裡發生一宗皇上寵妃生了妖物的事情嗎?」

  「嗯。」慕青城點了點頭,眸中燃著不解,他不懂為什麼米橫天會在多年之後重提此事。

  事發當年他們雖然都還只是小孩子,可這是震驚朝野的大事,所以幾乎所有的百姓都在談論。

  而米橫天的父親還是當時宮中的御醫,所以對這件事自然比外邊知道的更多。

  當時,皇上的寵妃伶妃生下妖物,一時之間伶妃是妖孽的言論如野火燎原般在朝野蔓延。

  於是在大臣們宛若潮水一般湧上的諫言下,皇上在無奈之餘處死備受寵幸的伶妃,還殺了那個甫從娘胎出生的妖物。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謹言這個丫鬟和那宗懸案有關系吧?」

  「我懷疑,她就是伶妃當年產下的公主。」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但是這番出人意表的話還是讓慕青城嚇了一大跳,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雖然他一直覺得黎謹言的身上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氣質,可是……這樣的臆測會不會太大膽了一點?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是她手臂上烙著的那朵紅梅,卻讓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推測。」

  「所以你懷疑她是公主?」如果他現在說的是明兒個山會崩、地會裂,慕青城可能還不會覺得那麼震驚。

  但……公主?這會不會太扯了一點?

  瞧出他臉上的懷疑,米橫天歎了口氣又道:「那時家父是伶妃的專屬御醫,伶妃懷那個孩子懷得辛苦,因為她既得聖寵,又懷了身孕,眾嬪妃和皇後怕她一旦生下星子,其它人便再無翻身之日,所以那陣子後宮裡暗潮洶湧。

  「彷佛有預感會出事,所以伶妃心中早有盤算,她請我爹花了重金買通接生的產婆,一等孩子出生就在手臂烙上梅花印記,這樣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也有可以相認的法子,可惜的是,當年伶妃在那場鋪天蓋地而來的毒計下,並沒有說出一切的機會。」

  毫不停歇的說了一長串,說得口干舌燥的米橫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等到喉嚨不那麼干渴,才繼續說道:「那天我在幫你的小丫鬟療傷時,不巧看見她的手臂上烙了朵紅梅,所以……」

  話不用再說下去,米橫天相信慕青城已經完全了解自己的意思,這點可以從他愈見鐵青的臉色中看出來。

  將那些話在腦海裡兜了一圈,慕青城這才啟日道:「或許只是巧合。」

  說實話,這樣的臆測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也拒絕相信。

  「如果說手臂上的紅梅是巧合,那長相呢?家父曾經畫了一張伶妃的畫像,小丫鬟的樣貌和當初的伶妃相當神似。」

  為此,他還找出那幅畫像,特地夜訪,也是為了確定黎謹言和畫中伶妃的相似程度。

  慕青城再次沈默,輾轉之間,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盤算,於是他朝著米橫天問:「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

  「是不多。」就連當初受了重托的爹親,在伶妃辭世以及層層的壓力下,什麼也不敢多說,所以知道的人屈指可數。

  「那就當做沒這回事吧。」他當下就做了決定,而且他有把握米橫天會認同他這個決定,誰知道卻錯估了。

  「不行!」想也沒想的,米橫天就拒絕了,「這有可能是替米家枉死的那些人昭冤申枉的唯一機會,所以我不能答應你,再說我們私自這樣決定,對黎謹言也不公平,她有機會可以不當丫鬟,錦衣玉食的。」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讓那個小丫頭踏進皇城那個是非圈裡,可是……

  凡人在世上都有苦衷,有些事他縱是心有餘,也是力不足呵!

  「你……」初聞他的拒絕,慕青城臉上自是揚起盛怒,可是旋即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似的消失無蹤。

  「身為你的兄弟,我不能阻止你替家人昭雪沈冤。」強人所難的事他還不屑做,「但是,我們就來試試看,究竟是那金碧輝煌的牢籠吸引她,還是我為她創造的世界留得住她吧!」

  「你……」望著他臉上的那抹自信,米橫天無言了。

  他真的沒有料到,據實以告會換來這樣出人意表的結果,但這才像是慕青城,不是嗎?

  凡是他想要的,永遠都不懂得放棄這兩字怎生寫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2:49

  賣身?!

  很卑微嗎?

  黎謹言並不這麼覺得,瞪著慕青城埋首於帳冊的後腦勺,她堅定而認真地說:「我要你名下最賺錢的店鋪,你還得負責教會我所有經營上該注意的事情,那麼我就是你的了。」

  她像是談生意似的,前後盤算著價格,然後趁著一股勇氣還在,主動提起。

  九分的心神還停留在帳冊之中,慕青城對於這番突如其來的話,初時有些愕然,還更不懂她在說什麼,他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數字中分出神來,望著一臉堅定又認真的她。

  「嗄?」

  「你那天問了我的身價,那就是我要的。」深吸了口氣,她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要求。

  這幾天她想得很清楚,她不要銀兩,因為那些東西終有花完的一天,唯有一間能夠賺錢的店鋪,才能永遠保障她和娘親的生活。

  如此一來,就算慕青城對她的新鮮感沒了,她也不會變成一株可憐兮兮的殘花敗柳,只要有錢,她一樣可以有好的未來。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給你一間我名下最賺錢的店鋪,然後教會你怎麼賺錢,你就會任我為所欲為?」

  她的要求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不似一般女人要的是金銀珠寶或綾羅綢緞,她竟然要一家店鋪?

  這證明了她不像一般女人膚淺,但也昭顯了她的野心。

  他沈沈地凝視著她,就在她開始因為他眼神中的犀利而感到壓迫,手掌心冒著汗時,他忽而開口打破沈默。

  「你覺得你值得這個價錢?」

  凡是他旗下的店鋪,每一間都是金雞母,而她一個小小丫鬟,竟然敢跟他開這種條件,他真的很想知道她憑的是什麼。

  「如果你不想要,那我就不值;如果你想要,那麼我就值。」

  這就是她的打算。他笞應,她成為他的女人;他不答應,那麼她還是做她的小丫鬟,並沒有損失。

  「嗯。」沒有太多的考慮,盡管昨夜和米橫天的對話猶在耳邊;盡管她可能是流落在外的鳳凰,但,此刻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個他想要,以特立獨行的脾性吸引他所有目光的女人。

  他是鐵了心的想要把她據為己有。「好,我答應你的條件,我旗下的店鋪任你挑選。」

  「期限呢?」賣身總也要有個期限,她可沒打算賣斷她的人生在這個倨傲的男人身上。

  她很清楚,這樣的男人斷然不會只屬於一個女人,此時此刻他不惜一切的要她,是因為自己對他來說很新鮮。

  一旦嘗過鮮,她隨時都有可能被踢到一旁,從此再也不會獲得一絲一毫的垂憐。

  所以她賣身,不賣心。

  但她要知道這個身得要賣多久。

  「一間店鋪的價值不知兒幾,但我不要你的一輩子,只買到你不再能吸引我的目光為止。」

  慕青城銳利的鷹眼微瞇,對於她的理智又多了幾分贊賞。

  她……的確夠特別!

  可是還沒特別到能吸引他的目光一輩子,雖然此刻的自己對她異常的執著,甚至不惜用一家賺錢如舀水般的店鋪買下她,但那不過是好奇罷了。

  多冷情的一個男人啊!

  心裡早就有了認知,所以慕青城這番現實的話語並不能傷她,畢竟這正符合她的期待。

  「我要一個確切的時限。」盡管他已經把話說得明白而傷人,但黎謹言仍然固執地追問,她不要無止境地等待著他的厭倦。

  嘖,真是個固執而且不可愛的女人。

  慕青城的心中嘀咕著,知道自己大可不要理會她,畢竟在這場交易之中,他已經讓步太多。

  但當他望著她眸中那抹閃爍的堅毅時,心卻又忍不住地軟了。

  「一年吧。」終於,他再次如她所願。

  「好,就一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滿意的頷首,然後旋身就要走人。

  這個堪稱冷到極點的舉動,看得慕青城幾乎傻眼。

  就這樣嗎?

  他在外頭談生意,一旦做成買賣,好歹也要拍個肩作個揖,更何況他剛剛才以極高的代價買下她一年,而她竟然轉身就走人?

  至少也過來謝主隆恩一下下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也按捺不住的慕青城倏地伸出手,冷不防地扯住那纖細的手臂。

  突然被人扯住,黎謹言愕然回過頭,望著慕青城的水亮雙眸透著濃濃的不解。

  「買賣談成了,難道不用做些什麼嗎?」

  「要做些什麼?」

  雖然對於男女之間的事她隱約知曉,可畢竟是個不解人事的黃花大閨女。

  她以為她的賣身是從夜晚開始,但看著慕青城此刻的認真和眸中閃爍的光芒,很顯然,他似乎不這麼認為!

  「你……」瞧她那一副就事論事的理智模樣,完全沒一點女人該有的嬌柔,不想再對牛彈琴,他索性鐵臂巧勁一使,將她整個人拉進自己的胸膛,在她還完全搞不清狀況時,頭一俯,精準地封住那嬌艷欲滴的紅唇。

  帶著幾許的狂野,慕青城充份地發揮血液中的掠奪因子,狂肆地擷取著她口中的蜜津。

  這……是什麼……

  摔不及防,加上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黎謹言因為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而心跳如擂鼓。

  他那狂野的舉動在她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一顆石子,掀起無數的漣漪。

  這是她做下決定以後第一次,在心中泛起一絲猶豫。

  她……這樣做,真的對嗎?

  她與他,難道以後都要這麼親密,這樣的唾沫相濡嗎?

  「甜,很甜!」幾乎不敢相信那入日的甜蜜,慕青城忍不住喃聲贊歎著,「沒想到你嘗起來竟然這麼甜,看來我那間鋪子沒有白砸。」

  隨著這樣不羈的言語,兩朵紅雲飛快地飄上黎謹言白皙的頰,除了不知所措地低下頭瞪著腳尖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初嘗與男人親密的滋味,即使不斷在心中告誡著自己要無動於衷,那不過是場交易,可是很難……真的很難。

  那別扭的模樣呵,從來沒想過會有在她身上看到的一天。

  原來這丫頭並不總是這麼的冷若冰霜,對啥都不在意的。

  這樣遊戲不是有趣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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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作夢一般!

  慕青城替她創造一個世界,給了她一個新的生活。

  盡管額際的汗水不斷濡濕她的帕子,也不斷滲入她的衣領,但那卻一丁點兒也影響不了她迫不及待的情緒。

  「夫人,您慢點啊!」

  身後不斷追來的叮嚀讓黎謹言覺得有點兒荒謬和可笑,因為一個丫鬟莫名其妙地有了另一個丫鬟的伺候。

  而且那個甫進慕府的小丫鬟還口口聲聲喊她夫人,每次一聽到這個稱呼,她就覺得很好笑,畢竟她壓根就不是什麼夫人。

  充其量,不過就是慕青城的一個玩物,而且他除了每每在她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偷吻她之外,就再無其它更親密的行止,更別提同床共寢。

  這聲夫人,她真的是當之有愧啊,

  雖然很不習慣這種隨時隨地都有人跟著的日子,可人總有辦法用自己的方式和環境妥協。

  慕青城既然堅持要她帶著一個拖油瓶,興許是因為不信任她,怕她賣了店鋪走人,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願意失去一點點的自由來讓他安心。

  「夫人、夫人……」在那叠聲的呼喚中,黎謹言急切的腳步變得緩慢,雖然離家不過幾月,可在她的感覺裡卻像千萬年似的。

  望著屋頂上那緩緩向上飄升的炊煙,她一顆記掛不安的心終於定下了些。

  這個時刻原本應該是溫馨的,偏生後頭的紅翠卻像一只雀兒般地喳呼不停,讓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被這麼冷眼一瞧,紅翠立時噤了聲。

  「別再叫我夫人了。」

  「可是大少爺有交代……」

  「你是跟著我,還是跟著他?」即使對慕府已經不再陌生,黎謹言依然惜字如金,僅僅一句簡單冷語就打斷紅翠即將出口的長篇大論。

  「我不是你的夫人,你可以喊我謹言姊姊。」

  不因為跟慕青城的協議就自以為高人一等,在她的心裡,並不認為自己的地位比紅翠高上多少。

  「這、這……那……」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紅翠也不敢和主子稱姊論妹的,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終是沒有那種為難人的心性,原本堅持的黎謹言在看到她的為難之後,心頓時軟了。「唉,算了,至少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你別這麼喊我吧!」

  那一聲聲的夫人不啻是在提醒著她賣了自己的事實。

  雖然不認為這樣不倫不搶的行為有什麼不對,可被人時時刻刻這樣提醒,終究還是不舒服啊!

  「這……」紅翠還是猶豫,但黎謹言冷眼一覷,緊抿的唇兒逸出一聲輕哼,紅翠立刻便改口,「我知道了,謹……謹言姊。」

  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結果,冷然的臉上終於扯出一道淺淺的笑紋,她回身,再次快步走向那已經顯出幾許破敗的門扉。

  當熟悉的黴味和藥味竄入鼻中時,她沒有露出任何嫌惡的神情,還愉悅地張口喊道:「娘、娘,我回來了!」

  回應她那叠聲輕喚的是幾記輕咳,很熟悉的聲音,也讓她打從心底漾出一記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是冬陽拂去冰天雪地中的寒冷,讓跟著進來的紅翠都忍不住看癡了。

  難怪!

  初見即將要服侍的主子時,她還打心底覺得納悶。

  畢竟主子雖然有幾分姿色,出落得也算亮麗脫俗,可比起那些豪門千金總是少了些貴氣和艷麗。

  那時她還懷疑,不知道主子究竟是哪一點值得大少爺傾慕,讓她從一個打雜丫鬟搖身一變成了侍寢的妾。

  想他們家大少爺,可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別的不說,光那些客棧、布一壯、錢一壯和茶一壯,哪個不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鋪子。

  像他這樣成功的男人對她們這種丫鬟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天,卻偏生不愛那些花魁、千金,獨獨將這個丫鬟給收了。

  現下她可知道原因了,這個謹言夫人,看似清冷,但一笑可真是有讓人傾城的眩惑呵!

  「娘!」轉眼間,室內走出一個拄著拐杖的佝僂老婦,黎謹言立刻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

  「真的是你,謹言丫頭,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了去一年的嗎?這還不到呢,你……」

  看清了眼前的人兒真的是女兒,黎母激動地又摸又撫,嘴裡還不斷長串叨念著,為人娘親的擔憂顯露無遺。

  「娘,我這是一得空就趕緊回來瞧瞧你啊!」攙著身子骨明顯硬朗許多的娘親坐下,她才跟著挨邊坐了下來。

  望著不再只能躺在床上,被那痛徹心扉的咳嗽所苦的娘親,曾經對於自己的離去有所猶豫的黎謹言,只覺一切是值得的。

  「你家主子人恁好的,竟然願意讓你回來。」黎母仔細地打量著女兒那絲毫不顯疲色的面容,心中頗是安慰。

  「是啊,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咱們大少爺對夫人可好了……」多嘴的紅翠此話一出,黎謹一言立刻狠瞪了她一眼,讓她將未出口的話全都吞回去。

  可是為時已晚,只見黎母原本慈藹的臉色多了幾許疑惑。

  「為什麼這個姑娘喊你夫人呢?」黎母不解地朝著女兒問:「你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怎麼會這麼喊你,難道你這次去不是去當丫鬟的嗎?」

  「這……我……」難得語塞,她努力地思索著該怎麼說,才能不讓娘親擔心。

  「告訴娘,你沒這麼做,你不能這麼做,你可是……」黎母像是忽然明白什麼般愈說愈激動,但話語卻在最激動處戛然而止,那起伏劇烈的胸膛仍展現著異常的憤怒。

  「娘!」幾經尋思之後,不善於扯謊的黎謹言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她並不想欺騙自己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

  「人活著有時得用上一些手段,我並沒有違背您打小教我的,我只是用自己去換取咱們母女倆活下去的機會。」

  沒有太多裝飾的言語,她選擇最貼近真相的說法,而這席話讓原本激動的黎母一顫,眼裡的激動頓時變成了悲哀,她倏地握住女兒的手,哀哀切切的自責著。

  「娘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女兒,但是這樣不值得,你可是金枝玉葉,不該用這樣卑賤的方法得到活下去的機會,要不是、要不是娘沒能力,你合該長在錦衣王食、奴僕成群的皇城之中啊……」

  這樣的呢喃聽得黎謹言是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緒,望著神色蒼白的娘親,緊握著那滿是皺紋的雙手,無瑕的臉龐上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娘,您快別自責了,我不要做金枝玉葉,我只要做您的女兒,您要相信我,只消再過一些時日,我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讓您一輩子衣食無缺。」

  望著她臉上的自信,黎母情緒逐漸平緩,良久之後,像是終於接受了事實,開口問:「你跟的那個男人對你好嗎?是個正直的男人嗎?」

  「雖然幼稚了些,卻算得上是個昂藏的男子。」

  幼稚?!

  聽到這樣的評論,紅翠簡直是不敢置信。這些話如果傳到大少爺的耳中,不知會是怎生的刺耳。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有一股想叫夫人別再說了的沖動,她可是那個負責要把夫人一言一行傳達給大少爺的人,她不想最後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他是做官的嗎?」黎母再問,語氣中的希冀濃得讓人無法忽視。

  如果是做官的,或許能替她達成她做不到的事,還謹言應有的尊榮。

  不知道娘親為何這樣問,她只是老實地搖了搖頭。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賈。」

  「不是做官的嗎……」蒼老的臉龐布滿失望的神色,黎母嘴裡喃喃叨念著令黎謹言不解的言語,「那這輩子你又該怎麼樣才能獲得該有的尊貴榮寵?是老天爺捉弄人嗎?給了你一個這樣的身世,卻又讓你終身不得相認。」

  「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她愈聽愈胡塗,直到聽到「身世」兩字,讓她的心冷不防一顫。

  娘有事隱瞞她!瞧著黎母臉上的失落,黎謹言幾乎可以上月定。

  「沒、沒事,怎會有事瞞你呢?」驚覺失言,黎母連忙收攝心神說:「你打小就是個聰明的丫頭,既然決定這麼做,娘也無話好說,至少你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失神的臉龐還染上幾分慌張,黎母連忙搖著手,雖然話題被帶開,可她那緊張的模樣讓黎謹言心中的疑竇更盛。

  從來,她都不曾探問過自己的爹親是誰,自小只要她問,娘就會望著她手臂上的那朵紅梅,哭著說她是個苦命的丫頭,後來怕娘親又哭,她也就不再問了。

  在淺淺的回憶之後,她的眼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向來平靜的心突然意識到娘親的欲言又止,似乎和手臂上的那朵紅梅有關。

  那究竟是什麼關系呢?

  幼稚?!

  這樣的評語未免太過可笑。

  普天之下,會覺得他慕某人幼稚的,也只有她一個了。

  在旁人眼中,他是個城府極深而內斂的男人,沒想到有一天幼稚這形容也會用在他身上,呵。

  想到她冷著一張臉批評他的模樣,慕青城不但笑了,而且還笑得很開心。

  望著窗外黑幕上綴著的點點繁星,慕青城突然驚覺到看著、聽著黎謹言的一舉一動已成了他的最大樂趣。

  難道……想起這陣子自己的作為,心中頓時有了警覺,或許……

  「老大,一陣子不見,你的笑容終於比較不那麼像面具了。」一陣朗笑聲忽而劃破夜空的沈靜。

  沒受到半絲驚動,慕青城依然老神在在,他靜靜地回過身來,望著那個有門不走的闖入者,臉上神情未變,只是懶洋洋的說:「如果我記得沒錯,門才是讓人走的。」

  「走窗子比較快些。」慕撼城狂放不羈地縱聲朗笑,豪邁的模樣完全不似慕青城給人的那種老謀深算的內斂感覺。

  「快不了多少,而且容易被人當成賊。」他沒好氣的應道,眉眼之中散發的是一股無奈的寵溺。

  「回自己家裡還會被當賊?這我還是頭一遭聽到。」慕撼城嘴裡咕噥著,像山一般的身軀大剌剌地往身旁的太師椅一坐,人才剛坐下,眼皮就忍不住往下落了幾分,幾日來沒日沒夜的策馬狂奔,還萇是累壞他了。

  「你還認得這兒是你家?只怕府裡的丫鬟小廝早就不認得你了,還好我還記得二弟長得怎生模樣,要不然早就喊捉賊了。」

  慕青城倒也不是存心挖苦,只是實話實說,對於底下幾個弟妹,他一向是放任的多,從來懶得去限制他們。

  「那還真得感謝大哥的大恩大德以及好記性了。」慕撼城嘴裡說著感謝,不羈的眼神在打量著大哥的時候,卻多了絲犀利。

  不一樣了!

  果真如小妹信中所說的,大哥變得很不一樣。

  那改變很細微,非是最親近的人絕對不會發現。

  以前,大哥不會浪費那麼多的時間跟他們廢話,只會拿出一疊銀票扔給他們,讓他們去做想做的事。

  他們心裡都很清楚,要不是有大哥在上頭替他們撐著一切,他們絕無可能可以這樣恣意地生活著。

  所以當小妹捎來訊息,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來,除了好奇是怎樣的姑娘可以捉住大哥的目光,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為大哥的幸福助一臂之力。

  「不是說在長白山上學藝,沒有三年五載,不會回來嗎?」還是很不習慣說廢話,慕青城在幾句話之後,終於還是端起兄長的架子關心問道。

  「聽說大哥有喜,所以就算冒著被師父打斷腿的危險也要回來啊!」他半是打趣,半是探究地說。

  兩道劍居高高地挑起,慕青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啥時養出一個小細作。

  「不過是收個女人,值得你這樣千裡迢迢的趕回來嗎?」

  一場遊戲能引起多大的驚濤駭浪,這些人也恁地大驚小怪了。

  「只是這樣而已嗎?」

  用慕府最賺錢的鋪子去換回來的姑娘,不過是「收個女人」這樣簡單嗎?

  要知道,就算是當今花魁也沒有這身價,那丫頭卻值這樣的銀兩,怎不叫人好奇..

  「當然,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大哥在那個丫鬟身上投注的心血,不只是你口中說的那麼簡單。」大哥是個天生的商賈,絕對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

  即使當初花下重金把即將淪為官奴的好友米橫天救出來時,也曾要他立誓,得免費替他救治十個人。

  所以用一間賺錢如流水的店鋪去換來一個女人?那其中的意義絕對不若他說的這樣簡單。

  「我說,或許我就快添個大嫂了。」望著正在享用香茗的大哥,慕撼城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

  「噗!」才入口的香茗如數噴了出來,慕青城瞪著胞弟,眼神活像是看到瘋子似的。

  「大嫂?!她?!」

  這話說得實在可笑,受不了弟弟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慕青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腦海中卻不經意地浮現出黎謹言身著紅嫁衫,蓋著紅頭巾,手握紅彩球,一臉嬌羞的模樣,而紅彩球的另一頭,竟然是身著紅蟒袍的他?!

  他猛地搖了搖頭,企圖搖去腦海中那不該存在的畫面。

  這只是個遊戲、一場賭注,他不過想知道,究竟是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吸引她,還是他一手為她打造的世界能留住她。

  「當然是她啊,不然誰還能讓大哥這樣大手筆呢?」

  「呵呵。」沒有再回應二弟的話,慕青城懶得再多費唇舌,要誤會就隨他們去巴O

  反正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顛覆一個人的人生和創造一個人的人生,都比愛上一個人有趣多了。

  「大哥,像咱們這種人,真情難尋啊,你可不要因為嘴硬……」

  慕撼城一見大哥又回復以往那種像是戴了張面具的冷然,連忙開口勸道。

  但話都還沒說完,慕青城已經揮手打斷那活像是緊箍咒的話語,「反正你都回來了,就去替我辦件事吧!」

  他正愁不知道該找誰去辦事,既然有人白白送上門來讓他奴役,他當然不會傻得放過。

  「嗄?」沒有料到情況會急轉直下,才不過眨眼間,慕青城又重新贏得優勢,而原本滔滔不絕的慕撼城,只能啞巴吃黃連地瞪著臉上帶著賊笑的大哥。

  「我要你找人去街坊小巷散布一個消息,而且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這個消息野火燎原一般的傳遍京城。」

  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笑容在他的瞼上泛起,看得還在一旁企圖掙扎的慕撼城背脊一片寒涼。

  如果他記得沒錯,每次只要大哥臉上出現這樣的冷笑,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而且是大災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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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將黑夜中的一切冷暗都變得柔和。

  望著在榻上沈睡的人兒,也不知道是因為月光的照拂,還是心態的轉變,原本在他眼中平凡無奇的丫頭,此刻竟讓他覺得無比柔美。

  寬闊的大掌以出乎意料的輕柔落在那被月光照得白皙透明的頰畔,軟嫩的觸感竟讓慕青城捨不得將手抽離。

  手指緩緩地描繪著那細致的眼皮,他彷佛可以看見當她睜開眼時,那黑溜溜的眼珠會散發出怎樣的神彩。

  本來,他是故意挑在這個時刻前來,而且還帶著一絲惡意。

  既然她膽敢將「幼稚」這兩個字加諸在他的身上,他不好好「回敬」她一番怎麼行?

  來這兒原本是想教她何謂男人,可是那藏在肚裡的壞水,在看見她沈睡的模樣時,竟一溜煙消散無蹤。

  無情無緒的心海裡竟然破天荒地漾起一抹捨不得,他發覺自己沒有絲毫將她吵醒的意願。

  甚至,突然覺得,這樣毫無防備的她可愛極了。

  修長的食指緩緩下滑,來到那豐潤紅艷的菱唇,憶起曾經品嘗過的香甜,一股欲望在他的下腹開始騷動著。

  手悄然滑落到她胸前的飽滿,隔著衣物,那柔軟深深地勾引著他。

  突然間,緊闔的雙眸緩緩張開,透過仍然惺忪的雙眸,黎謹言瞧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對於他的突然造訪,她沒有他預料之中的驚嚇,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好一會兒,然後眼皮再次緩緩闔上。

  但見原本毫無防備的臉龐被一股淺淺的認命神色取代,她就像是個娃娃似地躺著,既沒抗拒,也沒迎合。

  她的態度讓人清楚地感受到任人擺布的認命,慕青城不禁沒有龍心大悅的感覺,反而再次覺得受辱。

  這女人真的很有氣死人的本領!

  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哪裡有半點女人家在面對這種事情的嬌羞呢?

  「你以為這種事是牙一咬就可以挺過去的嗎?」

  話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來的,森冷的語氣讓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無法控制的怒氣。

  對於他的憤怒,黎謹言只覺得疑惑,睜開眼看著火冒三丈的男人,清亮的眸光中盡是坦然。

  「你我之間是銀貨兩訖的交易,我給你你想要的,有什麼不對?」

  瞪著她,他修長的食指恣意地挑開她衣襟上的盤扣,衣物滑動,那耀眼紅兜若隱若現。

  「是沒什麼不對,只是你不該一副咬牙忍受的模樣!」

  她總是懂得如何打擊男人的自尊,看來他得好好的給她上一課。

  AA隔著紅兜,慕青城的手輕撚著她胸前的紅梅,那狂肆的舉動讓黎謹言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我只是賣身,並不賣感情,不知道還得屈意承歡。」盡管她纖細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但清冷的語調卻沒有改變絲毫。

  難不成這個男人還真當自個兒是皇帝,非得要她在面臨這樣的尷尬情況時,還要大聲的喊出「謝主隆恩」嗎?

  「你……」滿腔的怒氣就要沖口而出,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說得再多都不過是浪費口水罷了。

  古人不是有雲,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他會用事實證明這不是令人難以忍受的酷刑,而是會讓人著迷的歡愉。

  以極緩慢的速度,慕青城的大掌滑過已經赤裸的嬌軀,在宛若白雪的身子上,熟練地在她的血液之中挑起一簇簇令人驚顫且陌生的火焰。

  未解人事的身軀在他的挑逗之下,逐漸難耐,她不安地翻轉著,想要逃出他的掌控,但他總有能力在她移動時精準地判斷她想要逃脫的方向。

  「你……要就快點。」終是不耐這樣的折磨,理智依舊殘存的黎謹言忍不住開口催促。

  長夜漫漫,合該是拿來睡覺用的,明早起來,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她可不想一晚的時光都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頭。

  濃眉皺起,雖然一向不覺得她那清冷的嗓音是噪音,可現在除了她的嚶嚀之外,他什麼都不想聽。

  「真吵!」似是責難的吐出簡短的兩個字,然後便俯身封住她的口,品嘗著她的甜蜜。

  該死的男人,究竟拖拖拉拉地在做什麼?

  這是最後一抹還能清晰竄過黎謹言腦際的念頭,跟著,一團團的火焰隨著他的撫弄排山倒海地燒上來。

  她沒料到的是,這把陌生的火,不但燒去她所有的理智,還在她總是平靜無波的心房中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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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妃所生非妖物,偷天換日人成妖,天生鳳凰變麻雀,蒼生有眼天憐見,他朝一日鳳還巢,一解皇上相思苦……」

  一聲聲童稚的娃娃音一遍又一遍地唱著這首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歌謠,很快的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終於,這首市井娃兒唱著好玩的歌謠,跟著微拂的清風飄進白牆紅瓦。

  「這外頭娃兒唱著的是什麼?」

  大掌重重地往身旁木幾上一拍,置於其上的茶杯跟著跳動了下,所有人的精神也跟著緊繃起來。

  「這……」蓄著山羊胡的范師爺一臉惶恐,手撚著胡子,腦中快速尋思著該怎麼應答,才不會慘遭池魚之殃。

  「說!」冷眼一掃,沈聲一喝,只見范師爺整個人更顯畏縮。

  唉,這叫他怎說啊?

  「那歌謠好像是在為十幾年前被賜死的伶妃叫屈啊!」

  「叫什麼屈,那女人自己生下妖物,當年可是傳得沸沸揚揚,難道這些無知的平民百姓不知道嗎?」

  聽到伶妃的名字,邢國文的神色變了變,但很快的又恢復了平時的肅然。

  他是當今邢貴妃的爹親,貴為國丈,那一身的尊貴和氣勢當然不可小覷,尤其是他背後那些門生集結組織起來的龐大勢力,更是讓人心生畏懼。

  「還不只這歌謠呢!市井上還傳說伶妃的女兒已經回到京城,準備伺機替她親娘平反。」

  「荒謬!」聽見范師爺的說法,邢國丈神色立即生變,他勃然大怒地說:「當初妖妃產下妖物可是證據確鑿,哪裡有冤枉她呢?」

  「這屬下當然知道,可那些市井小民哪裡知道呢?他們還說、還說……」望著盛怒中的邢國文,范師爺突然猶豫起該不該把話說完。

  跟著邢國丈已經將近二十年,哪些事是他的禁忌,他可是一清二楚,說了恐遭殃,不說又怕擔了個知情不報之罪,真是兩難啊,

  「有話還不快說?」狠瞪了支支吾吾的手下一眼,邢國丈此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沖天的怒氣。

  「還有人說,當年伶妃是遭到爭寵的妃子所害,才會蒙受不白之冤。」

  「可惡!」這傳聞究竟是誰散布的?

  當初,為了斬草除根,他還特地想盡辦法將伶妃的家人一並入罪,就是怕日後有人來索債。

  沒想到,在他機關算盡的十幾年後,這件事又被人重新提起,難道當初他做得還不夠狠絕嗎?

  莫非……

  突然,一個臆測竄進他的腦海之中,深沈的炯眸微微瞇起。

  「我問你,當年我要你安排送出宮去埋了的那個女娃呢?」

  「埋啦!」范師爺那語氣稀松平常得不像當初埋的是一個公主,而是一只小貓。

  「你親眼見她死了嗎?」

  「呃……」面對他的詢問,范師爺突然慌了起來。「我埋了!」

  當初他貪懶,想說一個剛出生的娃兒能出什麼亂子,所以便交給一個宮女,讓她去處理。

  看到范師爺的表情,邢國丈的眼兒頓時瞪得老大,怒氣深沈地說:「你沒親自處理?」

  「我交給一個信得過的宮女。」事到如今,范師爺只好老實說了。

  「該死!」怒濤翻騰而來,邢國丈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刮子。

  「去給我查當年那個宮女將女嬰埋在哪兒。你知不知道這件事關系著咱們所有人的腦袋啊!」

  欺君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當年之所以既狠且絕,就是怕有這麼一天,沒想到百密終有一疏,饒是他這種動一動腳就能撼動京城的人物,也忍不住地泛起陣陣涼意。

  「是!是!」終於察覺到自己犯下什麼致命的錯誤,范師爺原本還無關緊要的臉色頓時大變。

  唉……如果只是一首歌謠就能讓國丈這樣緊張兮兮的,那麼另外一個消息他還是先不要說好了。

  免得……免得到時先遭殃的人是他。

  但,那天在街上驚鴻一瞥的人真會是她嗎?

  應該不是吧……

  不管是不是,看來他都要先解決那個女人,免得屆時牽連到他。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讓國丈知道這件事,自己要面對的將是怎樣的怒氣,只怕還等不到皇帝爺砍了他的腦袋,國丈就會先要他的命吧!

  不行,他得想個法子,先查清楚一切,然後再……先下手為強。

  當年是他疏忽大意,才留下後患,這次可不會再笨得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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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以食為天。

  幾經思索之後,黎謹言要了慕府名下的茶肆酒樓。

  慕青城也大方,她一開口,他立時便將這間君悅樓讓渡給她。

  無意招搖,她只是要慕青城將她安排到廚房裡工作,她還記得那天當自己這麼要求時,他眼中所散發出來的訝然。

  認真來說,慕青城對她算是不錯的,除了偶爾的「騷擾」之外,他給了她最大的空間去學習。

  日裡她在君悅樓的廚房工作學習,回到府中,他會抽空教她看帳本,學一些身為酒樓老板娘所該懂的東西。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每每到了夜裡,他總是要她付些束修回饋,想到他需索無度的行止,正忙著撿拾蔬菜的雙手驀地停了下來,雙頰亦泛起一片可疑的紅,心跳更是不爭氣地加快了。

  他其實……沒她想象中的那麼幼稚、那麼壞吧!

  不過是狂肆了些、傲然了些,但他有才華,有他足以驕傲的地方。

  「紅翠,你家夫人呢?」

  夜裡總是在她耳際低喃的聲音,驀地朗聲蕩在清晨還算空蕩的店裡,讓她急忙從恍然中回神。

  才覺得他不錯,偏生他現在就大剌刺地揚聲拆穿她想要隱瞞的身份。

  以往的冷靜自持瞬間不復見,心急的黎謹言霍地從成堆的菜葉中起身,也顧不得身上所沾染的髒汙,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

  「你閉嘴!」人才穿過廳堂,她就忙不叠開口朝著慕青城低喝。

  登時,原本還有零落人聲的酒樓裡突然鴉雀無聲。

  所有人,不論是用餐的客人,還是跑堂的,甚至是那個蓄著一片落腮胡的掌櫃劉大叔,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

  一個小小的挑菜丫頭竟然對高高在上的老板不敬,還叫他閉嘴,這是什麼樣的狀況啊?

  在眾人的驚愕中,唯有一個人在笑,而且還是那種賊兮兮的笑。

  「小言兒,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是誰惹你生氣啦?」無視於她的怒目而視,更無視於正聚精會神瞧著他們的閒雜人等,慕青城親暱地喊著。

  語氣之柔完全不似以往他給人的冰冷感覺,抽氣的聲音也跟著他的呼喊而此起彼落。

  他是故意的,絕對是,但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主子,您有什麼吩咐呢?」收起咬牙切齒的表情,她換上恭敬的態度。

  「沒什麼事,只是不希望我的女人每天一大清晨就得來這兒挑菜,與其服侍那些菜,不如來服侍我。」

  雖然很欣賞她從低層做起的負責態度,可他真的很不喜歡每天睜眼時總看不到她。

  很任性嗎?他承認。

  所以他才會挑在今天,特意來她的地盤宣示她的身份,他倒要看看這樣一來,誰還敢讓她在大清早來這兒挑菜、洗菜。

  不管怎麼說,她是他的女人,最該做的事情是服侍他,而不是服侍那些爛菜葉子。

  「你……」手真的很癢很癢,這輩子向來心靜如水的她,很少有這種沖動。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揮去他瞼上的那抹賊笑。

  「如果我記得沒錯,是你答應我用幾天的時間來熟悉酒樓的。」銀牙緊咬,她試著和他講道理。

  「但我沒笞應你這樣沒日沒夜的投入啊!」瞧她不過才成為酒樓的新主人幾天,盈盈一握的纖腰更瘦了。

  他將酒樓給她,可不是要看她成為酒樓的奴隸耶!

  難道她就不能像是一般的女人一樣,養尊處優一點,只當個真格的酒樓管事,不要把自己弄得像是廚房大嬸一樣嗎?

  「我做事情一向投入!」黎謹言冷冷地說。

  這間客棧是她用自己的貞操換來的,也是她的新生活、新希望,她一點兒也不認為自己的投入有啥不對。

  再說,她還巴望著早一點將娘親從鄉下接到京城安置,所以得盡早熟悉一切。

  她可沒興趣一輩子都仰人鼻息,雖然說好是一年,但能夠愈早脫離他的掌控愈好。

  「你要投入,對我投入就行了。」凝著她的眼神帶著一點沒轍,卻也帶著一抹享受。

  跟她這樣子的交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生活樂趣之一了。

  因為慕青城的話,四周再次響起按捺不住的抽氣聲。

  黎謹言幾乎可以確定,現在她與他的這一幕,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他永遠都不知道,那簡單的幾句話,會把她塑造成什麼樣的女人。

  雖然早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可是他這樣不顧她的立場,還是讓她胸臆中的怒火燒到最高點。

  「你……」終於忍無可忍,手癢到極點的黎謹言再也顧不得其它,一掌揮向對面的他。

  當然,她的這掌是落了個空,而且更慘的是,纖纖小手還成了失土,淪落在慕青城的大掌之中。

  「你放開我,」

  「你的不敬已經足夠挑起我的怒氣,確定還要繼續撒潑下去?」

  他或許總在下意識之中縱容著她,可是他的權威是斷然不容許任何人挑戰的,即使是她。

  再說,他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不會無聊到沒事找事做,雖然對她每日清晨那種「偷溜」行為的確不悅,但倒也沒有到要來這兒找她麻煩的地步。

  今天來,是要讓她成為一個話題、一個焦點,這樣遊戲才會玩得下去。

  「我撒潑?!」黎謹言另一只自由的手反指了指自己,白皙細致的臉龐上寫滿不可置信。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做賊的喊捉賊,明明就是他挑起一切,卻說得好像是她在找碴一樣。

  「對,如果我是你,就會讓紅翠伺候更衣,好讓我向大家介紹君悅樓的新主人。」

  慕青城冷冷的笑著,給了她一個良心的建議,可是很明顯的,黎謹言並不領惰,緊抿著唇,她一臉倔氣地瞪著他,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樣讓自己在這場戰爭中取得勝利。

  她試圖用深呼吸來讓自己冷靜,因為唯有冷靜,才有可能出奇制勝。

  可是不論她怎麼努力,以往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冷然都好像還離她很遠、很遠。

  「我……」她正要開口挑釁,可是慕青城卻沒給她這樣的機會。

  因為,他旁若無人地低頭,狂肆地用唇舌挑開她的,然後深深的攫取。

  突然間,空氣在這一刻好像全都凝住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和熱度成功地再次擾亂她亟欲抗拒的心思。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吻愈來愈能攪動她的心湖了。

  「你會不會玩得太過火了?」

  雖然一向知道慕青城的狂肆,但問題是,造成這樣的轟動有必要嗎?

  一如慕青城所料,那日之後,君悅樓日日高朋滿座,每個人都巴望著一睹傳說中那個迷惑住慕青城,讓他不惜將君悅樓拱手讓人的黎老板是怎生的模樣。

  「黎老板」這三個字已經成了京城內最火紅的名詞。

  悠閒而恣意地品嘗仍冒著熱氣的香茗,當那口甘醇滑入喉頭,教人心滿意足的甘甜讓慕青城想起黎謹言口中的蜜津。

  呵呵!「會嗎?」他倒覺得剛好而已。

  「這樣讓她暴露在全京城的人面前,不等於讓她成為箭靶嗎?」

  米橫天的語氣中含著譴責,雖然他懂慕青城的心思,是想用這個方法引蛇出洞,但他極度不贊成用這樣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雖然這是最快的方式。

  「不引起一些騷動,這個遊戲要怎麼玩下去呢?」既輕松又狂妄的語氣,讓人充份感受到那種輕忽的態度。

  濃眉忍不住往上挑勾,米橫天開始覺得納悶。

  雖然他也是男人,也知道有些男人就是喜新厭舊,但這樣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啊?

  才幾天的光景,那時的慕青城不過因為他和黎謹言在月光下並坐閒聊,就勃然大怒到得和他打上一架才肯罷休,怎麼,現在卻又是這樣不在乎的態度?

  「難道你都不擔心她的安全嗎?」

  面對好友的質疑,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沒什麼好擔心的,他這輩子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一旦出手必定是勝券在握。

  「別太自信,你這招放火燒山會讓所有的妖魔鬼怪全都傾巢而出,未必真能護她周全。」

  見他自信滿滿,米橫天忍不住替黎謹言擔起心來。

  他很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要保住眼前的權貴和拒絕死亡,可以無恥卑鄙到什麼樣的地步。

  「我可以的!」慕青城自負的回答。

  他向來都認為,這世上只有他要不要做,而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別把謹言的事當做遊戲,你會後悔的。」望著他張狂的態度,米橫天忍不住提醒。看來這個絕頂聰明的好友還不了解這個奇特的姑娘對他有多重要。

  「好玩」的感覺對他來說重於一切!

  黎謹言的事若真照他這種心態去玩,只要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差錯,恐怕就真的「很好玩」了。

  「後悔?!」慕青城玩味地重復著這兩個字,一臉不屑,「如果有機會,我倒想嘗嘗後悔的滋味兒。」

  有時候,他真不知道這兩個字究竟要怎麼寫,活到將近而立之年,還不曾為啥事後悔過,相信這次也不會。

  「你……」唉,怎麼有種在對牛彈琴的感覺?算了,他還是省省力氣。米橫天索性將所有到了嘴邊的話又全都吞了回去。

  「你別擔心了,我會替你米家一並平反的。」望著米橫天一臉憂心的模樣,他終於好心地說。

  幾乎是立即的,米橫天的眼中馬上流露不贊同。

  他是男人,有著自己的尊嚴,家人的血海深仇當然要自己來報,若要借重好友的力量,當初他就可以這麼做了。

  「放心,我也有算你一份的。」見他滿臉的抗拒,慕青城不等他開口拒絕,就搶先說道。

  聽到他的說法,米橫天懷疑他根本就有強迫中獎的嫌疑,很沒好氣地說:「你一定要這麼獨斷獨行嗎?」

  「錯,這不叫獨斷獨行,而是兼善天下。」即使面對好友的責難,他那張俊朗的容顏依然浮現著一抹傲然。

  「唉,算了,就當我遇人不淑吧。」嘴上不說,但米橫天很清楚這幾年是誰保他生命周全的。

  要不是有慕府幾可敵國的財富做後盾,只怕皇室中那只黑手早無所不用其極的要了他的命。

  「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喔!」鷹眼倏地瞇起,慕青城淩厲的目光掃向一旁埋怨的米橫天。

  要知道他向來懶得行善,更別說是要花錢的善事了。

  這次要不是他有興致,想拿黎謹言的身世來玩看看,要他又花錢又動腦筋的挑動皇宮裡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他才沒那種閒工夫呢!

  「是是是,小的知錯了。」米橫天從善如流的給了他一記「大恩大德感激不盡」的眼神,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其實他很想看看驕傲如慕青城吃癟的模樣,總該有人教教他,這世上不是什麼事都會順著他的心意走的吧!

  而且,他有強烈預感,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他相信黎謹言有絕對的潛力可以讓慕青城重重的跌一跤。

  這點,當局者迷的好友雖然還渾然不覺,可他這個旁觀者卻清楚無比,因為慕青城為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做了太多的改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3:37

  終於,她慢慢發覺情況似乎有點兒不對。

  打從那日被慕青城設計,從一個廚房裡挑菜的小丫頭搖身一變成為君悅樓的女老板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但她在京城裡所引起的騷動卻沒有半點平息的跡象,反而有愈來愈多的人一步入君悅樓就直盯著她瞧。

  有的眸光中帶著輕賤和鄙夷,有的則是帶著滿滿的好奇,其中還有幾個最誇張,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鬼一樣。

  每日生活在這些目光之中,而始作俑者卻還是依然任性得教人想要捉狂。

  冷眼掃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凡是被她瞟到的客人默契十足地全都立刻低下頭,收回好奇的凝視。

  「紅翠!」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好對他們發飆,畢竟他們算得上是她的衣食交母啊!

  既然不能發飆,她躲總可以吧。

  生平頭一次,向來勇於面對一切的她,有了想要逃避的心情。

  那些人眼裡的探索、藐視與質疑真的讓她有點累了。

  「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我有點累了,想去後頭歇歇,這裡你來招呼吧。」低聲交代完,才準備拂開身後的珠簾,耳中卻傳來一陣陣不尋常的嘈雜聲。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目露凶光,明顯來意不善的大漢,他們一進門就橫立在君悅樓的門口,活像是幾尊門神似的。

  瞧著這樣的大陣仗,有些眼尖的食客,立刻嚇得了帳走人,轉眼間原本坐滿的酒樓客人已去了大半。

  見狀,黎謹言兩道細柳眉兒往中間兜攏,那些凶神惡煞的壯漢讓她的心竄起極度不祥的預感。

  但生意總還是得做,她好歹也是堂堂的君悅樓束家,總不能躲在後頭不管事吧,努力地漾起一抹粲笑,她步上前去。

  「幾位爺兒,怎地站在門口呢?夫氣熱,不如進來喝杯水酒吧。」

  「今個兒這裡范爺包下了,讓他們都滾吧!」霸氣的言論頓時引起黎謹言的不悅,雖然她的笑容依然燦燦,晶亮的眸光中卻隱隱閃著怒火。

  現在的人是怎麼回事啊?一個個都倨傲得活像天下只有自己最大似的,完全不理會別人的難處。

  也不知怎的,這樣的傲然出現在慕青城的身上,雖然有時她也覺得不順眼,但勉強還可以忍受,可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出現在別人身上時,她就是覺得礙眼極了。

  「這不太好吧,凡是進了君悅樓,就是君悅樓的貴客,咱們做生意的沒理由趕客人。」

  她的拒絕自然惹怒那幾個莽漢,其中一人甚至還長腿一伸,硬生生地將身旁的桌椅全都踹倒在地。

  巨大的聲響和擺明了鬧事的態度讓黎謹言臉上的笑容盡卸,對於他們野蠻的行為,她的反應很冷靜,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那種清冷的眼神竟奇異地讓那些壯漢寒毛直豎。

  明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兒們,可那眼神和此刻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尊貴與氣勢,卻又帶著震懾的力量。

  「看什麼看?小心爺兒等會挖了你的眼珠。」心頭直發毛的壯漢逞強地喝斥著。

  怕嗎?其實並不。

  黎謹言只覺滿腔的怒意在沸騰,她不畏不懼,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君悅樓不歡迎各位,你們請便。」

  「夫人,您別……」她的態度讓紅翠冷不防的嚇出一身冷汗,忍不住地伸手扯了扯黎謹言的衣袖,提醒她態度不要太過強硬。

  畢竟這些人來意不善,要是真激怒了他們,只怕她們主僕倆連他們的一個拳頭都擋不了。

  只見紅翠拉著黎謹言袖口的手都還沒放下,那些火氣急速飆升的壯漢已經開始朝著店裡東踹一腳、西揮一拳的,在一陣陣碎裂聲響後,君悅樓所有雅致的擺設已經殘破不堪了。

  眼見自己的「未來」被人搗毀,她再也忍無可忍,幾個踏步,那纖弱的身子已經站到其中一個壯漢的前頭,以身阻擋,不讓他再破壞。

  「住手!」她冷喝。

  啪地一聲,一股子熱辣辣的痛在她的臉頰上爆了開來,那股力道也讓她整個人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紅漆柱上。

  頓時,紅翠的尖叫聲在她的耳際響了起來,那刺耳的聲音讓她忍不住地皺了皺眉頭,強撐著虛軟的身軀,踉踉蹌蹌的再次橫在那些壯漢的面前,不讓他們再動手砸東西。

  盡管眼前是一片紅紅的血霧,她依然不言不語,冷冷的望著他們。

  「他奶奶的,你這娘們真不怕死!」見她這模樣,那些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心裡更毛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後,為首的壯漢一擺手,其它幾個便都退出君悅樓。

  「你這娘們要是夠聰明,就快快離開京城,別再妄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要不然……」

  未竟的話語之中,盡是濃重的威脅,話說完,他惡狠狠地瞪了還在尖叫的紅翠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夫人、夫人!」一等那些煞星離開,紅翠忙不叠地搶上前去,扶住再也撐不住而昏了過去的黎謹言,害怕的尖叫聲再度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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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臉的鐵青。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麼躺在那柔軟床榻上的人兒恐怕已是千瘡百孔了。

  該死的她!

  如果可以,慕青城很想掐死這個總是出人意表的女人。

  心中怒氣滿溢,可是伸出去的手落在那毫無血色的臉龐時,卻是輕柔的帶著憐惜。

  輕撫著那不帶生氣的臉,腦海中閃現的畫面是她在歡愛時的嬌吟和低喘,還有那帶著嫵媚嬌羞的臉龐。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之中?當他聽著紅翠驚懼又害伯哽咽地訴說著當時的景況,說她是怎樣「無畏無懼」地以肉身阻擋那些鬧事的人時,胸中的怒火就不斷地揚升。

  那間酒樓對她而言就真這麼重要嗎?重要到需要以命相搏?

  把自己弄得這樣傷痕累累,又有什麼好處呢?

  瞪著那被血染紅的布條,慕青城的瞼色更沈了。

  「運氣夠好的話,她會沒事的。」處理完所有的傷勢,米橫天並沒有離開,他緩緩地收拾著自己的藥箱。

  他沒有漏看好友那鐵青的臉色,更沒有錯看他眸中那抹濃濃的心疼。

  初時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他從來就不認為這驕傲的男人會心疼什麼人,可那種形於外的感覺是如此濃厚,不容他懷疑。

  「全憑運氣嗎?」

  怒日轉而掃向一旁的米橫天,眸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殺氣,像是完全不能接受這樣不負責任的說法。

  米橫天是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讓他的病人憑運氣來決定生命的延續與否。

  面對慕青城那殺氣十足的怒火,米橫天只能無奈地雙手一攤。「她是傷在腦袋瓜子,腦中氣血遲滯,代表她的腦中有淤血,所以……」

  原本以為這樣的說法已經足夠讓慕青城了解黎謹言的傷勢,畢竟他一向是個聰明的男人,對醫藥方面也多有涉獵。

  誰知,他卻像是個聽不懂人話的土人一樣,望著他,用半是威脅、半是懇求的語氣,固執地說:「救醒她!」

  「我……」從來沒見過總是不懂得屈折為何物的慕青城替誰這樣懇求過,如果換做是平常,米橫天肯定不會放棄這個揶揄好友的機會。

  可這會兒,那雙幽眸中毫不遮掩的心疼和堅持太濃,讓他不忍用任何言語去刺傷。

  他終是輕忽了,盡管知道黎謹言挑動了好友的心弦,卻不知道他是這樣的在乎。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散盡多少的財富,也不管得花多少的時間,我都要看到她活蹦亂跳的。」

  他握住黎謹言那攤放在身側的柔荑,然後一寸一寸地收緊。

  一抹心疼因為那掌心不斷竄入的冰冷而在他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只是遊戲嗎?

  騙鬼去吧!

  如果真的只是一場遊戲,他不會因為見到她蒼白且毫無生氣的模樣就心疼又憤怒。

  陌生而紛亂的情緒在他心中鋪天蓋地般地席卷而來。

  在這一刻,他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或許早在初見著這個冷靜過了頭的丫頭時,他就已經被她的特別給吸引了。

  是愛嗎?他不知道。

  因為從來沒愛過,他也不能肯定愛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要她活著,好好的活著。

  他絕對不容許她就這樣在他的心中放下一個謎團,他不想在往後的日子裡,都懷疑著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過。

  「我盡量。」米橫天只能這樣保證。

  「我要的不是盡量。」慕青城咬著牙說。

  「唉!」長長的一聲歎息,為了他言語中那種堅持和壓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告誡過他別拿黎謹言來當誘餌,他卻自信滿滿的認為能護她周全,沒料到的是,對方竟然來得這樣快,用的是這種猖狂的方式。

  「我希望這聲歎息不是代表著你的無能。」警告的聲音從緊閉的牙縫中迸出,話語唯一透露的訊息是

  一旦黎謹言出了事,他會不惜任何代價替她報仇,即使是親如兄弟卻不能救她的好友,這帳也同樣會算在他的頭上。

  「這聲歎息只代表著一件事情,那就是遺憾,遺憾你初懂得愛人,就面臨這種境況。」

  「這只是一時的。」慕青城堅定地說。那些人膽敢傷了她,就別以為自己能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

  就像猛虎出柵一般,他的眸中露出噬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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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為了一個女人?」

  連續幾封十萬火急的飛鴿傳書只為了一個女人?

  錯愕的眼神不斷地往四周掃視,慕臨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所以他希望有個人能告訴他,是他聽錯了。

  終於,在一片靜默之後,有個人願意開口了。

  「你沒聽錯,大哥這麼急著召你回來的確是為了一個女人。」

  好心地為小弟釋疑,因為慕撼城也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能接受大哥因為這個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姑娘做出恁大的改變。

  「大哥,她該不會是我們未來的大嫂吧!」雖然一開始很難接受,可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慕臨城的、心中驀地泛起雀躍的心情。

  興奮溘於言表,那是種打從心底漾出的兄弟之情。

  大嫂?!

  他這幾個兄弟姊妹也太有默契了吧!

  慕青城沒好氣的翻著白眼,但握著黎謹言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以前,從來不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女人一向麻煩又難搞。

  可如果對象是她,生活應該會精彩許多吧!

  望著床上的人兒,慕青城不小心失了神,以前她白天那總是冷靜自持,夜晚則嬌媚輕吟的模樣,一幕幕全在此刻浮現眼前。

  忍不住再次探手,撫上她蒼白的臉,細柔的動作讓慕臨城和慕撼城都為之動容,而一直沈默地站在一旁的慕青嵐更是忍不住感動落淚。

  他們從來不曾看過大哥這種模樣。

  以前,他就好像是他們的天一樣,幫他們遮風避雨,堅強得讓他們差點忘了,大哥也是需要關心的。

  將感動深藏在靜默之後,慕臨城終於開日打破沈凝,他刻意用寬容大量的語氣說:「好,為了我們的大嫂,我就不怪大哥小題大做地把我急召回來。說吧,要我做什麼?」

  「如果我記得沒錯,太子是你的好朋友?」眸光依然凝著沈睡中的黎謹言,慕青城冷聲開口。

  「是啊!」

  「我要你替我找太子,告訴他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狸貓換太子,只不過這次的主角不是太子,而是一個公主。」

  語畢,除了慕青城,慕家其它三兄妹都是一臉的驚愕,他們俊愣愣地望著大哥的後腦勺,忍不住懷疑難道腦袋受傷的不是躺在榻上的黎謹言,而是大哥嗎?

  「我不是在開玩笑,不然你們以為像謹言這樣微不足道的女人,誰會想要對她下這種重手?」

  不用轉頭,他也知道弟妹們此刻看他的眼神絕對像是在看瘋子一樣。

  「大哥,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確定嗎?」慕撼城率先找回理智,嚴肅地提醒道。

  這種事弄得不好可是會掉腦袋的,他是不知道大哥從哪兒撿來大嫂這個「寶」,可就算是真的,當做不知道不是比較好嗎?

  「本來不是很確定,但現在很確定了。」

  那些來砸店的人背後如果不是有著強而有力的靠山,誰敢在他這尊太歲頭上動土?

  他雖然商賈出身,但有錢就等於有權,這幾年來,沒人敢在他的地盤上生事,如今那些人不但大剌刺地上門滋事,還傷了人,等於間接證實了米橫天的推測。

  「那大哥想怎麼做?」

  「放火燒山,逼虎出柵。」冷冷的八個字從幕青城的口中迸出,望著黎謹言的眸光中亦漫著熊熊的怒火。

  本來,讓黎謹言公開在眾人的面前,不過是他計畫中的第一步,如果她真如米橫天所言與伶妃相似,再加上他刻意制造出來的騷動,那麼絕對會引人注意。

  沒想到,那只幕後黑手竟然這麼沈不住氣,這麼魯莽地跑到君悅樓去傷害了她。

  這次,的確是他太大意了。

  「哇,那要是猛虎亂咬呢?」慕臨城的語氣哪裡有一丁點的害怕或遲疑,那聲音聽起來可是興奮得緊呢!

  「那就要瞧瞧是他的牙利,還是我的手段高了。」

  誓言要討回公道!望著毫無生氣躺在榻上的黎謹言,慕青城心中的怒火足以燎原。

  就算要燒得京城一片焦土,他也在所不惜。

  哇,聽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慕家其它幾個兄妹面面相覷了好一會,接著全都露出興奮的神情。

  「大哥,我們支持你。」

  太平盛世過久了,沒有一丁點的刺激可是會讓人生病的,現在能讓他們光明正大的翻天覆地一番,怎麼不讓人感到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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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是哪?

  瞪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雲霧,黎謹言有些迷惘的僵在原地,那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恐懼,讓她忍不住發起抖。

  「喂……」她試著輕喊,可是除了自己的聲音之外,四周還是一片窒人的寂靜。

  她試著要自己冷靜,努力地回想,但是向來清明的腦袋在此時此刻卻全都成了漿糊似的。

  該死!

  她忍不住低咒出聲,可是奇異地,竄入她耳際的卻不是自己的聲音,而是一道熟悉且低沈的嗓音。

  他……在哪?

  在這個時候,只要帶她離開這兒,不管是任何人,她都會心懷感激。

  靜下心來仔細的聽,一直聽……卻莫名地覺得慕青城的聲音和平常不一樣。

  彷佛多了一點點的心疼、擔心,還有……還有什麼呢?

  是溫柔嗎?

  不可能吧!

  像他那樣目空一切,視所有人為無物的人,怎麼可能懂得溫柔兩個字怎寫。

  那……究竟是什麼呢?

  一時間也說不出來,反正她就是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不似以往的跋扈。

  他怎麼了嗎?

  黎謹言的心悄然泛起一絲不該出現的擔憂,雙腳更是不由自主地循著那個聲音走去,不停地走著走著,也一直不停地聽著。

  只是那路卻怎麼也走不完,慕青城的話也怎麼都說不完。

  他有那麼長舌嗎?

  講話一向精簡的他啥時變得那麼多話了,心中的疑惑才起,突然腳下一個踩空,她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整個人就往下跌了去……

  「你要是再不醒來,知不知道我會怎麼整治你?首先我會不準紅翠去照顧你娘,也不讓米橫天去診治她,然後我會……」

  從柔聲細語的誘哄,到橫眉豎目的威脅,慕青城完全不管沈睡中的人兒是不是聽得到,反正他就這麼一直說、一直說……

  曾經他以為這樣的訴說不會有停止的一天,直到他發現她的手微微地顫動著。

  瞠大了眼,瞪著她的手,他的心瘋狂地跳動著!

  然後她的睫毛開始緩緩地扇動,再煽動,跟著那雙黑白分明卻帶著驚嚇的眼睛在他眼前張開。

  瞪著她,幽深的眸中出現狂喜。

  「你終於醒了。」語氣聽來並不激動,卻讓甫從昏迷之中醒轉的黎謹言清楚地察覺他那種放下心中一塊大石的釋然。

  他擔心她嗎?

  雖然跳出腦際的想法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她卻明顯地感受到了他的心境。

  「我怎麼了?」啞著嗓子問,昏迷前的事在她的腦海裡只是渾沌一片,完全不能理解渾身逐漸泛起的疼痛是怎麼來的。

  不問還好,一問,那三丈高的怒焰就取代了原本的憂心。

  「你該死的更以為自己是鐵鑄鋼造的嗎?用肉身去擋拳頭,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禁得起人家這樣左一拳、右一拳的,還有,酒樓那些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砸了就砸了,你強逞什麼英雄?」

  才剛從昏迷中清醒的黎謹言被這長串的怒吼震得頭暈腦脹,卻又奇妙地有一絲清明的思緒竄入她的腦際。

  「你很擔心我?」

  「我……」被她這麼一問,慕青城的怒吼戛然而止,瞪著她,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之際,那緊抿的唇才出乎意料的吐出兩個令她驚愕的字眼。

  「廢話。」

  多麼簡潔有力的兩個字,成功的再次讓她陷入瞠日結舌的境況。

  他擔心她,而且還承認得那麼爽快。

  心跳驟然宛若擂鼓,一絲莫名的感受滑入心頭,她看著他,將他臉上的憂心全都看進眼中,埋入心裡。

  向來宛若明鏡的心倏地起了陣陣波瀾,閉了閉眼,她試圖平息心中那突起的躁動。

  「我能不擔心你嗎?你知不知道當我趕到君悅樓,看見你躺在血泊中時,不只氣得想殺了那些傷害你的人,也很想掐死你?」慕青城又忍不住地吼道。

  即使現在的情況感覺起來有些劍拔弩張,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情輕飄飄的。

  他真的在乎她……

  為了她氣得想殺人!

  是因為自己和他有了關系嗎?

  她可不以為他是這樣善良的人,畢竟他向來任性冷情得令人發指,可如今他卻為了她大動肝火。

  她能不能……能不能……

  心又顫動了下,她像是受了驚嚇般望著他,眸光中帶著一點點的期待和感動。

  「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我用整座君悅樓買下來的,你該做的不是護衛君悅樓,而是護衛自己,不能讓自己有絲毫的損傷。」

  「你……」聽到他那冰冷的話語,心頭剛泛起的感動在剎那間化為烏有。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著怒氣正盛的慕青城,眸中有著一剎那的茫然,心房也像猛地被人挨了一拳。

  好半晌,黎謹言回過神,眸中再次回復以往的一片清明,她冷冷地說:「你放心,我想我休養個幾日就可以繼續上工了。」

  知道她絕對弄擰了他的意思,一向做事不解釋的慕青城竟然破天荒地急著澄清。「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我的主子,用君悅樓買下我是事實。」她絲毫沒起伏的聲音說道。

  「我……」氣結啊!

  他不過是說錯了話,她一定得這麼貶低自己嗎?

  一氣之下,他低頭想封住她的唇,不想讓她再說出什麼自貶的言語,可是他才低頭,她就已經意識到他又想故技重施,於是立時氣死人不償命的開口提醒,「主子難道忘了奴婢現在還身受重傷?雖然我不介意,不過就怕不能好好服侍您。」

  沒有任何阻擋的動作,亦沒有閃躲,她只需要這麼直勾勾地睨著他,慕青城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洩氣的,他將目標從那誘人的菱唇改到她的額際,將自己的額抵住那光潔的額頭,然後欲蓋彌彰地解釋,「我不過是想要探探你的溫度,橫天說得隨時注意你是不是在發熱。」

  「多謝關心,我很好。」即使他的動作很曖昧,也讓她的心再次悸動了下,可是黎謹言還是快速而冷靜地在自己的心裡築起一道牆。

  所有不應該存在的感動和情緒,全都被她關在那道牆裡頭。

  「你真的不懂女人該有的嬌媚是什麼!」望著她那無心無緒的眼眸,慕青城深深地感覺到從所未有的挫敗。

  棘手!

  她看似平凡,卻能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

  偏偏這樣的她,卻成功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如果你不滿意,大可以換人。」天性中的倔強抬頭,她無所畏懼地望著他,大方地建議著。

  「你……」真是氣死人呵,

  她一定要這麼無所謂嗎?難道這陣子的同床共枕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嗎?

  「我是認真的,這個買賣既是由你開始的,當然你也可以隨時喊停。」活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黎謹言一臉誠懇地再次重申。

  該死的她,那種迫不及待的態度真是大大地傷了他的傲氣,以往這種傷人的角色總是由他來扮演,沒想到她竟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發現再繼續同她說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會氣到五髒六腑俱傷,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之後,慕青城自顧自地褪去鞋襪,爬上榻。

  望著他的舉動,黎謹言的心更冷了。她還受著傷呢!而他竟然只想著洩欲。

  他對她果真無情,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冷諷的笑容無聲地在她的唇角展現,可是不過一眨眼,那抹冷笑卻完全地僵住了。

  他大手一伸,將她整個人納入厚實的懷抱之中。

  她屏息等待著他下一步的侵略,可是沒有,除了他不斷竄流入她身上的溫暖和熱度,他就只是這麼靜靜的抱著她。

  「睡吧。」像是感受到她的僵直,慕青城的語氣帶著一些輕柔與誘哄,厚實的大掌還在她的背脊上輕輕地來回摩挲著。

  他的動作是為了要撫慰她嗎?

  無言地睜開水眸往上眺,看著閉著眼兒的他,臉上罕見的溫柔讓她的心裡一陣困惑。

  他……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了。

  弄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麼,只覺得心兒被弄亂了,似乎再也無法回復成那一面不受波動的鏡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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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著白錦袍,腰系翠玉環,慕青城只消用那犀利的眼神一掃,就知三弟帶回來的爾雅男子絕對是個貴客。

  但又如何?

  他沒有起身相迎,依然渾身傲氣地坐在主位上,甚至還放肆地打量起那個爾雅男子。

  「大哥,這位是……」看著大哥那傲然的模樣,慕臨城覺得有義務提醒兄長這位貴客的身份,卻被身旁的男子揮手打斷。

  「無妨,既出宮廷,就省去一切繁文褥節,更何況我來到貴府便是客。」只是幾句普通的話,卻已點出他的身份。

  「臨城,怎麼帶太子殿下回家作客也不先說一聲呢?」

  「大哥,你怎麼知道?」慕臨城眸中射出驚訝的光芒。他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呢!

  這……真是太神奇了,大哥不愧是大哥。

  被洞悉了身份,皇甫銀龍倒也沒有慕臨城的詫異,眸中卻不住地散發出激賞的光芒。

  「不愧是縱橫天下的名商,有著不同於常人的銳利眼光。」

  不過是在剛剛那一瞬間,是敵是友已經汪定。

  正所謂官商官商,對他這個雖然穩坐皇太子大位,卻多人亟欲鏟除的人來說,多拉攏一點民間的力量是很重要的。

  而像慕青城這種掌握了重要經濟命脈的商賈,更是不可或缺的好幫手。

  「皇太子過獎了。」抱拳為禮,慕青城終於起身。「太子今天蒞臨寒捨,應該不只是想來瞧瞧我這不值一提的商賈吧?」

  「我今天來,是想尋人。」

  「尋什麼人?」即使心知皇甫銀龍要找的是誰,他還是故意這麼問。

  皇宮後苑的明爭暗斗早已不稀奇,即使親血脈也可能為權勢而同室操戈,所以在還沒弄清對方是敵是友之前,裝傻是唯一之道。

  尤其事關黎謹言的安全,他不想有絲毫的大意。

  「尋一位流落在外的金枝玉葉,皇室血脈。」

  「咱們這裡是有金枝玉葉,但應該沒有皇室血脈吧?」牽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狡笑,慕青城四兩撥千斤地說。

  「聽說,最近慕大當家的收了一個姑娘,對方神似已逝的伶妃,如果這位姑娘就是當年被掉包的嬰孩,那麼她就是皇室血脈。」

  「太子很缺妹妹嗎?」慕青城笑問。

  他不以為像皇甫銀龍這樣的男人會在意自己有手足流落在外,他想找回伶妃之女一定有他的用意。

  如果,他不曾動心,那麼他會希望謹言就是那個公主,因為這樣就等於做了個人情給皇甫銀龍。

  有了這層關系,以後慕府的事業想要更上一層樓就絕非難事。

  可如今他動了心,反而不希望事情真如米橫天所料想的那樣。

  畢竟,如果謹言真是個公主,那麼一旦她被迎日宮中,一介平民的他只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事情亂了套、失了序!

  當初他拿一切當遊戲在玩,可如今玩出真感情,反倒有點不知所措了。

  「是不缺妹妹,可正缺個機會,如果當初真是公主被掉了包,那麼便是欺君大罪,所有相關人等只怕都會被誅九族。」

  「這樣對太子又有啥好處呢?」

  莫測高深的眸子望了慕青城好一會兒,似乎是在衡量自己該說多少,又該保留多少。

  說多了,就怕秘密洩露,那可是牽一發動全身的大事,但要是說少了,只怕又換不來眼前這個慕大當家的鼎力相助。

  雖然他們一個是堂堂太子,一個只是平民商賈,可氣勢卻是在伯仲之間,如果他的霸業能得到這樣的男子相助,那勝利就指日可待了。

  「當年之事,我一直懷疑是邢妃和邢國丈所做,邢妃雖然未生皇子,可她和她父親在朝中一向廣植勢力,我擔心一旦父皇仙逝,只怕他們會在朝中作亂,所以希望在接掌皇位前一次斬斷他們在朝中的勢力。」

  終於,皇甫銀龍還是將所有的想法清楚告知,可是這番話卻換來慕青城不贊同的神情。

  「假如那公主真的存在,她從未享受過身為皇家人的尊寵,卻莫名被卷進皇室的明爭暗斗之中,豈不太冤?」

  「若是我這位失散多年的皇妹真的存在,本太子自是不會虧待她。」皇甫銀龍大方承諾。

  雖然身處宮中,但鬧得沸沸揚揚的市井流言他也聽說了,如果他猜得沒錯,他那傳說中的皇妹應該和慕青城關系匪淺。

  原本只是懷疑,但看到慕青城態度中有意無意的護衛,他幾乎是可以肯定了。

  「口說無憑。」

  「可以立字為據。」迎著他眸中的不信任,皇甫銀龍完全不介意再退一步。

  看著他眸中那坦蕩磊落的眼神,慕青城決定與他立盟。

  「好!如果你能承諾將來不論那位公主是否為真,都會順其心意,不讓宮中是非沾惹於她,那麼在下自當為皇子盡心竭力。」

  現在連皇太子都親自找上門來了,那擺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也只能盡己所能地維護謹言的安全和權益,萬不能讓她再損傷分毫。

  「現在慕當家可以請那位姑娘出來一見嗎?」皇甫銀龍雖是用商量的語氣,可言語中的堅持卻清晰可辨。

  「現在?!」臨到這一刻,慕青城卻遲疑了。

  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慌亂,以往的篤定在此時此刻全都消逸無蹤。

  這世上只怕沒人料想得到,向來天地不怕的他,竟然會害怕一個姑娘家的心田心。

  他怕……怕她得知她的身份之後,會頭也不回的飛進那金碧輝煌的宮中,此生再不相見。

  這樣的擔憂讓他忍不住想為自己多爭取些時間,好讓他能夠想方設法地留住她。

  「她受傷了,一切等她傷愈後再說吧!」

  「這…….」皇甫銀龍的眸中充斥濃濃的不解,直到望進慕青城眼底的糾葛情緒,他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他那個傳說中的皇妹已經替他這個皇兄找著一位得力的好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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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4:17

  窗外陽光艷艷,窗內目光灼灼。

  怪,真的很怪!

  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這麼大的轉變嗎?

  那個總是狂妄,脾氣忒大的男人卻突然變得好像沒脾氣似的,什麼事都好商量,這種天差地別的轉變,怎不讓人心底發毛。

  他怪怪的……真的怪怪的……看她的眼光總是讓她覺得若有深意,彷佛是在算計什麼。

  讓她覺得更詭異的是,慕青城的眼神裡還有種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炙熱,她甚至不敢去想,那究竟代表著什麼。

  因為一旦去想,她那顆平靜的心就會變得不再平靜。

  搖了搖頭,黎謹言努力讓自己腦袋放空,拒絕再被擾亂。

  終於,她有些無奈地開了口,「你都沒事好做了嗎?」

  這麼成天無所事事的守著她,那些產業難道都不用他去打理嗎?

  「我在照顧你。」沒有遺漏她話語中的不解與無奈,慕青城在掃了她一眼後回答。

  如果盯著躺在榻上的她就是在照顧她的話,那麼他的確是在照顧她,可是這樣的照顧並沒有讓她比較舒服,反而讓她覺得緊繃。

  「你不用照顧我,我可以照顧自己。」

  「從今以後,你永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承諾就這麼輕易的脫口而出,他自己雖然有些訝異,可心裡卻沒有半點的後悔。

  「你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冷冷的聲音之中滲染著躁動的情緒,他似乎愈來愈能左右她的情緒波動了。

  該死的,他憑什麼下這樣的承諾?

  他以為永遠有多久?

  永遠是一個很吸引人,卻也同樣殘忍的字眼,他怎能這樣輕易許諾?

  「並不莫名其妙,這是我的心裡話。」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就會變得簡單和輕易許多。

  他向來是個敏感的人,可以感受到謹言對他的抗拒,這樣的抗拒在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時,可能會讓他憤怒,可是現在,只會更加深自己攫取她感情的決心。

  少了以往那種氣定神閒,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在她進宮前得到她的心,否則鳳凰進了金籠,要想再見她一面,就難了。

  「你不要開玩笑了。」黎謹言慌亂的低斥。他這番話和那夜擁著她入眠的舉動一樣讓她迷惘,也心慌意亂。

  「我沒開玩笑,我承諾的就是一輩子。」

  杏眼兒圓睜,她瞪著他,一副要他把話吞回去,否則就找他拚命的惡狠模樣,與平時那種清冷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你不要胡亂說話,是不是又找著什麼新遊戲?」她冷聲質疑,不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會有真感情,他做任河事都是有目的,而最大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好玩!

  就像當初他和她的契約,不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好玩」,也因為可以操弄她,才會用君悅樓將她買下。

  「是。」面對她的質疑,他很大方地承認。

  他很清楚自己在她的心日中是怎樣一個幼稚兼任性的男人,所以對她的質疑,非但不覺得憤怒,反而大方以對。

  「我的目的就是……」慕青城的手倏地朝她的胸口伸去,直指著她的心房,「你的心!」

  狠狠地倒抽一口氣,圓睜的杏眼之中有著憤怒,亦有著一股莫名的驚懼。

  「心是非賣品。」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她冷然拒絕他的索討,但她的心卻不自覺地狂跳著,彷佛隨時都會蹦出胸口一樣。

  魔魅的笑容在那刀雕斧鑿的瞼龐上浮現,他用著輕柔的嗓音說:「如果我記得沒錯,你說過任何東西都有價。」

  「你……」不愧是拔尖的商賈,不過一句簡單的話就堵死了她,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腦袋稍稍一轉,唇瓣就已經浮現一抹睨笑,順著他的話說:「但這代價卻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用我的心換你的,應該很公平吧?」

  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慕青城又豈是一般角色,薄抿的唇兒幾個開闔,就成功地將向來鎮定的黎謹言嚇得花容失色,手足無措。

  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對、不對,事情怎麼全都亂了套?

  他有心嗎?一個總是遊戲人間的男人有心嗎?

  一個沒有心的人,又憑什麼要用自己的心來換她的,真是荒謬得可笑。

  「你有心嗎?」

  平緩的聲調在質問時硬是揚高了八度有餘,顫抖的身軀、冒汗的手心,即使她在心裡不斷地喝令自己鎮靜,可卻依然不能夠。

  「當然有!」他肯定地笞道,然後倏地伸手攫住她的,將它按壓在自己的胸前,讓她感受著那心跳。

  「這顆心,只為你存在。」

  這句話很肉麻,慕青城說起來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望著他認真的眼神,黎謹言搖了搖頭,想要用去自己看見的認真,想要說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他語氣的真摯、眼神的誠懇,讓她那好不容易重新築起的心牆在轉瞬間又塌了。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原本堅定清冷的嗓音泛著微微的抖意,讓人一聽就知曉她心中的浮動。

  好看的唇微微的向上勾起,形成一道笑弧,慕青城修長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頷,然後一字一字地說:「我、是、認、真、的!」

  該如何再說服自己去否定,該如何再說服自己去拒絕?

  她只覺得腦袋好像被轟開一個大洞,嗡嗡作響著,完全不能思索。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沒有辦法阻止我這麼做。」

  望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以及她那愕然的模樣,慕青城褪去平素那種傲然,眉眼皆柔。

  「不可以的,我們的身份……不適宜。」她努力地說服他,就盼他收回這荒謬的決定,免得她墜入深淵。

  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最講究門當戶對,她不過是個從窮鄉僻壤來的小丫鬟,又憑什麼呢?

  挑弄著幾綹她散亂的發,慕青城深吸了口氣,對於她那種不同於一般姑娘家身上胭脂水粉的香氣,而是一股自然的清香感到滿意。

  「倘若,今兒個換成我是平民百姓,而你是金枝三葉,你會因為身份的懸殊而不愛我嗎?」

  「我……」永遠都是理智戰勝情感,黎謹言不識那種不顧一切的滋味,所以面對他的問題,她稍有停頓,但半晌後仍是搖頭說道:「不會。」

  在她的見地之中,人本來就不應有貧富階級之分,一旦她愛上了,那麼對方即使是個乞兒,她也不在乎。

  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慕青城輕輕地點了點頭,頎長的身形微傾,將自己的額貼上她的。

  「永遠記得你的許諾。」

  他要她記得,因為他會記得一輩子!

  誰教她在無意之中招惹了他,騷動了他的心,那麼她就該付出代價。

  斜躺貴妃椅,日照疏心暖。

  「悠閒」這樣的字眼打小到大都不適用在她的身上,她早就習慣為生活忙碌奔波,也以為這樣的情況不會有所改變。

  可從初時的無措不適應,到現下的坦然,就連黎謹言自己都很難相信,她竟然會習慣這樣的悠閒。

  更誇張的是,她不但習慣了悠閒,甚至還習慣了被他照顧。

  從君悅樓被砸了以後,慕青城就不準她再踏入君院樓一步,甚至不準她再做府裡的雜事,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請來當少奶奶一樣。

  呃……她怎麼會想到少奶奶這個詞兒呢?

  黎謹言用力地甩甩頭,想要甩去那不該存在的想法,可是有時候念頭一起,就像是生了根兒似的,逐漸成長茁壯。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希冀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些日子他就像是一片天似地朝著她兜頭罩下,將她仔仔細細地保護在其中,這種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是她這輩子從來不曾有過的。

  所以,她動了心,也忍不住地沈溺其中。

  「夫人!」來來往往的僕傭不斷地屈膝行禮。

  雖然心頭對於這個稱謂還是有些不習慣,可她依舊點頭微笑。

  「紅翠,大少爺呢?」望著迎面走來的紅翠,她從以前的漠不關心到下意識地找人。

  「大少爺在前廳接待貴客呢!」

  「嗯。」她聽了僅是點點頭,心思還來不及回到方才看著的書冊上,才低下頭看了沒一會兒,一抹陰影便兜頭罩下。

  唇兒悄然彎起,來不及遮掩的淺笑在她的唇畔展露,現在的她比初入慕府時更見女人的風情。

  「你怎麼來了?」

  「帶個朋友來見你。」牽著她的柔荑,慕青城在說話的同時,心裡其實有著很深的掙扎。

  他真的想過就這麼將她藏起來,不讓那些塵埃再侵擾他們,可是很多事,一旦開始了,不做完將是後患無窮。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她,否則那些暗地裡的黑爪為了自保,隨時有可能趁他不注意時要了她的命。

  「見我?!」疑惑地瞇起兩顆水亮亮的眼,不懂得他的朋友為什麼要見自己。

  以往,要是碰到這種情況,她肯定不耐地起身走人,可如今,因為他,她寧願捺著性子。

  黎謹言抬頭,眼神越過慕青城寬闊的肩,看向跟在他身後的男人。

  這一看,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她在對方的眸中看到震撼的情緒。

  從不以為自己是那種可以讓人驚為天人的美人兒,所以她很肯定原因絕對不是這個。

  但為什麼呢?

  疑惑的眼光在對上慕青城那滲染著矛盾的眼眸時,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絲絲的不安。

  但她什麼都不說,只是定定地望著慕青城希望他解釋,可是他沒開口,倒是那個俊朗的陌生人主動打破沈默。

  「像,真的很像,我敢肯定她一定是。」在肯定的語氣之外,還能真切地聽出他的興奮和激動。

  「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光是相像不見得能說服其它的人。」慕青城忍不住用力地潑起冷水。

  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皇甫銀龍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私心,還不就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嗎?

  「這種事不用太多人相信,只需要一個人相信即可。」

  他很清楚,父皇對於伶妃的死有多麼深的歉疚,當年即使明知那種產下妖物的事荒謬得不可能發生,可是為了平息悠悠眾口,也只能忍痛下旨賜死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這種痛會是一輩子的。

  現在,父皇如果見著與伶妃神似的黎謹言,只怕會不顧一切的將對伶妃的歉疚一古腦地全都還在她的身上。

  「你……」一句話輕易地擊中慕青城心中的擔憂,他沈不住氣的怒目而視,皇甫銀龍亦不甘示弱的回瞪。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一頭霧水地瞧著兩個外表出眾的男子在她的眼前交鋒,討論的還是她幾乎聽不懂的事情,黎謹言終究忍不住開口。

  隱約間,她知道他們討論的事情和她有關,可真切的情況她卻完全不解。

  「皇妹……」皇甫銀龍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卻像只受驚的兔兒一般迅速抽回。

  「什麼皇妹,我不懂。」求助的眼光撇向臉色已經鐵青的慕青城,但他卻只是抿唇不語,用幽深難辨的眼神回望著她。

  「告訴我!」見他不語,黎謹言急了,輕聲喝斥,他卻依然無言,倒是皇甫銀龍又長步一跨,擋在她和慕青城的中間,遮去她求助的視線。

  「他不敢告訴你,我來告訴你。」他對於這個皇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和疼惜,但究竟是血緣之親,無法對她的著急視而不見,於是他好心的說明,「你其實不該是個平民,更不該是幕府的小丫鬟,你原該生長在皇宮內苑,是個受盡呵寵的千金之軀。」

  然而,她只是干笑了兩聲,然後平靜的回道:「你在開玩笑吧。」

  這樣的反應讓他氣結,兩簇熊熊的火焰染上那雙炯眸,瞪著反應不如預期的皇妹,他用嚴肅的口吻又道:「本太子從來不開玩笑的。」

  「騙人,」即使他的氣勢駭人,但她還是這樣堅持,直到另外一道聲音加入。

  「他沒有騙人。」米橫天頎長的身影跳入黎謹言的眸中,他望了望沈默不語的慕青城,然後道:「你手臂上那朵被烙上的紅梅可以證明一切。」

  「怎麼可能?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吧?」盡管臉上還是在笑,腦海中卻已閃過千萬種思緒。

  他從初時的惡劣,到後來一時興起的占有,再到最後的柔情相待……

  就是因為這樣嗎?

  「絕對沒有弄錯,你不但手臂上烙梅,就連面容也長得和過逝的伶妃一模一樣,所以你一定是皇室的血脈。」

  深吸了口氣,她的語氣再也不若方才的虛弱無力,恢復到最初的堅定。

  「我不是,我想太子一定是找錯人了,天底下容貌相似者不知凡幾,光憑這點就認定我是公主,未免太過草率。」

  眸光移向面無表情的慕青城,此刻她的心中多麼希望方才他們所說的只是誤會一場。

  迎著黎謹言充滿疑惑和猜忌的眼神,他卻只是沈默,一張僵著的俊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面對她的執迷不悟,皇甫銀龍氣壞了。

  怎麼會有人不要榮華富貴?要知道身為一個公主,尤其是像她這種父皇絕對急於補償的公主,將會得到多麼大的榮寵,而她竟然對這樣的身份避如蛇蠍?

  他簡直不知道該說她笨,還是說她固執。

  「太子與其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再往別的方向去搜尋,或者可以找得到你要找的人。」

  微微斂眉,她收回眺向慕青城的眼光,好不容易才有了溫度的心在轉瞬之間變得冰涼。

  他……甚至不敢看她!

  因為心虛嗎?

  真的很想一棒敲昏這個固執的皇妹帶回宮裡,可是轉頭一瞧慕青城那冷凝的瞼色,皇甫銀龍很清楚他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她,於是忍著氣問道:「你娘呢?我想她該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種事不用去打擾老人家了!」她冷冷地拒絕,然後回身走人。

  瞪著她毫不留戀快速離去的身影,星甫銀龍雖然氣急敗壞,卻也莫可奈何,總不能強行逼供吧!畢竟可這是人家的地盤。

  再說,往後他還要多所仰賴慕青城,所以也只能先停一停,再想辦法。

  可惡!

  這丫頭還真不愧皇室血脈,有著和他相同固執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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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4:59

  一切都是虛幻。

  呵呵!

  所以小丫鬟配大少爺還是行不通的。

  以為自己碰上神話,誰知不過是遇著另一種利用。

  冷冷的笑噙在黎謹言的唇畔,原來富家少爺愛上窮酸女不過是個美夢罷了。

  要如他所願嗎?

  並不!

  就算她真是金枝玉葉、皇室血脈,她也不想回宮,不想去那種權勢相軋的世界中兜轉,更不想如了他的願。

  這是她骨子裡的倔氣和傲氣,縱使只能一輩子做個小丫鬟,她也不會後悔。

  「你準備一下吧。」身後傳來他略帶粗啞的嗓音,冷冷的,不似前幾日那樣溫柔滿盛。

  「有什麼是我該準備的嗎?」宛若入定老僧,黎謹言的眼眺向窗外的星子,看也不看他的冷然反問。

  「是不用準備什麼,反正回了宮,那些綾羅綢緞應有盡有。」慕青城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在乎,可天知道那必須花上多少的力氣。

  失了心的他,渴望伸手留住她,可是一想到才在後院被擊斃的刺客,理智又全都回了位。

  如果護不了她,他寧願失去她,只要給他一點時間,將一切的事兒全都搞定,他會不顧一切的去擁有她。

  這些……她能了解嗎?

  他很清楚自己可以說,只要說了,她就會了解,但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選擇逃避,而會留下和他並肩作戰。

  他不願讓她冒這樣的風險,一如米橫天所說的,那些禽獸為了生存下去,再卑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不會回宮。」堅定而簡短的,她緩緩說道。

  「你一定得回去!」他搶上前攫住她的雙肩,將她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慕府已經留不下你了。」

  「我不相信天下之大,沒有我容身之處,你以為我會任由你因為找著我,從此享盡朝廷給予的好處嗎?」

  眸中閃現一簇挑釁的光芒,一向內斂的黎謹言為了杜絕慕青城的妄想,干脆把話挑明了。

  「你是這麼想我的嗎?」黑黝黝的眸底波瀾不興,即使心再痛,他也沒讓這樣的痛顯現分毫。

  「難道不是嗎?」

  辯駁啊!商賈不是一向辯才無礙的嗎?只要你說我就相信啊!

  黎謹言在心中這樣吶喊著,可是面對她的期待,慕青城卻只是微揚嘴角,一臉的不在意。

  「你身為女兒身具是太可惜了,要不然,以你聰慧的心思要當一個成功的商人絕對不會是件難事。」

  心墜入無底的深淵,她的眼神從希冀到絕望,整個人恍若置身在萬年的冰窖之中。

  「你的意圖,我不見得要替你達成,死心吧。」盡管藏不住語氣中的澀然,她還是抬著頭、挺著胸,直到這一刻,亦不願示弱。

  「你會的!」他自信滿滿的笑著,那笑容曾經讓她恍神心醉,如今卻只讓她感到諷刺心碎。

  「我……」猛地搖著頭,玉石俱焚的話都還來不及出口,慕青城已經搶上前來,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收緊又收緊。

  「你放開我!」

  他憑什麼以尢到了現在,她還會讓他為所欲為,她已經完全洞悉他的陰謀了啊!

  黎謹言用盡全身的力氣死命掙扎著,卻仍然不敵那雙鐵臂的力道。

  俯身,他精準的在不停閃避的臉上找著她的紅唇,接著毫不猶豫地攫住那抹艷紅,恣意又饑渴地吸吮著,就像久遭荒旱的人遇到甘泉那樣的貪婪。

  縱然總是勝券在握,可是這次,他真的不知道今後是不是可以再相見,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的擁抱。

  她的倔強呵!

  她的無求呵!

  從今以後,她對他會有滿腔的恨意吧?

  就算是這樣,該做的還是得做。一吻既罷,慕青城抽身,在她還來不及抗議與逃離之前,以掌為刀,重重地砍在她的頸後處。

  他的眸中寫滿抱歉,因為他必須這樣對待她。

  掙扎的身子驟然定住,她不甘的抬眼望向他,那清亮的眸子在最後一絲清醒遠離前,寫滿濃濃的恨,這才失了意識地癱在他的懷中。

  慕青城伸手撐起渾身虛軟的人兒,然後用力一抱,痛苦的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肩胛之中。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與她道別!

  良久之後,他才抬頭,朝著門外道:「你們進來吧。」

  多希望那扇門永遠不要開,但它還是應聲而開,慕青城又是一閉眸,將所有的激動與不捨都鎖進內心深處。

  再睜眼,他又成了以往那個冷靜自持,不容任何人撼搖的慕青城。

  將懷中的人兒小心翼翼地交給米橫天和皇甫銀龍,他認真的說:「我要你們用生命發誓護衛她,一旦有人錯待,縱使你們一個是我的好友,一個貴為太子,我都將傾盡此生去替她討回公道。」

  他們之間究竟有沒有未來他不知道,但他至少要確定她會活得好好的。

  「我們會的,她會獲得她該有的。」皇甫銀龍許諾,向來傲然的瞼上閃過一絲的敬佩。原來……人世間還存在著這樣的感情。

  他突然有些明白皇妹為何不肯認祖歸宗,回宮享受尊籠了。

  如果可以,他會盡全力讓這對鴛鴦再聚,如果可以的話……

  不再多說什麼,皇甫銀龍接手抱過黎謹言,然後朝著米橫天一點頭,兩人便宛若沖天的遨鷹,飛向深深的夜幕之中。

  會再相見的。

  望著他們離去,這句話不斷地在慕青城的心裡兜轉。餘生,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會為了兩人的再相見做努力。

  等著再見面的一天,就算是到時面對的是帶著恨意等著他的人兒,那也無妨。

  莫名其妙!

  隨時恭候差遣的宮女排排站,來來去去的宮人不斷送進皇上的賞賜,不停響起的宣讀聲聽得黎謹言頭都痛了。

  「皇上恩賜言公主碧玉鳳簪一對,潤紫玉環一對……」

  父皇是打算將這座新賜的惜謹官當成庫房嗎?

  沒有收到金銀珠寶的喜上眉梢,黎謹言的心中只是不停地翻騰著不悅與無奈。

  如果當公主是這麼一件無趣的事,她還真寧願待在慕府的君悅樓,雖然那時大家瞧她的眼光多少帶著打量,可至少日子有趣些。

  慕府……慕青城!

  腦海中不期然出現那一張亟欲忘懷的瞼龐,她的心一緊,原就煩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你們下去吧。」手一揮,她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就冷聲趕人。

  眾宮女面對她的冷淡揮退,全都面面相覷的不知該如河是好。

  這個言公主可是皇上現下的心頭寶,要是稍有閃失,她們可都是擔待不起的,再看她的臉色那麼難看,宮女們全都暗自盤算著該不該傳御醫來問診。

  「言主子,您的鳳體是不是不舒服,瞼色難看得緊,不如奴婢傳御醫來替你診診脈吧?」皇上親派的貼身宮女望著她那難看的瞼色,大著膽子問。

  「下去,別再煩我!」現在就連好好的說句話,黎謹言都覺得沒氣力,於是難得發起脾氣地又道:「再不下去,小心我要父皇砍了你們的頭。」

  此話一說,眾宮女連忙「啪」地一聲全都跪了下來,口裡直呼饒命。

  「公主,饒命啊,咱們不敢了!」

  「你們……」驚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慕青城的任性學了個十成十,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疲憊的眼。

  他就像是盤根錯節的大樹一樣,在她的心裡糾著、兜著,甚至還讓向來靜心的她也跟著任性起來。

  面對宮女們的連聲討饒,她歎了口氣,伸手正打算揮退,沒想到人有比她還怏了一步。

  「你們下去吧。」低沈悅耳的嗓音夾雜著沈穩的氣勢,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那些宮女直謝恩,連滾帶爬的退下。

  她抬頭看向來人,眸中不帶一絲溫度與激動,只是生硬地道:「你來了。」

  「怎麼說我也是你皇兄,用這般冷淡的態度過份了些吧!」

  皇甫銀龍的抱怨成功地讓他得到一記白眼,黎謹言還是抿唇不語,但眸中的怨對卻已清楚的呈現。

  「我說皇妹,你……」他一句話到了嘴邊竟然又滑了回去。想他一個堂堂的束宮太子,啥時曾對人這般低聲下氣了?

  他這個打出娘胎就流落在外的皇妹可真是不同凡響啊!

  他現在終於懂了為啥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商賈,會栽在看似平凡無奇的皇妹手中了。

  因為她夠冷,那種無欲無求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就想要撩撥,要不是她是自己的親妹子,只怕連他都會栽了。

  「有事嗎?」

  睨著他的模樣活像是在看著一只有害的蟲子,黎謹言巴不得這個人立刻消失在她的眼前。

  「呃,是這樣的,父皇今兒個召我去,說你回宮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不論他送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逗不了你開心,所以要我來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完全沒有任何考慮,她直接搖頭拒絕了皇兄的關心。

  別說她對他完全沒有所謂的兄妹之情,就算有,她也不習慣將自個兒的心底事與任何人分一旱。

  「真的沒有嗎?」他才不相信呢!

  瞧瞧那雙漂亮的眸子裡盛裝多少的怨懟,要是這話能信,只怕豬都能飛天了。

  「皇兄如果很閒,不如多去協助父皇處理國事,謹言不勞皇兄費心。」言下之意就是不論有沒有,都不關他的事。

  這樣的拒絕夠明白了吧?

  偏偏就是有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就算聽懂了拒絕,也完全當成耳邊風。

  「現下你的快樂與否就是父星最掛心的事,我正是在為父星分憂解勞啊!」

  「你……」她的脾氣也忍不住被挑起。

  最近她發脾氣的次數加起來簡直比過去十幾年來還多。

  「皇妹掛心的莫不是慕青城吧?」

  唉,人家硬脾氣不說,他這個做兄長的只好自個兒拿來說了。

  聽到他的名字,黎謹言的心猛地一跳,但一想起他的存心利用,那顆心又往下沈了不少。「別提他!」

  「要我不提是可以,可是你能不想嗎?」既然都挑明了,皇甫銀龍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的,有些事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我……哪有想他!」杏眼兒圓睜,腮幫子活像吹氣似的,她直瞪著皇兄否認。

  「嗯,好吧,你沒想他,」這次皇甫銀龍識相地接受了她的說法,可隨即又開口道:「你若不想著他,那他就更可憐了。」

  可憐?!

  這種字眼用在慕青城的身上會不會太誇張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簡單就被皇兄的三言兩語給挑動,可偏偏她就是這麼的不爭氣,疑惑的眼神眺向他,想問卻問不出口,只是這麼怔怔的望著,然後等待。

  「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想聽他的消息,畢竟在你的心裡,他不過就是個想要借著你攀得更高的男人。」

  成功地挑起皇妹的注意,可這回他卻不讓她如願,只是不著邊際的扯東扯西,完全無視於那急得想殺人的眼神。

  「夜深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若是有什麼想要的,盡量差人來跟我或跟父皇說,知道嗎?」

  就這麼走了嗎?

  走了,也好,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慕青城的消息,對於一個沒有心的人,不用知道得太多……

  一步、兩步、三步……瞪著那頎長的背影愈拉愈遠,心頭的想法也就卻益發糾結。

  她才不想知道呢……

  「皇兄留步!」終於,就在皇甫銀龍即將走出門口之際,宛若蚊蚋的聲音從她的日中竄了出來。

  「怎麼啦?又想知道他怎麼可憐了是不是?」

  呼,還真怕她的脾氣可以硬到完全不出聲呢!

  只差沒有拍拍自個兒的胸脯慶幸,皇甫銀龍轉身的速度甚至不用一眨眼。

  要知道,慕青城這個駙馬他可是非招不可,要是搞不定這個小妹,將來他的登基之路就更遙遠了。

  幾番猶豫之後,話終究還是脫口而出,「他究竟怎麼了?」

  「他其實還活得好好的,是有在喘氣啦!」

  聞言,黎謹言的眉頭硬生生地往中間兜攏。

  這算什麼見鬼的答案啊?

  「不過,也只差不了幾步就要去見閻王了。」見她臉上浮現不認同的神情,他又補了一句。

  這句話讓黎謹言的一顆心「咚」地沈到谷底,整個人傻了。

  怎麼可能?

  她都還來不及借著公主的身份去替自己報仇,他怎麼能去見閻王呢?

  騙人的吧?!

  「我可沒騙你喔,慕青城現在真只剩一口氣了,我今兒個來,其實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免得你日後怨我瞞著你。」

  嘿,事情終於有點朝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了。皇甫銀龍安慰地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

  終於,在他戲謔的神情中瞧出認真的意味,再也無法裝著不在乎的黎謹言著急地問道。

  「其實,那天他是真的不想送走你的,忍痛讓你走全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耳裡聽著皇兄滔滔不絕的話,她的情緒也跟著愈來愈激動。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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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氣沈沈,一股濃重的陰影籠罩著慕府,恍若死神的身影就在附近,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一片哀戚,除了那個昏昏醒醒,口中只是不停呢喃著的慕青城。

  「二哥、二哥,怎麼辦?」絕美的容顏上盡是憂心,慕青嵐望著生命力正不斷流失的大哥,整個人哀傷地哭倒在二哥的身上。

  「傻丫頭,不會有事的。」

  他們不過是小覷了邢家反撲的力量罷了,應該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

  「大哥怎麼可以這麼大意呢?明明就是因為很危險才送走大嫂的,竟然還醉倒在她原先住的房裡,這……」

  一聲低泣打斷慕青嵐絮叨之語,聽到那聲音,三兄妹有志一同地轉身看向聲源。

  這一看都嚇了好大一跳,只見一個原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這裡。

  她一臉寒凝,完全無視於眾人驚愕的瞪視,眼中只看得到瞼上毫無血色,倒在榻上的慕青城。

  「公主……你怎麼來了?」

  三兄妹中,慕撼城首先回過神來,他快步迎向黎謹言,可才開口,她已經繞過他,筆直的走向床榻。

  她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看著,既沒出聲,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如果剛剛她不是走著進來的,慕家三兄妹真要以為她不是個活人,只是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偶。

  什麼都不說,只是這樣看著,良久之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之中,她傾身,將紅唇印上那沒有血色的薄唇。

  「二哥、三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對於她的舉動,別說慕青嵐看得是一頭霧水,就達慕撼城和慕臨城也是完全理不出個頭緒。

  他們知道言公主被送走時,心中有著諸多怨懟,卻也心知她應該不至於是那種會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所以他們選擇了靜觀其變。

  終於,那看似纏綿,讓人瞼紅心跳的吻結束了,黎謹言直起腰身,靜靜的看著慕青城好一會兒,彷佛是要把他的面容印在自己的心坎上。

  「剛剛我讓你大哥吃下御賜的續命金丹,我想他應該不會有事了,至於他的仇,我會替他報,你們不用再費心。」

  說完,如來時的寂靜無聲,她轉身就要離開,可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

  冷淡的容顏之中掀起一抹淺笑,她再次開口道:「等他醒來告訴他,這次他欠我,讓他這個精明的商人盤算盤算該拿什麼來還。」

  「呃,大嫂要走了嗎?」彷佛現在才找著自己的舌頭,慕臨城有個沖動想替兄長留下她。

  從小到大,不曾見大哥為哪個女人執著過,這個言公主是第一個,他這個做兄弟的很想替他完成心願。

  「當然要走。」她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

  其實,此刻黎謹言的心情並不如外表看起來的平靜。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更以為就算在乎,這樣的情感對她也不會產生太多的影響。

  可……她沒想到的是,見著毫無生氣躺在床榻上的他,心痛竟然來得這樣深、這樣沈。

  不得不承認,雖然心底怨怪著他,可卻始終沒法子掩蓋對他的在意。

  是愛上了吧!

  在他說要當她的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動了心,而她卻始終不肯承認。

  「可是,我大哥應該很希望在睜眼的那一刻看見你的。」粗獷的慕撼城也代兄發言,希望為他留下最在意的人。

  微微地勾起一朵笑,在看清自個兒心意之後,黎謹言看起來宛若一朵嬌艷的花兒,無形中散發一種慵懶的媚態。

  「看見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得要能留下我。」

  「這……」人都來瞧了,還留不下嗎?

  彷佛看出他們心頭的疑惑,她又笑了,然後交代,「你們告訴他,自個兒的仇我會報,不用他費心了。」

  除了親生娘親的仇之外,現在還加上他的傷,報這新仇舊恨只是摘去官爵,貶為庶人怎麼夠?

  她不興以德報怨那套,要是不趁著父皇對她還有愧時,將邢國丈的根一舉拔除,她還當什麼言公主呢?

  「呃……」這樣好嗎?別看大哥總是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骨子裡其實還挺大男人的,他絕對不樂見自己的女人替他出頭。

  輕易看出慕臨城心中所想,黎謹言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誰理會他是怎麼想的,反正他也沒理過我是怎麼想的啊,至於他欠我的,我等著他來還。」

  欠什麼呢?

  以前不愛當然可以不在乎,現在愛上了,那顆被他偷走的心,自然要他親手奉上自個兒的心來抵償了!

  唉……這情啊,愛得多磨人!

  如果能不沾染,多好?

  可惜的是……雙眸忍不住再次眺向床榻,再回首,她對著依然毫無意識的他嫣然一笑。現在的她與他,再也不是主僕關系,而是一對男女。

  再不留戀的推開門,黎謹言款步走了出去,心知重逢的那天很快就會來到,她等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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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得好,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瞧瞧這廂,旁人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偏偏那個當事人卻像啥事都不曾發生似的,還有興致撥著算盤、看帳本。

  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了……

  「大哥,你還在算什麼帳啊?言公主都被指給別人了,你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兒看帳啊?」

  「她指她的婚,我做我的事,很合理不是嗎?」懶洋洋的抬眼,慕青城看著急得團團轉的弟妹,快意的笑了。

  「可是,你不是很愛咱們的公主大嫂嗎?怎麼這會出大事兒,卻像個入定老僧?」

  面對妹妹的詢問,慕青城但笑不語,腦海中卻浮現一張嬌俏的瞼龐。

  「你們走吧,我想清靜一會兒。」沒將妹妹的著急看在眼裡,慕青城逕自索討著想要的清靜。

  「大哥……」

  抬手打斷她還想要再說的話,慕青城只是揮了揮手,然後斂目養神,不論慕青嵐再怎麼雞貓子鬼叫,還是不動如山。

  最後,她不得不放棄的離開,慕青城這才睜眼,炯眸透過窗欞眺望皇城的方向。

  不急嗎?見鬼了才不急。

  只不過,這依然是一場遊戲。

  呵,一場男人與女人的拉鋸戰,誰教那個女人竟然膽大妄為到不顧自個兒的危險,去料理了那群人渣,害得他莫名其妙地成為躲在女人裙擺下那種沒用的男人。

  一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氣啊!

  所以他故意不去找她,沒想到她倒也沈得住氣,竟然任由皇上替她指婚。

  這下真是斗出氣來了,他還真要瞧瞧,到底是他的天吸引她,還是那富貴權勢的天魅力大。

  他在等,等著向來無欲無求的她主動地索取,不要讓她日後有任何的借口控訴他的霸道。

  但這樣的等待是磨人的,他的心沒有一時不在催促著自己快去將她搶回來,可是他得沈得住氣啊!

  「唉。」幽然的長歎回蕩在燭火搖曳的書房之中,還來不及歎出第二聲,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已然在他的耳際響起。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贏了,才抬頭,他便跌入那雙布滿不甘卻又溢滿柔情的水眸中。

  「你終於來了!」低啞的嗓音透著狂喜。

  「我不想來。」望著他,黎謹言面無表情的說。

  來了就輸了,可是心呵……向來不會聽從人的使喚,她的心似乎總有自個兒的意志。

  不想愛,卻愛了;不想來,卻來了。

  「但你還是來了!」短短的幾個字,卻充斥著無比的激動,才不過眨眼間,端坐書案後的慕青城已經旋身來到她的身邊。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攬過身著紅嫁衣的她,緊緊的……緊緊的……

  「我父皇說,哪有閨女這樣自個兒穿紅嫁衣跑到夫家的,可等你你不來,我只好自己來了。」偎在他的懷裡,她嬌聲地抱怨著。

  想起父皇聽到她想做的事時,那震驚卻又不忍拂逆的模樣,黎謹言的唇瓣又忍不住地彎了上去。

  「告訴你父皇,咱們都老夫老妻了,而且還得相守一輩子,如果他要盛大的婚禮,我可以辦十個八個給他,咱們一年來上一回。」

  「你……」聽著他那意氣飛揚的話,她忍不住莞爾地搖了搖頭。

  他,還是一樣的任性、一樣的恣意,但如果不這樣的話,也真的不像他了!

  呵呵,辦個十場八場的嫁娶,虧他想得出來!

  不過,這懷抱可真暖。

  她依靠了過去,他收攏雙臂,兩個人緊緊的相偎。

  他們都知道,這樣的依靠會是一輩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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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5:36

主子別任性(懶得理你2) 作者: 葉雙

什麼?她任性!哼,大錯特錯,她只是隨心所欲!
身?天下首富慕家的四小姐,
大哥是商業霸主,大嫂是公主殿下,家財萬貫,要什?沒有?
像她這種豪富出身、背景雄厚的金枝玉葉,真是娶到賺到,
天底下的男人恨不得排隊等著她垂青!
偏偏她誰也不愛,心裏只有一個冷心冷面的米神醫,
耍任性、鬧脾氣,多年來只希望引起他注意,
但她用盡心機,他卻愛理不理,
保持距離,冷酷到底,一再傷透她的心,
?了探查他的真情意,她不顧阻止,擅闖竹林禁地,
才明白他所愛的人在多年前死去,?了忠於感情發誓不動情。
這個結果令她絕望傷心,乾脆決定嫁給紈?子弟,
但成親前一晚,她被闖入的神秘客下了無解春藥,命在旦夕,
挽救性命的唯一方法竟是得和他有肌膚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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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7:13

擁抱新生活 葉雙

     為啥時光匆匆,寒冬轉眼即至?

  嗚嗚嗚……好冷喔!

  每年到了冬天,雙就忍不住想躲在棉被裡頭冬眠,最好能睡得日月暗淡,天地無光,這一向是雙的宏願,可惜從來沒有達成過,雖然雙很努力地想要去達成它,但只怕一旦達成了,那麼第一個來追殺雙的就是每天看稿看得「日月暗淡、天地無光」的徐姊和絮絹了,所以為了雙自個兒的小命,就算咬緊牙關,還是得要很努力地與寒冬搏斗,在冷得皮皮挫的早晨,坐在電腦前面寫稿。唉……(長到不行的歎息)這就是人生吧!

  最近雙從偏僻小村莊搬到了繁華的大台北,萬事都還在適應之中,在努力學習對一切皆怡然自得的同時,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從以前,雙就一直以為搬家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搬家從來就不只是搬家(要是只搬搬東西,那一切都會變得簡單許多),但偏偏搬家之後,總還要面對許多問題。

  例如,要離開自己所熟悉的環境、朋友,還有自己的狗窩,去面對一切的新事物,常常獨自一個人走在街頭,便有一陣陣的陌生感湧上心口,跟隨著那份陌生而來的,則是濃濃的孤寂,仿佛走到哪兒都只有一個人似的(那是一種雙極度不喜歡的感覺)。從小雙就怕寂寞,所以一到假日總要呼朋引伴,將日子過得熱熱鬧鬧才行,可是一個這樣害怕寂寞的雙,如今卻鼓起了勇氣,離開了朋友們,來到這座大都市。

  問雙為什麼?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單純的想要改變,想要試試看生命中是否存在著另一個可能性,雖然不確定,但答案卻早已存在於自己的心中了,雙總是相信生命中有著許多可能,哪怕只是一丁點的改變,未來就會完全不一樣。

  有一個人曾經跟雙說過,水遠不要去害怕、面對改變,因為只消停止了改變,那麼生命的精采也會跟著停止,所以雙帶著一些害怕的心情改變了,也相信自己能活得更精采,那麼正在看著序的你們呢?是不是也該泡杯熱茶,認真的思索一下,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呢?如果是的話,歡迎你們和雙一同改變自己、改變生活,或許真的會發現很多以前不曾發現過的事喔!

  哇……刺骨的寒風又從窗邊的縫隙竄了進來,雙……又想去和親愛的棉被談戀愛了,所以話不多說,(呃……其實已經說很多了吧!)沒有意志力的雙要繼續抱苦偶的棉被睡覺覺了……希望不會夢到徐姊拿著刀追殺一只被棉被包得緊緊的小豬仔,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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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8:00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該死的!

  在低聲暗咒的同時,慕青嵐兩顆水亮亮的眼珠兒圓睜,還散發著惡狠狠的光芒,瞪視著眼前那只剩零零落落兩片花瓣兒的殘花。

  此時此刻的慕青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仿佛想要殺人一般的怒氣,那一副想將人拆吃入腹的狠勁,讓人望而生畏!

  該死的,她已經拔了一個早上的花瓣了,瞧瞧那堆得像座小山兒似的花瓣堆,難道要得到一個他愛她的答案真有那麼難嗎?

  就算這種無聊的占卜法純屬無稽與虛構,不過是騙孩子的玩意,但摧殘了十幾朵花兒,每次的答案都是「他不愛我」,這樣的巧合也未免太讓人氣結了吧。

  「小姐……小姐……」

  遠處傳來了叠聲呼喚,青嵐才一抬頭,那眸中的煞氣便立時教那急奔而來的丫頭瞬間噤聲。

  她小心翼翼望著主子臉上不善的神色,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成為主子莫名怒氣下的亡魂。

  陰郁地望了一眼珠圓臉上的戒慎恐懼,慕青嵐的表情依然一副沒好氣,甚至胸臆中的怒火更是愈發猛烈地熊熊燃燒著。

  「一大清早的,這麼慌慌張張,發生了啥事?」一股子氣沒處發,她的口氣當然好不到哪兒去。

  「呃……」察言觀色可是珠圓長年跟在小姐身邊,練就的一身看家本領,一瞧清楚主子臉上的細微變化,原本的慌張馬上變成吞吞吐吐。

  唉……小姐長年生病,人人都讓她三分,不料卻養成她驕縱任性的脾氣,看她現在一臉郁悶的神情,鐵定是為「某人」在大動肝火了。想到這裡,珠圓忍不住暗暗在心底長歎了一口氣。

  要不是家裡需要她這份月餉,她其實也很想逃之夭夭好嗎!

  倒不是說慕府的主子們對待下人有多苛刻或多不好,相反的,慕府給他們這些僕傭的月餉通常是其他大戶人家的兩、三倍,無論吃的、用的,都比尋常百姓要好得多。

  但問題就在於主子們的情緒常常讓他們摸不著頭緒,而那種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著實讓人心慌啊!

  「干麼不說話?」語氣裡帶著淡淡不悅,慕青嵐昂頭斜睨了珠圓一眼,對於她的戰戰競競有些不滿。

  望著小姐臉上的表情,珠圓的心再次提得老高,為了快點脫離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窘境,她牙一咬、眼一閉,大聲稟報,「劉府的二公子來了,說是今兒個一定要同小姐見上一面。」

  原本心情就已不快的青嵐,聽完珠圓傳來的話,臉色頓時變得更加晦暗。

  「他是誰,說要見我,我就得讓他見嗎?」

  「那奴婢去替小姐回了他。」即使對方是縣太爺的兒子,但若真要珠圓選一個對象來得罪,那麼她寧可面對劉府二公子的怒氣。

  說走就走,不等主子應聲,她腳跟俐落地一旋,快步準備離開。

  「等一下!」望著珠圓那走得好像在飛一樣的步伐,青嵐突然揚聲說道。

  活該算那劉天霖倒楣吧,剛好碰上了她心情極度不悅的時候來找碴,玩玩他也好。

  「小姐還有事交代嗎?」這一聲叫喚讓珠圓渾身一凜,一股不好的預感直沖腦門,但盡管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回過身去,態度恭敬地詢問。

  「你去請劉二少爺進來吧!」

  「啊?」嘴頓時張得老大,顯然極度不敢相信她家小姐竟會改變主意。

  要知道,主子一向視劉家少爺為擾人的蒼蠅,怎麼這會兒人在氣頭上,卻還願意見他呢?

  「小姐的意思是?」她猶豫不決,於是再三確認。

  只見青嵐微微一笑,纖手從懷中取出了個黑玉小瓶。「還記得這個嗎?」

  「那……不是米大夫的藥嗎?」上回小姐偷偷闖入米大夫的藥室,看這黑玉瓶晶瑩剔透,順手取了回去。米大夫幾次追索,小姐都搪塞著不肯還。「小姐,米大夫的,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還是還給人家吧!」

  「哼,誰說我不能用?我就偏偏要用,還要用在劉天霖身上。」珠圓的勸說反而激起了青嵐的倔脾氣。「快去把劉天霖叫進來,我倒要看看,這藥用在他身上會是怎樣!」

  「可是小姐……」珠圓傻眼,她家小姐的脾氣執拗,好話壞話都不聽。「米大夫說過,那是春藥,是用在、用在……」她結巴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對雲英未嫁的大姑娘來說,米大夫當時用的字眼,實在讓人不好意思重達。

  「用在男女身上都行,聞者皆醉。」青嵐接著把話一字不露的說了一遍,揚了揚眉。「我知道又如何?沒看過可不算數!你去把劉天霖叫進來,可別多說話說溜了嘴。」

  毫不考慮珠圓的遲疑,她不悅地杏眼兒一掃,立即讓那沒膽的丫鬟忙不叠的快快竄逃。

  「真是……無趣呵!」

  青嵐的眼兒掃向方才那堆花瓣殘骸。這世間能讓她覺得有趣的人著實不多,就剩他……可惜的是,他偏偏不肯給她當玩具……

  但,她可不會這樣就認輸的!

  怎麼說,她也是堂堂的慕家四小姐呵!

  ***  ***

  急忙趕往米大夫的藥室,珠圓慌張地尋找著可以幫忙她的人,但恰巧藥室無人,米大夫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想到小姐將要鑄下大錯,她便亂了心緒,一個勁的翻東找西,希望能找到春藥的解法。

  「珠圓,你在做什麼?」

  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問題,但珠圓的反應卻活像是被鬼給嚇著了似的,她一手緊捂著胸口,整個人彈跳了起來。

  回頭一看,只見米橫天冷冷的站在門邊,不知道觀察她多久了。

  「米大夫,你可回來了!」珠圓驚訝之余,臉上不禁浮現歡喜的模樣。

  他一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其中有鬼。「發生了什麼事?青嵐又惹事了嗎?」

  「小姐她……」提到主子,珠圓又是懊惱,又是無奈。小姐的脾氣天下聞名,任性妄為,誰也管不動,只有米大夫能制她一二。「小姐她把上回從你這裡偷去的春藥,下在劉二少爺身上了!」

  「什麼?!」米橫天大吃一驚,臉色劇變。「她也胡鬧得太過頭了,那種藥怎能隨便下在別人身上!」

  「劉二少爺一天到晚糾纏不休,小姐很討厭他,今天他又找上門來,所以……」珠圓一時之間找不到話替小姐開脫,只得苦苦哀求,「米大夫,那春藥到底該怎麼解?我找了半天,沒看到解藥!」

  「那藥解不了。」他板著臉,神色嚴厲。慕青嵐向來為所欲為,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次把春藥下在男人身上,也實在太過頭了。

  「那該怎麼辦才好?」珠圓臉色一白,慌張追問。

  「怎麼辦?讓她自己看著辦。」他哼了一聲,逕自往屋裡走。

  那副漠然的神態,讓丫鬟一陣慌亂,只能追在他身後胞。「可是,米大夫,你不出手幫忙,小姐可就糟了!」

  「她自己種的惡果,能怪得了別人嗎?你還是趕緊去告訴你家大少爺去。」

  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珠圓幾乎要哭了出來。「米大夫,你也知道大少爺的脾氣,如果給他知道這件事,那我肯定沒命了!我替小姐求你,求你高拾貴手,救她這一回吧!」

  唉,他倒了八輩子楣,成天得替慕青嵐收拾爛攤子,可弄到給人下春藥這還是頭一遭。他本想撒手不管,讓她吃個大虧也許以後才會乖乖收斂,但轉念一想,不免又覺得擔憂。

  他那副藥的藥方,當初是專為沒有子嗣、無法傳宗接代的人研制的,因為藥性強烈、極為凶悍,當初他做好了特地藏在屋裡,生恐傳了出去,遺禍他人,沒想到卻讓她給偷偷摸了去,又抵死不肯承認。

  該死的!自己終究無法置身事外。

  「他們人呢?」他動作得快一點,晚了就怕來不及了。

  「在庭院裡飲酒。」

  珠圓的話聲未落,就見米橫天那碩長的身軀已如蒼鷹般飛掠而去。

  「呃……」珠圓愣愣然地看著那遠去的身影,想說些什麼卻已來不及,最後只好頹然放棄。

  算了,主子們的事她可沒膽管那麼多,自己還是乖乖地做她的小丫鬟比較實際。

  至於她家小姐和米大夫之間的糾葛,就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 ***

  「啪!」一掌拍開那不斷襲來的祿山之爪,青嵐的眼神變得有些淩厲。

  但她什麼都沒說,更沒有出言喝斥劉天霖脫序的行為,只是定定地瞧著他那逐漸渙散的目光。

  這就是男人丑態畢露的模樣?

  還挺有趣的,看著一個男人逐漸被藥物主宰,慢慢欲火焚身的模樣的確有趣得緊。

  那樣……應該很痛苦吧!

  聽著劉天霖逐漸加重的粗喘和那迷離的眼神,青嵐菱兒似的唇角微微向上彎起,形成一抹帶著譏誚的弧度。

  只能說他倒楣吧!

  誰讓他選在她心情最不好的時候送上門來,所以他活該倒楣被她整,呵呵!

  她看戲似的瞧著,突然,他剛才被推離的手又不死心地纏了回來,她不假思索再次用力揮開,可這次卻不若前次那樣容易。

  像是鐵了心似的,劉天霖竟然格去了她的阻擋,猛地用力握住她那渾圓的香肩,跟著便整個人像餓虎撲羊似地撲向青嵐。

  「你……」沒預料到他竟會突然「凶性大發」,青嵐閃避不及恰恰被抓個正著。

  原本的氣定神閒驟然被打亂,她有些著急,想要掙脫劉天霖那雙不停亂捉的手,可對方手勁卻大到今她動彈不得。

  該死的!

  她怎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其實,應該不是說她沒想到,只是在原本的計畫內,設定有珠圓的存在,所以她才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很安全。

  畢竟不管再怎麼說,劉天霖腳踩著她的地盤,只要珠圓出聲喊個人,她又怎麼可能落入這樣狼狽的境地。

  可方才那丫鬟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等了許久還見不到人回來,她一時急躁,才會不等珠圓回來就下藥,這下竟讓自己陷入險境之中。

  「你可別亂來,小心我閹了你的命根子!」甩不開他的鉗制,青嵐氣急敗壞的用言語恐嚇,但早被媚藥迷惑了心智的劉天霖,哪裡還聽得進她的威脅呢?

  他那愈發混濁的眼神散發著濃濃的欲念,對他來說,現在唯一重要的,就是澆熄體內那把折騰人的欲火。

  「我要你……要你……」口中喃喃叨念著,這樣的執念使得青嵐心中忍不住泛起涼意。

  該死了,她這算不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啊?

  本來只是想給劉天霖一個教訓,讓他不要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可怎知卻因一時的失算,竟讓自己遇上了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

  極力抵擋著劉天霖那愈發淩厲的攻勢,青嵐的腦筋也轉得飛快,無奈卻想不出半個可以讓她安然脫身的辦法。

  到最後……她索性用起一向最不齒的方式——尖叫!

  可才喊了一個「救」字而已,劉天霖就像發現她的意圖似的,立刻低頭用唇堵住她那豐潤卻已經失去血色的唇。

  陌生的氣息倏地沖入她的鼻尖,一股於惡心的感覺馬上直沖上喉頭。

  她拚命地推著他,但他卻像發了狂,用著她無法撼動的力氣鉗制住她,讓她無法動彈分毫。

  從未有過的絕望感覺徹底攫住她,從沒掉過的淚珠兒無預警地滑下毫無血色的嫩頰。

  該死的劉天霖!他最好祈禱別讓她有機會可以報仇,否則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心中的誓言未完,她感覺到劉天霖的手正粗暴地拉扯她那繡著春梅的襦裙。

  隨著衣物撕裂聲響起,青嵐終於認命地閉上眼,腦海中不斷盤旋的竟是一張早已不知在她心裡翻騰多少次的臉龐。

  如果……他知道她自個兒招來了這場禍事,怕是只會冷漠的給她一記白眼,然後再外加「活該」兩字吧!

  一抹帶著淒涼的笑自她唇角逸出,那絕望的模樣無不令人揪心。

  心一橫,就在青嵐感覺劉天霖的魔爪已經探上她的肚兜之際,舌一伸,編貝般的皓齒眼看就要硬生生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寧願一死,也不願活著被人羞辱呵!

  這絕然的想法才竄過腦際,忽然,強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不見了,原本令人覺得惡心的粗喘也被一聲聲的咆哮怒吼給取代。

  緊閉的眼兒才張開,就見米橫天已經俐落地在他周身大穴點了幾下,就這麼幾個輕拂,原本宛若狂獸的男人,在轉瞬間失去意識,虛軟無力地癱軟在地。

  她抬眼……不意撞進一雙熟悉不已的眸子,那驀然轉危為安的狀況,讓她有大半晌不能回神。

  一時之間,她整個人只能呆愣愣地望著那雙深邃眸子,接著清楚地看見幽暗陰沈的目光中,夾雜著令人心傷的冷然……

  而剛剛才從絕望中躍出的心,頓時也跟著不斷地往下沈了又沈……沈了又沈……

  不發一語地,米橫天定定地瞧了青嵐好一會兒,然後沈默的轉身,輕松地將癱倒在地的劉天霖給扛上了肩。

  一句話都不說嗎?

  慕青嵐晶燦的眼兒微瞇,望著他的背影,一股怒火快速地取代了原本在心中蕩漾的驚懼,咬著牙問道:「你要帶他去哪裡?」

  「去他該去的地方!」頭也不回的,米橫天只是簡單的回應。

  「什麼地方?」她再問。

  「能讓他抒解的地方。」米橫天雖然停步,但看得出來他並不想待在這兒,一心只想走人。

  一聽到他竟然想救劉天霖,青嵐心中那股火氣「轟」的一聲,頓時往她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顧不得自己的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她沖到了米橫天面前,雙手一張,阻斷他的去路。

  「我不準你把他帶走。」

  「給我一個理由!」望著眼前的女人,米橫天那張宛如刀雕斧鑿的臉龐沒有一絲波動,冷硬得就像戴著一張用冰刻出來的面具。

  「他剛剛差點就侵犯了我,我不準你救他。」

  「他就算真犯錯,也不是他的責任。」終於,幽深的闇眸有了淡淡反應,米橫天望著慕青嵐的眼神,此刻多了一點不贊同。

  他竟然為劉天霖叫屈?!聽到他的話,慕青嵐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他怎麼可以……

  難道他不知道,剛剛他只要再晚到一步,自己很可能就被劉天霖玷汙了清白,甚至可能就此香消玉殯?

  而他,竟然沒有一點點憐惜,甚至還大剌剌地為劉天霖喊冤?

  就算他不憐惜她,但至少應該同仇敵慨不是嗎?

  縱然他對自己沒有一絲感情,可他怎不想想,當年米家落難時,是誰伸出援手,又是誰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現在他競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反而拿這種嚴厲又苛責的態度對待她,她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委屈。自己向來性格驕傲,就算是她錯了,也無法忍受被人責備,對米橫天也是如此;他是她喜歡的人,因此更無法容忍被他指責教訓,所以,就算理虧,也無法扯下臉來道歉。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的責任嗎?」銀牙緊咬,青嵐那水靈的眼兒被怒火燃得發亮,緊緊瞅著米橫天,渾身氣得微微顫抖。

  「難道不是嗎?」

  若不是刻意去撩撥,若不是故意設下陷阱,縱使劉天霖再有色膽,也不敢對慕家四小姐亂來吧!

  要知道,以慕家今時今日的財勢,饒是區區一個縣太爺,是不可能願意與它為敵的,除非縣太爺不想要他頭頂上那頂烏紗帽了。

  但就算慕家財大勢大,他也不能眼睜睜任由慕青嵐如此任意妄為。

  「你……把話說清楚!」她咬牙低喝,一股子委屈打從心窩往周身蔓延。

  人家總說胳臂肘要往內彎,可偏偏他的胳臂肘老是向外彎,總是幫著旁人來指責她的不是。

  就算他從來不曾將自己對他的那份情意放在心裡,但再怎麼說,他米橫天還是慕家的大夫,怎能如此維護傷害她的人?

  「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你對他下的藥,難道不是出自我丹藥房裡的春兒醉?」不留一絲情面給慕青嵐,米橫天用不帶一絲溫度的語氣,冷然質問著。

  「所以,你認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她再問。

  迎向她憤怒的眼光,輕抿著的薄唇微開,堅定且不猶豫地吐出兩個令人氣絕的字。「沒錯!」

  呵呵,果真如她所料啊!

  他對她真的沒有半點憐惜,無論她做再多的努力,始終無法走進他緊閉的心房。

  不在乎是嗎?

  那她又何必在乎呢?

  「我不準你帶他離開,你帶他走就是與我為敵。」她和他槓上了!

  對於她的宣告,米橫天只是濃眉輕揚,然後不語地邁開堅定步伐。

  「你……」忍無可忍,青嵐咬牙出手。

  別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好像沒有半點縛雞之力,但旁人不知道的是,舉凡慕家的孩子,不論男女,打小都要學上一些防身的功夫,只是她自幼病弱,因此力氣較小。可此時因為胸臆中激蕩的怒氣,她這番出手既狠且準,即使氣力不足,但招招可都攻向他的要害。

  但即使米橫天肩上雖然扛著一個男人,但卻只是稍一偏身就俐落地閃了開來,絲毫不受她的影響。

  「任性也該有個程度。」他皺眉,對於她的無理取鬧很是不能認同。

  「我就是要任性,反正我有任性的本錢。」一擊不中,青嵐卻沒罷手,接二連三地發動攻勢。

  她大剌剌地宣告自己任性有理,顯然米橫天眼底那抹不贊同的目光,徹底摧毀了她最後的理智。

  「你……」即使可以輕易閃過攻擊,可對於她那幾近糾纏的打法,已經漸漸感到不耐。

  「再不住手,便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他冷言警告著。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面對這般毫無理由的糾纏,更是容易引起他極度的不悅。

  「你從來也沒有對我客氣過吧!」冷冷地掀唇,青嵐壓根不將他的警告聽入耳中,現在她唯一想做的只有傷害,一如他傷害她一般。

  面對她的指控,米橫天抿唇,不再言語,那蒼鷹般的銳利眼神像是想將她看穿兩個洞來。

  忍無可忍……縱然慕家有恩於他,可每次只要碰到這個任性過頭的四小姐,他就忍不住從心底竄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是嫌惡吧?

  因為她壓根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任性得讓人忍不住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沒人拿她有辦法。

  「你別以為你是大哥的朋友就目中無人,怎麼說你也是被我大哥買回來的奴僕,還自以為是半個主子咧!」

  氣到口無遮攔,可慕青嵐這傷人的話才說完,一股深深的懊悔就立刻打她的心底竄了上來,手上原本攻擊不止的動作也停住了。

  她望著米橫天,只見他眸底閃過一絲憤恨,臉上的表情愈見冷硬。

  是啊,他憑什麼插手主子的事?他充其量不過只是個官奴,是個被慕家買回來的奴隸。

  漠然地放下肩上的劉天霖,他轉身走人,一切如她所願。

  她要惹上什麼災、遇上什麼禍,干他什麼事?自己又何必插手。

  想來是慕家的那些禮遇,讓他忘了身分上的尊卑,甚至擅自插手「主子們」的事,是他「逾矩」了。

  「喂,你要去哪裡?」

  望著他依然挺得筆直的背影,青嵐可以感覺到他這次真的受傷了。她揚聲問道,語氣之中難掩一絲焦急。

  「小人要回藥齋工作了。」語氣依然冷淡,卻明顯添了幾分刻意的尊敬,讓人聽來格外刺耳。

  「你……」怒氣與懊悔在青嵐心裡糾纏著,她的嘴唇開了又闔、闔了又開,可就是怎麼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似乎沒有察覺她心底的掙扎,米橫天毫不遲疑地邁步離去,但那步伐卻愈邁愈小……且愈見遲疑……

  終於,在猶豫片刻之後,他的步伐停了下來,不轉身,只是輕輕說道:「『春兒醉』是一種暗毒,劉二公子若是三個時辰內沒有解除體內肆虐的藥性,後果將是一輩子都得當個太監……主子心裡可得有數。」

  心中的憤恨羞慚再深重,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待他有恩的慕家,無端招來禍事。

  就當是報恩吧!

  反正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立誓,欠下慕家多少,他絕對會還上超過十倍。

  「你……」面對他那「善意」的警告,青嵐再次張口欲言,可這回米橫天卻不再給她任何機會。

  他宛若蒼鷹一般拔地而起,幾個起落後,已經消失在她的眼界之外。

  望著他消逝的方向,青嵐頹然地抬手,又失望的放下……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又更遠了吧?

  或者應該說——從來都不曾接近過呢,呵呵!

  一股熱氣沖上她那水亮的眸,她驀地闔上眼,卻止不住兩道清泉彎延而下。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不像米橫天有武功、會輕功,所以珠圓好不容易跑過大半個莊園,才總算來到小姐居住的僻靜園子裡。

  生怕出了什麼事的她,在瞧見主子索然佇立的身影時,立刻揚聲詢問。

  可小姐的耳朵是壞了嗎?怎麼任由她喊了老半天,卻完全沒有反應啊?

  而且那雪白頰畔邊的可疑水痕是淚珠嗎?不可能吧!

  小姐心性向來堅強得宛若男子,怎麼可能會流淚呢?她伺候了她十載光陰,不論發生什麼事,都還不曾見她落淚過呢。

  是她看錯了吧?心中的狐疑讓她忙不叠往主子方向確認,這不瞧還好,一瞧就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小姐……」她小心翼翼的輕喊,面對此刻脆弱如玉的主子,珠圓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找個人把劉天霖送到臨春院去吧!」

  雖然她很不想這麼做,畢竟不管是什麼原因,劉天霖確實冒犯了她,也嚇壞了她,就算這一切都是她下春藥所引起的。

  而若是依她以往的性子,縱使沒讓他丟掉一條命,也會給他得到永生難忘的教訓。

  讓他絕子絕孫不過是剛好而已!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8:47


  可是……米橫天臨走前說的話,不斷在她腦海中盤旋,活像是道魔咒。

  所以,她再次輕易的讓了步。

  魔魅嗎?

  或許,真的是吧!

  放棄!

  這樣的念頭只在轉瞬之間便煙消雲散。

  從小到大,對青嵐來說,「放棄」這兩個字從來就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現過。

  蓮步款款輕移,她爬上了自己的小樓,眼神往遠處一眺,便瞧著了米橫天的院落。

  遠遠地看著他裸露上半身,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如雨的劈著柴,凝思片刻之後,她的眼神再次堅定。

  這輩子,她沒有要不到的東西,當然也包括眼前這個男人。

  望著不遠處的身影,青嵐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擁有眼前這個男人。

  那冷情的男人一定不知道,她這樣默默地瞧著他多久了吧!

  就連她自己有時也會錯以為她這樣瞧著他,仿佛已經瞧了一輩子似的。

  「瞧啥瞧得這樣入神?」一個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四周的靜謐,有些驚訝地瞧著自個兒新上任的嫂子,一個曾經是丫鬟的公主。

  有禮地福了一福,對於這個曾經救上大哥一命的公主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好惡。

  該說是他們慕家的人冷情嗎?

  反正對她而言,即使是名義上的大嫂,但卻依然還是一個陌生人,即使要愛烏及屋,也得過些時日再說。

  「嫂子來我這,有事?」

  「沒啥事,只是在自己的屋子裡悶得慌,所以過來你這兒走走,你應該不介意吧?」

  淺淺地在自己雪白的容顏上勾勒出一抹輕笑,青嵐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介意呢?」

  忍不住再往自己方才瞧著的方向再瞟了一眼,她才領著黎謹言往屋子內走去。

  只消那隱隱帶著依戀的一眼,黎謹言便已多少窺探了這個慕家寶貝四小姐的心意。

  她跟著青嵐的身後坐定,在等待珠圓奉上熱茶的同時,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心裡兒有人吧?」

  是愛烏及屋吧,因為深愛著自己的夫婿,所以連帶地也關心起慕青城的家人,尤其是四小姐這顆慕家的掌上明珠。

  靈眸輕然淡掃,慕青嵐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大嫂迫不及待想把我這個小姑趕出門?」

  雖說嫂子的身份尊貴,但青嵐卻從沒有因為那身份而改變了她的態度,既不熱絡亦不冷漠,那不慍不火的說話方式,也讓黎謹言多少了解了這個慕家四小姐的個性。

  「我怎麼可能想把你趕出去,只是我打小沒有妹妹,既然你是青城唯一的妹妹,我難免會多關心些。」

  「多謝嫂子關心,但我很好。」那明擺著一付拒絕打擾的模樣讓黎謹言忍不住地想搖頭。

  唉,人家都說慕家的幾兄妹,個個都怪,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

  但……打退堂鼓嗎?

  那向來不是她的個性,雖說她生性清冷,向來不愛管閒事,可是自家妹子的事就不是閒事了。

  她自小沒啥親人,就只有娘一個,現在好不容易多了一大家子的人,她怎麼可能不好好發揮一下她的母性呢?

  「但我聽到的和瞧著的,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你有心事!」

  這句話甚至不是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它代表著黎謹言認定了自己的認知是事實。

  「這豪門大戶裡頭的閒話難道還少了嗎?嫂子要是句句操心,可是會累死自己的。」

  其實別看青嵐向來任性的緊,但她的觀察力倒也鉅細糜遺,她也很清楚,青嵐來她的小閣立意是好的。

  可她畢竟打小就只有幾個哥哥,壓根就不懂得該怎麼說說自己那份女兒家的心事,所以她也不知道怎樣的舉止才恰當。

  「聽到的可以當不得真,但親眼瞧著的呢?難道也當不成真嗎?」漾起了一抹溫柔的淺笑,黎謹言反問,語氣之間帶著一點點關心的嚴肅。

  要不是那日在不經意之間瞧著了青嵐那心傷的神情和那一顆顆滑落頰畔的淚珠兒,再加上她瞧著米大夫身影時那種絕望的眼神,她今日只怕不會這麼突兀的造訪。

  「嫂子瞧著了什麼?」其實當她望著黎謹言那滿含著關心的眼神時,青嵐的心中就泛起了一股子的沖動──想說!

  不管是向誰說,她都不想要一個人傻傻的自苦。

  但慣常的驕傲和矜持還是讓她忍住了心頭的那份渴望,抿唇不語,只是任由一抹抹的猶豫在她的心頭盤旋漫涎著。

  「瞧著了你的淚和你的心,而這些全都源自於一個男人。」

  「你……」心事被人猛然地挑了開來,青嵐的呼吸忽爾一窒。

  她以為一直以來她都隱藏得很好的,用一張驕傲任性的面具掩藏著所有的心傷,可卻沒想到會被人輕易地揭破。

  「傻瓜!」柔聲輕斥,黎謹言愛憐地牽起了青嵐那白皙的小手,然後緊緊地握著。「那些個少根筋的大男人們只怕從來沒有發現你的心事吧?」

  「他們……」未語淚先流,向來不允許自己軟弱的青嵐終於還是在同為女人的謹言面前落下了淚來。

  「他們不是不疼你,只是不知道。」忍不住地,她還是先為自己心愛的男人找了個理由,畢竟男人天生在這方面愚笨,這不是他們的錯。

  他們總以為,只要給自己心愛的人吃得飽、穿得暖,衣無缺、食無少就已經足夠,可他們不懂的是,女人要的其實只不過是一份真真實實的愛。

  「我懂!」青嵐怎會不了解那些打小把她放在手掌心疼寵的哥哥們不是不理會,只是不懂,所以她從來不怨。

  「懂就好。」輕拍著青嵐那白皙的手背,謹言忍不住為青嵐的懂事而揪了心。

  誰說慕家的大大小小個個任性的,他們只是不懂得該如何表達吧!

  一如她心戀的男人,一如眼前這個為愛所苦的小女人。

  「大嫂!」因為那眸中的了解和心疼,青嵐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她激動地喊了一聲,長久以來心中的自苦再也無法隱藏。

  晶瑩的淚光剎時盈眶,即使不斷地深呼吸,也不能阻止淚水彎蜒滑落她那白皙晶透的雙頰。

  「傻瓜!」愛憐的輕喟,就在這一刻,謹言想到以往為愛所苦的自己,心中當下決定一定要讓青嵐得到她想要的,她柔聲輕問。

  「讓嫂子幫你好嗎?」

  聽到這話,青嵐初時有些愕然,在她的印象中,嫂子打從在她家做丫鬟起便是一副清清冷冷,只要事不關己,她絕對不會多操半分心,可是現在卻主動說要幫她,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你要怎麼幫我?」向來顯得篤定的嗓音竟然染上了一抹的無措,她透著淚光瞧著自己的嫂子,眼神中充滿著希冀。

  為了這段感情,她已經孤軍奮戰了太久,那種總是不得其法的挫折,讓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任何的浮木。

  即使她也很明白,感情的事或許強求不來,但……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的希望,她就忍不住地想去試。

  「很簡單,我們得先弄清楚,他對你是否真的無意。」

  「如果他是真的對我無意呢?」青嵐問得一點兒把握和自信都沒有,昔日慕家四小姐的意氣飛揚哪裡還看得到半點的影子。

  「無意的話……那就放棄啊!」黎謹言這聽似理所當然的話卻聽得慕青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說確定了無意就得放棄,那麼她寧願不要去確定。

  沒有忽略青嵐臉上忽爾閃過的幾絲遲疑,黎謹言再次忍不住為她的癡傻而搖頭心疼。

  「我……」仰望著滿臉關懷的嫂子,青嵐欲言又止。

  她真的不是沒有想過要放棄,只是……

  放不下,捨不去呵!

  如果可以放下和捨去,以她的驕傲不會執著到今天。

  一抹既無奈又淒涼的笑俏然地在她的唇瓣彎起,她真的有想過要放棄的,那種念頭出現的次數甚至不下千次。

  可偏偏她的心仿佛在無形之中被拉了一條線,緊緊地系在了那個無心的男人身上。

  「放不下嗎?」謹言對那種糾結復雜的神情其實並不陌生。

  男人喔,真是一種可惡又恐怖的動物,這種讓人又愛又恨的心情,想放手卻放不開的心情,她當然也沒少嘗過。

  「嗯!」青嵐沒有再多費唇舌否認,艱澀地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放不下,咱們就想辦法啊!」即使明知米橫天看起來也是頑固一族的,但黎謹言體貼地不潑青嵐的冷水,只是鼓勵地說道:

  「我相信『金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所以只要咱們願意努力,再加上用對了方法,一定可以感動他的。」

  反正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就不信米橫天那男人的心是鐵鑄冰雕的,完全不懂得感動兩字怎生書寫。

  「嗯!」望著嫂子臉上的自信滿滿,青嵐終於也揮去了帶著淒楚的笑容,忍不住地揚起一抹充滿希望的神情。

  是啊,她是誰?

  她可是慕家的四小姐耶!

  這世上應該不可能會有她要不著、拿不到的東西吧!

  只要她想要……

  ***  ***

  頎長的身子彎著,米橫天專心地檢視著自己親手所植的藥草。

  他心無旁鶩地看了幾株之後,突然間抬頭眺向遠方的小閣,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看到那閣窗旁是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微風輕拂而過。

  當他發現自己在做什麼之後,他愕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再將心思調回那些藥草之上,可是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專心。

  她最近似乎變忙碌了!

  以往總能在一回身就瞧著的身影,卻在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乎的,可是……在那回首一眺撲了空之後,他的心竟然起了一股莫名的空洞感。

  不該是這樣的……那個任性的四小姐有沒有在瞧著他,壓根就不該影響到他才對啊!

  原本舒緩的眉間猛然地皺起,向來總是宛若戴著一張面具,看不出心緒的臉龐也浮現著一絲懊悔和莫名的寂然。

  「她……」忍不住地,他放下了手邊的小鋤,暗自計量著心頭那股陌生的心緒從何而來。

  在閉眼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他忽爾起身,然後往著身後的竹林走去。

  筆直地走進長得茂盛的竹林子裡,雖然外頭的艷陽依然能夠透著濃細的竹葉灑落幾許光芒,但幽暗的氣息卻明顯地增加。

  從竹林的入口步上幽暗的林蔭,不過幾步路的光景,便見一個有些陳舊但卻被照顧得很好的墓碑和一個墓塚。

  看到那個墓,他向來冷硬的臉上,忽爾泛起了幾許讓人覺得詫異的溫柔,那刀雕斧鑿的臉上也破天荒地浮現了一抹淺淺的笑。

  他默默地走到碑前,然後蹲在碑前,伸手溫柔地輕拭著那碑上深刻入石的大字──愛妻祁氏如倩之墓。

  他的妻啊!

  「應該是太久沒來瞧你了吧?所以才會心思煩亂,你為什麼那麼久都不入我的夢中呢?」

  即使那話聽起來似乎帶著些許的怨怪,但若認真看著他的眸,卻會訝然地發現其中那帶著寵溺的深情。

  「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放不下你,所以才不敢再入我的夢吧!」輕輕的喟歎著,撫著墓碑的手卻又更柔了。

  「傻瓜……既然已懂情深的滋味,又何必再繼續去尋找呢?你別怕我放不下,知道嗎?」

  他一遍又一遍的輕撫著、喃著,仿佛在他手底下的不是冷硬的石碑,而是一個活生生惹人憐愛的身軀似的。

  「既然知道她怕你放不下,你又何必繼續執著呢?」

  一句話由上而下的飄落,那驟然被破壞的寧靜讓米橫天忍不住氣瞇了眼,眼神犀利的瞪著來人。

  「你不該來打擾我和如倩的。」那不悅的語氣與方才的溫柔相差了將近十萬八千裡之多,讓人忍不住有種錯覺,仿佛剛剛的一切都不過只是一種幻像而已。

  「沒有什麼該不該的,我來見故友罷了!」面對米橫天那帶著怒意的指責,饒天居只是不在乎的聳了聳肩,明顯地對於米橫天的怒氣視而不見。

  「我們不是故友!」想都沒想的,他拒絕讓饒天居和自己攀上任何的關系。

  「你或許覺得不是,但我想如倩一定會覺得我們是。」

  饒天居含笑的目光往那冷硬的石碑一掃,那石碑仿佛有著神奇的力量,能讓任何犀利的眼神變得溫柔了起來。

  「你放屁!」氣怒到連粗話都忍不住地脫口而出,「冷靜」這兩個字在此時的米橫天身上壓根找不著半點的影子。

  「嘖嘖嘖……你倒還真不怕汙了如倩的耳,竟然在她的面前這般粗魯!」

  饒天居以誇張的訝然表情搖了搖頭,看著米橫天的目光活像是看著一個怪物似的。

  「以前你在如倩的面前可不是這樣的,你作戲的功夫只怕會讓躺在那裡頭的如倩嚇得跳起來呢!」

  「你……」士可忍、熟不可忍!

  饒天居那幾次三番的挑釁終於讓米橫天的怒氣像是無頭馬車一般的亂竄了起來。

  就連招呼都沒打上一聲,米橫天壑地一招「漫天遊龍」已經朝著饒天居的身上拍去,那不斷幻化宛若千手觀音的掌影在空中眼花遼亂,但饒天居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他亦化拳為掌,毫不費力地就擋去了米橫天的攻擊。

  「嘖嘖嘖,怎地每次都這樣惱羞成怒呢?」那像是在取笑孩子一般的口吻,徹底地激怒了米橫天,讓他完全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每一招、每一式都來得既狠且辣,仿佛非得要了饒天居的命才能息怒一般。

  「喂,任性也該適可而止吧?」眼見米橫天的攻勢愈發淩厲,逼得饒天居連忙收起笑鬧的心情,嚴陣以待了起來。

  「我沒有任性,只是……覺得你該死!」

  這句話說得認真,語氣也重,更是成功地讓饒天居那全力防備的雙手忍不住地一頓。

  勝敗也只不過是那眨眼的時間罷了,米橫天的手已經靈巧地拍向了饒天居的胸前。

  一口鮮血自饒天居的口中噴出,他的腳步也跟著踉蹌了一下,但他仍勉力挺直了腰桿,雙眸炯炯地望著米橫天,問道:

  「你真的認為我該死嗎?」

  看著那片逐漸消散的血霧,原本散失的理智也跟著逐漸回了籠,面對饒天居的問題,米橫天只是抿唇不語,雙眸的怨仍在,但恨卻已經淡去了不少。

  「如果你要我回答,我會說是,可是……」米橫天的眼又不由自主地掃向那刻著愛妻名字的石碑,未盡的話語嘎然而止。

  「可是一旦我死了,那麼如倩的一片心意也就全毀了,所以你下不了手,可是卻也停止不了恨我,對嗎?」

  洞悉的眼神染著一抹沈沈的痛,饒天居盡管氣血郁滯,卻依然將米橫天那未竟的話語全數說了出來。

  對於饒天居能猜出自己的心思,米橫天並不感到訝異,在沈默了好一會之後,他終於用冷然的語氣警告道:

  「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這一次他能收得了自己的怒氣與恨意,下一次或許就未必了。

  他望著饒天居的目光中,帶著這樣的警告。

  「你該知道我還是會來的。」

  對於如倩的離世,不只米橫天的心中有恨,他的心中亦有愧,所以他不能放手什麼都不管。

  「你……」好不容易抑住的怒氣再揚,米橫天臉色鐵青地宛若地獄來的修羅。「若是不聽勸,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不會怪你,只是如倩的遺願,我不能不替她完成。」迎著米橫天那警告的眼神,饒天居不閃不避地直視著他的眼神,堅定地說道。

  該死的!

  對於饒天居那種既撩撥又找死地說法,米橫天低咒一聲,雙手再次癢地想要爬上饒天居的脖子。

  可這次那大膽撩撥的男人卻沒再傻傻地任由他渲洩心中的怒氣,頎長的身影俐落的往竹林頂端一躍,在拂落了一堆的竹葉之後,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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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嗎?

  是她眼花了吧!

  畢竟慕府雖然比不上皇城裡的固若金湯,可是自從大哥在自家出了事之後,三哥就將許多的師兄弟邀來護衛慕宅了。

  所以一般的閒雜人等想要進入慕宅為非作歹,那壓根就是不可能的。

  因為覺得不可能,於是青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可是不管她怎麼揉,那逐漸化成一個黑點的身影還是沒有消失。

  所以……並不是她眼花吧?

  這樣的認知讓她原本還算平靜的心中驀地泛起了一陣波瀾……

  如果那個人是刺客,又從米橫天的小屋那兒竄上了天,那麼米橫天是不是有危險了呢?

  如果換做以往,她只怕早已急切萬分地往米橫天的小屋竄去,但此刻她的腳卻像生了根一樣,釘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

  不該去!

  因為嫂子說不要一昧地想要親近,因為這樣只會將米橫天推的更遠。

  嫂子還說……

  還說了什麼呢?

  怎麼她的腦袋瓜亂成了一團糊,怎麼想也想不出嫂子曾經告誡過她什麼。

  只要一想到那宵小居然可以全身而退,那麼米橫天的安危只怕堪慮,那原本生了根的腳開始緩緩的提起,那些曾在耳畔諄諄提醒的話語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似的在她的腦海之中消失無蹤,遍尋不著。

  一步、二步……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的青嵐躍起纖細靈巧的身子,什麼也顧不得的她竄起靈巧的身子,快速地米橫天的「藥居」狂奔而去。

  不過眨眼的時間,她的人已經來到了「藥居」之外,還來不及讓自己喘口氣,她伸手推開沒有闔進的小門,屋子雖然不簡陋,可是卻也能讓人一眼瞧見裡頭的空蕩。

  人呢?

  眼前的空蕩讓青嵐原本就擔憂的心更是往下一沈,她急匆匆地退出,舉目四望,眼神瞟向剛剛那抹黑影竄出的竹林。

  想也沒想的,她的人已經往竹林子裡奔去。

  狂亂之中,她忘了,那是米橫天曾經言明的禁地,他住慕府,不支薪晌,不要華宅,要的就是那片竹林子。

  為什麼?

  她曾經探究過這個問題,可是連大哥都沒有給她一個答案。

  「啊……」突然間,一陣駭人的嘯聲從竹林子裡傳來,那聲音不知怎地,讓青嵐的心房冷不防的一窒。

  那是米橫天的聲音,她不可能會錯認。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那聲音中有著濃到不容讓人認辨的傷痛?又為什麼他會發出這樣讓人揪心的狂吼?

  心中帶著這樣的不解,她緩緩地步向竹林,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整個人都傻住了。

  那真的是他嗎?

  像他這樣一個像鋼鑄一般的男人竟會抱著一塊石碑,任由淚水爬滿他的臉。

  他為什麼哭?像他這樣的男人應該是無淚的吧!

  或許正因為這樣的認知,他的淚卻更教青嵐心疼萬分,但她卻依然忍不住地臆想著──

  那淚水是為誰而流,又或者是為何事而流?

  像是冥冥之中有著一條看不見的繩索在牽引著,青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悄悄深愛著的男人。

  望著他那透著濃濃蕭索的背影,青嵐忍不住地伸出了手,想要撫去他那在無言中散發的孤寂。

  可是她的手才堪堪觸到他的背,他就像是一只被踩著了尾巴似的貓,挺起了背脊跳了起來。

  滿眼警戒地望著她,即使那來不及拭去的淚光依然殘留,但是眼底的凶狠和怒氣卻是青嵐從來不曾見過的。

  望著那仿佛要噬人的眼神,青嵐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氣,整個身子也跟著倒退了數步。

  「誰準你來這兒的?」米橫天惡狠狠地問道,被人打擾的不悅,讓他整個人宛若籠罩在怒氣的風暴之中。

  「我……」被這麼猛然一問,青嵐呆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她真的很想開口問──問他為什何落淚?

  像他這樣的男子應該是沒有淚的不是嗎?在她的心裡,即使他落難成了官奴,,可是那種昂藏的氣勢卻從來沒有背離過他。

  這樣的男人,一旦落淚,卻更教人心疼呵!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從來不想這樣的脆弱被人瞧見,這時的米橫天完全忘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官奴。

  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如果說他的眼淚讓她揪心,那麼他那囂張的怒氣和喝斥更是輕易地也讓她與生俱來的驕傲揚起。

  「為啥我不能來?」她抬高自己的下頷,即使身高硬是矮了他一截,但青嵐依然抬高了自己那尖細的下頷,不畏不懼地迎著米橫天的怒氣,說道: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現下我們腳踩著的是慕家的土地,我倒不知道在這片土地上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來的。」

  「你……」一句話,成功的讓盛怒之中的米橫天語塞,但卻也讓他的眸中勾勒出更多的嫌惡。

  多麼一個驕傲的女人啊!

  這樣的女人怎麼比得上如倩的一根小指頭呵!

  「對,我是腳踏慕家的地、頭頂慕家的天,但是這片竹林是慕青城答應給我的清淨之地,難道主子們就可以說話不算話嗎?」

  他的怒氣不再加揚,反而加速的內斂著,不過是眨眨眼的時間,米橫天再次回復到他以往面對她時的冷凝。

  「就算是這樣,難道我連來都不能來?」她瞇著眼,揚聲問道。

  直覺的,青嵐知道這片竹林藏著秘密,一個米橫天不容許任何人觸碰的秘密,一個她現下很想知道的秘密。

  「不行!」想也沒想拒絕,對他而言,她什麼都不是。

  多絕的一句不行啊!

  青嵐的眼神忍不住看向他剛剛趴倒哭泣的石碑。

  剎那間,碑上那「愛妻」兩字像一把利刃,筆直插進她的心房。

  痛苦和酸楚轉瞬間在她心底混雜一片,一股讓她說不清的難受滋味於血液之中亂竄。

  「你……娶妻了?」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她望著他追問。

  「這不關你的事。」米橫天毫不猶豫地阻絕了她的探問,但就在青嵐的心再次因他的冷淡而崩裂時,他卻又出乎意料之外的開口,「不過,我的確成親了!」

  「可是……」怎麼可能,米家在幾年前慘遭驟變,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弱冠青年,從來不曾聽說過他有妻子。

  「我不能有妻嗎?」在講到「妻」字時,他的語氣轉柔,讓人明顯感覺到他的深情。

  心更酸了,她忍不住想知道,那個被稱為「妻子」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青嵐側首,卻還來不及細看,米橫天已經往橫踏上一個箭步,擋住了她探索的目光。

  那種急於保護的心態,仿佛認為她的眼光會褻瀆了長眠在九泉之下的女人似的。

  他……真的很會傷人!

  「不能知道她是誰嗎?」青嵐黯然地低問。

  「你不用知道!」還是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然。

  纖細的身軀冷不防的一顫,她的心中雖然至悲,表現出來的卻是極為剛強。

  「如果說我一定要知道呢?」話聲未落,她的掌已朝著米橫天的方向拍出。

  一直以為他不屬於任何人,所以她毫無保留地傾心相愛,總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知曉她的心,可如今……

  那種痛激得她興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雙手舞出的招式也愈見淩厲。「我一定要看!」

  「這裡不是你能撒潑的地方!」米橫天自然的將她的心痛解釋為任性,出手上也愈發沒有保留。

  「不管怎樣,我今天一定要知道!」幾乎是不顧一切的,青嵐甚至不管自己的安危,一心只想搶上前去看清那女人的名字。

  「你再胡鬧,就別怪我下重手。」耐性宣告用罄,他用最冷酷的語氣警告著。

  但這樣的警告哪裡入得了青嵐的耳,她現在唯一聽得見的,只有那聲聲句句的不準、不行、不能……就像負傷的小動物一般,青嵐不要命似的,一掌淩厲過一掌。

  面對這樣刁蠻的她,米橫天憤怒的低吼,那完全沒有拿捏的勁道筆直拍向了她。

  在他掌風觸到青嵐的那一刻,一口鮮血便這麼硬生生地從她菱兒小口灑出一片血霧。

  「你……」一陣陣令人難受的氣血不斷翻湧,她纖細的身子連站都站不穩。

  她搖晃跌坐,而他卻只是眼睜睜地用染著憤怒的目光瞪視著她。

  「一定得對我這麼殘忍嗎?我這一片真心為誰,你不知道嗎?」一片黑霧快速地籠罩在她眼前,但她卻用最後僅剩的力氣,悲切地問。

  在昏倒前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見米橫天的嘴角蠕動了一下,但終究無言,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很明顯,他連伸手拉她一把的想法都沒有!

  呵呵……呵呵……

  原來,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呵!

  心好冷好冷……她認命地接受了眼前的那片幽暗,反正只要陷入其中,她就可以什麼也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感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49:36


  「為什麼?」俊顏上染著一抹罕見的嚴肅,慕青城居高臨下望著好友,不敢相信他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米橫天,一個平常雖然稱不上善良,但總還算是秉著身為大夫的信念,傾力救人的男人,竟然會打傷自己的病人。

  抿唇不語,米橫天迎視慕青城那審視的目光,背脊挺得直直的,毫不在乎說道:「你有權可以懲治我。」

  身為大夫,打傷病人是他的錯,他不會多為自己辯解什麼,但他卻也沒有太多的後悔。

  「我知道我有權,但我要知道原因。」兩道濃眉眾攏,慕青城詫異地發現,向來理智的好友眸中竟然帶著一份張狂的任性。

  這不像他!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聳了聳肩,米橫天依然拒絕解釋。

  「你……」固執得像牛!

  面對他那倔強的神情,原本還有些憤怒的慕青城,現在只覺得好笑。

  瞧瞧,一個年近而立的大男人表現得卻像個五、六歲的倔強孩子,這種模樣怎能不令人發噱?

  「可是我希望知道原因。」不只他固執,自己也一樣的不遑多讓。

  慕青城把玩著一塊通透的碧玉璽,看似不經意的態度,其實腦袋瓜子正轉得飛快。

  以他對好友的認識,他會這麼憤怒,絕對有理由,只是不想說罷了。

  可是偏偏他愈不想說,自己就愈想知道,窺伺是人的天性。

  偏過了頭,依然抿唇不語,米橫天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並沒有惹怒慕青城,反而更挑起他的好奇。

  「好,你不說,我不勉強。可是青嵐一直以來都是你一手悉心照料的病人,又是個女人,你打傷了她,難道不內疚嗎?」

  山不轉路轉,正面問不出來,難道就不能拐個彎嗎?

  「我……」原本的理直氣壯很明顯地流露一點點的心虛,他欲言又止。

  因為慕青城的質問,那點點滴滴的愧疚悄悄在他心底蔓延著。

  我這一片真心為了誰……

  他依稀聽到了慕青嵐的質問聲在他耳際不斷回蕩。

  心仿佛被輕墊了一下,米橫天卻拒絕領略內心的感受。打傷人或許有錯,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竟妄想去打擾他摯愛的女人。

  「我說了,你可以任意處置我,何必撩撥著我的罪惡感呢?」他的語氣已不若方才強硬,反而帶著一點點苦澀。

  「可是我不想處置你,有沒有做錯,你自己很清楚。」明顯感受到他態度的軟化,慕青城倒也沒有咄咄逼人。從他的神情中,看得出他的遲疑!

  「我不需要任何施捨!」神情再次倔強了起來,他的驕傲不容許任何人折辱。

  聽到這話,慕青城不以為然地挑起眉,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活像刺蝟一樣的男人是以往的好友。

  他最近……怪怪的!

  「我干麼沒事施捨你啊?」他沒好氣地反問。「我只是要你為自己做的事負起責任,打傷了人,由你來負責治好,這樣難道不合理嗎?」

  端起了商人的本性,慕大少那幽深的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狡猾的算計,但那光芒一閃即逝,讓人壓根就瞧不出端倪。

  「這……」一句話堵得米橫天啞口無言,可他卻萬分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慕青嵐對他的心思,他當然心知肚明,而她臨昏迷前那幽怨的一眼,更是深深地印在他心坎上。

  他那一掌也許能夠打醒她,但慕青城這樣的處理方式,只會讓她愈陷愈深吧?

  自己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卻也不希望她再深陷。

  一直以來,他對慕青嵐這個任性的四小姐雖說沒有多余的感情,但慕家救他的情份依然還在,他不想給她無謂的希望。

  於是他主動開口,破天荒地和慕青城打起商量。

  「把我痛打一頓再趕出府去,或是直接將我送交官府,不好嗎?」

  可商量除了讓慕大少傻眼之外,更讓他感到啼笑皆非和怪異。「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去官府,讓他們再次主宰你的命運,也不願照顧被你打傷的青嵐?」

  咦,怎麼嗅著了一絲絲可疑的味道?他與青嵐之間……難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嗎?

  「對!」面對他的質疑,米橫天堅決的點頭,他並沒有遺漏對方眼底的狐疑,但他真的不想再讓青嵐繼續痛苦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啊!

  「那你抄家滅門之仇又該怎麼辦?」

  「我……」米橫天語塞,望著慕青城的眼裡有著濃濃的猶豫。

  雖然覺得他的堅持很莫名其妙,但慕青城是個沈得住氣的人,於是心平氣和地勸著,「不如你就再忍忍吧!最近皇上已經命人著手調查你米家一案的始末,不用再多久,真相就可以大白了,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呢?」

  「可是我不想……」未竟的話語全被一聲長長的歎息取代,米橫天的臉上有著掙扎與無奈。

  他很清楚,慕青城會這麼說絕對是為他著想,可是……再留下來,真的正確嗎?

  「當初你入慕府之時,我就說過了,你不是奴僕,所以只要是你不想要的,沒人能夠逼你。」

  「唉!」他忍不住又是一記長歎。

  他怎麼會不了解這個多年好友呢,雖然外表看起來任性,但其實有一顆真誠的赤子之心。

  慕家對他的恩、對他的情,他會一輩子都放在心底不忘,只是……在他的觀念裡,感情不是一種報恩的手段啊!

  這輩子他的愛已經許給了一個女人,所以就算慕青嵐對他再有情,他也不可能會接受的。因此與其這麼在慕府糾纏著,他寧願離開。

  「我還是離開得好。」他愈想愈不妥,固執地堅持。

  「你一定要這麼冥頑不靈嗎?」如果可以,慕青城真想拿顆石頭敲敲他的腦袋,看看這家夥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跟他比固執嗎?這世界上只怕沒人比得過他慕青城。

  「你和青嵐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我不會管也不會過問,唯一的要求只有不要再傷害她了,她的身子骨你最清楚,禁得起這一次,未必禁得起下一次。」

  難得的,慕青城讓了步,他不再追問,只是說出自己的底線,而他的讓步卻也讓米橫天陷入兩難。

  「這樣對她未必是好。」這話說得語重心長,但也多少讓慕青城嗅出了丁點的端倪。

  看來……是他家妹子一相情願。

  「這件事我不插手,你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兩手一攤,擺明了置身事外。

  眼前這個男人如果能成為他的妹婿,他很歡迎,如若真的不行,他依然是個好兄弟。

  「謝了!」面對他的態度,米橫天除了點頭稱謝之外,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男人之間的友誼,不用太多言語,點滴在心頭的滋味更能撼動人心。所以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絕得了慕青城的要求。

  依然得去面對呵!

  驀地,曾經有過的嫌惡、內疚,在他心底糾結起來,也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翻騰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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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下吧!」一股令人作嘔的藥味撲鼻而來,青嵐連瞧都不瞧那碗漆黑的湯藥一眼,就揮了揮手,朝著珠圓命令。

  「小姐,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全好,怎能不吃藥呢?」端著藥碗,珠圓遲遲不肯退下,甚至大著膽子開口勸道。

  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從那天莫名其妙被米大夫打傷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郁郁寡歡,連藥都不肯吃。

  「我沒事!」即使知道珠圓是為了她好,可是打小就與藥罐子結緣的她,真的很厭惡那個藥味。

  以前要不是有米橫天想盡辦法哄著她吃藥,她的身子骨也不會養得像現在這般頭好壯壯吧!

  以前……她和他之間的關系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他也曾對她溫柔地笑著,寵溺地拍拍她的臉頰、揉亂她那頭既柔且黑的緞發……

  然而,從她的眼底有了依戀開始,他便避她如蛇蠍,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總是坐立難安,絕不會待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就像是一只撲火的飛蛾,一頭栽進了對他的愛戀之中,再也難以自拔。

  她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所以執著?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應該不會感到心痛才是。

  如果只是血液中竄流的好強因子在作祟,那麼當她看到墓碑上「愛妻」的字眼時,心頭應該不會像破了個大洞似般難受吧!

  「小姐……」珠圓喊了一聲,卻支支吾吾的再也沒有下文,那猶豫的模樣,看在青嵐眼底只覺煩躁。

  「有話就說吧!」將視線從那碗烏漆抹黑的藥碗移開,抽離腦海中過往的甜蜜回憶,青嵐有些不耐地催促。

  她向來討厭這種拖拖拉拉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急著確定米橫天和她之間到底有沒有可能的原因。

  「那個……那個……」雖然領了主命,但珠圓卻依舊吞吐難言。

  她說不出口,青嵐便逕自閉目養神,將被晾在一旁左右為難的珠圓當成空氣。

  「小姐!」看到她的表現,珠圓再也顧不得尊卑地重重跺了一腳,一古腦兒說道:「是打傷你的米大夫啦,他說想要見你,現在人在樓下花廳等著。」

  原本闔著的眼兒倏地張開,但……那晶亮的眸光僅僅只是一閃,隨即眼皮兒又滑落,只能從她緊抿著的唇瓣看得出她心中的激蕩。

  呃……這樣的反應算啥啊?

  原以為會氣急敗壞呢,要不然至少也該來個義憤填膺說不見啊?

  這樣毫無反應是要她要怎麼做呀?

  「那咱們現在……」小心翼翼的探問,她不過是個婢子,著實沒辦法決定啊!

  靜默開始在小閣裡無限蔓延流轉,青嵐依然闔眼不語,而珠圓也識相的不敢多作打擾。

  多年伺候主子的經驗,讓她很明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

  「讓他上來吧!」終於,在靜默了半炷香後,青嵐終於開口對著戰戰兢兢的珠圓交代。

  不該見的,她知道!

  在他殘忍地打傷她之後,她不該再見他、不該再任由心中的愛意泛濫。

  可是……心頭卻因為他的到來而不爭氣的雀躍著,幾番猶豫掙扎,她終究還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是!」如蒙大赦的福了福,珠圓一溜煙地急急下去通報。

  望著她那似乎無煩無惱的背影,欣羨的感覺猛地竄上她的心頭……

  如果……如果她今天不是慕家的四小姐,而是一個平凡的小姑娘,那麼她與米橫天之間的橫溝,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大呢?

  又或者,他能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她,而不是只注意到她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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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多久,她便聽見沈穩的腳步聲停在三步之外。

  「為啥不喝藥?」帶著指責的語氣,完全不染一絲溫情與關懷。

  聽到他的話,青嵐自然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他是在關心自己。

  斜躺在貴妃椅上,面對他的質問,她僅是懶洋洋地睜開眼,然後又輕輕闔上,似乎懶得回答他的問題。

  吃不吃藥是她的事,與他何干?

  見狀,身為大夫的慣性與責任心油然而生,米橫天手一伸,端起了藥,將碗送到青嵐的面前,捺著性子說:「你現在的身體容不得隨意任性,還是把藥喝了吧!」

  聞到濃濃的藥味,她兩道柳眉皺成了一直線,那厭惡的表情不需開口言明,旁人就能瞧得一清二楚。

  「良藥苦口。」簡單的四個字仿佛已經是米橫天的極限,說完這句話後,他便與青嵐僵持著,她不睜眼,他也不再開口,只是端著碗靜待。

  一開始,是為了一股不想再輸的堅持,不願因他的幾句話就柔順聽從,青嵐硬著脾氣,完全不動如山。

  可是當陣陣剌鼻的藥味不斷從她的鼻端侵入,熏得她難受至極時,惱怒的心緒也開始在她心頭激蕩著。

  猛地睜開因虛弱而有些無神的眸子,她望著他,忍不住質問:「逼我喝藥對你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他總是如此對待她?難道就因為吃定她對他有情?所以他要來就來、要管就管,而撒手的時候卻又比任何人都來得更干脆。

  現在究竟是誰任性來著?

  本來,因為他那無情的一掌,她已經決定要試著放下,以為只要不聽、不看、不想,那麼就算她有再多的情,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逝。

  「我是醫者。」仿佛多說一個宇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米橫天惜字如金到幾乎殘忍的地步。

  「那又怎麼樣?」

  大夫?!大夫很了不起嗎?

  「是不怎麼樣,但要求病人吃藥是我的責任。」

  如果換做是從前,他當然可以不管,她大小姐吃不吃藥,與他何干?

  可是這次不一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所以他無法視而不見,任由她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不是你的病人。」

  「你是!」

  「我不是!」以前,她絕不會這樣與他槓上,但既然他打心底認為她是個任性的女人,那就干脆任性到底吧!

  「我要你喝下這碗藥!」

  「如果我不喝呢?」青嵐挑釁反問。

  「我自然有辦法讓你喝下去。」米橫天也毫不退讓,二話不說地扔下戰帖。

  雖然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他來的目的,可是……她的確天賦異稟,那眸底的桀傲不馴,足使聖人發怒,更何況他向來就不是個好脾性的男人。

  「是嗎?」冷哼了一聲,她顯然不將他的自信滿滿看在眼底。

  思緒是她的,嘴也是她的,只要她不張口,他又能耐她何?

  兩個加起來超過四十歲的大人,就像孩子似地斗著氣,最後她索性閉眸,來個眼不見為淨。

  「你真的不喝?」瞇起了眼,米橫天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但卻見她逕自閉目養神,完全忽視他的存在。

  「好……很好!」匆現米橫天眸中倏地射出一道危險的光芒。

  他將漸漸轉涼去已顯藥腥味的碗收回,當那嗆人的味道從青嵐鼻端退開,即使閉著眼,但一股勝利的喜悅還是在她心裡竄升。

  原來只要抽離了心頭那抹戀慕,要不被他影響,並不是那麼難的事嘛!

  或許……她真的可以忘了他!

  青嵐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男人的臉色變化。

  當那股讓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藥味趨近時,青嵐下意識的張開了眼。

  愣然!

  她愣愣地望著不斷在自己眼前逐漸放大的俊臉,唯一的思緒竟是——他真是一件上天的傑作。

  那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沒有任何瑕疵,其上還鑲嵌著兩潭黑不見底的深泓,有一瞬間,她心底的思緒都飛散了。

  沒有多花一秒鍾的時間去思索他的意圖,更沒有任何的閃躲動作,她只是傻傻地望著他,感受著他的靠近。

  那感覺就像是她絕望的知道這將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親近,所以她不願閃亦不願躲,只想傾盡所有但求記住這一刻。

  然後,就像她祈求過上天千萬次的心願,他那薄涼的唇觸到了她的,一種悸動在她心裡跳躍著。

  那夢寐以求的親密讓她甚至來不及思考他的舉動所為何來,單純地任由心房強烈地躍動,直到——

  一股藥味竄入喉頭,她吞下了苦澀的藥汁,隨後他的氣息逐漸的消散。

  「我說過總會讓你喝下藥的。」

  只是一種手段嗎?

  青嵐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望著他平靜臉上難得出現的驕傲,原本狂烈跳動的心驟然停止。

  那一瞬間,她有種錯覺,似乎這世上的一切已經跟著停擺……或者該說,是她私心這麼希望著。

  可是沒有,時間依然繼續往前邁進,將他的殘忍真實送進她的眼裡。

  她的滿心悸動竟然只是他的一種手段,而他那依然自信卻不帶任何情緒的眼波,就像一記重重甩在她臉上的巴掌,讓她痛徹心扉。

  多可笑啊?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如此清晰,她差點以為這一切只是出自於她的幻想而已。

  「你……」他的踐踏夠徹底,讓她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道熱氣沖上她的眼眶,她直覺地沖向窗邊,伸手往喉嚨裡挖,作嘔的感覺立即湧上,可惜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但她不放棄,伸手又要再挖,她拒絕這樣的羞辱。

  「你瘋了!」看到她的行為,米橫天沖上前去,一把扯過她的手怒斥。

  好不容易才讓她喝下去的藥,要是真這麼被她吐了出來,那麼他方才的一片苦心不是全白費了嗎?

  她……怎麼這麼任性啊?

  要不是她的恣意妄為讓他太過生氣,他犯得著用這種方法逼她喝藥嗎?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全是為她著想?

  聽到米橫天的喝斥,青嵐笑了,那笑容藏著一抹滄涼,她任由苦澀不斷在舌尖蔓延,涓滴侵入心底然後輕輕說道:「我是瘋了才會愛上你。」

  「你……」這不是她第一次說愛他,可卻是第一次,他從她眸底看到如此認真的悲傷。

  心冷不防的一揪,那種感覺來得猛烈,讓他甚至沒有任何防備就被擊了個正著。

  「但是從今以後,不會了!」青嵐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拒絕已經夠明顯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羞辱。

  她,放棄了!

  「你這是干什麼?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吃藥罷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頭一次,他捺著性子向她解釋自己的作為。

  可是心痛極了的青嵐已經將心封閉,臉色蒼白的她,用無比冷靜的聲音說道:「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既然藥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吧!」

  昔日,那眸中幾乎無法遮掩的濃烈情感已經消失,青嵐望著他的目光中除了冷淡,還是冷淡。

  「你不再那麼任性,都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再這麼亂使性子,會找不著婆家的。」

  不知怎地,當她的眼神不再熱切之後,米橫天的心卻竄起一股奇異的慌亂感,他將其解釋為一時的不適應,又破天荒地多安慰了幾句。

  璀璨的笑花在青嵐細致的麗顏上綻放,她笑望著他,但那燦爛的笑意卻達不到眸底。

  「這點米大哥大可放心,憑慕家的財大勢大,我縱是再任性,也絕對會有男人搶著用八抬大轎迎我入門的。」

  「別總是仗著慕家的家底,要找個真心愛你的人啊!」

  米橫天知道他該轉身離開,姑且不論青嵐的眼神究竟為何從漾滿柔情變得冷冽,但這反應不就是他一直要的,怎麼真到這個時候,自己心裡又竄起莫名的猶豫呢?

  離去的步伐怎樣都邁不開,那炯炯的目光亦是直勾勾地鎖住她那張浮現粲笑的臉龐。

  他究竟有幾個年頭沒這麼認真的瞧過她了?

  瞧她出落得這樣麗致動人,就算沒有慕家那豐厚的家底,不是慕青城唯一的小妹,只怕多得是男人搶著想要摘下這朵嬌艷欲滴的花兒吧?

  滿心的傷痛,再加上被他盯著無措,青嵐那抹笑容險險就要掛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對著米橫天笑道:「米大哥,別再這麼瞧我了,你都知道我可以嫁人了,我未來的夫婿,應該不會介意我的驕縱,但他或許會介意你我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事吧?」

  生平以來第一次,向來巴不得能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的青嵐主動下起逐客令,用的還是她素來最嗤之以鼻的禮教。

  以往她總是嫌那些禮教煩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等功效,還不錯用呢!

  這點只消瞧瞧米橫天突然嚴肅起來的臉色,就可以知道她的話果真達到效果。

  「這話說得倒也是,我該走了。」他又深深地瞥了青嵐一眼,接著俐落的回身。

  一步、兩步、三步……就在他踏下第一個階梯時,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著慕青嵐開口,「以往的種種是我不對,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夫婿,因為……你是值得的。」

  「嗯!」熱浪沖上了青嵐的眼眶,勉強忍住,她點了點頭,即使語音中帶著一絲啞音,她仍自持地回答,「我知道我值得。」

  「還有,記得好好調養身子,別再使脾氣了,你的身子現下雖好,但離一般姑娘家還是差了一段。」

  「我會的!」又點了點頭,青嵐硬是仰首,不讓眸中的淚竄流而下。「米大哥快走吧!再不走,真有人要說話了。」

  再次的催促,米橫天只好壓下心頭那股怪異的感覺,緩緩下樓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青嵐才任由隱忍多時的眼淚奔流而下。

  她值得任何男人,可是他卻不要她。

  呵呵……多麼諷刺的話語啊?

  青嵐勾唇而笑,她知道,這將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為他落淚,從今而後,她會用盡所有力氣,將心中這長駐已久的魔魅趕離。

  永永遠遠,不擇手段!

  「白癡!」他真的很想仰天長嘯,好將心中的不滿全數宣洩。

  可是為了避免嚇到無辜的路人,所以他只能喃喃低咒,仰天長嘯這事,還是等會兒到了杳無人煙的地方再做吧!

  好不容易,他忍忍忍……終於忍到了可以發出怒吼的時候,他毫無顧忌地大喊出聲以求發洩,完全不管這樣莫名其妙的怒吼會嚇到什麼人。

  厚!「他到底想怎麼樣啊?」

  一定要這麼固執嗎?

  有時候他還真想敲開他的腦袋,好讓他看清楚到底什麼才是事實。

  「怎麼這麼氣呼呼的?」宛若無骨的柔荑,輕巧地攀上饒天居厚實的肩膀輕拍著,嬌媚的聲音酥人心骨。

  「別提了!」

  「我可以不提,但你可以不氣嗎?」柔柔地勾唇而笑,祁如情看著饒天居的怒容,很快就點出了問題症結。

  「我……」怎麼可能不氣啊?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有人偏偏要讓自己因為往事而被鎖死,難道他都沒有聽過「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嗎?

  「既然不能不氣,就說出來想個法子解決,否則你要是氣壞了,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

  一句句溫柔如水的話語,似乎對饒天居的怒氣有很大的消滅作用,只見他原本氣到發青的臉色,立時就回復了原本該有的平靜,甚至唇角還帶著一抹淺笑。

  「你和你姊姊真是不同的性子!」不由自主地,饒天居做出了這樣的評論。「如果,如倩有你一半健康的話,那麼事情怎會變得這般棘手呢?」

  那感歎聽在如情耳裡,雖然感覺傷人,但如情依然溫婉地勾唇而笑,衷心地說道:「是啊,姊姊性情那麼好,長得那麼漂亮,若是再有我這般健康的身體,那她和米大哥應該也能幸福快樂的過一生吧!」

  「是啊!」如果真能這樣,現在的他又何需如此傷腦筋呢?

  只是事無十全十美,偏偏老天捉弄人,讓相愛的如倩和米橫天寫了個這樣遺憾的結局。

  不過如果只是遺憾,那倒也還罷了,偏偏米橫天是個死心眼,如倩一去,他的心也跟著去了,絕情斷愛地,完全不再沾染情愛,更沒有任何成家的打算。

  就光是這點又教他怎能不著急呢?

  「不過,應該只是他一時想不開吧,再給他一點時間或許就會好了。」

  「還給他時間?!再給他多少時間都沒用,現在他就已經常常抱著你姊的墓碑了,要是再過幾年,以他那種鑽牛角尖的性子,怕不鑽進棺材去陪你姊。」

  饒天居氣急敗壞的數落著,他那無計可施的模樣,倒讓如情不解地皺起眉頭,晶亮的雙眸透著狐疑。「你為啥這麼著急啊?」

  「我……」原本要沖口而出的話倏地被吞了回去,饒天居那炯炯的眸光凝著如情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如情,怨過姊姊嗎?」

  「我?!」她聞言反手指了指自己,然後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地笑得花枝亂顫。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止住笑意,認真的說道:「為什麼我該怨如倩呢?」

  「因為她似乎奪去了眾人的目光。」即使知道這句話傷人,可饒天居還是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對於以往發生的事,他心中其實一直有股隱隱的懷疑,只不過因為苦無證據,所以無法證實。

  「那又怎麼樣?她也同樣奪去了我的目光啊?」對於他的問題,如情絲毫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顯然一丁點兒都不在乎如倩是那個眾星拱著的明月。

  「可是……」饒天居欲言又止,他總覺得這幾年發生的事情有哪兒不對勁,但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兒有問題。

  不閃不避地迎著他那兩道帶著審視意味的犀利目光,祁如情含笑依舊,搖著頭說:「你就別再可是了吧!現在你應該擔心的好像是米大哥決定因為姊而埋葬自己的感情,孤絕地過上一生吧!」

  如情直指問題的重點,成功打斷了他那深究的心思和眼神。

  「這倒也是!」對於她的提醒,饒天居贊成的點了點頭,隨即又陷入一片無邊無際的苦腦之中。

  「可這問題挺棘手的,我總不能敲開他的腦袋,逼他去接受旁的女人吧?」頭痛呵!

  如果……能夠撒手不管這一切多好?

  畢竟米橫天是一個成年人,要不要絕情斷愛、孤絕一生,又與他何干?

  偏偏啊,他心中有愧,所以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如果不是因為他,米橫天不會被父母送走,更不會卷入米家那堆是是非非中。

  再說,縱使他情深如斯,但深埋地下的如倩也絕不會贊同他用這樣的方式去悼念她吧!

  如倩那一顆細膩的心思,總不忍心旁人多受苦,又怎會捨得自己深愛的男人陷入呢?

  「其實倒也沒那麼難!」如情輕笑,那輕松的銀鈴笑聲仿佛是在笑饒天居的把人憂天。

  「你有辦法?」他曾覺得如情不比如倩耀眼,可是這會兒她臉上那股靈動慧黠的神情,不禁讓他心頭怦然一動。

  「很簡單啊!你要他成家,就想個法子讓他生米煮成熟飯,以米大哥那種性子,斷然不會做出不負責任的事來。」

  「你的意思是……來陰的?」聽到她的暗示,饒天居難得地瞠目結舌,這似乎不該是一個姑娘家該有的建議。

  「我的意思是山不轉路轉,不用非得正面交鋒。」如情含笑糾正,對於他那驚詫的眼神倒也沒有太多意見。

  只不過在那抹笑意之下的心思流轉,卻被她掩飾得很好。

  「這……」好不容易消化完這個提議是出自如情口中,他開始認真思索起這法子的可行性。

  咦,好像挺有道理的耶!

  以米橫天耿直過了頭的性子,是不可能做出始亂而終棄的事情;如果自己使出「生米煮成熟飯」這招,還怕他不乖乖聽話,成家立業嗎?

  霎時,得意之情在他胸臆中激蕩著,活像是在沙漠中迷了路的人,突然天降甘霖一般,讓人感覺快意與希望。

  「你真是個聰慧的女人!」冷不防的,他一把將如情抱了個滿懷,只見她有些手足無措地酡紅著臉,急急地想要退開。

  「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饒天居很快便放了手,有些慌亂地想要解釋。「抱歉,我不是……我只是……」

  輕輕地揚手,如情臉上的紅潤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復雜神情,但她依然體貼地打斷了他的解釋,柔聲說道:「我懂,你不用多言。」接著便帶笑旋身離去。

  望著她遠去的纖細背影,饒天居心頭那股怪異感覺又起,她……應該不至於吧!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50:23

  「噗!」一口昂貴的毫尖兒就這麼硬生生地陣亡在慕青城的衣服上。

  沒有時時間理會丈夫訝然的眼神,黎謹言忙不叠地對著青嵐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

  她沒有聽錯吧?應該是聽錯了吧!

  「我說,請大哥大嫂作主,替我安排親事!」

  咦,真的沒聽錯!謹言還不等夫婿有任何反應,再次強調確認:「對象呢?你不是有心儀的對象了嗎?」

  望著嫂子眸中的詫異,傷後初愈的青嵐在略蒼白的臉上勾起淺淺一笑,搖了搖頭。

  「我沒有對象,但凡家中有錢有勢者皆可。」

  「你……」有沒有搞錯啊!才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耶,青嵐就想要嫁人了?

  而且要嫁的還是有錢有勢的陌生人,這其中絕對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大問題。

  「大哥!」緩步上前,挨著大哥大嫂中間坐下,青嵐一手挽著兄長,一手摟著嫂子。

  「這古人有雲,女大當嫁啊!我都已經那麼大了,可以當娃娃的娘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大言不慚,青嵐說得理直氣壯。

  「你還是個任性的小姑娘,就想當娃娃的娘,那豈不成了娃娃帶娃兒了嗎?」慕青城好笑的看著妹妹笑,語氣雖然輕松,但眼神卻顯銳利。

  他那充滿探究的眸光輕而易舉地穿透青嵐的笑靨,看進了她內心深處極力掩蓋的傷痛。

  看來,他讓米橫天負責照顧好青嵐的傷勢,不但沒有弭平兩人之間的誤會,倒破壞了兩人之間的平靜。

  他竟然失算!而他這唯一的寶貝妹妹,看來是注定要受情傷了。

  「真的想嫁人?」望著抿唇不語的妹妹,慕青城認真的再次確認。

  「對!而且愈快愈好。」明知道說這種話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對男人饑渴的花癡,但她卻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要嫁人,要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絕心斷念。

  「只要有錢有勢即可?」

  「對!」迎著兄長探詢的目光,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縣大老爺的二公子如何?正巧前兩日他遣來了媒婆探咱們的口風。」

  他這本是隨口說說,身為青嵐的大哥,他很清楚自家小妹對劉天霖那個紈褲子弟有多麼厭惡,所以早就當面回絕了媒人。

  反正這是一個她絕對不會同意的人選,當然這也可以幫他多爭取一些時間來搞清楚妹妹與米橫天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說,當日他承諾過好友絕對不插手兩人之間的情事,可是看著妹妹神傷,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呵!

  「好!」石破天驚的一個字,換來慕青城夫妻的驚嚇和錯愕,兩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個兒聽到的那個「好」字是真的。

  她絕對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否則那個「好」字怎麼可能這般輕易就出口。

  憂心在兩人的眸中快速積聚著,可是始作俑者卻像個沒事人兒似的,又撂下了一句話。

  「成親的事就請大哥大嫂全權作主,小妹沒有任何意見。」

  在掀起了千層浪後,青嵐不顧兄嫂的瞠目結舌,俐落轉身離去,完全不在乎自己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她決定了!

  如果嫁人是唯一能讓自己死心的方法,那麼她不介意去嫁上一嫁,對她而言,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在剩下的,也只有那勉強維持的自尊而已。

  為了自尊,要她嫁給阿貓阿狗都成。

  她,慕青嵐,不會因為沒有米橫天就活不下去,她一定能活得更好。

  去林家做威做福嗎?想起來還挺不錯的,呵呵!

  在青嵐離開後,四周一片安靜……安靜得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被清楚地聽到。

  愕然的情緒在慕青城和黎謹言之間來回穿梭,終於有人不能忍受窒人的氣氛,率先發難。

  「我不準她嫁!」重重的往身旁的幾案上一拍,那力道之重,就連置於其上的茶杯都跟著躍動。

  慕青城詫異地望著妻子激動的反應,眸底驀地閃現一股笑意。

  瞧瞧,這以前總是事不關己的人兒,現下卻會用「不準」的強烈字眼,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呵呵!

  瞥見夫婿臉上的笑意,黎謹言瞠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居然無動於衷。

  「你還笑,你知不知道剛剛青嵐的話斷送的是什麼?」她怒聲質問,激動的話語更是惹來丈夫燦爛的笑容。

  「姑娘家終歸是要嫁人的,何況天底下能像青嵐般自選婆家的姑娘並不多,你在氣啥?」

  故意的撩撥,慕青城一雙炯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個兒的娘子,他發現自己還挺喜歡看一向清冷的她激動得像只活跳蝦兒。

  「你當真那麼冷血?」

  看看女人的敵慨同仇!雖然成為姑嫂不過才短短時間,但卻宛若親姊妹一樣。

  是愛屋及烏吧,他懂!

  「你……」剛張口,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老婆大人已經氣呼呼地搶先一步說道:

  「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讓青嵐嫁給劉天霖,我就休夫!」

  此話一出,慕青城的臉色立時黑了一半,他猛地伸手想要捉住自己的妻子,打算好好教訓一番,可卻慢了一步。

  只見怒氣滿腔的黎謹言已經霍地起身走人。她得趕緊去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絕對不能讓青嵐因為賭一時之氣而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望著娘子匆匆離去的身影,慕青城倒也沒多作阻攔,只是瞇起了眼,腦中的思緒飛快轉動。

  雖然說,君子是該一言九鼎,自己承諾過米橫天的事就該辦到。可問題是,他慕青城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再說他可不想因為承諾之類的小事,影響到和親親老婆之間的關系,所以他決定……

  無論如何,這件事他都要插手管上一管,如果說青嵐的幸福真的系在米橫天身上,那麼……就別怪他不顧江湖道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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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石破天驚的消息宛若平地響起一聲雷,震得京城裡的百姓們全都議論紛紛,當然消息也傳到了米橫天耳中。

  初時……他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然後嗤笑來人誤聽流言。

  可是當所有人,甚至連府內的僕傭和嚴管家都言之鑿鑿時,他心中的篤定不禁一點一滴消失。

  最後,當劉府喜氣洋洋抬來了幾乎有長安街那麼長的聘禮時,他才無法再說服自己一切只是流言……

  審視藥材的眼停在一根千年人參上,怔怔地盯著,看了好半晌卻無法判定那根人參的好壞,索性他只好放棄,放下手中的人參,一雙眼透著窗欞向不遠處那僻靜的小閣望去。

  唉——

  劉家很有錢,也很有權!

  腦海中浮起了一張寫滿倔強的細致麗容,米橫天的心思不由得跟著百轉千回,再也停不下來。

  那妮子是那麼的倔強,想到那日她臉上的怒氣和隨之而起的粲笑,他開始相信她確實有可能為了盡快將自己嫁掉,而答應這樁親事。

  是真的貪戀能讓她繼續任性的榮華富貴,還是因為他呢?

  為了自己,她甚至寧願賠掉一生幸福,嫁給她向來最厭惡的紈褲子弟,這一切只單單為了引起他的內疚嗎?

  他搖了搖頭,企圖甩去心頭驟起的憂心,他不想如她所願。

  既然無法接受,那麼就不要去干涉她的生活,關於這點,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可是……當他知道她決定成親,而且對象還是劉天霖時,心中的波濤就不曾平息過,原以為這樣的結果,是他長久以來的夢寐以求,但現在梗在心頭的悶氣又算什麼?

  不該在乎的,不是嗎?

  慕青嵐是個天之驕女,她有能力,也有權可以選擇想要的一切,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麼他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想事情想得這麼入神?」窗欞之外,一個不速之客的問話透入,同時引爆米橫天的不悅。

  他就這麼陰魂不散是嗎?

  隨手抓起桌上入藥用的菩提子,原本的救命良藥在他手上成了襲人暗器,帶著致命的勁力朝來人疾射而去。

  「喂……用不著這麼狠吧?」不廢吹灰之力地閃過那些暗器,饒天居忍不住對他愈來愈差的控制力抱怨起來。

  「滾!」對於饒天居喃喃的抱怨,他只回贈一個字,絲毫不留半點情面。

  那日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失去該有的自制,誤傷了慕青嵐,所以……這筆帳當然該算到這家夥身上。

  「我是很想滾,但是……我想你一定會更想知道,我今兒個帶來了什麼消息。」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想也沒想,米橫天連頭都懶得回上一下,一如往常不領他的情。

  對他來說,雖然饒天居曾經是他的換帖好友,在血緣上……他甚至還該死的是他的大哥,雖然他從來都不願承認這點,畢竟他姓米,背負的是米家的興衰,而他卻姓饒,和他當然毫無瓜葛。

  再說不論饒天居是何種身分,他終究是間接害死如倩的人,所以他一丁點也不想和他有所牽扯。

  「難道就連如倩真正的死因,你也不想知道嗎?」

  「真正的死因?!」玩味著這句話好一會兒,腦中流轉過許許多多思緒,最後,他卻沒有饒天居預料中的激動與盛怒,反而只是掃了他一眼,淡淡反問:「你想要推卸你的責任?」

  深黝眸中的怒氣逐漸張揚,米橫天的語氣淡然,雖然沒有太多的激動,但卻可從他手背債張的筋脈,看出他的憤怒。

  如倩臨死前,自己曾答應過她不深究她的死因,也不遷怒饒天居吃了大還丹的事,可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甚至還想推卸責任,這點怎麼不教人憤怒。

  那維系著他理智的細弦就要繃裂,米橫天的聲音雖然平和依舊,但卻隱隱湧現一股龐大的怒氣與殺意。

  「我從來不曾推卸過責任,但也不會任由真相隨著如倩而深埋。」唇角微挑,饒天居對他的指控並不放在心上。

  他早已經預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這幾年來,他們都被如倩的死影響太多,多到沒有心思再去探究當年那件事的真相。

  要不是那日如情不經意的一個眼神,觸動了他心中長久以來的懷疑,自己也不會想要再深究這件事情。

  「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轉身離開,從此滾得遠遠的。」

  米橫天可以很理智,但那必須是在事情不觸及如倩時,如果饒天居硬是要在這件事上大作文章,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嘖,你的脾性真是愈來愈差了!」饒天居搖頭評論。

  「滾!」米橫天最後一次警告。

  「我會走。我今兒個來,不過是要告訴你一聲,咱們饒家的藥鋪最近面臨財務窘境,也該是你回去接掌家業,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我姓米!」鄭重重申自己的立場,當時他沒有選擇認祖歸宗,現在也不會。

  「如果是因為我的關系,你可以不用……」

  他的話還沒說完,米橫天卻已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的。聽好了,我不會因為你而決定要不要認祖歸宗,只是既然當初你的爹娘選擇不要我,怕我克死你,那如今又何必苦苦要求我回去,難道現在他們就不怕我克了你嗎?」

  米橫天的冷言冷語聽在饒天居耳中,只覺難受。他知道他不是這種對誰都不在乎的人,只不過連年來遭逢的劇變讓他變得冷然。

  他甚至可以預料到,如果再沒有人能解救他那顆受到禁錮的心,那麼只怕他就真要孤絕而終了。

  不行,他不能讓唯一的弟弟在遭受這麼多變故之後,還得痛苦的孤單一生,他一定要想個法子解開米橫天所有心結。

  「你一定要這麼固執嗎?」饒天居沈痛地問。

  「沒人求你來面對我的固執,不是嗎?」米橫天看似一點兒也不在乎,但其實內心不無糾結。

  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些費盡心思關注苦他的人,一如饒天居、一如慕青嵐。

  他們總是不停的來打擾他,卻忘了他想要的其實只是平靜。

  只要讓他靜靜地思念如倩,然後靜靜地過完下半生,那麼一切就已經足夠……這樣,要的不算太多吧!

  「你……好吧!」滿腔的勸慰再次全數陣亡,饒天居不再浪費唇舌,古人曾經說過,「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他想,對付米橫天這顆頑石,說話比行動更有用吧!

  「你可以走了!」無視於饒天居一臉的無奈,米橫天背過身,逕自下起逐客令。

  「別怪我,我總是為你好的。」靜默好半晌之後,在一聲長長的歎息聲中,饒天居留下了這麼一句話,隨即旋身準備離去。

  不過這句話倒是讓米橫天皺起了兩道劍眉,心中驟起的疑問不禁讓他沖口追問:「你想做什麼?」

  他有預感,一股既莫名又強烈的預感,似乎正喧囂他的日子將不再平靜。

  「你在乎我想做什麼嗎?你不是什麼都已經不管,只想要安靜悼念米家的不幸,還有死去的如倩嗎?」難得用譏諷的語氣說話,下定決心的饒天居口吻中多了幾分篤定和義無反顧。

  既然不管他怎麼做,這小子都鐵了心不領情,那麼再說下去也是無益,而自己也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與之糾纏了。

  所以……只好下狠招了!

  悄然地歎息一聲,一如來時無聲無息,他縱身飛躍離開。

  望著他宛若蒼鷹展翅般的身手,不知怎地,米橫天竟然覺得那身影中似乎多了幾分頹敗,不若以往的俐落和挺拔。

  他……怎麼了嗎?

  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最近的饒天居才會顯得那樣煩人和急切嗎?這樣的懷疑讓他的心莫名泛起一股不該存在的擔憂。

  不是決定了這輩子要無視於他的存在嗎,怎麼他竟然還能影響自己的心緒呢?

  他的好與壞,早就與他毫無相關了吧。

  米橫天負手而立,平靜的心卻因為三番兩次的打擾而起了巨大波濤。

  再也回不去了吧?

  驀地,腦海中再次泛起青嵐那張充滿倔氣與任性的臉龐。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配不上她的男人嗎?抑或只是為了想要報復自己對她的無動於衷呢?

  可……他真是無動無衷嗎?

  現在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無法回答……

  凝望著鏡中那張被妝點得明艷動人的臉龐,櫻色紅唇、魅人鳳眼,雪白晶透的雙頰,活脫脫像是從畫中走出,完美無瑕的美人兒。

  喜氣的繡著鴛鴦蝴蝶的紅嫁衣,綴滿了珍珠的貴氣鳳冠,嫁妝行頭比之公主出嫁也沒有絲毫的遜色。

  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但青嵐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絲的笑容,眸底也不透一點點的喜悅,整個人只是透著一抹冷然,仿佛這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系一樣。

  忽然,一顆晶瑩的淚珠毫無預警地落下,她並不伸手抹去,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寂靜的夜裡,任由自己釋放最後的感情。

  決定嫁給劉天霖,或許是無所謂之下的沖動,但她的心底其實一直希望米橫天會來阻止她。

  只要他來,她知道自己就有可能會打消這個念頭。

  可惜的是……他來了,卻不曾阻止她。

  「這兩樣是剛煉好的丹藥,一是『白雪』,一是『元轉』,都是具有滋補之效的丹藥。」站在她面前,米橫天顯得不卑不亢、態度穩重,他將兩樣白色瓷瓶裝的丹藥交給珠圓。

  「多謝你。」看他態度恭謹,她的心一直住下沈,不知道他還要說些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小閣上一陣沈默。

  她原以為他來了必會阻止她嫁人,不料他卻不言不語,好像她嫁給劉家的那個渾小子,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她的心一陣發冷,盯著他低垂的面容,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個所以然。

  米橫天突然抬頭沈聲道:「我有一言,不知道是否該說?」

  「你說!」她面露期盼。

  「四小姐嫁到劉家,以後米某就不方便去劉府替小姐診病。這些年來小姐身體大進,全賴細心調補,以後到了劉家,還請小姐注意身子,這兩樣丹藥對體弱之人極具效用,還請小姐帶在身上。」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丹藥煉成不易,這兩樣藥,就權充是米某的慶賀之禮。」他話說得從容,卻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慶賀?」青嵐又是錯愕又是悲傷,沒料到他竟然如此絕情,明知道她要嫁給劉天霖那個紈褲子弟,卻不肯多說一句阻止她。

  「是慶賀,祝小姐早生貴子。」他把話接了下去,低低的說完。

  「借你吉言。」青嵐胸口一陣劇痛,接過珠圓手中的兩瓶丹藥,緊握手中。「我說過了,會嫁到好人家去,有錢有勢,一樣不差,米大夫,我是這麼說過吧?」

  米橫天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

  她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但還要勉強擺出大小姐的派頭,冷淡的掃了他一眼。「米大夫,多謝你來賀喜,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的好意,你走吧!我累了。」

  他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說什麼,但到頭來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退身離開小閣。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青嵐只覺得心一陣一陣的冷、一陣一陣的寒下去……

  事實已經證明,他對她真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在乎,所以……她會嫁,穿著這襲本來依然天真時,親自為他倆繡的嫁衣。

  那繡嫁衣時的歡喜,她依稀還記得,對照如今心中哀莫大於心死的冷涼,是多麼的諷刺呵!

  菱兒似的唇角悄然彎起,挑勾出一抹充滿諷意的笑容,一直壓抑著的歎氣卻再也忍不住地逸出她緊抿的唇。

  「自古多情空余恨,」她對著鏡子這樣說,「既是余恨,就讓一切成為東去流水吧!」

  閉眼起身,剛才那個沈浸在哀愁之中的女人已不復見,冷,成為她唯一的顏色。

  「放棄了嗎?」

  暗夜中傳來一陣清淺的歎息,青嵐愕然回首,卻沒有因為這不該存在的聲音而感到絲毫的驚慌失措。

  明眸四望,終於在小門外的窗台上找著了那聲歎息的主人。

  「你是誰?」她的質問太沈穩,那份沈穩讓饒天居滿意地頷首淺笑。

  雖然她給人的感覺不像如倩那般溫婉,但是那股讓男人都驚歎的沈穩特質,或許更適合米橫天。

  面對面的照會,讓他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放手一搏是他現在唯一打算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情。

  「你是誰?」

  感覺不到來人的惡意,青嵐也沒有呼天搶地的打算,索性往椅子上坐下,直接與他對話。

  「你不害怕嗎?或許我是個采花大盜。」饒天居真的很好奇,鮮少有姑娘能對像他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反應如此平靜的。

  「你不像。你必定有所求而來,但絕對不會是采花大盜,你沒有那個氣質。」

  多輕蔑的說法啊!

  說得活像他長得不像采花大盜是一件多麼丟人現眼的事。

  「你……」頭一次,向來辯才無礙的他竟然被一個女人堵得啞口無言,激賞更是毫不保留地從他的眸底透了出來。

  「那你也不問我因何而來嗎?」他笑問。

  「有些事,不必問自然能夠知道答案。」就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說話那樣平靜,她的聰穎慧黠毫無保留的顯露。

  「如果我說,我來是為了阻止你明天的成親,你也不在乎嗎?」

  迎向饒天居審視的目光,青嵐輕輕地搖著頭。

  應該在乎嗎?

  為什麼要在乎?

  明天是不是要成親,從來不曾在她的心底有過任何的影響,雖然表面上說得雲淡風輕,但其實她的心底很清楚,她是在賭,賭米橫天對她是否有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在乎。

  而現在,她賭輸了。

  既然輸了,那麼成不成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她不在乎,一丁點兒也不在乎,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既然你不想嫁給劉天霖,為啥還要嫁?」他不解。

  女人與男人似乎永遠是截然不同的物種,男人總是無法理解女人們在想些什麼。

  「因為劉家有錢有權,而且劉天霖還是個蠢蛋,可以讓我耍弄著玩。」

  只要想到上次他被她陷害,過了幾天,還跑來卑躬屈膝地直向她賠不是,說自己不該喝醉了之類的話,她就忍不住想笑。

  「這樣無能的男人配不上你。」饒天居搖頭歎息。

  像她這樣的女人,配劉天霖那個蠢蛋著實是浪費了,若是配上米橫天那個有肩膀、有胸膛的男人差不多剛剛好。

  他這個做哥哥的有自信,要不是這幾年米家時運不濟,米橫天的成就絕對讓人咋舌。

  弟弟很聰明,而且豪氣,不管是在醫術或武術上的造詣,都同樣有著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方,給他一點時間與機會,他必定能大放異彩。

  「配得上或配不上,從來不在我的考量之中。」青嵐含笑說道,雖然不知道這個陌生人為什麼對一切都了若指掌,但這個時候有人陪她聊聊,度過這漫漫長夜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那麼是誰都無所謂了,她唯一的要求只剩能讓她玩得盡興而已。

  這點剛剛好劉天霖做得到,所以她選擇他。

  「聽起來有點不負責任呢!」饒天居毫不留情的批評,對於任何人虛擲自己生命的態度,他都同樣的不贊同。

  她帶著笑,藉著月色看見黑衣人臉上那抹不贊同的神情,隱約間,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熟悉,很熟悉……這樣的神情她也曾經在米橫天的臉上瞧過,而且極其相似。

  他與米橫天究竟是什麼關系?

  她心中一凜,原本的氣定神閒在這一刻起了微妙的變化,向來靈動的腦袋瓜子轉得更快了。

  她從來不曾聽過米家除了米橫天一人被保住之外,還有第二個活口,那麼眼前這個人又是誰?

  「我欣賞你。」饒天居含笑包容了青嵐的無聲挑釁。

  「不用你欣賞,你究竟是誰?」從這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後,第一次,青嵐有了探究他身分的心思。

  「往後你或者可以喊我一聲大伯。」他笑言。倒不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連這便宜也要占,而是因為……他真的有這個預感。

  假以時日,這個女人絕對有能力去影響橫天的一切,解開他所有的心結。

  「你是劉天霖的兄弟?」瞇著眼,她不確定地問。

  雖然她也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高,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答。

  畢竟米家一脈單傳已然四代,她很肯定米橫天並沒有兄弟,甚至是堂兄弟。

  「我沒那麼倒楣,做那家夥的大哥。」饒天居的眼神很不齒,語氣很不屑,對於劉天霖他似乎非常感冒,的確不像有手足之情的模樣。

  「那很抱歉,我不會成為你的弟妹。」笑意雖然不曾從青嵐臉上消失,卻也沒有深達她的眸中。

  她只是定定地看著饒天居,即使摸不著他的來歷,卻依然鎮定。

  「那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饒天居仰首望天,月娘緩緩在黑色的天幕上移動著,時間應該還夠他說個故事。

  在青嵐的沈默下,他捺著性子開始說起了一個故事,慢慢地說,仔細地說……

  那一字一句,讓青嵐聽得入神,直到一陣迷霧兜頭灑下,她在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已經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霧中。

  一切都是騙人的嗎?這是她陷入昏迷時,唯一的疑惑。

  關於米橫天的那些故事……雖然這個黑衣人沒說故事的主角是誰,可是直覺的,她知道那是他。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背後,他竟然存在著這般悲傷的身世,在逐漸昏睡之際,心淺淺地又泛起了不該存在的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51:01

  「不好了、不好了!」一長串的驚呼交雜在鞭炮、嘖吶的聲音之中,讓人聽得不甚真切,可是那在驚慌中橫沖直撞的身影卻讓人無法忽視。

  與妻分房已經一月有余,此時此刻的慕青城完全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反而充滿了煩躁與不安。

  他端坐書房,有種想要出去宣布眼前這一樁婚事完全都不作數的沖動。

  該死的!他真的沒想到青嵐會這麼固執,不論他怎樣好說歹說,她就是鐵了心執意要嫁去劉家。

  慕家人特有的固執,在這次的親事之中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即使他端出了長兄的架子、命令式的口吻,她卻連理會一下都不肯。

  偏生小妹那頭他勸不動,親親娘子這邊也不肯給好臉色看,連帶地讓他積了一肚子火氣,直有種把米橫天硬押著去拜堂的沖動。

  「該死的!」他忿忿地怒咒了一聲,雙手被火氣撩撥得直想掐人洩憤。

  但大家都為了青嵐的親事忙成一團,完全沒有人願意來給他玩上一玩。

  咦?!

  銳利的眼睛倏地瞇起,不遠處正朝著這個方向連滾帶爬而來的,不正是青嵐的侍女珠圓嗎?

  這會兒她不伺候新娘穿嫁衣,慌慌張張跑來這兒干啥?

  他似乎嗅著了一點興味,原本陰郁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大大的笑容。

  呵呵!

  「大少爺……大少爺……」

  他靜心,不動聲色的等待著,只不過銳眸一掃,原本連滾帶爬而來的珠圓就硬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個。

  珠圓瞪大了眼,還來不及開口,就啪地一聲撲倒在地,整個人趴在地上,害怕得直流眼淚。

  「你哭什麼啊?」他等那麼久,可不是要看這妮子不值錢的淚水。慕青城頗為不耐地瞪著地上縮成圓球的丫鬟,開口催促,「有什麼話快說!今兒個是你家小姐的大喜日子,你哭得那麼傷心是為啥?」

  「我……小姐她……我……」在他的喝斥下,珠圓更是哭得語無倫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驀地,慕青城臉色一沈,幽幽冷冷地恫嚇,「你再不說清楚你家小姐怎麼了,信不信我一把把你的頭給擰下來?」

  多麼恐怖的威脅啊,珠圓當下顧不得哭了,說話流利得像是剛剛的結巴並不存在似的。

  「奴婢剛剛帶著喜娘要去幫小姐打扮,可是,誰知道才進小姐閨房,就沒見著小姐,只看到地上有一大攤的血。」

  聽到這裡,原本好整以暇的情緒一凜,那張俊逸的臉龐也添上了幾許的嚴肅。

  「你說什麼?」

  「小姐……小姐不見了啦!」說著,珠圓哇地大聲哭了起來。

  雖然總嫌自己的主子喜怒無常,令人無所適從,可總也伺候了好幾年,那主僕之情自是濃厚的;現在主子卻在出嫁前突然失蹤,地上還留有一大攤血,她愈想就愈心驚,生怕小姐就這麼不回來了。

  聽到珠圓的話,慕青城還來不及反應,一聲怒喝已經從門外傳了進來。

  「你說你家小姐出事了?」一道人影飛竄而入,才不過眨眼的時間,米橫天已經宛若鬼魅地竄到了珠圓面前,抓住她的手,厲聲追問:「你說什麼?」

  「我說小姐失蹤了,搞不好死了啦!那房裡這麼大一攤血,嗚嗚嗚……」

  珠圓哽咽地解釋,話都還來不及說完,米橫天又飛竄出去,這來去無聲的本領,讓原本哭得浙瀝嘩啦的珠圓看得瞠目結舌,完全忘了要繼續哭泣。

  一直以為,米大夫不過是個尋常的大夫,什麼時候他可以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啦?

  而且他干麼那麼激動啊?

  他不是向來都很討厭小姐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伸手撫摸剛剛被握住的雙臂——那力道捉得她好痛!

  「這麼緊張啊?」慕青城看著眼前的一切,兀自低喃。

  「大少爺!」看見他臉上帶著點狡意的笑容,一直愣在一旁的珠圓終於忍不住開口,怯生生地問道:「你不去……找小姐嗎?」

  早就六神無主的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去找小姐呢?還是跟著米大夫回小閣?或者繼續站在這兒罰站啊?

  「當然要去啊。」他慢條斯理的起身,完全看不到一絲著急的從容態度,讓珠圓有些摸不著頭緒。

  大少爺不是向來很疼小姐嗎?為什麼這回小姐出事了,他卻一點也不緊張,好像沒啥事發生似的。

  難道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手足之情嗎?

  興許是珠圓臉上不經意之間表現出疑問與不贊同,成功的為她得來了爆栗一枚。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慕青城不悅的收回手。

  「我只是……只是……覺得大少爺好像不太擔心小姐的安危。」望著那犀利的眼神,她連謊都不敢扯,連忙實話實說。

  「她是我唯一的妹子,你以為我會不擔心?但你沒瞧見剛剛刮出去的那陣風嗎?有人比我更擔心啊!」

  本來以為米橫天是真的對青嵐無情,可現下瞧來,倒也不是真的無動於哀呵!

  很好,這樣真的很好,他相信,老婆回到他旁邊睡的時候應該不遠了。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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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審視著小閣的每一處角落,米橫天的臉上雖然看不出波瀾,但從他那復雜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態度,卻可以清楚察覺他情緒的緊繃。

  突然間,被遺落在床角的一樣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抄起床角的東西,才不過看一眼,他的胸口已經翻騰起巨大怒氣。

  「是他!」瞪著手中那塊通體碧綠的翡翠,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它的主人是誰。

  他的話剛巧落入緩步踱來的慕青城耳中,望著好友臉上那抹憤怒,他很肯定地說:「你知道是誰做的。」

  「或許……」在他還沒把事情弄清楚以前,並不想牽扯出太多往事。

  如果是沖著他來的話,那麼,他會親自去把事情解決。

  「是誰?」望著地上那攤還未干涸的血跡,慕青城深邃的眼眸倏地瞇起,向來平靜的嗓音也染上一抹憤怒。

  「我會負責把四小姐找回來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米橫天只是堅定的許下承諾。

  「這是慕家的恩怨,慕家自己會解決。」很顯然,米橫天已經知道來者何人,而身為青嵐的長兄,沒有道理被排除在外。

  有人要負責當然很好,不過,他可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如果對方是沖著我來的,就不算是慕家的恩怨了吧!」望著慕大少眼裡的堅持,米橫天也不讓步。

  雖然不懂饒天居為啥要這麼做,但是他會去弄清楚。

  稜角分明的下頷微微向血漬處一努,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都已經見了血,難道你指望我不聞不問?」

  「我只希望你能給我時間弄清楚一切。」他的眸中有著乞求和堅持。

  「為什麼我應該要答應你?」對於他眸中的神色視而不見,慕青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刁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對青嵐向來避如蛇蠍,不是嗎?」

  「這……」

  真的是避如蛇蠍嗎?那心底那如火焚一般的憂心又是從何而來呢?

  「不管怎麼樣,我得先把人救回來再說。」

  「你有把握?」即使很清楚好友的能力,但事關唯一寶貝妹妹的安危,他不能不小心謹慎。

  「我會將她的命看得比我的還重要。」

  不經思索地,這句話便已經沖口而出,他的堅定引來了慕青城的側目,但他卻坦然以對,對於那銳利的審視目光完全沒有閃躲,仿佛這樣的承諾是天經地義一般。

  終於,慕青城頷首答應了他的要求。

  沒有一時半刻的耽擱,他轉身就走,急切的步伐充分顯現出他的心急如焚。

  「或許你該想想,你對青嵐難道真的沒有任何的情絲嗎?」

  慕青城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像是鬼魅一般,直追米橫天而來,他原本疾行的步伐為之一頓,然後才又快步離去。

  雖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他的表現已經印證了慕青城的臆測。

  這世間的感情呵,只怕半點不由人吧?

  一如他和他的愛妻,一如堅不言愛的米橫天,呵呵!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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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那灼人的熱度仿佛占領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陌生的感覺也讓她難受的呻吟出聲。

  自黑暗之中幽幽轉醒,青嵐甫睜眼就見到那個夜闖小閣同她說故事,自稱叫做饒天居的男人,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

  「你們……」她試著想要開口,可是干澀的喉頭卻仿佛有一把火在燒,讓她痛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慕四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可是還得再忍忍,等一下就會有人來解救你於水火之中了。」

  即使一開口,喉嚨就像有千萬根針在刺一般疼痛難忍,但青嵐還是強忍著痛苦,勉強問道:「你們想干什麼?」

  「想達成你的心願。」

  站在男人身後的女人始終沒有開口,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那種仿佛在秤斤論兩的眼神讓青嵐感覺很不舒服,倒是饒天居態度和善的開了口,可是答案卻更讓青嵐如墜五裡雲霧之中。

  「我不懂!」青嵐舉目四望,只消眼珠兒一轉,那陌生的環境就讓她肯定,自己已經被帶離了慕宅。

  他們這般大費周章的將她帶離慕家,還不知讓她吃下了什麼,讓她宛墜地獄之火般的難受,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是為了讓她達成心願?

  即使身軀難受至極,她還是努力地勾起唇角,扯出了一抹充滿譏諷的笑容,勉力鎮定精神,語帶諷刺地冷嘲,「擄走我算是替我達成心願?」

  對於她的態度,饒天居倒是絲毫不以為意,依然笑意滿面。

  「我知道你很愛米橫天。」

  他用的並不是臆測的語氣,而是肯定萬分。

  「那似乎並不關你的事。」青嵐冷哼一聲,反唇相稽。

  「米橫天是我唯一的弟弟,雖然他從來就不願承認,但是我想對於他的親事,我還是有資格插上一點手的。」

  「你想怎麼樣?」猛然問,青嵐竟然覺得饒天居的笑容中,帶著與她大哥相同的奸狡。

  她心中一凜,靈慧的心思多少有點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

  或許並無惡意,但是手段卻顯得卑劣。

  「說老實話,我本意並不想這麼做,可偏偏米橫天的頑劣讓我不得不如此。」饒天居先是重申自己的立場,然後才又老實的解釋,「我剛剛喂你吃下了『春兒醉』。」

  就這麼一句話,青嵐怎麼還會不知道饒天居腦袋裡動的是什麼樣的心思。

  她猛地搖了搖頭,即使再愛米橫天,她也拒絕接受這樣的安排,這……對她而言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汙辱。

  「我要你打消這個念頭。」她厲聲說,即使身處苦痛之中,但那份與生俱來的尊貴,還是讓她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勢與傲然。

  「箭已上弦,不能不發。」

  「我寧願死!」她銀牙緊咬,逐漸失了焦距的雙眸卻散發出強烈怒氣。

  「我知道這樣做會折損了你的驕傲,可是請你體諒一個為人兄長的心思,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唯一的血脈至親孤單以終。」

  「那不關我的事!」面對饒天居那近似哀求的眼神,她冷言以對。

  無論如何,她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得到米橫天,寧願嫁給劉天霖以保有自己的驕傲,也不要用責任去拴住一個男人。

  面對慕青嵐的怒氣,饒天居望著她良久,卻也只能吐出這句話。「對不起。」

  「你不該……他會恨你的。」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已決,她斂下怒氣,好言相勸。

  「就讓他恨吧!這輩子,他恨得還少嗎?」

  說恨也許太沈重,但至少是有著滿心的怨吧!

  因為心中積怨,所以才會這般冥頑不靈,怨他的父母自小便因為他的體弱而捨棄了他,也怨上天太早收回祁如倩的生命,更怨皇上讓米家無端遭逢抄家滅門之痛。

  縱使弟弟他從來不說,但他這個大哥卻是懂得的。

  「你……」青嵐還要說些什麼,門外卻已傳來了一陣騷動,他們都還來不及因為那異樣的動靜做出任何反應,眼前的木門已經無辜的成了一地碎屑。

  「你該死的!」一進門,米橫天二話不說便朝饒天居拍出一掌,那掌蘊涵了他十成十的功力,完全沒有留一絲余地。

  沒有料到米橫天竟然會這麼狠,對於那掌,饒天居閃得有些狼狽,雖然掌是閃過了,但卻躲不過米橫天接下來那一腳。

  那一腳正巧踹到了饒天居的胸口,一大口鮮血就這麼自他的口中噴灑出來,但即使如此,饒天居還是輕笑著說道:「呵,來得還真快!」

  很明顯的,他並沒有將米橫天的怒氣瞧在眼中,語氣輕松自若得像是在喝茶談天一般。

  「你該知道你傷了她就是在對我宣戰。」米橫天咬著牙說道。

  「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看重慕家四小姐了,你不是總避她如蛇蠍嗎?」

  「你該死!」望著饒天居臉上的笑容,米橫天氣瞇了眼,他緊抿的薄唇微開,胸臆之間的怒火翻騰。

  「真生氣了?」瞧著米橫天臉上的怒氣,雖然被那一掌打得口中鮮血直流,但是饒天居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懼色,反而盡是笑容。

  「你不該招惹慕家的人的。」

  慕家於他有恩,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有難,所以饒天居的做法,壓根就是在逼他與他們反目。

  「我不這麼做,你能看得懂你自己的心嗎?」面對米橫天那滔天的怒氣,饒天居卻是冷靜得不像受傷之人。

  嘴角依然淌著血痕的他,一手捂著胸口,望著米橫天,笑了。「你盡可以恨我,雖然你嘴上總說恨我,可其實你連恨都不敢。」

  「你……」饒天居的話像是一根針精準地插進了他的心口,也剝開他極欲隱藏的心緒。

  「做我的兄弟,得要勇敢些,要敢愛也要敢恨,不要畏畏首首的,看了就令人討厭。」

  「多話!」饒天居那活像是他大哥的模樣真是令人生厭,米橫天忍不住又是淩厲的一掌要拍向前,誰知一直待在他身後的如情卻驀地閃身擋在了饒天居面前,一副要替他承受的模樣。

  「走開!」米橫天的掌硬生生在如情胸前寸許的地方停住,站在她面前的是他最心愛女人的妹妹,這掌無論如何他是拍不下去的。

  「我不走!」如情搖了搖頭,臉上的護衛之情溢於言表,她冷言提醒道:「你既然這麼關心慕家四小姐,甚至為了她要置自己的親大哥於死地,那麼你還不快去看看她,再晚或許什麼都遲了。」

  聞言,米橫天轉頭看向被擺在榻上的慕青嵐,只見她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於是他怒氣勃發地對著如情質問道: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讓她飲了春兒醉。」

  如情邊說邊護著受了傷的饒天居走了出去,就在米橫天因為聽了她的話而渾身上下散發出仿佛想要將他身後之人挫骨揚灰的怒氣之際,她手一伸,便挾著饒天居縱身躍上了天際,然後落在不遠處的屋頂之上。

  下意識地,米橫天起身要追,但身後的那一聲難受的嚶嚀卻讓他驀地僵住……

  他該怎麼辦?

  身為一個大夫,他無法轉身離去,但身為一個男人,他知道唯有離去才能保有兩人之間的清白。

  可是……能走得開嗎?

  他是一個大夫,當然不會不知春兒醉這種媚藥對於一個人會有多麼大的損害。

  但凡飲下了春兒醉,不論男女,在三個時辰內不采行陰陽交合,那麼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男的會終生不舉,就像太監一樣,女的終生無法再受孕,不能生兒育女,而這還不是最殘酷的,最殘酷的是,她甚至有可能癱瘓,終生纏綿病榻。

  他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嗎?

  不能!

  他想,饒天居是了解他的,所以利用這種方式逼他接受眼前這個對他情深義重的女人,可是……他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再怎麼說,她都是劉家未過門的媳婦,如果救了她,那麼她和劉家的婚約又如何能了?

  這樣的做法又會讓他們兩人陷入怎樣的糾纏境地?

  縱是慕家有著天一樣大的權勢,只怕劉家也丟不起這個臉吧!

  幾番的猶豫終於在青嵐那不斷逸出的痛苦呻吟中有了答案。

  深吸一口氣,米橫天霍地旋身,幾個大步趨近了床榻。

  當他神情復雜地望著身陷苦痛之中的青嵐時,她那原本闔著的眼驀地睜了開來。

  透著一層迷霧,她卻清楚地認出了他,她朝著他搖了搖頭,眸中透著的竟是一股哀求。

  她無聲地祈求他不要用這種方式救她,這不是她要的。

  奇異的,僅僅只是那一個眼神的交接,沒有任何的言語,他卻懂得她想要傳達的意思。

  那緊抿的唇微微上揚,向來總是對青嵐板著一張臉的米橫天,難得地露出一抹摻著溫柔的笑容。

  「噓,沒事的!」

  他試著輕聲安撫她,卻看到兩行清淚自她那充滿異常潮紅的豐頰蜿蜒而下,他很自然地伸手揩去那晶瑩的淚珠。

  但她卻在他觸碰到她的同時,明顯瑟縮了一下。

  「你很難受吧?」

  米橫天伸出於,試著想要安撫她,可是她卻不斷地住床角退去。

  「別……」咬著牙,青嵐努力地抑制著體內那磨人的欲火,試著開口。「走開!」

  面對她的驅趕,米橫天緊抿的唇角泛著一抹苦笑,他澀然地說道:「你知道我不能!」

  「可以的,你只要……走開就好!」

  在春兒醉的折磨下,她幾乎得要使盡全身的力量,才能維持最後一絲的清明,青嵐緊握著拳,任由自己的指甲嵌進柔嫩的手心,藉著那痛,不讓自己沈淪在藥性之下。

  「我不能!」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轉身就走,但他不行,所以他的腳像是生了根似地,挺拔的身影居高臨下地瞧著深受折騰的她好一會,然後他彎下腰,朝她伸出手——

  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身軀時,她依然瑟縮了一下,可是卻已無力再逃。

  「別怕,我會負責的!」

  將她一把抱入懷中,米橫天轉身走人,就算要救人,他也不屑待在這兒,待在任何屬於饒家的產業上。

  「我……不要這樣……」即使逐漸陷入了迷離的境界,青嵐依然這般喃喃自語地不斷說道。

  「噓……」他低頭喃喃安慰,這樣脆弱而無助的她,驀地讓他的心泛起了一絲絲糾疼。

  在不捨的情緒下,他伸手往她頸後一點,讓她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這是他至少能為她做的。

  長歎一口氣,米橫天懷抱著她竄上了天際,雙足幾個輕點,人已經飛到幾尺外的天際之中。

  「他恨定你了。」望著他們竄離的身影,如情這樣對著因為受傷而有些萎糜的饒天居說道。

  「恨吧!」勾起了一絲笑,只要能幸福,就讓他恨吧!

  反正,能被恨著的時間也不多了。

  「你……很傻!」

  如情向來清冷的語氣忍不住添上了幾許激動,顯然對於饒天居的行為很不認同。

  「傻就傻吧!」依然是笑,饒天居卻不再多言。

  旁人永遠不會懂得他的心思,這二、三十年,他已經偷走米橫天太多的東西,是他該還上一些的時候了。

  但這些,旁人不必知道,只要他自己知道就行!

  他唯一求的就是有一個人幸福,只要有一個,那什麼都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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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51:40

  凝重的氣息回蕩在慕家大廳之中,對於這樣突如其來的轉折,慕青城眸中漾著濃濃的不解。

  饒是他心思細密,卻依然不懂,為啥兩個人一個失蹤、一個去將人救了回來之後,事情竟會有這麼大的轉折。

  終於,在沈靜了好半晌之後,他開口再次確認米橫天的心意。「你的意思是要娶我們青嵐,而且是立刻?」

  「對!」

  昂然不屈的回應著慕青城的疑問,米橫天知道這是唯一能解決眼下情況,又能保住慕青嵐閨譽的唯一方法。

  這一路上,望著青嵐那異常燥紅的臉龐,他的心似乎也跟著轉變了。

  或許依然不愛吧!

  可是在她失蹤時,那種莫名的憂心,與看著她受苦的心疼,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全然的不在乎。

  既然這樣,那麼成親應該是一個解決所有問題的好方法吧!

  就算永遠不能愛,他也會盡力給她一個好丈夫。

  「為什麼?」慕青城想要一個理由,雖然事情的發展照著他想要的方向走,但是他並不想這麼不明不白的讓青嵐嫁掉。

  「因為我要救她。」怎麼說她都是受他之累,所以他該負責的。

  雖然他大可以先救了再說,可是他到底是個昂藏的男子漢,做不來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聽到他的答案,慕青城沈吟了一會兒,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你可以救她,但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想青嵐應該不會嫁給你的,我也不會答應你們成親。」

  他自己的妹妹他知道,如果她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嫁給米橫天的話,那麼她就不會隨便應許劉家的親事。

  即使是個女人,她還是有著慕家人的驕傲。

  「你不顧她的閨譽了嗎?」終於忍不住揚聲質問,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想出的兩全其美的方法,竟然會被否決。

  他以為慕家的人應該會樂見其成的,至少慕青城應該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不會反對才是。

  誰知道……

  「那種世俗的眼光她是不會在乎的,即使你為了救她而毀去她的清白,她也斷然不會要求你負責。」

  米橫天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眼前這個男人任性到連一丁點做人大哥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就算慕青嵐真的如他所言不會在乎,那至少他這個做大哥的應該幫她在乎吧!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為什麼搞到最後,唯一在乎的人變成是他?

  這樣的結果是他始料未及的,那……現在人到底要救還是不要救啊?

  「你去她的小閣吧,該怎麼做我相信你很清楚,要用大夫的身份或是男人的身份去救她,你也可以自己衡量。」

  他將一切的選擇權都還給了他,不過他有預感,事情一定會往他想要的方向走。

  因為他已經從米橫天的眼中看到了在乎,這種在乎是以前的他所沒有的。

  「你們……」話到了嘴邊又全都咽回去,米橫天知道面對這任性的一家子,有時說破了嘴也是無用。

  再說,她的時間也不多了,與其在這兒浪費時間,倒不如早點讓她脫離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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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開了她的穴道,他靜靜的等待著她的幽幽轉醒。

  雖然他可以讓一切結束得干脆俐落,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希望她能記得這一切。

  這是他唯一能給她的體貼。

  在等待的同時,他用著從來不曾有過的仔細,看著那張細致的臉龐,一種很陌生的情緒悄然竄入他的心底。

  那染著些許英氣的眉、眼,還有那帶著一點倔氣的唇角,讓她整個人除了美麗之外,更帶著一抹叫人炫目的氣息。

  以前,總覺得她任性,卻忽略了她的任性其實很少傷了人,其實她並沒有他以前認為的那麼不堪吧!

  是他……因為想要將她驅離,所以用帶著偏見的目光瞧她,因為唯有這樣,他曾經對如倩有過的許諾才會永遠持續。

  「嗯……」輕輕的一聲嚶嚀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凝神定睛瞧去,便墜入了她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

  「我要和你成親。」活像是帝王一般的宣告著,不等她有任何反應,米橫天的手已經來到她的衣襟之上,□落地以食指挑開了一顆盤扣。

  那樣的宣告讓甫幽幽轉醒的青嵐有著瞬間的怔愣,她呆望著米橫天臉上的堅定,好半晌不能回神。

  以往那個總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卻開口說要和她成親?

  是她聽錯了吧?

  但這樣的認知在他的手挑開她的扣子時被完全打破,面對他這舉動,青嵐不敢置信地瞪了大眼,伸手想要阻止。

  但是一陣陣她並不陌生的熱潮又開始在她身上蔓延開來,而且還有愈發劇烈的趨勢。

  驀地,在那一瞬間她想通了他說要和她成親的原因。

  也只能是這個原因吧!

  他到底算是個行事磊落的男人,要用這樣的方式救她,成親是彌補她閨譽的唯一方法。

  「我不要……」伸手拍去了他在她衣襟上徘徊的手,那一拍她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可卻像是浮蟻撼樹一般,無法移動他分毫。

  「噓!」捺著性子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米橫天的食指抵在青嵐的唇上,不讓她說話。

  「我們一定會成親的。」他堅定地說著,那態度並不因為她的抗議而軟化分毫。

  「你……」面對他的強硬,青嵐再次開口想要說話,可是唇才開,正好讓他趁隙吻了個正著。

  他那略略帶著一點兒冰涼的唇卻讓她渾身的熾熱加劇,一種渴求更在她的血液之中竄流著。

  那種灼燒的難受讓她即使牙關緊咬也擋不住,媚人心骨的呻吟不斷從她唇瓣竄出。

  輾轉纏綿的吻呵!

  即使只是因為解毒的需要,但米橫天還是希望能給她一個比較美好的記憶,所以他並不急躁。

  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品嘗著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膚,可當他的耳際不斷竄入她那令人心醉神迷的呻吟時,原本的氣定神閒跟著起了變化。

  那平緩穩定的呼息變成了粗喘,一股欲望也跟著沖上他腦際。

  春兒醉的藥力讓她變得毫無保留,而那種毫無保留對男人而言,就是一種致命的春藥。

  即使有著再強大的自制力,面對這樣的她,也會上崩瓦解全然失控吧!

  他輕巧的一個翻身,用雙手撐住自己,俯視著她的嬌媚。

  在藥力的驅使下,她那宛若白藕般的手臂自動自發地圈上他的頸項,拉著他貼近,而他也樂得從善如流。

  當那一強壯、一纖細的身軀徹底貼合,那股情動再也無法壓抑,米橫天的手悄然住下探去。

  他的舉動自然引起青嵐更加嬌媚的嚶嚀,柔軟的身軀自然地貼近他,終於,米橫天再也忍不住了,勁瘦的腰身一挺就穿透了她。

  既痛且麻的感覺讓青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米橫天見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維持不動,好讓她可以適應自己的存在。

  倒是他這廂在努力,那邊卻在初時的疼痛過去後,開始不由自主的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即使不知道自己在渴求的是什麼,可是……那種就是想要得更多的念頭卻一直不斷地折磨著她。

  終於……他再不能忍受地低吼了一聲,勁瘦的腰也開始帶著規律的節奏,不斷攻占著她的每一絲感覺。

  夜緩緩降臨,他與她一起沈淪……攀升……再沈淪……終至跌落那無止無境的欲求之中。

  關於未來,關於成不成親,都不是現在的他們所能思索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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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俏然地翻起了魚肚白!

  在那光明驅走黑影的同時,青嵐醒了!

  初時,昨天的一切都已不復記憶,唯一存在的就是渾身上下那莫名奇妙的酸疼。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要懷疑昨兒個有人趁她睡著時,溜進了「春暖閣」來痛揍她一頓。

  所以現在的她才會全身這麼酸疼,好像被馬車輾過一般。

  莫名其妙的她伸了伸懶腰,但手才一抬就觸到了一面肉牆。

  「咦……」青嵐疑惑地輕叫了一聲,該不是珠圓那丫頭伺候她伺候到不小心在她的床上睡著了吧?

  而她渾身上下那莫名其妙的酸疼,該不會也是她的傑作吧?

  這樣的猜測讓她努力地撐起自己虛軟的身子,準備找人算帳,可是她才起身,定睛一瞧,三魂七魄頓時被嚇飛了一半有余。

  「他……」怎麼會在她的床上?

  在那張不該出現的臉龐映入眼簾時,昨夜的記憶也開始一點一滴的回籠。

  她在嫁入劉家的前一夜被一個陌生男人饒天居給擄走了,然後被喂食了春兒醉,再然後……

  該死的!

  他與她……他終究還是用了這樣的方法來救她……那種她最痛恨的方法。

  跟著,昨夜他那一句宣告也開始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重復著。

  我們成親——他說!

  然後他占領了她,而她也不由自主的沈淪。

  只是因為春兒醉的關系嗎?

  她捫心自問,這不是唯一的原因,真正讓她沈淪的,是她始終不肯從他身上收回來的心吧!

  所以,要與他成親嗎?

  答案當然是不!

  她不要他們的關系只源自於「責任」二字。

  對她來說,那是一種極大的汙辱,而且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汙辱。

  「我不要!」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將話說出了口,直到她以為應該還在沈睡之中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你不要什麼?」

  「我絕對不要和你成親。」還是沒有發現他們正在對答,青嵐再次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米橫天再問,聲音沈沈的,完全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雖然早已經預料到他醒來之後,絕對會面臨這種狀況,可是真正聽到她的拒絕,他還是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一切都好像變了?

  明明就是她愛著他,可是現在卻變成了好像他在求她似的。

  「因為你不愛我,還很討厭我,我不要跟這樣的男人綁在一起一輩子。」青嵐很誠實、很認真地說道。

  承認他不愛自己,還被他討厭著,對她來說亦是一件難堪的事情,可是難堪總比受辱好,她絕對不要一輩子帶著這個恥辱面對他。

  再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女人,渴求的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我不討厭你。」米橫天皺著眉頭澄清,他啥時說過討厭她了。

  或許有時他會討厭她的任性,可是那只是針對她的行為,而不是她這個人啊!

  「你討厭我!」面對他的否認,青嵐可沒有任何一絲絲欣喜的感覺,只是固執的質問道:「如果你不討厭我,又怎麼會打傷我?」

  「我……」那不過是盛怒下的一時失手,但望著她那張寫滿固執的臉龐,米橫天知道現在怎麼同她說都沒用了。

  她鑽進了死胡同裡,跟她說得再多都沒用,反正他是鐵了心要娶她,沒有讓她有說不的權利。

  「不管怎麼說,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成親。」

  「不要!」簡單的兩個字,青嵐固執得教人生氣,翻身就要下榻。

  板起了臉,他伸手扯住她的手,巧勁一使就將她拉回自己的懷抱之中。

  「不管你要不要,我們都要成親。」

  「我才不要因為你們兄弟之間的紛爭而成為犧牲品,我是堂堂的慕家四小姐,可不是能夠任你們玩弄的村姑。」

  端起富貴的架子,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這些傷人的話,可是現在只要能夠讓他打消娶她的念頭,她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你不是這樣的女人,做不來嫌貧愛富這種事,當初我只是個官奴時,你都可以義無反顧的愛上我,現在裝這副嘴臉,誰會相信?」米橫天冷哼了一聲,拒絕被她的鄙夷惹火。

  「或者那個時候的我只是貪鮮。」青嵐冷笑著反駁,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可心底卻忍不住一陣慌亂。

  該死的,平日他罵她任性時,怎麼沒有這麼了解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好像多懂她似的。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就是娶定你了。」

  被他的篤定激得想要尖叫,青嵐圓睜著眼瞪他,腦袋不停飛快地轉動著,希望能夠替自己想出解套的方法。

  「我不嫁就是不嫁。」只是方法還沒想到,她除了像個任性的小孩一樣怒吼,對他完全沒轍。

  薄抿的唇緩緩牽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雖淺,卻讓她的背脊冷不防竄過一陣涼颼颼的感覺。

  「你干麼這樣笑?」她終於沈不住氣的問,總覺得那種笑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就像是大哥每次想要算計人時的詭笑!

  他在算計些什麼?像他這樣磊落的大男人又能怎樣算計她?

  「信不信,我綁你拜堂?」米橫天輕笑,但是深邃的眼底卻有著明顯的堅持和警告。

  他的話在告訴她,別再做困獸之斗,不管再怎麼掙扎,他都會不擇手段達成目的。

  「你……」面對這樣子的他,青嵐徹底被打敗了。

  以前她怎麼都沒有注意到,他是個有著蠻性的男人?一旦蠻起來,怎麼說都說不通。

  對了!「那你說,你是以什麼身分而救我?大夫或是男人?」除了以這樣尖銳的問題打消他的念頭,她想不出更好的方式逼他面對問題。

  「我……」他一時語塞,好友的話也隨即浮仁心頭。

  要用大夫的身分或是以男人的身分去救她,你可以自己衡量。

  昨夜,直到進入小閣前,他都認為救她回來時的在乎不過是醫者天性使然,看見她因藥性而漲紅的雙頰,和隱忍著不適而冒出的斗大汗珠,便只想著讓她脫離苦海。

  可是在身子覆上她之際,卻不知怎麼的不願讓她受半點委屈,即使是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也不想讓她隨便的由女孩轉變為女人。

  於是他吻上她的唇,在與她結合時仍細心注意著她的反應。

  那時候的自己,仍然只是個大夫而已嗎?

  不知他思緒的慕青嵐認為他百分之百是以大夫身分解救自己,這會兒的遲疑不過是怕傷了她的心而已,盡管早已知曉,卻還是又被傷了一次。

  「看吧,就因為你救我只是因為自己的大夫身分,所以我絕對不會嫁給你。」強堆起笑,她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得不到他的心,她起碼還能守著自尊過活。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改變心意。」因為無法回答自己心中的質問,米橫天只能狼狽的起身穿衣,藉著背對床上的人兒來掩飾心底的慌亂。

  「那你就慢慢等吧。」看著那寬闊的後背,她任由自己最後一次將依戀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然後閉起眼睛,暗自作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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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52:21

  「你還願意娶我嗎?」

  開門見山,青嵐完全沒有一般姑娘家該有的矜持,無計可施的她,終於找上了劉天霖,一個曾經被她嫌惡,但現在卻是唯一能讓她擺脫困境的男人。

  「你還想嫁給我?」

  當日婚禮無故中斷,他還以為是她臨時反悔,不想嫁進劉家。

  面對她這種逃婚的行為,雖然他爹氣得只差沒有七竅生煙,他的面子也有些掛不住,可問題是慕青嵐終究不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千金。

  她慕家不但家大業大,還有一個公主少夫人,連太子都得讓她家三分,所以他們縱使既氣且怒,也只能吞下悶虧,連討都不知該怎麼討。

  可誰知今日她卻親自登門,而且開門見山的就這般問道,怎能不讓他感到驚訝呢?

  「對,我還是要嫁你。」面對他那充滿疑惑的眼神,青嵐肯定地點了點頭,開口解釋,「當日我並不是逃婚,只是被賊人擄走了。」

  「你被賊人擄走?」

  一聽這話,劉天霖的驚訝更深。慕家四小姐失蹤是何等大事,但他卻連一丁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

  她……是誆他的吧!

  沒有忽略他眸中的疑惑,青嵐冷冷的勾唇而笑,更加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我不但被歹人擄走,還被下了藥,為了解毒,我已經失去清白。」

  聽到這裡,劉天霖更是傻眼。她確定她是真想要嫁給他嗎?

  普通的姑娘遇到這種事,不早該投繯自盡,以保名節嗎?怎麼她說這件事情的語氣,卻完全是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模樣,還這麼大剌剌的告訴他,難道她不知道,只要是男人都不能忍受這種事嗎?

  以前,他只知道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所以才會被她的美色所迷,從來都沒發現她竟然如此特立獨行。

  像這樣的女人,好像不是他可以駕馭得了的吧。

  再說,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她都已經被「用」過了,娶這樣子的破鞋,太傷他大男人的自尊了。

  想要娶她的心頓時打了一個大折扣,原本眸中的愛慕之意,更是被不屑和蔑視所取代。

  他的改變之明顯,向來善於察言觀色的青嵐當然不會沒有注意到。

  冷冷勾起了一抹笑,對於劉天霖這種預料之中的反應她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那其實就是一般男人會有的反應。

  「既然如此,我想我們的婚約就此打消吧。」他的語氣很理所當然,一丁點兒也不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什麼錯。

  「你不會願意取消這個婚姻的。」她很篤定,臉上那抹自信的笑容讓劉天霖幾乎看傻了眼。

  這女人究竟是哪來的自信啊?

  「我對破鞋沒興趣。」他說得很直接也很難聽,但青嵐的臉上卻仍是波瀾不興。

  「我知道你沒興趣,但是對慕家的財富有興趣,也對慕家如日中天的權勢有興趣。」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要說的是,你娶我,我們做一年有名無實的夫妻,一年後你便可以以七出中的任何一條將我休離。」

  她想過了,只要她嫁人,米橫天應該就不會再固執下去。

  反正他娶她也不過是為了要負責,現在出現別的男人願意娶她,他應該樂得甩掉她這個燙手山芋吧!

  「那你要我做什麼?」

  「只要你願意配合,乖乖當我名義上的丈夫,你的好處是可以得到隨著我陪嫁過來的大筆嫁妝,還有,在這一年內我會替你們劉家賺進白花花的銀子。」

  呵,幾乎不用多想,只要花上一年,就可以賺進大筆金銀珠寶,說不心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劉天霖目露貪婪。而且或者不單單只是財富,還有一個這麼活色生香的女人當他的娘子,玩完還不用負責任,一年後就可以甩開……

  似乎可以透析他心中剛剛閃過的骯髒想法,青嵐冷冷的警告,「記得,只有錢財,如果你想得到其他額外的好處,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

  話說完,沒等劉天霖的答案,她便轉身出了劉府。

  她有把握,他一定會同意的。

  該死的,她竟然敢……

  這個任性過了頭的女人,她竟然膽敢這麼做!

  寧願嫁給那個出了名的紈褲子弟,也不肯嫁給他。

  如果他會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那就真的該死了!

  難道她就沒想過,她很有可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嗎?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他就氣得想砍人。

  想都沒想的,他往慕青城的書房沖去,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任由他們兄妹這麼任性了。

  帶著翻騰的怒氣,米橫天二話不說就直接提腳踹門,轉眼間,原本還好端端的門板已經變成殘破的屍體。

  「我不準你把她嫁進劉家!」破門而入的他,腳步都還來不及跨進書房,就已經忙不叠地大刺剌警告,說話的態度也一改平素總是低調又低調的方式,仿佛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米橫天又回來了。

  「不準?!」相對於他夾帶著氣勢不凡的怒氣而來,慕青城只是微微扯唇而笑,瞧都不瞧地上那扇破碎的門一眼,仿佛對於他的行為沒有一丁點兒的意外。

  他的到來,其實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過必須承認,破門而入的進場方式著實讓他有些嚇一跳。

  看來,他心底的在乎似乎比他想象的多很多呵!

  眸中一閃而逝的是一抹滿意的興味。他就說嘛,總有一天,青嵐和橫天一定會兜在一起的。

  「對,我不準你答應她。」面對老友的質疑,米橫天的態度沒有退讓,昂首挺胸,再一次堅定重復自己的要求。

  「可是……」如果不是好友的態度太認真,他想自己一定會忍不住笑出來。

  是性格轉換了嗎?一個曾經對青嵐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還曾無情打傷她的男人,如今卻因為她想別嫁,而憤怒得像是一只困在圍欄中的猛獸……呵!

  「不要再笑了,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又是那種惹人厭的笑容!米橫天一看到那張無所謂的笑臉,更是火冒三丈了起來。

  「這很嚴重嗎?」慕青城笑著反問,仿佛他的憤怒和著急都很多余。

  基本上,他那個妹子看起來或許驕縱、或許任性,好像是個不知人事的千金大小姐,但其實骨子裡卻有著慕家人該有的精明與干練,這些年來,甚至悄悄幫了他不少忙,她並沒有橫天想的那般不解人事和任性。

  她會毅然決定要嫁入劉家,必然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他甚至認為,這樁婚姻絕對是一場利益的交換。

  必定是為了逃避橫天想要負責任的執著,不得已才想出來的法子。

  「這難道不嚴重嗎?她已經是我的女人,卻任性的想要嫁給別人,說不定她現在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骨肉呢!」

  米橫天氣呼呼的說著,對於慕青城宛若老僧入定、不聞不問也不在乎的表現,顯然頗為不滿,卻又無計可施。

  「既然是你的女人,難道你不該自己去解決問題嗎?毛毛躁躁的跑來找我發脾氣,似乎於事無補吧?」好整以暇的面對山雨欲來的怒氣,慕青城一針見血的點醒他。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說,米橫天的火氣就更大了。

  這幾天,他每天都和青嵐玩著躲貓貓,不是她前腳剛走,他後腳才到,就是她躲在小閣裡,讓珠圓出來打發他,反正就是死也不肯見他一面。

  面對她的閃避,他真的懷念以前只要一回頭就能瞧見她身影的時光了。

  當時覺得煩,現在……卻是求之而不可得。

  唉,是報應吧?自作孽啊!

  「我要是找得到她,還需要來這邊警告你不準答應嗎?」

  用力爬了下那頭濃密的黑發,米橫天重重地往身邊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那種困獸般的無奈模樣讓人忍不住想笑。

  慕青城很識相的沒有笑出來,即使笑意已經漾滿他那雙深邃的眼眸。

  「我以為那小閣對你來說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看著好友挫敗的模樣,慕青城好心提議。

  軟的不成,不會來硬的喔?

  就像他,親親娘子不理人,他就把她鎖在自己的屋裡,努力軟化她的態度。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她就有辦法避開我。」

  苦悶的抱怨著,米橫天手一伸,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顯然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

  面對好友的挫折,慕青城雖然寄予同情,卻也只能雙手一攤,然後說道:「你該知道,她雖然是我妹,可是我一向不太管她。」

  「婚姻大事也不管?」瞠大了眼瞪著好友,雖然來這之前他就已經有心理準備,可真聽到自己預想的答案,還是忍不住又氣又急。

  「她雖然是我的妹妹,但卻有權選擇她想要的人生。」

  「可是……劉天霖不會善待她的。」

  先別說她已非完璧之身,光以劉天霖那個被寵壞的小孩脾氣,能帶給青嵐什麼幸福美滿的人生?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干涉她,因為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如當初她選擇還是官奴身分的你時,我也沒反對一樣,現在她堅持要嫁進劉家,我也不會反對。」

  其實,認真說起來,他倒也不是真的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只是能這般灑脫,是因為他知道有人會替他解決這個問題,而那個人就是眼前急得像是熱鍋上螞蟻的男人。

  「你……」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試著平心靜氣思索慕青城的話,其實,理智上他知道老友說的沒錯,可是情感上他卻無法這樣認同。

  「所以你會任由她做出委屈自己的選擇?」他做出這個結論。

  「不管她作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她,她是慕家四小姐,不會有人敢讓她受委屈,她也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女人,所以如果你的阻止只不過是擔心她不幸福,那麼……我認為那是不必要的。」

  「為什麼?」

  「既然你不愛她,劉天霖也不愛她,那麼你又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帶給她的幸福會比劉天霖多?」

  他的質問讓米橫天整個人愣住,他望著老友的臉,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如果他與劉天霖都不愛她,那麼他又憑什麼認定自己能給的幸福比較多?

  但真的不愛嗎?

  那……與日俱增的牽掛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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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還真沈得住氣耶!」

  那廂找人找得快發狂,這廂卻是好整以暇的嗑瓜子、聊是非,態度輕松得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

  面對這樣氣定神閒的青嵐,黎謹言在嗑完一堆瓜子之後,終於忍不住問起最關心的事。

  「為什麼要沈不住氣?」

  如果她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那麼沈不住氣是應該的,可既然都已經決定了要走的路,又何必再庸人自擾呢?

  「他像無頭蒼蠅一樣的到處找你,你忍心?」

  「為什麼不忍心?」面對嫂子好笑的問題,青嵐揚起唇角帶笑反問。

  他氣得跳腳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對心愛的男人,基本上應該是捨不得讓他著急的,除非……你不愛他。」

  「對於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心疼是一種浪費。」她很實際的說道。也許她曾經盲目過,一心奢望得到他的愛,但現在她已經清楚的明白,不是她用心付出,男人就會以愛回報。

  所以,對於他的不愛,她接受,不能接受的是他明明不愛她,卻想用責任來框住彼此。

  像他那樣的男人,一旦將她當成了責任,就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拿自己的幸福來開玩笑。

  可他又憑什麼以為她的幸福一定系在他身上呢?

  「真的放下了嗎?」看著小姑氣定神閒的模樣,黎謹言迷惑的問。

  輕輕頷首,笑容中尋不著一絲絲的勉強。

  即使她的表現如此灑脫,但是黎謹言還是很難柏信。「真的可以這麼簡單就放下?」

  她還記得當時的自己,縱然心底帶著一股恨意,都還是無法放下,這就是女人癡傻的地方,愛上了一個男人,比死還慘。

  那種放不開呵!

  「說真的,要完全不在乎當然不可能。」既坦率又大方,青嵐半點也沒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意。

  「但是……」這樣不是很矛盾嗎?

  既然在乎,為什麼又要執意嫁給別人?

  輕易看出了嫂子心底的疑惑,她的目光眺至遠處,仿佛在深思什麼。

  看到她的模樣,黎謹言也不打擾,逕自端起冒著熱氣的香茗,輕啜了一口,當那茶香縈繞著她的喉頭時,青嵐也開了口。

  「強摘的瓜兒不甜,用責任維系的婚姻不會長久。」

  「或許,終有一天他會愛上你啊?」她真的覺得會有這麼一天,但青嵐似乎不願這樣想。

  「他的心裡已經有人住了,沒有任何空間可給我。」

  她以為還不懂得愛人的他,其實早就已經將畢生的愛給了一個女人,即使那個女人已經長眠在後院的竹林裡,可是……依然深愛呵!

  為了她無意間的打擾,他曾經毫不留情地打傷了她。

  這點就可以證明,他不是不懂愛,只是在全然付出之後,便再也無愛了。

  對於這樣的他,她真的沒有信心也沒有把握,他會有愛上她的一天。

  所以她選擇了割情捨愛,嫁給劉天霖只不過是掙脫這枷鎖的一個方法,她要用一年的時間換一輩子的無牽無掛。

  「啊……他有愛人了?可是怎麼都沒聽說?」乍聞這個消息,黎謹言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她死了,那是他心底的秘密。」青嵐干脆將所有的秘密全都說出來。

  因為知道嫂子是真正關心,所以她不在意這樣的刺探,她要她幸福,這點她懂,只是她也清楚自己的幸福不系於米橫天身上。

  女人……不一定要有婚姻才會幸福吧?

  「那……那……那該怎麼辦啊?」皇帝不急倒是急死了太監,黎謹言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緊張的樣子惹得青嵐發噱。

  「嫂子,我問你,如果沒遇著大哥,你會想成親嗎?」

  黎謹言誠實地搖了搖頭。她不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女人,所以在還沒遇到慕青城前,從來沒想過成親這檔子事。

  那時候的她滿頭滿腦想的,就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家裡的生活過得更好。

  「那就是嘍,女人不成親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兒。」

  「你若只是不成親,待在家裡一輩子那還好一點,偏偏你硬是要嫁進劉家,要是劉家發現你已非完璧,知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黎謹言的咕咕噥噥青嵐可沒有漏聽一個字兒,可是偏偏那一長串的叨念太過羅唆,將她的耐性一點一滴全磨盡了,最後她索性開口說道:「劉天霖已經知道了。」

  匡啷!

  黎謹言手中的瓷杯因為震驚而脫手跌落,當然落得屍骨無全。「你說什麼,他已經知道?」

  「對,他知道了。」

  「怎麼可能,你大哥曾經嚴令封口,絕不可能會把消息傳出去才是!」

  相對於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青嵐卻是好整以暇,認為這沒啥大不了似的。

  「不行,我得去找你大哥,讓他收回答應你的這場婚事,否則你嫁過去別說不會幸福,只怕連普通日子都沒得過。」

  急匆匆站了起來,黎謹言說走就走,可是卻被眼明手快的青嵐給一把扯住。她不能讓嫂子去找大哥,現在她是箭在弦上,—定得發了。

  「事情是我講的。」她主動招認。

  「你?!為什麼?」不敢相信看似精明的青嵐會蠢到這個地步,黎謹言瞪大了眼,無法理解她在想些什麼。

  「因為在這一樁婚姻中,我並不奢求什麼寵愛與甜蜜,我要的,是婚姻過後的自由,不被束縛。」

  倒抽了一口氣,卻不是因為她的話驚世駭俗,而是因為在這句話中,黎謹言聽到的是一個女人心碎的聲音。

  只有無心才會不求,看來青嵐是打算將自己的情愛葬送在米橫天身上了。

  既然不愛,也不要相守,她的愛很絕對。

  「你這樣會很苦的。」她忍不住心疼的歎息,要和深愛的男人告別,無異是一種剝離的苦痛。

  又是一抹燦爛的笑容,青嵐微偏頭,臉上有著慧黠;「苦嗎?是釋然!」

  「那米橫天那兒,你打算就這麼躲著嗎?」

  「總要面對的!」她笑著,並沒有打算躲避一輩子,她會和他說清楚,然後不留遺憾地去開創新生活。

  她知道這樣的結果他不會簡單就接受,更不會好受,但是那又怎樣呢?

  他不總說她任性嗎?那麼就讓她任性最後一次吧!

  是報復嗎?

  或許吧,留點小小的遺憾給他,或許他會因此將她放在心底一輩子,一如他對那個女人的缺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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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53:04

  徘徊、猶豫。

  盤兒大的月亮高掛天空,將原本漆黑的深夜映照出一片暈黃。

  米橫天佇立在月光下,仰望著那已經漆黑一片的小閣,來回踱了三步,遲疑不決。

  能勸醒她的時間已經不多,再過兩天,劉家的人就要二次前來迎娶了。

  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她倒是安之若素,除了躲他躲得興高采烈之外,其他的倒是什麼都不顧了。

  她……難道真的鐵了心要嫁進劉家嗎?

  想到這裡,驀地心頭一揪,什麼都顧不上就往前邁去,正要舉腳踹開小閣的門,但還沒來得及碰上那門板,它就已經吱呀一聲地往旁邊滑開。

  門才開,便見青嵐端著一臉的笑,款款生姿地跨過了門檻,向他走來。

  終於,不再逃了嗎?

  米橫天站在原地不動,等她走近,手一伸,敏捷的出手攫住了她的手臂,鐵了心不讓她再有逃走的機會。

  面對他的舉動,青嵐只是輕輕勾唇而笑。如果要逃,就不會主動送上門來了。

  這該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了吧,能面對面相對著……

  「你想跟我說什麼?」她主動領著他進小閣,拾級而上。

  今夜的她除了要和他談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想法,一個從來不為人所知的想法,就連她的嫂子也不知道。

  「我不準你嫁。」終於得以親口對她說出這句話,米橫天的姿態狂妄,一副以她的男人自居的模樣。

  「理由呢?」輕笑了一聲。早知道這會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也心知肚明他會給她什麼理由,但她要聽他親口說,因為親口說的才算數。

  「你是我的責任,沒道理要去嫁給那個無所事事的公平哥兒。」一雙眸子緊緊地凝視著她,他說著說著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

  不曉得為什麼,她那一臉篤定的模樣,讓他的心裡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她臉上隱然散發的倔強和固執,他不是第一次瞧見,也相信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認真說起來,朝廷雖然已經請禮部著手恢復你米家的官爵,但聖旨未下,你還是待罪官奴一名,而我是你的主子,你的不準,逾越了。」

  「可我也是你的男人啊!」就算是官奴又怎樣,她還是他的女人,他認為他有不準的權利。

  「那又如何?」細細的柳眉高高挑起,青嵐還是—臉雲淡風輕,倒是米橫天的情緒已經有了明顯的波動。

  不該那麼沈不住氣的!

  他知道該平心靜氣,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一心一意想要嫁給劉天霖,他就是一肚子火氣,其中仿佛還夾雜著一股不知名的酸。

  「既然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便該謹守禮教,執手共度白頭!」

  現在是大道理時間嗎?

  對於他的八股言論,青嵐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有些意興闌珊的說:「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我的關系並不出自於兩情相悅,充其量只不過是大夫救治病人的行為。」

  既然只是救人,說到一輩子就太嚴重了。

  螓首輕搖,她的臉上飄起了一抹輕忽的笑容。

  「你一定要這麼詮釋這件事嗎?」聽見她的說法,他的兩道濃眉只差沒連成一條線。

  雖然事實好像是她講的那樣,可是聽到她用清冷而不帶感情的聲音說著這事,好像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很遠、很遠,他就是不舒服。

  「不然呢?我應該想成你是因為愛我才和我上床嗎?」冷嗤了一聲,像是在譏笑他的天真。

  被她的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米橫天瞪著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快地道:「不管愛不愛,我奪去了你的清白是事實,所以我該負責。」他未曾細想自己不願見她琵琶別抱的心情為何而來。

  負責、負責、負責……

  他口口聲聲的負責,聽在青嵐耳中只覺得刺耳極了。

  「你不愛我,你我心知肚明,我不願困守在一樁沒有愛的婚姻中,所以我不會嫁給你。」冷冷的,她表明自己的立場。

  「愛不愛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難道劉天霖就真的愛你?」米橫天反唇相稽,以為自己這些話應該打著了青嵐的痛處,可誰知,她臉上的笑卻更燦爛。

  「他不愛我,我無所謂。」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會讓人錯以為他們現在討論的不是她的未來。

  「因為我對他求的本來就不是愛,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很公平的事,不是嗎?」

  「那你要的是什麼?」他忍不住沖口問道。他有一種錯覺,總覺得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像完全沒有交集。

  他嘗試著要厘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隱約間,他似乎懂得,但又好像差了那麼一點點。

  「所以你覺得我們之間不對等,非得要我愛你,你才覺得公平、才願意嫁給我?」

  「可惜的是,你不會愛我。」對於他的問題,青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笑著偎近他,蔥白似的食指輕點著他的心房,「這兒已經有人住了,不會再有我的空間,所以我放棄、所以我會嫁給別人,以後……你大可以忘記對我的這份責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呵!

  她不要施捨來的東西,她要的,她會自己去取得。

  「你……」說話間鼻際倏地竄進了一抹熟悉的馨香,那縈繞的香氣讓他的思緒驀地一頓。

  那夜她的嬌喘吟哦仿佛又在他的耳邊響起,在這一瞬間,他真的有一股沖動想要綁走她,然後將她鎖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再也不放她走。

  偏偏這種任性的事他做不來,何況他身上還有許多責任要扛。

  「可是我不能忘記。」即使軟玉溫香近在咫尺,但米橫天還是試圖不被影響,努力說服著她。

  可向來任性的青嵐沒心思再談下去,她的手悄然爬上了他的胸膛,當感受到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時,突然在心中長歎了一聲。

  他會恨她的!

  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是鐵了心要這麼做,如要說她任性,那就由他去說吧!

  今夜見他,並不是因為改變了心意,純粹只為了勾引。

  或許今生她都不想再愛,但她卻想要一個流著他的血、出自她身的骨血。

  所以總避著他的她讓他進了門,之所以讓他說了那麼—大篇廢話,都只是為了達成心中所想。

  「你……干什麼?」抓下她那不安分的小手,米橫天又被弄糊塗了。

  她鐵了心不想嫁他,卻不討厭親近他?

  她在盤算些什麼嗎?

  他的腦筋轉動得飛快,犀利的目光帶著強烈的審視意味,可是青嵐卻完全不理會他的戒備,只是不停挑逗。

  就似那日他用他那靈巧的唇舌誘惑她一樣,她也主動將紅唇貼上他那發燙的胸膛。

  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米橫天知道自己不該失控,畢竟他是來說服她的,而他的目的明顯的還沒有達到。

  可是……

  當她的挑逗愈來愈放肆,他阻止的念頭也跟著愈來愈遠揚。

  這個任性的魔女啊,她究竟想要干啥?

  他伸手抓住了她那放肆的雙手,可是她卻不死心的以唇代手,四處在他的身上點火……終於,理智全軍覆沒在她的魅誘之下。

  什麼嫁不嫁、娶不娶、愛不愛的,都已經不再重要,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心裡皆只有她,也只能剩下她。

  不過是一日的光景,卻已風雲變色!

  經過禮部研議,皇上特召米橫天進宮,除了追謚米太醫為「忠盡公」,其子亦享其爵;也就是說,現在的米橫天不再是官奴身分,而是皇上親封的忠盡公,而且立即削去奴籍,被召回太醫院,子承父職。

  米家昔日的榮景終於恢復了!

  他很清楚,自己能撐過這一切,仰靠的全是慕家的支持,為此,在下朝後,他沒有先回到皇上御賜的官邸,反而來到了慕家。

  到慕家,除了想要謝謝慕青城對此事的奔走之外,還想要見那不斷和他唱反調的女人一面,同她分享這份喜悅。

  雖然明知那日她的話是刻意的傷人,但到底還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傷痕,所以他想讓她知道,他已經不是受制於人的官奴,可以給她不受拘束的日子。

  除了愛之外,他可以給她全部。

  「恭喜你!」在書齋,慕青城笑容可掬的迎著他,從那笑容中,米橫天知道,好友是打心底替他高興。

  難得的他也漾起了笑容,但等不及多寒暄幾句,便迫不及待地問:「我要去找青嵐,可以嗎?」

  「呃……」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慕青城以為妹妹早就已經和米橫天說清楚了。

  看來是沒有……頭疼呵!

  想來,他還不知道今兒個就是青嵐出嫁的日子,因為是第二次婚禮,所以劉慕兩家共同決定——其實該說是青嵐的堅持——婚禮一切事宜從簡低調,排場相較於頭一次的風光,今日的婚禮著實只能用「寒酸」兩個字來形容。

  劉家派了八人大轎將她給接進了府中,然後拜堂成親,爾後青嵐便是劉家婦了。

  「怎麼了?」即使滿心喜悅,但米橫天沒有錯過好友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為難,不祥的預感也跟著在他的心頭急速竄升。

  她……不會這樣對他的!

  他試著說服自己,可是腦中竟不經意浮現那日清晨,她送他出小閣時,眸中那抹清冷的決絕。

  「她今天嫁進劉家了。」反正遲早是要知道的,慕青城也不隱瞞。

  原本置於身側的雙拳倏地收緊,他雖不語,但從手背清楚浮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的激動與憤怒。

  「你說她嫁了?」他瞇著眼,語氣冷得足以讓人凍成冰柱。

  「對。」

  「好,很好!」抿成一線的唇只迸出了這幾個字,他轉身就走。

  她夠狠!

  那日,他以為已經說服她了,沒想到她竟硬生生地耍了他一記。

  在吹皺了一池春水以後,她就自顧自的嫁人去了。

  然後呢?

  對任性的她來說怕是根本沒有然後,那夜,她只是在報復他的不愛吧!

  一顆原本想要分享的心冷了,熱切的眼神也凝雪結霜。

  出乎慕青城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憤怒得想殺人,只是冷靜地接受事實,然後冷著臉轉身。

  目瞪口呆的看著米橫天出人意表的反應,向來腦筋動得飛快的慕青城也不禁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他這麼安靜地接受了青嵐別嫁的事實?

  怎麼跟他盤算的完全不同?

  他以為聽到消息的米橫天會氣得想殺人,也會自省,接著弄清楚他是不是早已愛上……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然後便會不顧一切地沖到劉家去「拯救」青嵐。

  這是他一手寫出來的劇本,本來也自信滿滿,可是現在怎麼好像變了調?

  「你……就這樣走了?」

  「這幾年欠下你們慕家的,我一定會還。」米橫天頭也沒回的丟出保證,但慕青城希罕的哪裡是他這樣的承諾。

  「誰要你還來著,我只是……只是……」難得語塞,慕青城心一急,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料,倒是有人快了他一步厲聲說道:「我們只是要你好好想清楚,是真的不愛,還是你只是在說服自己不愛。」

  米橫天抬眼,掃了一眼從門簾後闖進的身影,冷冷地笑著,「為什麼愛不愛對你們這些女人這麼重要?」

  「因為青嵐很愛你,如果你不愛她,她也不願在你身後搖尾乞憐。」

  「是嗎?因為她的驕傲,所以就要我?」他用譏諷的語氣掩飾受傷的心。

  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卻在他提出成親的要求之後別嫁他人,這算哪門子的愛?

  「你說她要你,那你呢?心中有著一個已死的女人,你又何曾用公平的眼光看過她?」黎謹言愈說愈氣,語調也有別於以往的清冷,激動了起來。

  現在的男人都是豬精轉世嗎?全都笨得可以,傷了女人而不自知,還怪女人善變。

  可惡!

  「我並沒有要求她愛我啊!」他忍不住為自己喊冤。

  「是啊,所以是她活該作踐自己,那你現在沒了這個包袱,不是應該很開心嗎?干麼還擺出一副咱們青嵐欠了你多少的模樣?」

  他一時詞窮,只能嘴硬的說:「可是……可是她是我的女人,甚至很有可能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怎麼可以嫁給別人?」

  萬一真的有了,劉天霖肯定不會善待她吧?只消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米橫天心底便慌張起來,想來想去,青嵐怎麼樣都該嫁給自己才對。

  以後回頭,真的再也瞧不著她的身影了嗎?

  心仿佛被挖了一個大洞似的,他頓覺胸中空空洞洞的,可是明明不該這樣,不是嗎?

  他愛的是如倩,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啊!

  黎謹言冷瞥他一眼,「你放心,劉家有錢養孩子,就算沒有,也還有咱們慕家,你若不愛就少去招惹青嵐,讓她好好過她想過的日子。」

  冥頑不靈的男人啊!

  本來,對於青嵐的決定,她還挺不贊同的,可是看到米橫天這般駑鈍的模樣,明明在意卻硬說不愛,她也沒有多少的同情可以給。

  「放心,我不會去打擾她的。」這樣的結局雖然不如己意,但是勉強可以接受吧!

  兩個愛他的女人,至少他只對不起了一個,青嵐一向很堅強,她會照著自己的想法過日子……

  米橫天雖然不斷地這樣說眼自己,腳步卻益發沈重起來。

  但……事到如今,還能怎樣?

  她已經別嫁,難不成要他去劉家搶人嗎?

  他拿什麼去搶?口口聲聲說不愛的他,又憑什麼能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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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開白紗簾,讓空氣在這充滿藥味的房子裡流通著,但縱使微風輕拂,亦拂不去滿室刺鼻的苦味。

  「饒大哥,該吃藥了。」將手中的藥盤在旁邊的幾案上放下,如情伸手扶起了纏綿病榻多日的饒天居。

  她溫柔地舀起藥,仔細吹涼,然後才將藥湯送到他口邊。

  閉著唇,他搖了搖頭。

  「別任性,你這身子不吃藥怎麼會好呢?」

  「吃了也不會好吧!」饒天居的臉上泛起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輕忽的態度頓時惹來如情不贊同的眼神。

  「不管怎麼說,藥還是應該要吃的。」她不死心的再次將藥送到他唇邊,眸底寫著堅持。

  他不張口,她也不肯將藥移開,兩人僵持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饒天居認輸,將匙裡的湯藥一口喝下。

  任由那藥的苦澀麻了他的舌根,饒天居對如情體貼送上來甜嘴的糖搖了搖頭,即使明知她不愛聽,但他還是說:「你該知道我這病再加傷,吃再多的藥也是沒用的。」

  「誰說沒用?吃了藥、養好身子,自然會長命百歲。」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她柔聲安慰,雖然他倆都心知肚明,「長命百歲」這四字能成真的機會實在是微乎其微。

  「尋常的藥若能救我之命,當初如倩也不用賠上一條命來替我續命了。」

  「姊她……」看見饒天居那帶著自責的眼神,如情明顯欲言又止,可微張的唇開了又闔,終究還是無言。

  「既然姊能續你一次命,我也一樣可以。」如情的眸中寫滿了堅持,讓人充分感受到她的不願放棄。

  「我和橫天的關系變成現在這樣,他不會給你續命丹的,再說,這傷了的五髒六腑,就算有續命丹也沒用,他那身醫術怕是怎麼都不肯用在我身上的。」

  想到這裡,他的心泛起了一陣苦澀。明明兩個人是親兄弟,卻成了仇敵,這究竟是老天怎樣的作弄啊?

  「容不得他不給,他若真不肯給,我就用搶的。你處處都為了他,但他卻一丁點也不顧念手足之情……」

  「如情……你是不是很恨他?」望著她那憤怒與怨恨交雜的神色,他的心頭忍不住興起莫名的感覺,總是縈繞在他心頭的疑問,讓他冷不防問出口。

  「我……」被他這麼一問,如情心頭一驚,眼神中充滿閃躲,好半晌之後才說:「我沒理由恨他,不是嗎?」

  「你對他的敵意愈來愈重,讓我想不懷疑都難?」饒天居輕歎了一聲,雖然他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可是卻愈來愈肯定。

  「饒大哥,你別胡思亂想,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尷尬一笑,如情快速的轉身,不讓他再繼續打量她的神色。

  望著她的身影,饒天居暗歎了口氣。他不想太過逼她,只是淡淡的道:「不論我是不是在胡思亂想,請別傷他,他是我這輩子注定虧欠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傷害。」

  「你快休息吧!」沒有承諾,也沒有辯解,面對他的要求,她只是快步走了出去。

  望著那幾近倉皇的身影,饒天居搖了搖頭,心中驟然而起的是不好的預感。

  所有他懷疑的一切,只怕都要被攤開來了吧!

  這樣……也好,畢竟,雖然一切都來不及了,那慕家四小姐終究還是沒能把他的弟弟留住,可是……他真的不能任由橫天繼續再沈浸於那不該存在的悲傷之中。

  如果,他所懷疑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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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滿意的笑!

  她想老天爺是眷顧她的,因為它聽到了她衷心的請求,讓她得到了一直以來渴求的——一個獨屬於他與她的骨血。

  手忍不住輕置於自己的肚皮之上,即使肚裡的娃兒還是個不滿一旬月的小小子,壓根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她還是認為自己觸碰到了。

  她知道自己很傻,卻忍不住喜悅之情。

  就算無法擁有他的愛,有了他的骨血也是一樣的吧!

  這是一個她什麼都不用顧慮就可以盡情疼愛的小家夥啊!

  「珠圓,替我備香案。」她要謝天!

  「小姐!」不似以往的俐落,珠圓聽到青嵐的命令,渾身一僵。

  「怎麼了,我讓你去備香案,不是嗎?」

  珠圓差點兒被這個任性的命令給打敗,「小姐,你忘了你和姑爺沒圓房嗎?」她激動的提醒。

  「沒忘啊!」

  「那你要怎麼解釋肚中的孩子怎麼來的?」珠圓再問。

  「就說……」對厚,她該怎麼解釋?那劉天霖或許會看在她帶來豐厚嫁妝的份上,願意同她做虛名夫妻,可是他能容得下這個孩子嗎?

  可是這樣的煩惱只困擾了她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容不下又如何?大不了她回娘家去待產,諒劉家也不敢對她怎樣。

  「不用管那麼多,去備香案就是,反正這天我是謝定了。」

  厚,口口聲聲說不愛了的是她,結果現在有了孩子卻像得到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似的,完全不在意旁人的言論,只為生下米大夫的孩子,說不愛?

  騙鬼去吧!

  雖然嘴裡嘟嘟嘍嚷的,可是被主子冷眼一瞪,她還是乖乖去準備香案花果,終於,好不容易一切都布置好了。

  燃起了三炷清香,珠圓才將香遞給小姐,都還來不及跪地謝天,天外已然飄進一片黑影,兜頭朝她們罩了下來。

  「謝什麼?!」冷冷一掃腿,那擺滿花果的香案已經被如情給踢翻。

  「你……」因為眼前突如其來的狀況氣瞇了眼,青嵐反手就要回擊,兩個人也就這麼交起鋒來。

  一來一往的打斗看得珠圓是一頭霧水,也看得她心驚膽戰。

  「小姐,小心啊!」

  現在的小姐可不是平常的身子,肚子裡住了個小娃娃,哪禁得起踢來翻去的折騰啊?

  她不但驚呼連連,還一時忘情的大喊,「小姐,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如情一聽,嘴角冷冷的一揚,說道:「原來有了野種?那更好,拿你和你野種的命,來換我饒大哥的命。」

  「你是……」打了好一會,青嵐終於因為她冰冷的眼神而記起她的身分,那日,她在饒天居身後看過這個女人。

  雖然認出了人,可她依然不解,畢竟自己與這女人無冤又無仇,她干麼突然跑來劉家找她麻煩?

  「你到底意欲為何?」面對如情毫不留情的淩厲攻勢,雖然初時青嵐還能勉強抵擋,卻也漸漸感到吃力,再加上一心護衛肚裡的孩子,更是處處受到制肘。

  「算你倒楣!我與你本無冤仇,只可惜你纏上了米橫天那個災星,他既然完全不念兄弟之情,我也只好拿你來當籌碼了。」

  如情話一說完,伸手便俐落地朝青嵐的周身大穴點了數下,登時那嬌柔的身子已經宛若敵人的俎上肉,只能任人宰割。

  「拿我當籌碼有啥用處,你以為米橫天會在乎別人的老婆嗎?」

  「哈!」如情聽到她的話,放肆地大笑了一聲,看著青嵐的目光更是添上一絲譏諷。

  「你笑啥?」笑聲刺耳,她忍不住問道。

  「笑你和米橫天這兩個呆子,明明在乎對方,卻硬是將事情攪和得一團亂,一個是因為自以為是的一份愛,另一個則是拿不該存在的自尊自傲來困住自己。」

  瞧她說得這樣肯定,青嵐忍不住為她那仿佛對一切了若指掌的態度感到厭惡。

  從來都不相關的人,憑什麼批判她與米橫天之間的一切?

  「你又懂什麼?」

  「至少我懂得米橫天的愛很盲目,盲目到讓他看不清什麼是真相,至於你,你的愛也很奇怪,既然愛他卻又因為自尊自傲而選擇放棄,你們真的懂愛嗎?」

  這種出自敵人嘴裡的話,能稱得上是當頭棒喝嗎?

  明知不該聽信敵人之言,可那番話硬是兜頭灌進了她的心裡。

  「你……」青嵐張口想要駁斥,卻發覺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若真的愛,還應該在乎自尊自傲嗎?

  難道她不愛他?

  不,若是不曾愛過,那三番兩次的痛散心扉又是從何而來?

  呵!

  她……說得真好啊!

  即使出自敵口,她依然不得不承認,那番話的確敲醒了她向來的任性和自以為是。

  不是不愛,只是固執的不肯放下尊嚴這種無用之物。

  她終於想通了!

  一抹釋然的笑自她唇瓣綻放,笑得恣意、笑得輕松。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惱原來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既然愛了,又何必在乎自己的驕傲呢?傾盡全力愛了便是。

  「你笑什麼?」這回倒換如情不懂了,她難道不知道,落到她的手中很可能小命不保嗎?

  「我笑自己笨啊!」青嵐回得輕松,那股釋然讓她連日來緊皺的眉頭霎時間舒展了開來。

  「你不怕嗎?」

  「既然你都說了要拿我當籌碼,就表示我暫時不會有危險,何需害怕?」她很冷靜的反問。

  「你……」又是一個怪人!

  如情就是不懂,為什麼他們面對事情都可以這般淡然。

  饒大哥是一個、米橫天是一個,慕青嵐更是其中翹楚,她這個被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遇著了事情,不該是要驚聲尖叫嗎?

  看她那樣冷靜自持,還真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不論我害不害怕,我想你現在該去通知米橫天,讓他把你要的東西帶來換我吧?」望著來人滿臉的疑惑,青嵐很好心的提示。

  「你……」有這種肉票嗎?還大剌剌的教她該怎麼勒贖?

  有沒有搞錯啊?

  就在這一頭霧水中,她遵循了青嵐的建議,放走嚇得屁滾尿流的珠圓去報信,然後才押著臉上依然帶笑的肉票走人。

  這一次,她不但要替饒大哥找著解藥,還要替她那些無辜冤死的親人們報仇,也替如倩完成她未完成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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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8 03:53:44

  珠圓沒有笨到去找劉家的人求救,她連滾帶爬飛奔回慕家,才說明了原委始末,慕青城二話不說便帶著她直竄上屋頂,不顧她的一路尖叫,將她帶到米橫天面前。

  一見到慕青城匆匆帶著珠圓前來,米橫天心裡立刻一沈。

  但他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等待他們說明來意。

  不是說過,她不再是他的責任了嗎,那為啥還這般急匆匆的來找他?

  昔日,因為青嵐完全不顧他的想法,執意出嫁的怒氣依然未消,所以他的臉臭得理所當然。

  望著他那冷然的眼神,珠圓心中雖然害怕,但為了自家小姐的安全,她還是張嘴直呼,「米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你家小姐的命有她的夫婿會顧,何需用到我?」

  「可是……可是小姐是因為你才會被擄的啊!」珠圓急得跳腳。

  「是嗎?」米橫天好似事不關己,完全看不出一丁點的在乎,與當日青嵐失蹤時的反應大相逕庭。「何以見得她是受我所累?」

  「那個姑娘說了,只有你帶了續命丹去,她才有可能放人。」

  續命丹?!一聽到那人素討的東西,米橫天已經知道擄定青嵐的人是誰了。

  是她吧!

  他真的不懂,為什麼如情會這麼一心護衛著饒天居,她來要護命丹他不肯給,她就打起了青嵐的主意,難道她不知道,她一心護衛的男人等於是間接害死她姊姊的凶手嗎?難道她不恨嗎?

  瞧著他皺起的眉頭,慕青城心知他已經明白擄走妹妹的人是誰,身為慕家的大哥,他直截了當的問:「你知道她是誰吧?」

  「是又如何?」還是很氣!可是他卻不能不承認,一顆心早已經七上八下為青嵐擔憂。

  氣歸氣,但真的不在乎嗎?騙鬼去吧!

  如果不在乎的話,這幾日腦海中繚繞不去的身影都是假的嗎?

  「我知道你氣青嵐不顧你的感受,任性嫁給了劉天霖,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不過是她不想逼你負責的權宜之計,她知道你有深愛的女人,曾經立誓終身不娶,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耳中聽著慕青城的解釋,米橫天的臉上盡是震驚。

  但讓他更加震驚的,是接下來的話。

  「你知不知道青嵐真的懷了你的孩子?現在他們娘兒倆都在那女人手中,你怎麼說?」

  事到如今,慕青城也顧不得這些話會不會壞了自家妹子的大計,一古腦的就把珠圓說的事實全部說出來。

  「你說……她有了孩子?」他不敢置信的問,縱然胸臆之中有著天大的怒氣,但在轉瞬之間立即被憂心所取代。

  好友才點頭印證他的疑問,他頎長的身影已經飛掠數步,直逼珠圓,伸手攫住了她的手臂,激動的質問,「她們在哪?」

  本以為今生不會再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激動,但他發現,一切都錯了!

  他現在的心情較之當初如倩生命垂危時,更加起伏激蕩。

  不再動情嗎?原來只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謊言呵!

  他心心念念的不是孩子,而是想以孩子為由,將她緊緊鎖在自己身誇,而他卻笨得以為這樣的心情只是所謂的責任。

  負責原來只是一個借口,一個讓自己可以擁有青嵐而無愧於如倩的借口罷了!

  那個任性的姑娘,不知何時早巳侵入了他的心靈之中,只是他一直不自知啊!


  青嵐很確定米橫天會因為她擅自嫁人的行為而火冒三丈,但他還是會來,相信他會拚盡全力保全她的生命,所以一點也不憂心。

  她就是這樣篤定,即使身處懸崖之上,即使雙手被縛,整個人幾乎被吊在斷崖,但她就是這樣相信著。

  因為,米橫天就是這樣的男人,也因為他會為了旁人安危不顧一切,所以她才會愛上他,而且不論他怎樣傷她,她都無可自拔。

  她一點都不怕萬一他不來救她該怎麼辦,比起害怕,她心中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就在如情忙著設陷阱時,青嵐抖著被山風凍得發紫的唇,朝著她問:「如果我猜得沒錯,米橫天應該是和你姊姊相愛的男人,但你卻似乎很恨他?」

  「這不關你的事,而且我也不認為你現在該擔心的是這件事。」這女人難道搞不清楚狀況?她被懸吊在斷崖邊,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個粉身碎骨,命喪黃泉!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啊。」即使被她冷眼一掃,青嵐還是很堅持,任性的說法,似乎不在乎處境為何。

  「你……」被她的異於常人弄得白眼一翻,再惡狠狠瞪去一眼。

  為什麼這女人不在乎?她應該在乎的,不是嗎?

  但她偏偏不,看不到她想要的哀泣求饒,如情的心思顯然愈加煩躁。

  「說說看吧,我想不只我好奇,米橫天也應該很好奇才是,再說,你都想要置我於死地了,讓我做個明白鬼不成嗎?」

  眼角,似乎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青嵐的心漸漸暖了起來。

  呵,來得還真快啊!

  正好趕得上真相大白的時候。她不動聲色,用眼神示意來者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她瞧見他憤怒的瞪了一眼,雙眸寫滿稍後再算帳的警告。

  「好吧,算你說得有道理,我就讓你死得明白些。」滿意青嵐對於處境的認知正確,如情終於開了金口。

  「其實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如倩深愛著米橫天,但那其實不過是一種假象罷了!」

  「假象?!」她不懂,在饒天居口中,他們的深愛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假象。

  「對,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姊妹倆接近米橫天,其實是為了要報仇,本來我們打算先假意親近,然後找機會殺了他,可惜如倩的身體不好,總找不著機會下手,後來饒大哥出現了,如倩的芳心也悄然暗許。」

  聽到這裡,青嵐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如倩愛的人一直是饒天居,根本不是米橫天?」

  質問的語氣充滿著濃濃的憤怒,她恨這種以感情做為手段的人,不論理由是什麼,糟蹋人家的深情就是不對。

  「對,米橫天是誰?我們姊妹倆怎麼可能會愛上他?」如倩柳眉一揚,語氣輕蔑。

  「為什麼這樣恨他?」那恨意是如此的真切,而且竟用感情為手段,青嵐很想知道原因。

  她想知道米橫天究竟是哪兒對不起這對姊妹花,讓她們這樣恨之入骨。

  「要不是他米家,我們祁家的榮華富貴怎會就這樣斷送?我們姊妹又何需寄人籬下,難道我不該恨嗎?」

  「米橫天不是會為非作歹的人。」冷風不斷吹拂,刺痛了她柔嫩的肌膚,但青嵐卻沒有絲毫痛覺,她只想知道他受了這麼多年苦的原因,也只在乎這個。

  她的問題讓深深的恨意爬上了如情眸中,她惱怒地望著青嵐,咬牙說道:「當年,祁家可風光了,那排場比起你們慕家可是絲毫不遜色。你知道為什麼嗎?那是因為祁家出了一個貴妃,我那貴妃姊姊為祁家帶來了無比的榮耀與富貴。」

  聽到這裡,青嵐心中已經對如情的恨意從何而來有數了。

  這兩姊妹只怕又是一個權力傾輒後的犧牲者吧!

  「要不是他米家身為御醫,卻勾結其他嫉妒貴妃姊姊的嬪妃,下手害死了我姊姊,我們祁家說不準會出一個皇後。」

  想想,那是何等的榮耀與富貴啊!

  「可是偏偏你姊姊不爭氣,斗輸了別人,榮華富貴轉眼成空,而你們又沒膽找皇上老爺報仇,所以便將這氣出在米橫天身上……」青嵐嘟嘟噥噥的接續著如情的故事,還將後續猜著了九成九,這點倒是讓如情要另眼相看了。

  「對,就因為姊姊被米御醫下藥,原本懷著的龍子沒了,人也跟著發瘋,被幽禁到冷宮之中,我們祁家也被其他嬪妃的人設計陷害,落了個滿門抄斬的命運,我和姊姊好不容易易名逃了出來,你說我能不恨嗎?」

  這恨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聽在青嵐耳裡卻覺得可笑,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努力挖掘真相。「那說祁如倩和米橫天真心相愛又是怎麼回事?」

  「是上天垂憐吧!我們逃出來後,在路上遇著了米橫天,他一見著姊姊驚為天人,還傾了心,我們知道以兩人的能耐想殺他,讓米家絕後並不容易,所以便假意親近。」

  「所以,她對米橫天都是虛情假意?」

  「廢話,誰會愛上一個害自己家破人亡的敵人之子?」這恨、這手段在如情的心中一向是理所當然。

  「那你姊姊的死又是怎麼一回事?」青嵐再問,可是一顆心卻為米橫天的遭遇心疼了起來。

  他這麼深愛的女人,竟然只是一場虛幻,這事任誰都很難接受吧!

  悄然望了望隱身在石壁之後的男人,只見他那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看不出一絲絲情緒。

  「她沒愛上米橫天,可卻愛上了來尋弟的饒大哥,饒大哥與姊姊都有心疾,姊姊因為深愛他,所以在發病時沒有服下米橫天給的續命丹,反而將藥給了饒大哥,她死得心甘情願。在死前,她也知道米橫天會為她掛心一輩子,她說縱使殺不死他,讓他痛苦一輩子也是好的。」

  好一個心甘情願、好一個歹毒的一輩子啊!但這樣的一個心甘情願卻是米橫天心頭中怎樣的痛呢?

  「所以……你今天才綁了我。但米橫天並不愛我,你瞧,他到現在都不肯來。」知道了所有想知道的,青嵐的心思終於能放在自己身上了。

  她故意刺激著已經被恨意蒙了心眼的如情,想要替來救人的米橫天找著一個機會。

  「他那個笨蛋,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愛的是誰,瞧我姊那幾分虛情假意,他就當寶似的,反而任你這個真正愛他的女人心碎神傷別嫁他人,看來我姊的計謀倒真是成功的。」

  「你們這種卑鄙的手段,只不過是因為米橫天的心軟、重情義才得逞,再說你那貴妃姊姊是因為手段不如人,死在斗爭之中,又怎能將罪怪在米橫天的父親身上呢?你們這樣根本就是入罪於人的做法。」

  「隨你怎麼說!反正等會要是米橫天來了,我就要他從這兒跳下去,好一償我們姊妹多年的怨恨。」

  「他不會跳的。」青嵐很肯定的回答。

  「你這麼堅信是因為認定他不愛你對嗎?可是我卻認為他會跳,因為他愛你,只是不自知。」

  「是嗎?」

  「記得那日你服下春兒醉之後,他是怎樣的盛怒嗎?若不是深愛著你,像他這般內斂之人是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縱是當他以為深愛著姊姊時,都不曾出現過。」

  如情說得很篤定,篤定到讓青嵐也忍不住開始相信起來。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腹部驀地湧起的一陣絞痛!該死的……她的寶寶怕是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眸光不再是深沈的鎮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慌亂,她下意識地抬眼住米橫天所藏的方向瞅去,只消簡單的一眼,他已經瞧出她的改變。

  想也沒想的,他從崖邊飛掠而去,想要以最快的時間將人救下,但即使出其不意,如情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他即將觸到人質的那一瞬間,她拔刀砍斷了系著青嵐的繩子。

  望著青嵐以極快的速度墜下,他心神俱裂,不顧一切跟著跳下懸崖,伸手將她圈入懷中,緊緊的護著,雙腳卻因為崖壁的陡峭而找不到施力處,無法上攀。

  即使同死也無所謂吧!

  米橫天的腦海中竟然出現這樣的念頭,他緊緊抱著她,而她也深深地凝望著他。

  在那一瞬間,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的不是對死亡的驚懼,而是一份濃得再也化不開的深情。

  夠了,這樣就夠了,這是一份不帶任何狡詐的感情,一切都已值得了。

  兩個人緊緊相擁、心心相系,突然間,一道拉力猛地將他們往上一扯,米橫天眼明手快,藉著那力道,足下輕點就帶著懷中女人往上攀去。

  低頭,他瞧見饒天居那張含笑的臉,住下不斷地墜落,再多的恨在這一刻都消弭於無形。

  米橫天朝著哥哥伸出另一只手,然後咬牙運氣,將兩人都帶回了崖邊。

  一個是心愛的女人,一個是親兄弟,多年來的心結在這一場生死存亡的危機中全都解開了。

  才上了崖,米橫天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青嵐便軟倒下來,鮮紅的血不斷自她下體奔流而出,望著那鮮紅的血,他的心頭猛然一窒,整個人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她要死了嗎?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在他才看清自己心思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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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

  孩子雖然沒了,但青嵐在米橫天傾盡全力醫治之下活了下來,卻也留下病根,纏綿病榻多時。

  在養病一陣子之後,有一天她懶洋洋的睜眼,悄悄舉目四望,確定屋裡沒人之際,雙足才要點地,還沒來得及為非作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又要任性了嗎?」米橫天板著臉輕斥,將她再次妥貼地按放回榻上,以厚重的棉被將她密密實實的蓋住。

  「我哪有!」想下床走走的計畫再次宣告失敗,青嵐有些不悅地嘟苦嘴,否認他的指控。

  望著他那張寫滿憂心的俊臉,心中著實有些想念以前他那冷冷淡淡的模樣了。

  唉……

  以前他不理自己時,日子好像逍遙許多。

  「你才剛沒了孩子,本來就不好的身子再不好好調養,以後就別想再當娘了。」板起臉,米橫天眸中帶著寵溺的輕斥,但撫著她臉龐的手勁卻溫柔得像是要出水似的。

  輕偎著那會發燙的手掌,青嵐難得像只貓兒般輕蹭著,一股暖意從他手掌間竄流至她全身。

  「失望嗎?」從來沒問過的她突然間這麼問。

  這個問題,問的是他對祁如倩的錯愛,也是她那還來不及出世便夭折的孩子。

  輕輕搖了搖頭,米橫天笑了,笑得恣意,再也不帶一絲的怨恨憂傷。

  「有啥好失望的,我有了你、有了大哥,還認回親生父母,將來還會有許多孩子,這樣的圓滿再不知足,會遭天打雷劈的。」

  聽著他的話,青嵐感動地拾眼望著他,心更暖了。

  他從不說愛她,卻用他的在乎來證明她的愛,足夠了,這時若再去計較到底愛不愛或說不說的問題,便太不識趣了。

  她知道他愛的……從他那充滿寵溺的眼神中就知道。

  她還記得,許多年前他第一次來到慕家,在大哥的帶領下,進入她的小閣,為還重病在床的她診治時,眼底就是那種溫柔而寵溺的神情。

  當時他把她看成是一個小妹妹,體弱多病,需要細心呵護,但多年以後她長大了,愛上了他,他卻把目光移開,再也不用那溫暖呵護的眼神看著她。

  幸好,經過許多風雨波折,如今的他,又恢復了疼愛嬌寵的眼神。在他的目光下,她是幸福的。

  「對了,那祁如情呢?」突然問起那個被人遺忘了的女人,青嵐的心底其實多少有些同情她的愚癡。

  「交給大哥去處理吧,我懶得再理這事。」米橫天語氣自若,邊說邊褪去了鞋襪,然後翻身上床,將心愛的女人給緊緊摟入懷中。

  偎在他的懷抱裡,青嵐再次殺風景地開口。「對了,我明天一定得要下床,去劉家一趟。」

  一年的時間未到,她該去給劉天霖一個交代,總不能繼續這樣不明不白地頂著劉家媳婦的名號吧。

  「不準!」酸啊,一聽到自己的女人要去見旁的男人,米橫天想也沒想的就駁斥。

  「可是……」青嵐嘴才一開,米橫天就抓準了時間重重封住她想說的話,那一記輾轉纏綿的熱吻立時奪去她所有的心思,讓她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好吧,緩一陣子再去吧,反正她從來也沒在乎過劉天霖,頂多到時再多補償他些。

  這一刻,她的世界裡只有他,只想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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