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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3:36

幸福的蘋果控 作者:老草吃嫩牛

【內容簡介】:

  在某次用拖鞋賒蘋果後,關淑怡自然而然地走進了傳說中“挖煤帥哥”秦知的生活裡。

  從此,沒有最囧,只有更囧。

  讓關淑怡囧的是,這個色盲青年居然能為她挑出最好吃的蘋果;讓秦知囧的是,這個傻傻的小城女人居然能撫平他心上的傷痕!

  當缺乏安全感的色盲症患者遇上愛心泛濫的蘋果控,愛情變得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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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4:15


  秦知在IT業工作。關於TI工作者,由於他們經常深夜工作的特性,大家常常戲稱IT業內人士為「熊貓幫」「電子煤礦礦工」。

  八年前,秦知還是個小小的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他找到第一份工作後,給奶奶打了一個帶了玩笑色彩的電話。

  「奶奶,從此我就是一名光榮的IT的礦工人了。」

  秦奶奶哪裡知道這個電子煤礦工人跟真正井下采煤工人的真正區別。就這樣,每當跟別人說起孫子來,秦奶奶都這樣解釋:「我家秦知大學畢業了分配到煤礦搞技術。」

  老人家的意思是給秦知幾分面子,她也知道現在不好分配,好歹煤礦薪金豐厚。因為,秦知每個月寄回來的錢都不少。

  「就是搞技術的,也是挖煤的,說破了天去,就是個開鏟車的礦工唄……」這是關淑怡家老娘對一樓鄰居家孫子的職業詳解。言語間帶了許多的看不起的意思。

  關淑怡家集體住在四樓。所以,只要一下樓,關淑怡有半分奈何,她都拒絕再跑上去。秦奶奶家的水果雜貨在一樓。一般關淑怡不想回去了,就把東西寄放在秦奶奶家,她吃蘋果喜歡新鮮的、賣相好的蘋果,而且吃蘋果還是月結。

  這都吃出刷卡賒賬的水平了。

  「我認識你,秦知唄,那個挖煤的。」這是關淑怡給秦知的第一印象,大大咧咧,口不擇言,不會說話,身材一般。素質……也一般。

  秦知一個一個的撫摸著那些蘋果,不時的取出一個放到鼻子下聞聞。

  關淑怡第一次看到這樣挑蘋果的,她好奇的看著這個打著夾板石膏的拐子哥哥。心裡估評著:多可惜,大概是常年在礦井下幹活見不得陽光吧,這臉白的跟基督山伯爵一般。樣子倒是一等一的俊秀,一頭烏黑黑的流暢暢的短髮,側面看過去睫毛不短,眼睛不大但是好看,就是……嘴巴……小了點,薄了點。她媽說了,嘴巴薄的人刻薄。

  呸!唾棄她自己,人家的嘴巴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拿著蘋果聞什麼啊?有這樣挑蘋果的嗎?聞來聞去的。關淑怡覺著這人……嗯,有些變態。

  這世界上,有千萬種的職業,什麼化工類、藥學類、生物科學類、公安技術類、地質學類,醫學類;園藝、植物保護、茶學、林學、園林、蠶學、農業資源與環境、水產養殖學、海洋漁業類等等等等……

  以上說的職業,包括等等,秦知都不能幹,他是個道爾頓症患者,也就是說,此人是個色盲,他還是挺嚴重那種。

  因為他是色盲,所以他從小跟別人不一樣,他看不到顏色,他就不快樂,他不快樂行為被一度確定為不正常。五六歲前秦知不叫秦知,叫什麼他忘記了。但是他記得自己喜歡躲在角落裡玩,脾氣也不好,很膽小……有時候別人一旦接近,他就反應很大的咬別人。

  有一天,那個叫媽媽的女人,帶著他坐了很遠的火車,秦知很高興,但是沒表達出來。後來……他就被丟到秦奶奶家以前老院攤子外堆積的空水果筐堆邊。

  五六歲的孩子,大約有了模糊的記憶,不管那件事情對秦知傷害有多大,可至少他自己覺得自己成長的還不錯,而且運氣也是頂頂好的,因為秦奶奶家當他是塊寶。所以,秦知很快忘記了過去,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不是這家親生的。

  秦奶奶家原本有個兒子,沒長成人就過世了。正好老天爺把秦知丟到她家蘋果筐邊。秦奶奶就把秦知認到死去兒子的名下,老倆培養秦知長大的目的很單純,只是想,他們去世後,有人逢年過節的能去祭拜、祭拜,燒兩把紙錢。就是這樣,至於什麼色盲不色盲的,秦奶奶家老倆一點也不在乎,大不了秦知也賣水果好了,在他們看來,現在秦知的職業還不如個賣水果的呢。

  當上天關閉起一扇門,肯定會打開另一扇。秦知看不清蘋果的顏色,但是他能通過觸摸和靈敏的嗅覺分辨出什麼樣子的蘋果最好吃。

  關淑怡同情的看著秦知可憐的腿,她奇怪的大腦已經按照以往的規律,浮想了好幾個故事……

  故事一:辛勤的煤礦工人秦知正在扛著䦆頭挖煤,突然有人大喊「塌坊了!」秦知英勇的推開身邊的人。瞬間千萬塊煤炭墜落,可憐的煤礦工人秦知被壓在井下。

  故事二:背景音:《煤礦工人之歌》。辛勤的煤礦工人秦知在節奏歡快的歌聲中大喊:「隊長!!!!」他跑到老隊長面前抓著他的手說:「隊長,祖國需要煤,千家萬戶的燈火要靠我們煤礦工人的勞動來點亮,雖然我已經上了三個班了,但是還是看在我共產黨員的份上,就叫我再加個班吧!!啊!啊!」隊長淚流滿面的握住他的手說:「小秦子,你真是黨的好兒子!」

  他剛下去,就發生坍塌事故,秦知英勇的推開身邊的人。瞬間千萬塊煤炭墜落,可憐的煤礦工人秦知被壓在井下。

  老隊長淚流滿面的摟著秦知,秦知顫抖無力的舞動著兩張一塊錢:「這是我最後的黨費!!!啊!!」

  故事三:可惡的萬惡私營煤礦黑老闆,舞動著皮鞭:「啪!啪!啪!」的作響,他指著已經在井下呆三天三夜的煤礦工人秦知說:「小秦子,今兒是大年三十……你是下也得下,不下還得下!」就這樣,可憐的小秦子大年夜下了礦井,他才剛下去就發生坍塌事件,秦知英勇的推開身邊的人。瞬間千萬塊煤炭墜落,可憐的煤礦工人秦知被壓在井下。

  突然伸過來的手,嚇了關淑怡一跳,她「啊!」了一聲被打斷了聯想。這孩子,自小就這樣,有著一個匪夷所思的豐富的精神世界……

  秦知將蘋果放到塑料袋裡遞到關淑怡面前,這傻妞「啊!」的叫了一聲,秦知確定此人雖然臉盤大,但是絕對不聰明,比起他辦公區裡那些八面玲瓏,胸有成竹的一眾女將來說,這孩子倒貼錢,他都不會用她。

  「謝謝。」受驚的關淑怡接過蘋果,將布拖鞋放到平日放到的收銀機桌子上,臉色漲紅的轉身就走。

  這是秦知跟關淑怡的第一次見面,顯然,雙方印象並不好。

  秦知艱難的蹦回躺椅,抓起毯子矇住自己,剛想入睡,秦奶奶提著早點的飯盒回來了。

  「筐筐,吃早飯噶。」秦奶奶倒出八寶粥,還有小籠包子,笑眯眯的幫孫子端過去。

  秦知是她從蘋果筐裡抱出來的,所以她給他起了個小名叫「筐筐。」

  「我再……睡會。」秦知抓著毯子,死賴著不想出去。

  「那我給你放著,你醒了再喝。」秦奶奶沒強迫自己孫兒,她拿著蒼蠅一邊拍打蒼蠅一邊嘮叨。

  「果果來過了啊……又穿錯鞋子了啊……那個律師先生怎麼說,你的腿,草場能配多錢啊?果果怎麼把鞋子放到桌子上了……老東西一下棋就不知道回來……一會回來你要說說他。」

  樹上的知了開始上早班,嗚嚶嚓……嗚嚶嚓……的叫著,

  雜貨店特有的味道令秦知煩亂的心安定下來。回家了,這很好,就在家裡安心的呆著吧,一切都會過去。

  隨著時間……

  秦知舒服的一覺睡到上午十一點半。他爬起來,拄著拐刷牙,洗臉,收拾了下自己,他愛乾淨。

  秦奶奶端著午飯放到堂屋的桌子上叨念著:「早飯、午飯一起吃,對胃不好。在外面沒人照顧你,回家也這樣,年輕輕的生活沒規律……」

  老太太的嘮叨是不由自己的,她年紀大了,就愛嘮叨。秦知笑著把雙拐放到一邊,安心的坐在那裡吃飯。

  「一上午哦,一直亮,一直亮。你看看,別耽誤事?」秦奶奶把秦知調了靜音的手機放到桌子上,轉身又去跟店門口的同伴嘮叨家常。隱約著,小街口那些女人的聲音隱約傳來,關於秦知那條傷腿的故事,已經傳遍這條街。

  「哎……可憐哦,掉到坑裡三個小時,他們才發現,造孽哦……」秦奶奶憤慨的聲音再次傳來。

  秦知笑了下,拿起電話按了幾下。

  一百二十多個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朗凝跟章正南打來的,這中間還有無數的短信,電話的內存已經不夠。

  秦知放下筷子,翻動了一會那些短信,朗凝,他的前任女朋友大約就一個意思,對於秦知不告而別的小心眼行為很失望。為什麼秦知不告訴她,雖然大家無法在一起,但是多年感情,她不敢相信秦知竟然這麼小心眼。有什麼話不能說開的,她不相信秦知會做那樣的事情,希望秦知可以解釋。

  秦知無所謂的笑了下,自己可是被當著幾十名下屬的面被她舅媽淨身出戶的,現在也許朗凝不知道,知道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他解釋再多也沒用,再說了,看著她跟章正南出雙入對的從他面前晃來晃去,他真的做不到那麼沒表情的看著。他又不是聖人。

  章正南的短信大意是,他很抱歉成了這樣,作為秦知最好的朋友他覺著愧對秦知。秦知可以到他的公司上班,有他的就有秦知的。他不相信秦知會貪汙。

  倒是挺大度的,但是秦知覺得也沒什麼愧對不愧對的,自己是個色盲。也許幻想要個家庭真的不實際。對於這種禍及子孫的疾病,還是一輩子單身的好,朗凝喜歡小孩,表面剛烈的個性其實很細膩,沒有孩子的家庭……很難說她能否扛得過去。所以,秦知沒怪自己這位好友。

  不怪歸不怪,他不問自取,就是他的不對了。大家好聚好散。背後捅刀子,你捅刀子就捅,手段還不高明的被自己知道了。這就是愚蠢了。

  秦知隨意的翻著那些短信,一條非常意外的短信進入他的視線。

  施皓慶?怎麼會是他?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老對手,公司的老對家。好奇之餘秦知會了個電話。

  「秦知?」

  「是我,您好,施董事長,別來無恙?」

  「我是無恙,你就有恙了,朗氏放出話,誰收留你就是跟他們作對。你如今是臭名遠揚了。」

  「呵,您說話還是這麼刻薄。」

  「我也就是說話刻薄,為我賣命多年的屬下,即使是位保安,我也不會連退休金都不付的踢人出去。區區三十多萬,白給你你都未必要,朗氏瞎了眼,不過我倒是挺高興看你倒黴的。」

  「您打電話就是來笑話我的?」

  「怎麼會呢,我前腳聽說你被開除,我後腳就來招納賢能了。秦知,你的能力別人不知道,那是因為你個性所致。這樣說吧。條件隨你開,你想來便來,我現在不強求。三個月後,全世界都會知道你秦知到底值多錢。到時候請先考慮我的公司。如何?我可以等著你出了這口氣之後再過來。」

  秦知笑了下。是啊,這個時候,只要是個人,一定會認為自己是一怒離去,然後都在等著看他笑話的。

  「我怕是最近沒考慮再工作的,施董事長。」

  「沒事,我有耐心。秦知,你在做選擇的時候,請記得,雪中送炭的人可是我施皓慶,不是他章南正,也不是朗氏。」

  「當然不會是他們。」

  「為個女人值得嗎?你要過來,我小姨子介紹給你,她的素質可比朗凝強百倍,最起碼不會隨意的打著柔弱牌,幹不要臉的事情……」

  「您說話還是如此刻薄,怕是對您不好。」

  「他們賺我的錢就要忍受我的刻薄,這個世界是沒有餡餅從天而降的事情的。」

  「您的員工為錢服務,付出勞動,在人權上,是同等的,施董事長。」

  「哈,你還是老樣子。」

  「您也是。」

  「得了,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我知道任何數字只要你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當然,我靠這個吃飯。」

  「我等你的消息。」

  「好。」

  秦知放下電話,取出電池,拿出電話卡丟到了一邊的廢紙簍裡。自己還沒瘋呢,好不容清閒的日子,這不沒事找事嗎?他施皓慶真當自己窮途末路了?

  電視裡,老戲文依依呀呀的聲音傳來,那齣戲文叫《挑滑車》,講的是:金兵侵犯江南。宋金大戰。宋的兵馬被金兵圍困在牛頭山。金在險要地方暗設鐵葉滑車,阻擊宋兵衝出山口。點將之際,年輕的高寵因不見重用,質問岳飛,岳飛令高寵把守軍中大纛旗。交戰時,高龐見作戰不利,突出助戰,大敗金兵。高寵乘勝追擊。兀術以鐵滑車阻攔。高龐奮不顧身,連續挑翻了十一輛滑車,終因力氣用盡,被第十二輛滑車撞倒壓死了。金兵滑車被破,抵擋不住,倉皇敗走,岳飛大獲全勝,解除了牛頭山的包圍。

  秦知不是高寵,他能挑滑車,卻也不願搭了命去。

  少年總是貪功的,並希望得到封賞,而且渴望別人給予的肯定。秦知有許多得到肯定又不用送死的方式,這世界有許多錢可以賺,可他是真的躲在幕後挑累了,煩躁了。自己的老本行多年不用,現在正好,撿起老本行賺個省心錢。這以後呢,就在這世外桃源吃他的南方湯包,做個挖煤的卻也不錯。

  秦知奶奶正跟幾個街坊再次說著自己家孫子掉到滑草場坑裡,摔斷腿對方不賠償的那場悲慘事故。馬路邊上卻停下一輛黑色的轎車,車上下來一位四十來歲的衣著體面的先生。這位先生秦奶奶認識,筐筐說他是位律師。

  陳律師衝著街口幾位婦女笑了下,側身想進屋。

  「律師先生來了?」秦奶奶大聲打著招呼,似乎家裡來個律師,這是榮耀的事情,她家現在打官司,那也是招惹人注目的榮耀事情。

  「是啊,秦奶奶。秦先生在家嗎?」陳律師很有禮貌的站在門口。

  「在的,在的,可憐的,在家裡什麼都不能做,這得多耽誤功夫。」秦奶奶將秦律師讓進屋裡,嘴巴裡一陣抱怨著一邊熱情招待,那些街坊也附合著說著好話,給予同情。

  秦知坐在家裡的老舊沙發上,一臉笑容的看著被熱情招待過的陳律師笑。

  「哎,您就別笑了。」陳律師放下第五塊西瓜,陪著笑臉的送走秦奶奶,開始交代工作,每次他來都被秦家的水果撐個半死。

  「嗯,他們現在怎麼說?」秦知翻看下資料丟在一別。

  拿起桌子上的衛生紙,陳律師看著那卷紙,猶豫了下還是揪下一塊擦著嘴巴說:「老董事長的意思是,只要你回去,可以既往不咎。朗氏可以撤訴。」

  秦知放下西瓜皮,無所謂的揪下一塊衛生紙擦擦手,回答:「他們可以儘管告,我沒意見。」

  「老董事長想見你。」陳律師小心的問。

  「不見。」秦知靠著沙發,閉起眼睛。

  「我以為您不會生氣呢。」陳律師調侃道。多年的主僕,他倒是比別人更加了解這位東家兼好友。

  「他們可以儘管告,資料我都給你了,能預見的,可以想到的都準備好了。你沒事就陪他們玩,一直玩到此事結束。今後,無論是朗氏的人,還是章正南的人,亦或是以前周邊的人,就都直接的幫我拒絕了吧。再說,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對吧?」秦知睜開眼笑眯眯的看著陳律師。

  陳律師微笑了一下說:「當然,我只是個小律師,自然什麼都不知道。倒是您,今後有什麼打算。三個月後,雁城將會滿城盡是尋秦人,到時候您就是身價幾十倍的紅人,我還指望您過下半輩子呢。」

  「我要說我沒打算,你信嗎?」秦知笑笑說。

  「我信,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有事我會聯繫您,這是新的手機卡。」陳律師拿起資料,放下一張電話卡後離開。

  依舊是知了的鳴叫聲傳來,陳律師跟奶奶說話的聲音慢慢傳進來。

  「這是滑草場的賠償款,我幫您存好了。您收好秦奶奶。」

  「多少啊?」

  「五萬。」

  「這麼多?」

  「不多了,危險地段,他們沒安置護欄,我還準備要五十萬呢。」

  水果雜貨店門口慢慢響起紛亂的聲音,在眾鄰居的羨慕聲中,似乎出一把子事故倒是一件好事了。

  秦知無聊的換著電視上的頻道,那錢是他自己出的,滑草場一個子兒都沒賠償,人家在那裡有非常巨大的告示牌,警告滑草的遊客「到此為止,前面危險。」

  秦知看不到警告牌上的字,他是個色盲。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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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4:34


  魏琴跟關淑怡是閨蜜,這種關係是在人類自然成長道路上非自然形成的。魏琴模樣漂亮,前凸後翹,小腿長,膚白眼大,頭髮長。是男人某些幻想的必要素材。她出身名門,她爸爸是小城某個旮旯派出所的三把手,政委一枚,專門給人做思想工作的。受到這樣良好的家庭教育,魏琴怎能不優秀,她是能說會道,社會經驗豐富,在感情上深受關淑怡的依賴,她也為此自傲不已。

  關淑怡是個盲從,當然,她只對魏琴盲從。自從魏琴媽媽爸爸在她初三離異之後,關淑怡就以逗魏琴開心為己任了。她們的相處之道是奇妙的,也分不清誰聽誰的,一般,感情上關淑怡聽魏琴的,在工作上魏琴聽關淑怡的。這個大概就是互補吧。

  「昨天,我回去幫你分析了。」魏琴甩開辦公室主任的監視,悄悄溜達到了正在工作的關淑怡的身後。

  關淑怡在單位負責辦公室雜項,就是買筆芯,買衛生紙,開會布置台子這類事情都歸她管。魏琴在會計室,每天數著大把的別人的鈔票,發著別人的錢。但是在單位,會計室是個有趣的地方,這種有趣建立在會計室掌握了所有主管錢包的秘密,於是會計室無形中比辦公室的地位要高。

  「怎麼說?」關淑怡從打字機裡取出U盤遞給魏琴,這傢夥這個月的報表又是到處都是錯別字,她都幫她改好了。

  魏琴衝著一位路過的男同事笑了下,指下人家的褲子:「寶馬的新款褲子,六百多呢,你可真捨得。」

  那位男同事頓時高興了,他故作穩重深沈的過來說了一遍自己對衣服的世界觀,那就是寧願不穿,也不能失去品味,魏琴大為同意,一副受教了的樣兒。

  看著男同事離去的背影,魏琴撇撇嘴說道:「穿著假貨還滿街跑,也不覺得丟人。」

  關淑怡拿起資料夾「啪!」的打到魏琴的腦袋上,教訓道:「你怎麼越來越壞了?多個字母也不提醒人家。」

  「我呸,提醒他,我們就成了仇人了,我還不如裝白癡呢。總會有人做個壞人的,對了,那個分析報告你要看嗎?」魏醒拽過一把椅子坐到了關淑怡的面前。

  關淑怡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一邊忙,一邊沒抬頭的說:「你說吧。」

  魏琴打個響指,引得辦公室其他的女同事一頓竊笑,她倒是很帥氣的靠著椅子,舉著那張資料開始念:「昨天,你相親的那位我們在一起吃飯,聊天共三個小時四十分。他穿狗屎黃夾克,配黑褲子。衣服都是新的。這點可以看出來,除了品味一般,他對自己自信心不強。一般男孩子自信心不強都是因為父母給了太多的意見,如果你嫁過去。在家庭問題上會經常生氣,這一點,我扣了他二分。他在跟你聊天的時候,大約說了十五句我爸說,我有個叔叔在省城,這人依賴性過強,靠別人的成績標榜自己,我又扣了他二分。吃飯的時候,他要過菜單看了一次,叫我們隨便點。但是……關淑怡,我們點了四十八的菜兩份。他就點了個八塊錢的拉皮。不是嫌棄他小氣,這孩子口袋裡沒那個氣魄,咱不嫌貧愛富。但是最起碼結婚過日子,要是每天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多沒意思,我又扣了他一分。他說他現在在市委幫忙,父親正在努力轉正。現在城郊區幹部手續凍結。任何人都進不去。我分析四年之內,除了大型招考,他沒戲,這孩子話很大。但是你看他給你寫名字的時候那筆字,畏手畏腳的,所以呢,即便是進了個全額事業編制,那也是一輩子沒提升的機會,他性格不成。等他父母一退休,這孩子就完了。我再扣他兩分。最後一分我扣在,他要發票,挨個刮獎卷,這點我深惡痛絕……都沒給我刮一張,太過分了,總之……呃,總經理!」

  魏琴蹦了起來,將那張破紙藏在身後。

  公司的總經理,本城最牛叉的年輕一代偶像,英俊瀟灑的竇建國總經理,正背著兩隻手一言不發的看著魏琴。

  「你很閑?」

  「不閑啊?」

  「魏琴,你這麼能言善道,察言觀色,我給你換前台,算是物盡其用啊。」

  「嘿……大表哥,您不能大義滅親啊,我就剛過來……」

  沒錯,魏琴是竇建國的遠方大表親,竇建國他爺爺當年四人幫的時候被批鬥過。魏琴的爺爺收留過竇建國的爹,這裡面關係有點亂,總之就是,兩輩子前,竇建國家欠過魏家的情,現在竇家人還了兩代都沒還完。魏琴家媽媽,沒事就去竇建國家擺當年那點恩情占便宜。所以竇建國對這個遠方的遠房,已經表出國際水平的表妹深惡痛絕。

  「大表哥……!」魏琴裝可憐。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大表哥。

  竇建國一皺眉,轉身就走,話都不屑跟她說。

  關淑怡嚇得一愣一愣的,她可不是裙帶關係進來的,她犯錯誤,可沒人管她。於是的,她手指上下翻飛的快速打著文件,一直打到魏琴她大表哥遠去才丟開鍵盤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你想害死我啊,大表妹!」她抱怨著。

  魏琴才不在乎,她繞著整個辦公區轉了一圈,打劫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小餅乾,桃子,飲料,葵花籽兒。等到打劫的爽了,她才扭啊扭啊的準備離開,待她走到門口,她回頭看著那群敢怒不敢言的辦公室諸位說:「悄悄說啊,上個月的加班費算下來了,叫月底通知,你們悄悄的一個一個過來領,秘密哦。」

  說完,某人嫣然一笑,滿載而歸。

  辦公室裡,因為天降小財氣氛頓時活躍了。人們已經忘記了魏琴可惡的打劫行為,只是覺得正是因為關淑怡跟魏琴的關係,她們才能提前拿到獎金,於是對關淑怡倍加的和顏悅色,一口一個小怡,小關的叫的可熱乎了。她們拿的是自己的血汗錢,這一點早就忘記了。

  關淑怡沒抬頭的應付著,利落的把工作幹完,對於魏琴,她早就熟悉了她這種兩面三刀的行為,說來奇怪,她完全不討厭,甚至她是喜歡的。魏琴是個真小人,只要你誠心誠意的走進她的心,魏琴肯為你掏出心來,至於她看不上的,她都不屑理你。就像她的那位大表哥,魏琴在外面提起來,那是要吐三口吐沫的,再踩一腳表示憤恨的。魏琴來竇氏上班,那是跟關淑怡一樣在幾千名競爭者中,一步一個腳印的靠自己考進來的。有時候關淑怡也不理解,為什麼那位總經理總是覺得魏琴在這裡上班是他們家賞別人一口飯吃?

  搞不懂那些有錢人。

  魏琴離開後,辦公室又恢復了老樣子,大家各忙各的,關淑怡不時的抬頭跟同事交流意見。

  「常姐,下午的員工會,條幅字體小了點,顯得間隔過大,再加大兩釐米,顯得氣派一些。楊姐,我去看了一下燈光,老董事長出場喜歡的節奏沒卡好,他一出現燈光從後往前打,他站好要迅速從前往後拉,這裡面的節奏是三秒一個。我算了下時間,你們那個太快了……開會的水杯不要用一次性的,王副總不喜歡,您幫著全部換成陶瓷的。現在天氣有暗火,給董事長那邊配茶的時候多發一袋冰糖。開會的花籃減一個,告訴花店送四個就成了,百合少一朵,多配點不值錢的菊花……看著大就成了,一樓女廁所的燈泡壞了,總務室那邊沒有節能燈,叫家電那邊送十個過來……」

  沒錯,關淑怡就是這間辦公室的副主任一枚,正主任是竇建國總經理的正統親弟弟,竇建業先生。這位辦公室主任除了會打網遊,基本什麼事情都不管,整個辦公室全部依賴關淑怡在工作。

  上午忙完,關淑怡拿著兩個蘋果溜到魏琴那邊,會計室因為經常會被連夜叫起來跟大案子做賬,審計,所以會計室有個小套間,鑰匙在魏琴手裡。每天中午,兩個辦公室的小女人就溜到那裡,悄悄在廁所點開電磁爐上熱東西吃,這又是一種特權的體現。

  今天的午飯是,土豆燉牛肉,就大米飯。員工餐廳太吵雜,這兩女人都不愛去。

  「山妮妮,我媽說,以後叫我跟你決裂……呼呼……好燙。」關淑怡把一塊熱乎乎的牛肉塞進嘴巴裡哈氣。

  「小芳芳,你媽肯定覺得是我搶走你男人的,哎,小芳芳,你太陰險了。每次都在阿姨面前暗害我,我在你家完全沒名譽了。」魏琴無奈了,所有人都認為她欺負關淑怡,其實……關淑怡就是躲在她身後的斯科拉,這傢夥她根本惹不起。

  「山妮妮啊,那個傢夥,賊眉鼠眼的,俺不喜歡啊。」關淑怡拼命夾牛肉吃。

  「小芳芳……哦……你也不怕燙,快給山妮妮留兩塊……」魏琴夾著最後一塊不放手,關淑怡抓起她的手就著她的筷子吃到了最後一塊牛肉。

  「小芳芳,我確定你……你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肥死你。」魏琴要氣死了。

  關淑怡站起來,對著廁所的鏡子左看,右看了一會嘆息:「山妮妮,你說吧,那些小說裡寫的多好,皇太后挑媳婦,先看屁股,如果好生養就指給皇帝做妃子。你看咱這屁股,又圓又大,多麼好生養。怎麼就嫁不出去嘞?」

  魏琴沒搭理這個無恥的傢夥,她蹲在那裡收拾板凳,洗鍋子,洗碗,洗筷子。

  「哎呀呀,小芳芳,你還生我的氣啊,我可是代替你肥死的人啊。」關淑怡摟住魏琴一頓討好。

  這兩個女人有時候挺有趣,關淑怡管魏琴叫小芳芳,魏琴管她叫山妮妮。這個屬於女人之間的閨蜜愛稱,沒考據,她們從認識開始就這樣互相損,當然一般沒人的時候她們才這樣。

  「哎呀呀,山妮妮,這個月的肉錢,你都沒給我。你真當在我這裡吃大戶呢。地主家也沒餘糧啊!」魏琴打開洗手池下面的小櫃子,把廚具放進去,鎖起來。點開換氣扇抽油煙味。

  吃完飯,兩個女人躺在單人床上開始就著蘋果說閒話,女人在一起其實就是談論男人,自己的,或者是別人的。總之就是沒好話,沒話找話。歸根結底,這兩個女人都沒男人,只好說別人的男人。

  「山妮妮,這個蘋果好甜,比你以前給我的都甜。」魏琴驚嘆的舉著咬了一口的蘋果嘆息。

  魏琴拿起蘋果,一氣咬去三分之一。

  一股子清甜,爽利的感覺頓時塞滿了口腔,頓時,關淑怡覺得她滿足的不成了,天吶,這個世界咋恁美好呢?

  「高手,高手……」關淑怡嘆息了兩聲,確定鄰居挖煤的哥哥是挑蘋果的高手。

  下午員工表彰會開的很成功。辦公室收尾後,關淑怡把剩下的東西,比如,筆記本啊,會議袋啊,碳素筆啊,糖果,瓜子,香蕉,飲料……甚至那個掛字的紅條幅,她們都剪開分了。這些東西,壓在倉庫就是個爛,不分白不分。關淑怡扣下十把高密滌絲直桿傘,看到有跟自己關係好的,就悄悄塞一把。捎帶的她還密西了一個菊花很多的花籃,幾乎是人人皆大歡喜的四下散去了。

  這一天,恰恰好的下了一場大雨。坐著輪椅出去買東西的秦知倒黴的就被淋在了小區門口的飛龍商廈的屋檐下。從家到商廈,就是幾百米的距離,秦知卻不能像以前一樣奔跑著解決事情。商廈沒有準備殘疾人道,短短的三個台階他就上不去,秦知又沒帶拐,他只好躲在半露雨的屋檐下無奈的嘆息。

  關淑怡去找商廈買醬油,是真的買醬油。下班的時候她媽電話她,家裡吃排骨,燉排骨的醬油沒了。小區的雜貨店只賣老抽。她下了公車一眼就看到,鄰居家那個挖煤的哥哥,躲在角落裡發呆。從公車站看過去,他格外可憐,引人憐憫,剎那間,她的小腦袋瓜子又開始編故事。

  故事一:秦奶奶捶著那條老寒腿對挖煤哥哥說:「孩子,家裡沒有糧食了,奶奶老毛病卻犯了……這可怎麼好。」秦知握緊拳頭淚流滿面的說:「奶奶,山高不怕,險阻不怕,我就去買麵條。」他推著輪椅,艱難的衝入狂風暴雨中。秦奶奶爬到門口,伸出一隻手:「蒼天啦!!」

  故事二:小秦子艱難的推著輪椅來到大廈門口,他想找一份工作來證明自己身殘志堅。但是,可惡的勢力保安將他拒之門外,小秦子無奈的淋在雨裡伸出手:「蒼天啦!!」

  故事三:那是一個狂風暴雨日,小秦子推著輪椅去打醬油,但是!一些社會小青年卻搶走了他唯一的兩塊二毛錢,小秦子默默的掉著眼淚,悲憤的喊著「蒼天啦!!」

  最後,就躲避在……

  關淑怡想著想著,卻打著雨傘來到了秦知面前,她把自己手裡的菊花很多的花籃放到秦知的腿上,推著他來到更加避風避雨,而秦知卻過不去的地方。

  秦知驚訝的看著關淑怡,關淑怡卻看著秦知那雙握在輪椅把手上的那雙細白、修長,卻凍得泛青的手,太可憐了。她善良的心酸酸的。

  「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出來了。」關淑怡又打開兩把傘幫他擋風。幸虧剪了開會桌子的天鵝絨布,她打開包包,拽出那塊紅色的天鵝絨裹在了一下臉色泛青的秦知身上。

  這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說不清楚有多溫暖。秦知一言不發的感受著,緩和著冰冷的身體。他想說謝謝,不知道怎麼卻無法開口。

  關淑怡看下手捧鮮花,身裹紅布的秦知,噗哧一聲樂了出來,說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個烈士。我呸呸呸!別在意,我胡說八道的。」

  秦知不覺得她的笑話好笑,他不知道紅色的布裹著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位裹了國旗接受瞻仰的國家烈士是什麼樣子。他的笑點不在這裡,也許一輩子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

  「買東西啊?」關淑怡有些尷尬。她檢討了自己說的每句話,是不是她口不擇言的得罪了這位會挑蘋果的鄰居。

  「嗯,買一些本,還有筆。我寫東西。你也買東西啊。」秦知慢慢的開口。

  「對,我買醬油路過。你等我一會啊。別動輪椅。你掉出去,就又淋雨了。」關淑怡說完跑進商廈。

  秦知低著頭,發了一會呆,突然樂了,他小聲的笑著,最後竟然笑的抑制不住的直抽抽。他慢慢暖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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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5:00


  秦知淋了一場雨之後發了高燒,當晚就吊起了點滴。關淑怡家當晚吃到了羊排骨。

  老關家吃排骨啥輔料都不放,全是咕咕嚕嚕的,紅嘟嘟的看上去很有胃口的塊塊肉。

  「這塊好,有肥有瘦,老關你吃這塊。」關媽媽夾著一塊羊排放進關爸爸的碗裡,關爸爸只愛吃肉,脆骨不要。關媽媽負責吃全家的脆骨。

  「媽,給我兩百塊錢。」關淑怡的弟弟關濘竣伸出油乎乎的手。

  關媽媽拿著牙籤剔骨頭縫裡的碎肉,沒抬頭的說:「不給,上個星期剛給二百。」

  關濘竣立刻大叫:「老媽,我上大學了,要有社會活動!」

  「怎麼了,你上大學怎麼了,上大學不花錢啊?你上大學就翅膀長了金毛,不認我們這裡老媽了?你姐姐上大學,都沒一個星期花二百!」

  「我們同學一天就二百!」

  「你同學的媽是印鈔票的,你爸爸是收破爛的!那不一樣!」

  關爸爸咳嗽了一聲,一臉正色的對關媽媽說:「物資再生公司。」

  「啊,對,你爸爸開公司的,都沒一天花二百,對了……老關,你錢呢,今兒沒交賬!」

  關爸爸面無表情的指指外套,關媽媽洗洗手走過去從丈夫衣服的內袋裡掏出一堆錢,有大張的還有成堆的零票面。關媽媽把大錢數了一遍,回頭問關爸爸:「少了兩大張。」

  「輸了。」關爸爸無所謂的說。

  關媽媽點點頭,把小張的全部沒收,又填進兩張大鈔票。老關在外面混,身邊拿出來必須是有面子,卡卡新的大鈔,這個錢一般關媽媽不允許花,就是充充場面,要是花掉了,那就必須報備了。

  「輸給誰了?」關媽媽低聲問。

  關爸爸端起茶葉水大大的咕嚕嚕的喝了一口,回答:「老謝。」

  關媽媽放好丈夫的大衣,開始跟女兒收拾,一邊收拾,一遍開始說閒話。關淑怡一邊應付,一邊跟弟弟使個眼色。

  「昨天去做頭髮,身邊來了一位省城的女的。小怡,你知道是哪家髮廊吧,就阿坤那家。」關媽媽低頭嘮叨著。

  關淑怡悄悄從錢包摸了兩張鈔票遞給弟弟。她老弟親了她一下,拿了衣服打開門就撤了。

  「知道啊,你最愛去了嘛,人家阿坤叫你姐姐。也叫我姐姐,你說這輩分亂的。」關淑怡無奈的靠著廚房門抱怨。

  關媽媽一邊洗碗一邊繼續說:「那位省城來的大姐可驕傲了,一口一個省城怎麼了,她工作多麼累了,多麼想就在小城買衣服了什麼,我呸……不就是省城的嗎,你猜猜我後來怎麼做的,我快把她氣死了,阿坤說我做的可解氣了。」

  「怎麼做的。」

  「我先是羨慕了她一番,誇她不容易。然後我就問她你房子多大啊!」

  關淑怡無奈的開始扣門。

  關媽媽得意的一解圍裙,瀟灑的一掛,雙手叉腰的說:「她說她累死累活才買了七十平米,我就告訴她了,我們家不大,四套房,那套都一百多平米!城裡怎麼了,省城怎麼了,不就是大點嘛?住的就像鳥籠子……」

  關淑怡無奈的看著下面無表情,開始躺在沙發上挨個換台的老爹,老爹抬起頭衝他眨眨眼。

  關媽媽拿起電話開始打:「老謝啊,閒著呢?得了……一起喊幾個噠子玩麻將啊,成,馬上就去。」

  關淑怡滿地找自己拖鞋,她穿著爸爸的拖鞋,他爹光著腳丫子滿地溜達。

  「媽,我拖鞋呢?」她問。

  「換蘋果吃了唄。」關媽媽咧嘴譏諷,關淑怡吐下舌頭,他爹在那裡樂。

  「關淑怡,去樓下給你秦奶奶結賬,你秦奶奶最近可發財了,他孫子摔斷腿,人家賠了五萬,五萬啊!」

  關媽媽咬著後槽牙狠狠的說,關淑怡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娘親,她看著她換完衣服,回頭衝關爸爸甜甜的一笑,說:「老關,我給你報仇去了。」接著回頭衝著女人大喝:「還不把拖鞋要回來!那個是我給你編的,外面沒賣的!給你弟弟多錢啊?」

  關淑怡無奈的伸出兩個指頭:「二百。」

  關媽媽無奈的搖頭又是一頓嘮叨:「都說養兒防老,那個小兔崽子,生下來我出超生費,上學打架我出醫藥費,補考……」

  關淑怡落荒而逃,一溜煙的來到樓下水果店雜貨店……

  「秦奶奶。」關淑怡衝著正在門口張望的秦奶奶打招呼,秦奶奶一見她就像看到救星:「小怡,你媽媽叫我麻將去,秦知在發燒,醫生說沒啥,可是我要看液體。」

  老太太就這點樂,愛打個麻將。關淑怡拍拍胸口說:「沒事,交給我,我會拔針。」

  秦奶奶頓時大喜,指著蘋果攤說:「蘋果隨便吃。」

  關淑怡也大喜。

  秦知一隻手拿著一本書在看,一隻手在吊水。他低燒,最近忒倒黴,先是摔斷腿接著淋雨發燒。他聽著外面的交談聲無奈到頂,秦奶奶在徹底批判現在的人情冷暖,一條腿才換五萬塊。

  停了一會的小雨又淅瀝瀝的開始下,秦奶奶走了。關淑怡咬著一個蘋果喀嚓!喀嚓!脆響著進了裡屋。

  「我自己也會拔針頭。」秦知抬起頭對關淑怡說。

  關淑怡笑了下,拖過椅子看攤,回道:「等我吃夠了就回家。」

  秦知低著頭,沒再言語,他原本想好好的看完這本早就想讀完的書,以前太忙沒時間。但是今晚顯然不是一個好時候,因為身邊的聲音太恐怖了。他看著這個女人一個,一個,一個的連吃了五個大蘋果,他的牙床開始泛酸。

  關淑怡滿足的把蘋果核掃了,端過一個板凳坐在秦知對面看下他的液體:「滴的太慢了。」

  「太快對心臟不好,你要有事就回去吧。」秦知再次勸她走。

  關淑怡沒理他,她開始接電話:「喔呀,山妮妮,竟然是乃(你)?大半夜找姐借錢嗎?借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秦知低頭開始樂。

  「什麼啊,你媽結婚你哭個屁,你爸都結婚多少年了?知道……呸,你奶奶憑啥管你家的事情,當年他們撫養費都不出的……」

  滴滴答答的雨水,吹來一些寒氣,秦知放下書,閉目養神。關淑怡從臥室拽過一條毯子幫他蓋好,她耳朵上夾著電話,一邊幫著賣東西,一邊竟然……做起了家務。

  「什麼啊……我最起碼也是中上等的姿色,屁股又大又圓!」

  秦知側裝睡的嘴角向上牽著。

  「深深媽,這種衛生巾不好,你要買純棉的,純棉的好……成,沒帶錢我給你記賬,記賬本呢?栓柱柱,你家記賬本呢?」關淑怡扭頭問秦知。

  秦知愣了一下,栓柱柱,叫誰呢?

  「哎,在這。找到了,找到了,你睡吧。」

  秦知瞪著眼睛繼續想「栓柱柱」的問題,關淑怡卻放了電話開始在廚房忙亂,一頓乒乒乓乓後,她端了一碗湯出來放到秦知身邊,接著利落的拔了針頭。秦知抬頭,不知不覺著,液體卻輸完了。

  「有點燙,感冒是暗火,蘿蔔湯順氣,我給你放了白胡椒出汗。栓柱柱,我要回家了,我幫你把卷閘拉了,你喝了湯睡吧,秦奶奶跟我媽,要明早才回來呢。」

  關淑怡站起來,收拾了一下鋪子,拉下卷閘,離開了……

  秦知看著卷閘,門外又傳來哐噹一聲,關淑怡走進來,拿起桌子上的拖鞋:「栓柱柱我忘記拿鞋了,你把那湯喝了。記得啊!」

  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這栓柱柱,到底是叫誰呢?秦知愣在那裡想了很久,剛回故鄉時的那種故作不在意,其實很寂寞的心情好了很多。奇怪了?

  手機嗡嗡的在床鋪上蹦跳,屏幕也不停的在閃動著,秦知拿起來看了下來點顯示,而後接通。

  「有事?」

  「嗯,朗凝來了,哭到剛才才走,說是大家朋友一場,她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她願意為你出這筆錢,但是,她家裡都說她胳膊肘子向外拐。她壓力很大。」

  「她不是有人安慰嗎?」

  「怕是那位最近很忙吧。你以為都像你呢,二十四孝男朋友。」

  「……諷刺我?」

  「那不會,她叫我問你,她出國的護照在哪?」

  「她臥室衣櫃下層抽屜的藍盒子裡。」

  「……你還真知道?」

  「嗯,知道。」

  陳律師在那邊遲疑了一會,問道:「你還是喜歡她?」

  秦知看著那碗蘿蔔湯,除了奶奶,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燉湯給自己,他端起來喝了一口。

  呃,好鹹。但是,也很暖和……

  「你幹嘛呢?」陳律師又問。

  「哦,喝湯,你說我喜歡不喜歡朗凝?」

  「抱歉,問過界了。」

  「沒事,我跟朗凝分手,也不算都是她的錯,好幾年了,感情還是有的。你知道她那人,嘴上好強,人還是不錯的,她只是沒主見。」

  陳律師笑了幾聲後說:「好了,認識這麼多年了,我都忘記你的老毛病了。你是不會說人壞話的。那,那三十萬到底去哪裡了?」

  秦知靠在枕頭上,無奈的扯扯嘴角,回答道:「用在工作上了,雖然現在我不幹了,但是也不能出賣人家。畢竟出賣公司情報要坐牢的。你拿我的錢去補了吧。做事要有頭有尾。」

  「沒見過你這樣的,倒貼人,還倒貼錢。秦知,真是不知道你是傻還是裝憨。成了,我明兒去幫你過賬。這下你算坐實了貪汙的名頭了。」

  秦知笑了下,無所謂的說:「那份合約,價值幾何,業內自然有定數。三個月後,朗氏想買回去,就不是三十萬了。傻?也不知道是誰傻呢。成了,有事你幫我處理了,沒事別給我打電話。」

  陳律師還想囉嗦,秦知無論如何也是不想聽了。他在朗氏賣命到現在,一切都是為了朗凝,直到現在,他都恨不起那個女人,因為她是這個世界唯一對自己說「我會做你的眼睛,我會替你看這個世界所有的顏色……」的人。

  也是她哭哭啼啼的看著自己說:「對不起,我知道我說多少也是錯,但是你知道的,我愛孩子,我不能生出一個世界只有黑白色的孩子。」

  她總是那麼浪漫,那麼可愛。她那純純的裝著無辜的小樣子,曾裝滿秦知全部的世界。

  他秦知不是聖人,他吃她那一套,他真的想要個女人,一個給自己溫暖和全部顏色的女人,曾以為朗凝是無可替代的,現在看來……只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朗凝是要配王子的,他充其量就是個偽劣的人類,

  秦知坐起來,拉開窗簾,看著外面小區的路燈,鼻子裡,蘿蔔湯的味道徐徐飄入,窗戶內搓麻將的嘩啦聲,聲聲入耳。

  這夜,秦知無法入眠。他疼,從心到每個細胞都在蔓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愛或者傷害都成了粗淺的詞彙,從小到大的那層面具,被朗凝的不在意,血淋淋的剝了下來。

  無法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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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5:20


  每個星期天,老關家都是在關媽媽的嘮叨加勞作的噪聲中被迫無奈的爬起來的。關媽媽總是有著無盡的對這個世界的抱怨,總之什麼都無法入了她的眼。

  這個大清早的關媽媽把所有的髒衣服丟進洗衣機開始轉,接著,就在廚房做油炸辣椒。關爸爸喜歡這口,關媽媽每個星期給他炸一罐。就這樣,除了關媽媽,關家有口氣的人集體跑了出來。

  秦知家爺爺抬了椅子到家門口,命令窩在家裡的秦知去曬太陽,美其名曰「補鈣」。秦奶奶把家裡看著不順眼的衣服全部找出來,一邊洗一邊嘮叨,總歸星期天就要做點什麼,家人有乾淨衣服穿這是大事。秦知帶回來的衣服,不管是什麼質料,什麼牌子,多少錢,全部都被當成低廉的東西丟進洗衣機,開始那慘無人道的旋轉。秦知穿著爺爺在街口買來的十塊錢一件的老頭背心兒,外加大褲衩躺在門口被孩子參觀。小區的孩子對他的石膏腿很感興趣。

  「叔叔,你咋了?」一個牽著一條土狗滿地撒丫子亂跑的小屁孩成為一群孩子的代表來詢問原因,以來承托自己的大膽。

  對於此類問題,秦知一上午已經給全院的各位大嬸、大叔解答過多次。怎麼摔的,怎麼被救的,怎麼去的醫院,花了多少錢,打麻藥多少錢,給紅包沒?秦知實在不想再說,於是他無奈的閉起眼睛回答:「被壓路機壓斷了。」

  「騙人。我媽說你挖煤被壓斷的!」小屁孩大聲指責秦知的不誠實。

  秦知一頭冷汗,斜過眼睛看那群孩子,越看越覺著親切,他坐直了笑嘻嘻的開始胡說八道:「對啊,叔叔騙人,其實……」孩子們一起上前走了幾步,小心的聽著。

  秦知承認自己無聊,已經無聊到了一種境界,他在這裡編瞎話騙孩子玩,他編了一個隱藏在都市裡的超人的故事,一群孩子聽的入了神。

  「後來……當我醒來,地球又恢復了和平……」秦知的聲音越來越遠,眼角因為忍笑抽動不已。

  「栓柱柱,你就騙人吧!」關淑怡穿著她爸爸的大背心,那上面還有一行大字「飛躍物資再生公司」。她的大褲衩子是跟秦知同款的,豎道道帶球球蛋蛋暗花色的黑色大褲衩。

  孩子們當然不信,大肆嘲笑一番後被關淑怡趕走。秦知笑笑躺回椅子背兒,問她:「被你看出來了?」

  「對啊,我這麼火眼晶晶,栓柱柱兄,你燒糊塗了吧!」關淑怡塔拉著拖鞋,死皮賴臉的笑著說。

  秦知笑道:「退燒了,昨晚真的是給您添麻煩了,謝謝了。」

  關淑怡一下子尷尬起來,她彆扭的將臉扭到一邊叨咕:「裝個屁啊!」

  在她看來,你挖煤的就不要裝知識分子。太假了,不坦誠。關淑怡身上有著小城女人的優點,善良,不做作,大氣,不誇張,每個星期兩次小心眼,一次在家裡,一次在單位,並且她預期著,如果有了愛人就加一次。

  嘀咕了一會後,關淑怡自來熟的進了屋子,她伸手拿了兩個蘋果放到電子秤上量了重量,在賒賬本上仔細的記了後就著背心擦擦,一個給了秦知,一個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頓時世界美好起來,她無比滿足的嘀咕:「唔,世界……太楚楚動人了,就是這個蘋果……沒你給我挑的甜。」

  秦知看下手裡的蘋果,隨手放到一邊問關淑怡:「提個問題。」

  「說。」

  「栓柱柱是叫誰?」

  「你啊!」

  關淑怡說完,也不管乾淨還是埋汰的就往地上那麼一盤腿便坐了下來。

  「你好像從來沒問過我叫什麼吧?」

  「我記不住,栓柱好記。」

  「為什麼?是栓柱?」秦知真的很困惑,他哪裡具備了栓柱的特質了?

  關淑怡沒理秦知那個茬,打小她就這樣,看的順眼了,她就拉倒她們村子。關於這個只存在在她跟魏琴精神世界的村子叫「上流村」。要按關淑怡的話來說,那是上等人必然要去的地方,目前村裡的村民不少,什麼滿倉倉,滿囤囤,二蛋,二狗子等等之類,她只是不在意的跟別人自來熟的玩著這種無傷大雅的遊戲。

  「你要來俺們村嗎?」關淑怡看著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正式邀請。

  「你們村?」秦知覺著自己的腦細胞有些不夠使,他的思路有些跟不上這個時代。

  「對啊,俺們上流村,只住上等人!我是村長小芳芳!認識你很高興。」關淑怡說這話的時候,後槽牙根緊咬,右邊的鼻翼向上一聳一聳。這是個非常技術的表情,一般人都做不了。

  「有工資嗎?」秦知被逗樂了。

  「沒工資,但是有工分,工分換Q幣。」關淑怡嘴裡胡說八道的,對於秦知這個新鄰居,她是很照顧的,大家鄰里鄰居這是應該的,這個院子住滿了關淑怡這樣的普通小城人。

  關淑怡跟秦知的熟悉,並沒有建立在大城市的某個奢華的社交場合。也沒有哪位身價頗高,社會地位紮實的長者為其介紹。更沒有剎那間的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情感對碰,他們反正就是認識了,熟悉了,就開始聊天了。

  關淑怡:「我小時候,家裡院子大,這裡都是奶牛,我爸爸那會養了十頭,說是開奶廠,牛奶沒賣掉,我們全家喝了很久很久的新鮮的牛奶。早上一大碗,晚上一大碗。」

  秦知:「新鮮好。」

  關淑怡:「我弟弟去摸牛屁股,被牛踢了小雞雞。」

  秦知:「去醫院了吧。」

  關淑怡:「我爸爸抱起他,親了他小雞雞幾口,給了一塊錢,他就不哭了。」

  秦知:「沒事就好。」

  關淑怡:「第二天送醫院開刀了。」

  秦知:「……不要大喘氣。」

  關淑怡點點頭,丟了果核接過秦奶奶遞出來的一小盆核桃,還有個小錘子。秦知現在每天兩盆核桃,因為他的天殘腿。

  關淑怡敲開一個核桃剝了殼子,把果仁遞給秦知,說道:「我不愛吃乾果。」

  秦知接過去,看了關淑怡一眼,這姑娘繼續一個一個的敲核桃,取果仁,給自己,她的動作自然無比,就像照顧家人一般。當然,嘴巴上也沒閒著。

  關淑怡:「我小時候,這院子裡全部是牛糞。」

  秦知徹底無語,剩下關淑怡一個人在那裡起勁兒的回憶她的小時候,她小學、她一年級、她初中、她老師……秦知無話可說,瘸腿一條無法逃跑,他也沒準備跑,他只是微笑著,好脾氣的聽著。

  「……我爸說,果果你抓住了,我小名叫果果,但是你還是叫我小芳芳的好……對了,還有個下流村你知道嗎?我把我們主任,經理,董事長都丟到那裡了……哈哈!我說哪裡了?對了,我爸爸叫我抓住繩子,我有一隻腳掉到了屋子裡,那屋頂剛鋪了一層,下面就是民工的鍋子,我還有一隻鞋子掉進麵條鍋裡了,要是沒抓住繩子……壞的,怎麼這麼多壞的,這是去年的核桃吧,秦奶奶上當了……你愛吃什麼?你屬什麼的?」

  秦知慢慢進入夢鄉,身邊的聲音依舊綿綿不斷,越來越遠……

  撲啦啦的一群麻雀被孩子驚飛,秦知慢慢睜開眼睛,對面下象棋的人群回家吃午飯去了,他坐起來,抓抓淩亂的頭髮,看看身邊。

  一張報紙,一邊是核桃殼,中間是小錘子,另一邊是敲好的成堆的核桃仁。

  咖啡店裡,木吉他的聲音緩慢的響徹,坐在台子上的女歌手穿著毛邊邊很長的牛仔褲衩,帶著西部牛仔帽子在唱歌,這位女歌手唱的如癡如醉,就好似,整個咖啡店,只有她一個人在長滿枯草的草原騎著一匹紅色的馬兒在奔馳。她的眼神癡迷,不時的側頭擺動已是沈醉不已。

  章正南低聲安慰著朗凝。朗凝將一杯加了牛奶跟伏特加的百利甜酒捧在手裡,她的太陽穴崩崩的疼。這些天,她累得幾乎迷失了方向。過去做副經理的秦知一離開,所有的壓力撲面而來。

  公司的事情是必然要做的,但是上下級的關係協調,周密的組織人事安排,關係單位感情投資。什麼樣的關係戶送什麼樣子的禮。誰家太太過生日,誰家孩子過滿月。公司上下幾千名員工,朗凝兩手一抓瞎,有時候,內部協調管理,外部社會交際,不但要受過周密的相關訓練,還要有一個非常非常精確和記憶力超群的大腦。

  從秦知扛了裙帶關係進公司開始,朗凝從未因為這些事情操過心。她知道秦知有個超腦,他除了分辨不出顏色,其他的,只要他願意幹,願意研究,沒有他幹不好的。

  他總是很放鬆的呆著,在那裡讀書,練字,看電腦,他甚至還在辦公室放老實唱片機,每天不是聽周旋,就是看黑白美國舊片,一副無所事事的舒適樣兒,就像一位二爺。

  現在,朗凝遭難了,內部管理,外部管理一堆事,單拿內部人士管理這件事情來說,秦知身上從不帶筆記本,但是掃地大嬸的出生年月他都記得。公司外部大大小小,林林種種的社會關係多的沒辦法數,就拿計劃生育來說。你就得每個月做報表。一個孩子的,兩個孩子的,計劃內的,計劃外的。公司短期合同員工的孩子,正式職工的孩子。戶口在哪上的,戶口本市,不在本市……

  無論多複雜的東西,秦知都知道。只要你問,他的答案永遠在那裡。

  許是太輕易了,朗凝就認為那是理所當然誰都能幹的事情。

  原本,朗凝想著,即使他走了,自己也省得見面尷尬,這才一個月不到,上下混亂成一鍋粥,有表格檔案數據的上手就難,有些東西是只能意會言傳的。秦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大家說的:裙帶關係,小白臉,沒特色,除了會笑什麼都不會,就會花女人錢等等耀眼。此刻已經略見分曉,那就是,秦知領了朗氏年薪五十八萬。非但應該給,還給的太少了。

  「一會他來,你要怎麼說?」章正南低聲問朗凝。

  「甭管怎麼說,秦知要先回來,我爸說了,薪水翻倍,花紅翻倍,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朗凝抿了一口百利甜說。

  「你大上午的喝什麼酒?」章正南心不在焉的抱怨著,過去怎麼看朗凝怎麼順眼。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秦知那樣的小城孩子都賠不起朗凝,雖然他們是好朋友,他依舊跟朗凝一見鍾情了。

  章正南出身良好,風度翩翩,言語幽默,工作能力強,金晃晃的身價陪襯著看得出來的優點,章正南幾乎是眾目睽睽之下的完美無缺。

  朗凝的身家幾乎跟章正南差不多,能力在某些地方她還要強過章正南。為什麼會跟秦知在一起,朗凝現在都不清楚。她只記得,第一次見到章正南跟秦知的時候,他們都還在上大學,章朗兩家是世交,所以章正南經常約她出去玩。

  那天,天很藍,公園裡,他們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玩了一上午,拍照,打鬧。秦知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花。朗凝把相機遞給秦知說:「麻煩了同學,幫我把那叢剛開的紅色鬱金香照進來。」

  秦知站起來,一臉抱歉的微笑說:「對不起,怕是沒辦法幫這個忙,我看不到顏色。」

  光線卷著七色在這個世界柔和的流動著,微風下,穿著淡藍色襯衣的秦知,瘦弱且乾淨,他的微笑平靜清淡,聲音誠懇低沈。

  朗凝也不懂為什麼自己就愛上了。那份獨一的氣質,一直是朗凝所喜歡的,脆弱,單薄,女人的保護欲就這樣被勾搭起來。但是後來朗凝認為。那種特質卻是最不實用的。他們走到了一起,最初也是愛的天崩地裂,愛到瘋狂。

  然而,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

  時間磨滅去了愛的火熱,循循漸進中,個性與個性的融合,剛烈跟溫和對沖,地位與出身,一切的一切都被朗家認為是那麼的不和諧。一個山城窮小子釣到富家女,窮小子走了好運,富家女義無反顧的保護了他許多年。

  當然這份保護一直是朗凝自己認為的。她覺著自己扛了所有的壓力,而秦知永遠悠閑的躲在辦公室心安理得著享受著她給予的地位和福利。

  最初的時候朗凝拒絕談論這個問題。

  可是,一個人說,兩個人說,三個人說,四個人說……

  慢慢的,她看著秦知也開始越來越不順眼。

  終於,時間撬開了愛的硬殼,他們種子未能經受住時間的推敲。

  就這樣,秦知這個被朗家全家都看不起,甚至仇視的人,終於趕走了。

  朗凝跟章正南眾望所歸的走到一起。

  但是,為什麼?

  卻不對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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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5:44


  秦知的價值

  陳律師慢慢坐下,衝著章南正和朗凝溫和的笑下客氣到:「章總經理,朗總經理你們好。」

  章南正嗆了一下:「我說老陳,大家多年朋友,你瘋了。」

  依舊是那樣溫和的語調:「我和您們只是業務上的關係,我跟秦知才是朋友。叫您們名字那多失禮。」

  朗凝放下空杯子,招手又叫了一杯,小服務員挺機靈的給他們加了個屏風。

  陳律師從身邊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張支票緩緩的推到這兩人的面前說:「這是秦知先生的托我轉交的三十萬,你收好後給我打個收條,我們的手續就算正式辦完了。」

  朗凝放下杯子,伸手不耐煩的扒拉了一下那頭自然漂亮的卷髮,她盯著陳律師看了一會說:「你知道,我只是需要跟他好好談談,他躲起來也不是個事兒,我們認識的時間比你久,我清楚他不是沒信用的人,我舅媽雖說,話是的確不好聽。但是他沒鬼也就不會被我家裡人抓住小辮子。現在我父親,還有幾位伯父都要見他,陳律師,我知道你必然知道他在那裡。他們到底什麼事情隱瞞了我,現在整個朗氏都在找他。我要跟全家族有個交代。做人,做事,都要有頭有尾的好,你說對嗎?陳律師?」

  「當然,作為他的朋友。我的確知道他在哪。」

  「在哪?」

  「抱歉,不能告訴您。」

  章南正一聽便火了,他拍了下桌子:「陳律師,你別忘了,這麼多年,看秦知的面子我們給了你多少案子,無論是我的公司,還是那秦知那邊的案子都便宜你了,做人不能沒良心。」

  陳律師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封解約書放到桌子上推了過去:「這是我的良心。」

  他說完,又拿出幾張表格鄭重其事的推到這兩人的面前:「我從成為兩公司的法律法務之後,六年來,先後辦理各種訴訟,處理法律相關工作共計三百五十件,雖然不是業內最好,但是總算也對得起那份酬勞,這些案子的勝率基本做到了百分之八十。在這裡有些事情我想我們有必要溝通一下,那就是我的律師行跟貴公司從四年前起,就是合作關係了,你們跟我並不存在上下級的管理關係,所以今天,根據當初的協議,我交這份解約書。我是看錢幹工作,但是,那也要挑個舒心的環境。最近律師行業務繁忙,怕是無法再跟貴公司合作了。」

  朗凝將那份文書推了回去,笑了下:「陳律師,相處幾年,我從未有過不尊重,甚至有時候我還叫您一聲陳大哥,你剛到我們那裡做一般法務的時候,只是個小律師,但是我依舊信任您,您看,我們一向合作愉快。解約就太意氣用事了。」

  陳律師也笑了下,他端起一杯剛叫的白水喝了一口,想了下說出了一番這兩個人都意想不到的話:「沒錯,幾年前,我只是一個到貴公司打工的小法務,那些年真的很倒黴,妻子得了白血病,孩子剛兩歲。上海有好一點的工作我都不敢接。後來……進了貴公司,歸秦知先生輔管,我記得妻子去世那天,我家親戚朋友就像說好了一般,一起到家裡來要賬,我不恨他們,因為誰家都要生活。但是我的確又沒錢還,我家房子不大,就是四五十個平方米,但是賣了房子,依舊不夠。我想了,房子沒了後,我就跟孩子搬到郊區農村租房子。說實話,當時很絕望,這個時候秦知敲開我家門,帶來了有零有整的六萬三千四百塊錢。真的,我個大老爺們說這些話真的肉麻,秦知是我恩人,做人不能沒良心。」

  端起杯子轉了幾圈,陳律師聲音慢慢放緩:「秦知當時對我說,不急還,他不等錢用。還完債,秦知在郊區公司的舊宿舍給我找了一間房,不要錢的那種。我說我一輩子報答不完他,他說了,我是公司員工,為我解決生活上的困難這是應該的,我的工作做得好,公司離不開,公司為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不必懷著那樣報恩的心情,付出勞動,踏踏實實工作才是他最需要的。拿了錢欠條要打好,親也兄弟明算賬。

  「大家都說我們是朋友。其實這麼多年來,他跟每位員工都走得很遠,保持了一種絕對的距離。他就是按照一位合格的經理人的工作法則在做,他尊重且貼心的為我們排憂解難。後來,事業慢慢做大,經濟上逐漸緩過來。我有了自己的律師行。又重新跟貴公司簽了合作協議。

  「這些年所有的法律代理案件我都按照標的一半給貴公司半價作為報答。貴公司的法律中心的工作也從不敢掉以輕心,每件都自信做到了全力以赴。貴公司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一間舊宿舍。我還貴公司六年人情。但是,秦知的,我要怎麼還?面對傷害他的……」

  朗凝大眼睛一挑:「陳律師,你這是為秦知叫屈了?從沒人傷害過秦知,我認識他到現在,哪一件事我不是順著他。哪一件事不是我在頂,我是個女人。面對那麼多的流言蜚語。我還不是護著他。我扛了多大壓力,你們誰能知道?他秦知知道嗎?他那個脾氣能活活迫死我,他連半句好聽話都吝嗇說!」

  朗凝激動的渾身發抖,大眼睛終於憋不住的掉出了眼淚,一條一條的落。看上去真的算是楚楚動人,引人憐憫。章南正心疼的摟住她安慰。

  陳律師上下打量著朗凝終於很遺憾的聳下肩膀:「我一直認為您是個有福氣的……算了,就這麼告辭吧。今後還是祝願兩位大展宏圖,生意更上一層樓。這是我公司的名片,這還是第一次給你們呢,有案子多多照顧我的小律師行,當然,請相信,我們一向是業內最好的,不過,今後……收費上今後就不照顧了。您看這收據,您還是打了的好。不要叫我難做。相信朗經理是個做事有原則的人,對吧?」

  朗凝一怒之下,拿起餐桌子上的筆簽了收條,接著氣哼哼的死盯著陳律師。

  陳律師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想站起來離開,朗凝叫住他:「我說,這個世界誰離開誰都能過,陳律師前程似錦我們也不能礙著你,但是秦知,他有沒交代完的事情。最起碼這三十萬他必須跟我父親交代清楚!」

  陳律師笑笑說:「我被授權全權代理此案,我的當事人秦知先生拒絕跟你們單方接觸,如果貴公司真的要對峙公堂,那麼我們就一起拿出證據來踏踏實實打一場官司。最後請法官來評判秦知的行為算不算是勾上貪汙。現在怕是我們願意打這場官司,朗氏未必敢接。

  「就你們認定的事情只是單方面的,我相信秦知作為一個公司的副決策者,他擁有動用一些資金不必報備的權利,而且,那筆錢到底去了哪裡,朗經理為什麼不回去問你的父親呢,相信這就是他著急找秦知的真正原因吧。您問我,還真的是問錯人了。其實,您父親到現在都不相信您,真是替你感到遺憾,秦知到底做了什麼,我們都沒權利說,慢慢的您就知道了,對了,結婚喜帖就不要寄給我了。我們不是朋友,現在不是,將來更加不會是。」

  章南正坐在那裡半句話沒插,原則上他不能對此事添什麼話,未婚妻的前男朋友,他倒是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見秦知,可是,面子上他又要做的漂亮。人在江湖漂總要落個仁義的名聲好。他自認該做的都做到了。

  所以,章正南他自己認為自己也是委屈的,也在強迫自己做自己不舒服的事情。現在挺好的,秦知交代完了事情,最好一輩子別回來,他看著陳律師出去後,他摟下朗凝的肩膀柔聲安慰著:「凝凝,這事就算了,給我個面子,別再追究了。好歹我們從大學到現在,都說我們是朋友,現在我跟你在一起,迫的急了,秦知狗急跳墻。外面該說,我搶了你,還把別人逼得失了業沒活路。這話不好聽。」

  朗凝沒理他,她疲憊的靠著窗戶想了一會給自己的父親電話:「爸,陳律師……」她詳細的說完剛才的事情,並且交代了已追回三十萬元公款的事情。話音未落,她爸爸在那邊卻一聲怒吼。

  「誰叫你打收條的,你腦袋驢踢了?我再三告訴你,我要見秦知,見秦知!」

  朗凝拿起電話伸手丟到地面上,那電話落地後分成兩半,電池掉了出來,女歌手看著這邊一臉驚訝。店裡的人更是鴉雀無聲的看著這位憤怒的漂亮女人。章正南更是一臉尷尬的結了帳,硬拖了委屈的要爆炸的朗凝離去了。

  現在,秦知的小日子很悠閑,在得知跟朗氏正式交接清楚之後,他就更加舒坦了。

  下午六點多,他躺在家門口看攤子,手裡拿著電腦筆記本復習老本行。院子那邊的樹蔭下,芳鄰的父母正在悠閑的找樂子。一個下象棋,一個聚攏了成群的婦女理直氣壯的說三道四。

  關淑怡的爸爸手裡拿著一個大茶缸子一邊稀溜溜,咕嚕嚕的喝茶葉水,一邊面無表情的大殺四方,這老爺子下象棋全小區無敵手,每當他喝完,他就大大的咳嗽一聲,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有威嚴。這個時候關淑怡的媽就會丟開自己的小社會團體唰的一下跑到丈夫身邊接過空的茶葉缸子顛顛的跑上樓給他倒滿捧下來,兩個小時倒了三次了,一點都不帶生氣的。

  老爺子的臉那是更加的展刷刷的有面子,看上去就像個退居二線的,了不得的鄉鎮幹部。

  六點多鐘的時候關淑怡提著塑料袋子,蹦蹦跳跳的下班回院子,一進院子先奔著秦奶奶家的水果攤子走,她媽媽在後面嘮叨了幾句,大概說她就知道吃。關淑怡從塑料袋裡拿出成把的鉛筆遞給她媽,她媽媽開始滿院子的有面子的發了一些,在大家客氣的恭維聲中嘮叨聲沒了。

  「呦,栓柱柱同志,看不出來還懂電腦呢。也對,你大學畢業了呢。」關淑怡自說自話的進屋取了蘋果轉身離開,路過秦知身邊的時候,她見秦知不理她,對著秦知的後腦勺啪的就是一巴掌:「別跟姐玩深沈。」

  秦知被打的一愣,從來沒人敢打他的後腦勺,他被打得有些發矇。對面卻再次傳來「啪!」的一聲。

  關媽媽對著自己家男人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一下看不住就當老娘死了,誰叫你抽煙了,你那個肺都成黑的了。」說完抓起簡易象棋台子上的香煙狠狠掰折了丟進一邊的垃圾桶,然後,瞪著兩隻大眼睛珠子盯著關爸爸看。關爸爸若無其事的遞給她空茶杯,關媽媽端起來轉身蹬蹬的上樓倒水。

  關淑怡換了個長身大裙子,搭拉著沒跟的涼拖鞋顛顛的下樓,秦知關了電腦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的象棋攤子。

  「你輪椅呢?」關淑怡在屋子外轉了幾圈。

  秦知指下屋子裡回答:「家呢。」

  關淑怡進屋子把輪椅推出來說:「秦奶奶說,你每天悶在屋子裡,叫我帶你出去。我下班的時候小區那邊發花展票。我拿了兩張,不要錢呢,不看白不看。」關淑怡一邊說,一邊把輪椅固定好,還順手拿起一邊的抹布將輪椅裡裡外外擦的乾乾淨淨,那塊抹布一會秦奶奶會拿來擦水果。

  扶著秦知坐上去後她辯解了一句說:「現在你歸我管了,不能說不出去啊,秦奶奶說了,帶你出去玩,蘋果隨便吃。」

  又是蘋果,秦知無奈的搖頭,這個世界也就這傢夥能做到為了蘋果萬死不辭,不怕辛勞的地步了。

  秦奶奶跟關媽媽說著閒話,見關淑怡推著秦知出去,她們見狀也沒什麼反應。

  這小區的住戶原本一半人口是一個村子的,以前是世代一起生存、生活。現在雖然是拿紫紅戶口本的城裡人,一些老習慣還是留了下來。但凡誰家大人工作忙,孩子們就會滿院子跑的打攪別人,這裡的人都覺得很正常。

  也許這裡就是城市跟莊戶人的根本區別。就像這小區的另外一半人,他們也從不跟這些剛脫了土的原根系農民打交道,他們甚至是看不起的。不過小區的原根系根本不在意,他們依舊我行我素的在花池種菜,在一樓陽台沿子下養狗,放大蔥,塞雜物。

  「你知道嗎,我成了鬼子了。」關淑怡推著秦知一邊走一邊胡說八道。

  「鬼子?」認識快一個月了,秦知依舊跟不上關淑怡的思維節奏。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二姨給我介紹了個對象。」

  「嗯,那個會計,你媽說很有錢的那種。」

  「我媽思維不正常,會計的錢是別人的,會計是最倒黴的職業。每天面對那麼多錢還不能花,這是一種強大的心理折磨,能幹會計的都是非人類,就像魏琴,魏琴就不是人。」

  這些日子,秦知在關淑怡的嘴巴裡認識了她全家,她全社會的關係,拜卓越的記憶力所致,他將她的社會關係全部弄清楚了,那位魏琴的確是非人類,她跟關淑怡每天結黨幹混蛋事,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關淑怡跟她在一天值班夜,兩人將會計師的保險櫃內的幾十萬元錢拿出來鋪滿一床鋪並躺在上面照相留念。

  那張照片她給秦知看了,兩個並不是太漂亮的女人將自己堆在錢堆裡,做出各種秦知覺得很愚蠢的樣兒。雖然表面上秦知努力的維持平靜,但是可憐的胃都糾結疼了。

  這樣的女人,秦知還是理解的,她們對錢有一種毫不遮掩的誇張的盼望。但是……她們又很認命的工作,很認命的生活,唯一能令她們對生活有一絲盼望的,可以為她們帶來改變的,就是找個條件優越的老公嫁了。可惜好男人都想要更好的女人,而好女人看的山更高。就像……朗凝。

  秦知仰頭看下推輪椅的關淑怡:「你拒絕他了?」

  關淑怡翻個白眼,一臉厭惡:「對啊,雖然什麼條件都合適,但是我不能忍受口臭,你口臭就算了,還喜歡不停的支著腦袋過來說話。我又不是聾子!我當時想像過跟那張嘴巴打啵兒的感覺。呃。當時就吐了。」

  秦知也打個寒戰。關淑怡還在那裡嘮叨:「我當天就說清楚了。可是他總是發短信,你發短信就發吧。問題是你還總是發著別人前年就發過的舊短信。還老問我,有趣吧?可笑吧?我沒理他。結果今天早上他竟然發條短信問我……皇軍,您看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皇軍也給句話啊。媽的,老娘活到……年齡這個問題,還是算了說吧。」

  秦知捏著花展票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老娘活到現在一直是純種大華夏民族,描紅根正的有紫紅戶口本的中國人,怎麼就變成鬼子了呢……」

  關淑怡嘮叨著,推著輪椅走著。

  他們一起來到街邊的一個胡同口,在小吃攤檔那邊停下。食物的香氣混著街邊的汽車尾氣味道蔓延著。成群的下班人在那裡扎堆,他們,站著,坐著,蹲著享受著一天工作下來的愜意美味,至於衛生部衛生的,似乎沒納入這些人的考慮範圍。

  關淑怡停了車子,鬼鬼祟祟的看下左右,她走到輪椅前迅速撩起自己的裙子快速的從長筒襪下面拽出一卷錢。

  秦知無語的看著她離開,這個女人太不講究了,不過,嗯……腿型還是不錯看的。

  不久,關淑怡提著一整袋的小紅薯回到他面前:「吃這個,可甜了。給我剝皮。」

  秦知只好接了紅色的塑料袋,取出一個熱乎乎,聞著味道就甜絲絲的不大的小紅薯幫她剝皮,剝好後,他回頭想遞給她。關淑怡卻探下頭張著關氏大嘴說:「放我嘴裡,我手太髒了。」

  秦知只好將小紅薯放進她的嘴巴裡。

  夕陽緩緩的傾斜滑落,慢慢的掉入天的那一邊,這兩個人就推輪椅,剝紅薯皮的各行其事,看上去倒也不寂寞。

  「我最喜歡紫紅色皮子的紅薯了,又面又甜。明兒咱還來吃,好不好啊,栓柱柱。」關淑怡嘮叨著。

  秦知的手握著一個據說是紫紅皮的紅薯,他一口一口的咬著,斯文的咀嚼著。熱度騰騰的手感緩緩的從秦知的手指肚傳入他的心裡,他想……

  紫紅色,這是一種溫暖的顏色。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6:06


  出生,成長,長大,我們所作的一切好像就是為了迎接死亡一樣。人就像植物般的奮力破土而出,努力發芽,努力成長,無聲衰敗。這是個過程。當然這中間也有一些略微的不同。

  人有故事,植物沒有。

  一個人在生活的城市出生,慢慢長大。跟童年的小夥伴一起玩耍,成長。初中,高中,然後展開翅膀飛翔的外面的世界。

  秦知從小就自卑怯懦,他的個性因為視力問題而使得他總是蜷縮著自己。一般在中國,這樣的學習不錯,個性溫和的孩子總是能得到老師的喜歡,但是,由於秦知的不同,每位老師都在小心翼翼的對待他。有時候,就像對待殘疾人。

  小時候,有一次班上選兩道槓的中隊長。那位同學的作文放到課間操的時候對全校同學念,他是這樣說朗讀的。

  「平時我團結同學熱愛集體,每個星期天除了幫助軍屬老大爺幹活,還幫助生活上不方便的秦知同學……」

  那之後不久,秦知就轉學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把自己的毛病隱藏起來,情感也隱藏起來。他不喜歡跟人交往,不喜歡跟人交流,也的確不需要誰的幫助。

  他沒在這個城市出生,雖然在這個都市成長,他卻在本地沒朋友,那些老同學也許早已忘記他。秦知也覺得那些人沒有記起的必要。

  關淑怡,她在鎮上醫院出生。一出聲就哭得撕心裂肺,全家被她的出生嚇個半死。她早產,包著小被子差二兩五斤。她媽媽懷著她去挑水,一不小心早產了。

  很多人都說關淑怡長不大,活不成,但是她還是長大了,還活的好著呢。

  自小因為身體不好她得到了家裡人太多的關愛。小學的時候,因為她家院子大,還養了很多動物,每天裡結著黨的跟小朋友們追鵝、趕雞,騎牛、捎帶禍害老山羊。她從不缺少朋友。

  城市越來越大,大樓越蓋越高,但是這些距離阻隔不了關淑怡的天性,她總受歡迎的那種人。小學一幫,初中一幫,高中一幫。在外鄉四年大學又有一幫,現在公司那邊還有一小撮。

  關淑怡永遠不寂寞。大家都喜歡她。

  當然,這裡有必要除去一個人,這個人叫烏紅玉,是關淑怡的死對頭。大仇敵!

  關淑怡到現在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成為了烏紅玉的死對頭,總之從有記憶開始,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她們見面就掐,不見就互相詛咒對方其祖先八代。大概是高中一年級的時候,雙方還有過一次揪頭髮,互相吐吐沫的輝煌戰績。

  現在命運將她們又分到了一個單位,這份仇怨就越發的大了。

  人長大,總歸是有一項好處的,那就是。不管大家有多大的仇怨,她們在表面上,都是笑眯眯的灰常和煦。

  就像現在,當兩軍在走廊無意碰撞,火花在周圍十米之內齊飛,黑色的濃煙冒在兩個慢慢升騰。暗暗較勁的女人身邊,她們互相對看了十幾秒後,突然展露出春天般的微笑,頓時百花燦爛起來。

  扭呀扭呀的,她們親切無比的就站到了一起。

  「關淑怡啊,你這裙子哪裡買的。真好看!」烏紅玉抱著文件夾站在樓口誇獎關淑怡。關淑怡也是一臉笑容的誇獎她:「得了,紅玉你一向比我有品位,我就是一個鄉下丫頭。你這鞋子……我好像見過……等下,我想下……」

  關淑怡站在那裡思考了很久,突然打個響指:「啊,我想起來了,這雙鞋子打八折四千三。我在金威廉大廈見過!哎呀,紅玉,你可真有錢。」

  烏紅玉笑了一下,渾身身輕氣爽,她用那雙可愛的小鞋子踩踩地板絲毫不在意的說:「我就說不叫他買,他非要買,我一小職員。穿這樣的鞋子糟蹋了。我們辦公室的陸姐問我那買的。我說這五十塊的地攤貨。啊哈哈……所以說啊,工作能力強有啥用呢。做女人的還是要靠個大山好乘涼。哎,真羨慕你們,獨行俠一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就不成了,下個月結婚,可要忙死我了。知道嗎,我那婚紗是在香港定做的……」

  關淑怡眉頭一皺,她準備放烏紅玉一馬。該著這個女人不放過她呢。沒男人怎麼了?沒男人天打五雷轟嗎?

  她看下走廊那頭,突然拉住烏紅玉來到更加隱秘的角落,她將她狠狠的甩到墻壁上,在她爆發之前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絲隱秘的口氣說:「紅玉,不是我說你呢。在我眼裡你就是個精明能夠的女強人,咱班,去年聚會,那個不說你就天生就是活在頂峰的人,雖然我不提,但是我跟別人說起你,也是佩服到不行,不過我好像聽到一個消息,前幾個月你是不是競爭部門主管了?」

  烏紅玉點點頭,接著臉色漲紅,因為她沒競爭到。

  關淑怡拉著她的手,無奈的深深嘆息了下:「這話,我也就對你一個人提,多年同學了,知道嗎,那個位置是你的。但是有人去總經理那裡說,你馬上結婚,還懷孕了。所以……就是這樣。你知道,我們老大是大BOOS的弟弟,就是這樣……」

  烏紅玉的臉色,唰的青了,唰的白了,唰的紅了……她咬著牙齒說:「我沒懷孕。」

  關淑怡拍著她的肩膀說:「太遺憾了,你要上去,這樣的鞋子還用男人買?想要多少沒有啊。哎,我是知道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為錢嫁了呢。雖然現在為錢嫁了也不是個什麼丟人的事情……哎呀,我先走了,我們老大找我……」

  烏紅玉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之後,用四千三狠狠的踢墻,使勁踢,狠狠踢,沒完沒了的踢……

  「你又做了壞事,給烏紅玉添堵了?」魏琴突然冒出來對躲在墻角悄悄笑的關淑怡說。

  關淑怡扭過頭,臉色卻已經正常:「她諷刺我嫁不出去,找不到男人,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魏琴撫摸下她的腦袋:「太過分了,就是事實那也不能明說啊!雖然都過了二十五,但素,咱們的行情還是上漲的,你看我這胸,你那屁股,這都是不摻水的行貨!」

  關淑怡撫摸著下巴很是深沈的考慮了一會站起來,一副恍然大悟:「呃,對啊,我春花正茂,青春年少,我現在找不到,又不代表將來找不到……啊,莊妮妮,感謝天,啊,感謝地,不是你,我就要捲入情感的漩渦了!啊啊啊!你!你你你!莊妮妮請你安心,從此後,小芳芳我就要奮發崛起,憑著我這個又圓又大好生養的屁股,俺也騙個……」

  這個女人站在走廊開始抽風的倒著走,完全沒看到莊妮妮同學臉色不太好的,嘴巴嘀嘀咕咕無聲跟她說著啥。直到她的背影撞到一個人,關淑怡扭過頭,頓時神色漲紅。

  自己家愛打遊戲的老大還有一位風度翩翩,英俊帥氣的男人笑眯眯的看著她跟魏琴。

  晴天裡大旱雷,關淑怡被狗血澆灌的血淋淋的。

  魏琴衝過來,托著發愣的關淑怡一溜煙的迅速離開現場。

  章正南看著自己的老同學竇建業笑了下:「你們公司挺有意思的。」

  竇建業拍拍手裡的喜帖:「是啊,小城女人,單純不複雜。這就是我喜歡這裡的原因。老同學,快遞過來就好,還親自跑一趟,安心,你結婚我一定到……」

  度過了難耐的一天,關淑怡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回到家後,她撓了半小時墻,找秦知發泄。

  「……然後,我們主任回來後笑眯眯的拍著我的肩膀說,小關,相信我,就憑你這個又圓又大的屁股,那是做戴安娜王妃的料!」關淑怡說完鬱悶的嘆息不已。

  秦知很是仔細的看下關淑怡的那個部位,他也不厚道的笑了。

  「節哀吧。」他安慰關淑怡。

  關淑怡嘆息了下點頭:「但是,我就是想死。」

  「別在意,大家就會很快的忘記的。」秦知安慰她。

  「我這一生,想起這場悲劇,我就會尷尬。我無論做什麼,只要想起這件事,我的人生就會不幸起來。我完了,栓柱柱……怎麼辦啊!」關淑怡哀嚎著。

  「蘋果隨便吃。」秦知說。

  「沒用,栓柱柱,蘋果只能緩解我一時的傷痛。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已經充滿了悲傷,難以自拔……接下來,除了死亡之外,我再無它路。」

  「這不是果果嗎?」隨著叮鈴鈴的一聲脆響,街邊自行車上下來一位老大娘。

  關淑怡連忙站起來,笑著打招呼:「朱阿姨。」

  跟關淑怡出門,一條街總要有她認識的七八個人。遇到了,關淑怡會像他們匯報自己去那裡,要去幹什麼。遇到關係不錯的,她會站在那裡聊天,有時候是十分鐘,有時候是半小時。有一度秦知認為自己是一隻小狗,每到傍晚,就會被主人帶出去防風。當然,他跟狗是有區別的,他從不隨意撒尿。

  「果果啊,老久沒見了,你爸媽都好吧?」這位阿姨笑眯眯的摸著關淑怡頭髮。

  兩個女人開始叨叨咕咕的說了一會,互相問候對方親戚一番,理直氣壯的打聽著私隱。然後那位阿姨指著秦知說:「這位是?」

  「秦奶奶家裡一直在外地上班的那個孫子啊。」關淑怡把輪椅調換了下角度。秦知立刻應景的微笑。

  那位阿姨立刻一臉驚訝,指著秦知大聲問:「哎呀,是筐筐?多少年每見了?」

  秦知一臉驚訝,完全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好。顯然,這位阿姨他不認識。

  「您好,朱阿姨。」他還是堆起笑容客氣的打招呼。

  「哎呀,跟我還客氣,還您好呢,不是你小時候脫了褲子,阿姨給你打預防針,你咬我的時候了?」

  哎?這是什麼情況?

  「哎呀,筐筐,你這腿是怎麼了?」

  「滑草掉坑裡了。」

  「嚴重嗎?」

  「斷了。」

  「打鋼釘了吧?幾根鋼釘啊?傷筋動骨一百天啊!」

  「……」

  「賠多少錢啊?」

  「……」

  「啥時候拆石膏啊?」

  又是那一套……

  整整半個小時,這位阿姨拉著秦知不放手,她是一臉欣慰。有時候說到他小時候的事情還掉眼淚。她毫不客氣的打聽秦知有對象沒。關淑怡說沒呢。後來那兩個人決定給秦知撮合一個。

  秦知一臉冷汗的抽動著嘴角陪著笑。想起剛才關淑怡說她想死,就覺得是個大笑話,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沒心沒肝。

  那位阿姨接了個電話之後,一臉尷尬的衝他們說:「我忘記我是出來賣菜的了。家裡大大小小的還餓著呢。」

  接著,咻……這位阿姨消失了,秦知依舊沒有想起她是誰。

  關淑怡推著他向回走,並且再次沈悶起來。

  「咳……嗯嗯,那個……」秦知咳嗽了一聲,清理了下嗓子,卻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她。果果?她叫山妮妮還是小芳芳?還是叫她的名字?

  「你要上廁所?」關淑怡問他。

  「不是……我只是說,那個阿姨……」

  「朱阿姨。」

  「對,她怎麼了?」

  「我忘記她了。」

  關淑怡停下輪椅,推著他來到社區花園的找了個位置慢慢坐下,她的臉色沈重的嚇人。秦知身不由己,只好繼續陪她繼續沈重。

  「朱阿姨的兒子,我們是青梅竹馬的初戀。」關淑怡終於開口。

  「哦。」秦知只好答了一句哦,這個關他什麼事?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很漂亮,他是自然卷,就像個小洋人。」

  「哦。」

  「帶他出去玩是有面子的事情,大家都想跟他玩,但是他只對我好。」

  「那很好呢,小時候的記憶總是值得珍惜的。」

  「後來,我們慢慢長大,但是他還是對我第一好。」

  「多好,我想有這樣的朋友都沒有。」

  「然後,她們都說他是我男朋友。他也說會保護我一輩子。」

  「後來你們分手了?」秦知小心的問。他不想問她的隱私,但是關淑怡這副衰樣子明顯的就是那種,你快問我吧,我需要你問我,你不問我今兒就別想回去。

  關淑怡終於憋不住的掉了眼淚,哽咽的說:「我說你別去!他非要去!我說你要去了我就告你媽!他說他把他所有的畫片都給我。我說那我不告了!後來……嗚……他就淹死了。」

  晴天霹靂大旱雷!秦知被雷死了。這種大喘氣的說話方式,他想他永遠適應不了。

  秦知看過各種對女性性格分析資料,資料上說,女性是偉大的,多變的,是狡猾的,是可愛的,是微妙的,是深邃的……但是,這是什麼情況?他看著關淑怡哭的沒完沒了,她多大了啊?都超過二十五歲了吧?

  他抬起頭,無奈的問:「他多大淹死的?」

  關淑怡哽咽:「八歲。」

  呃,這叫秦知說什麼好。就在剛才他還對這個女人有一絲絲心軟,接著她就要搞這種無聊的無釐頭,秦知抓起輪椅的輪子想轉身離開,關淑怡卻擦擦眼淚自我嘲笑的說:「我到現在都不敢告訴朱阿姨,我知道她兒子去河溝的事情。時間越長,這段記憶越深,折磨越大。人這輩子不能做半點虧心事請,這一生的內疚,這一生的彆扭,都是沒辦法衡量的。」

  秦知的手緩緩放下,摸出一包紙巾遞給關淑怡。

  看著她擦鼻涕,擤鼻涕,看著她不停的先擦鼻涕後擦眼淚。

  「我只是奇怪,他怎麼認識我的,我想不起她是誰。」秦知岔開話題。

  「小時候,朱阿姨是衛生所的,咱村所有的人的屁股她都摸過。咱們誰沒挨過朱阿姨的針啊。我小時候看到她就哭。」

  「你現在看到她也哭。」秦知說。

  關淑怡呆了一下,慢慢站起來推起秦知的輪椅向回走,一邊走一邊嘆息:「是啊。人啊,還是別做虧心事,不然一輩子都被折磨。」

  秦知拍拍她的手說:「你把那邊那塊石頭給我。」

  關淑怡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還是撿起路邊花池的一個小圓石頭放到秦知手裡。

  秦知捧起她的手再次將石頭放到她的手心。幫她握緊拳頭說:「你知道嗎?果果。對火星,金星,甚至太陽來說,這塊石頭是隕石,它也許是最最渺小的星星,對人生也是這樣,你覺得天大的事情,也許對於別人來說,這只是無意掉下的一塊隕石。它並不妨礙什麼。它甚至是遙遠的跟自己完全沒關係的一個物件。就是無意中的再也小的不能小的事情了。所以……把它丟出去,忘了那些不愉快。」

  關淑怡看著秦知,久久的看著。然後……她說:「你台灣電視劇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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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6:26


  中國人結婚,喜歡看黃歷,講究個吉祥如意。結婚也是。鑒於今年只有十天的黃道吉日,如果今年不結婚,再等好日子要到後年了。所以許多人都趕在今年結婚。章南正是,竇建國也是。

  「哦謔謔……你這個小賤人,今日終落我手,看本大官人如何教訓你,哦活活……」關淑怡甩掉一塊用完的紙巾進垃圾桶,立刻伸出雙手上下遊動地調戲魏琴。

  「哎呀,大人不要啊,小女子年方二八加個八……」魏琴一臉嬌羞捏著嗓子的剛要說台詞兒。

  「你少說了兩歲。」關淑怡正氣淩然的揭露她。

  「哦呀,被你揭穿了?這裡是公共廁所,你出賣朋友的地方錯了,再說,我還比你小三月呢。」魏琴也丟開紙巾對著鏡子塗口紅,拽裙子,

  今兒她跟關淑怡穿的是統一的粉紅色的招待套裙。

  大BOOS竇建國大人結婚,老竇家借機招親待友的擺排場。如今這城市裡,老竇家的財力是拿大頭的。前十天大竇太太就就叫下面人全公司找伶俐的,秀氣的,身高必須一米六五以上的青春美少女在婚禮這天打雜。這一份工作雖外表看上去是吃力不討好。但是想想這場合,再想想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四十個名額未進入二選已經在公司打破了頭。

  魏琴少一釐米,但是她的好友是辦公室做主的,於是她就理所當然的膨脹了一釐米甚至更高的入圍了。

  關淑怡抹好口紅拖拽了不情願的魏琴向外走。魏琴在她後面嘮叨:「你知道叫一個超過二十五歲的的未婚女人看別人結婚時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嗎?你知道叫一個二十五歲沒人要的女人看別人結婚還是看帥哥結婚是多麼殘酷嗎?你知道叫一個二十五歲沒人要的女人看帥哥結婚還是娶了一個不如我的女人結婚多麼殘酷嗎?你知道叫一個沒人要的女人看帥哥娶一個不如我的女人還娶的如此隆重,如此奢華,如此漫畫……這就是一齣活脫脫的慘絕人寰的驚天大慘劇嗎!……」

  小地方的生活習慣原本就跟大城市不同。大城市的女人三十歲不嫁最少有十條理由可以理直氣壯用來解釋不婚原因。小城市不行。你二十五歲還找不到下家,那就是有暗疾,不是人品出問題,那就是自身有問題,總之是不嫁那便有了話把子,全家都跟著受罪。

  聽著魏琴一頓無法抑制的奇怪嘮叨,都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關淑怡終於無奈了,她停下腳步,回身,伸出手左右輕輕揉了一會這隻豬的臉蛋說:「首先,你少說了一歲。但是我依舊要鼓勵你,」她伸開手臂朝著太陽的方向有力的舞動幾下後繼續激情演講:「打起精神來,曙光就在前頭!山妮妮,聽村長的,就是聽組織的。聽組織的就絕對是沒錯的。我跟你說啊,第一,這次三天的獎金是八百八十八。再添點,那就能買個大件了。第二,主任說了,所有不要的要丟盡垃圾堆的鮮花都歸我處理,所以,跟錢作對的是王八蛋。第三,這個婚禮請了許多未婚的金龜子……」

  山妮妮的嘴巴硬是撇出一個難看的形狀,她寧死不屈的糾正小芳芳的錯誤:「村長……是金龜婿。」

  關淑怡帥氣的打個響指:「沒錯,就是金龜子,看看新娘子,再看看我們,姐妹兒啊,知道嗎,希望就在眼前啊,你要加油珍惜這次機會……你看看你那胸,再看看咱這屁股,那就是……」

  魏琴無奈的長出氣:「戴安娜王妃車禍後的樣……金龜婿,小芳芳?你說怎麼好好的人不嫁都想嫁烏龜呢?」

  「呸!看看新娘子,再看看我們,最起碼在外形上……俺們還是略勝一籌的,咱要有志氣,現在你只需扮演一個面對貧困,屈辱,不甘,但是生活總是折磨你,即使如此還保持無上高貴的窮家女,就一定有一個有錢,帥氣的二憨來愛你了……快走!快走!去釣進金龜子。」

  魏琴終於樂了,就這樣……兩個女人嘻嘻哈哈的互相逗著從廁所走廊的走了出去。她們卻不知道,背後講人長短,立刻會被旱天雷劈的道理。

  竇建業跟新郎竇建國互相無奈的對視一眼後看著那一對寶蹦跳的背影。他們慢慢的挪著氣派的步子向外走,竇建國一臉面無表情,走到門口時。他領起憋笑的竇建業的衣領低聲憤怒的說:「看你管的下屬,看你挑得什麼素質的人。她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跟思雨比?」

  竇建業笑了下拍拍自己家大哥的肩膀:「我知道。她們那是嫉妒,嫉妒!」

  「你什麼都不知道,思雨……思雨……」這傢夥憤怒萬分之下大吼了一聲:「思雨的胸和屁股比那兩個傻妞大多了!」

  竇建業無奈的拖著一臉怒氣無處發泄的老哥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安慰:「是啊,是啊,大多了,大多了,你跟小孩子計較個什麼勁兒啊……安心的結你的婚,我回去好好收拾她們!」

  「你怎麼知道大多了?」

  「老哥,那是你說的。」

  「屁……我沒說!」

  「沒說,沒說,我胡說八道的,你當我是個屁,你把我放出去就別生氣了老哥……」

  玩笑歸玩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好。關淑怡滿院子健步如飛的看自己的場子,現在歸她管的外場人數有二十九個,那些女人,一個個的花枝招展的在那裡四下循環著一套一套的來,表面上不說,但是關淑怡還是升騰起一股子慾望,她覺著自己應該在此刻喊一句:「姑娘們,出來接客了!」那就活脫脫的是一個現代版的老鴇子!

  看水台,吧檯,自助餐台,從桌子底下往外拖拽滿地撒歡的小朋友。給小舞台上自稱藝術家的表演者遞東西。看氣球,吹氣球,防著別人扎氣球,監督花門位置,抬桌子,端盤子。還得不停的找被當成飛盤的可憐盤子。

  魏琴是管著門口的簽到表,賬冊。賬務組要隨時聯繫,這邊也是事,是那邊也是事,不該管的管了,該管的一樣沒跑。

  可憐上流村的兩位領導,沒到婚禮結束已經累得像死狗一樣。

  一場婚禮,來的都是客,結婚的是主人,打雜的不是人。賺八百八十八塊錢的關淑怡一邊拿著漁網不停的把小朋友丟進去的雜物撈出來。一邊在幻想當中數那八百八十八塊,並且在幻想中花了無數次,每當幻想結束,她就充滿力量,漁網揮舞的越發得起勁。

  魏琴算好賬,交了賬,開始打下手,她跟著關淑怡整整忙了三個小時,總算是天黑了該稍息了。這幾天這丫頭沒少受氣。誰家沒三門窮親戚呢?魏琴家很不幸的淪為老竇家的三門窮親戚之一,也很不幸的被當成了蚊子親戚。

  大竇太太不認識那些幫忙的員工。只認識魏琴,她一下午的就是:「魏琴,幫XX小外孫倒杯飲料……

  魏琴啊!給我揉下肩膀!

  魏琴啊!給我倒杯水,累死我了!

  魏琴啊,那地方不合適,去搬吧梯子扶正了!

  魏琴啊!……

  魏琴啊!……」

  魏琴累得就像一個連軸傳的陀螺,尤其是這些客人一部分她還認識!許多人藉著打招呼的名義譏諷上幾句再上點眼藥,魏琴就覺著自己更加的可憐了,捎帶的她遠道來上禮的一家子都很可憐。

  魏琴沒記怪誰,遠親辦喜事,她是實打實的高興,願意祝福人家。

  但是,一場原本圓滿的婚禮,卻在結束的時候奇妙的轉了個彎,這個彎從她看到竇建業低著頭看草坪,三十分鐘不動彈開始。

  她看著竇建業好像遇到了什麼難處,平日裡這個濃眉大眼的二表哥(遠遠房的二表哥)並不招惹人討厭。他們接觸的很少,他對自己還算客氣,總是笑眯眯的。

  就這樣魏琴走過去笑眯眯用關心的語調問:「二表哥,需要幫忙嗎?」

  喝的略微有些高了的竇建業從下午三點就開始情緒低落,老爸,老媽圍著哥哥轉,來賓圍著哥哥轉,全世界都圍著哥哥轉,全世界都打聽他的職位。他就像個透明人。原本他跟自己說,本事不如竇建國,那就別爭去。但是委屈還是有的。他看著地板想著自己家老哥和家裡的事情,越想越生氣,偏巧百年難得一遇發善心的魏琴卻來了個自投羅網。

  「二表哥,您需要幫忙嗎?」魏琴微笑的又問他。

  竇建業抬起頭,一臉譏諷酸朽的說:「得了,魏琴,我可當不起你的二表哥,雖然我是老竇家人,我只比你多賺幾千塊,雖然你是貧困,被屈辱,卻還能還保持無上高貴的窮家女,但是我這個假冒金龜子真的不適合你的胃口,咱不二憨,你換別人勾搭好不好,我心情不好,去!去!去!」

  魏琴的臉頓時凍住了,她看著竇建業輕蔑的說出這樣的話,開始幾分鐘她就發愣了。這種感覺沒法形容,特別屈辱。怎麼形容呢?

  就像一位外鄉仁兄站在十字路口一臉為難的左顧右盼,你好心的走過去說:「您好先生,遇到什麼困難了,需要我的幫助嗎?」

  你是一片好心,但是你看別人怎麼回答,那位仁兄看你的表情就像看一位站街邊的女人一般:「對不起,我不感興趣!去!去!去!……」說完,他轉身就走,看都不屑看這位遠遠遠房的八竿子都打不到邊子的窮親戚。

  魏琴那股子邪火,「騰!」的就燃燒上來了!她發誓,這輩子那個王八蛋才去再發善心,反應過來後,她握緊拳頭,扭頭四下尋摸竇建業,瘋了一般小跑著到處找,此刻已經是七點多,天天漸漸黑下來,花園燈一點,客人基本都去了大廳那邊,花園這邊晚上蚊子成群的出來吃人形蛋糕,客人們不愛呆這邊餵蚊子。

  被打擊到的竇建業站在遊泳池邊,靠著柱子很有型的吸煙。他造型真的很經典。細條紋的西裝,仿古式的領帶,腰身是細長的,表情是深沈且愁悶的,左腳搭著右腳的弧度是愁苦悲涼的,在安靜的花園燈的照射下,竇建業吸的不是香煙,他吸的是寂寞。

  魏琴走過來,把臉放到他臉下衝著他大大的笑了一下,竇建業嚇了一跳,他看著魏琴將高跟鞋甩到一邊,向後蹦了幾步。然後來了個跳遠運動員的起跑動作迅速向他撞來。

  一切都只是剎那間的事情。

  竇建業掉入泳池之後落湯雞一般的傻站在那裡,他在反應十幾秒後大罵:「XX的,你瘋了!」

  賓客們有沒進大廳的,被驚得圍了過來。關淑怡嚇了一跳,反應迅速的她在聽了魏琴大聲叫罵的幾句後想到了,就是因為太熟悉,太了解,覺著魏琴大大咧咧的不在乎。她才做了一件實實在在對不住朋友的事情。她錯了,從最開始就不該強拉了魏琴來。魏琴骨子裡還真的就是,平民,平凡,但是自尊心極其強的隨時保持高貴形象的窮家女。

  魏琴叉著腰仰著下巴指著遊泳池裡的竇建業大罵:「XXX的XXX……老娘的姥姥,媽媽,大姐,小姨夫,大老遠坐著公車巴巴的來賀喜,他們在外面的禮單上上了禮。錢不多,那是一個汗珠子落地,掉八瓣自己賺的血汗錢!你家做的這是什麼X巴毛的事情,人來了,錢要了,直接回一份超市卡,還門都不給進!半口水都不招待。自古以來就說這個為富不仁,咱還不相信,今兒你老竇家上上下下活脫脫的就演了這麼一齣。

  「今兒我算是看透了。老娘上著禮,累死累活的幹了三天活。陪著笑臉的給你們欺負。看看你家做的這頓雞毛鳥粑粑事兒,怎麼上禮還分三六九等看人呢?你老竇家先人也是泥腿子農民出身,高不出誰家一等。不是前些年了,一家人哭哭啼啼回老家啊求援。我老魏家沒做缺德事情那是有良心,為保護你爸爸,我爸爸被人打了一頓到現在都幹不了重活,不是因為我爸爸身體,我能考個破財會學校早畢業幫襯家裡?老娘在你家公司上個破XX班,倒成了人質了,合著全家巴結著你家活?老娘是自己考進來的!你老竇家是有錢,我不幹活你到給我一毛錢花啊?給了我就尊你個爺,給你端洗腳水!怎麼和著我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實實幹活,那就是低你家人一等了?欠你家的?給你臉子我叫你一聲二表哥,不給臉,今兒我還在這裡罵了。老天爺怎麼不下炸雷劈死你們一家忘恩負義的大小牲口!」

  魏琴罵完,自己爽到頂。她轉身看下關淑怡,鞠個躬:「對不起,我把這家人得罪慘了,我幹不下去,也會連累你幹不下去了。要打要罵隨你,反正你走也是走,不走肯定幹不長!」

  關淑怡沒辦法的揪了胸口的牌子,隨手丟盡遊泳池,她拉起魏琴的手向外走一邊走,一邊數落:「你傻啊,你豬啊?你就不能領了錢再來這一齣啊?」

  「對不起。」

  「沒事。」

  「我害了你。」

  「可不是!」

  原本挺好的一場婚禮,就被魏琴這麼攪了。雖然大竇太太一臉非常輕鬆的解釋為表兄妹鬧著玩。但是……竇建業的姥爺還是在婚禮沒完之後一氣回了老家。

  「我死了,還想埋回祖墳呢!這人丟的,都丟到祖宗山墳地裡去了!」老太爺就甩了這麼一句話的帶著老太太回老家賠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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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6:48


  倒黴往往是雙份的,幸福總是看不到的。失業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失戀?

  其實還沒戀呢,就失了。原本關淑怡有幾段可以進行的公司戀情,現在,卻化為飛灰,一去不復返。

  「就這樣……山妮妮的媽說她不回去上班,就死給她看。還有公司大老闆也給了台階了,她回去了。我這個連遠親都算不上的倒黴鬼,就回不去了……再說,叫我回去,我也沒這個臉啊……」

  關淑怡坐在秦知家的地毯上,也不算是地毯,就是個舊毯子,秦奶奶鋪到秦知的臥室地當中冒充地毯,雖然不知道秦奶奶這份裝潢理念是從那個津巴布韋共和國學的,不過……坐上去倒是頗為舒服。尤其是坐在毯子上,毯子上再放個小桌子,對學習太……有用了。

  大概……

  關淑怡坐在那裡剪紙卡,秦知坐在那裡畫畫。他們的氣氛好的很……

  關家人並不知道關淑怡失業了,所以每天早上關淑怡會換好衣服秘密潛入秦知的臥室,就這樣,秦知被迫早起,回到了上班的無奈年代。

  剪好十張紙卡,關淑怡用現成的粗炭筆在上面寫下餐飲,服裝,小百貨,美容店,水果店……等等前程抽籤。她將那些卡片放好,虔誠的祈禱後,開始抽卡。

  「喂,栓柱柱,看樣子……我命中註定是要做餐飲業的啊!」她看著紙卡嘆息。

  秦知抬起頭,臉是一如以往的面癱,語調是百年不變的平靜無波:「你有多少存款?」

  關淑怡一挑眉毛:「幹嘛?想打劫?」

  秦知還是那副樣子:「不合算。」

  關淑怡:「切……三萬五。我的錢都要上繳的,這個成績不錯了!」

  秦知:「餐飲最基本的是手藝,你會做什麼?」

  關淑怡很認真的想了下,一打響指:「什麼都不會。」

  秦知點點頭,沒錯,想起他做的那碗蘿蔔湯,喝完半夜起來喝了六回水,她要開飯館,賣鹹鹽的該高興了。

  但是!即使如此,有修養的秦知同志也沒打擊這位可憐的失業姑娘,他很耐心的解釋:「現在本市最最低廉的門面房,也是年租。最低年租算八千,餐飲需要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地段好的年租在兩萬以上。手續費大約是五千左右,一位大廚月薪大約是三千,還是最低那種,你要連續給人家開三千,最多兩個月人就跑了。服務員每個月的薪水在一千,加班要額外給錢。每天早上你要五點起床去批發菜,批發……」

  他還沒說完,關淑怡一臉憤怒打出個籃球場的暫停動作:「嘟……打住,我再來一次。」

  「服裝,上天註定我要做服裝業啊!」

  「服裝?一間門面就夠,但是你必須開在鬧市區,周圍全部都是賣服裝的才能烘起買賣。做代理你資金不夠,做零售,每個星期你必須出去進貨兩次,一個女人出門在外的,不但危險,而且你根本不了解行情,首先你要去服裝店做服務員了解市場一年,但是月薪八百的工作打死你也不錯,即使你不怕死,但是關媽媽也不會答應。你知道,她以你在大公司上班為榮。別人一件襯衫三十進,加水電,工商稅務,加人工,路費,房屋租金賣一百,陪著笑臉能說會道的八十買剛剛夠成本,換了你五十進一百二賣。好不容易賣出去了,你卻發現沒錢進貨了,不是沒賺錢,而是你的賺頭就是剩下的過季衣裳……」

  「嘟!……打住……那我開美容店。」

  「資金不夠,想都別想。」

  「水果店?」

  「不夠你自己吃的!」

  關淑怡氣的渾身發抖,伸出指頭怒指對面混蛋:「你故意的。「

  秦知看著他:「我是真誠的!」

  被抽走龍筋的關淑怡頓時渾身癱軟的啪嗒一下,軟到桌面上:「業內我最近名聲壞透,沒公司要我。天啦……不能活了!」

  秦知放下筆,看著她,兩個多月來,他們相處的還算不錯。在外奔波這麼久,秦知覺著關淑怡姑娘的本性還是不錯的,不做作,單純,直白,他不討厭?

  不過,關淑怡姑娘做的這些事,他想他這輩子也不會做的。背黑鍋的事情他不會做。為朋友插刀子他更不可能,他怕疼。

  假裝不在意的他問她:「被朋友出賣,不生氣嗎?」

  關淑怡抬起頭,一臉驚訝:「出賣?誰?山妮妮?」

  秦知點點頭,山妮妮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因為關淑怡的話裡十句要帶五句:「山妮妮說……」

  關淑怡一臉無所謂:「開玩笑,這叫出賣?才不是,要說不舒服,那肯定有啊,可是這事情原本是我自己找的,我要是不帶她去,不就什麼事情都沒了?我這個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知無法理解,這道理套用到他身上就是,他既然知道朗凝的脾氣,就不該愛上她,愛上她被拋棄,被出賣根本就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哎呀,我知道你想什麼,我很笨啊,我很傻啊,對吧?其實不是這樣的。首先你要清楚,山妮妮現在是最痛苦的,她爸爸身體不好,家裡都是縣城的,她要不回去,她老媽以死相逼……」

  秦知坐在地板上突然神情古怪起來。他動了幾下,越來越彆扭。

  「咋了?」關淑怡問。

  「沒……沒事。」秦知雙手撐地仰面看天空,一臉無奈。

  「哧……呵呵……哈哈,哈哈。」關淑怡捂著嘴巴開始笑,她笑了一會看下一臉無奈的秦知:「癢癢是好事,真的,說明快好了。不過……你這張臉上有這樣的表情倒是實在有趣,生動多了。」

  她抓起一支筆,趴在地板上輕輕敲那個石膏腿,一邊敲一邊問:「哪裡?這裡?抓就不可能了,給你敲敲……這裡?這裡?……好點沒?」

  秦知的表情從彆扭到滿臉漲紅……不過……那股子鑽心的癢癢……倒是緩緩的過去了。

  關淑怡鬧了一會,接了一個電話,她蹲在陽台悄悄的不知道說著什麼。秦奶奶端進來午飯放在桌子上面,老太太一臉曖昧,壓低聲音:「果果人很好,年紀也相當。」

  秦知抬頭無奈的衝奶奶搖頭:「只是鄰居。」

  秦奶奶根本不相信,這小子從小就自閉,主意正的的嚇死人,這麼多年了,他根本跟別人沒有這樣親昵過,他容忍她進自己的臥室。允許她亂揉自己的頭髮,容忍她搶自己的東西。秦奶奶帶著一臉鄙視的表情出去。

  陽台那邊嘰嘰咕咕的聲音隱約又傳進來,關淑怡索性坐到了地上講電話。秦知端起飯碗拿起筷子想吃,想想還是放下了筷子,他等她。

  「這是什麼?」關淑怡一邊扒飯一邊看著身邊的一疊秦知畫的草圖問。

  「榕榕城的筷子小姐。」秦知扒了一口米飯說。

  「哎?什麼是榕榕城?」關淑怡放下碗。

  「吃完了再問。」秦知不喜歡吃飯談工作。

  「切……」

  筷子碰了碗的聲音緩緩在屋子裡流淌,不急不緩的咀嚼聲,院子裡,關媽媽的咋咋呼呼的聲音突然傳進來:「哎呀,秦奶奶,吃什麼?茄子啊?我家果果最不喜歡茄子……」

  關淑怡夾著一塊茄子正發愁,秦知伸過筷子夾走放進了自己的嘴巴裡。

  「給我一斤蘋果,記果果那個帳……吃個蘋果都要躲著果果,家裡就不能有這些東西噶,您知道的……果果好出息的,公司領導都器重的很……那個總經理還追過她……」

  某人的臉越來越低,最後埋到了碗裡。

  對面忍耐不住的低聲笑聲傳來,關淑怡抓住桌子地下的那條好腿就是一擰。

  「哦!」

  秦知很少發出這樣的聲音,這下,關淑怡高興了,她抬起臉剛想譏諷卻看到……

  秦知整個臉都是紅的,不知所措的,尷尬的,驚異的,他的整個眼神甚至是呆滯的。

  關淑怡壓低音量問他:「喂……?你在胡思亂想!」

  「我沒!」

  「你有!」

  「沒!」

  「就有……」

  門外面,關媽媽走開,秦奶奶打開電視聽戲。屋子裡的兩個人相繼……開始發彆扭。無恥的就像兩個早戀的中學生。為了打破尷尬,關淑怡先開了口。

  「那個……榕榕城……是什麼東東?」

  「哦……這個?」

  「嗯。」

  「以前,上大一我想過的一個遊戲。」

  「遊戲?你做?」

  「嗯。」

  「喂!挖煤的,你很厲害啊!」

  「我不是挖煤的。」

  「知道,你開鏟車挖煤的。」

  「……」

  「這是?」

  「這是右鞋子先生。」

  「這個呢?」

  「鍋蓋小姐。」

  「這個呢?」

  「枕巾小姐。」

  關淑怡來回的看著那些黑白草圖,她知道秦知是色盲。但是她對此沒感覺。她甚至認為這不是一種病,就像她的腳趾頭,先天的有個並指。誰沒點缺陷呢。很正常。她倒是覺著秦知真的,真的很有才。那些黑色的線條畫出的傢具,器皿個個猶如帶了生命一般,筷子小姐的裙子。鍋蓋小姐的長睫毛。右鞋子先生俏皮的眼神,一切都像有了生命。她看了很久之後抬頭對秦知說……

  「我知道,你的遊戲是什麼了。」

  秦知很驚訝,他做這些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許多年前的幼稚創意,已經找不到感覺。她只是簡單的看了一下草圖。就能把這些事情連接起來嗎?

  「你說說。」秦知問她,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語調是那麼的柔和。

  「有一天,外星人的射線照到了一棟大樓。」

  「噗……」

  「不許笑!」

  「好吧,不笑。」

  「就這樣,所有的東西都活了。筷子小姐,牙膏妹妹,有了生命的小傢夥們,突然發現自己很孤獨,於是他們開始尋找生命中的另外一半。就像牙膏妹妹,她就想跟牙刷哥哥結婚。鍋蓋小姐的夢想就是嫁個有品位的高壓鍋。可惜,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一段感情要經歷許多事情,好比牙刷哥哥。他就喜歡檸檬牙膏妹妹……就這樣草莓牙膏妹妹只好傷心走天涯,最後嫁給了肥皂盒。」

  「為什麼是肥皂盒?」

  「為什麼不能是肥皂盒呢?誰也沒規定牙膏不可以擠在肥皂盒啊?我們總要……總要找一個伴吧……」

  「……是啊。」

  「還有筷子小姐……」

  電視裡的地方戲還在依依呀呀的唱,親爺爺帶著助聽器從外面咋咋呼呼的回來,一進門便被秦奶奶捂著嘴巴丟了出去。

  傍晚,關淑怡結束了禁閉時間,飛快的跑回家。

  秦知將腿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他想上廁所。

  但是他發現……自己的石膏腿上,有一行大大的黑體字。

  「徵婚!尋找癢癢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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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7:06


  一百多天只是一剎那的事兒,腿上令人鬱悶的石膏去了之後,終於可以親手觸摸到皮膚撓癢癢。這種快感,不是常人能領會的到的。

  進行一次痛快的全身清理之後,秦知美得不行,他跟自家奶奶要了三塊錢,在小巷子口的剃頭攤子上將那一頭藝術家般的長髮剪去,人頓時清爽了。雖然現在,活動依舊不方便。離開拐還是哪裡都去不了,但是一切都在往著好的方向邁進。秦知相信是這樣的。

  就拿感情來說……感情……感情是個奇妙的東西。

  芳鄰跟秦知的感情在不緊不慢的進行當中,他們之間的默契發展的快速非常,有時候幾小時看不到,竟然互相想得慌。秦知清楚自己對關淑怡產生了好感,現在,如果哪天沒看到她。他的心肝就開始莫名其妙的難受,並且憋的出不上氣來。這麼快就會重新喜歡上別人,秦知自己也驚訝,離開朗凝的時候,他覺著這輩子他都不會愛誰。

  要做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的顏色,那樣的話,誰還會跟自己說呢?再也不會有了,即使有,秦知也不會再聽了。

  關淑怡跟他的簡單的只是三個月百十來天的相處,輕而易舉的就推翻六年多的感情。多麼的不可思議。關淑怡這個小城女人,帶給秦知的東西太多太多。他還無法一時消化的完。他給自己機會,從心底期盼可以有一場正常人的感情生活。畏懼卻也隱約在期盼著。

  最初,從大都市離開的那一肚子的難受。消失的莫名其妙。他原本想著靠著自己豁達的天性,慢慢的從心裡開解,活到三十多,秦知第一次承認自己在做人上基本是失敗的,他骨子裡實在看不起別人,這種巨大的因自卑引起的自傲,導致他的情路並不平坦。就像朗凝離開他,他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

  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朗凝錯了?秦知開始檢討,從做人的根本上檢討。他想對自己好一點,卻又無從下手。真的有女人可以承擔自己身體上的問題嗎?可以不要孩子跟有缺陷的自己一起走嗎?他也悄悄問過自己,但是他的答案是沒有。

  秦奶奶對此事卻完全持著不同的意見。在她看來,自己家的孫子是完美無缺的,什麼色盲,色盲能比癌症可怕?色盲能要了命去?她叫秦知趁早放棄這份不實際的想法,樓上的果果就不錯。模樣可愛,人善良,兩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鄰居,能娶到她那是最好了。這兩個人從個性,從年紀上都是再般配不過的事情。

  老太太打著主意,越發的跟關媽媽親厚起來,小便宜叫關媽媽佔了無數。老太太竟然一點也不在乎。關媽媽倒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只要能叫她粘小便宜,她才不管誰是誰呢。

  秦知對於奶奶的積極促成只能苦笑,他不認為自己跟關淑怡有多合適。無論是個性,還是世界觀。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前些日子看電視,一對夫婦因為感情糾紛離婚。剩下一個孩子流落街頭。關淑怡當時看到頓時怒髮衝冠的恨得不衝到電視裡將兩個不負責任的狗男女打一頓。但是從秦知的角度,他會先考慮那位流落街頭的少年的教育,今後人生要走的道路上他到底要面對什麼,如果處理,秦知都會從很深的層面去想。他對這個世界,對周遭的人,從根性上完全的一個轉變。他也同情那個孩子,但是他擔心的是那位少年的整個人生。

  電視換了頻道之後,秦知還在想,在思考。而關淑怡,她轉眼就忘記了……

  思想上的不同是秦知跟關淑怡的最大問題。一個人獨立在社會群體,每個人都要肩負著不同的責任。秦知覺著自己需要承擔的有很多,關淑怡是典型的隨大流。

  話是這麼說了,有意無意的,一些事情在兩邊人不經意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連接了起來,最開始的時候,秦知是為了感謝關淑怡的照顧。他拿出十萬塊支持關淑怡做老闆,支持她開了一間咖啡屋。魏琴顛顛的送來兩萬塊來,錢不多那是莊妮妮姑娘的心意。這段時間她是坐臥不安,無法面對關淑怡。現在可以做一些事情補償,魏琴不知道多高興。

  就這樣,關淑怡終於做起了老闆。他們悄悄地在小城的辦公區開了一家小小的三間店面的咖啡圖書店。

  這小店在辦公聚集區的角落,不起眼的很。咖啡飲料統一二十五塊錢一杯,一些現成的小點心,三明治什麼的價格也不貴,咖啡店的整個墻壁打成原木書櫃,擺放了整整十萬塊錢的原版高檔工具書,小說,甚至還有漫畫,這些書是隨便看的。如果喜歡書可以買走,也可以代購。經營方式靈活貼心。書店的創意都來自秦知,以前他上班的時候就想在附近找一家這樣的地方,貼心且舒適。小城的休息時間跟大城市不同,這邊依舊是朝八晚六,中間午休的空檔有時候能有三個多小時。

  小店的名字起得很有意思,就叫《一心看書》。簡單的裝潢不過兩萬多塊錢。隨意卻溫暖。從有創意到開店,不過十五天的時候,有時候關淑怡的調動能力也是驚人的。

  最開始的時候,按照關淑怡的意思,這裡絕對不會有人來,但是她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要聽秦知的。大概是那對總是帶笑的眼睛充滿了,如果你不聽我的,那你就死定了!這樣的意思。

  關姑娘對自己毫無骨氣的盲從很是鄙視,幹嘛要怕他啊,他現在去哪都得自己推著,他需要怕自己才對啊?是啊,為什麼要怕他呢,遲鈍的關姑娘始終搞不懂。但是她確定自己喜歡跟他在一起。分開了,她就會很牽掛這個瘸子。再說了,人家是大東家。十萬塊呢。她就是這樣沒骨氣的自我欺騙著。在她看來,秦知也不是她那杯茶。

  開業第一天,店鋪冷清了一上午。關淑怡滿地的轉磨盤,越想越害怕。秦知倒是不緊不慢的推著輪椅整理書櫃。對於關淑怡的發問,根本懶得解釋。

  大約是中午的時候,一位西裝革履的主管人物慢慢溜達進店子,他先是溜達了一會,看到幾本很需要的進口工具書。頓時眼睛一亮,當他掃到櫃子角落的全套的《七龍珠》《北斗神拳》……就什麼都不顧的要了一塊三明治,一杯咖啡的一頭扎進小隔間脫去皮鞋坐在隔間的地毯上開始追憶童年,下午上班的時候,這位西裝兄整整買了四百多塊錢的漫畫書書離開。但是這一單,小店淨賺八十來塊,關淑怡傻了。

  那之後,《一心讀書》成為周圍小白領兒的一個小天堂,八個小隔間根本不夠用,那些西裝革履的公司白領兒,來到店裡之後,放下矜持聊天看漫畫兒,有時候還有一些小聚會也在店裡舉行,秦知的個性很適合做陪聊。他總是笑眯眯的不緊不慢的推銷著東西,每次都能把價值上百的磚頭書賣出去,隨著營業額一天天的漲上去,關淑怡看秦知的眼神越發的不對味,她想,這個挖煤的不是人,他是怪物,一個可怕的怪物。

  當秦知慢慢忘記朗凝,慢慢忘記遠方的那個都市。開始為人生進行新的鋪墊的時候,一場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變革卻悄悄的在朗氏刮起了。

  三個月之後的朗氏內部機構出現不健康的連接斷裂,新上任的經理人根本無法統攬全局,一再要求加大管理團隊,各種憋在地下的問題遮蓋不住的徐徐露出水面。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備秦知那樣的大腦,神拿走秦知的顏色,給了他一個比別人腦容量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腦細胞。

  說不清去向的那三十萬,隨著政府新頒布的利民新舉措。開發城市新人文文化,建設規劃新開發區的新城市運動終於在省政府的支持下開始進行。那消失的三十萬帶來了半張開發區建設的單子,只是半份單子,最最關鍵的報價,所有人都清楚,秦知一定掌握了。

  當所有的事情都浮出水面。所有的人都開始找秦知,在管理上他是個大才,最最重要的是,秦知有一份能令企業騰飛的寶貝,那份寶貝能令企業少奮鬥十,最少十年。

  知道了,卻也晚了。

  朗昆坐在辦公室開緊急會議,如果今日秦知看到一定苦笑,他何德何能。在朗氏拿低薪為朗家服務經年,老爺子半點好臉色都沒給過他,現在竟然為他開了一個緊急會議。按照他的脾氣最少那也要喝兩杯青島扎啤慶祝一下。

  朗凝坐在父親身邊心情是矛盾奇妙的,這麼多年為秦知沒少受氣。最初的保護到最後的厭惡。她想起秦知總是對她說的那句話:「凝凝你別著急,什麼事情都有個過程,慢慢來,慢慢來,都在進行當中。」

  每一次他都被秦知那不緊不慢,幾乎是開玩笑的輕鬆語氣,氣個半死。

  現在,她很想見見他,最起碼,她想問個明白,他是怎麼看待自己的,瞞著自己有意思嗎?她卻不想想,當初即使秦知告訴她了,她相信嗎?

  秦知就像一個賭神,他將所有的牌面熟記在腦子裡。第一步,第二部,第三步……沒有事情能超越出他鋪墊好的走向。直到現在公司依舊靠著他留下的老本在運作,現有的大業務依舊按照他預想好的走向在行進著,但是還能走多久。原來他培養好的團隊已經被其他公司撬走好幾個,人事處現在辭職信堆積成山,新的管理層跟舊的經營模式磨合的十分不好。

  甚至員工廚房都在找朗凝的麻煩,老司務長都對她這樣說:「總經理,這不是人情的問題。以前副經理怎麼安排我們怎麼做,從未跟上面有過爭執,現在的副經理,開口扣獎金,閉口開除我,這個月我怕是還要倒給公司錢才能幹下去了,以前秦經理在的時候,什麼都很合理,什麼時候誰要熬夜值班,什麼時候需要留人守夜。哪個主管愛吃什麼宵夜,哪個團隊要加班,給他們提前做好什麼。如何準備,他都有安排,我們也不怕措手不及,所以,我們幹什麼都不累。我也知道公司有困難,但是半夜三點你們說吃就吃,說要什麼,連個準備的時間都不給,我就這麼點人。辦公室從來不給我們通知。這份工作實在沒法做。要麼增加人手,要麼我走。」

  朗凝問他需要加多少人手,司務長毫不客氣的要求增員五人。五個人,那代表多少額外的成本損耗,朗凝不敢想像。現在,秦知離開了,三個月,朗凝幾乎就活在水深火熱當中。一個企業需要一個什麼樣子的經理人?朗凝總算是明白了,秦知就像一個躲避在一旁的小神,他笑眯眯的控制著全局。公司的每一個角落他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排列,他就像打撲克牌一般,用最小的排列,實現了公司的最大值。他的協調能力,對市場的前瞻能力……都是最好的,無法替代的。朗氏想重新順暢起來,就必須重新整理管理方式。這個衝擊,朗氏根本毫無準備。到底是朗氏成就秦知?還是秦知成就朗氏?

  增加人手只是小事,朗凝不敢想像,秦知還帶走的那一份沒有記錄的人事人情檔案,公司六年來的關係戶,六年來跟政府方面是如何相處的?公司的每個主管最需要什麼,他們的工作方式是什麼樣子的,他們最需要公司為他們提供什麼?這些事情原本不歸秦知管,朗凝想不通秦知是怎麼在這些年慢慢的將手伸延到公司的每個角落的。什麼是經理人?朗凝想現在她是清楚了。自己一直在國外學習管理的舅舅也清楚了。

  國外那一套拿到公司行不通,國內的管理方式拿到公司更不用說,朗氏有朗氏的特殊風格和傳統。秦知的確從表面上看上去什麼都沒做。但是卻什麼都只做了一點點。就是這一點點,將公司的每個關節順暢的連接起來,他是人才,大人才。現在每個人都知道了。這個發展中的城市,隨著一些辭職人員的四下流動,秦知的傳說越來越可怕。這對朗氏是非常不利的。

  局外人在看著笑話,但是對於新冒起的人才,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秦知的下落成了這個城市最大的迷。

  「我們的意見是,馬上找到找到秦知,那份東西對朗氏的發展是至關重要的,假如秦知想回來,我立刻讓位。」朗凝的舅舅說出了大家都想說,卻都不好意思說的話,朗凝的舅媽氣的臉色發白。當初那份有關於貪汙的事情是在朗凝跟董事長的授意下才做的,現在人得罪了,丈夫卻不得不自動退下做了炮灰,國外的職位也辭了,他們兩公婆是啞巴吃黃連。公司需要一個給秦知出氣的炮灰,誰又做他們的出氣孔呢?什麼親戚,說到頭,錢最大就是了。

  「昨天我跟秦知的律師聯絡了,對方的意思,那份單子,可以給朗氏。但是……那邊報價三千萬。」朗凝咬下牙還是報了價,她無法想像秦知竟然跟自己做買賣。按照她的想法,秦知應該就像之前一樣把自己需要的都毫無代價的雙手奉上。

  老董事長看著女兒,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當初他是最反對的,一個小城的窮小子,還是個有缺陷的窮小子,他不懂那小子何德何能能拿下自己的千金寶貝。一直到朗凝離開那小子之後他才剛剛鬆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的公司卻給搞得一團糟,現在女兒跟章家那個小子怎麼地也是分不開的了,如何把秦知弄回來,這是個大問題。回來歸回來,但是朗凝跟秦知複合,他依舊反對。天下的父母心那是一樣的。都希望孩子可以得到最好的。他想要秦知,卻不想女兒嫁給秦知。朗昆自己也矛盾了。

  他點點頭很大度的說:「給他,只要秦知願意回來,提出什麼條件什麼都好說,只要他願意回來……這裡面的意思大家清楚嗎?」

  沒錯,先把人帶回來,不管條件多苛刻,朗氏都可以答應,朗氏被秦知玩了一把,這一把朗氏輸的莫名其妙。就像啞巴吃黃連一般。秦知現在就是這裡的大爺,他想怎麼折騰就能怎麼折騰。想要什麼他們都得給。他們都畏懼,畏懼,秦知這個朗氏的活字典,誰帶走秦知,在同等條件下,朗氏都會被排斥在這個市場之外。

  但是,秦知真的願意回來嗎?朗昆不清楚,就連朗凝她也覺得無法面對秦知。更何況秦知本人呢?

  在遠方的小城,秦知從櫃檯外面接過關淑怡遞過來的一支小豆冰棍。關淑怡衝他笑了下,隔著櫃檯摸摸他的頭髮:「栓柱柱,姐姐去街口買點東西,你要好好看店。」

  秦知衝她笑笑,看著她連蹦帶跳的離開,剩下來的時間,他一邊舔著小豆冰棍,一邊思考著好友帶來的消息。他想在朗氏這個問題上,他其實是失敗的。

  一個好的經理人培養好的團隊,就是在他離開之後,那些團隊也能安穩過度。這才是最最頂尖的團隊,在某些問題上,秦知想,他還是要好好的學習一下,趁著現在有時間。他還是看看書修煉一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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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7:29


  關淑怡推車溜秦知的活動由下午六點換到了每日清晨的七點半。

  現在,每天清晨,關淑怡都會在家裡換上那套公司的藍色制服,仍像以前在公司上班一樣,她對著鏡子一頓梳妝打扮。洗漱,還做出一副趕時間的樣子。

  她裝的很辛苦,每天都要跟媽媽胡說一些編出來的公司的事情以來敷衍自己失業的事情。

  一個謊言,需要一千個謊言來圓,想下也實在是後怕,要不是栓柱柱那小子伸一把手撈下她,自己還不到會落到什麼地步呢,刀山她是敢上的,火海也是敢下的,但是老媽……她死也不願意聽她嘮叨啊!

  「老秦家也是,把你當成義務勞力了,他家小子,脾氣怪怪的回來四個多月了,都不跟鄰居說話。見我面一口一個阿姨,我怎麼聽著那麼彆扭呢,論輩分他該喊我嬸子。嬸子就嬸子唄,還阿姨……」關媽媽一邊給丈夫夾油炸饃饃片一邊進行每日的例行嘮叨。

  關淑怡莫名其妙的心慌起來,她覺著很奇怪,為什麼在母親嘮叨秦知的時候她會覺得很生氣呢?

  她會覺著媽媽這樣說秦知她是如此的不痛快,於是,她陪著笑臉對她娘親說:「老媽啊,就是個順路,秦奶奶年紀大了,秦爺爺耳背,栓柱柱做物理治療呢,再說了,昨兒秦奶奶還給你一大把香蕉呢,你要是有意見,你就別拿人家啊?」

  真奇怪了,以前媽媽拿人家東西,自己怎麼不覺得丟人呢?老媽也是,什麼都往家揀。

  關媽媽呆了一下,立刻扭臉看丈夫,關爸爸一臉不贊同的看著她。關媽媽連忙把手放到桌子底下揪住女兒一點點的浮皮肉一邊賠了笑臉的解釋:「那不是,那不是,人家也是感謝咱果果幫忙,再說了,香蕉這東西爛得快,不幫著多浪費啊……」關媽媽陪著笑臉跟丈夫解釋著,手下便是一把暗勁一擰。

  「啊!!!」關淑怡張嘴慘叫了一聲。

  就這樣,一棟樓的居民開始了新的一天。

  秦知現在已經不再需要輪椅了,每天早上他會拄著拐慢慢的跟著關淑怡一起去公車站,這樣適當的活動對他很好。

  他們走了一會,秦知停下拐,歇了下一下,他胳肢窩疼的難受。

  關淑怡站在不遠處背著手,手裡提著一個手工編織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她如此沈默,秦知想了下,決定今天先開口。

  「今天……」

  「嗯?」關淑怡扭臉笑著應對。那聲「嗯?」別提多溫柔了。

  秦知莫名其妙的臉紅了一下:「今天早上……不是……阿姨的聲音吧?」

  「阿姨?哦,你說我媽啊!得了,還阿姨,阿姨的,論輩分,她是你嬸子,你該叫她嬸嬸!」

  「……叫嬸嬸不是很奇怪嗎?

  「那有奇怪?我就覺得叫阿姨才奇怪,今兒早上是……我叫的,功力如何?」

  「還……還行,一樓是聽到了的,比起……嬸子,還弱點。」

  「我媽,大早上就虐待我,嫌我跟我爸爸告黑狀。她殘忍的對我下了黑手,你不知道,我爸那個人可要臉了,以前爸爸學習特別好,全區第一。我媽媽上學的時候就稀罕我爸……」

  秦知慢慢的拖著天殘腿跟著她,關淑怡小心的走在馬路牙子的邊邊石頭上走平衡,她不停地掉下來,不停的繼續去走她的平衡步,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家裡那點子事情。秦知安心了。

  那個女人又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她突然停住腳步,站在街邊叉著腰,指著空地:「我老媽就是這樣威脅我的,關淑怡,我告訴你。別現在跟老娘撐大頭,就你這點出息,最多嫁個開水果店的!你也就這點出息……呃……」

  某些人突然想起,後面這個拐子家裡,可不就是開水果店的嗎!

  秦知看下她,態度倒是很認真的請教:「水果店怎麼了?」

  某些人見勢不妙,立刻轉移話題:「早上,我媽嚇死我了,她問我公司裡的事情,給我嚇得……那個……栓柱柱,你別叫你奶奶給我媽香蕉成不成,給就給吧,還給的是要壞的,香蕉把把都黑了。」關淑怡扶著秦知在等車的站台座上坐下。秦知低著頭,提自己家小氣的奶奶臉紅,這就不錯了。一般人奶奶能爛掉都捨不得給呢。

  關淑怡倒是很細心的隨身帶了一個自由市場買的小布墊每次幫秦知鋪了才扶他坐下。公車站的鐵皮座位被小秋風嗖嗖刮得的冰冰涼,還刺骨頭。

  「謝謝。」秦知坐好表示感謝。

  關淑怡對著他的肩膀啪的就是一下:「小同志,你咋這麼客氣!再客氣!我給你丟對面垃圾箱裡,太虛偽了。」

  秦知嘴角牽了一下,關淑怡這傢夥的手勁真的不小,他不喜歡她這種毛病。跟你越親越喜歡打你。啪的一下子,啪的一下子!

  「對了,您進那麼多精裝版的四書五經做什麼?三百多一套,太貴了,不好賣吧?」關淑怡站在秦知前面一邊說話,一邊伸腿彎腰的做早操。

  「賣不出去,能退貨的。圖書市場很寬鬆,而且那些書放到書櫃很有檔次。會有人買去添書櫃的。」秦知的手摸著風衣口袋裡出門精心挑選的兩個蘋果,他想給關淑怡,又說不出口。

  公車到站,這兩個人上了公車,一位有愛心的中學生給秦知這個暫時的「殘疾人」讓了個座位。

  「謝謝啊。」關淑發自內心的大聲對那位少年笑著道謝,少年卻漲紅著臉往公車前面擠。

  「這二年,做好事,做賊一樣。我都不尷尬,他尷尬什麼,裡面點,帥哥,裡面擠擠,給我個邊邊坐。」

  秦知向裡面動了下,裡面那位上班族一臉不願意的動了動,兩人座硬是生生的擠了三個人。

  汽車顛簸著停停走走,關淑怡身上的特有的味道慢慢鑽進秦知的鼻子裡,她身上的體溫,偶爾剎車身體在秦知身上摩擦的那種觸感,都令秦知的心……亂亂的麻麻的。

  小城女人的味道是舒暢的。她們不用香水,一塊香皂就可以簡單的處理自己,關淑怡屬於那種少有的守舊派,她不愛買奢侈的東西,因為她的母親沒那個習慣,她也就沒有。秦知喜歡聞他身上的香皂的味道,那是一種是老牌子舒膚佳的味道。

  秦知從身後看著關淑怡的後脖頸,他喜歡看她那裡,那裡的曲線很美,色盲的世界是奇特的,他看到一些奇異的光打在她健康的順溜的頭髮上,那些頭髮一根根的在晨曦下發著亮。她的皮膚細膩,耳垂更是是厚嘟嘟的福氣像。她有一副並不值錢的那種最最便宜的舊款銀耳釘,那是她渾身上下唯一的首飾。

  沒有更多的,只有最最基本的簡單,即使如此,……秦知卻覺得這個女人是如此的賞心悅目。她自在的擺動腦袋輕輕的哼著歌,手裡快速的發著一些短信,悠然自得過著自己的生活。

  上班族終於下了車,秦知跟關淑怡寬鬆了起來。關淑怡將手機放回包包對著秦知張開手說:「你帶蘋果巴結我了?」

  其實,秦知每天早上都會帶蘋果。但是,他從未直接給過她,他只是放到關淑怡工作的電腦旁邊,叫她自己發現。

  那對小小的銀耳釘在晨曦的照耀下發著亮,她的嘴脣也在發亮,秦知很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嘴脣,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產生這種情緒,他就是很想,很想伸出手觸摸下那裡。

  關淑怡捧著蘋果大大的咬了一口:「嗯……栓柱柱,要不我說呢,你這人,識相,大好人,真的。」

  他們認識到現在,一直是關淑怡在照顧秦知,秦知從未用過誇張的語調感激過關淑怡,但是關淑怡卻總是因為一個蘋果而大大的感謝秦知。

  秦知不說話,就是笑眯眯的看著她,她高興,他也高興。這些年他見過許多類型的女人,職場上從不乏優秀的女人。

  關淑怡是他見到過的最最容易滿足的女人。

  關淑怡眼睛向上看了下,挺滿足的眯眯眼睛說:「你是不是想說,這個女人真怪!」秦知頓時臉色漲紅的扭頭看窗外,他的身後,關淑怡繼續說著奇怪話:「我很依賴它。我是說蘋果,我小時候,我們班上的女生都很厲害,你知道的,農村長大的孩子,幾乎什麼都不會。什麼小提琴了,二胡了,毛筆字這些我統統沒學過,可是那個時候我在全年級都很出名,因為我一口氣能吃十個蘋果。就為這個多了好多朋友,小孩子的友誼很容易得到的。不像現在……」

  車上的人越來越擁擠,關淑怡的聲音慢慢被淹沒在吵雜當中,車那邊剛上車的幾位女子高中生,笑聲誇張且招搖。

  「哎?……蟲子!」關淑怡低低叫了一聲。

  一條蘋果蟲兒在快速的切歡快的在果肉上四下爬、大概打出生就沒這樣舒坦過禁錮,幸虧沒有一口咬掉半個蟲,不過即使咬掉了,關姑娘也未必能在乎。她沒那麼嬌氣,神經線條粗的很,誰吃水果沒吃出過蟲子呢,她就經常吃到。

  「對不起,我沒發現外面有洞。」秦知連忙道歉。

  關淑怡卻看著那條蟲子輕輕搖頭:「沒事啊,我覺得,它現在一定非常驚訝,原來它可以這樣爬,它一生都在果肉裡,它的世界只有一個不能翻身的洞和單一的果肉,現在,它看到了陽光,看到了大世界,它進城了,你說她高興不高興?」

  秦知心裡暗暗的嘆息,他就知道,秦姑娘講故事的時間又到了。

  「蟲媽媽挑選了最大,最甜的蘋果生下一窩寶寶……呃,對啊,真奇怪,為什麼每次它生那麼多,大部分的蘋果卻只有一條或者兩條蟲呢?它是路過一個蘋果生一個寶寶嗎?」

  蟲子生幾個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呢?秦知無奈的在心底嘆息。

  「為什麼不是一窩蟲……那樣就不寂寞了啊?蟲子慢慢長大,它每天睜開眼就是吃,吃累了就睡覺……如果有緣分,他吃出一隻也在吃的母蟲子,他們……」

  汽車猛的一剎車,幸福的蟲子連帶著蘋果滾落在地上,關淑怡撿了它放進隨身的塑料袋裡。不再說話。

  「後來呢?」秦知等了半天,見關淑怡不再說話,他只好開口問她。

  關淑怡舉起那個塑膠袋,面無表情的回答:「死了!」

  「噗……」

  身邊的人集體再發笑,秦知無奈的扭臉看窗戶外。

  這傢夥……還真是她蘋果的可愛。

  也在這個大清早,魏琴站在竇氏的走廊溜達,她摸著手裡封早就寫好的辭職信,正在猶豫著。

  遞還是不遞這是個問題!

  現在,魏琴被派到總務科高高掛了起來,因為她這麼一鬧。竇家人還真的不敢招惹這位遠方大表妹了,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被翻了出來,施恩的,報恩的心裡都憋著一股子彆扭今兒。

  有些東西放到檯面上實在是沒意思。

  要說,魏家人不提,竇家人真的也就忘記了。魏琴那麼一罵,難得人家還真的有良心,還真的想報答報答。現在好了,在薪水漲了一倍多,職位高升,魏琴甚至有個打工小妹幫她跑腿買泡泡糖。

  竇太太更是幾次問她還需要什麼。這算什麼?難道他們以為自己真的就是來要報答的嗎?魏琴很矛盾的思考了幾天,還是決定辭職,再這樣下去她就死定了!

  秋風颼颼的早上,竇建業流年不利,他在走廊遇到了大表妹,內心哀嘆一聲,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心情,現在更加的糟糕。

  「呦,這不是竇家的大表妹嗎?大清早的,您老?有指示?別啊,站在這裡多尷……尬!叫您秘書來通知小的,大表妹說話,小弟我是莫敢不從啊!」

  其實,其實,竇建業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好好說話。

  但是!他不會。

  「呦,這不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竇家小二嗎?怎麼大清早的一副鱉孫像。縮頭縮腦的。怎麼?我站這裡礙著您了?哎呀,我礙著您,您早說啊。我給您讓開,二……二……表哥啊,我要是你,我就不來上班!我坐在家裡吃爹的,喝娘的。我什麼都不會,那我就有點眼色,就活脫脫做個人見人愛的寵物不好嗎?您掛個主任,站著茅坑不拉屎,還嫌棄別人礙眼了?」

  其實,其實!魏琴真的很想好好說話。

  但是,不包括對面這個人性變異牲口。

  他們就這樣在大清早的,堵在走廊的對面,互相瞪視著,也不知道今天,最後誰把誰OK了?

  旁邊的人見怪不怪的多的遠遠的繞道走。

  其實,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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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7:47


  您喜歡看動物世界嗎?即使不喜歡那也看過吧,如果您偶爾看過,那麼,現在請您幻想那個低沈的,從心底緩慢升起的音調,它沈重,富有粘性……從胸腔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外迸發。

  叫我們隨著,隨著那種富有生命力的語調,一起走入關姑娘神奇的精神的……幻想當中的動物世界吧!

  「動物、在發情、期、的時候、總是喜歡、釋放、自己、的味道。發出味道吸引異性的目的只是為了一個簡單的性或者繁育後代的最終結果,動物在發情期的時候,它們喜歡拼命的上竄下跳,用特殊的體味引起對方的注意……從而達到最終的目的,就像現在。這個該死的女人每天都要來,每天,她都要換個味道。檸檬的,毒藥的,甜膩的!她家是批發香水的。還假裝還書換書,她壓根就沒看過吧,那本書的名字叫什麼?《水乳大地》?哦,原來是這樣。水乳啊,水乳啊?哦,水乳!那是什麼東西?」

  秦知低頭,很專心的看著一本書,他並未抬頭去看關淑怡憤恨的誰或者誰,他很會辦事。也知道他如果對這位顧客笑了,那麼下午他絕對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女郎轉了幾圈後未果……於是……失望的走開。

  關淑怡大樂,走過去伸出手,「啪!」的給了秦知背後一下子。

  秦知苦笑的撫摸下肩膀,這個毛病不好,必須勸導她改。

  那門很快的緩緩的再次被推開,一位可愛的女郎露了頭。秦知抬頭衝她笑笑,繼續低頭忙自己的。

  關淑怡的精神世界頓時又豐富了起來……

  「啊,鳥類紛紛迎來了繁殖下一代的季節,一隻發育完全,羽毛豐滿璀璨雄性總是能吸引到各種雌性來求歡,有時候雌性也在做這樣的事情,為了得到求歡的目的,這些該死的鳥類開始在這個上午的八點半就蹦躂來俺村,進行第一場戰爭。大部分鳥類家禽在求偶的時候,喜歡展現自己最美麗的羽毛,就像現在。她以為她是孔雀嗎?太可惜了,這件衣服其實我穿上一定比她好看,熱烈慶賀栓柱柱是個色盲……你就是再好看,俺家栓柱柱看不到!而且他是色盲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即便是殺了我,我也是不說的。你就買吧,買吧,你有錢嗎?你不是就是有點破錢嗎?你看你這個星期都換了多少件了?就你家有錢?你家有房子嗎?我家就有,你能一天換一套房子住嗎?我家就可以!看你能買到什麼時候。哦,等那天你連續兩天穿一樣的衣服,我會伴隨著旭日的朝陽,雲淡清風的告訴你,這個人,他根本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啊,看不到……他就是看不到。天吶,我是不是瘋了。」

  關淑怡躲在書櫃後面一邊打掃,一邊從縫隙悄悄看著那邊的那些個懷著各種心思的女人們,她越看越沒安全感。她弄不清自己為什麼如此在意,如此擔心,總之……她很不爽,非常的不爽,她在內心裡翻滾著奇怪的念頭,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她不停的安慰著自己。她只是躲在一邊看笑話,對,我就是要笑話她們,見到男人走不動路。這群該死的女人,花癡,大花癡!見了男人走不動道的花癡!

  栓柱那個混蛋,只對她最好。他每天都送自己蘋果了。還是兩個!她們有嗎?沒有!

  栓柱那個混蛋,只對她露出牙齒大大的笑。她們見到過嗎?沒有!

  栓柱那個傢夥,會毫無顧忌的在公車上枕著自己的肩膀打瞌睡。她們有這份優待嗎?沒有!

  栓柱那個傢夥……到底喜不喜歡自己啊?

  哎,不知道哎!是喜歡的吧?

  大概!

  關淑怡就這樣心亂如麻的每天被殘酷的生活歷練著,歷練著!

  而秦知,他就是不表示一個明朗的態度,他始終不鹹不淡的跟她相處著。

  來自海那邊的冬日寒風終於吹進了這個小城。街邊閑站著的人少了,這間優雅的咖啡讀書吧成了這條街最最旺的一間鋪子。當一個氣質高雅,姿色上乘,有著神秘氣質的男士,當這位男士的臉上總是帶著一份人們最饑渴的溫暖的微笑開始。秦知便成了小巷一支花(發)。

  從最開始的時候,一些來買書的辦公女郎只是逗他說話。賞心悅目的物件,誰不愛啊?

  但是長此以往之後,她們開始渴望壟斷這份笑容,還想擁有有著這份笑容的人。女人都是奇怪的動物,而秦知,秦知有一份先天引發女性母愛的神秘氣質。

  他不愛說話,但是他說的話總是那麼的合適,他不招惹別人討厭。也從不向你推薦任何書,有時候他甚至會親手磨一杯咖啡給你喝,一邊磨一邊用他那特有的聲音引導你,開解你,或者乾脆就是用一種很實在並不招惹別人討厭的取悅方式跟這些人交流,他擁有強大的女性顧客群。這店裡一半的收入來自那些可愛女郎。

  「為什麼要看辦公室三十六計呢?如果知道您要看,就太令我失望了。您上次刷卡的時候我看到您有一筆非常漂亮的字,寫出那樣娟秀,細膩字體的人會有著多麼美切細膩的一份知性情感,怎麼會不知道如何和人相處呢?是幫別人買的吧?對,四書五經才合適您呢,我覺得女人應該有用這些書中的古典美才是,我欣賞古典美。」

  「又來買書?明天要降溫了,您記得要多穿些。這麼可愛的女士在大街上流鼻涕可不好!」

  「您在熬夜嗎?如果有空買書,不如回去睡一下……」

  「這本書啊,我知道,您竟然喜歡簡.奧斯,太令我驚訝了,這位女士我也喜歡,她生於1775年,這位女士的《傲慢與偏見》是那個時候最棒的言情小說呢,您知道在哥特式小說繁盛的年代她獨樹一幟,她的曼斯菲爾德花園創作於1814年,隨後她又寫了《愛瑪》,在1815年的時候她的諾桑覺寺誕生了,我這裡有全套的可供收藏的精裝版本,您回去放一套在您的書櫃上,不用多,只一套簡.奧斯丁,您就會充滿氣質,那種,優雅的,深沈的,充滿靈氣的英倫式的氣質……您要一套……啊,我只是說說。」

  關淑怡不知道人可以帶著兩副面具活,可以做到兩副面具都……那麼的招人喜歡,那麼完美……那就太不容易了。

  她家栓柱真是……人才。

  時間在流淌著,其實這兩個人也許早就都淪陷進去,在感情上,關淑怡迫切想知道她在秦知心裡到底站著什麼樣子的位置。也許,如果換了魏琴,魏琴會毫不猶豫的問出來,你!是不是喜歡我?這樣的話。

  但是她是關淑怡,關淑怡……在感情上很懦弱。

  書店的門緩緩的被推開,秦知微笑的抬起頭,很快臉色陰沈下來。陳律師一臉尷尬的站在那裡,施皓慶咧著大嘴站在門口衝他樂。還伸出手學著台灣電視劇的樣子說:「嗨!」

  實在太討厭了。

  「你就別怪我了,我說我被威脅了你相信嗎?」陳律師一臉鬱悶的挪到秦知面前說。

  關淑怡挺敏感的上前挪動幾步想說點什麼。畢竟秦知很少露出這種毫不遮掩的不願意的表情。

  「服務員,給我倒杯水!」施皓慶大大咧咧的吩咐。

  關淑怡立刻就怒了。

  秦知抬起頭對她說:「麻煩你了,小怡。」

  哎?他叫自己什麼?小怡?前面是個小,後面有個怡……

  關淑怡被某些人親昵語調電擊了一下,她晃晃悠悠的去倒水,走路打著飄,這麼親昵的稱呼還是第一次呢!

  真是……他蘋果的高興。

  施皓慶端起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水,外面秋風陣陣,十一月的天氣很難受的,在說動秦知之前他需要暖和一下……哎?施皓慶看看他的水杯再看看陳律師的,他的手指在兩個杯子上轉了下:「那個,我這裡咋沒茶葉呢?」

  陳律師護著自己的水杯躲到一邊:「對卑鄙無恥的傢夥,就是要區別對待!」

  秦知頓時忍俊不住的樂了,他家關蘋果太可愛了。

  「你這人,看著就招惹人討厭!不給你就對了。」陳律師氣憤的說。

  施皓慶放下水杯哈哈的笑了起來。

  「禁聲!這是書店!」關淑怡立刻制止,還是那種毫不留情的制止。

  也許在施皓慶發家之後的這些年裡,大家看在錢的情分上都忍受了他沒家教的行為。但是關淑怡沒有任何事有求於他,甚至,她能很敏感的感覺到,秦知自打看到他就又出現了第三種性格,而這種性格是她所不喜歡的,她所不欣賞的。這令她很擔心。

  「秦知,你就準備一輩子把自己丟到這家小書店?你是鯨魚,應該活在廣闊的海洋裡。」施皓慶不喜歡轉彎,短暫的尷尬過後,他開始了勸說。

  秦知看著關淑怡走到櫃檯後拿出一個小包袱,早上他就好奇關淑怡到底要做什麼,現在……他想他知道了。

  關淑怡坐在門邊的一個蘋果型的座子上,這個座是她拿書籍的包裝紙換的,她總是這麼會過日子。她抱著秦知的那副拐杖,找出海綿細心的一層層的裹在拐的拐頭上,然後找了一些布料開始穿針引線的,一針一針的耐心的縫了起來。

  施皓慶看到秦知不理他,他也順著他的眼神向那邊看去,那個挺厲害的女人坐在玻璃門的後面,上午的晨曦就撒在她烏黑的頭髮上,她帶著一個很舊的頂針,很細膩的一針,一針的針腳兒細密密的縫著。這樣的女人,在施皓慶的記憶力已經很多年沒看到了。他老娘就這樣在小時候給他縫書包兒,三位男士,一位失戀,一位花叢裡常年爛漫,一位死過妻子。他們端著水杯癡癡的看著,找著心裡那份柔和的觸感。

  「一輩子……在這裡,也是不錯的。」秦知突然回答。

  「是啊……不,不對!什麼是啊!」施皓慶順嘴嘟嚕了一句,很快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扭臉看著秦知很懇切的說:「我想了很久,朗氏目前遇到的困境我也想過了,但是我依然想和你合作,有了你,無論是總務,還是生意上我可以節省將近幾十人的資源。我這個人你了解,不太會拐彎,有時候也不招惹人喜歡。我是粗人,但是有良心。這些年我被跟下屬多少也相處出一些感情。但是……但是他媽的……」「的」的聲調一貫的高。

  「那是,那是小嫂子吧!挺……挺有……那個內涵啊!比……比朗家那個小妞強多了,這縫縫補補的那叫個利落,比我老娘的手都快,我老娘眼花了好多年了。」施皓慶很識時務的真心誇獎,然後很奇妙的……他們中間的氣氛緩和起來。

  那邊那三個人,很激烈的在討論什麼,秦知一直陰著臉兒搖頭,關淑怡聽不到那邊在說著什麼,那個看上去人模狗樣的男人偶遇冒出來的髒話她倒是能聽到,每次聽到,關淑怡就狠狠的剜他一眼珠子。

  她很替秦知擔心,要不是那位陳律師她在樓下見過,她絕對不會歡迎那樣的人接觸秦知的。她一針一針的縫著,想起秦知每天拄著這拐,胳肢窩很疼的那副樣子,想起來就心疼。替喜歡的人做一些事情,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話,這種感覺就叫擁有的幸福。甘心情願的去付出的幸福,關淑怡的手越來越快,那種完全的感受那種奇妙感覺的心在快速的升騰著。她想為秦知縫縫補補一輩子,受苦受窮她都不在乎,就向媽媽那樣照顧爸爸,她也想找個男人去心疼,去照顧。

  終於,施皓慶失望的站起來,即使如此,風度還是有的,他衝秦知伸出手很真誠的告別:「這是第一次,我以後每個星期都來,一直來到你答應為止。那幫子高學歷的傢夥我實在伺候不來,和人打交道實在太難。你的長跟我的短是如果能搭配起來,你可以想像一下今後會是什麼局面。」

  秦知沒站起來,他拐著呢,他就那樣坐著,客氣的笑著跟施皓慶握手回答:「我不會答應的。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你會答應的,相信我。陳律師夠剛強吧,夠毒辣吧?夠陰險吧?……」他還要說下去,陳律師無奈的拖著他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很苦惱的說:「我們兩家孩子一個學校的,我家孩子是他家小兒子的跟班兒……」

  那兩個人推推搡搡的走了,關淑怡走過來很關心的問他:「栓柱柱,你沒事吧?」

  秦知看著她先是笑笑,然後他問:「你關心我?」

  關淑怡氣憤:「你說的那叫廢話……我……」

  秦知一條腿支撐著站起來,伸出手,很認真的用他的手指輕輕抹了一下關淑怡的嘴脣輕聲問她:「可以嗎?」

  關淑怡已經傻了,她承認她渴望,她甚至早上還幻想過,如果他們可以在一起,那會是什麼樣子。她不懂為什麼秦知問她可以嗎?啥叫可以嗎?

  「我是個色盲。」秦知很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說。

  關淑怡扭頭看下店子,很奇怪,今兒是怎麼了,一個人都沒。

  對啊,沒人多好啊。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秦知這個問題,她看著他,張張嘴巴卻沒有詞兒。

  「我是個很嚴重的色盲,也許這輩子我都沒辦法區分任何一朵顏色的花送你。」

  關淑怡緊張的握握拳頭,咬咬牙。她突然一彎腰脫下右腳的鞋子跟襪子,半舉起自己的腳丫子對著秦知傻傻的說:「你看,我有一對並指。」

  然後,秦知也傻了。

  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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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8:08


  栓柱柱跟小芳芳站均掂著一條腿兒在……「村口」。不對,應該是書店的櫃檯前。

  這兩人纏纏綿綿的那麼膩歪著,一股子看不到的小旋風在他們當中流淌旋轉……

  這兩人的身體保持著一個玄妙的姿態,均是金雞獨立。

  秦知呆呆的看著那隻高高舉起的幾乎伸到他腰部的腳丫子,那腳丫子最中間的兩個腳指頭緊緊的血肉都連接在一起。從美學的角度看上去,那腳並不美好,它甚至是醜陋的。秦知遲疑了一下,神色從一片柔情開始斷裂,鬼使神差的他搖搖頭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呢?秦知也不知道。

  關淑怡看著秦知,最開始的時候是坦蕩的衝動。許是因為秦知的沈默退縮,逐漸,逐漸的……她羞愧起來。自小,她這隻腳便從來不敢在人面前露,她甚至因為這隻腳不去公共浴室。難為她爸爸為了女兒,在老年代總是要一大鍋一大鍋的燒著開水供女兒洗澡用。這些辛苦均是因為那兩隻長在一起的畸形腳趾頭。

  關淑怡開始說她想說的話,她想說很多,很多的話,大家認識好幾個月了,從最初的相識,到現在的不想分開,他們中間的隔閡越來越薄,越來越接近。現在,他們中間只有一層窗戶紙,現在……就看誰的努力能痛快的捅破它,但是……這層最後的東西,並不好捅,捅了……會流血……秦知站在最後的關頭,很明顯的縮了回去。關淑怡能感覺到,感覺的到對面的這個男人的退縮。

  關淑怡的話是磕磕巴巴的,其實她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麼意思,但是,她覺著她懂,她想她明白對方想要什麼,所以,她努力的,努力的……敘述清楚這些意思,努力地……想要捅破一些這個人要迴避的東西。

  「我……我小的時候,根本不敢脫襪子。就因為這隻腳,我從來不敢穿露腳趾的涼鞋,不敢像別的人一樣穿人字拖,我沒辦法在腳趾甲上塗漂亮的指甲油,無論我穿什麼鞋子都要先考慮襪子,襪子能提供給我最最多的安全感,但是,即使別人不知道我的秘密。每當他們看著我的腳,我就會覺得羞愧。很奇怪吧,一不偷,二不搶的,我就是覺得羞愧,在腳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我低人一等。我總覺得別人的目光能穿透我的鞋面和襪子看到我醜陋的腳。就是因為連接的腳趾,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個怪胎。小時候,我跟媽媽哭著問,為什麼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是不是個怪胎,我媽說,她怕我丟了,所以給我做個記號……當我長大,我才知道這是媽媽的善意的謊言……其實,沒有完美的人……真的,就……對,就像……我爸脂肪肝,我媽關節炎,甚至我弟,我弟,我弟……」關淑怡很認真的想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好像,那小子除了沒出息,基本身體健康,大有禍害活千年的趨勢。就這樣她的話滯留在空中說不下去了,編不出來了。

  秦知晃了兩下,慢慢坐下,剛才那股子邪火,那股子因為陽光下閃光的髮絲,那一抹嵌在眼尾的柔情,他掉了進去。現在,那股子來自心底的火燃燒的更加旺盛。他被關淑怡的單純率真所感染,是的,正是這種感覺。關淑怡比他想的好,比他想的好一千倍。他配不上她。他怎麼敢要這麼好的女人呢?這樣的女人應該有個美滿的家庭,有個可愛的孩子,有個完整的一生。這些東西,他給不了。

  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心裡很難過,非常的難過,他還必須的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壓抑著自己那顆剛剛暖過來的心。他看著她,在心地嘆息。多麼好的女人,上天給了她世界上所有的最美好的東西,溫柔的眼睛,可愛的個性,率真的脾性,最最善良的心,但是,他拿什麼去跟她匹配?他甚至不敢給她一個孩子。

  「怎麼了?」關淑怡緩緩放下腳問他,女人是最敏感的。

  秦知苦笑了一下,輕輕搖頭:「沒事。」

  「秦知,呃,叫你這個名字,感覺真奇怪。」關淑怡自說自話了一句。

  「我本來就叫秦知,栓柱柱那是你給起的名字吧?」秦知回答。

  「我就覺得栓柱柱很好。」關淑怡撇撇嘴春,剛才的衝動也已然過去,她慢慢彎下腰,拿起襪子想把腳套進去。當她彎腰,心裡酸酸的,酸楚的幾乎要哭出來。自己都這樣了,這個混蛋他到底要怎樣啊?說了那麼多,還不夠嗎?

  因為委屈,她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一滴滴的掉落在地面上。

  秦知站起來,吃力的緩緩蹲下:「我來。」

  「……」關淑怡僵到了那裡,手足無措的那麼僵著。他們的頭不經意的偶爾會撞在一起,就像兩個初戀的孩童,心都在劇烈的蹦著。

  從未有人在這個女郎成長的歲月中觸摸過她的腳,她那個心底最最私密的地方。每個女人,不管先天的條件多麼優越,她都願意將自己最最美好的一面全部呈現出來,呈現到自己所愛的那人面前。並期盼用著自己所有的優勢換取一生的呵護。

  古語說,做人要坦誠。這是千年的道理。

  但是,這份千年道理絕對無法擺放到愛情面前。

  就像現在這段感情,伸出那隻畸形的腳是錯還是對?

  關淑怡不知道,秦知……更是不知道。

  關淑怡的內心在巨大的衝動過後,開始自我保護,自我檢討,自我的……批判,以及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腦袋裡各種思緒就像不同顏色的毛線被糾葛在一起一般互相打著疙瘩,互相沒邊沒沿的糾纏著:「天!……真……他媽的,我是頭豬,我……做了傻事了,做了這個世界最最愚蠢的事情。他是怎麼想的。一定在想,看那!這個女人是多麼的愚蠢,對啊。誰會在根本沒弄清楚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的情況下,舉著一隻畸形的大臭腳求愛。我是豬啊!我到底想說什麼?他一定在嘲笑我吧……對啊,要笑死了吧?可是……為什麼他還要幫我穿襪子?呃,我為什麼要穿我媽媽的襪子呢?天吶,還是黑色碎紅花?讓我死了吧!死了……對啊,他看不到顏色,但是,這雙襪子花樣就是土啊……鞋子也土?我應該穿白色的襪子,那種純白色的襪子,呃,我……這是怎麼了?他的手,好溫暖啊。頭頂的髮線也很好看,他的味道真好聞……我的心怎麼跳的這麼快……我有一雙很漂亮的鞋,今天怎麼不穿呢?……要穿來就好了……他到底怎麼看我?怎麼想我的?……」

  時間彷若靜止,靜止到感覺不到整個世界。她看著這個溫柔的男人默默的蹲下。抓著自己的腳腕,看著他扶著自己那隻畸形的三十八號半的大腳幫她穿襪子。一下,一下的那麼溫柔,那麼的……柔和的穿著。

  關淑怡的心臟都要跳的從口腔飛出來,世界都在旋轉著轉的找不到她自己。她晃晃腦殼,找找思緒,眼睛下意識的看著四周不知所措。

  「呃!」關淑怡突然發出的被驚到了的語調,身體猛的抖了一下。秦知抬起頭看看關淑怡,再看看她呆看著的門口的方向。

  就書店門口的玻璃板上,赫然疊放著三顆碩大的,屬於人類的頭顱,那些腦袋上搭配的表情是驚訝的,看上去實在驚悚。

  秦知在心底默默嘆息一下,今日出門不利,一眾小鬼纏身。他怎麼到了哪裡都甩不掉這三陀大鼻涕泡子?

  「老大,我們總算找到你了!」吳嘉陽哭泣著冒著大鼻涕泡子推開玻璃門衝進來。他的身後,馬柏冬,赫逸元也一臉驚訝的跟隨著,他們一起走進來並四下打量著這間無法跟以前的秦知所處的世界連接起來的小書店。

  在他們看來。這小書店寒酸的嚇人,秦知根本不屬於這裡。秦知是他們精神世界裡的神。

  秦知並不理他們,他還是認真的做著手裡的工作,他仔細的幫關淑怡穿好襪子,套上鞋。今兒是怎麼了?這些人說好了的一起來煩他嗎?還是挑在這個最最不合時宜的時刻。他也有一些話想說呢。

  馬柏東跟赫逸元互相驚訝的用眼神交流,他們最最崇拜的老大,竟然給一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女人穿襪子,穿鞋子,還拐著一條腿?這是什麼情況?

  秦知直起腰,慢慢坐好,他看著面前站立著的帶著非常激動神情的三人,怎麼形容這三個人呢?不,應該說是四個人,還有一個陳律師陳益致,剛才闖完禍跑了。

  依舊在假裝哭泣的這個,並且永遠一臉衰樣的人是吳嘉陽,京都著名望族之不爭氣紈褲子弟的子弟。這傢夥的爺爺輩曾很輝煌,但是那之後第三代就開始沒落,但是無論怎麼沒落,他們家的那股子紈褲根性就是沒辦法洗脫。

  吳家這兩代沒落到了頂點。到了吳嘉陽。除了京都一套依舊在重要地段的老院子,家裡除了剩下一些老名氣,老關係網之外。在資產上幾乎是什麼都沒有的。偏偏這家人依舊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到處去赴著他們承受不起的聚會,生怕那個階層忘記他們。所以……他們的日子過得真的是十分不容易。

  秦知第一次見到這混蛋紈褲是在幾年前的京都,當時他在公安局辦新公司的一些手續。大上午的八九點,這傢夥靠著墻壁一臉痞子氣指著公安局長叫大侄兒,好像他有個痞子朋友因為打麻將被抓了。後來秦知才知道,這傢夥在輩分上還真是人家表叔,誰知道呢,這一表能表幾千里啊?那天也趕巧了,下大雨,秦知剛上車,這傢夥就沒皮沒臉的蹭進來坐。秦知好脾氣的送他,一路上聽了這傢夥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發家史。後來,秦知便把他帶到了朗氏。這種人按道理是誰也不會用,誰也當成禍根避之不及,但是偏偏的秦知就用了,一用還用了多年。

  四年前朗氏新的大賣場剛剛裝修好,可巧的是市政主要街道幹線大修繕。兩條長達十幾裡的鐵柵欄將兩邊的商店街區堵了個嚴嚴實實。除了公車站,行人都要走將近幾十米的地方才能看到天橋相互通過。當時朗氏養這個混蛋已經一年有餘,公司已經多次給了壓力命令秦知開除他。那次秦知便把這個滿嘴大話的紈褲派了出去,就這樣,所有人都為難的事情便非常簡單的奇跡一般的解決了。這傢夥跑到相關的地方,每天,每天,每天端著一個破茶水杯子,喝人家領導的茶葉,組織人家下屬鬥地主,人家差點沒被他氣瘋。但是就是抹不開幾代人的老面子趕他。他家那種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實在,實在是多,說起來誰也認識誰。誰也知道誰,實在沒辦法人家在朗氏新的大賣場前開了五米鐵柵欄,硬是擠了一個朗氏大賣場的公車停站點。給了行人進出口。

  那家大賣場一年的經濟收入幾千萬。而吳嘉陽的年薪只有二十萬。沒花紅,沒獎金。即使如此,這傢夥依舊在內心奉秦知為老大。比他親大哥都親。即使秦知叫他死,他都會去,當然,這是他自己說的。

  一聲不吭的這個苦瓜臉叫馬柏東,這傢夥是一個數字天才。有時候計算的的本事要比秦知還強。但是記人,用人這方面就差得遠了。

  認識秦知之前,馬柏東在果品市場負責開票出貨。月薪人民幣七百。人人都知道這傢夥是人才,因為這傢夥能在十秒鐘內計算出你從南方進一車水果,一路上出過橋費,稅務,城市人口對這種水果最終的需求量,去除腐爛和一般損耗,最後你能賺多少。但是為什麼偏偏馬柏東只能賺月薪七百塊呢?那是因為馬柏東出身農村,只念到初二就輟學了。他沒文聘。沒本錢,周圍更是沒有伯樂、所以,不管這個人能算清楚小數點後面的多少位,不管這個人是不是能迅速提前預測到某種投資之後的三年的獲利最終額度。馬柏東因為沒文聘就只能在水果市場開小票。

  秦知從水果市場撿回他,給了年薪十萬,依舊沒花紅,沒獎金。可從那以後,馬柏東便出了死力的為秦知服務,而且,他只對秦知服務,其他人的話那是一概不聽。這傢夥話不多,脾氣古怪還有些自閉,頗沒人緣,人見人討厭。

  瞪著眼睛看秦知的這位大哥叫赫逸元,他是秦知的司機,秦知的秘書,秦知跑腿,秦知的總務部負責人。年薪八萬。沒花紅,沒獎金。

  原來這傢夥只是一家老國營燈泡廠的副廠長。他負責全廠一千多名職工,外加離退休三百多名老職工的服務工作。他自己開了一家修車鋪。月入一千三百左右。

  赫逸元中專畢業後他接爸爸的班到了燈泡廠,一工作便是默默無聞的十年。廠子黃了後赫逸元一個人就開始十年如一日的為大眾服務。沒人要求他那麼幹,他自己也有個鋪面。但是,他就是一個人支撐著自己的責任,從職工的最低保障金,到負責公會,負責團委,負責婦聯,負責服務處,別人也許早就忘記了那家不存在的老廠,因為廠子破產後就只有幾畝破敗的廠區資產。趕上那年朗氏要開食品廠。就這樣,秦知受朗凝的指派做了第一批的接洽人。三十九歲的赫逸元代被職工們推薦負責接待談判。私下裡,秦知的確提出給過一些好處,但是被赫逸元拒絕了。他一邊安撫一些老職工。一邊孤軍奮戰的硬著脖子給職工爭取最後的權益。面對一家已經破敗的廠區。還有人將責任背負在身上,用赫逸元的話說,就是:「老子拿了燈泡廠十年的工資,現在廠子沒了,我也要為那份工資負責到最後!」秦知很欣賞他的責任心。就把他帶到朗氏。事實證明,這傢夥很忠實,也很有能力。不管將他放到什麼位置,他都能很快掌控局面,實實在在的做好每份工作。是個十分出色的有責任心的管理人才。雖然,他不是最好的,但是他是最讓人放心的。

  朗氏是怎麼走到現在的,也不是說朗凝是個沒工作能力的人,事實上朗凝很能幹。她接替父親的一些責任後在商界更是一飛沖天,在工作上這位鐵娘子非常驕傲自信。她從來不覺得秦知能為她能做什麼。也壓根不認為秦知可以做什麼。秦知默默無聞的一直為她組織了一個非常優秀的穩定的大後方。為她培養管理了無數優秀的團隊。這些她壓根看不到。也許,這兩人之間沒有那層情侶關係的情況下,朗凝會看的更加透徹。但是很不幸,秦知從最開始的起跑點就站錯了跑道。而且,他用的人大都也有些不著調。更加上朗氏的根骨有些家族的味道。所以好的往往大家會忽略,不好的就會被深挖並無限誇大。

  一個無所事事滿地亂轉的地痞,一個沒文聘的農民,一個脾氣倔強到像臭石頭的小市民。外加那位酸刻薄倒黴律師陳益致,他們完美的組成了垃圾四人組,他們是秦知最大的罪過,最大的錯處,在公司秦知便是垃圾頭子,大蛀蟲,這四位是小狗腿。在朗家親友中的名聲,那簡直就是臭不可聞。

  這四人跟秦知的感情也非常微妙。因為秦知壓根不跟他們深交。也從未將他們放在心上。他自己安排好事情,每天端著茶水兒在辦公室閒坐,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最可氣的是朗凝還那麼信任他,慣著他。當然,那是最初的幾年。

  秦知保持了距離,偏偏這四人一直抱著一個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

  即便是他們不想為秦知死,這樣的害群之馬朗氏也不會留。所以,除了陳律師,人家打官司的勝率是明面上的東西。陳律師也搞不懂為什麼他都自己開律師行了,大家還把他算進去?這三人在秦知離開之後第二個月便被公司掃地出門。這是必然的啊,誰會白養一群垃圾呢?當然,他們是堅決徹底的不承認自己是垃圾。

  端起茶杯,秦知看了一眼已經躲開,藏起來的關蘋果。心裡恨死了這三人。找什麼時候來,偏巧的這個時候來?實在是太沒眼色了。他跟關蘋果如果再找機會談論感情上的問題,就要重新找機會了。誰知道那些機會什麼時候會來呢?想到這裡,秦知的臉色越發的陰沈,十分的不高興。

  「怎麼找到我的?」秦知冷冰冰的問。

  吳嘉陽立刻很狗腿的蹦出來,其他兩個人默默無語的指下吳嘉陽。把自己的罪過撇了個乾乾淨淨,這兩位是個會看臉色的,吳嘉陽卻是個沒大腦的。

  「老大,我找了交通部門的關係,你知道我是有面子有地位的人,自打你走了,小弟我就每天到處找你。那份苦就別提了。話說,交警隊的麵條實在太難吃了,每天都是那老三樣。麵條大米稀飯,老大,要說這各地方的食堂,還屬高檢的食堂飯菜質量最上乘,那個……哎呀!傻X赫逸元,打老子做什麼?」

  吳嘉陽捂著腦袋一邊大叫,一邊很氣憤的看著赫逸元。赫逸元跟馬柏東一臉惡相的瞪著他。他縮下脖子,喃喃的繼續解釋:「我找了一些關係,監視了陳益致那個XX,老子就知道陳益致那個XX知道老大你在哪,所以我就找了這兩個XX,每天XX的XX的在陳逸元那個XXXX的家門口候著,最近陳逸元那個XX……」

  「閉嘴。」秦知無奈的叫吳嘉陽閉上他那個滿嘴噴糞的嘴。他跟這傢夥壓根沒辦法溝通。

  吳嘉陽捂著腦袋撇撇嘴,很委屈的看著秦知:「老大,這幾個月XX的……」

  秦知靠著椅子,渾身抽了骨頭一般的軟了下去,他看著面前的三個人嘆息下無奈的說:「我說,如今我也是泥菩薩過江,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成不?條條大路都通羅馬的。你們就是找到我,又能如何呢?我不是朗凝,手裡沒有那麼大的世界給你們。你們看看,我的世界就是這麼小,也準備這輩子就這麼活了。知道嗎?找我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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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8:26


  進入初冬的第一場細雪緩緩的在公路上飄散著。越飄雪片子越大。快速行駛的車輛將可憐的初雪翻滾成稀泥四下飛濺著,約在上午八九點的時候,一輛老式福特車緩慢的,顛簸著由遠而至,這輛車昨晚就從雁城昨夜出發,一夜顛簸的行駛將它原本考究的漆面,折騰的渾身汙痕,簡直難看之極。

  遠遠看上去這車不像福特車,倒像是渾身噴了偽裝漆水的微型坦克。

  最近這兩個月幾乎一到星期六,這老福特車就會出現在雁城與遠方的那個小城市之間的公路上。老福特的主人正是陳益致。此刻他正憋著一肚子怨氣,心情十分不漂亮的看著車後面酣睡的三頭豬。這些人不要臉到了頂點。他們每個星期都找自己蹭車,蹭飯。好在自己夠機靈,不然那便宜被討大發了去了。

  要不是看在秦知的面子,他根本不屑跟這三隻豬做朋友,說起來,他們應該不算朋友吧?即使是朋友那又如何呢?該算清楚的,還是要算清楚的。他是吃過苦的人,成年後更是因為死去的妻子受過大苦,現在雖然站起來了,日子好過了。為了孩子的將來他日子要越發的算計好了過活才可以。

  在陳益致看來,花錢是個態度問題,那是能省就要省,能不花就不要花。能蹭飯絕對不要請客。這兩年人們管他叫「鐵公雞」。陳益致覺得叫鐵公雞又如何呢?陳益致覺得這是一種美稱。是對他艱苦樸素的偉大人格的一種讚揚。

  車子經過一段城市二級路的入口,陳益致腳下猛的點了剎車。坐在右邊的吳嘉陽嘴巴親到了車前座。馬柏東腳下使個暗勁一動不動繼續裝睡。赫逸元卻拿著吳嘉陽當了肉墊狠狠地撞了上去。那兩人滾在一起,艱難的掙扎著。

  「XX你個鐵公雞,你幹什麼啊?」吳嘉陽大罵著,把倒在自己身上的赫逸元往一邊推。赫逸元一邊動一邊打呼嚕,就是不睜眼。

  陳益致扭過頭,攤開手:「前面有收費站!掏錢!一人五塊,我是司機,不能白服務,所以,你們一人拿八塊。」

  赫逸元跟馬柏東閉著眼睛裝死撐著。吳嘉陽看著窗戶吹口哨。他們就這樣對持,死也不掏錢。每個星期,像這樣的戲碼,那是一齣接一齣,沒個完的時候。

  然後……雪越來越大……車內越來越冷,陳益致直接熄了火,決定凍死這三隻豬。

  叫鱉孫裝!凍死扔路上算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車子裡越來越冷,終於,又是吳嘉陽輸了,他罵罵咧咧的從口袋裡拽出二十塊皺巴巴的人民幣甩到前面的車座上,他是寧死不屈的,他死也不把錢放到鐵公雞的手裡。他丟座位上!

  在他看來,這也算是一種勝利吧!大概……

  一心咖啡書吧內,另外一對也在撐,這兩人那撐的叫一種境界。那境界高的可以用古寺來形容了,那叫啥呢,那叫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秦知裹著毯子躺在沙發上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他身邊放著一個小型電扇式的電暖氣在暖和和的吹烤著。那電暖氣的瓦數不大,也就暖個角落。關淑怡捨不得電費,客人不多的時候她死也不開空調。凍死也不開!

  若不是因為秦知那條殘腿,電暖氣她都捨不得點。前幾天超市大減價的時候,她還拖了一條不時髦的嶄新紅花大毯子回來給秦知用。那小電暖氣的瓦數很低,賣價才九十七塊。秦知對於這樣的待遇一點都沒意見,在家裡,他的待遇跟這個檔次那是一模一樣,奶奶也給他買了個小暖氣,牌子也是「大熊貓牌」。甚至奶奶說的價格比這個還便宜十塊錢。

  當然,他不準備把買貴了這件事告訴關淑怡,不然她能嘮叨半天,嘮叨倒沒什麼。他怕她再坐公車扛個暖氣回去要她那十塊錢去,這丫頭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

  「你說這雪要下幾天啊?凍死我了!」關淑怡推著一車子散書回來裝訂,大概太冷了,她蹲在小電暖氣前取暖,她一邊哈氣,一邊搓手,看上去實在淒慘了些。

  「兩三天吧,早報上登了,果果,去把空調打開吧,花不了幾個錢的。」秦知看著哈氣取暖的關淑怡有些心疼。

  關淑怡立刻大力搖頭:「你可別,這月電費指定過三百,馬上要交明年的費用了。還有,有那錢,不如存了年底分。分了錢,姐姐給你娶媳婦。」

  秦知放下書,毫不在意的笑了下,他伸手撩起毯子:「腳放進來吧,我都捂熱乎了。」

  關淑怡哧的笑了,她的話露著一股子酸氣:「放進去?我們什麼關係啊,栓柱柱,我可說前頭了,我把腳放進去?那我可是冰清玉潔的黃花大蘋果!給你糟蹋了,我嫁誰去啊?」

  秦知硬是不接招:「我說親密的革命同志關係會挨揍嗎?」

  關淑怡大怒:「會!」

  秦知:「那不說了。」

  關淑怡傻乎乎的站在那裡,凍的就像個僵屍!

  自從看到並指日那之後的這倆月,這對未婚的,保有純潔關係的男女青年態度是模稜兩可的,曖昧是天天產生的,蘋果依舊在送,在吃。日子依舊在過,但是就是不談情,不說愛。

  他們是一位止步不前,一位帶著少女一般的矜持,那是誰也不說那個事兒,大家都是聰明人,誰先說,誰吃虧唄。關淑怡傻了一次,怎麼可能再傻第二次。她晾著他,好像秦知也做了這個打算。他也不說。

  轉眼倆月過去了,秦知不吐口。每天依舊不鹹不淡的呆著,可把關淑怡急得夠嗆,現在她是牛X的過了頭,騎虎難下。魏琴說了,這事要說出去,那虧是一輩子的事兒,想想是這個道理。她決定頑抗到底!老媽的人生道路,她是必然不會再走。

  握拳!發誓!發毒誓!

  秦知也不說,他是真不想說。不說,他又捨不得關淑怡,他怕害了人家。又捨不得人家。

  俗話說的好,談戀愛的男女是白癡。這話,說的多好。這倆撐著的,活脫脫的就是一對白癡。

  秦知撐得實在難受,他一天看不到她會想死,看到她自己又懦弱的要死。他恨不得左右甩自己一通大耳光然後豁出去。因為怕疼,也就沒打下去。他拐著腿,天氣涼了也要來這裡,死也要來。他不敢要她……別人也休想要。他哪也不去,他看著她。

  可憐秦知同志,聰明三十多年的一個多好的山娃,楞是在這件事情上把自己掛的死死的,就剩下半口氣,他現在是裝X過頭,同是騎虎難下。先說,那吃虧就是一輩子的,趕明兒要有什麼爭端了,依照這丫頭的脾氣,定然會是這樣嘮叨:「當初要不是你死乞白賴的追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這個虧,秦知死也不要吃。

  追還是不追,那是莎士比亞的問題。

  關淑怡在屋子拖地板,冷風順著房間的縫隙緩緩的吹入,一些細小的冰淩很快出現在地面上。她打了個寒戰,扭頭看看自己的春天。

  春天低頭看書,根本不甩她。

  真是太冷了。從心到身體的寒冷……當然,其他原因也是有的。

  咬咬牙,想下電費,關淑怡拖著拖布走過去,很認真的說:「咱是一個村的對嗎?」

  秦知放下書,揭開毯子,這個台階他不準備給,你想進來就進來,找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理由做什麼?

  關淑怡脫下鞋子,紅著大臉,坐到沙發那邊,將腳放到了毛毯內。一連著打了四五個寒戰後,總算恢復了人氣。

  秦知笑眯眯的幫她裹好毯子。那心情啊,是無比愉快地,那表情啊,那是神采飛揚地。

  「鄉里鄉親的,咱要相互愛護。對吧?」關淑怡嘴巴裡依舊不吃虧的給自己找面子。

  「嗯。」秦知點點頭,很聰明的給了台階。反正目的達到了,男子漢大丈夫,退一步也沒啥。

  「栓柱柱啊,姐姐累死累活,省來省去,就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你說吧,你喜歡啥樣的?姐姐給你注意下?」關淑怡恢復HP後,開始了臭貧。

  秦知看著手裡的雜誌,黑白畫上的美女,那也是很漂亮的。他緩緩開口:「身材妖嬈,長髮飄飄!」

  關淑怡大怒:「那是女鬼!」

  秦知舉起雜誌,指著相片上的「女鬼」:「這個樣子,就成!」

  關淑怡繼續大怒,她指著店門口:「把腦袋扭過去!」

  秦知舒服的躺下,把腿伸直了,那樣子要多愜意就多愜意,想打他後腦勺,門都沒有。舒服中,他自己也汗顏,這歲數是活脫脫的活回過去了,他讓讓她又如何呢?

  但是……他就想逗逗她。她發怒的樣兒,多可愛啊?

  雪越來越大,車窗外的雨刷器艱難的來回擺動著。陳益致每十幾分鐘就要下去擦下車窗。越擦越來氣。他不停的點著剎車。後面那三位,裝死的繼續裝死,罵街的繼續罵街,硬撐著的繼續硬撐,反正是誰也不想出去。沈悶中,吳嘉陽終於支撐不住開了口,其實這話,其他三人也想問。但是他們都不想做這個壞人。

  秦知是不是回雁城?秦知是不是還能帶著大家一起走下去?秦知他真的就把自己的一生交代到這個小城嗎?沒人能得透秦知。也許他自己都是迷茫的……

  「你們說,老大真的就把這輩子交代在這個小城了?」

  一直假裝睡覺的馬柏東緩緩睜開眼睛說:「老大從來就不是一個沒野心的,以前伏在朗氏,那也是有個朗凝。現在,那就未必了,好珍珠還要擺在好櫃檯,怕是施老闆的櫃檯給的位置他不滿意吧?老大的行情那是看漲啊!」

  陳益致在前面冷笑:「那現在還有個蘋果姑娘呢。萬一人家就互相喜歡上了,扯不開了,拽不離了!怎麼著?人家就愛呆在小城,你們還想來一齣棒打鴛鴦?記住了,見了秦知,實話實說,別玩那麼多花花腸子的事兒,秦知那人我知道,他從來就不吃這一套。誰要是想打壞主意,別怪我不顧大家多年的情分!」

  吳嘉陽立馬解釋:「得,說兩岔了不是,我們沒這個意思。對老大,咱的感情不比你差。誰知道施老闆提的那個破要求,還……有秦知,才有我們。咱也不想給老大添堵,XX的問題是,除了老大眼裡能看到咱,XX的別人都當咱是垃圾不是。我就搞不懂了,朗凝怎麼想的。現她的處境是美妙了,朗氏大亂,那是七雄爭霸。哎,真是……人心怎麼這麼難猜測。老大當朗凝是個寶。這傻妞寶貝不做,做爛泥,你們說,朗凝她後悔不?」

  赫逸元接了話茬子:「後悔倒不見得,人家現在是郎才女貌,女才朗貌,什麼都占全換了。朗凝那人,就是後悔了她都不會承認。那種女人……我要是老大,我也要關蘋果,不是說朗凝不好,跟那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還有什麼樂趣而言。她不是女朋友,她是家中坐在蓮花上的菩薩,需要早晚沐浴,焚香拜祭。肉體上要服從,精神上要崇拜。她說的話那必須是最高指示,不照著做你就死定了,這是找老婆啊?這是活脫脫供奉了一尊西天的泥菩薩!跟她在一起會自卑的……要我找,我就要蘋果姑娘,我就喜歡那種的……」赫逸元急乎乎的說了幾句,又覺得不妥當,他咳嗽了幾聲,訕訕的笑下,臉色漲紅無比的解釋:「我的意思是這樣,現在不是老大跟朗凝的問題,是人家朗姑娘不要咱老大哈?」

  吳嘉陽一臉擔心的又是吸氣又是搖頭:「我看老大就未必喜歡關姑娘。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老大那人就愛玩個深沈,這麼多年了。我們倒是天天在他的笑容下掏心窩子。人家呢,那是說走就走,壓根不搭理咱們這群苦命人……你看他的眼睛,根本不看關姑娘,我說,你們說他倆是那樣的關係嗎?我XX的,她打咱老大的後腦殼的時候,那聲音叫個脆生!給我嚇得,那冷汗出的,那是秦老大的後腦勺,誰敢娶個母夜叉回家?誰要能弄明白老大怎麼想那就好了,這麼冷的天,你們說咱們是不是瘋了?這都來了多久了?」

  「你可以不來。」馬柏東對於吳嘉陽一向沒有好印象。說起來吳嘉陽這孩子也可憐,走那都沒社會地位。

  「我呸!我不來,你們悄悄跟老大進施老闆那裡胡吃海喝,我去街邊吹西北風?門都沒有,死我也跟你們死一起,這幾年。我家剛剛抬頭。好不容易能直起腰說話了。我那不是就是說個意見嗎?我們可以討論嗎!XXX的XXX的,一群沒良心的,壞人都是我當的!」吳嘉陽回嘴。

  「那就說人話,幹人事,少放屁!我不愛聽別人說秦知,秦知對不住誰也對得住你!」陳益致涼涼的來了一句。

  車子裡,再次恢復了平靜……

  進小城的時候。陳益致將車拐進一個加油站,回手又要錢:「給錢,別裝死,我知道你們醒著呢?」

  赫逸元無奈的把手伸進懷裡:「多錢?」

  「二百!」

  「放那個氣,出城的時候不剛給你二百嗎?」

  「那我空返算誰的?從這裡打車回去要多錢?我這是半價!給錢,一人八十!」

  「那富裕那四十算幹嘛地?」

  「你空手進人家啊?空手關蘋果敢拿大掃把掄你們出去!」

  撐不下來的三人,罵罵咧咧的拿了錢甩給陳益致,陳益致打開玻璃把錢交到加油的小妹子手裡,樣子要多老闆就有多老闆:「加二百93號。」

  吳嘉陽跟赫逸元眼珠子一轉,開始冒壞水,他們趴在車窗上開始調戲人家良家婦女。

  「大妹子,加油送手套不?」

  加油站的小妹子一臉鄙視:「不送!」

  吳嘉陽指著陳益致:「小妹妹,司機大哥叫我問你,不送手套送絲襪不?」

  加油站的小妹子更加的鄙視:「不送!」

  赫逸元木呆呆的開口:「那司機大哥叫我問你,絲襪不送,送他個不鏽鋼飯盆吧!他家可窮了。就缺個飯盆好要飯。」

  陳益致對這種人身攻擊早已免疫,隨他們怎麼貶低自己。一會進城,他還要錢。看這幫鱉孫是說話疼還是掏錢疼!

  進入初冬的大雪日,全世界人民都在撐!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8:56


  朋友?朋友這個詞彙並不適合現代人,世界是在更新換代中前進的,現代人相處的方式是奇妙的。直接?直接這個詞彙也不適合現代人。

  現代人喜歡拐彎抹角的表達情感。

  在遙遠的古代,陌生人經過引薦,成為朋友。最初的介紹是這樣的:「這位是XX,字XX,此人品性貴重,喜好詩文……如何,如何!巴拉!巴拉……」介紹人會盡數此人優點,大家在一起成為朋友也是因為互相互觸動到內心的真我,才可以通過一輩子的相交,成為知己摯友。

  而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是連帶著祖宗八代一起來介紹的,當然如果你的祖先是位憨厚的鐵匠,那就略過吧。

  這位仁兄,他的父親是XXX,他的母親XXX,他的外祖父是XXX,他家人有什麼靠山,什麼親戚,什麼背景,介紹來,介紹去,未了也許還會悄悄跟你說一下對方家中的銀行存款。

  人身後的價值綜合在一起,便是現代人的我。

  在現代人的眼裡,我是不存在的。我是建立在無數身後事物上的一個附加值。沒後華麗的身後的東西,我只是一個零,無論你多麼上進,多麼努力,也只能是一個零。

  最近……秦知的零在無限度的增加著,關淑怡逐漸的找不到了自己,因此上,她很痛苦。

  關淑怡第一次知道秦知不是挖煤的這件事。是從吳嘉陽的嘴巴裡得知的,其實在那之前,她也知道他不是挖煤的。但是,沒想到會是這樣,吳嘉陽滿嘴跑大車的告訴關淑怡她家栓柱柱以前在大公司有多麼的厲害,年薪多少,是多麼高貴,女朋友身價過億,是多麼的牛X,他坐著高級車子上班,一套西裝上萬元。現在有多少公司在找秦知,秦知價值幾何等等……

  可憐的關姑娘備受打擊,她感覺自己跟秦知的面前出現了一條壕溝,這條壕溝越來越寬闊。

  雖然秦知很果斷命令,今後吳嘉陽再進這家書店他們連朋友都做不得。吳嘉陽走了,但是其他人還會來。這些人帶著過去的信息有意無意呀的在關淑怡的面說著朗凝,說著秦知的未來。

  關淑怡受到了傷害。那份傷帶來的不安令她越發的脆弱。

  那些信息怎麼可能是她一個本分的小城女人能容納的下的?關淑怡只是覺得以前的自己是那麼的可笑,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家裡的那些房子,以前她總是靠著房子撐門面,雖然嘴巴上是不在乎的。但是,如果遇到合心的,想發展的,她還是會無意的告訴別人,娶了她就不必再擔心住處了,現在想起來,房子就像一個可笑的笑話一般……

  就這樣,關姑娘的心變成碎片,因為早已深陷,所以變成碎片的心格外的疼痛,一日復一日的難受著。

  關淑怡記得,書上是這樣寫的。愛情,就是你走進我,我走進你!然後……融到一起……等等,等等……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情。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他們中間那層錢的,地位上的距離難過成這個樣子。她寧願他就是個挖煤的。

  進入冬季後的愛情?凍住了,一連著半個月,關淑怡都沒跟秦知說話,她不理他,想理來著,卻害怕碰釘子。

  秦知……自己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關淑怡。他很想去解釋一下,一切都過去了。他喜歡的是關淑怡。但是他害怕他招惹了,卻又對不住人家姑娘。關淑怡作出一副兩個人只是朋友的做派,搞得秦知根本無法再前行一步。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見到家裡一來舊友他的態度越發的惡劣,最近更是見到老熟人,轉身就走,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然後……很奇妙的,關淑怡卻逐漸跟秦知的朋友慢慢發展著奇妙的友誼,這是秦知所沒有預料到的。

  這裡的發展是說,關淑怡的整個生活被秦知「朋友」們的進入打亂了。這些人就像革命烈士一般,前仆後繼,輪著班的來書店報到勸說,每次他們都碰一鼻子灰,但是仍然百折不撓。

  「我說弟妹,你咋就是不開竅呢?」施皓慶繞著書櫃轉,關淑怡一本一本的擺著書,並不搭理這位衣冠楚楚的老男人,雖然他叫自己弟妹,自己還是很高興的,但是……這些人來到這裡是帶栓柱柱走的。她捨不得。更加不願意!她只好不理他們。

  「我說弟妹……」施皓慶從那邊轉過來,攔在關淑怡的面前陪著笑臉哀求著關淑怡。關淑怡將最後一本書插到書架上,嘴巴裡負氣的嘀咕:「我不是弟妹……鬼知道我是什麼!」

  「你不是誰能是呢?那小子的眼睛裡全是你,根本不看我們,弟妹啊,秦知放在小城市可惜了。真的,你幫哥哥美言幾句,哥哥虧不了你。」

  關淑怡無奈的抬頭,呃,這位老大哥的臉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樣子的戰爭,那張褶子臉上被抓的東一道,西一道的血稜子,看上去真的很淒慘。

  施皓慶伸手摸下嘴角,吸吸涼氣:「叫你看笑話了,弟妹。你嫂子跟我妹妹打架來著。」

  關淑怡搖搖頭:「沒有,又不是第一次了。」

  沒錯,施皓慶先生每次臉上帶傷,就會跑到這裡找秦知。他家內部混亂,他是最底層的小市民起家。有錢後,家裡的社會關係多少有些不適應,這些年也就沒適應過。他每天在老婆和老娘,大舅子,小姨子,自己的弟弟之間來回遊走。那些人都開始肉搏戰了。他每次夾在中間都深受其害。這傢夥最近十分懷念過去的當辦公室主任的小日子,所以他想把公司托給秦知,對外假稱公司破產,也許他想通過這種打回原形的方式追求過去平凡且幸福的日子。但是秦知就是不答應。

  「弟妹,秦知是人才,是大才。你把他關到這家小書店,不覺得很殘忍嗎?這家小書店要幹多少年才能變成新華書店啊?」

  關淑怡有些氣惱的推著空車子回到休息角落,很鬱悶的坐到了沙發上,有些煩躁的說:「新華書店是國家的。我們做的再大也做不了新華書店……而且他要走,我能攔住嗎?找我沒用!」

  施皓慶尷尬的笑了幾聲。不小心扯到受傷的嘴角,臉上又是一通顫抖。

  關淑怡帶著一絲就要放棄的語調說:「而且,我跟秦知……現在還沒確定呢。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也許他只是把我當成一個關係不錯的鄰居家的小妹妹,你們說秦知在大城市這樣好,那樣好……我就是個待業在家的小城女人,我們根本不可能的。」

  關淑怡很委屈的靠到沙發上背上,眼眶開始發紅。

  施皓慶摸出一根香煙點燃。關淑怡從茶幾下拖出玻璃煙灰缸重重的放到茶幾上,聲調帶著命令式的喝道:「別亂彈煙灰!彈這裡面!」

  「嘿嘿……你這個樣子,真像你嫂子。」施皓慶說笑著坐到關淑怡身邊,他吸了兩口煙之後突然問關淑怡:「你想知道他們以前的故事嗎?我在朗氏有些關係,因為秦知是我一直想挖到的人才,這也算是旁觀者清吧。」

  朗凝,朗凝,這個名字已經整整的折磨了關淑怡一個月。每個人都在說朗凝。關淑怡上過網,查過那個名字,還真是家世顯赫,男人的夢中情人型。說到底,她算什麼啦?

  她扭頭看下施皓慶,拿起一邊的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水,雙手推過去:「想……我想知道,告訴我吧施大哥!」

  「你跟她不一樣,你比她好。真的,相信大哥說的。他們是過去了,真的不可能了,秦知那小子典型的好馬不吃回頭草。」施皓慶抿了煙頭很認真的告訴她。

  關淑怡扭臉看施皓正,突然覺得這位大哥,那是相貌英俊,儀表堂堂,這一臉傷多可憐啊?

  她自我解嘲的苦笑:「這也是您說。」

  施皓正知道自己這話討了關淑怡的喜歡,於是,再接再厲的說:「我認真的,秦知這人我注意他好幾年了,以前作為對手,他的喜好我還是摸過的,你想知道什麼,大哥全部告訴你。」

  關淑怡立刻坐直了,雙手放到膝蓋上很認真的點點頭:「好。我全部想知道,您說吧!」

  「朗凝跟秦知是在大學認識的……」施皓正開始講訴秦知的過去,他聽來的過去……

  秦知推開書店的門,抬眼就看到那邊的沙發上,施皓慶正在嘰嘰嘎嘎的不知道跟關淑怡說什麼,他家關蘋果的臉色十分難看。秦知脫下皮手套大力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那兩個專心說話的人這才回頭看他。

  施皓慶尷尬的笑笑,走過來帶著一絲討好打招呼:「呦!秦知,你回來了?」

  秦知點點頭,抬抬下巴問那邊:「你跟關蘋果說什麼呢?」

  施皓正挖挖腦袋:「她想知道朗凝。」

  秦知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施皓正見勢不妙,找個藉口「咻……」的消失了。

  關淑怡抬眼看著秦知,書店的門口。他穿著一件全黑藍色的長身粗呢大衣背著光,這人穿什麼都那麼有味,看上去是咋看咋順眼。是啊,他天生就是站在大城市頂樓的男人,自己怎麼能配的上他呢?

  秦知脫下大衣拿在手裡,慢慢走過來低頭看關淑怡。

  關淑怡也看著秦知,幻想中,兩人中間的壕溝更加的寬闊起來,間隔的距離實在太遠,太遠……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許事業是人生中的頭等大事。但是對於她,她這個小城女人,婚姻才是一切。這半年,她到底是怎麼了,自己一個人在做戲嗎?

  秦知緩緩蹲下柔聲問她:「怎麼了?你別聽施皓慶胡說八道,他騙你的。」他的聲音依舊溫柔。

  關淑怡搖搖頭,開始委屈。眼眶內開始蓄水。

  秦知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個大大的進口蘋果,就像逗孩子一般用手指捏著晃:「要吃嗎?」

  關淑怡搖搖頭。心裡酸酸的,最最愛吃的蘋果都無法解救此刻的酸楚。她看著這豬臉上溫柔的笑,真想一掌拍扁他。

  「到底怎麼了?我得罪你了?好吧,給你打一下。」秦知扭過頭,把後腦勺對著關淑怡。

  「她是不是很漂亮?」關淑怡低聲問。

  「誰?朗凝?」

  「嗯。」

  「為什麼問她?」

  「那個土財主……」

  「土財主?」

  「就是剛才那個人。」

  「哦。」

  「他說,朗凝身材妖嬈,長髮飄飄……有氣質,有味道是所有男人喜歡的類型。」

  秦知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關淑怡的問題,但是,從表面上來看,這個好像是事實。但是這話卻絕對不能告訴關淑怡,他還想好好的活下去呢。

  「她沒你好。」秦知紅口白牙說瞎話。

  「你騙人,我看過她照片。」關淑怡委屈的開始抽抽。

  秦知無奈的看著地板,都是過去了啊?他搞不懂女人的內心世界,她吃的是那門子乾醋啊?

  看著前面那個並不寬闊的肩膀,這人一動不動的低頭呆著,關淑怡滿眼淚水委屈的撲過去,摟住他:「……嗚……」的一聲開始放水閘。

  哎?這是什麼情況?秦知呆了一下,她被打擊到了嗎?其實她不用難過啊,在他看來,關淑怡有自己的好,她的好是朗凝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所以,他已經將那人的傷害完全忘記了,這就是關蘋果的魔力啊。

  「喂!」關淑怡哭了一會,叫他。

  「啊?」秦知從深思裡猛醒,回過頭。

  關淑怡突然伸出雙手,捏住了他左右腮幫子肉,猛的一扯大聲說:「豬!!!!」

  無數的冷汗從秦知的脊椎向外冒,雖然他知道關淑怡有時候非正常,但是這又是什麼情況。

  關淑怡的大眼睛裡全部都是水,對,水,誰敢說她哭了,誰就死定了。

  「我們認識多久了?」關淑怡瞪著他問。

  秦知:「半年。」

  關淑怡:「你知道嗎?」

  秦知:「知道什麼?」

  關淑怡:「我想一掌拍死你。我每天幻想把你從這裡拍出去,你的小身板化成一個小流星,穿過窗戶,穿過原野……最後化為飛灰!」

  秦知:「……喂!」

  關淑怡憤恨無比:「別人怎麼談戀愛我是不知道,但是像我這樣的我確定全宇宙我是第一個!你就這樣耗著我嗎?所以,你是……豬!!!!」

  秦知:「……人類剛踏上月球,說全宇宙誇張……」

  關淑怡:「你閉嘴!說正題!」

  秦知:「哦。」

  關淑怡把那張臉使勁拉扯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弧度:「說!」

  秦知吃疼,卻不敢反抗:「說什麼?」

  關淑怡:「隨便什麼!」

  秦知:「放開我……」

  關淑怡:「沒門!」

  秦知:「那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關淑怡撅撅嘴巴:「說你喜歡我!」

  秦知立刻:「喜歡你。」

  關淑怡撅撅嘴巴:「全世界第一喜歡!」

  秦知立刻:「第一喜歡!」

  關淑怡撅撅嘴巴:「不是威脅?」

  秦知艱難的咧開嘴:「絕對不是!」

  關淑怡放開手,笑了下,她這份笑容帶著一絲無奈,一絲憐憫,一絲自我嘲笑,還有一絲說不出的味道。秦知一天能從這張臉上看到無數的表情,但是,關淑怡現在的表情聚集在一起後傳達著一個信號,此刻的她很認真,認真的嚇人!這份認真令秦知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他預感到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關淑怡伸出手幫秦知揉揉臉頰:「沒有孩子……沒有關係的……有你就可以了。我認真的,像我這樣心腸善良的大度女人這輩子你都找不到了,我先說好了,我也不跟你撐著了,我喜歡你。就只想嫁你!你不能拒絕我。因為……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栓柱柱,你可想好了,過了我這上流村,可就是下流村了……」

  秦知呆了,他傻傻的看著面前這個因為聽到他故事而為他流淚的女人。這個女人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她一但不好意思,無法宣泄,無法正確的表達意思之後,她就胡說八道,其實她什麼都不用說,秦知想,他懂得她的,就像他現在明白,她的眼淚不是為她自己流,她是在為自己流一樣,他明白的。

  沒錯,關淑怡在為他委屈,在為他不平,在為他傷心。

  輕輕的捧起那張大圓臉,秦知緩緩親了上去……他說:「咱們結婚吧,我喜歡你。」

  這是眼跟眼的交融,

  這是心跟心的碰撞,

  這是命運跟命運的融合……

  這是來自四樓關媽媽的大喝聲:「老娘我……不同意——!」

  秦知跟關淑怡扭過頭,魏琴一臉尷尬的對他們擺下手。她的身後,關媽媽手挎菜籃子怒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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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39:17


  寂靜的冬夜,星空格外乾淨,無論是氣溫零上多少度,或者是零下多少度,對於小區人民來說,只要有熱鬧可以看,可以聽,不管在什麼樣子的夜晚,他們都愛奔出家門站在樓下頂著酷暑或者寒風看鄰人的熱鬧。

  小區樓下堆滿了人,秦奶奶捎帶的還賣了好幾盒香煙。

  關家的母女在吵架,毫無顧忌的大嗓門從四樓越過窗口,衝出了地球……

  「老娘要了一輩子臉,末了要了個大屁股——!」關媽媽一聲怒吼幾乎要震掉秦知手裡正要遞給顧客的一串水果。

  顧客帶著曖昧的表情上下打量著秦知,秦知尷尬的回頭看下自己奶奶,了解敵情的秦奶奶扯著他的衣服說:「筐筐,沒事,在叫她們吵吵會,果果比她媽媽厲害。」

  果然,秦奶奶話音未落,來自四樓關淑怡的一聲吶喊令秦知的鬱悶到達頂點。

  「屁股上就不是肉了?屁股上的肉可比臉多!你每次包餃子不是都要豬後丘(豬屁股)嗎?」關淑怡一聲大喝,秦知手裡的那把遞給顧客的香蕉還是掉到了地上。

  他摸下自己的臉龐,幻想了下自己的屁股。搞不懂為什麼那對母女要這麼形容自己,為什麼這對母女要把他堂堂高級動物的形體形容的如此不堪入目,還分開了論零件的大聲的這樣吵。

  樓上終於出現了乒乒乓乓的砸東西的聲音,秦知縮縮脖子,終於走進樓口上了樓梯,雖然關淑怡一再重申他沒必要出現,但是他也要重申,自己怎麼著那也是一塊好肉,可包餃子也可炒菜!當然,作為一個男人他想跟關淑怡一起面對。當他走到關淑怡的家門口,關爸爸卻打開了門。他看了一眼秦知,比了個悄悄的手勢,拉著秦知就下了樓,一邊向下走一邊悄悄說:「砸完了,叫咱,咱再回去。」

  不放心隨後跟著上樓的秦奶奶點點頭,這份迎合中帶著一份不遮掩的巴結成分:「老頭子有好茶。」

  就這樣,這一行人很沒良心的離開了戰場,留下了樓上那兩個彪悍的女人!

  關爸爸並未就女兒的問題負起一個爸爸應該有的責任,他甚至跟秦爺爺擺開象棋殺了起來。秦知不放心的站在門口停著,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小區人民的瞻仰品,四樓的爭吵聲漏過窗子揮灑在小區院子的大地上。那裡的詞彙是秦知在過去的生活當中無法想像的到的。那兩個女人的小宇宙全開的爭吵著……

  「你嫁什麼人不好?你嫁個挖煤的?」

  「他不是挖煤的!」

  「對!開鏟車挖煤的,現在開鏟車都沒人要他,你說他能幹什麼?」

  「……他……他……他什麼也不幹……空閒了他就幹革命!怎麼地把!」

  「你是缺胳膊了,還是短腿了?找誰不成你找個近視眼,還是高度近視眼,人家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他五棍子也敲不出個屁,炒個菜都分不清蘿蔔大蔥。我呸!!!」

  「誰說他分不清了,你去買一斤叫他分分。你這話就不講理了。」

  「誰不講理了?」

  「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你不講理!」

  「好!我這次還真的不講理了,他想跟你好,你叫他來,你叫他來!你叫那個挖煤的從老娘屍體上過去。不是我死,就是他死,你選吧!」

  秦知差點沒摔倒地上,他緊握門欄掙扎了幾下,終於站穩。這都要鬧出人命了,著身後的三人還是不緊不慢的,該幹嘛幹嘛!

  關爸爸將馬向前斜推了一下,斜眼看著站在門口很擔心的單薄身影,他越看越不滿意。自己家丫頭那是要嫁皇帝的(關淑怡小時候的夢想)。現在卻找了個小家雀。這小身板一副羸弱的樣子,大概連個重活都幹不了。果果要受苦嘍……

  秦爺爺拿起一個象棋子摸了幾下,摘下老花鏡對關爸爸說:「筐筐這孩子,也算是你看大的。孝順,賺了錢都寄回家,這鋪面房子都是這孩子買的,這些年我們也存了不少錢了。果果進門,都歸她管。他們想跟我們住就跟我們住,不想的話,我們老倆就去老年公寓。」

  關爸爸連忙搖頭:「大爺,看您說的,那有新媳婦進門,就把長輩趕出去的道理。咱不說這事,咱下象棋。」

  關爸爸將話題引開,毫不遮掩自己對此事並不看好的想法。秦奶奶一直衝著秦知打眼色,期盼秦知能靈快點,那怕是一杯茶也給未來老丈人倒一杯。

  秦知依舊站在那裡聽著樓上的吵鬧聲,心裡的感覺複雜的很。第一次有個女人會為自己這樣聲嘶力竭爭取權利,當初朗凝只是默默哭泣。一直叫他爭氣!爭氣!事實上他也很爭氣。可是對方就是看不到。

  秦奶奶有些恨意的看著院子裡的一位女鄰居,那位原本是笑眯眯的鄰居有些不好意思的抱著孩子躲回了家,今兒上午,關媽媽在院子裡跟鄰居吹牛。一位早就看彪悍的關媽媽不順眼的鄰居故作無意的戳穿了關淑怡捂了好幾個月的謊言弄得關媽媽火冒三丈。要不是這個女人,他們家不至於把一場喜事弄得成了鬧劇。

  其實,關爸爸早就從女兒點點滴滴的生活痕跡裡看的出來,女兒有事瞞著他們,只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大。失業,開書店,還想嫁個沒爹媽的不正常的鄰居家的孩子。

  這份打擊他們都措手不及。但是事到臨頭,這些人立刻按照傳統的規矩,在此有條不紊的談婚論嫁。

  四樓一聲乾嚎傳到了屋子裡,關媽媽哭了,哭的很傷心,是真心實意的哭,不帶一絲平日裡的作假。

  「我打我這張臭嘴,我這張好的不來壞的來的臭嘴……天天詛咒閨女嫁個賣水果的……嗚……沒成想她真的找到一個賣水果的嫁了!!!」

  大概關媽媽的動作嚇壞了關淑怡,這一次氣勢洶洶的關淑怡沒吭氣,沒還嘴,她沒一再重申她就是為秦知而在這個地球上出生的此類豪言壯語,也沒重複的敘述,你不叫我們在一起……我就去死……這樣的混話……也沒敢說,她很捧場的一聲悲鳴……跟自己的娘親大人哭做一團。

  「媽,秦知跟我會好好的孝順你們!」這份嗚咽中的誓言,不帶一絲的作偽。

  關爸爸甩開手裡的象棋子,站起來招呼了一下老鄰居:「上去吧,差不多了。」

  秦爺爺講煙頭抿在鞋底子點點頭,老頭倒是真的很高興。他喜歡熱熱鬧鬧的果果,從小看大的,沒成想自己家沒出息的「挖煤」的孫子活脫脫的有本事,能把這麼好的人騙回來。老爺子絕對想不到的是,關淑怡跟秦知他們中間最主動的,不是自家沒出息的孫子,而是樓上的號稱將來要嫁皇帝的關淑怡。秦奶奶笑了一下,摸下口袋裡的鑰匙,進屋打開大衣櫃,摸出一個放餅乾的鐵盒子捧著跟老伴一起相跟著上了樓。

  關爸爸推開家門瞪了一眼盤腿坐在地上哭的那對母女,關媽媽扭頭看了他一眼,抹了一把鼻涕糊到了墻壁上,她扶著關淑怡的手站起來,瞪著秦知。

  關淑怡一臉尷尬的看著秦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剛才吼著宣誓,用了這個世界上最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自己。秦知衝她笑了下,跟著她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關爸爸很權威的指指家裡的一地狼藉:「收拾下,說正事。」

  那對剛才還是仇人一般的母女很利落的開始收拾戰場,這中間有幾次對眼,關淑怡都很羞愧的避開了。這才開始檢討自己剛才的行為真的有些過了。

  兩家老鄰居第正式的坐好,他們相互看著,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關淑怡的弟弟藉著倒水的機會上下打量著秦知,大概也有些不滿意,他瞪了秦知一眼。秦知苦笑著摸摸鼻子說:「叫伯父,伯母擔心了,對不起。」

  一肚子怒火的親媽媽立刻接上話茬:「別跟我拽羊蛋(土話諷刺普通話的意思)。」

  秦知閉了嘴,他不擅長這個。

  秦奶奶連忙打開盒子推到那對心裡不舒坦的親家母,親家公的面前陪著笑:「這姑娘早晚要嫁到我們家不是,老關家的,快別嚇唬孩子了。放心,只要果果嫁進來,這些家業都是果果的。不會叫她有半分委屈。」

  關媽媽拿著衛生紙抹了把子鼻涕,有些嗚咽:「我們是嫁閨女,不是賣閨女。」

  話是這麼說了,她還是很認真的打開盒子檢查東西,她第一下開的是盒子裡的那個紅布包。

  那布包裡放著一副足金的龍鳳金鐲子,兩對金耳環,兩個金戒指,一枚男式的一枚女式的。還有一條牛韁繩一般粗的金項鏈呈現在了大家面前。小城如今講究三金,好的就四金,這秦奶奶很明顯的是早就準備齊全了,而且秦奶奶這可是足足準備了四金呢,而且這四金都是質量重量都足足的上層品,關媽媽的臉色頓時好看起來,有了笑模樣。

  房產證,存款單,這些家裡的老財產秦知第一次看到,當他看到這些證件上都寫著他的名字的時候,秦知眼眶都紅了。

  關媽媽把一疊子存摺數了一下,大約有個八九十萬,這就令她跟關爸爸驚訝了,沒成想的事情,老秦家開個水果攤竟然能存下這麼多家業。有了這些這些錢,閨女的日子倒是不怕難過了。

  「我們家果果是有房子的,這聘禮的事情咱們要說清楚了,我們家就這一個閨女,當寶貝養到現在,嬌慣著呢。一個指頭都捨不得動(秦知一頭冷汗流了下來),所以這聘禮我們要五十萬。這錢你們別怕我們貪了,你們給了我們當嫁妝陪回去,不但陪回去還要多給。」

  似乎,這場喧鬧已然過去,但是涉及到談婚論嫁,秦知依舊有一些在夢中的感覺,他們難道不擔心自己沒工作?不擔心自己不要孩子,他剛要開口想要實話實說,關淑怡卻打他右半瓣屁股猛的一掐,秦知疼的打了個顫,閉了嘴。

  兩位老女人如今是寸土不讓,那口才比起秦知在談判桌上看到的專家還專業。

  秦奶奶:「我們的聘禮,這周圍幾條街都是看不到的,老爺子說了,如今小媳婦都開車,我們還給一輛圈圈車。嫁進來就買。」

  秦知很苦惱的看下關淑怡,關淑怡倒是喜上眉梢的。

  關媽媽一笑:「那敢情好,反正也要買,不如我們兩家各出一半,不過要算到嫁妝裡,算我們賠過去的。」

  秦奶奶一樂:「這是小錢,咱有錢,我們出了五十多萬,還要裝修房子,你們想叫果果他們住到自己家,樓上樓下的我們倒是沒意見,可是這傢具費,裝修費算誰的?別到時候一根釘都朝我們要,這醜話可是要說到前面的。」

  秦知張嘴想算到自己身上,反正他也是豁出去了,這點錢對他來說真的沒什麼。沒成想自己奶奶就著他左半瓣屁股又是一掐。他只好又閉了嘴。

  關爸爸抬頭,很深沈的打開一包軟雲,抽出一支給秦爺爺點了:「裝修是小事,看他們要什麼風格的,英國的,美國的都行,我們就這一個閨女。裝修我們出,傢具你們買。」

  關媽媽加了一句:「傢具全部要大輝煌(小城最大的傢具城)的。一件都不許在外面買。」

  「成。」親爺爺一拍大腿,同意了。

  秦知扭頭仔細看著關淑怡,關淑怡的表情毫無顧忌的露著喜色。她是真高興。

  就要娶這個女人了?這七個多月,每一天,每一天的在一起,秦知喜歡她,但是這輩子如果真的虧了她,她能跟自己相攜相伴的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過一輩子嗎?秦知依舊是猶豫的。

  「我五年前工資就交家了,有六萬多呢。給我三萬,我要買衣服。添嫁妝!其他的錢給弟弟娶媳婦。」關淑怡很有骨氣的說。

  關媽媽卻一瞪眼:「給你個屁,這些都是我們掏的,養你這麼大,還跟我算起帳來了,不算你出的。給你一萬,還給魏琴,那家書店算你們開的,加上別人算哪門子事情?」

  關淑怡愁眉苦臉的拉住秦知的手,看樣子他們都沒了說話的權利。秦知的手心裡全部是冷汗,他的不安順著手心向外分泌著,關淑怡就這他的耳朵說:「別怕,有我呢!」

  秦知笑了下,他才沒怕,他只是驚訝小城的辦事速度,沒成想竟然迅速到了國際水準,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陪嫁裡,我們要八件羊毛衫,八件羊毛褲,全部都要灘羊牌!」

  「結婚的婚車全部都要叉屁(關媽媽管H—X5,叫叉屁)最少十五輛,不能擺氣球,全部要鮮花!」

  「棉被,褥子都要成品的,提著箱子那種!」

  「還要兩輛電動車!」

  「住在一個小區裡,這大鍋合併了支吧,五天,最少支五天大鍋!」

  ……

  也許在秦知的生命認知裡,他想過自己要怎麼去結婚,怎麼去浪漫的結婚,怎麼去開心的結婚,但是小城市的婚禮,令他思維混亂,卻又有了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結婚錢他會悄悄補償給這對愛了他二十多年快三十年老人。就像他們想的一般,他要孝順他們,他要珍惜這對宇宙間最無私的老人。一生心血,都擺在檯面上。這份滾燙的愛,秦知終於懂得了。

  愛女兒的父母。

  愛孫子的祖父母。

  秦知想哭,想對著這個小城號啕大哭,六七歲那年憋在心裡的委屈,他很想發泄出來,暢快淋漓的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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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9:36


  街邊的一家小餐飲店內,

  關淑怡將一疊錢推倒魏琴面前,笑著說:「我老媽叫我跟你算清楚帳,喏,這是兩萬。栓柱柱說了,別虧了你。」

  魏琴放下吸管,將錢丟進隨身的小皮包內,也不說話,依舊咕嚕嚕的喝著那杯飲料。

  關淑怡陪著笑臉低下頭衝她做鬼臉:「哦哈哈,呦呵呵……」

  魏琴沒理她。

  訕訕的笑下,關淑怡小心的問:「生氣了?」

  魏琴點點頭:「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關淑怡玩弄下杯子上的吸管:「好多年了?久的都記不得了。」

  魏琴苦笑一下:「我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把自己交代了。以前我們做的那個夢還記得嗎?」

  關淑怡羞愧的點點頭,很早很早之前,她們一起有個夢想,一起談戀愛,找宇宙裡最有錢的,如果沒有錢那就要找最帥的,如果不帥,那也要找個深深的愛著自己的。

  她們會選擇一天結婚,租用一個場地,兩隊婚車要放到一起在小城轉八圈。然後一輩子幸福。

  「這麼快,再過幾年,我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呢,我們都不小了,你也別挑了。」關淑怡開口。

  「是啊,再過幾年就三十歲了,鄉下的老媽問我,是不是太挑了。我就納悶了,又不缺胳膊,又不少腿,我幹嘛委屈自己呢?還有你,秦知色盲的事情,不要孩子的事情,你都跟家裡說了嗎?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呢!」魏琴是真的替關淑怡著急。

  「色盲的事情全區都知道,但是不要孩子我沒說。」關淑怡回答。

  魏琴有些怒,她放低語氣說:「你的膽子太大了,不要小孩,你想過今後嗎?等你們老了,萬一先走一個,連個照顧的人都沒。而且這也太快了,這才幾個月啊,就結婚了,你了解他嗎?你了解他的過去嗎?」

  關淑怡抬起頭笑了下:「我不管,我只要他。沒孩子就領養一個。他不會丟下我先走的,要是走也是我先走,叫他傷心去。他很好的,真的好!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

  魏琴緊跟其上:「哪裡好了?完全不覺得。」

  關淑怡很認真的想了一會:「他看著我的時候,就只有我。周圍什麼的他都不看。」

  「就為這?」魏琴驚訝。

  「那還為啥啊?你去大街上,找一個人,給人家一百塊說,大哥,你看著我,只能看著我,眼睛裡只能看著我,別的都不許看。成嗎?不成啊!意境不到啊!我家栓柱柱就有這個意境!你都不知道他微笑著看著我的時候,給我電的……前年的尿都出來了……」關淑怡說完抬頭補充了一句,手裡還比劃著:「天要下雨,姑娘我要嫁人,神擋殺神!唰唰唰!就這樣,我們上輩子就註定要在一起了,魏琴小姐,年齡到了,就找個合心的嫁了吧,這個世界有幾個女人能靠著結婚鹹魚翻身的?那是少女的幻想,知道為什麼是少女的幻想嗎?一切不符合實際的都是少女的幻想,過日子啊,慢慢就好了,再說了,栓柱柱那傢夥,也就找我,我是得到上天的詔示來挽救他的。我是有神聖使命的……」

  魏琴驚訝的看著那個發神經的女人又神叨叨的進入了她特殊的精神世界,無奈的嘆息。看樣子是沒救了,她只好轉入正題:「日子定了嗎?」

  關淑怡從幻想的世界唰的回了神:「下個月十五號,本年陰曆最好的一天。」

  魏琴嗆了一下:「這也太快了?」

  關淑怡連連搖頭:「不快了,我恨不得明兒就嫁他。真的,我一會看不到他就渾身不得勁。而且明年一個好日子都沒,我媽找算卦的算了,今年我再不找,下次婚姻就在三十六歲了,還是個二婚。算命的瞎子說了,我這輩子就三次姻緣,上次那個被我媽媽掀翻了,你記得的,那個小學體育老師。我媽媽現在悔死了。要不催的我這麼著急。」

  「你沒救了!哎,你媽媽還信這個呢?」魏琴嘆息搖頭。

  關淑怡點點頭:「對啊,我媽可神了,以前我就挺恨那個算卦的。現在我都感謝死他了,我媽說我想嫁人,想的都魔怔了,她要不答應,我們就變仇人了,對了,店裡幫我看十來天,反正你公司去不去的也沒事。」

  魏琴抱著胸口一副防備的樣子:「你要幹嘛,討便宜嗎?沒門!」

  關淑怡叫過服務生,結了帳,她低頭把商店卷閘門的鑰匙放到桌子上,她從牙縫裡向外擠著快樂:「我家栓柱柱說了,不許租婚紗,他不喜歡我穿別人穿過的,他要帶我去偉大首都買婚紗,買結婚用品。羨慕吧,羨慕吧!」

  隔著窗戶,看著那個歡快的女人踩著雪,站在街口亂蹦的樣子,魏琴的嘴巴慢慢浮上笑容。她看看手錶,拿起桌子上的鑰匙離開了這家小店,也許以後關淑怡不會再像以前那般一叫就來了,也再也不是她的小芳芳了。

  祝願她幸福吧。從這邊看上去,她是那麼的幸福。再阻止,怕是也只能做仇人了。

  魏琴走出去,摟住關淑怡的肩膀:「小芳芳同志,約個時間吧,我要跟他談談。」

  關淑怡點點頭,反正也躲不過這一遭,魏琴如果不把秦知銀行卡的零頭探尋出來,她就不叫魏琴了。自從跟秦知在一起,關淑怡就有意識的隔開他們。不知道怎麼了,她不想魏琴跟秦知熟悉了,不想她了解他。哎……總歸是躲不了這一次呢。

  「什麼時候?」

  「就今晚上吧。」

  「別啊,我們今晚十二點的火車,然後省城的飛機啊!」

  「我還不知道你啊,就是不想我審問他吧?」

  「才不是,今晚,就今晚,火鍋城吧。」

  「那麼便宜的地方?」

  「廢話,我們要結婚了,省一點是一點。」

  這對好友就在街頭匆忙分手,關淑怡坐在出租車上,看著好友呼著白氣,站在寒風中凍得發抖的樣子特別淒涼,忍不住的,關淑怡的鼻子酸酸的,眼淚流了下來。

  關淑怡家人仰馬翻的在收拾行李,關媽媽對買個東西去北京是極力反對的。在老人家看來這是浪費錢的行為,即使如此,關媽媽依舊把女兒拽到一邊,塞了她五千塊錢低聲說:「出去了,別委屈自己,給他買套高檔西裝結婚穿。就電視裡那些牌子。別太寒酸了,知道不?」

  關淑怡點點頭,摟住媽媽酸酸的來了一句:「媽,你真好。」

  關媽媽聲音挺失落的:「我當然好了,十月懷胎生了你,養了二十多年一直知道是給別人家養的。我還對你那麼好,那個秦知啊,瘦的跟個雞雛一樣,我看哪裡都不舒服,不過好歹有一條是滿意的,他家住樓下,這樣我能天天看到你,萬一有個什麼不好的,我能立馬到你身邊去。姑娘嫁不遠是天下父母最大的福分了。」

  關淑怡摟住自己媽,眼淚嘩嘩的向下流,關媽媽也是眼淚婆娑。關爸爸無奈的抬頭:「這都什麼跟什麼,去個北京買東西,這麼弄得生離死別一樣。快點著,果果晚上還出去吃飯呢。」

  秦知也在家收拾東西,他簡單,就是帶個電腦,幾件換洗衣服。秦奶奶倒是洗了十幾個巨大的紅蘋果塞進皮箱裡,一邊塞一邊嘮叨:「出去省著點,就要結婚呢,這幾天都出了不少錢。你們省下,以後日子就好過點。知道不?」

  秦知關了電腦,抬起頭笑了下,他伸出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放到奶奶手裡:「奶奶,這張卡裡有些錢,你拿著,需要花儘管用。密碼跟以前一樣。」

  秦奶奶笑了下,順手把卡放口袋裡:「奶奶給你存著,你們生孩子了給你們買保險。」

  秦知苦笑了一下,沒說話,孩子啊,還是個大問題。

  傍晚六點多,這兩個人在全家,全院子人民的歡送下出了下去,這鄰居啊都是被關媽媽的大嗓門呼喚出來的。

  「到了北京別心疼錢,想買什麼買什麼啊!」

  「到了北京!去故宮,去長城!多照一點照片!別省著!」

  「到了北京!媽不是給你錢了嗎?要住大酒店!別省著!」

  等等之類。

  鬆了一口氣的兩個人,坐在出租車上無語對視的笑了一會,秦知忍耐不住的問關淑怡:「你媽給了多錢啊?」

  關淑怡大咧咧的伸出五個指頭。

  「五萬啊?」

  「說什麼呢,五千。我媽這次可是真的出血了。」

  秦知靠在車座上笑了起來。關淑怡知道他笑什麼,伸手就是一擰:「這都是我媽的私房錢,沒動公帳。我媽這輩子出血,這次出的最大了。你再笑我下車了!聽見沒?」

  秦知點點頭,趕緊伸手挽住她的腰:「好,我錯了,這錢咱一分不動,都給你父母買東西。」

  關淑怡靠著他的肩膀嗯嗯了幾聲:「爺爺奶奶的也要買。」

  出租車穿過寒風,來到火鍋城。秦知對關淑怡選擇的地方挺無語的,這倒是真的很符合關淑怡的家傳本性,能省一分是一分。

  關淑怡拖著箱子一邊走,一邊囑咐:「魏琴的話可能不好聽,你要忍著。我就一個好朋友。」

  秦知點點頭。

  他們找到一個邊角的座位,在喧雜的火鍋城坐定。秦知看看四周,這樣的環境他實在來的少,以前大學的時候,倒是常去,說起上大學的那會,他記得他朋友還是很多的,那個時候章南正常拖了他去參加各種社會活動,那些活動大部分都是章南正發起,章南正掏錢。他也就是個陪吃,陪喝的主。托章南正的福,那之後認識了朗凝,一轉眼這麼些年了,現在他卻要跟這個小城裡的一個樸實,普通的小女人結婚。秦知的心裡有著一股子恍然的明悟,也許……也許以前就是在生命中轉了一個圈子,走了一條彎路,原本就該這樣的。哪裡來回哪裡去。

  就是這樣!

  關淑怡衝著站在過道口的魏琴大力的揮手,魏琴笑了下走過來。秦知連忙站起來應付,這個女人似乎比關媽媽還要尖酸。他是這樣想的。

  一場寒暄,雙方坐定,魏琴上下仔細的看著秦知。秦知無所謂的衝她笑。

  「關淑怡以前處過的那幾個,個個都比你強,可是她卻硬是要嫁你。」魏琴張嘴就沒好話。

  關淑怡窘的低下頭。

  「那還是我最好,要不然她怎麼選我?」秦知笑著說。

  魏琴撇撇嘴,接過服務員遞過的一盤子肥羊肉丟進火鍋裡攪和:「我看不出你哪裡好,沒工作,個不高,還愛玩個深沈。也就這死丫頭看你好。」

  秦知夾起一塊羊肉給關淑怡放到盤子裡:「她看我好就對了。」

  關淑怡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這兩個人她一個都招惹不起。只好只管吃,少說話。

  魏琴伸手從自己提包裡拿了個信封出來放在桌子上:「給你們的,我這算是提前上禮了,北京東西死貴的。你們的錢都投到書店了吧?」

  秦知的手停了一下,將信封推回去:「不缺錢的,也不會委屈到她。不過還是謝謝你,小怡說你是最好的,我現在才相信。」

  魏琴挺執著的按著那個信封向前推:「我好不好,也不用你誇我。我只希望你對她好。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想著未來要找個什麼樣子的男人,小芳芳不是個挑剔的人,她就一點要求,可以每個星期去一次美容院,可以看到什麼東西了,可以不顧及錢包裡的厚度買下來。我希望你努力,努力給她幸福。做到這些其實挺簡單的對嗎?」

  秦知把信封推回去:「當然,更好的也會給她,如果這是你們說的幸福的話,在我看是很簡單的事兒,請放心。我也非常感激你。」

  關淑怡輕輕的嘆息了一下,站起來搶過那個信封塞進魏琴的皮包裡:「哎呀,哎呀,你們兩在這裡嘔個什麼氣啊!」

  「沒嘔氣!」這兩個人倒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一頓飯吃的淡而無味,魏琴幾次想開口問那些實際的問題,都被關淑怡打岔打開了。終於,魏琴還是沒問出:

  「你到底家底多厚?你到底可以帶給關淑怡什麼樣子的生活?你到底多愛她?」等等之類。

  以前也許關淑怡真的很期盼魏琴可以為自己參謀一下,但是現在在她看來,這些都不需要了,她已經做出選擇,好的,壞的,她都會接受。這是她選擇的道路,她義無反顧。

  這三人在飯店門口告別,魏琴喝的有些高,關淑怡想送她回家,但是魏琴搖手拒絕。也許這一刻開始,她們都清楚,關淑怡有了屬於自己更加親密的一半,而魏琴她也會走完自己的另一條路吧。

  魏琴順著馬路牙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沒有去處的她回到公司,她來到她跟關淑怡經常去的小屋緬懷了一會,找到老會議室的鑰匙悄悄的打開那裡。

  以前魏琴跟關淑怡都喜歡來這間老會議室,這間被公司廢棄不用的會議室有一盞三層的老式水晶燈。這兩個老姑娘常常拖了一個員工運動會廢棄不用的布墊子躺在上面做公主夢。

  未來,要嫁一個有錢的男人,買一套靠海的別墅。每天晚上她們可以開上等人開的晚宴,請很多名流來家裡吃飯,人們就在這樣的水晶燈下翩翩起舞。西裝革履的男人,香氣撲鼻的淑女捂著嘴巴說著高雅的矜持的上流人說的話。當賓客散盡,她們跟未來的他們就在浪漫的音樂下,獨自擁舞,似乎這樣的夢是許多小女人都要做的幻想當中的最上等的夢。

  現在,關淑怡離開了,魏琴獨自在此緬懷。

  魏琴躺在角落,看著那盞壞了幾個燈泡的三層水晶燈,四周安靜的嚇人。她的世界在眩暈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會議室的門被緩緩的推開,有個人探頭進屋問道:「誰?誰在……這裡?」

  魏琴將身體悄悄躲到疊起的桌椅板凳後面。這個聲音她熟悉,正是她的大冤家,竇建業。

  今兒竇建業也喝高了,家裡開聚會,每個人還是老台詞,誇他哥哥,贊他嫂嫂。唯獨忘記家裡還有一個竇建業也需要大家注意一下。帶著這份失落,竇建業晃晃悠悠的來到公司睡覺,路過會議室的時候卻發現這裡的燈亮著。

  魏琴看著竇建業很不專業的在會議室搜尋了一會,他爬到了小舞台上。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麼?

  她看著他爬到舞台上,打開老實的點唱機,從機房找出兩個無線麥克風,一個放在口袋裡,一個拿在手裡。他打開點唱機,就著那裡面放出一首解放軍軍歌的音樂做動作,魏琴看到了這輩子難忘的一出鏡頭。

  舞台上,竇建業學著他老子,竇老董事長講話的樣子揮手,點頭,致意,他配合著音樂節奏無聲的表演,他表情豐富的自謙了一會,樣子要多深沈就多深沈,這人挺有表演天賦的,一個人扮演了整個會場。從司儀,到董事長,到崇拜者,到熱淚盈眶的大力鼓掌的員工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竇建業……突然舉著那個麥克風大吼了一聲:「大家好,老子我是林則徐!」

  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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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28 12:39:58


  打小,關淑怡就對偉大的首都北京城有一股子難以表述的嚮往之情,是個中國人就會嚮往吧。

  嚮往首都城之餘,關淑怡也嚮往坐飛機,真的,在這之前的二十多年裡她沒坐過飛機。

  這不稀罕,我們周圍許多人沒坐過飛機。

  沒坐過不算丟人,但是你要努力的矜持的假裝坐過,就比較丟人了。

  關淑怡很想坐到秦知的位置上,那邊靠窗戶。

  她記得小時候看過一篇文章是這樣描寫的,飛機緩緩的從大地上起飛,然後慢慢的進入雲層,地面上的房屋,城市,梯田慢慢的變小,世界越來越寬廣。那種感覺無法表述,難以形容。她想過去看看,又不好意思說,只能眼巴巴的看著秦知,期盼他可以心領神會。

  總之,坐飛機,是上等人的生活。關淑怡從坐到位置上就開始幻想自己是個上等人。

  秦知跟關淑怡坐的算是國內航線內的高檔座位,其實就是在一般座倉的前面。那種一排兩座的位置,沒什麼稀罕,就是位置大點,腿可以撐開點。其實習慣飛行的人都知道,還是靠著走廊舒服一些,

  秦知將好位置讓給關淑怡,奈何,關淑怡不領情,她就非常,非常想坐到靠窗的那一邊,她眼巴巴的看著秦知,期盼可以心靈交融,期盼這位先生可以很紳士的發現自己的需要。奈何秦知根本不看她。他要在下飛機前做一些事情,今天下午要開一個會。

  因為剛才好奇的太厲害,安全帶關淑怡早早的扣上了,還玩了一會。

  哎,這麼丟臉的事情就不要說了。

  秦知埋頭的看著一些文件,這次去北京,他有其他的工作安排,除了購買結婚用品之外,他的時間排的很滿,滿到只能陪關淑怡三天。十多天,要解決的事情太多,不抓緊時間是不成了。臨上飛機的時候關淑怡還想在北京拍結婚照呢。如果時間允許,秦知覺得還是可以做到的。

  終於著,關淑怡忍耐不住的,對著指頭小聲說:「栓柱柱,我能坐到你那邊嗎?我想看外面。」

  秦知抬起頭,無聲的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撫摸下關蘋果的頭髮,然後站起來很貼心的幫關淑怡打開安全帶跟她換了個座位。

  接下來,就浪漫了,飛機在震動中緩緩高飛,關蘋果將腦袋貼在玻璃上緊緊盯著窗戶外貪婪的看著大地,公路,河流,關姑娘一直看到要吐才作罷。接著開始惦記飛機餐。

  秦知強行的拉回好奇寶寶,拉下隔窗板,關淑怡又迅速的投入了學習當中,她很認真的跟著空中小姐學習救生手段。得空了就悄悄附著秦知的耳朵小聲的低估:「我以前覺得空中小姐都很漂亮呢,仙女一樣。」

  秦知抬頭看下她:「第一次的時候我也覺得是。」

  關淑怡大有知己的感覺:「嗯,太失望了。」

  秦知合起文件夾,專心的陪起自己的小未婚妻,他介紹了國內的航班特點,捎帶告訴她其實真正漂亮的空中小姐都在國際航班上,而且那邊的空中小姐氣質都是沒的說的。

  關淑怡挺失落的嘆息:「可惜以後看不到了,中國這麼大,能看完就不錯了。」

  秦知主動拍拍她的手:「明年忙完,我就帶你出去走走,嗯……澳大利亞看下袋鼠,去香港吃個早茶什麼的,還是可以空出時間的。」

  天吶,能看到袋鼠,還是去澳大利亞看……幸福來的太突然,雖然只是一句捎帶的承諾。關蘋果還是覺得上流村沒白呆。她身體裡還是慢慢的溢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要結婚了,跟身邊的這個男人。從此不再屬於他自己,從此做什麼都要說「我們」。

  而且,這種感覺咋那麼好呢,坐飛機,還能去看袋鼠,雖然只是說說,但是關淑怡依舊幻想連篇,覺著自己非常了不起了。

  可以騎著馬兒,長髮在澳大利亞畫報裡的鄉間飛舞,她回過頭去大聲呼喊:「哦哈哈,傑克……你來追我啊……哦哈哈!」

  為什麼?是傑克類?

  國內航班的短暫飛行……轉瞬就結束。

  施皓慶親自來接的站,出於他土財主的氣勢,這人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超誇張的車子,那種黑色的。屁股是平的超大的車子。關蘋果不認識那種牌子,但是依舊覺得這車子屬於上流村。

  秦知緊緊抓著關淑怡的手,拽著自己無所適從的小未婚妻從機場出來,上車,安撫。施皓慶在那邊嘮嘮叨叨的想說事情,但是被秦知瞪了回去。

  高速路,司機師傅一口北京人兒的京片子,偶爾發出的抱怨都能令關淑怡笑半天,關淑怡看著窗戶外,腦袋裡滿盤旋著一首歌:「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

  然後她冒冒失失的抬頭問秦知:「栓柱柱,咱什麼時候去看天安門升國旗,唱國歌?」

  秦知大樂:「明早,我來過多次,還真沒看過呢。明早一起去看。」

  接下來,好簡單了,住酒店,進房間,收拾行李,等待吃晚飯。

  關淑怡在N高層的巨大的酒店套間內不真實的轉了八圈,衣服是掛了又掛,壁櫃整理三遍,捎帶的在豪華浴池裡洗了一個澡,用了好多酒店的沐浴乳。看北京電視,看北京新聞,等啊等啊的,就等睡著了……

  秦知在套間內的小辦公室開會,那幫子跟班不知道什麼時候的全部跟來了,就吳嘉陽,陳益致他們,此刻這些人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半分的吊兒郎當,大家都是一本正經的拿著大疊子的資料在工作。關淑怡在門縫看過他們,也覺得打攪實在不合適。所以老老實實的回到房間按遙控玩,按著按著就睡過去了。要不說,洗完澡睡一覺格外香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關淑怡迷迷糊糊的被秦知折騰醒,她睜開眼,看著坐在床邊看她的秦知。秦知的眼睛裡彌漫著一股子不真實,關淑怡的心裡何嘗不是。

  「抱歉,太晚了。我們出去吃晚飯吧。那群混蛋都走了。」秦知捏著關淑怡的鼻子笑眯眯的哄著。

  關淑怡猛的坐起來問:「幾點了?」

  秦知看著關淑怡,臉色嘩啦啦的紅了,關蘋果從家裡帶來的那件土的掉渣的阿拉蕾圖案,帶花邊的睡衣上面的三顆釦子壓根沒扣好,憋滿的胸罩裡一派春色顯然是沒關好,就要迸裂出來。

  秦知有些受不了的站起來,來到門口:「你……你……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關淑怡倒是毫不在意的滿屋子轉圈。

  酒店裡簡單的西式晚餐,秦知盡量使關淑怡快樂起來,從入住這裡,這兩個人都有一層隔膜沒敢提及,這今天晚上到底要怎麼睡啊?雖然屋子裡有兩個套間,但是……

  是吧,對吧,都那麼近的距離了,對吧……

  真是……十分尷尬呢。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在酒店內閒逛,酒店門口附近的店鋪閒逛,關淑怡在酒店的小巷內找到一個蒙古人的小攤子,買了不少十塊錢一條的手鏈回去送人,而秦知在她身邊只是默不作聲的陪伴著,由著關淑怡感受這裡的生活並未打攪。

  關媽媽在晚上十點打來電話問詢了許多事情再三囑咐不要亂花錢。

  秦奶奶十點半打的電話,再三囑咐出門注意安全,錢全部縫到內褲的那個小口袋裡。

  秦知無奈的附和著,接著兩個人面對著苦笑。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那一晚,這兩人並未住到一間屋子裡,但是都……胡思亂想到半夜,春夢倒是都發作了。

  秦知夢到了阿拉蕾舉著兩坨東西對自己吶喊,一直吶喊到他爬起來去洗了一個涼水澡。

  關淑怡夢到有人揭開自己的被子。不停的打開,不停的打開……就是沒鑽進來。

  第二天一早,秦知叫了客房服務,在房間內吃完早餐後,關淑怡跟他去看升國旗。很遺憾的是,他們的車子被堵在一條小街口一直堵到上午快八點,一場外事活動,將兩個人的節奏完全打亂。升國旗愣是沒看到。

  不過作為這個城市的補償,附近的天橋下,一堆大爺大媽的清晨京劇聲倒是補償了關淑怡的一顆嚮往首都之心。

  明明不餓,關淑怡依舊買了一套煎餅果子啃,她咬著煎餅果子,就著一次性杯子裡的紅豆粥,靠著天橋欄桿嘆息:「我現在才覺得,這是到了北京呢,昨天就像做夢一般。」

  秦知笑了下,很自然的伸出胳膊摟住她的腰,關淑怡顫抖了一下,舉起煎餅果子餵了他一口,真是太他媽的浪漫了!她這樣認為。

  秦知說:「今天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有三天時間陪你。說說你的計劃。」

  關淑怡頓時來了精神,她掏出一個小皮本說:「我來之前,做了好多功課呢,天意,天源,八里橋,女人街花店。動物園,西單,這裡都是京城東西最最便宜的地方。我要投奔怒海,絕不回頭。」

  秦知兩行冷汗向下掉,那些地方都是好像都是批發城吧?他想起那件性感阿拉蕾,不由得鼻腔又是熱血沸騰。

  「你想怎麼,就怎麼吧。」他嘆息著,盡量符合這小未婚妻的腳步。

  關於檔次,關於層次,秦知真的沒想過,關蘋果在做她高興的事情,這樣就可以了。

  就這樣,這兩個人坐著施皓慶派的高檔車,一溜煙的扎進京都各種批發城,關淑怡化身購物瘋子。完全失控到一種境界。

  冬日的街邊的小公園內,到處坐著外地客,秦知穿著深藍色長身的大衣,靠著復古欄桿,如果不看他腳下成堆的黑色塑料袋,那也是一派風雅人物佇立風中。現在,那就難說了,也虧了他脾氣好,上午九點半批發城一開門,關淑怡就衝了進去,每四十多分鐘,關淑怡就會拖出一個塑膠大袋子來丟到他腳下,轉身離去,她神情是越來越興奮。

  街邊的一位大哥也在看行李,捎帶著這位大哥還在看孩子。每當這兩位男士的眼神碰撞,這位大哥都是很遺憾的哀嘆幾句:「女人啊,女人。」

  秦知苦笑著繼續裝飾街柱。就這樣累死累活的一上午,關淑怡到中午兩點才累得就像一具屍體被秦知強行拖上車。說什麼也不能帶這個女人去批發市場了,都變購物傻子了。

  「猜猜我一上午花了多少錢?」關淑怡盯著秦知問。

  秦知搖搖頭,看看車後面堆滿的袋子,怎麼地也得好幾萬吧?

  「哦哈哈……八千,八千……才八千多,我給你買了十多條內褲,全部都是牌子貨。還有小擺設,襯衣,你的皮鞋,你的皮包,你的保暖內衣。還買了六個包包……發了……」

  一上午,如此辛苦,八千塊,對於關淑怡來說,這是人生中最最奢侈的一次消費。她買了紅色的結婚內衣褲,睡衣,床罩,甚至紅色的床頭燈。這些紅色的東西都慢慢承載著這個小城女人太多的幸福。在她敘述這些東西的時候,秦知能從她的血液裡感受到她迸發出來的快樂。她的滿足點太容易找,很隨意的就能發現一大堆。

  怎麼辦,他越來越覺得他喜歡她了。

  「下午,聽我的好不好,要知道我們只有三天時間,現在看來就只有兩天半了。」秦知並非太有錢的人,給朗氏打了這麼多年工,私下裡倒是有些積蓄,也許在小城,那些錢算是個錢,不過要真正走向奢侈那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昨兒有個冤大頭說,關淑怡的東西他買單,秦知倒是不想饒了那人,畢竟今後幾十年要給別人賣命了。作為合作夥伴,秦知不覺得此刻撬他一些財物有什麼不合適的。但是按照現在關蘋果的消費手段,看樣子是要吃大虧的,累死累活那麼興奮的一上午,才花了這麼點,真實……太遺憾了。

  吃虧,那不是秦知的做派。於是他在心裡想好台詞鼓動自己未婚妻別跟別人客氣,這就是個問題了。

  下午,關淑怡將買到的東西復習了兩次之後,打包放進櫃子,而且,她準備晚上再看一次。三點多的時候,施皓慶帶著一個女人來到酒店,這個女人是他的秘書,但是關淑怡覺得這兩人有姦情。

  施皓慶叫關淑怡叫她王姐姐。這位王姐姐將會負責帶著關淑怡進行新的購物之旅。

  施皓慶打著哈哈,大大咧咧的說:「別給哥哥省錢,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小王,花的少了我可找你算賬哦。」

  那位王姐姐倒是很客氣的笑笑,她上下打量著關淑怡,關淑怡也在看著這位打扮高雅的女人。

  「別跟他客氣。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秦知低頭在關淑怡的耳朵邊悄悄說,他的溫度吹得關淑怡渾身只起小豆豆。

  別跟女人說客氣,關淑怡了解情況後,進入戰況的時間不過三十分鐘。

  就這樣,毫不客氣的……關淑怡刷出去了人生的第一個十八萬八千八,歐式的紅木大床,歐式的紅木五斗櫃。歐式的成套大沙發,歐式的點點點……

  然後,她再次的在晚上刷出去四套超豪華床上用品。平均每套都要上一萬。

  那位王姐姐負責刷卡,關淑怡很羨慕她拿出卡,用兩個指頭隨意掂著丟給店員,再拿起服務員雙手捧著的銀色筆寫名字的做派,她也想來一把。

  秦知一直陪伴著心跳加劇的關淑怡,有些事情他想過幾天再告訴她,自己家關蘋果是不是能適應這樣的生活,是不是能把握住自己,這都不是問題。水漲船高,人走到那裡,便怎麼樣子的去生活。他能給她最好的,就不會委屈她。不過,像百達翡麗,像歐利,林格丹麥這樣的東西,秦知依舊還沒到那個檔次,不過,他想只要他足夠努力,早晚他能給她更加好,更加好的生活,這樣才不虧了關蘋果捨棄一切跟他生活。他這塊後丘肉說實話,能炒的菜式還是很多的。

  第一天的購物,便這樣結束,回到酒店甩出成堆的行李後,關淑怡一動都不想動。秦知強拖著她下了樓,吃晚飯,晚飯結束的時候,關淑怡當著秦知的面,學著那位王姐姐,用兩隻手指掂著一張工商行的銀聯卡對服務員矜持的說:「麻煩您,買單!」

  秦知大力的咳嗽兩聲,捂著腦袋低頭樂,好吧,這也是一種進步。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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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28 12:40:22


  進入北京第五天開始,栓柱柱便在白天消失了,有時候,晚上他也會成夜的不回來。關淑怡一點都不著急,因為每隔三個小時,栓柱柱都會發個短信給她,比如:「吃了嗎?」「在那呢?」「多穿點」等等之類沒鹽淡水的話。

  關淑怡不在乎,只要有短信來,她都能樂上半天。

  倒是施皓慶同志,這段時間那張臉堪稱精彩,經常昨天的抓傷未好,今日又增新傷,那些傷痕一塊疊加著一塊的累積在他那張老臉上,猛的看上去,就像剛剛遇到一場交通事故。

  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關淑怡不懂得,也不會去問,總歸栓柱柱的精神頭似乎是越來越好了,男人有事做才快樂,關淑怡認為,這樣就可以。只要她栓柱柱高興,那是怎麼都成。

  唯一的小失落是,原本以為,婚紗是在夫婦兩人一起的情況下買,現在看來,包括新郎的禮服都只能關淑怡自己操心了,即使如此,關淑怡依舊能保持著快樂的心態跟王姐姐去挑選婚紗,她也算是線條粗的可以。

  今兒大清早的時候,關淑怡闖進秦知的臥室,直接掀了他的被子,揪著他的睡衣領問他,到底哪裡的婚紗好。秦知叫她去找王姐姐,關淑怡猛的搖頭,買婚紗跟別的不同,再說了,她其實就是找個理由見見秦知。

  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下,秦知想起一個名字「愛紗」,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大腦裡會有這樣一個婚紗店的名字出現?

  「愛紗。」秦知說完,繼續鑽回被子裡補眠。

  關淑怡拿著紙筆記下來名兒,收拾好自己出了門,臨出門的時候,她悄悄的坐在床邊看著秦知,有些心疼,這混蛋,都瘦了,她卻什麼都不能說,既然什麼都幫不上,她也不想搗亂。但是……婚紗啊,她多想跟他一起去買。

  關淑怡離開酒店半小時後,秦知猛的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他坐起來,呆呆的看著對面墻壁上的西畫。

  「愛紗」那是朗凝最最喜歡的一家京城婚紗店,她說如果有一天要結婚,那麼婚紗一定要去愛紗做。

  此刻,關淑怡已然推開「愛紗」婚紗店的大門。她一進去便墮入紗海無法自拔,從此小芳芳,便不是小芳芳,她覺著她是戴安娜王妃了,即使不是戴安娜王妃,那也是屬於長髮飄飄,身材妖嬈的一眾上等美女中的一位了。這地方,太有檔次了。

  那些婚紗兒一件件的掛在衣架上,伸出手就能撫摸到。那些閃著銀光的配飾就在銀色的燈光下折射著光。空氣裡是淡淡的玫瑰香,綢子香,紗麗香,女人香。關淑怡香……

  關淑怡覺著自己的心臟上放著一個神的手掌,那個手掌一張一合的控制著自己的心跳,她打進來,便沒有了自己,失去了自我。

  「我覺得吧,我已經死了吧,王桔子同志,你告訴秦知吧,叫他好自為之吧,想我了就來看看吧,忘記了就算了吧!反正我就是不走了吧。」關淑怡抱著一瓏婚紗,嘴巴裡胡說八道的。那些服務員捂著嘴巴在笑著,不過看這姐幾個的表情,關淑怡不是第一個抽的。

  幾日相處,矜持的會用卡付賬的王姐姐已經喜歡上了關淑怡,關淑怡很大方的邀請她到上流村做婦女委員會主任,欽賜新名兒王桔子。雖然已經被告誡過關淑怡的怪毛病,王姐姐還是覺得跟這丫頭在一起很放鬆,說這丫頭沒心眼吧,這傢夥大道理都能窺透了,她從不問自己的未婚夫每天要做什麼,她安心坐小鳥依人的未婚妻。不麻煩,還充滿喜感。

  王秘書放鬆的陪著關淑怡到處玩,關淑怡從不問不該問的,她無法回答的。這很好。

  「關小姐,您等一會,我約了時間的,還有半小時您的設計師才會到,您到處看下,我去打個電話。」王秘書笑眯眯指指沙發。

  關淑怡壓根沒精神搭理王桔子同志,她抱著一套拖地婚紗一番陶醉。臉更是上下起伏的貼著婚紗的綢子的面兒在那裡黏糊,穿上這套婚紗,就是死都情願了,正在她陶醉的時候,身邊響起一聲忍著笑意,黏黏綿綿的好聽動人的女聲。

  「好看嗎?」

  「好看!」

  「想要?」

  「是啊?……哎?」

  關淑怡扭過頭,看著面前這位長髮飄飄,身材妖嬈,眼睛會放電,屁股向上翹的美麗小姐。

  「這套婚紗是我訂做的。」朗凝笑眯眯的衝著這位抱著她的婚紗發癔症的鄉下姑娘微笑。

  鄉下姑娘?沒錯,在朗凝看來,關淑怡渾身上下都籠罩著鄉下妹的味道,即使她現在渾身上下穿著名牌,拿著的皮包也算是價值不菲。可是,有些東西是從根骨上帶來的,大概的意思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她是這樣看的,要知道,衣服是有生命的東西,每個設計師都會賦予衣服潛在的生命和台詞。也就是什麼衣服什麼人去穿才能才出屬於這件衣服的味道。

  就像關淑怡,她手裡拿著幾千塊的名牌包包,卻像背書包一般的斜跨在身上,可憐那款包包硬是被她背成了盜版貨。

  但是這又如何呢?關淑怡沒那個美國時間去看這款皮包的歷史,去看包包的奢侈文化,去看包包的傳統經典故事,在她看來,這是包,用來裝東西,就成了。

  「對不起,嘿……你的啊?」關淑怡看著這個女人臉熟,卻硬是想不起來是誰,這裡是京城,遇到朗凝的機率簡直是太小太小的。關淑怡沒想到,也沒往那個地方去想,照片與人的距離是十萬八千里的,比孫猴子翻得跟斗還耐人尋味。她也就沒認出這個女人是自己心目中的大情敵。當然,這位假象當中的情敵也不知道關淑怡是何人。

  來這家名店的女人身份都一樣,待嫁新娘子。

  訕訕的笑了會,關淑怡伸出手,掃了兩下婚紗的裙擺:「不會壞的。沒碰壞。」

  朗凝大方的笑了下:「沒事的,你喜歡,說明我的選擇沒錯。」

  關淑怡大咧咧的笑:「當然,全店,這套最好看了,我一進來,啪!(她學了個吸鐵石的樣子)的就被吸過來了,你要不來,我姐姐一會就是找人一起拉我,我都不離開。」

  朗凝笑了起來,她特有范兒的坐到一邊的位置上看著那套婚紗,想起今天早上起來電話章南正,叫他跟自己來試穿婚紗,章南正來了一句:「不就是個婚紗嗎?你買上十套,想穿那套穿那套,我現在忙……」

  章南正那張吧嗒嘴巴,抹了蜜糖一般把她哄得找不到北,直到進店朗凝才終於想起,到底自己還是一個人來了,要是秦知,他一定會默不作聲的陪著自己,當自己寶貝兒一般。

  關淑怡看看時間還早,也坐到了一邊的位置上,她從斜跨的大包包內掏出一捆打了一半的毛活,開始認真的給秦知打毛衣。朗凝看了四周一會,看著那些喜滋滋的男女準新人,越想越生氣,回過頭卻發現身邊還有一個孤獨的人,坐在那裡一陣一陣的編織著複雜的花兒的孤獨新娘。

  關淑怡打了一會,抬起頭,對面這位美姑娘托著下巴很認真的看著她。

  「看什麼呢?」關淑怡笑著攏了一下線,換了個顏色線頭吊到針上繼續打。

  朗凝眨巴下好看的眼睛:「現在,好多人不打毛衣了,都買的,小時候我學過,只會編那種長條圍巾,打完上面全是洞。」

  關淑怡驚訝的看著她,手裡不看針也不錯一個花的一邊驚訝一邊說閒話兒:「呦,姐姐,你可不像打毛衣的人。」

  朗凝有些怒:「怎麼我就是姐姐了?」

  關淑怡挑挑眉毛,舉起毛衣看了一眼挺不在意的說:「姐姐你眼裡的大世界很大,閱歷小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呢?我以前在辦公室上班,我們公司的女主管個個都是您這樣的眼神,平時呢……就秋水伊人,一生氣……那就橫掃千軍,這樣的眼神是管人管出來的。相信我。沒個十年八年的管人經驗,練不出您這眼神。」

  朗凝呆了一下,看下自己,還是不明白:「真的?」

  關蘋果一針接一針的打毛衣:「真的啊,你看你,眼神多武則天。」

  朗凝神色一窘,完全不覺得自己被誇獎了。

  關淑怡將閒置下來的毛衣針放置到桌面上,衝著朗凝笑了一下後拿起電話。朗凝看著桌子上的毛衣針,聽著耳朵邊這個土女人說話。

  「豬,你去問下他喜歡胳肢窩寬鬆點還是緊點?就說我說的,我給袖子起針呢……他吃飯沒啊……我挑婚紗呢,可美了,豬,你看著他吃飯……記得叫他喝湯……」

  朗凝從來沒管別人叫過豬,也沒用這樣的語調說過話,也沒像這位土妞一般的……去關心過誰。她跟她的世界那一把子人都很獨立,也許這樣也挺不錯的,做一對城市裡夫唱婦隨的小夫妻。她心裡替這位鄉下妹甜蜜著,聽人家那聲,滿滿的都是幸福的小逗號。

  設計師終於走了過來,按道理朗凝沒關淑怡來的早,但是,這位設計師小姐她依舊很快區分出了這兩人的社會地位,她跨過關淑怡,徑直走到朗凝面前優雅的笑笑:「朗小姐,看到您的婚紗了?滿意嗎?」朗凝笑了下,站起來跟她一起來到自己那款婚紗面前商量。

  關淑怡的聲音突然停了,朗這個姓氏並不多,也許這輩子關淑怡都無法忘記自己的栓柱柱在跟自己之前有個姓朗的女人。為什麼秦知要告訴自己這裡?為什麼……他會知道這裡?依舊沒有忘記這個女人嗎?

  她從後面看著朗凝跟那位女設計師在低聲交流,她看著她的腰身,看著她不用打理就很順流的一頭長秀髮,她看著看著,心裡堵的難受。這人……真的不錯啊,沒想到栓柱柱以前可以跟這樣的女人談對象……

  關淑怡默默的拿起兩根毛衣針,一針一針的起著毛衣袖子頭,她細細密密的將針數細數了五次之後,抬起頭後釋然。

  沒關係,現在嫁給栓柱柱的是自己,這個女人不要栓柱柱也好,栓柱柱拿自己填炮眼也好,現在嫁給栓柱柱的是自己,自己才是栓柱柱的新娘子。她會對他好,好的離開自己半步都不成。

  朗凝看了四套晚禮服,訂了兩套,婚紗再次要求設計師改動一次,她這個人,眼睛裡無法揉一點沙子。終於嫁了,她要全部關注她的人看到,全部等待看笑話的人看到,離開秦知,不要秦知,選擇章南正絕對正確,絕對門當戶對,她嫁的真是再好不過了。不管大家現在如何看笑話,不管現在朗氏過度的多麼困難,不管父親給予她多大的壓力。她都必須笑嘻嘻的嫁給章南正,即使一年後離了婚,她今年都要站在喜台上戴上章家的結婚戒指。這就是她選的道路,她一直不是很高興嗎?她一直不是很盼望嗎?

  設計師指揮服務員將婚紗捧走,她笑眯眯的這才來到關淑怡面前說客套話:「是關淑怡小姐吧,恭喜你了,就要做新娘了。」

  關淑怡停了針,挑挑眉毛:「那位朗小姐的錢,是不是比磨盤大?」

  設計師小姐臉色一紅,連忙解釋:「真是抱歉,因為朗小姐是提前預約的,關小姐一定有誤會。」

  朗凝慢慢走過來好看的眉毛一挑:「我沒預約過。我來的比她晚。」

  朗凝就是這樣的人,便宜我要討,但是,我也不會叫你當我是壞人。她這樣的,習慣以這樣的方式表現自己的性格。在她看來這是處事個性哲學,在關淑怡看來,這個鳥女人實在就太有派頭了。

  關淑怡挺驚訝的看著朗凝,她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這樣說,關淑怡倒不想追究了,骨子裡她很小家子氣的不想賣她人情。而且,白乎乎的陌生人,她憑什麼要護著自己?

  看關淑怡沒再說話,設計師連忙指揮著服務員幫著關淑怡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一頓量。關淑怡抽空扭頭看朗凝,朗凝卻盯著貨櫃上的一頂王冠發呆,這個女人,關淑怡感覺到她不快樂。

  所有的新婚女子都應該是快樂的,為什麼這位要錢有錢,要胸脯有胸脯,要後丘有後丘的小姐眼神如此憂鬱?玩氣質嗎?電視裡那些大家小姐不都在傷春悲秋嗎?她啥都有,幹嘛不幸福的在這裡玩深沈?

  「您想要什麼材質的婚紗材料?如果關小姐沒有想好,我會為您推薦……」設計師小姐小心的問著。

  關淑怡抬頭看著那款婚紗的空架子插言:「我要紅色的,簡簡單單的,花邊要巨多的百合花堆在……一起的……婚紗。」

  朗凝的手向下禿嚕了一下,扭頭驚訝的看關淑怡。

  「婚紗是白色的才漂亮。」設計師小姐捂嘴笑。

  果然如此呢,鄉下妹子就是鄉下妹子。

  「那是外國人結婚才穿白色,我是中國人,當然穿紅色。」

  「沒有紅色的百合花。而且……那樣成堆的堆合起來不好看。相信我,這會給我設計上也造成困難的。」

  「你是吃這行飯的對嗎?再說了,誰說沒有紅色百合花的?你規定的?」

  關淑怡抬眼看著設計師一連串的發問,設計師小姐臉色發白,握握拳頭:「這樣,如果您因為今天我的怠慢生氣,關小姐,我向您道歉,但是相信我,這樣設計出來的東西很難看。你想像下,一個女人,一輩子,都要以最美好,最純潔的姿態嫁出去,我的任務就是令你們這樣幸福的新娘子百分百滿意。一款美麗高貴的白色婚紗,是所有女孩子的夢想……」

  關淑怡伸伸手,挺不在意的打斷這位設計師小姐澎湃無比的話,她坐下指指店子裡的婚紗:「這些都是別人的婚紗,我來找你,是因為我丈夫說,你這裡是最好的。現在看來,也不盡然,一個美麗的新娘子,無論穿上什麼,結婚那天都是最最漂亮的。我穿婚紗結婚,穿棉襖棉襖結婚,都是傳給俺男人看的,現在,我就想穿紅色的婚紗,如果沒有百年好合的紅百合,那我也要一輩子富貴如意的金牡丹。我還要做個紅色蓋頭,我要紅艷艷的嫁給我丈夫,一輩子紅紅火火的過下去。別人愛白色那是別人的,我又不嫁別人的老公,我就要紅色的,我就覺得紅色好。所以你要麼不做,要做我就只要紅色的。」

  這位設計師小姐臉色發白,轉身想走,關淑怡在她身後高聲說:「我聽俺村人說,這裡可是京都名店!」

  朗凝捂著嘴巴呵呵笑:「你就別為難人家了,只是怠慢了你一下。」

  關淑怡扭頭也衝她笑:「我沒為難啊,我是真的想穿紅婚紗。」

  「真的?」

  「比真金還真啊,我從小就做紅色的新娘子夢,沒道理快嫁了我穿白色的。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著,俺家栓柱柱看著我穿紅婚紗的樣子了……」關淑怡托著臉,滿眼兒的幸福感,渾身從骨髓裡發著小泡泡,咕嘟嘟的向外冒。

  不久,一位新換的設計師,陪著笑臉過來,她對關淑怡的要求是百般應允,態度好到不成。關淑怡拿著一隻鉛筆趴在台子上很認真的畫著自己想像當中的婚紗。王姐姐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朗凝後,連忙躲避在角落裡給關淑怡發了個臨時有事的短信。她認識朗凝,朗凝也知道她。這個時候,她實在不適宜出現在此。

  女人編織夢想的時間很快過去,朗凝拿起手袋穿好大衣向外走,她走了幾步從皮包裡拿出名片遞給關淑怡,關淑怡盯著她的動作,覺著這個女人打開考究的明晃晃的小盒子,取出一張名片片的樣子簡直比王姐姐刷卡的樣子還上等,哭泣,她覺得自己再次被打敗了。

  「相識就是緣分,如果願意把地址發個短信給我,雖然人沒辦法到,一捧鮮花也是要送的,你人很不錯,挺可愛……我……我祝願你幸福。」朗凝想不出如何形容這位土新娘的詞彙,但是她真的不討厭她,她比自己幸福,她渾身上下都是小日子的幸福細胞,說實話,朗凝很羨慕。

  很想分享一些這樣……這樣的幸福。

  關淑怡挺感動的拿著名片,更加確定了情敵的身份,她吸吸鼻子抬起頭想對朗凝說些有派頭的話,如果沒有派頭,那也要撐起場子,但是……她搜索了一肚子,也找不出個合適的詞彙,她結結巴巴的對朗凝說:「那……那我也不討厭你……那個……你要來俺村不?」

  朗凝一愣!

  關淑怡很認真的挽著她的手說:「俺村叫上流村,如果你要來俺村,我可以送你一個珍藏已久的名字,你可以叫上流村的王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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