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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4:14

《送婚》(婚從天降之一)作者:青微

小女人嬌俏,勾得他心兒慌,就想拐回家;
大男人強悍,引得花兒心亂,只想獨佔他。

傳聞烈王孟朗煜嗜殺成性,稍有不如意就大開殺戒,
他是皇上親弟,位高權重,這樣的烈王沒人惹得起,
唯獨顏菟寧這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郡主敢招惹。
嬌憨不懂人心的顏菟寧,誰不耍無賴,只對烈王撒潑,
殊不知,十八歲未曾婚配的她,在烈王眼中像只笨兔子,
老是傻兮兮地跑到狼口邊打轉,這明擺著的誘惑,
是男人都不會放過機會,再說,他可是妄想她好多年。
世人誰不知,烈王厭煩吵鬧,更別說任由女人在他耳邊聒噪,
身邊從不讓女人近身。卻沒想到,一向潔身自好,
不樂多看女人一眼的烈王,竟也成了無法無天的登徒子,
不但將嬌氣的郡主給哄進房,還把郡主初夜給奪了,
最後,竟被郡主爹給破門而入捉姦在床,這婚,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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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4:37


    秋風寒人,雖剛過正午,日頭照下來,四周盡顯枯黃一片的景象,古藤老樹昏鴉,卻不曾見小橋流水人家。此時官道之上,因那遠行而來的車隊人馬,又揚起了一陣黃沙。

    “百里大哥。”

    前頭騎在馬上男人聞聲,勒馬回頭,看向從馬車中鑽出腦袋的年輕女子,帶著恭敬詢問道:“郡主有何吩咐?”

    “還要多久才能到南轅?”看著在夕陽餘光之中更顯俊秀、溫潤的臉龐,顏菟寧只得暗自掐了自己的手心,才能穩住心裡的悸動。

    “按目前的腳程,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到達南轅皇城了。”

    聽到回答,顏菟寧嘟起嘴,一副不滿的神色。這麼快啊?她都還沒達到目的,眼見著就要到南轅了?她眼神一轉,“百里大哥,我覺得好悶啊。要不你別騎馬了,和我一起坐馬車吧,也好和我說說話、解解悶……”

    話音未落,百里郝雲便道:“多謝郡主好意,但郡主與我男女有別,身份有殊,此舉不妥。”恭敬的口氣,卻帶著疏離。

    顏菟寧眨了眨那雙靈巧的大眼,滿心的無奈,“百里大哥,我不是說了很多次了嗎?叫我甯兒就好了。”

    百里郝雲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薄唇輕啟,吐出兩字,“不妥。”

    “那……”

    “郡主若是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還是早些起程的好。”

    顏菟寧臉上的笑顯得有些勉強,“也好,如此也能早些見到如沁姊姊。”說完就轉身進了馬車內廂。若仔細看,便能發現顏菟寧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神色。

    顏菟寧千里迢迢地從北漠來到南轅,是想要看望遠嫁南轅為後,且有了身孕的堂姊。兩年前,北漠與南轅兩國聯姻,如沁公主被選中,就此遠嫁。

    但這不僅僅是因為顏菟甯和南轅皇后感情好,實則她還有一個私心。因為此次被指派去南轅送東西的人,是顏菟甯的心上人,百里郝雲。

    礙於兩人身份有別,百里郝雲見到她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顏菟寧執拗地要和百里郝雲一同前往南轅,想要通過這次機會,讓他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奈何,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依然一副“她是郡主,他是下人”的疏離模樣。

    其實百里郝雲將顏菟寧糾結的模樣全部收入了眼底,郡主對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卻只能裝聾作啞。且不論他對郡主的確毫無男女之情,就她本身而言,也不是他能沾惹的人。

    這次到南轅,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吧。但若讓那人知道郡主“傾心”於他,只怕他要有苦頭吃了。

    百里郝雲收回思緒,“那我們接著走吧。”

    他剛要掉轉馬頭,又被顏菟寧喚住。只見她又鑽出了車廂,“百里大哥,既然就快到南轅了,我也不想坐馬車了,我同你一道騎馬。”

    一旁的侍女喚夏出聲勸阻,“郡主,這日頭還大,若是曬傷了您,那可如何是好?您還是待在馬車裡吧。”

    “喚夏說得對。這南轅不比北漠,午後風沙也大得很,郡主您還是……”

    “我哪有那麼嬌弱啊?再坐在馬車裡,只怕我沒有被曬死,就要被悶死了。”顏菟寧逕自下了馬車,一個揚身就已上了馬,“百里大哥,走吧。”

    顏菟甯的爹,襄王爺是武將,受他影響,顏菟寧的騎術倒也不差。樂觀、不服輸是顏菟寧最大的優點,方才那點挫折,才不會擊倒她呢。

    百里郝雲見狀抿了抿唇,最後仍是什麼都沒說,便下令眾人動身,繼續向著南轅方向而去。

    所謂空林莫進,此時天色漸漸暗下來,儼然已臨近黃昏時分。遠處不時傳來幾聲鴉雀之聲,周圍的一切仿佛突然沈寂下來,連空氣中也摻雜了一絲緊張感。

    “穿過前面的竹林就到南轅了,大家小心些,提高警惕。”習武之人的直覺讓百里郝雲神色肅然,環顧四周,吩咐下屬們。

    “是。”下屬們也拿出兵器,留心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聽說最近南轅附近常有匪徒出沒,雖一路行來平安無事,眼下更是快到南轅地界,但他卻也不會因此掉以輕心。何況倘若郡主有個閃失,只怕他只能拿命和那人交代了。

    一行人加緊腳步,不敢有所大意,也不多作停留。忽然迎面而來一陣白色粉塵,引得馬也受了驚,紛紛嘶鳴起來,眾人趕緊勒馬止步。

    “不好,大家閉住氣息。”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

    奈何,為時已晚,眾人紛紛覺得力氣漸失,使不上勁來。更有甚者,連馬帶人一起倒地不起。

    百里郝雲調整體內氣息,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去到顏菟寧身邊,費力地支起她已經癱軟的身子,“郡主,你怎麼樣?”

    “百里大哥,我、我覺得頭好暈,覺得沒力氣。”顏菟寧擰眉,有些吃力地答言。

    不多時就見一夥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個個手持刀斧,面相不善。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攔阻去路,意欲何為!”百里郝雲神色淩厲,一改溫潤之態。

    “我們是什麼人?哈哈,告訴你也無妨,本大爺是這地界的山賊主。”那人涎著無恥的笑,“告訴你們,想過這林子的人多了,若你們肯乖乖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孝敬孝敬本大爺,說不準本大爺開恩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哼哼。”

    “好個賊子,竟如此張狂!”百里郝雲雖情勢不如人,但淩厲的氣勢仍震懾那些山賊幾分。

    “大哥,少跟他廢話,我看他們帶的東西不少,光瞧他們的穿著,那些東西想必也價值不菲。我們還是快些將東西帶走,然後殺了這些人滅口吧。”山賊手下攛掇著動手。

    “兄弟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車上的值錢之物都帶走。”山賊頭子吩咐著手下搬東西,眼神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了百里郝雲身後的顏菟甯和喚夏,頓時色心大起。

    他快步走向前去,涎著令人作惡的笑,“這兩個小娘們長得標緻。你們說,我若將她們倆帶回去做個壓寨夫人,怎麼樣啊?”

    “那大哥就是享了齊人之福啊,恭喜大哥,恭喜。”

    叫好聲、起哄聲,更有不堪入耳之言此起彼伏。

    “惡徒,大膽!”百里郝雲奮力一搏,舉劍相向。那些侍衛也拚力一戰,霎時與那些賊人刀光劍影,鏗鏘而起。

    雖賊人也死傷不少,奈何終是藥效太猛,饒是百里郝雲這等武藝超群之人,竟在這些不入流的賊人手上漸漸落了下風。

    “百里大哥……”顏菟寧費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扶住已然受了傷的百里郝雲。

    百里郝雲單手以劍支地,努力穩住氣息,略顯狼狽,仍出聲安撫道:“屬下沒事,郡主放心,別怕。”

    顏菟寧輕搖螓首,“我不怕,我……”

    山賊頭子走近,毫不客氣地一腳踢在百里郝雲身上,“給我滾一邊去,都自身難保了,還在這給老子搞英雄救美。”

    百里郝雲悶哼一聲,被賊人手下提拎到一旁。

    “百里大哥。”顏菟寧掙扎著想要過去。

    誰知那山賊頭子一把抓住顏菟寧,露出一副垂涎、猥瑣之態,“小娘子,你若肯和我們玩玩,說不定我就饒你這情哥哥一命。”

    顏菟寧怒視著,一把揮去山賊頭子欲觸碰她面頰的骯髒之手,“你若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必定讓你碎屍萬段!”

    一個山賊突然過來,將山賊頭子拉到一邊,“大哥,我方才聽見那男的喚這女的什麼郡主,他們該不會是皇家的人吧?”

    那山賊頭子此刻色欲熏心,哪裡還聽得進去這些話,“管他們是不是皇家的人,待我玩完了這小娘子,就把他們都殺了滅口,皇家能拿老子怎麼樣。再說了,這女的要真是個什麼郡主、公主的,那老子說不準還能混個駙馬當當呢。”

    那山賊手下見狀,趕緊附和道:“大哥說得對,若是大哥當上了駙馬,那兄弟們也就能跟著飛黃騰達了,恭喜大哥、恭喜大哥。”

    山賊頭子又一次走近了顏菟寧,一把抓住步步後移的她,欲行不軌。

    “郡主!”百里郝雲費力地想沖上去,卻無奈被那些山賊手下壓制住。

    “放開我,你……放開!”顏菟寧拚盡全力推開了那賊人,扯下頭上的銀簪抵在自己的脖頸之處,打定了主意,即使一死,也斷不許自己被這種下三濫的人奪去清白。只是她不甘心,百里大哥還沒有接受她的心意,她不甘心。

    此刻若是有人來相救,該多好。可看情勢,只怕是在劫難逃了。

    顏菟寧閉上了眼,視死如歸般的將銀簪尖端揮向自己。阿爹,對不起,甯兒先走一步去見娘親了。

    “郡主,不要!”

    “郡主!”

    百里郝雲和喚夏竭力的阻攔之聲,傳入顏菟寧的耳中顯得有些模糊。

    眼見著銀簪就要刺入她的頸脖之處,千鈞一髮之際,卻聽見銀簪落地的叮噹之聲。眾人後知後覺地發現顏菟寧手中的銀簪被不知是什麼長鞭之類的東西揮了去。

    同此一刻,山賊頭子突然哀號出聲,翻滾在地。不知哪裡憑空飛來的一支箭,已直直插進那賊頭的右臂中。

    顏菟寧勉強撐起身子,卻隱隱看到有道身影飛身來到她面前站定。

    此時她由於方才的氣血上湧,導致藥力加深,意識模糊、眼神迷離,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只是隱隱察覺朝著自己伸過來的手,她本能地做出了防衛。

    啪的一聲,讓周圍的空氣一片凝固。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讓孟朗煜本就冷然的臉,顯得更加陰沈。該死的女人,竟敢不要命地打他?看了眼倒在自己懷裡昏厥了的女人,很好,看來她的確作好了受死的準備,那他成全她便是。

    孟朗煜剛想將她推開之時,無意間卻被她耳後的那宛如月牙的胭脂痣所吸引了目光。再細細端詳了一番懷中女子的樣貌,臉上的陰沈竟有些了許緩和,喃喃出聲道:“是你。”他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那段被遺忘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此時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八年前。

    時值初冬,天氣卻已早早地冷了起來,仿佛要驅散走最後的一抹秋意。園中滿是荒蕪之景,湖邊原本盛開的小野菊早已開得衰敗,只留下枯黃的莖稈在風中搖曳著,更添一份淒涼之感。從湖中吹來的風,讓人忍不住拉攏緊自己的衣襟,免得有一絲的寒意入侵。

    這樣的毫無生氣的園子,少有人煙顯得理所當然。但突兀的,在湖邊的山石上就坐立著一個人。看身形,那是一個少年,寒風刺骨,他卻只穿著一身單薄的衣物。即使在這寒天之中,他依然坐得挺立,似乎毫不在乎空氣中的寒意。他似在出神、似在思考,小小年紀,眉眼間卻是滿滿的孤傲。

    孟朗煜望著湖面,他在想,他若現在死在這湖中,可有人會來尋他?下一瞬,他自己就得出了答案,不會。

    他是誰?他是南轅的皇子。可笑的是,他雖名為皇子,卻得不到主子的尊榮。只因他的母妃身份卑微,不過宮中的奴婢出身,被他那所謂的父皇一朝臨幸,懷了他的兄長,才成為妃子。

    南轅帝子孫稀薄,因此善妒的南轅皇后深怕他們兄弟兩個撼動自己兒子的太子之位,所以竟如何都容不下他母妃和他們兄弟倆,一味刁難。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們懦弱的父皇面對此景只能袖手旁觀,放任他母子三人在宮中受盡欺淩。

    想到母妃臨死前,緊握著他們兄弟倆的手,氣息幽微地囑咐,傲兒、煜兒,娘親沒用,庇護不了你們,不要恨你們的父皇,他、他也是無可奈何。記住娘親的話、話,一定要……好好、好好地活下去……

    那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流淚,眼睜睜地看著母妃的遺體被人抬走,連個像樣的喪制都沒有。

    他心知肚明是皇后下的毒手,奈何勢單力薄,連為母妃報仇也做不到。更加令人髮指的是,皇后依然忌憚著他兄弟兩人,不肯放過,竟聯合朝中奸臣,蠱惑南轅皇帝將他和兄長二人當作質子分別送往了別國。

    哼,說是磨練心智,誰不知道質子大多是死在別國的下場。

    孟朗煜抬頭冷眼看向遠處輕鄙他的兩三個下人,說得好聽是服侍的下人,實則更是監視他的牢頭,這就是質子的待遇。在這些下人眼中,在別國苟且偷生的質子不過就是浪費空氣、浪費糧食的廢物,但即使如此,也由不得質子逃離出走,或尋短見。求生不得,要死不能。

    孟朗煜用力握緊了雙拳,露出了不屬這個年紀的恨意。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在這陌生的北漠死去。他發誓,總有一日,他會回到南轅,為母妃報仇,讓所有瞧不起他們的人,俯首稱臣!

    “小哥哥。”一聲稚氣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顏菟寧不顧下人阿諛的行禮,逕自往湖邊的目標人物走去,“小哥哥,我喚你這麼多聲,你怎麼不應我啊?”小丫頭嬌嗔埋怨,卻沒有得到回應。但她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絲毫不在意,“小哥哥,你看我今日給你帶來了什麼。”

    她邊說話邊從身側的錦緞布袋中不停地拿出東西,放到孟朗煜面前。不一會,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東西種類多得更是讓孟朗煜鎖緊了眉。

    看到來到眼前,喋喋不休的少女,他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別的情緒,煩躁。這地方除了瞧不起他和無視他的人,還有唯一一個會來纏著他的人。不管他怎麼冷臉對她,惡言趕她,她都仿佛聽不懂一般,還是沒事就來找他。還擅自叫他什麼小哥哥。

    回想那日,孟朗煜拿著水桶,往湖邊走去,摸了摸手臂上開始結痂的傷口,隱隱有些作癢。那是前日一個看管他的下人打的,只因他打的水沒有漫過缸沿。

    他自然知道這只是那人的刻意找茬,但他只能隱忍,因為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能有說報仇的資格。

    孟朗煜到了院中的湖邊,這是一處活水,水質還算乾淨。即使給他這個質子住的府邸早已荒敗不堪,這處湖泊卻給他了唯一的平靜感。

    可是此刻似乎這份平靜感被打破了。他冷眼睨了一眼在湖邊徘徊的活物,繼續打水。

    誰知,他不去招惹那小東西,它倒是自來熟得很,逕自邁著那肥碩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向他身邊過來。他動作,它也跟著動,好似不滿意有人忽視自己,一次一次地黏到他腳邊,證明自己可愛的存在。可惜,它找錯了對象。

    孟朗煜打滿了水,便逕自要離開。他是冷漠,那又怎樣?看那兔子雪白、晶亮的絨毛,一定有人精心打理過,可想而知,這一定是附近有錢有勢人家的玩物。想必是偷溜出來,迷失了方向,過會必定就會有人來尋的,何必他操心。何況,那畜生似乎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處境,怡然自得得很。

    才走了幾步,卻聞見東西落水的撲通聲,接著就響起了水面撲騰的聲音。難得的,孟朗煜還是回頭望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只白癡的畜生因為喝水,反倒害自己落了水。

    若換了平日,他必定轉身便走。這裡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何況是只兔子?但今日不同。今日,是他的生辰。正因如此,對那只落了水的兔子,他竟覺得有些不忍。若是母妃在,想必一定會去救的吧。

    孟朗煜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邁開了步子,走向那湖岸。費了一番工夫,終於將那顯然受了驚的白癡兔子撈上了岸。

    孟朗煜拎起那兔子,卻毫無防備地被它抖了一臉的水,有些無奈地用手抹了一把臉,才注意到那兔子脖子上掛著的小金牌。他執起那小金牌,看到上面精裝雕刻著一個寧字,喃喃道:“也不知道是什麼笨蛋主人養的笨兔子。”

    話音還未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喊聲,“雪球。”

    孟朗煜聞聲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

    她沖到他面前,卻是對著那兔子說道:“雪球,你跑到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怎麼渾身濕漉漉的?”眉眼間有些嫌棄的模樣,“你不會是掉到湖裡去了吧?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你是誰?”

    孟朗煜對於她的遲鈍,連回應都懶得回應,直接將兔子丟到她懷中,不顧引起她驚慌得哇啦亂叫,轉頭就要離開。

    奈何,有人偏偏就不願意如他的意。這次,孟朗煜頭也不回,只是冷聲出言道:“放開。”

    顏菟寧嘟著嘴,一手抱著兔子,一手卻執著地拉住了他的衣角,看起來有些吃力,“不放,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小哥哥,是你救了雪球嗎?”


    “再說一次,放開。”

    十歲大的顏菟寧面對他的冷顏,雖然有些害怕,卻仍是執拗地不肯放手,“娘親說過,做人要知恩圖報,你要告訴我是誰,我才好報答你啊。”

    終於,孟朗煜不耐煩了,硬是將她的手扳開,然後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不需要。”

    顏菟寧被丟在原地,不顧趕來的下人的噓寒問暖,她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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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5:05


    第二日,顏菟甯趁著侍女姐姐午睡打盹的時候,又一次偷偷地溜出了房。她成功地避開了所有下人,臉上滿滿的得意神情,大眼一轉,滿是調皮的神色。

    小小的人兒站在後院和隔壁相通的洞口前,顏菟寧毫不猶豫地鑽了過去。洞口雖小,但對於一個十歲孩童來說,鑽過去輕而易舉。這個小洞口還要感謝雪球呢,若不是它愛亂跑,她也不會發現這個地方。但這次偷溜出來,可沒有帶雪球出來,因為她可不是去玩的,她是要去辦正事。

    雖然昨日回去後,那些下人一直說隔壁不是她應該去的地方,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啊。他們也不肯告訴她原因,她決定自己去搞明白。

    何況,她娘親說過,會幫助小動物的人,心腸一定不會壞。那個小哥哥雖然看起來冷冷的,但他救了雪球啊,那她相信他一定是個好人,所以她要去報恩。

    但她昨晚躺在被窩裡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該怎麼報恩。最後,她終於想到了,總之對他好,應該就算是報恩了吧?

    於是一大早,顏菟寧就去了廚房拿了好吃的糕點,拿出平時裝零嘴的綾羅袋子,準備拿去給那個小哥哥。

    顏菟寧仔細地拍去袋子上沾著的泥灰、草屑,然後開始打量這個園子。這裡真的可以住人嗎?看起來到處都破破爛爛的,連個人都沒有。

    “小哥哥、小哥哥……”她輕聲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突然起了一陣風,傳來一些異聲,倒嚇了她一跳。

    這裡看起來好安靜啊,那個小哥哥真的住在這裡嗎?顏菟寧咬著下唇,突然覺得有些害怕,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前走。她伸手摸到胸前掛著的兔子玉墜,自言自語道:“娘親,您會保護我的對不對?甯兒不怕、不怕。”

    再次抬眸時,顏菟寧的眼裡多了幾分堅定。她鼓起勇氣,繼續往園子的宅院走去。

    走著走著,她終於聽到了一些聲音,她循聲而去。眼前不遠處的,不正是她要找的小哥哥嗎?

    “小哥哥。”顏菟寧驚喜地沖了過去。

    奈何他見到她只是淡淡一瞥,然後繼續低頭幹自己的活。

    顏菟寧絲毫沒有受打擊,好奇地看著他腳邊那一堆碗碟瓶罐,“小哥哥,這麼冷的天,你洗這些東西做什麼?”

    他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小哥哥,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我們昨日在湖邊見過的,你還救了雪球。你還記得嗎?”一再地被無視,顏菟寧有些急了,伸手去拉孟朗煜的手,“小哥哥,你別不理人嘛。甯兒給你帶了好吃的,你??。”

    孟朗煜面無表情,只是一個抽手,想要繼續無視她,但由於動作太大,連帶著將顏菟寧懷中的布袋一起摔落在地,幾個點心紛紛從袋口掉出來,散了一地。

    這下,顏菟寧是真的不太開心了。她嘟起了嘴,眼淚在眼中打轉,但被她抿著唇,用力地忍住了。只見她蹲下身地將那些沾了塵的糕點一塊塊撿起來,用隨身的手帕包起來,嘟嘟囔囔道:“不喜歡吃就說嘛,幹嘛要糟蹋它們呢?娘親說,不可以浪費食物,會被老天爺爺懲罰的。”

    這話明明就是說給他聽的。孟朗煜從懂事以來,就能很好地收斂自己的情緒,但面對這丫頭,他似乎很容易煩躁。

    待撿完了那些髒了的糕點,顏菟甯重新面對他,然後將錦袋交給他,“那些髒了的,我拿回去給廚房的阿黃吃。這些是乾淨的,你待會幹完活就??好不好?”

    像似怕被他拒絕,沒有等到回應,她便急急地轉身離開了。

    孟朗煜也不想知道阿黃是誰,只是看著被塞在懷裡的錦袋,他不發一言,盯了一會,還是將它丟到了一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好意,他的世界只剩他自己。

    看到又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小丫頭,孟朗煜還是選擇繼續無視。反觀,顏菟寧卻是越挫越勇。前日帶的糕點他沒吃,昨日她就換成大肉包子,他還是沒吃,結果今日就看到她從錦袋中拿了好多種類的水果出來,有蘋果、冬棗、蜜桔等等。或許她真的以為他是在挑食。

    還沒待她拿完,孟朗煜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夠了。”

    顏菟寧的動作立刻停住了,然後一臉驚喜,“小哥哥,你終於說話了,你要是再不說話,我都要以為你那日在湖邊和我說話,只是我的錯覺呢。小哥哥,你知道嗎?那日……”

    “安靜。”孟朗煜鎖緊眉頭,冷言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顏菟寧立刻噤聲,乖乖坐好,但嘴角仍忍不住上揚。小哥哥終於肯和她說話了呢。

    相較于她的開心,孟朗煜則是滿滿的煩躁。他壓下情緒,再次冷顏開口,“你不要再到這裡來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聞言,顏菟寧的笑容垮了,不滿地嘟起了嘴,“為什麼?”

    “沒有理由。”

    “為什麼沒有理由?”顏菟寧的執拗又上來了。

    很明顯,孟朗煜有些招架不住,“我是質子,聰明的話,就不要來招惹我。”說完,撂下顏菟寧在原地,逕自離開了。

    看她的打扮,便知道她是有錢有勢的人家的孩子。纏著他,不過是百無聊賴的日子中打發時間的把戲吧?他一再地拒絕她,想必明日她就不會再來了吧。也好,反正在這世界上,他唯一的溫情是來自于母兄。但如今,母妃已死,兄長生死卜,他心裡的大門早已關上了,再也走不進任何人。

    這日晚上,顏菟寧躺在被窩裡,卻遲遲地睡不著。在床上翻來翻去,腦子裡一直在重現小哥哥的話,我是質子,聰明的話,就不要來招惹我。

    質子?什麼是質子啊?她只聽過柿子、粽子,質子是什麼啊?小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胸前的兔形玉墜,她喃喃道:“娘親,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小哥哥接受我的好意呢?”

    就這樣,她帶著一肚子的疑問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也不知夢中是否能有娘親為她解惑。

    她沒來。很好,這不是他所希望的嗎?那他此刻心裡那淡淡的失落是什麼?

    一鞭子毫無預警地揮了下來,打斷了孟朗煜的思緒。

    一個拿著鞭子的下人,用滿是鄙夷的口吻說道:“都來北漠當質子了,就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難不成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成?還不快幹活!”

    孟朗煜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直視著那人。

    那人雖被孟朗煜眼神中的寒意震懾到,但仍舉鞭狠狠地招呼在他的身上,“還敢瞪我,活得不耐煩了?”

    一鞭一鞭,身體傳來一陣陣劇烈的刺痛感,但孟朗煜卻是硬生生地咬緊了牙,不讓一絲呼痛聲洩露出唇。如此,反而更加激怒了那個看管的人,下手越發不留情。

    直到,“住手!”一聲嬌音傳來,顏菟甯沖到孟朗煜身邊,一臉擔心,“小哥哥,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那下人只以為是從哪偷溜進園的小丫頭,一把將她的後襟拉起,“哪來的野丫頭,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識趣的話,趕緊走,不然我連你一起教訓。”

    顏菟寧手腳並用,好容易才掙開他的束縛,張開雙臂擋在孟朗煜的前面,小臉上毫不畏懼,“我不許你再打小哥哥。”

    孟朗煜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背影,他不想否認,此刻他內心有的那一絲絲動容。除了母妃,除了兄長,從未有人這般護著他過。他想如果他現在死了,至少這丫頭是會為他難過吧?

    “你這小丫頭,找死是吧?”那人說著就要揮鞭打向顏菟寧。

    孟朗煜一個箭步上前,將顏菟寧攬入懷裡,以自己的背抵擋要落下的鞭子。誰知,半晌都沒有等到疼痛感,只見那個下人被人制伏,狼狽地倒在地上。

    從那人身後還走來了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大膽!”

    聞聲,顏菟甯從孟朗煜懷裡探出小腦袋,看向來人,一臉驚喜,“阿爹。”

    襄王爺不怒而威,“不知死活的奴才,竟敢對郡主動粗。來人,給本王將他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聽候發落。”

    不顧遠去的求饒聲,襄王爺早已換過一副表情來,寵溺地將跑過來的顏菟寧一把抱起,“寶貝女兒,沒嚇到吧?”

    “怎麼可能?我是爹爹的女兒,才不會被輕易嚇到呢。”

    此話引得襄王爺滿是得意的笑容。然後他又擺下臉來,故作不悅的模樣,“丫頭,別以為拍你阿爹的馬屁,我就不和你算帳了。我才不在府中幾日,你就偷溜出府了,這還了得了?今日若不是你爹我來得及時,只怕你這小命都……”

    顏菟寧用手捂住雙耳,忍不住求饒,“爹爹,甯兒知道錯了。我的腦袋都疼了,您就別念我了。”她這阿爹啊,一念起來,就和廚房的嬸嬸一樣,沒完沒了。

    別看襄王爺征戰沙場,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但愛女成癡卻也是同樣出了名的。

    “好好好,不念你了。爹爹這不是擔心你嘛。”

    片刻,園中的管事聞訊,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慌忙行禮,“不知王爺駕到,卑職有失遠迎,還望王爺見諒。”

    襄王爺放下顏菟寧,轉過一副威嚴的儀態來,“這園中的下人未免太沒了規矩,眼裡還有沒有本王啊?”

    此話一出,嚇得管事趕緊跪地謝罪,“王爺明察,那下人原是新來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敢冒犯了郡主,死不足惜。但卑職對王爺和郡主忠心一片,還請王爺開恩呐。”

    “好了,好在郡主無礙,否則本王可不會輕饒了你們。起來吧。”

    “謝王爺開恩。”管事起身,抹去自己額上的冷汗。

    顏菟寧才不管這些,她一心惦記著孟朗煜身上的傷,甩開自己爹的手,跑向孟朗煜,“小哥哥,你怎麼樣,疼不疼?”

    孟朗煜低垂著眉眼,只是無言地搖了搖頭。

    看著孟朗煜身上大小不一、新舊交疊的傷痕,顏菟寧忍不住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毫無預警地掉落下來,“你騙人,都流血了,怎麼會不痛?”她上次學習女紅,被針紮了一下,她都覺得疼得要命。小哥哥身上這麼多的傷口,怎麼可能不疼?

    孟朗煜顯得有些慌亂,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應對女孩子,更何況是個淚如雨下的小丫頭。不過,看她哭成這樣,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受了傷。

    果然,襄王爺聽到自己女兒突然號啕大哭的聲音,趕緊跑了過來,一臉急切,“甯兒,怎麼了?怎麼哭了?乖,不哭哦。告訴爹爹,誰欺負你了?”

    顏菟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沒、沒有人……欺負我,嗚嗚,可是、可是……”

    襄王爺也不管會弄髒自己的衣服,拿起衣袖,只顧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擦眼淚,滿是耐心地引導著,“可是什麼?你慢慢說,不急喔。”

    顏菟寧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指向孟朗煜,“可是小哥哥被人欺負得好可憐。”她上次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哥哥穿著很單薄的衣服,在這寒冷的天氣中,片刻沒有停歇地一直在洗碗碟瓶罐。

    聽著女兒的控訴,襄王爺看向孟朗煜,打量了一番,心下多了幾分讚賞。這小子此刻雖然滿身傷痕,狼狽不堪,他的眼眸中卻依然是不服輸的傲然。於是襄王爺向管事的問道:“這就是那個南轅的質子?”

    “回王爺,正是。”

    襄王爺看著自己女兒對孟朗煜噓寒問暖的模樣,沈吟了一會,對著管事吩咐道:“你們也別太過分了,人家好歹也是個皇子,該有的待遇還是得有,免得讓人笑話我北漠欺人太甚。”

    管事的趕緊作揖,唯有答是。

    襄王爺揚聲喚道:“甯兒,跟爹回家。”

    “我不走,我要陪著小哥哥。”小哥哥都這樣了,她怎麼可以丟下他不管。

    襄王爺皺起了眉,有種自家寶貝被人奪走了的感覺,但又不好當眾揭露,“甯兒乖,和爹回去。這小子……你的小哥哥自然會有人照顧的。”

    “可是……”

    “甯兒,你留在這也沒什麼用啊,聽爹爹的話,乖。”

    顏菟寧嘟著嘴,糾結了半晌,再看向孟朗煜,“小哥哥,那甯兒明日再來看你,你要好好的哦。”

    看著三步一回頭,戀戀不捨的顏菟甯,孟朗煜依然無言,但眼眸中多了一些不一樣的光芒,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廊簷盡頭。

    而回到王府的襄王爺也有別樣的心思。看著對著晚飯發呆的女兒,他問:“甯兒,飯菜不合胃口嗎?想吃什麼和爹爹說,爹爹讓他們去做。”

    顏菟寧眨了眨眼睛,低垂下腦袋,“我好擔心小哥哥,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襄王爺握筷的手一緊,又是那個小子?雖有些吃醋寶貝女兒對孟朗煜的關心,卻又不好當即發作。而且有些話,他覺得必須要讓她知道。

    “甯兒啊,答應爹爹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

    “你先答應,爹再說。”

    顏菟寧看著她爹臉上有些古怪的神色,眼神一轉,“不要,爹爹先說,我再看要不要答應。”

    這丫頭還真是越來越精了,“甯兒,答應爹,你不要再過去隔壁找那個小哥哥了好不好?”襄王爺打著商量的口吻。

    “不要,我不答應。”顏菟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甯兒,你若覺得悶,我就讓劉大人的千金或者李大人的千金來陪你玩,好不好?”襄王爺哄著勸說。

    誰知,顏菟寧道:“我不要!我不要和她們玩,她們見到我都怕我,好像我會欺負她們似的。”

    其實顏菟寧不知道,那些官家千金在來王府之前,家裡人都特意囑咐過,說是要守規矩,千萬不可以得罪郡主,凡事要讓著她。所以雖說是玩伴,卻一個個都對顏菟寧唯唯諾諾的,生怕得罪她,家裡大人責駡。

    襄王爺難得對顏菟寧板起臉,“甯兒,爹說了不許去。”

    顏菟寧一愣,然後就慢慢嘟起了嘴,眼眶裡的眼淚蓄勢待發,“為什麼?”

    雖然心疼,但這也是為了她好。襄王爺道:“因為他的身份。他只是個質子,你若與他相交過密,難免落人話柄。”

    質子?又是質子!顏菟寧有些生氣了,“我才不管他是什麼質子還是柿子,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小哥哥,他救了雪球,他就是好人。娘親說過,知恩要圖報,我就是要對他好,才不管別人說什麼。”

    “你……”襄王爺看到女兒初次的叛逆竟是為了別的男人,不由得怒上心頭,“來人,把郡主給我帶到房裡去,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出房一步。”

    “爹爹,你不可以關我。我要告訴娘親,你不疼愛甯兒,爹爹。”顏菟寧被下人強制半哄半拉地帶回了房。

    三日了。從那日顏菟甯被她爹帶走,她已有三日沒有來了。

    自那日襄王爺吩咐過管事後,孟朗煜的確輕鬆了不少,至少不用再沒完沒了地幹那些粗活,甚至遭受鞭打。可是他多出來的那些時間,他卻不知道該怎麼打發。

    原來身邊少了她,空氣可以這麼安靜。只是,這樣的安靜卻讓孟朗煜覺得有些厭倦。她每次來都嘰嘰喳喳的,像是靜不下來的小麻雀似的,即使他冷言冷語,她依然能自得其樂。

    顏菟寧總是自說其話地帶一堆吃的、用的給他,比如她家廚娘做得不錯的點心。偶爾看到他因為幹活而凍傷的手,還特意給他帶了凍傷膏,諸如此類等等。

    即使他冷著臉拒絕了她的慇勤,也強迫自己忽視她的存在,但還是“被迫”從這丫頭口中瞭解越來越多她的事。他知道她最喜歡兔子,整天戴著的兔形玉佩是她娘親的遺物。她耳朵後面有塊月牙形的胭脂痣,最愛吃廚娘做的桂花糖糕,最怕打雷聲等等。

    孟朗煜從來不知道,習慣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他更驚訝的是,原來被她糾纏,聽她說話已然成為他的習慣。

    不知不覺中,他竟走到了與襄王府相隔的那道半高不低的牆壁前。

    她好嗎?孟朗煜剛想到這裡,不由得嘲笑起了自己。真笨,她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郡主,豈會不好?反觀自己,都這種境地了,竟還有心思擔心別人。

    孟朗煜剛轉了身要走,就聽見了身後傳來一些異聲。他回頭觀望,正想走近看個清楚,突然就聽見牆邊的樹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小哥哥。”

    原來身邊少了她,空氣可以這麼安靜。只是,這樣的安靜卻讓孟朗煜覺得有些厭倦。她每次來都嘰嘰喳喳的,像是靜不下來的小麻雀似的,即使他冷言冷語,她依然能自得其樂。

    顏菟寧總是自說其話地帶一堆吃的、用的給他,比如她家廚娘做得不錯的點心。偶爾看到他因為幹活而凍傷的手,還特意給他帶了凍傷膏,諸如此類等等。

    即使他冷著臉拒絕了她的慇勤,也強迫自己忽視她的存在,但還是“被迫”從這丫頭口中瞭解越來越多她的事。他知道她最喜歡兔子,整天戴著的兔形玉佩是她娘親的遺物。她耳朵後面有塊月牙形的胭脂痣,最愛吃廚娘做的桂花糖糕,最怕打雷聲等等。

    孟朗煜從來不知道,習慣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他更驚訝的是,原來被她糾纏,聽她說話已然成為他的習慣。

    不知不覺中,他竟走到了與襄王府相隔的那道半高不低的牆壁前。

    她好嗎?孟朗煜剛想到這裡,不由得嘲笑起了自己。真笨,她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郡主,豈會不好?反觀自己,都這種境地了,竟還有心思擔心別人。

    孟朗煜剛轉了身要走,就聽見了身後傳來一些異聲。他回頭觀望,正想走近看個清楚,突然就聽見牆邊的樹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小哥哥。”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5:50


    顏菟甯被她爹關在房裡三天,說是關,實則待遇好得不得了,又是糕點哄著,又是小把戲逗著,可顏菟甯都不開心。她肉嘟嘟的兩腮鼓著,嘴也嘟得高高的,小手還交叉著,盤腿坐在床上,不理會旁邊兩個婢女慇勤的諂媚,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

    哼!臭爹爹,竟然真的讓人把她關在房間裡,不讓她出去。爹爹平時還說他最疼愛的就是她了,現在竟然忍心把她關起來,她再也不要理爹爹了,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小人兒在心裡暗暗計較著,殊不知被她埋怨的爹更是苦了一張臉,卻只能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顏菟寧偷貓了眼旁邊的兩個侍女姐姐,眼珠子一轉,閃過淘氣的光芒。她的小手拉過一個婢女,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人家,“夢兒姐姐,甯兒想喝酸梅湯。”

    且不論眼前是郡主的吩咐,憑誰被這麼粉嘟嘟的可愛小人兒一臉無辜地瞧著,心腸都會軟的。婢女夢兒趕緊去廚房為郡主張羅。

    誰知,她前腳才走,顏菟寧就倒在床上,說是肚子疼,成功地引走了另一個“牢頭”去請大夫。

    只是小小的人兒站在對她來說高不可及的牆壁前之時,早前的得意早已不見,只留下滿臉難色。臭爹爹,居然讓人把那個通向隔壁的洞給填上了?真是下了決心不讓她過去找小哥哥啊。

    顏菟寧偏著腦袋想法子加抱怨,突然餘光瞥到了牆邊的那棵槐樹,嘴角露出了調皮的笑。臭爹爹,您以為我這樣就會認輸了?您不讓我見小哥哥,我偏要去。

    雖然爬樹的過程並不容易,好在天上的娘親保佑,總算還是讓顏菟寧爬了上去。更讓她驚喜的是,才翻過牆,就瞧見了她一心掛念的小哥哥,“小哥哥,甯兒來看你了。”

    相對于她的笑顏,孟朗煜見她站在樹幹上,心下一驚,冰冷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急切,“你在做什麼?”

    “你等一下哦,等我下去再說。”顏菟甯一步一步地往下攀爬著,嘴上卻還是不閑著,“小哥哥,你這幾日過得好不好?我和你說,甯兒可慘了,爹爹把我關在房裡,不讓我來看你。還有啊……”

    看到她連爬樹都三心二意的模樣,實實讓孟朗煜手心裡捏了一把汗,忍不住開口提醒,“你專心點。”

    或許是被他突然出聲給嚇到了,顏菟寧腳下一滑,整個人就這樣直直地落了下去。慘了、慘了,這次屁股要開花了。顏菟寧緊閉著眼,等了半天,心裡滿是疑惑,“奇怪,怎麼不疼呢?”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孟朗煜顯得有些無奈。這丫頭果然一如既往的遲鈍啊,“還不睜眼。”聽到近在咫尺的聲音,顏菟寧立刻睜開了眼,才發現小哥哥以自身為墊,抱住了她,兩人跌落在地。

    孟朗煜還未開口責難,倒被她驚喜地搶先開了口,“小哥哥,是你救了甯兒。你好棒,你是怎麼做到的?甯兒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聽到她滿是高興的聲音,覺得聒噪,卻莫名的有些安心。而且看到她毫無掩飾的純真笑顏,他倒什麼都說不出口了。承認吧,這丫頭就是他孟朗煜的剋星了。

    孟朗煜心裡默認了早已存在的事實,一言不發地將她攙起,拉她到湖邊的山石上坐下,“你爬到那上面做什麼?”

    “我也不想爬樹,可是牆邊的洞被我爹爹填了,我沒辦法才……”說到這,顏菟寧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忿忿的模樣。

    “別過來不就行了。”孟朗煜口是心非。

    顏菟甯聞言,隨即搖了搖頭,“我想小哥哥了嘛。”

    孟朗煜冰冷的臉上,聽到這般耿直的話語時難得有了幾分灼熱。

    “對了,甯兒給你帶了好東西,啊!”顏菟寧突然驚叫了一聲,慌裡慌張地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來,“奇怪,去哪了?”

    她喃喃自語,一副緊張的樣子,讓孟朗煜不禁開口詢問:“找什麼?”

    “就是、就是……”話語未完,她突然一拍小腦袋,緊接著就往方才掉落的地方跑去,在那長得繁茂的草叢中翻找。

    孟朗煜跟了過去,不做聲響地看著她,靜待下文。

    不一會,顏菟寧驚喜出聲道:“找到了。”

    孟朗煜聞聲走近,只見她拍著一個熟悉的錦袋。這個小笨蛋,找了半天,原來就為了這。

    顏菟寧獻寶似的從袋子裡拿了一塊蜜糖糕,遞到孟朗煜面前,“小哥哥,你快嗜嘗這個,可好吃了。”

    原以為,孟朗煜會像之前一般冷臉拒絕,誰知這次倒是張口便吃下了,雖然全程仍是冷著一副俊臉。其實,孟朗煜並不喜愛吃甜食。

    他還未來得及吞咽下去,眼前的小丫頭就急急地詢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好不好吃?”

    為了不打擊她,孟朗煜淡淡地回應一聲:“嗯。”

    果然難得的一句回應,就讓顏菟甯開心得不知所以,“我就說好吃的嘛。小哥哥,你再嘗嘗這個。”說著她又從袋子裡鼓搗出各式各樣的小點心。

    孟朗煜只皺了皺眉,卻並未拒絕,一一都吃了下去。看著看著,就看到了她像花臉貓似的小臉,“手絹拿來。”

    第一次聽到小哥哥向她要東西,顏菟寧有些呆愣,“什麼?”

    他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手絹。”

    孟朗煜接過她從袖口抽出來的粉色手絹,毫無意外地在那上面看到了一個寧字。他逕自轉身將帕子浸在湖水中浸濕,然後略擰了擰水,再次面向顏菟寧。

    顏菟寧全程好奇地看著,不懂小哥哥要做什麼,直到冰冷的帕子觸碰到她的臉龐,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要給她擦臉。

    “冷嗎?忍著些,一會就好。”

    顏菟寧此刻哪會覺得冷,“甯兒不冷,只是好癢。”她不會是在作夢吧?小哥哥救了她,不僅沒有趕她走,還肯吃她送的東西,現在居然幫她擦臉?這傻丫頭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好痛!”

    “笨丫頭。”孟朗煜面無表情地看著。

    若顏菟寧仔細看,就會發現他隱含在眼中的那一絲笑意。但可惜的是,顏菟寧只顧著傻樂,摸著胸前的兔形玉墜,喃喃自語道:“娘親,一定是您在幫甯兒是不是?謝謝您,娘親。”

    “你在做什麼?”被她的舉動吸引,孟朗煜開口詢問。

    顏菟寧也不隱瞞,“甯兒在和甯兒的娘親說話,謝謝她保佑甯兒。”保佑她心願達成,小哥哥終於肯接受她的好意了。

    “娘親?”孟朗煜臉上的神情落寞了幾分。

    顏菟寧並未察覺,兀自興奮地說著:“是啊,爹爹說,娘親去了天上。這個玉兔子是娘親留給我的,如果我想娘親了,就和它說說話,娘親一定能聽到的。”


    “她聽不到的。”孟朗煜冷冷地潑了一盆涼水。

    “可以的,一定可以。”也不知哪來的自信,小小的人兒執拗地說著。

    孟朗煜抿著唇,不發一言。他寧可母妃聽不到,唯有這樣,母妃才不會知道他在受苦,才不會為他傷心。

    顏菟寧打量著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小哥哥,你的娘親呢?”

    孟朗煜看向湖面,目光卻像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臉上的神色更是難以言喻,“她死了。”她的手一頓,看著他的側顏地開口,“小哥哥,你想你的娘親嗎?”

    沒有回應,可顏菟寧卻從他的眼神中,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難過、壓抑。原來小哥哥也和她一樣,娘親不在了。但不同的是,她還有爹爹,雖然她爹總有很多事要忙,卻對她萬般寵愛。如此一對比,她就越發心疼小哥哥。

    “沒事,小哥哥,以後甯兒陪著你。”單純、善良的小人兒拍著胸口許下承諾。孟朗煜看向她,看到她清澈的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

    顏菟寧伸出小拇指,和他的小拇指勾拉在一起,然後傻氣地笑著,“小哥哥,拉過勾勾,就要說話算數。甯兒會陪著小哥哥一輩子的,小哥哥也要陪著甯兒哦,不許耍賴。”

    她不知道,這樣的話,讓他心中湧起多少波瀾。這個小小的承諾,讓他覺得在這冰雪的世界中,他不再是一個人,至少還有她真心以對,這或許是上蒼對他的一點補償吧。他輕如蚊蚋的一聲嗯,讓對面的小人兒笑眯了眼。

    兩人就這樣席地而坐,看著湖面因微風而蕩漾開的圈圈漣漪。突然,孟朗煜感覺到自己的肩頭一沈,原來顏菟寧因這冬日中難得和煦的陽光沐浴,加上兩日不曾好好睡的情況下,困意席捲,就這樣倚著他,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襄王爺趕到時,就見到這場景,不由得有些心痛。他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句話,女大不中留。天知道,他的寶貝女兒才年方十歲……

    襄王爺捋著鬍鬚,猶豫了一會,還是悄然離開了。

    孟朗煜之後的日子也悄悄變得不一樣了,他不僅不用挑柴、擔水,每日的?食起居都有了改善。突然還來了兩個人,一個給他教文習字,一個陪著練拳腳。問了,說這本就是他們北漠對質子的待客之道。

    這樣的回答,孟朗煜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了,自然會起疑,但他的猶豫在權衡之下,還是接受了這來歷不明的好意。

    其實,說是來歷不明,他心下卻有數是誰的安排。畢竟要忽略那時常藏身在柱子後偷窺他舉動的某道身影,實在是不容易。但他不會後退,無論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即使要他付出代價,他也在所不惜,因為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變強的機會。

    “今日就到這,公子歇一歇。明日我再來教公子新的一套拳腳,告辭。”一個抱拳,便告退離開了。

    孟朗煜赤裸著上身,胸膛上還懸掛著顆顆大的汗珠。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他的身子強健了不少,已初初有了男子的輪廓。

    他彎腰拿過一旁的布擦拭,剛套上外衫,背後就被人撲了上來,得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偷襲成功!”

    孟朗煜眉眼未變,淡淡開口,“下來。”

    誰知顏菟寧執拗的脾氣又上來了,開始耍賴,“我不要,我好久沒見到小哥哥了,我就要小哥哥這樣背著我。”

    這幾日太后過壽辰,顏菟甯隨著她爹進宮賀壽去了,還被太后留在宮裡住了好幾日。孟朗煜也就由著顏菟寧去了,兀自拿過一邊的幹布繼續擦拭汗水。

    “小哥哥,你想甯兒嗎?”顏菟寧貼著他有些汗濕的鬢角,隨口問道。

    “不想。”

    聞言,顏菟寧有些不滿,“欸,不公平,我可是很想小哥哥的呢。”還沒等孟朗煜胸口的感動滿溢起來,她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的臉黑了下來,“皇宮裡好無聊,都沒人陪我玩。”敢情在她心裡,他就是陪她玩耍的玩伴是吧?

    絲毫沒有意識到孟朗煌情緒的變化,顏冤寧兀自閒聊著,“小哥哥,甯兒這幾日不在,你都做了什麼?”

    “玩樂。”孟朗煜雖然知道和一個十歲孩童計較未免幼稚,但或許真的被她氣到了,難得地反口相譏。

    聞言,某個傻丫頭卻當了真,還耍起賴來了,摟緊了他的脖子,“討厭,小哥哥,你怎麼能不等我回來,自己去玩樂了呢?討厭、討厭!”

    孟朗煜聽到她的話,不由得變得無奈了。這個笨丫頭。

    才鬧著,就聽見風中傳來不尋常的聲音,孟朗煜立刻警覺起來。果不其然,不知從哪冒出了兩個黑衣人,蒙著臉,卻仍是讓人感到狠戾的氣息。

    相對于孟朗煜的全身緊繃的備戰狀態,顏菟甯還尚不知狀況,只是好奇,“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蒙著臉啊,是在玩什麼遊戲嗎?”

    那人一頓,或許是有些意外,畢竟誰會在這關頭問問題啊,“小丫頭,你看不出我們是殺手嗎?”

    但他低估了顏菟寧的好奇心,“殺手?什麼是殺手?殺雞的那種嗎,還是殺魚的?廚房嬸嬸也會,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叫殺手?”

    那個所謂的殺手明顯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孟朗煜眉眼未變,但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面色冷然,“你們要做什麼?”

    殺手勉強找回自己的面子,厲聲說道:“三皇子,我等是奉命來送你去閻王殿的,受死吧!”說著就揮刀相向,引得顏菟寧一陣尖叫。

    聽到對方的稱呼,孟朗煜臉色一沈,那個毒後還不肯放過他,決定要斬草除根了是嗎?他的武藝堪堪抵擋,毫無反抗之力,身上已見血痕,卻仍拚死護著身後的顏菟甯,“甯兒,你快走。”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卻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他看得出,殺手的目標是他一個人,那麼他無論如何也要護她周全。

    “我不要。”顏菟甯再天真,也看得出小哥哥現在有危險,她怎麼可以丟下他走?

    “顏菟寧,你聽話!”孟朗煜難得的強硬。

    雖被他的氣勢嚇到,顏菟甯依然拉著他的衣角不肯鬆手,“我不要,甯兒答應過,要陪著小哥哥你,甯兒不要說話不算數。”

    那句承諾,當時帶給他多大的感動。但放在此刻,他寧願選擇遺忘,“我不要你陪,你快走!”

    “小哥哥。”感覺到被遺棄,顏菟寧一下子哭出了聲,“我不走、我不走!”

    殺手可沒有這麼多耐心,步步見殺意,毫不留情。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卻聽到周圍有騷動。想來是方才的打鬥聲驚動了襄王府的守衛,殺手權衡思量,恐有不敵,於是一把將孟朗煜扛上了肩頭,就要離開。

    誰知顏菟寧仍是拽著孟朗煜的衣角不放手。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殺手無法,另一人便將顏菟寧也扛上了肩,一併帶走了。

    兩個殺手將他們倆帶到了一個懸崖邊,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將孟朗煜和顏菟寧都推了下去,探頭看了看,確定是無生還的可能,自以為完成了任務,自顧去覆命不在話下。

    滴答、滴答。四周很靜,唯有水聲滴落在岩石上反彈的聲響。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朦朧的灰暗。

    枝葉繁密的林間樹叢隔絕了夜空裡的星月光芒,讓漆黑、陰暗的林中不見半點光明,細碎的聲響在樹林間回蕩著。

    孟朗煜醒來時,卻顧不得看自己到底身處何處,他更急切地想知道顏菟寧在哪。還好,他在腳邊看到了顏菟寧的身影。

    他剛挪動了一寸,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感讓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但他顧不得這些,強撐著將顏菟寧扶起,然後輕拍她的臉,喚道:“甯兒醒醒,甯兒。”

    一聲聲地喚著,卻得不到回應,讓孟朗煜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有些慌張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呼吐有律,他才松了一口氣。細細查看,發現她只是受了一些皮肉傷。

    安心後,孟朗煜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見頭頂上茂密的樹枝交錯著。看來他們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些盤根錯節的枝條、樹結,想必那兩個殺手怎麼都不會料到這崖下竟還有這般的“救命恩人”在吧。只是,那毒後為什麼會突然要狠下殺手,不遠千里派殺手來北漠取他性命?事出突然,必然有因……

    突然,懷中的人兒動了動,拉回了孟朗煜的思緒。

    顏菟寧還未睜開眼,就感覺到身上的酸疼,不由得皺起了眉,半晌,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見到映入眼簾的人,她傻傻地露出笑容,“小哥哥。”

    虛弱的口氣,讓孟朗煜心疼,同時也很愧疚。若不是因為他,她這集千萬寵愛的郡主也不會遭這種罪。

    他收起情緒,眼下天快黑了,要走出這片林子只怕不易,與其待在這裡等著猛獸出現,還是找個山洞避身為好。

    孟朗煜才要走,就發現自己的衣角被顏菟寧的兩隻小手緊緊攥住,她眼眶中還有湧現的淚水。他剛要開口詢問,突然想到小丫頭曾說過她怕黑。

    孟朗煜扳開她的手,無視她因不滿而癟著的嘴,牽起她的手走,“別怕。”

    聽到他的話,顏菟寧不滿的情緒一下子消失了,臉上滿是憨笑,“嗯,甯兒不怕。小哥哥在,甯兒就不怕。”

    天見可憐,兩人走了沒多久就發現了不遠處的一處小山洞,堪堪勉強能容下兩人。孟朗煜在洞裡找尋了一番,果然,什麼都沒有。他該慶倖現在天氣回暖,晚上再冷,倒不致於凍死人。

    “小哥哥,我們要在這待著嗎?”

    “嗯。”孟朗煜撕了衣衫下擺的一段布條,開始包紮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小哥哥,你的傷要不要緊?”顏菟寧湊近他幾分,小臉上滿是擔心。

    孟朗煜緊皺著眉,面若無事地開口,“不打緊。累嗎?快睡吧。”

    “我……”顏菟寧小嘴嘟著,兩隻小手將自己的裙衫衣擺攥緊。

    “別怕,我在這,你安心睡,等你睡醒了,我就帶你回家。”

    顏菟寧聽著心安,便倚在他身邊閉眼睡去了。

    畢竟是孩子,她經過一番折騰,又冷又饑,竟還能酣酣入睡。孟朗煜見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便將外衫蓋在了她的身上,並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為她遮去襲入的涼風。

    顏菟寧昏昏沈沈地睡著,或是因為實在餓了,又迷迷糊糊地醒來。耳邊聽到孟朗煜細如蚊蚋的呢喃聲,“娘、娘……”

    顏菟寧看他額上冒了好多汗,好像很難受的模樣,她輕聲喚著:“小哥哥、小哥哥……”她自言自語道:“小哥哥怎麼了?是作惡夢了嗎?”

    最後她一個人坐了一會,實在有些無趣,於是忍不住伸手想要搖醒孟朗煜陪她說說話,誰知剛觸到孟朗煜的肌膚,就被指尖的溫度給嚇到了。好燙,小哥哥不會是生病了吧?

    她又喚了幾聲,孟朗煜仍沒有轉醒的跡象。她頓時慌了,眼眶裡淚珠慢慢聚集著,眼看著就要掉落下來。突然,她又猛然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氣,倔強地將眼淚逼了回去。

    外面的天色雖然有些微亮起來,但仍是灰濛濛的。

    顏菟寧咬了咬唇,小手握成拳,像是作了什麼決定。她走到孟朗煜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小哥哥,甯兒這就去找人救你。你不要有事,甯兒馬上就會回來的。”

    她不舍地回頭看了看,才走了幾步又返回孟朗煜身邊,並將一物塞進他的手心裡,“小哥哥,甯兒把娘親的兔子玉墜留給你,甯兒的娘親會保佑你的。小哥哥,你一定要等甯兒回來救你哦。”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孟朗煜的眉頭緊了緊,卻並未睜開眼。

    最後不舍地看了一眼,顏菟寧踏出了避風的洞口。她選擇了一個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氣,毫無畏懼地抬步走了。

    樹叢橫生,滿目崎嶇。顏菟寧不過小小十歲孩童,要想通過這片前路不知的山林,著實不易。才走了沒多久,身上的衣物都被樹枝割破了,手掌上還有斑斑血跡。那是方才被樹藤絆到,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磨傷的痕跡。

    要是放在平日,她指定要哭得天翻地覆了,但今日眼淚硬是在眼眶中打轉,顏菟寧就是不讓它流下來。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她攥緊小拳頭,“小哥哥還在等我回去救他呢,我不可以哭。”小小的面容上滿是堅決,她站起來,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塵土,又繼續往前走了。

    或許真的是天上的娘親庇佑,顏菟寧沒走多久,就聽到了她爹襄王爺的聲音,“爹爹?爹爹是你嗎?我在這,爹爹!”

    原來她被人虜走,可急壞了襄王爺。最後派人追查,又聽說寶貝女兒掉落懸崖,又讓某個愛女如命的老爹差點幾度昏厥。

    然後襄王爺以最快的速度調動了所有的人,想辦法到山崖下去找人。

    就因為找到山崖下的路不易,才會耽誤了一個晚上。而且若不是老管家死死地拉著襄王爺,只怕依照襄王爺的性子,恨不得直接跳下懸崖去找回寶貝女兒。不過,到時候就不知道是找回女兒,還是和女兒團聚了。

    “甯兒,甯兒……”

    “郡主、郡主,您在哪兒?”

    “甯兒,我的寶貝女兒,你聽到了就應爹一聲啊,甯兒!”可憐的襄王爺,雖未一夜白頭,但鬢邊的白髮顯見地多了許多。

    皇天不負有心人,突然間眾人似有若無地聽到了顏菟寧的聲音,眾人趕緊屏息循聲而去。

    襄王爺更是一馬當先,頓時兩眼放光,“甯兒,是我的甯兒。甯兒!”

    眾人循聲而去,果然看到了狼狽不堪的顏菟寧。襄王爺更是心疼肉痛地將她摟進懷中,“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啊,可算讓爹找到你了。若你有個三長兩短,爹可怎麼向你娘交代啊?甯兒啊……”

    被摟在懷裡的顏菟寧,像是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寄託點,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這可把襄王爺給心疼壞了,兩父女就這樣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爹爹您快去救救小哥哥,他生病了,我怎麼叫他,他都不睜眼。”

    憑著記憶,顏菟寧倒真帶著她爹找到了她和孟朗煜棲身的那個山洞,但,裡面空無一人,孟朗煜不見了。

    顏菟寧在洞裡洞外打轉,帶著哭音,“小哥哥,甯兒回來找你了,小哥哥。”

    沒有回應。

    襄王爺想要安慰她,“甯兒,說不定是誰把他救走了,你別急。先跟爹回家吧。”

    顏菟寧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要。我和小哥哥說好的,他會在這等我回來的,他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呢?小哥哥,你出來!”一聲聲帶著哭音的呼喊,卻得不到回應,“小哥哥!”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6:26


    “主子,這些山賊怎麼處置?”

    下屬的詢問聲將孟朗煜從回憶拉回到現實。短短片刻,所有山賊都已被抓了起來,而且是死的死、傷的傷。

    “殺。”短短一字,卻是不帶一絲感情,猶如索命閻王一般。

    一想到若他遲來片刻,顏菟寧不是受辱就是自盡,孟朗煜的胸腔中就有滿滿的怒氣無處宣洩。將顏菟寧一把抱起就要上馬離開。

    背後傳來一聲可憐兮兮的呼聲,“主子。”說話的正是滿身瘡痍的百里郝雲,“好歹別忘了我呀。”。

    孟朗煜並未回頭,只冷冷拋下一句,“你的帳,回頭再和你算。”

    什麼?他都這樣了,主子還要和他算帳啊?百里郝雲頓了一下,“屬下已經算盡力了吧。”

    “若是確信自己的想法,就不要說得這麼遲疑。”

    “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嗎?”百里郝雲無力之下不由有些好奇,而他所得到的回答只有一聲不屑的哼和一個決然的背影。哎,做人下屬甚艱難啊。

    南轅皇宮。顏菟寧雙手托腮坐在窗邊,顯得百無聊賴,顏如沁和孟傲絕來的時候就看到她這副頹然的模樣。

    “甯兒。”

    顏菟甯見到來人,“姊。”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還不舒服,怎麼沒什麼精神呢?”前日顏菟寧被送到宮中時,那副狼狽的模樣實實嚇壞了顏如沁,雖太醫一再保證無大礙,但顏如沁還是怕那日的迷藥有什麼後遺症。

    “沒有啊,只是覺得有些無聊,百里大哥這幾日也不知道去哪了。”後面的那句才是重點。

    “甯兒悶了?要不朕找人陪你去逛逛?我們南轅好玩的地方可也不少呢。”站在一旁的南轅皇帝孟傲絕含笑地向一貫活潑、好玩的小姨子建議。

    “這主意好。”顏菟寧的眼神都亮了。

    誰知顏菟寧語意未盡,倒引起顏如沁的反對了,“這身子才好些,又想貪玩。萬一又碰上危險……”

    “無妨,朕多派些人陪著就是了。”

    顏菟寧的玩心被勾引起來,豈肯善罷甘休,“姊,你就應了吧。我再這樣待下去,整個人都快發黴了。何況現在光天白日的,能有什麼危險?姊就答應吧,姊。”

    顏如沁哪裡禁得起她這般撒嬌,終於鬆口道:“好好好,應你、應你啦。”隨即轉過頭睨了孟傲絕一眼,“都是你挑唆的。”

    “這……怎麼變成朕挑唆了?”

    顏如沁只眼睛一眯,透露出要發親的前兆,孟傲絕立刻就轉了口風,“是是是,是朕的錯,你別氣,千萬別生氣。”面對嬌蠻的皇后,南轅皇帝是一貫的示弱,何況如今皇后懷了身孕,更是百依百順得緊。

    “皇后若實在不放心,我讓朗煜陪著甯兒去逛,這總放心了吧?”

    顏如沁一聽,倒當真露出了安心的樣子,“好是好,可是烈王事務繁忙,哪能陪著甯兒胡鬧啊?”

    聞言,孟傲絕高深莫測地笑道:“這差事,他必定樂意得緊。”這可是從某人那聽來的秘聞,他樂得?這趟渾水。

    要說這男人八卦起來,比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顏菟寧不禁好奇地開口,“烈王是誰啊?”

    “烈王是你姊夫的親弟弟,叫孟朗煜。說起來,你還得去和人家道個謝呢。”

    “道謝?”

    顏如沁笑著將那日相救的事告訴顏菟寧,“人家好心救你,你倒好,還當眾給了人家一巴掌。依我看啊,你不僅得道謝,還得賠個不是才行。”

    顏菟寧聽完,老神在在,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哦。她是依稀記得自己動過手,但打的是這南轅當朝王爺她可實實不知道。不過,這能怪她嗎?她當時純屬是本能反應,誰知道打的是“救命恩人”呐。

    在顏如沁再三的催促下,顏菟寧次日就讓人拿了些北漠的特產珍奇,上門拜訪那位遭了池魚之殃的烈王去了。

    顏菟甯在管家的引領下,剛路過烈王府的花園,就被一隻兔子吸引了眼球。

    “兔子!”顏菟寧頓時一掃頹然,又驚又喜。這兔子長得和她家雪球可真像,只是比起她家的那只雪球,眼前的這只更顯玲瓏、小巧,毛色更是雪白、發亮,讓顏菟寧一見到就走不動了,立刻神使鬼差地走了過去。

    管家見了,竟也未曾阻攔,對顏菟寧喜愛兔子的事像是早已知曉一般。

    那兔子在前頭跑著,顏菟寧在後面追著。她躡手躡腳地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模樣,讓人瞧見,怕是要讓人發笑了。

    跟著跟著,眼前出現了一雙穿著黑靴的腳,顏菟甯向上瞧去,不由得頓住。

    眼前站著的,是一個成年男子。他赤裸著上身,手上拿著的幹布還未來得及將身上的汗珠抹去,飽滿的肌肉線條和粗狂的紋理彰顯出男人獨有的性感和剛硬。

    同樣剛硬的下巴線條勾勒出冷然、決絕的臉部,挺直的眉骨上覆著漆黑的眉,墨黑色的頭髮因為汗濕,有幾縷軟軟地貼在前額,隱藏著住魅惑的雙眸。高挺的鼻子下,薄薄的唇瓣抿起了淡淡的弧度,嘴角噙著桀驁,透露出不羈。

    若換作別的女子見到這般情景,早已羞得滿臉緋紅了。可顏菟寧卻只是皺著眉,若有所思地待在原地發呆。半晌,她打破沈默,“你是誰?”

    孟朗煜沈默。這丫頭的遲鈍還是一如既往啊。

    後來的管家趕緊向顏菟寧稟明,“回郡主,這位就是我們家王爺,烈王殿下。”

    聽完,顏菟寧露齒一笑,“哦,你就是那個被我打了一巴掌的烈王吧?”

    聽到她的稱呼,孟朗煜的臉色冷了幾分,而一旁的管家更是險些嗤笑出聲,可瞥見他家王爺陰沈的臉,又生生給憋了回去。

    孟朗煜預想過千百種兩人重逢的場景,卻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第一次,她給了他一巴掌,然後就昏倒在他的懷中。這次,偏又在他這般衣冠不整的時候,追著一隻兔子而來。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敵再見到她時,充斥在胸腔中的那份激動。奈何天性使然,孟朗煜出口仍是有些冷漠的音調,“身子好了?”

    聽到他冷冷的關懷,顏菟寧不由感歎人不可貌相,這烈王或許沒有看起來那麼冷然嘛。

    她殊不知的是,烈王的關懷可不是這麼輕易許人的,關鍵只因為是她。

    “我沒事了,所以今日特地上門來給烈王道謝,順便也為那日的巴掌道歉。”

    孟朗煜聽著她彆扭的稱呼,眉頭一緊,“你叫我什麼?”

    “烈王啊。有什麼不妥嗎?”

    “隨便你。”總不能讓人家還像以前那樣叫他小哥哥吧。一時間,孟朗煜有些莫名的懊惱。

    顏菟甯和孟朗煜對視了一會,心裡滿滿覺得□得慌。她只好低頭逗弄著兔子,卻聽見他說:“你還真是沒變。”

    顏菟寧疑惑地抬頭,“烈王是什麼意思,怎麼說得好像和我很熟似的?”

    看到她清澈的眼眸,一個想法在孟朗煜的腦海裡浮現,這丫頭該不會壓根沒認出他來吧?更何況聽百里郝雲那像夥說,她這些年根本就沒提起過那個小哥哥,莫不是她已然將他忘到腦後了吧?

    “你不記得了?”

    面對孟朗煜一言不發,緊盯著自己的模樣,真讓顏菟寧覺得她好像一隻站在大灰狼面前的可憐小白兔,落得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境地,“記得什麼?”

    “你……”孟朗煜此時就像被一盆涼水從頭頂淋下,一下子將他心裡的那些歡喜澆滅,一點不剩。她竟敢將他忘記了?當年纏著他不放的丫頭,如今竟完全認不出他了?

    當年他在山洞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卻仍隱隱在耳邊聽到她帶著哭音的呼喚聲,她說她要找人來救他。他醒來的時候,果然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手上還有她極其珍愛的玉兔子。

    他當機立斷出洞去尋她,但事與願違,大概與她方向相反,沒找到她,竟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南轅大將孟楠。當年孟楠對在宮中受盡欺淩的他曾施以援手過,所以他一眼便將孟楠認了出來。

    從孟楠口中,孟朗煜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毒後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早登帝位,竟狠心毒害了年邁的老皇帝。誰知事與願違,她兒子福薄,受不了良心譴責,竟抑鬱成疾,不久前一命嗚呼。即便如此,毒後仍把持朝政,將南轅搞得是民不聊生,於是幾個忠心老臣商量著要接回在外為質的先帝血脈。

    毒後得知此事,便起了殺意,於是便派了殺手前來取他性命。但後面的事,想必毒後是怎麼都沒有料到的,他不僅沒死,還被孟楠他們找到了。

    幾經猶豫下,孟朗煜答應和孟楠回南轅。他哪裡知道顏菟寧後來又回去找過他,若他遲走一步,或許兩人還能碰上,這真是天意弄巧,緣分弄人。

    顏菟寧更是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這個烈王突然陰沈了臉,還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打量她?那眼神不像是討厭,當然也不是喜歡,更像是……埋怨?不過說起來也奇怪,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顏菟寧抿著唇盯了他一會,終於忍不住,乾脆開口詢問:“我們見過嗎?”這話一出,她明顯感覺到這位烈王爺的整張臉都黑了。

    孟朗煜滿腔的怒火燃起。很好,這下他確定這丫頭原來是將他忘得乾乾淨淨了。孟朗煜冷著一張臉拂袖而去,剩顏菟寧一個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和那只兔子兩兩相對無言。半晌,她道:“難怪人家說烈王喜怒無常,還真是。”

    她自顧自地得出結論,全然不知孟朗煜生氣的起因是她。

    幾日後。

    今天是南轅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獵日。南轅國和北漠國很像,是馬背上打下的天下。

    南轅先祖為不讓皇族子弟懶惰手腳,在這漸涼的秋季,總會舉辦幾次狩獵日,一則為了讓皇家子弟們能以此鍛煉身手,二則也是為了聯絡兄弟感情,所以每次狩獵都熱鬧異常。但顯然對狩獵這件事本身並不熱衷的人也大有人在,譬如……

    高臺之上,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孟傲絕因為顏如沁有孕,今日便沒有來,還把這什麼主持大局的重任交給了孟朗煜。

    有什麼大局?不過是些阿諛奉承的人,藉此攀談,妄圖有升官發財的機會。

    孟朗煜睨著周遭的一切,一手執杯,冷著臉倚在鋪了虎皮的太師椅上,很明顯的心情不好。

    “王爺今日怎麼不下場?下官們還想一睹王爺狩獵的雄姿呢。”

    “想必是王爺公務繁忙,身子勞乏了。王爺凡事親力親為,也要保養身子為是啊。”

    “欸,我瞧王爺身子強健,必是不忍搶去眾人風頭,才不下場的。每年的狩獵,王爺可都是魁首。”

    聽著他們你一句、他一言的奉承話,讓原本就煩躁的孟朗煜火氣瀕臨爆發邊緣。

    當初說會陪著他的小丫頭,現在連他站在她眼前都認不出來。口口聲聲的烈王,竟還沒有當初的小哥哥來得順耳。

    “該死!”

    一聲暴戾怒駡,讓在場眾人都趕緊俯身下跪,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被這位烈王殿下拿來出氣。

    孟朗煜回神,也懶得解釋自己生氣與他們無關,逕自起身離開。但突然視線中出現的兩道身影,讓孟朗煜本來寒若冰蟬的雙眸,如今多了幾分難得的興致勃勃,就像是野獸找到了獵物般的神色。他喃喃出聲道:“自投羅網……”

    見眾人都圍於高臺的主狩獵場處,倒樂得顏菟甯和百里郝雲在不遠處的草場處,兩人獨處。

    “百里大哥,你這幾日去哪了?”

    聞言,百里郝雲面不改色,“去辦些私事,勞郡主掛心了。”

    顏菟甯卻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在南轅有私事?”

    “呃……的確有些私事。”說是私事,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受罰去了。孟朗煜那個冷酷的男人,竟真的當天晚上就來找他算帳了。可憐他一身的傷,竟還陪著孟朗煜練了一晚上的劍,只因為他害孟朗煜的心頭寶貝險遭不測。

    被那樣的男人愛上,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百里郝雲看向顏菟寧,眼裡不由得帶了幾分同情。

    顏菟寧見他不願說,也不強迫了。到底是姑娘家,嘴裡說是來湊熱鬧,卻對那些所謂的珍奇獵物毫無興趣,反倒對只兔子興致勃勃的。

    “百里大哥,我瞧著這南轅別的不多,兔子倒是不少。對了,你知道嗎?那日我在烈王府上看到了一隻兔子,長得可好了。你是沒瞧見……”顏菟寧挽袖提擺,絲毫沒有姑娘家的嬌矜。

    倒是一旁的百里郝雲攔下她,“郡主見過烈王了?”

    “對啊,怎麼了?”

    “那您……郡主是否覺得烈王殿下有些眼熟?”百里郝雲小心翼翼地打探著,想著能否將功贖罪,少受些罪。

    顏菟寧一臉驚訝,“你也這麼覺得啊?好奇怪,我也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似的。”

    “郡主好好想想,有沒有想起些什麼?”百里郝雲不死心地引導著。若不是主子吩咐,他恨不得立刻將當初的事全部說出來。他實實想不通,主子為何再三警告他不許多嘴。

    顏菟寧歪著腦袋,苦想了半天,最後露齒一笑,“哎呀,算了,有什麼好想的。他是南轅人,我是北漠人,我以前從未來過南轅,怎麼見過他嘛。”

    百里郝雲在心中呐喊,可孟朗煜去過北漠,你們倆還在一起待了好幾個月!像是很糾結的模樣,百里郝雲沈默了一會,再次開口,“郡主,我和您說……”突然聞見風中傳來的聲音,他神色一凜,一個側身,翻滾在地。

    “百里大哥!”顏菟寧看了一眼那支沒入草地上的箭矢驚呼出聲,急忙跑到百里郝雲身邊。看到他被箭擦傷而流血不止的左手,她慌亂地拿出隨身的絹帕包住傷口,“百里大哥,你忍著點疼。”

    看著她一臉緊張的模樣,百里郝雲則更加緊張,只因為看到不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郡主別擔心,一點小傷罷了。”

    顏菟寧凝著眉,仔細地包紮著。待一切處理好,顏菟寧也沒忘記找始作俑者算帳。她怒氣衝衝地轉頭,不由得怔了一下,“烈王?”見孟朗煜渾身透露著冰冷氣息向他們走近,顏菟寧雖一怔,仍質問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暗箭傷人?”顏菟寧對他的印象裡,他明明不像是這樣的人。

    孟朗煜冷著臉,“這可是狩獵場,箭器無眼。”

    “你……”顏冤寧有些生氣了。

    “郡主,王爺說得對,都怪我武藝不精才會受傷,您就別惱了。”百里郝雲拉過顏菟寧,急急地想要息事寧人。

    “哪有這樣的,是他傷了人,明明就是他不對!”顏菟寧皺緊了秀眉,一臉的不甘。

    “這般護著他,你們關係匪淺?”孟朗煜看著他們一言一語的模樣,臉色可稱不上好看。

    “關、關你什麼事?”

    顏菟甯沒來由的羞澀讓孟朗煜心中的怒火又上升了幾分,也讓百里郝雲額上的冷汗多冒了幾分。

    “是嗎?”孟朗煜拖長的音裡隱隱透露出危險的氣息,看向百里郝雲的眼神更加冷峻。

    百里郝雲的心裡在瘋狂地否認,奈何在這種情況下還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真是苦了他這中間的人。

    “不要以為你是王爺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傷了百里大哥,應該向他道歉。”

    此話一出,倒引得百里郝雲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孟朗煜眯起眼,危險的眼眸睨向某個不知所謂的小女人身上,“你說什麼?”

    顏菟寧執拗著,“你害百里大哥受了傷,不應該道歉嗎?”

    “你……”孟朗煜真是被她氣到無言,恨不得上前了斷了她,或許他更想了斷那個被她聲聲回護著的某人。

    百里郝雲趕緊勸和,“郡主,息事寧人吧。”郡主,您不要再為我說話了,我這條小命還想要啊!

    而這廂的孟朗煜鷹眼緊鎖著顏菟寧,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這丫頭口口聲聲護著百里郝雲的樣子,還真是礙眼得很。

    他天生的冷然性子,卻在面對她時全部崩盤,一次一次地被撩起了火氣。罵她,他做不來那種囉嗦的事;打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孟朗煜一拂袖,陰沈著一張臉就離開了。

    “欸,他怎麼走了?他還沒道歉。”又一次,留下顏菟寧在原地憤憤不平,外加一個冷汗直流的百里郝雲在風中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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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7:25


    在明顯得罪烈王孟朗煜後,還敢大搖大擺去烈王府,美其名串門的人,這世間只怕也只有顏菟寧一個了。

    本來顏菟寧想拉著百里郝雲一起來見識見識的,可奈何他又不在。說起來,她覺得百里大哥最近好奇怪,似乎有意無意地在避著她。雖然以前他也會為了避嫌和她保持距離,至少在看得見的地方,可近來倒好,常常鬧失蹤,一消失就一整天的。問他去哪了,他只說有些私事,一副疲態,搞得顏菟寧也不好追究下去。

    “你何時和本王成了朋友的?”孟朗煜面色冷淡地看向某個笑容可掏的小女人。

    顏菟寧嘴角一僵,隨即又一副討喜的模樣,“人家說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們見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算是朋友吧?”


    孟朗煜不發一言,只是冷眼看著她。

    顏菟寧在他的注視下,頓時顯得有些局促,“那個……你看,上次你傷了百里大哥的事,我們不都讓它過去了嗎?你好歹也是個王爺,之前有什麼得罪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吧。”

    她後面的聲音在孟朗煜意味深長的注視下,漸漸消失在舌尖。

    這些話說出來,她自己都沒來由地心虛啊。但這也沒辦法,誰讓她此行的確目的不純呢。

    實情是昨日她從她那姊夫孟傲絕處聽說,孟朗煜府上有座十分精緻的菟園,裡面養的兔子都是十分珍奇的品種,聽說其中就有一種外域進貢來的兔種,只有手掌大小,長得極其可愛。這可實實勾起了顏菟寧的好奇心,但一想到是那個烈王的府邸,她又有幾分猶豫,畢竟她和那烈王見的幾次面似乎都不太“愉快”呢。

    於是她昨晚幾經輾轉,真可謂是夜不成眠啊,最後還是決定厚著臉皮上門,只為了一睹那菟園的乾坤。

    孟朗煜對顏菟寧此行的目的卻早已了然於心。以他對她的瞭解,像這般急欲和他稱朋道友,想必不為別的,必定是惦記上了他讓人精緻打造的菟園,想一飽眼福。

    其實這座兔子園本就是為了顏菟寧建造的,連園子的名字他都用了她名中的字,只因他猶記得她當年是有多麼喜愛兔子。但現在她連記都不記得他,還討她什麼歡心?想到這裡,孟朗煜心裡又忍不住生起氣來,臉上又冷然了幾分。

    顏菟寧瞟了一眼孟朗煜的臉色,以為他還在計較她之前對他大呼小叫的事,嘴一撇,“好啦,我承認,我今日上門是想因為聽說烈王府上有座菟園,我很想瞧瞧,可以嗎?”

    孟朗煜見了她這帶著幾分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這丫頭現在這副樣子純屬耍賴,可明知道是這樣,他的心還是不自主地軟了。

    只見孟朗煜不發一言,逕自起身走了。

    顏菟寧眼見著他走了,不由得有幾分氣餒,這不,連嘴都委屈地嘟了起來了。

    誰知,又聽見他說:“還不跟上。”

    顏菟寧瞬間眼睛一亮,鬱悶之色一掃而空,提著裙擺就歡騰地追了上去。看來這烈王還是很近人情的嘛。

    “菟園?”不應該是菟園嗎?顏菟甯展顏一笑,“沒想到這菟園和我還挺有緣分的。”

    孟朗煜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並未說破這園名的來源。

    一扇精緻的拱形門,只用勾欄構架出極大的木柵欄,勾欄上卻是錦緞綿綢,想來是怕兔子被碰傷,向裡蜿蜒出一片青草漫目的景象,當中立著一棵槐樹,微風吹來,落下朵朵槐花,引得幾隻兔子紛紛圍繞著它打轉,再瞧別的兔子,有的在吃胡蘿蔔,有的在閉目養神,還有的兩兩嬉戲,追逐打滾……這場景顯得悠然自得極了。

    喜愛兔子的顏菟寧見此,心立刻就化成了一灘水,眉眼間滿是歡喜,趕緊上前半蹲著湊近幾分,看個仔細。

    孟朗煜瞧見她真心洋溢的笑,他心中的不快頓時消失了不少。

    顏菟寧瞧瞧這只,看看那只,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不一會,她一臉渴望地轉向孟朗煜問道:“我可以過去抱抱它們嗎?”

    孟朗煜此時早已沒了先前的陰鬱,雖還是萬年不變的冷臉,“嗯。”

    得到了允許,顏菟寧立刻提著裙向兔群奔去。不一會,只見顏菟寧不顧形象地坐在青草地上,左右夾攻,將兔子抱了個滿懷。那張嬌俏的臉上沾上了些許土痕,也毫不在意,只在那笑得傻氣。

    正因為太樂在其中,顏菟甯沒有看到孟朗煜眼眸中的滿滿柔情,自顧自地說著:“你看,它在舔我的手欸,好癢……這只兔子的耳朵怎麼這麼短啊?好好笑。欸,別跑。”

    或許,直到此刻,孟朗煜才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過了八年,她一點也沒變,和他記憶中的那個聒噪的笨丫頭一模一樣。

    八年了,那個許下稚嫩的承諾的聲音,一直在他腦海中徘徊,他一直在等她來,兌現曾經的許諾。就算她還未想起他是誰,還儼然已將他拋到了腦後。那麼這次,他絕對要讓她印象深刻到一輩子記住他是誰!

    見顏菟寧有些倦了,孟朗煜才走上前去,將坐在地上的她拉起,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顏菟寧臉上卻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眼神還黏在那些兔子身上。

    “伸手。”孟朗煜還是清冷的聲調,不見波瀾。

    顏菟寧心情好了,就變得異常的乖巧了。只見孟朗煜將她的手拉入一旁備著的清水中,拿著布細細地擦洗著,毫無溫度的俊臉,卻是無比輕柔的力度,讓顏菟寧不由得看怔了。

    天知道,若這場景換了旁的女子,早就羞紅了臉了。可顏菟寧對這偏偏少了一根神經,她倒不覺得什麼害羞,甚至還眨著一雙大眼直直地瞅著孟朗煜,一臉好奇。

    他在給她洗手?她長這麼大,除了爹爹,還是第一次讓別的男人幫她洗手,這感覺貌似還不賴欸。

    乖巧不代表安靜,顏菟寧的手不自由,嘴上卻不閑著,“我以前也有只兔子,長得可好了,就像雪球似的。”

    孟朗煜靜靜地聽著她說,然看著她乖乖地伸出手的模樣,讓孟朗煜覺得此刻若是要打她手心,她也一定會笑著接受。

    “就因為如此,我給它取名就叫雪球,你都不知道它長得有多可愛。”

    他知道。當年他還救了那小傢夥一命,豈會不知道?

    說著說著,顏菟寧突然就沈默了。他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眼,似有所察。

    果然,她說:“可是後來它死了。”

    雪球陪了她十二年,就兔子的壽命來說,也算長壽了,只是失去的時候,終究是不舍的。每每想起,顏菟寧還是覺得難過。她暗自緬懷著心愛的兔子,直到有些涼意的布觸及她的臉頰,“好癢。”

    孟朗煜抿了抿唇,一手便制止住她亂動的身子,“別動,一會就好。”

    像似想到了什麼,孟朗煜臉上有了幾分淡淡的柔色。八年前的場景,一模一樣,那時她也這般說。

    全然不知他在想什麼,顏菟寧不合時宜地打破他的回憶,“烈王,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可以說明你把我當朋友了?何況,你看,我們興趣相投欸,大家都喜愛兔子,簡直就是知己啊。”

    孟朗煜聞言,一副看白癡的神情,然後恢復冷淡神色,“本王不需要知己。”他堂堂烈王,與其說不需要,更是不屑知己這種東西。

    誰知,顏菟寧絲毫沒受到打擊,“沒關係,反正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知己了。”

    說完,顏菟寧湊近了幾分,身上女兒家獨有的馨香竄入他的鼻息,他不由得心下一動,被她壓制住了。只見她一副打商量的模樣,“那……知己,我以後能天天來看兔子嗎?”

    聞言,烈王殿下破天荒地想翻個白眼給她看。他就知道,這丫頭會得寸進尺。孟朗煜有些無奈的口氣道:“隨便你。”

    “真的嗎、真的嗎?你說話算數?”顏菟寧喜出望外,再三確認著,隨後又伸出了小拇指。

    孟朗煜一挑眉,心有所動。

    “拉勾,拉了勾就賴不掉了。”

    “敢質疑本王?”孟朗煜微眯著的眼中透露可怕的暗湧。

    遲疑了片刻,顏菟寧微微一點頭,“嗯。”

    孟朗煜盯著她看。

    “哎喲,拉一下手指又不會掉塊肉,拉嘛、拉嘛。”

    孟朗煜聽著她撒嬌般的口氣,任由她拉過他的手指,與她的交纏在一起。笨兔子,又一次將自己交付到了狼口邊,卻渾然不知。

    得到了允諾,顏菟寧還真的天天往烈王府跑,引得烈王府的下人一個個好奇地猜測,自家這冷面主子是不是要好事近了。

    顏菟寧才不管這些呢,她只是單純地想要和兔子一起玩,順便看看她的那個“知己”啊。不知為何,和孟朗煜待在一起,她有著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即使他老是冰著一張臉。所以就顏菟寧單純的心性,是真心將孟朗煜當作了知己。

    這日,孟朗煜聽到下人的稟報,就抽身往菟園去了。他剛踏進菟園,就被眼前的一幕扼住了心臟,頓時屏住了呼吸。

    顏菟寧正匍匐在一段樹枝上,環抱著樹枝軀幹,向樹梢前進。樹下還圍著好幾隻被她吸引了的兔子。

    他還沒說話,顏菟寧倒是先看到了他,還揮起一隻手,洋溢著開朗的笑向他打招呼:“朗煜。”

    “把手給我放回去!”

    一聲厲罵讓顏?寧趕緊乖乖地抱好樹枝,但嘴卻不閑著,“這麼凶做什麼?”

    片刻她又忍不住動了動,就又聽到他極其冷然的聲調,“你敢動一下試試!”

    呃,不動的話,她也不能一直這樣待在樹上啊。顏菟寧還未來得及回頭,就感到一陣風襲來,再一定神就發現自己被人從樹上抱了下來。只是她非但沒有感恩,還嘟起了嘴埋怨著,“你為什麼把我弄下來,你知道我爬得有多辛苦才……”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孟朗煜覺得自己遲早會忍不住掐死這個惱人的小女人,

    “幹嘛突然罵我?沒事誰會無緣無故爬到樹上去,我是因為那個……”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孟朗煜才發現樹梢尖飄揚著一塊絲帕。

    像是有理可依,顏菟寧反而開始理直氣壯了,“你看嘛,我是因為手帕被風吹到樹上去了,怎麼等它都不下來,沒辦法,我才想自己上去取的。”

    聽了她的解釋,孟朗煜的臉色沒有轉好,反而更加難以言喻,“你該死的就為了一條絲帕,就又給我爬到樹上去了?”

    “這絲帕可是喚夏新繡的,要是不見了,她一定又要哭……”顏菟寧突然頓住,有些疑惑,“你為什麼說‘又’啊,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爬樹過?”

    孟朗煜冷眼凝著她半晌,然後一個旋身便上去取下了絲帕,但口氣中帶了幾分冰涼的寒意,“你就不知道叫人幫你去取嗎?本王府上的下人不是拿來當擺設的。”後面的那句話伴隨著冰冷懾人的眼神,掃視著在場的下人。

    除了顏菟寧,眾人趕緊跪地求饒,“王爺息怒!是郡主說要親自去取,不許奴才們多事。王爺饒命啊。”

    孟朗煜的視線落回她身上,果然瞧見她一臉心虛的模樣。孟朗煜心中更加氣悶。

    顏菟寧被他盯得心裡發麻,終於忍不住求饒,“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嘛,是我貪玩,才會不要他們幫忙,要自己爬樹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等著他發落。誰知,孟朗煜只是將絲帕丟在她懷裡,然後並無動作,逕自喂兔子去了。

    顏菟寧硬是湊到孟朗煜身邊,鬧得孟朗煜肯瞅她了才肯歇。兩人繼續在草地上坐著,看著面前兔子嬉戲。一人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一個冷臉無言,卻形成了一種別人難以介入的氛圍。

    “我和你說,小狼好像喜歡小兔欸。”顏菟寧興奮地告訴孟朗煜自己的發現。

    小兔是只珍貴的波斯母兔,極其溫順,而小狼是只灰色皮毛的野兔,帶著公兔的幾分野性,卻老愛賴在小兔身邊,還對靠近小兔的其他公兔張牙舞爪。

    “它們是兔子。”

    “兔子又怎麼了?兔子也可以有喜歡的人……不對,喜歡的兔啊。”女兒家的憧憬,是男子所不能輕易理解的。“你看,小狼誰都不愛搭理,卻就喜歡跟在小兔的身後。我說啊,它一定是喜歡小兔,真好。”

    “有什麼好的?”

    顏菟寧一臉嚮往的表情,“當然好,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多美好的事啊。”孟朗煜看向她,抿了抿唇,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突然,她又歎了一口氣,“我也好想和百里大哥待在一起啊。”

    聞言,孟朗煜瞬間沈下臉,手中給兔子餵食的胡蘿蔔被扳成了兩段,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了。

    顏菟寧愣在那裡,過了一會,臉上滿滿是無奈的神色,“怎麼又發火了呢?乾脆別叫烈王,叫火王算了。”

    聽到郡主的嘟囔,在場的下人們想笑又不敢笑出聲,但不約而同地在心中同情起他們家王爺來,碰上這麼遲鈍的郡主,日後怕是要辛苦了。

    顏菟寧今年十八了,但由於自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所以為人處世還完全憑心性,如今她一心把孟朗煜當作了朋友,自然掏心窩子地對人家好。

    這不,去街市遊玩,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給孟朗煜帶一份。昨日是全福齋的水晶蝦餃,前日是喜福樓的甜口鴨,還外加了一輪精緻的四葉風車,再前一天是不知哪來的糯米甜糕。

    有時他在忙,沒空吃,顏菟寧就讓人細心裝盤了,還特意囑咐下人之後加熱了再送去給他吃。那模樣,生怕他會不吃似的。

    孟朗煜忙完事,就看見顏菟寧在一旁的桌子上睡著了。方才還不顧他的冷臉,非鬧著要陪他辦公,現在倒是自顧自地找周公下棋去了。盯著她宛若孩童般安然的睡顏,孟朗煜臉上滿是柔情,平日的冷然模樣早已不知所蹤,伸手替她拂去臉上擾人的髮絲,仍由她繼續好眠。

    只是側目看到桌上放著的那盤冰糖葫蘆,他又不由得有些頭疼了。不錯,這是她今日的“進貢”來著。

    顏菟寧和自己親近,孟朗煜自然是高興的,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待人好的方式能不能有所改變?何況,她當他幾歲,這小孩子的東西,他能吃嗎?

    不過這一切,都讓孟朗煜想起他們在北漠初識的那段日子,這麼多年她都不曾變,還是他記憶中那個傻氣、單純的小丫頭。難得的,烈王殿下第一次感到無可奈何的心情。

    顏菟寧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時分。或許因為剛睡醒,她看著自己身上披著的墨黑色披風,顯得有些茫然。

    “醒了?”

    顏菟寧迷迷糊糊地四處張望著,睡眼惺忪地看見孟朗煜在一旁的桌案那低頭看書,“嗯,你忙完了?奇怪,我睡了很久嗎?”

    “不久,兩個時辰罷了。”

    兩個時辰?顏菟寧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她在陌生的環境裡,從來就睡不好,剛來南轅的那幾日,即使身處皇宮,她都常常睡不安穩。可是好奇怪,為什麼在這書房的桌上,她居然趴著睡得很舒服?

    最後還是孟朗煜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餓不餓?”

    顏菟寧聽到這個問題,立刻回神,瞬間將腦中糾結的事拋到了腦後,癟起嘴,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餓。”

    孟朗煜睨了她一眼,不去追問她方才小腦袋中在糾結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桂花糖糕?”顏菟寧驚喜地看他讓人拿上來的糕點。

    孟朗煜只是瞅著她開心地拿起一塊吃起來,並未解釋。他怎麼會不知道,那時她最愛帶給他的糕點就是桂花糖糕。

    “嗯,好吃,我家廚娘嬸嬸做得最好吃的就是桂花糖糕了,我可愛吃了。”顏菟寧自己嘗著好吃,還不忘了他,撚了一塊遞到他面前,“你也嘗嘗。”

    孟朗煜盯著那塊小巧的糕點半晌,然後在顏菟寧以為他不吃,打算收回手的時候,就著她的手張嘴吃了。

    顏菟寧愣了愣,然後突然嗤笑出聲,“哈哈,你是小孩子嗎?還要我喂。”

    孟朗煜瞬間黑了臉。

    其實顏菟寧若仔細看,就能看到那向來沒有溫度的臉上此刻有著可疑的紅色,可偏偏某人一心撲在糕點上。

    顏菟寧吃著吃著,眼神飄著飄著又落到孟朗煜身上,想起上午在茶樓聽書時,聽到的關於他的那些傳聞,她想了想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個,我今天在街市上聽書,然後就聽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嗯。”孟朗煜眉眼未抬的,繼續看書,嘴上應和著她往下說。

    “傳聞說烈王嗜殺成性,稍有不如意就大開殺戒……”

    這話倒引得孟朗煜抬了頭,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她,“所以呢?”

    顏菟寧吞吞吐吐,但又壓不住好奇,“所以、所以我想問問,是真的嗎?他們說的那個烈王是你嗎?”

    孟朗煜收回視線,“真的又如何?若想離本王遠點還來得及,否則本王嗜殺成性,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對你下毒手了。”

    聽他這般貶低自己,顏菟寧突然覺得好生氣,只見她幾步沖到他面前,雙手撐著桌子,“你才不會!”

    聽她堅定的口氣,孟朗煜忍不住開口,“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顏菟寧一臉堅信。

    和孟朗煜相處得越久,顏菟寧就越覺得他這人不錯。就比如她為了和兔子玩,想留宿在烈王府,他也毫無意見地立刻讓人細心安排住處。雖然臉上總是一副冷酷的樣子,說話也是冷聲冷氣的,即使她好像好幾次都惹他生氣了,但他也沒對她怎麼樣。

    最重要的一點,她說:“何況我娘親說過,會對兔子好的人,心腸一定不壞。你對兔子就很好,就像、就像……”好奇怪,腦子裡好像曾經有一個人也讓她這樣覺得,但隱隱地卻記不起是誰。

    “就像什麼?”孟朗煜順著她的話問。

    像是突然泄了氣的羊皮袋子,顏菟寧垂下眉眼,喃喃自語道:“好奇怪,明明腦子裡好像有個人存在,可為什麼就是記不起他的模樣呢?”

    “什麼人?”孟朗煜帶著幾分探究。

    顏菟寧想了想,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聽人說,我十歲那年曾生過一場大病,之後對十歲以前的事就都不記得了。”

    孟朗煜聞言,看著顏菟寧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你是說十歲之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她點了點頭,逕自說道:“可是啊,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或人被我忘記了。”

    孟朗煜的神情有些複雜,原來她不是故意將他遺忘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8:03


    當年顏菟寧在山洞那裡哭得撕心裂肺,依然沒有找回小哥哥,後來她爹強行帶她回了家。可是一回家,她就病倒了,連發了三天的高燒。就算是這樣,她在病中還在呼喚著小哥哥,整晚整晚地在夢中啼哭。後來好不容易退了燒,卻對之前的事都記不得了。大夫說是高燒引起的後遺症,好在腦子沒有燒壞,這已是很幸運了。

    去他該死的幸運,那大夫哪裡知道顏菟寧所喪失的正是她最重要、最珍惜的記憶。

    見孟朗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顏菟寧好奇地湊近了幾分,“你在想什麼啊?”

    “沒什麼。”

    “你不會在擔心我吧?”顏菟寧突然露齒一笑,“哎呀,別這樣嘛,忘了就忘了,我都不在乎,你在意什麼?何況想來也不會是重要的。”

    她的安慰倒讓孟朗煜皺起了眉,“你怎知不重要?”

    顏菟寧一副大剌剌的模樣,“若真的重要,那為什麼我還會忘記?一定是無關緊要的人,所以我才會想不起來,沒關係的啦。”

    啪嗒一聲,就發現孟朗煜竟徒手將手中的杯子捏碎了,杯子的碎片刮傷了他手,整只手掌鮮紅一片。

    顏菟寧眨了眨眼,顯然是被嚇到了,但隨後一個箭步走到了他面前,拿起懷中的絲帕仔細地包紮著,嘴上也不閑著,“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捏碎個杯子做什麼?你看,流了這麼多血,也不知道要不要緊……”

    孟朗煜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眸中的沈色,透露出複雜的心緒。

    天知道,他更想捏碎她!他從未這般失控過。他清楚得很,失控的原因無非就是方才聽到她說他對她而言,是無關緊要的人。她竟這般輕易地就將他歸類到無關緊要的人之中,那他這些年對她的牽掛、惦記豈非成了笑話?

    當然,他知道她所說的是她記憶裡遺忘了的那個他,但縱然是這樣,他還是覺得怒火中燒。果然情一字誤人,竟讓他堂堂烈王也變得患得患失。

    “好啦。”顏菟寧拍了拍手,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

    孟朗煜看著自己手上的蝴蝶結,壓抑住去拆除的衝動。

    “主子,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和你說……”一人罵罵咧咧地從門口進來。

    “百里大哥。”顏菟寧一臉驚喜。

    孟朗煜臉上的黑煞之氣又多了幾分。

    百里郝雲頓時想轉身就跑。慘了、慘了,怎麼郡主會在這?看他主子的表情,該不會被他打攪了什麼好事吧?

    “百里大哥,你怎麼會來烈王府啊?是來找我嗎?”顏菟寧用期待的眼神看著。

    “呃……”百里郝雲看向孟朗煜,誰知後者明顯一副見死不救的樣子,他只好硬著頭皮道:“是、是啊,我見郡主這麼久都沒回宮,屬下擔心,所以……”

    顏菟甯聞言,頓時笑意盈盈,“是嗎?你擔心我啊?”

    “保護郡主的安危是屬下的職責。”相較她的高興,百里郝雲則快被她身後那雙冷眼盯得冷汗直流,“既然郡主無礙,那屬下就回了。”

    誰知,某人卻不肯就這樣放過他,帶著寒意的聲音從他身後傅來,“既然來了,就待一會吧。正好,本王有些問題要‘請教’百里護衛呢。”

    “你要問百里大哥什麼事?”顏菟寧的好奇心是最強的。

    “與你無關。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宮了。”孟朗煜難得對她下逐客令。

    顏菟寧最不會的就是察言觀色,聽到他要趕她走,即刻就不悅地鼓起腮幫子,“不嘛,我也想聽。”

    不知為何,即使孟朗煜冷著臉,顏菟寧還是一點都不覺得怕。若是換了旁人,孟朗煜的一個冷眼,怕是就嚇破膽了,可唯有她,還敢這般撒嬌。

    百里郝雲不由得在心中佩服著郡主的膽量,不過他也清楚,這還不是某人慣的。

    孟朗煜只淡淡一句,就抓住了顏菟寧的死門,“兔子看膩了?”

    顏菟甯聞言,不甘心地伸手指著他,“你、你賴皮!”

    孟朗煜無視她的指控,只淡淡地一挑眉,“還不走?”

    她再不甘心,卻還是舉步離開了,臨走時還忿忿地朝他做了個鬼臉。

    相對于孟朗煜從頭到尾的淡然,百里郝雲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一聲冷冷的調侃傳來耳邊,“看得過癮嗎?”

    百里郝雲頓時正襟危坐,討饒道:“主子……”

    “膽子很大啊,沒我的命令,敢擅自上門。”孟朗煜淡淡的口氣,卻充滿了冷意。

    百里郝雲一改往昔在顏菟甯身邊不苟言笑的模樣,露出幾分痞樣,“主子,我是當真受不了了,才斗膽過來的。您不知道,我這幾日都在躲著郡主,可再這樣下去,我就快瘋了。”

    聞言,孟朗煜眼眸中的寒氣又深了幾分,“那本王是不是該和你說聲恭喜啊?看來是好事近了呀。”

    百里郝雲瞬間苦了一張俊臉,“主子,您明知道我……總之當初您派我去北漠,就是為了護著郡主周全嘛。如今,我也將郡主護送到南轅了,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所以可不可以……”

    聽到百里郝雲的話,孟朗煜難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正如百里郝雲所言,他派百里郝雲去北漠,去顏菟甯身邊做護衛,是想要護衛她安全,瞭解她的近況。不可否認他也有私心,他不希望在她長成前有閒雜人等接近她。待她十八了,可以談婚論嫁之際,他就要去北漠下聘娶她,卻不料她先一步來到了他身邊。

    讓他最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傾心了百里郝雲?難怪上次,她會那樣護著百里郝雲。難怪,她無暇去想起被遺忘在記憶裡的小哥哥。

    孟朗煜越想越氣,結果怒氣全部發洩到了“無辜”的百里郝雲身上。

    看著孟朗煜離開的背影,被拖著練了半天武的百里郝雲,早已累趴在地。

    被人傾心,能怪他嗎?難道要他怪自己長得太好了?主子要不要這麼遷怒?何況明明是主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若依著他,主子還不如即刻向郡主表明了身份,說自己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久別重逢,說不定就皆大歡喜了,何苦要糾結郡主將自己忘記的事?

    只見百里郝雲躺在地上一臉無語地看著天,實則在心中呐喊,我招誰惹誰了?他們的感情,與我有什麼相關?老天爺,放過我吧。

    美人臨窗觀花,本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但……前提是那美人絕不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顏菟寧枕著雙臂靠在窗邊,盯著窗外開得正盛的秋海棠,卻只是凝著眉,嘟著嘴,愣愣地出神。這不,她還在計較前日孟朗煜將她趕走的事,所以故意連著兩日忍著不去烈王府。可是鬧脾氣的結果就是人家照樣忙著處理事務,反倒是她自己無聊地在宮殿裡打轉。

    “郡主,您喝口茶吧。”喚夏端了茶水來,見她家郡主失神的模樣,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偏要和人家鬧脾氣,最後還不是自己在無聊。

    喚夏收回思緒,小心翼翼地開口,“郡主,要不咱就不和烈王生氣了,去烈王府看兔子吧?”

    “不要。”顏菟寧眼神一亮,隨即又是忿忿的口氣,“還口口聲聲說是知己、是朋友呢,有秘密都不和我說,小氣鬼!而且他還趕我走,哼,再也不理他了。”

    聞言,喚夏頓時啞口無言了。貌似這知己兩字還是您硬要安在人家烈王殿下身上的啊。依那列王的性子,估計是絕對不會口口聲聲地將知己、朋友掛在嘴上的,換了她家郡主倒有可能。

    不過有件事,喚夏好奇很久了,思慮再三,還是問出了口,道:“郡主,烈王殿下總是冷著一張臉,您不怕嗎?”

    “不怕啊。”顏菟寧玩弄著腰帶上的流蘇,“有什麼好怕的?”她倒覺得他那張冷臉看久了還挺順眼的呢。

    喚夏用佩服的眼神看向她家郡主,“當然怕了,奴婢一見到烈王殿下那冷冰冰的眼神,兩條腿都忍不住發抖了呢。”

    這倒是逗樂了顏菟寧,“哪有這麼誇張啊?”不過說起來,她也的確沒有在孟朗煜臉上看到過笑容呢。哪有人能像他那樣成天冰著一張臉的啊?或許這就是外人懼怕烈王的原因之一。隨即,顏菟甯有些了然地看向喚夏,“原來這就是你後來怎麼都不肯陪我去烈王府看兔子的原因啊。”

    喚夏聞言,一臉窘樣,“呵呵,奴婢不是沒有郡主那麼大的膽子嗎?”

    揄揶了喚夏一會,顏菟寧又忍不住歎了口氣。一想到見不到她那些可愛的小兔兔,她就又打不起什麼精神。

    喚夏看著她家郡主越加消沈,趕緊出聲安撫,“郡主,我聽說這南轅皇宮中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要不喚夏陪您去逛逛?”

    “不想去。”

    “郡主,昨日陳公公和我說,他們在禦湖裡新投放了不少稀奇的魚種呢,我們去瞅個新鮮怎麼樣?”

    天知道,顏菟寧現在想看的才不是什麼魚,是兔子,是那些可愛至極的兔子。可縱然顏菟寧再不想去,還是被喚夏半拉半推地拉走了。

    孟朗煜本來今日被公事纏身,絲毫不得空閒,又因為某人今日沒上門的緣故,臉色十分陰鬱。但聽聞皇上有事傳召,一反常態,即刻讓人備馬進宮。

    誰知,剛到宮裡,就看到顏菟寧在禦湖垂釣的身影,先是安心,然後有些不滿。原來是找到新的玩樂了,難怪懶得上門看兔子了呢。原本陰鬱的心情,一下子又擴散開來了。

    這時皇上身邊的太監尋了來,“烈王殿下,可找到您了。皇上在禦書房恭候多時了,讓奴才請您趕緊去呢。”

    孟朗煜並未答言。

    “王爺、王爺?”

    “囉嗦什麼。”輕描淡寫的一句,卻讓那太監即刻噤聲,不敢再多言。片刻,孟朗煜才收回視線,“走吧。”

    顏菟寧坐在湖邊的石凳上,一手托?,一手執竿,望著湖面發呆。突然,一顆小石頭落水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顏菟甯的神遊。她回頭一望,眼神一亮,隨即又轉回了頭,一副“本郡主不高興,不想和你說話”的模樣。

    誰知她擺著譜,某人也不主動開口搭訕。

    來了又不說話,是想怎樣啊?她心中默默腹誹,然後終於忍不住轉回頭來,沒好氣地開口,“你來幹什麼?”

    孟朗煜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逕自在她身側的空位坐了下來,然後依然是平穩的聲調,“若想吃魚,讓宮人去做便是了,這些七彩鯉魚只是好看,不能吃的。”

    顏菟寧頓時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蔑視,睨向他,一副踐踐的模樣,“誰說我要吃它們了。”

    “不吃,釣它們做什麼?”他不過隨口問的,料想她也不會告訴他。

    果然,她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孟朗煜只是應了一聲哦,便沒下文了。

    過了一會,顏菟寧又忍不住開口,“做王爺的,很清閒嗎?”不然怎麼有空在這閑打牙?“本王最近的確比較清閒。”

    南轅堂堂烈王,一本正經地說著瞎話。這話若讓他手底下那些官員聽到,只怕要會犯上辯駁,王爺,您一點也不清閒好嗎,別把公務都丟給屬下們,就玩失蹤呀。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顏菟甯面上淡然,心裡可是對他的回答期待得緊。

    孟朗煜看向湖面,拋了一塊石子,引得魚紛紛逃竄開,還是那副冷然模樣,“本王有說是來找你的嗎?”

    一瞬間,萬物寂靜下來。下一刻,禦湖附近的宮人就看見那位北漠郡主執著魚竿的手一?,然後倏地一把丟下魚竿,站起來,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指著烈王,“你不找我,那你來找誰?”

    若不知情的人瞧了,看到顏菟甯這宛若妻子盤問丈夫般的吃醋模樣,怕是要誤會了。

    其實,顏菟寧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佔有欲,但一聽到孟朗煜竟不是來找自己,她就覺得氣悶。

    孟朗煜看到她這好像跳腳的兔子的樣子,心下的陰鬱倒是消散了不少,不帶溫度的聲音從薄唇中傳出,“來找只笨兔子。”

    “兔子?哪來的兔子?”顏菟寧不免好奇。

    孟朗煜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而後者半晌才後知後覺,頓時氣鼓鼓地指著他,“你是在說我是不是?說我是笨兔子。我哪裡笨啦?”

    但因為太激動,卻不料一腳踩到了自己的裙擺,眼看著就要栽到湖裡去了。孟朗煜一個眼疾手快,就將人撈了回來,順勢帶入了懷中。

    光聽四周響起的抽氣聲,就知道他們倆此時的姿勢有多曖昧。孟朗煜無意讓人看戲,於是眼神往四周一掃,霎時周圍的人盡作鳥獸散,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而顏菟寧儼然一副嚇到了的表情,還沒察覺自己的處境,只一味地拍著胸口壓驚。

    “笨兔子。”

    聽到這話,顏菟寧直覺地反駁道:“我才不笨……”看見近在咫尺的俊臉,卻不由得怔住了了。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孟朗煜長得不錯,但這麼近看的時候,才發現他是真的好看。雖然處處都透露著冷酷,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正因如此,他身上有著獨有的冷魅氣息讓人移不開眼。

    孟朗煜又不是柳下惠,被她這樣直勾勾地瞧著,都到了嘴邊的兔肉,豈有讓她跑了的理?他一低頭,吻上那張誘人的小嘴。

    顏菟寧驚愕地瞪大了眼,太過驚訝了,以至於根本忘記要推開孟朗煜了。或許正因為她的不反抗,縱容了孟朗煜越吻越深,細細品嘗著獨屬她的甜美。唇舌交纏著,他用舌尖描繪著她的唇形,吸允著她口中的香醇甜蜜,欲罷不能。

    若不是理智尚存,怕某個女人因為忘記呼吸而窒息在他懷中,孟朗煜才好心放開,“呼吸。”

    顏菟寧此時雙頰酡紅,唇畔有些紅腫,呆呆的模樣煞是可愛。

    孟朗煜難得心情好,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甯兒,呼吸。”孟朗煜低沈的聲音帶著不可聞見的輕柔。

    顏菟寧這才回神,籲出憋疼了胸口的那股氣。呼吸的交替讓她漸漸舒緩過來了,但腦子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片糊塗。顏菟寧坐在方才的石凳上,表情複雜,半晌,她總算能從嗓子裡發出聲音了,“你方才……是在做什麼?”

    “吻你。”孟朗煜無所畏懼。

    “吻……你怎麼能吻我呢?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顏菟寧就算再遲鈍,也知道這種事應該是關係親密之人才能做。他們、他們倆又不是那種關係!

    但方才在他懷裡的時候,她的心跳跳得好快,尤其是他吻上她的時候,她差點覺得心要突破胸口跳出來了。

    孟朗煜看著她結結巴巴的樣子,只淡淡回道:“想,便做了。”

    顏菟甯聞言,震驚到無言以對。他、他說的是人話嗎?什麼叫想便做了?那她想殺人,難道也能做嗎?

    她盯著他半晌,突然毫無預警地拉過孟朗煜的手,張口就咬了下去。除此之外,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出氣。

    孟朗煜仍像是沒事人似的,反而冷聲感慨道:“兔子急了,倒真會咬人啊。”

    她咬、她咬!她要讓他知道,她才不是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兔子”呢。

    見她咬久了,終於松了嘴之際,他也毫不在意手上的咬痕,“去不去菟園?”

    “不要。”顏菟寧一口拒絕。有沒有搞錯?她還在生氣欸。

    “真不去?”

    “當、當然。”顏菟寧看著他深邃的雙眼,沒來由地氣虛。

    誰知,孟朗煜並沒有繼續勉強,逕自站起身,拍去衣衫上的草屑,直接轉身走了。顏菟寧瞪大了雙眼,簡直要瞪穿他的背影。

    “小兔懷孕了。”孟朗煜清冷的聲音傳來。

    顏菟寧呆愣了片刻,“孟朗煜,你個大壞蛋!”她突然大叫著朝著孟朗煜沖了過去。

    感受到某人毫不客氣地壓到背上的重量,孟朗煜連頭都沒回,仍由她摟著他脖子,掛在他的後背上,淡淡調侃,“不氣了?”

    顏菟寧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悶悶地出聲,“看在小兔的面子上。”

    孟朗煜嘴角輕揚,露出不為人覺的笑意,用兔子引誘“兔子”果然是百發百中。

    兩人的聲音隨著他們漸行漸遠,直到模糊聽不見了。

    眾人臉上皆是好奇,烈王殿下向來冷情,為何獨獨對那北漠郡主出奇的縱容?其中的緣由實實讓人費解,包括在不遠處偷偷窺視的一對男女。

    “你說方才那人真的是老二嗎?”他忍不住掐了自己的手,來驗證自己不是在作夢。

    “廢話!”女子沒好氣地睨了犯蠢的男人一眼。

    見顏菟寧他們走遠了,兩人才直腰站起,望著遠方出神。不是旁人,正是南轅帝后。

    聽得太監說烈王殿下在湖邊和北漠來的郡主“相談甚歡”時,孟傲絕一時好奇,便和顏如沁一道過來瞧瞧。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孟傲絕扶著身子不便的顏如沁在涼亭坐下後,笑著感歎著。百里郝雲那小子說的果然不假,老二真的鍾情顏菟寧啊。

    顏如沁也不免感歎道:“真沒想到烈王會喜歡我家甯兒。”

    “欸,緣分的事,向來無理可循。反正他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不正好湊成一對嘛,何況他們的緣分早已始於八年前。”

    對於八年前的事,顏如沁已從孟傲絕那裡得知了,“說得倒也是。可惜甯兒十歲那場大病,讓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要不我去和甯兒說?”

    “別別別,你千萬別去和甯兒說。老二的心思向來難猜,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若我們擅自插手,到時說不準就弄巧成拙了。”

    顏如沁一聽,贊同地點了點頭,實則她也樂得看戲。她也想知道,這一向自傲的烈王遇上天然純真的甯兒會不會吃癟?這場戲,可是著實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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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8:39


    顏菟寧心性單純,任何時候的情緒都表裡如一,讓人很容易看得出她到底是開心還是生氣。今日,她明顯不太開心。她嬌小的身影蹲在一窩小兔子前嘟嘟囔嚷著,似要將苦水倒給它們。

    “我也不想回去,可是……”

    孟朗煜來到菟園時,耳朵捕捉到的就是回去二字,不由得皺了眉,“你要回哪去?”

    顏菟寧聽到他的聲音,背影明顯一頓,轉過臉來時,眼眶裡還有淚水打轉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朗煜……”她撲到他懷裡,開始嗚咽成音。

    孟朗煜的眉頭又緊鎖了幾分,沒來由地陰鬱起來,半晌,他將她從懷裡推離幾分,卻不失溫柔地將她的淚痕抹去,卻不催促她道明緣由。

    顏菟甯的心情平靜了一些,“今天,我收到了爹爹的信,我要回北漠了。”說著說著,她的眼眶中又有淚水開始聚集,“可是我捨不得……”

    孟朗煜心下動容,有些期待她之後的話。突然,她號啕大哭,“我捨不得菟園的兔子嘛。”孟朗煜聞言,瞬間臉黑了一半,他就知道不能對著這丫頭有所期待。

    但,顏菟寧斷斷續續地又補了一句,“我、我也捨不得你。”

    瞬間,孟朗煜心頭的陰鬱即刻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油然而生的喜悅,但嘴上只是淡淡的一句,“哦”。

    顏菟寧突然有些失落,有些不滿地癟著嘴,“你都沒有話要和我說嗎?”

    “比如?”

    “比如、比如……”說他也捨不得她啊。險些脫口而出的話,顏菟寧卻不知為何突然說不出口。

    “你要照顧好兔子們哦,記得給它們喂吃的,要給它們洗澡。還有、還有……”她囉哩囉嗦地囑咐,都不知道這些兔子原來的主人到底是誰了。

    孟朗煜只是冷眼看著,並未接話,不由得讓顏菟寧心裡更加難過,最後全部化為了怒氣,一記粉拳打在他胸前,然後便跑開了。

    看著她的身影,孟朗煜的眼中閃爍著不知名的波瀾。

    想到自己對孟朗煜滿滿的不舍,卻只換來了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顏菟寧感到了極大的委屈。她方才說謊了,比起那些兔子,她更捨不得的是他啊。她知道他對她真的很好,陪她一起喂兔子,她餓的時候,她還沒說話,他就讓人端上好吃的。即使冷著臉,他還是耐心聽她講那些開心或不開心的事。

    可是、可是她就要回北漠了,孟朗煜居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他們不是朋友嗎?不是知己嗎?為什麼連句保重都沒有!

    一接到爹爹的信,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結果卻只換來他一句哦?哼,大笨蛋,虧她還這麼不捨得他,真是氣死她了!

    就這樣,顏菟寧在氣悶、期待、失落中度過了她在南轅的最後兩天。直到上車的最後一刻,她還不死心地在張望著。

    顏如沁和孟傲絕在宮門口親自相送,“甯兒,時辰不早了,快些啟程吧。有空啊,再來南轅看看我。”顏如沁倒是有些不舍。

    顏菟寧收回目光,掩不住的失落神情,“我知道了,姊。那我走了。”孟朗煜竟然真的連送都沒來送她?

    顏如沁和孟傲絕看到顏菟寧的神色,相對一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揄揶之色。

    顏菟寧一路上都在生悶氣,又是失落,又是難過。突然,馬車一頓,瞬間拉回了顏菟寧的出神,她心下一驚。該不會又遇上劫匪了吧?說起來,上次還是孟朗煜來救她的呢,這次怕是不會來了吧?

    顏菟寧兀自傷神中,突然車簾被人一把掀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來一人。顏菟寧還未來得及驚呼,看清了來人,不由得怔住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孟朗煜並未理她,自顧自地找了個地方臥躺著,閉目養神。

    顏菟寧驚喜極了,見他不理自己,“你說話,別裝蒜。”

    孟朗煜被她鬧得沒法,才無奈地睜眼,卻在看到她有些紅紅的眼眶時又轉了話鋒,“哭過了?”

    不提還好,這一提,顏菟寧先前的委屈又湧上了心頭,開始算帳了,“都是你的錯,我特地跑去和你道別,你倒好,什麼都不說,就一句哦。哦什麼哦,就算你和我說一句保重也好啊。還有啊,連我走了的時候,你都沒來送我!什麼朋友、什麼知己,都是屁話,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絮絮叨叨的話,聽在孟朗煜耳裡卻無比的受用。她說了一堆,其實只是想告訴他,她真的捨不得他罷了。

    “說完了?”孟朗煜淡淡地詢問道。

    某個斤斤計較的小女人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才點了點頭,“嗯,說完了。不過,你是特地來送我的嗎?”

    孟朗煜肯定,如果他現在點頭,她一定會感動得又要哭了,但,“不是。”

    顏菟甯聞言,又不滿地癟起了嘴,“那你來幹嘛?”純粹只是來氣她的嗎?

    孟朗煜一臉平靜地告知答案,“本王要去北漠。”

    空氣突然凝滯,好久之後,顏菟寧突然一臉兇狠地撲到孟朗煜身上去,勒著他的脖子,笑得得意,“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還裝得無所謂的樣子,害我傷心那麼久。討厭,絕對不原諒你。”

    孟朗煜仍由她打鬧,因為他清楚這不過是她開心的表現,而他樂得看到她的笑顏,也不枉他去北漠的決定。

    車外的喚夏和百里郝雲聽著車內的動靜,不由得都在心裡默默腹誹道,這可是在外面,再怎麼也不能猴急啊。

    而車內,顏菟寧打鬧了一會,倒是犯起困來了。她也懶得起來,於是直接在孟朗煜懷裡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準備找周公下棋去了,“借我躺一會,我好困。”

    顏菟寧這兩日一直沒睡好過,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而如今,心裡的事終於放下了,在孟朗煜懷中找到了安心感,不一會就陷入了沈睡。

    看著她眼下的那片淡淡的暗影,孟朗煜倒是有些心疼了。這個笨丫頭……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讓顏菟寧覺得歸家的路程特別的短。可不論長短,終於,一行人來到了北漠。但就在進城門時,出現了分歧。

    “為什麼不去我家?我還想把你介紹給我爹爹認識呢。”

    “貿然上門,不妥。”

    “你好奇怪,有什麼不妥的?你是我的朋友,去朋友家不妥在哪裡?”

    “總之,你先回家,我改日自然會上門拜訪襄王爺。”

    “為什麼,一起去不就好了?”

    “我說了,不妥。”

    “到底哪裡不妥?”

    孟朗煜自然有自己的考慮,他暫時還不想通過襄王爺向顏菟寧告知他的身份。

    於是一行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百里郝雲實在受不了這種毫無意義的迴圈對話,“郡主,您就依主……烈王殿下的意思吧。天色也不早了,再耽誤下去,王爺在家中必定要等急了。”

    顏菟甯聞言,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妥協,“那好吧,我們走。”才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孟朗煜,“那你記得來找我哦,我在家裡等你。”

    “好啦,郡主。”喚夏將她的頭塞回車裡。真是的,這大街上的,郡主也不知道要含蓄些。

    經過幾番周折,馬車就快到達了襄王府。

    一頭銀髮,年過花甲,卻依然氣色紅潤,精神奕奕的襄王爺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等待心肝寶貝回家。望眼欲穿之際,總算看到馬車停在了自己面前。他精神一振,立即迎了上去。

    “爹。”

    馬車剛停穩,顏菟寧就從馬車中竄了出來,從車上一躍而下,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她爹一個熊抱。

    路過的百姓和襄王府的下人看到兩人熱情的擁抱,還有襄王爺喜極而泣的模樣,不由得地腹誹,這父女倆難不成分別了十幾年了?有必要這麼煽情嗎?

    襄王爺才不理會這些,仔細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寶貝女兒,“有沒有想爹?”

    “嗯,想了。”顏菟寧認真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敷衍。

    “爹也想你,一出門就去了那麼久,爹還以為你把爹爹都忘了呢。”襄王爺半真半假地抱怨著。

    顏菟寧挽住她爹的手臂,撒著嬌,“哪有,我這不是一收到您的家書,就趕緊從南轅回來了嗎?天大地大,甯兒哪敢忘了爹爹您呐。”

    這套對付襄王爺綽綽有餘,這不,襄王爺的老臉上滿是笑意,“好好好,回來就好。餓了吧?走,吃飯去,爹讓人給你做了好多菜,都是你愛吃的。”

    聲音隨著他們進門越來越模糊。

    而那廂的孟朗煜也並沒有閑著,實則他是看著顏菟寧進門才現身的。但他逕自走的方向是隔壁的那座府邸。只見他一個躍身,翻身進了那府中。

    這宅子在他走後便又荒廢了,如今連一人都沒有,比當年他住的時候更顯荒涼。孟朗煜憑著記憶在宅子裡穿行,如願找到了那處湖泊。沒想到,那湖竟還是當年的模樣。

    孟朗煜望著那片湖,心有所感。當年,若不是在這裡救了那只兔子,他或許也不會遇上顏菟寧。不遇上她,他的命運或許也不會有所改變,或許會死在當年的刺客手上,也或許……但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從不信命、不信天,但至少與她相遇這件事,他是感念上蒼的。

    孟朗煜又走到了那棵槐樹下,看著眼前的高牆,如今他要翻越這座牆已是輕而易舉了。看到牆上那被封了起來的洞口,他不禁想起了當年顏菟寧就是通過這個小小洞口,一次次地出現在他面前,一次次來糾纏他,不屈不撓地要他接受她的好意。

    她從樹上掉下來的情景,她護在他前面的無所畏懼的模樣,她為他哭的模樣,她賴在他背上撒嬌的模樣,她總是對他露出純真笑容的模樣……一幕幕,在此刻全部重現在眼前,和長大後的她身影重叠。

    孟朗煜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露出沒人見過的溫柔模樣,喃喃道:“笨兔子……”

    顏菟寧正在和她爹吃飯,突然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繼續吃飯。

    第二日,顏菟寧父女倆聽聞隔壁那座廢宅被人買去了,而且今天就陸陸續續有人在修整的聲音傳來。

    襄王爺老神在在,懶得去理這種小事。反正那座宅子荒廢了那麼久,有人搬進去添些人氣也是好事,總比外頭胡傳是鬧鬼的凶宅來得好。

    顏菟寧也是一臉無所謂,只是突然來了句,“爹,我以前去過隔壁的宅子嗎?”

    襄王爺心頭一驚,然後眼神飄離,“沒、沒有啊。”

    她爹突然慌張的模樣,讓她不禁懷疑,“是嗎?”

    “當然是了,你還不相信你爹嗎?”襄王爺故作鎮定,實則手心都冒汗了。

    好在顏菟寧沒有繼續執著追問,只是道:“爹,不如我們過去看看,和人家打個招呼,畢竟日後也算鄰居了嘛。”

    襄王爺捋著鬍鬚,“欸,我堂堂襄王爺,要打招呼也是他們來向我打,哪有過去自掉身價的啊?”

    顏菟寧卻是來了興致,“當真不去?那我自個去。”

    “甯兒、甯兒……”哪還有人影啊?襄王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

    顏菟寧帶著百里郝雲出了王府門,就往隔壁去了。果然看到了進進出出的人在搬東西,好容易擠進了門,四處張望了一會,她頓住了。好奇怪,為什麼她好像來過這裡呢?為什麼對這裡會有一種熟悉感呢?

    突然,顏菟甯舉步向內走去,如她所想地看到了一片湖,心中更加疑惑。如果如她爹所說,她沒有來過隔壁,那為什麼她會知道這裡有一個湖泊?但如果不是這樣,那她阿爹為什麼又要說謊騙她呢?

    顏菟寧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十歲之前到底遺失了什麼記憶?她到底忘記了什麼?突然,她一個暈眩,整個人眼見著就要跌入湖中,緊接著被人一把挽住腰肢。

    “小哥哥……”顏菟寧毫無意識地喚著。

    “甯兒?甯兒醒醒。”

    她定了定神,眼前看到了孟朗煜的臉,“朗煜?”

    “沒事吧?”

    顏菟寧搖了搖頭,突然回神,“你怎麼會在這?你來找我嗎?我家在隔壁欸。”

    孟朗煜對她的遲鈍已經無言以對了,“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顏菟寧一臉驚喜,“你該不會就是這間宅子的新主人吧?”

    孟朗煜頷首。

    “真的嗎?那你怎麼不早說呢?原來你不和我回家住,是打算搬到我家隔壁來啊?”

    其實不全是因為這樣,孟朗煜卻沒有解釋。

    不管事實怎麼樣,顏菟甯都挺開心的。這樣一來,她找孟朗煜就方便得多了。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射到花園中來,沒錯,孟朗煜讓人整修過後,這個園子已經稱得上花園的格調了。

    顏菟寧今日穿一身桃紅的衣衫,襯得她更加俏皮、可愛,尤其是配上那無邪的笑容,更是讓人移不開眼。

    “郡主長得還真是好看呢。”百里郝雲感歎著。

    這話一出,立即引來冰冷的目光。

    百里郝雲有些無力,“主子,您不用這般防備我吧?您明知道我……總之,我不會和您搶郡主的啦。”

    孟朗煜只一聲幾乎不可聞的嗤聲響應他。

    大概是受天氣影響,百里郝雲今日特別的大膽,繼續說道:“不過主子您這算不算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你敢惦記試試!”孟朗煜冷冷的聲調,讓人不敢質疑其真實性。

    百里郝雲忍不住摸了摸脖子,暗暗吐舌,“開玩笑嘛。不過主子,我提醒您,若您再不採取行動,郡主只怕會對我越陷越深哦。”

    這話,孟朗煜雖氣惱,卻是無可反駁。他知道,在那丫頭心裡,百里郝雲始終占著一個位置。而他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聊得來的知己。

    該死的知己!孟朗煜越想越氣,陰冷的目光直指百里郝雲。誰知後者只是一攤手,一副你瞪我也沒用的痞樣。

    之後,百里郝雲藉故先告退了,將這片小天地留給這對麻煩的“有情人”了。

    顏菟甯過來時,就覺得孟朗煜的臉色有些不好,“你中暑啦?”

    孟朗煜沈默。他最好是。

    “看著不像啊。”顏菟甯察覺百里郝雲不在,便向孟朗煜詢問:“百里大哥呢?”

    百、裡、大、哥,這稱呼還真是刺耳得很啊,“不知道。”比平日的冰冷更深幾分,無論是語調,還是臉色。

    顏菟寧喃喃自語道:“還想問問他喜歡什麼生辰禮物的呢。”她在懷裡摸索了一會,然後掏出了一塊玉佩,“這玉佩我跑了好多珠寶店才買到的,你說這塊玉珊百里大哥會不會喜歡?我打算在他生辰的時候送他,給他個驚喜,你說好不好?”

    她一臉興奮地憧憬著,而孟朗煜則是越聽越上火。他的臉色越來越冰冷,直到一把拿過她手上的玉佩,毫無預警地就拋了出去。

    咚的一聲,玉佩落入湖中,瞬間沈入湖底。

    顏菟寧一臉震驚,待反應過來,立刻冒火,“你幹嘛把我的玉爾扔進湖裡!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準備百里大哥的生辰禮物,苦惱了有多久嗎,你怎麼能把它丟進湖裡?本來還想讓百里大哥高興的,現在好了,什麼都沒有了,百里大哥他……”

    “閉嘴!”孟朗煜突然狂暴地怒吼,驚得顏菟寧瞬間沈默。他走向她,滿是陰驚的臉湊近她,“你再讓我聽到你喊百里試試。”

    顏英寧雖驚愕,卻仍然執勘地反駭道:“你、你莫名其妙!簡直不可理喻,我不要理你了!”說著就跑了出去。

    她哪裡知道孟朗煜今天喪失理智般的亂發脾氣,只有一個原因,他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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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29:24


    顏菟寧回家後,在自己房裡來回踱步,氣得坐不住,喚夏在旁邊也插不上嘴。

    “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無緣無故地把我選了好久的玉佩就那樣扔進了湖裡,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還朝我發脾氣。可惡!什麼叫‘你再讓我聽到你喊百里試試’啊?我一直都是這樣喊的嘛,不這樣喊,要怎麼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喚夏在旁邊又是遞茶又是幫著順氣的,好容易等她家郡主氣消了些才敢勸和,“郡主,您別氣了。依奴婢看,事出必有因嘛,烈王向來冷冷淡淡的,這突然發這麼大的火,一定有什麼原因的。”

    “什麼原因?就算有什麼原因,他那麼凶地和我說話,也是他的不對!”小女人自有自己的計較。

    突然,喚夏一拍額,“奴婢好像知道烈王殿下為什麼生氣了。”

    顏菟寧立刻抬眸,滿是好奇,“為什麼?”

    “奴婢聽百里護衛說,他和烈王的生辰是同一天。”

    “啊?”顏菟寧不由得怔住了。這她還真不知道。

    喚夏繼續推測著,“我想啊,這烈王一定是聽到您光送百里護衛生辰禮物,不送他,所以才生氣的。”

    “是不是這樣啊?”

    “一定是。”喚夏肯定地說道。

    顏菟寧很懷疑,孟朗煜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怎會為了區區生辰禮物就和她發脾氣的?

    又是一夜輾轉無眠,顏菟寧一大早就去了珠寶行挑了一塊上好的玉佩,然後直奔了她家隔壁的府宅。

    往日她來,守門的人都畢恭畢敬地請她進去,可今日卻攔著不讓她進。

    “郡主,就不要為難小的們了。主子吩咐了,無暇見郡主。”

    “那我進去等他忙完嘛。”

    只見他們一臉難色,“郡主遺是請回吧,若奴才們放您進去,只怕主子要責罰的呀,郡主高抬貴手吧。”

    是她想請他們高抬貴手才是呢。歎了一口氣,顏菟寧將手中的錦盒交了過去,“不見就不見吧。那這個盒子你們幫我交給他,不許忘了哦。”

    “小的們不敢、不敢。”門房趕緊應承著。

    顏菟寧最後不甘地看了一眼門內,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她剛一離開,孟朗煜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門房趕緊將手中的錦盒恭敬地遞交了過去。

    孟朗煜打開,眸色一沈。這個笨丫頭該不會以為他是因為他沒有收到生辰禮物而生氣吧?啪的一聲,他將錦盒的蓋子合上了,臉色越發陰沈。

    而顏菟寧則更加苦惱了,不僅玉佩被退了回來,最關鍵的是她連著好幾天上門,都被拒諸門外,不是說孟朗煜在忙,就是說他出門了不在家。騙人,他分明是故意不見她!只是,他到底在生什麼氣嘛?好歹告訴她啊,她才好認錯啊。

    “哎……”

    第十一聲了。喚夏默默在心中數著。自從烈王拒絕見她家郡主後,郡主就一直是這一副頹然的模樣。

    顏菟寧托著腮,意興闌珊地看了一眼旁邊翻滾的兔子,繼續歎氣,“喚夏,你說他到底在什麼氣啊?”

    “奴婢不知道。”這個問題郡主已經問過她十幾遍了,但她真的毫無頭緒啊,畢竟她和烈王又不熟。

    顏冤寧皺著眉,突然一拍桌,“難道是因為我有一次偷偷把小狼和小兔帶回宮的事,他才生氣的?”

    “奴婢想,這不致於。”而且依烈王對郡主的縱容,哪怕郡主把整個菟園搬走,只怕他也不會皺一下眉的。

    顏菟甯聞言,又頹然了下來,“也對,他也不是這麼斤斤計較的人。”沈寂了一會,她又突然爆發,“他到底在什麼氣嘛?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啊!”然後繼續頹然地趴在桌子上。

    喚夏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引來了顏菟寧的不滿,“我都這樣了,你還笑?太沒同情心了吧。”

    喚夏趕緊揮手否認,“奴婢不是沒有同情心,只是覺得郡主變了。”

    “變什麼啊?”

    “以前郡主張口閉口都是百里護衛的,結果去了趟南轅,一心惦記的都是烈王殿下了。只怕現在在郡主心裡,連百里護衛都要靠邊站了呢。”

    顏菟寧一臉茫然,暗自思量喚夏的話,“是嗎?”

    “可不是。如果郡主現在說喜歡的是烈王殿下,奴婢啊,可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喚夏直言道。

    顏菟寧突然慌張起來,“你、你胡說什麼?我和朗煜只、只是朋友,他是我的知己喔。”

    “可是烈王殿下對您可不只是像知己、朋友而已。”

    “什麼意思?”

    喚夏到現在才對她家郡主的遲鈍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意思?意思就是烈王殿下很可能鍾情郡主您。”

    聞言,顏菟寧覺得就像是有一道響雷在自己頭頂上炸裂,然後升起團團的煙霧,將她包圍,讓她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孟朗煜鍾情她?怎麼可能呢?他們是知己、是朋友啊。而且她喜歡的,一直都是百里郝雲啊。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此刻壓抑不住自己的心跳亂跳,就像有一隻兔子在她心裡胡走亂闖,害她心裡有些七上八下,又不知所措。

    正想著,突然,從門口闖進了一個人。主僕倆側目,發現是百里郝雲。

    顏菟寧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百里郝雲,“百里大哥,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誰知,百里郝雲一改溫潤之氣,一臉肅然,“今日我來,是想和郡主說清楚、道明白的。”

    “你要說何事?”顏菟寧總覺得眼前的百里郝雲不似往日見到的他,言語中帶著一股痞氣。

    “你喜歡我是吧?”

    直截了當的問法,讓顏菟寧不由得一怔,隨後才點頭,“是。”

    “可我不喜歡你。”

    “百里護衛!”面對他的直言,喚夏擔心地看向郡主。

    果然,顏菟寧臉色慘白,一副呆滯的模樣。

    然百里郝雲打算一鼓作氣將事情解決,不顧顏菟寧的神情,逕自往下說:“我知道你很早之前就喜歡我了,我一直知道,不說破是希望你自己打退堂鼓。我現在可以坦白地告訴你,無論你等我多久,我還是不會喜歡你的,因為我對你,從來都沒有男女之情。”顏菟寧一言不發,只是聽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後,百里郝雲丟下了一記驚雷,“與其說我對你不會有感覺,更應該說我對所有女人都不會有感覺,我喜歡的是男人。”

    相較於他的瀟灑離開,喚夏卻是驚掉了下巴。她剛才有沒有聽錯?百里護衛說、說他喜歡的是男人,意思就是說他有龍陽之癖?天呐,太難以置信了。

    “郡主……”待喚夏回神時,顏菟寧已經不在眼前,只剩下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水。

    顏菟寧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騎馬賓士到了野外,想了想,於是就駕著馬,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想要靜靜,太多的事情盤旋在她腦海中,她連思考都做不到。突然臉上滴落了一滴水漬,她茫然地抬頭,看著越來越多的水滴從天而降,她喃喃道:“下雨了?”

    突然一道電閃雷鳴響徹在耳邊,不只驚了她,同時也驚了馬。只見那馬前蹄揚起,嘶叫起來,險些將顏菟寧甩落下地。她拚命拉住韁繩,誰知馬又突然狂奔起來,饒是顏菟寧馬術純熟,也禁不起它發了狂似的顛簸。

    雨越下越大,偶爾還伴隨著幾聲轟隆的雷聲,顏菟寧慌了,第一次感到了無助感。突然,馬前蹄一滑,竟將顏菟寧甩了出去。禍不單行,馬打滑的地方正巧是懸崖邊。可憐顏菟寧被它甩了出去,瞬間掉落了懸崖,不見了蹤影。

    大雨依然在無情洗刷著大地,抹去了方才一切的喧鬧最終歸於平靜,只有滴落反彈的雨水似在悲憫著剛才的一幕。

    孟朗煜在屋裡看著窗外越演越烈的雨勢,獨自傷神。他知道顏菟寧日日上門,但這次他真的氣極了,所以才對她避而不見。因為他暫時還壓不住自己的火氣,他怕見到她,他會忍不住動手掐死她。

    想想也是可笑,他竟然會有一天和一個小女子嘔氣成這個樣子,他清楚地知道他會有這樣幼稚的行為,全部源自他吃醋了。吃那該死的百里郝雲的醋!

    明明喜歡的是男人,還到處沾花惹草。最關鍵的是,百里郝雲沾惹的是他孟朗煜的花草!這幾日他都拉著百里郝雲“練拳腳”許久,心中的氣早已消得差不多了。但令他煩惱的是到底該如何面對顏菟寧。或許百里郝雲說得對,他該是時候將真相告訴她了,若是能皆大歡喜……

    “烈王殿下!你們讓我進去。烈王殿下……”

    門外吵鬧的聲音打斷了孟朗煜的思緒,他揚聲,“給本王進來。”

    一看才知道來人是顏菟甯的侍女,喚夏。孟朗煜見她神色匆匆,一陣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甯兒怎麼了?說!”

    喚夏被孟朗煜的神色震住,鼓足了勇氣才有辦法說出話來,“烈王殿下,我家郡主出事了,你快去救救她吧!”

    孟朗煜的臉色瞬間陰沈了下來,等聽完喚夏說完來龍去脈,他臉上的陰鷲讓在場所有人都心驚,又不免慶倖,幸好不是自己惹怒了烈王。

    但始作俑者就這麼好死不死地在此時出現了。

    毫無預警地迎面就是一拳,百里郝雲瞬間就跌倒在地,兩管鼻血就這麼華麗麗地流了下來,失了一貫的俊雅風度。

    孟朗煜還毫不客氣地抓住他胸前的衣領,將他半提拉起,然後暴戾的神情直視他的雙眼,“你最好祈禱甯兒沒事,否則本王要你生不如死!”

    孟朗煜一把甩開百里郝雲,絲毫不顧是否會摔傷他,鐵青著臉奪門而出。

    百里郝雲坐在地上苦笑,用拇指揩去嘴角的血漬,明顯的痛感讓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臉都皺在了一起。下手還真不留情,也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誰。

    孟朗煜順著馬蹄印子順利來到了野外,好在那些印子深,沒有被雨水沖刷平復,不然還得費他一番工夫。

    他接著又在懸崖邊順利地找到了有著襄王府標誌的馬匹,看它徘徊在懸崖邊不肯離開的樣子,他依然確信顏菟甯必定是跌落了懸崖。

    老天爺看熱鬧不嫌事大,依然下著瓢潑大雨,期間還伴隨著駭人的雷電之聲。

    孟朗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知道顏冤寧怕打雷,現在雷電加交,不管她身上有沒有受傷,心裡也一定害怕極了。

    下一刻,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了懸崖。他打定了主意,即使要下地獄才能找回她,他也不後悔。

    其實,這也是一場賭局。八年前,老天讓他和她相遇,給了他冰冷世界裡寶貴的溫暖,那麼,他願意賭,八年後的今天,老天不會這麼殘忍將這點溫暖奪回。無論賭局是輸或贏,他也絕對要找回顏菟寧,哪怕最後要上窮碧落下黃泉。

    她很愛撒嬌,明明已經十八歲了,卻還總像個孩子愛哭、愛鬧的,執拗起來時的模樣又像極了個小無賴,不達目的,絕不甘休。偶爾調皮的她,目的達成時,嘴角的笑意就會帶著幾分得逞的小得意。

    是她擅自走進他的世界的,是她擅自在他的心間霸佔住位置,是她擅自和他作下約定,說會陪他一輩子。

    她,讓他學會了何為牽掛。她,讓他知道在世間除了恨,還有愛的存在。她不知道她對他毫無保留的純真笑容,早已一步步吞噬掉他的心。就像小兔和小狼那樣,他才是被救贖的那個。

    他不許她出事,她說過的,她會陪著他的。他還沒有告訴她他是誰,她不可以有事,

    他還要她兌現承諾呢,沒有他的允許,她不許離開他。甯兒,等我來找你,甯兒……

    針織密雨宛若一張大網,包圍了整個天地。崖下山谷因為下雨而到處都彌漫了輕煙,沁骨的寒意籠罩著整座山間,靜寂悄聲,能聽見的唯有雨滴打在山壁上的聲音。

    天見可憐,顏菟甯跌落山谷時,被山下的樹枝鉤住了衣衫,減少了衝力,但饒是這樣,待她摔落到谷底時便陷入了昏迷。

    待她醒來時,長髮淩亂,衣衫早已濕透,透骨的寒意讓她不住地打顫著。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帶來陣陣刺痛感,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多處都被劃破,而那那些刺痛感正是源自那幾道見血的傷痕。

    顏菟寧知道坐以待斃是不行的,於是便強撐著想要站起來,結果才動了一下,就又無力吃痛地坐回了地上。真是禍不單行,她腳崴了。

    顏菟寧苦笑了一下,可震響山谷的雷聲讓她嘴角的笑容變得僵硬。沒時間自怨自憐了,她抽過旁邊一根粗壯的樹枝支撐著,壯著膽子往前走去。

    終於,她驚喜地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山洞。短短的路,她卻走得十分辛苦,搖搖晃晃的樣子,宛若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但最終她還是達到了目的地。

    顏菟寧倚在山洞口的山壁上,確保自己不會再被雨淋。她不敢走得太裡面,沒有光線的山洞顯得陰森森的,外面卻又是雷聲陣陣。

    顏菟寧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天,雨下得好大,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找她?突然空中閃現一道閃電,她本能地捂住耳朵,閉上眼睛,死死咬住下唇,不讓驚呼聲洩露出口。因為如果喊出聲,她會更害怕。

    毫不留情的閃電在空中閃現著,襯托了她此時沒有了血色的臉龐,一副淒涼的景象。

    她屈起膝,將臉埋進膝蓋上,環抱住自己,試圖掩去那些令人害怕的聲音。

    還有人比她現在更悲慘的嗎?被心上人拒絕,還失足掉落山崖。如今還崴了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這個時候,她好想她爹,她爹一定急壞了。對了、對了,如沁姊姊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吧?不知道會長得什麼樣,她還真想看上一眼。不過他爹娘都長得好,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

    想著想著,顏菟寧又被自己肚子的咕嚕聲拉回了思緒。她現在好想吃桂花糖糕啊,這幾日她都沒有胃口,桌子上的桂花糖糕都還沒來得及吃呢。

    顏菟寧努力地想一些別的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的臉上蕩漾著淡淡的笑意。她還沒有吃夠桂花糖糕,她還沒有和小兔子玩夠。對了,也不知道喚夏有沒有給小兔和小狼餵食過,小狼一餓,脾氣就不好。呵呵,她本來只想從孟朗煜的菟園中要一隻兔子回來接替雪球的空缺,結果……

    想到孟朗煜,顏菟寧掛在在嘴角的笑消失了,突然鼻子一酸,眼淚簌簌地就落了下來。他還在生她的氣……

    又響起轟隆隆的雷聲,讓顏菟寧又環緊自己幾分。

    她還沒有和朗煜和好呢,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生她的氣,避著她不見。明明他對她那麼好,雖然始終一張冰山臉,可總是縱容著她。她想和他撒嬌,一起喂兔子,想和他說自己有多難過、多害怕……她好想見他,真的好想好想見他。原來不知不覺中,她竟對他有這麼強烈的依賴。

    “朗煜,你在哪?我好怕,朗煜……”顏菟寧終於忍不住悲喃出聲,委屈的模樣卻被雨水全部抵擋在這一處山洞之中。

    又累又餓的,顏菟寧反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孟朗煜可就不輕鬆了。從那麼高的懸崖上跳下來,饒是他武藝高超,也是凡胎肉身,還是受了一番折騰,身上更是血跡斑斑。他卻無心顧及,只一心要找到顏菟寧。

    只是,林子那麼大,要找一個人實在不易,何況只有他一個人。所以他先試著喊了幾聲:“甯兒、甯兒。”

    意料之中,他並沒有得到回應。

    “甯兒,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聽到的話,就回我一句,甯兒!”

    聲聲呼喊都被雨聲、雷聲所掩蓋住,絲毫得不到回應。孟朗煜一拳打在眼前的樹軀上,對拳上溢出的血痕毫不在意,“該死!甯兒……”

    突然,他眼角的餘光被不遠處的一物吸引了過去。他驚喜上前拾起,上頭繡著寧字,這是顏菟寧的手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必定受了傷,他料定她走不遠,一定在這附近。

    將手絹緊緊攥在手心,孟朗煜心中燃起了希翼。甯兒,我來找你了。你不許有事,不要有事,求你。

    此時孟朗煜完全沒了往日的傲然,卑微地在心中祈禱著,只希望她平安。終於,他眼神一亮,看到了那道倚在山壁上的嬌小身影。

    “朗煜、朗煜,對不起……”

    聽到她迷迷糊糊地向自己道歉,孟朗煜臉上的神情滿滿都是心疼、不舍。

    顏菟寧臉上掛著淚痕昏睡過去,孟朗煜心下一緊。他的手指撫上她的發,此時,一顆心才歸回原位。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他輕喃道:“沒事了、沒事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睡夢中的顏菟寧,還是安撫自己依然失序的心跳。

    好暖,是誰的手在摸她的臉?好暖。似察覺到那手要離開了,顏菟寧一把抓住。欸?這觸感好真實。

    顏菟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身影卻讓她怔在原地,連眨眼都不敢。直到眼睛開始發澀,她才輕輕喚出聲道:“朗煜。”才喚了一聲,就緊緊咬住了下唇,不肯讓嗚咽聲逸出唇畔。她一臉無助,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孟朗煜看到她這樣子,心中一陣抽痛,手掌撫上她的發心,“甯兒別怕,我來了。”

    真實的觸感、熟悉的聲音,顏菟寧才敢放任自己撲向他,“真的是你嗎?朗煜,我好怕,朗煜……”心裡的害怕、委屈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她撲到孟朗煜懷中哭得像個孩子,一聲聲地喚著,一遍遍地確認著他的真實。

    孟朗煜的拳頭握得青白、死緊,伸手撫上她背的手掌卻無比的溫柔,一下一下地拍著,就好像哄著哭鬧的孩童。

    此舉卻真的給了顏菟甯莫大的安心感,她拉著他半幹的衣襟,聲淚?下,“外面在打雷,還有閃電,聲音好響,我好怕。我的手好痛,腳也好痛,身上都好痛,我想回家……我想找你,可是你都不肯見我……朗煜,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突然,他眼角的餘光被不遠處的一物吸引了過去。他驚喜上前拾起,上頭繡著寧字,這是顏菟寧的手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必定受了傷,他料定她走不遠,一定在這附近。

    將手絹緊緊攥在手心,孟朗煜心中燃起了希翼。甯兒,我來找你了。你不許有事,不要有事,求你。

    此時孟朗煜完全沒了往日的傲然,卑微地在心中祈禱著,只希望她平安。終於,他眼神一亮,看到了那道倚在山壁上的嬌小身影。

    “朗煜、朗煜,對不起……”

    聽到她迷迷糊糊地向自己道歉,孟朗煜臉上的神情滿滿都是心疼、不舍。

    顏菟寧臉上掛著淚痕昏睡過去,孟朗煜心下一緊。他的手指撫上她的發,此時,一顆心才歸回原位。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他輕喃道:“沒事了、沒事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睡夢中的顏菟寧,還是安撫自己依然失序的心跳。

    好暖,是誰的手在摸她的臉?好暖。似察覺到那手要離開了,顏菟寧一把抓住。欸?

    這觸感好真實。

    顏菟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身影卻讓她怔在原地,連眨眼都不敢。直到眼睛開始發澀,她才輕輕喚出聲道:“朗煜。”才喚了一聲,就緊緊咬住了下唇,不肯讓嗚咽聲逸出唇畔。她一臉無助,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孟朗煜看到她這樣子,心中一陣抽痛,手掌撫上她的發心,“甯兒別怕,我來了。”

    真實的觸感、熟悉的聲音,顏菟寧才敢放任自己撲向他,“真的是你嗎?朗煜,我好怕,朗煜……”心裡的害怕、委屈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她撲到孟朗煜懷中哭得像個孩子,一聲聲地喚著,一遍遍地確認著他的真實。

    孟朗煜的拳頭握得青白、死緊,伸手撫上她背的手掌卻無比的溫柔,一下一下地拍著,就好像哄著哭鬧的孩童。

    此舉卻真的給了顏菟甯莫大的安心感,她拉著他半幹的衣襟,聲淚俱下,“外面在打雷,還有閃電,聲音好響,我好怕。我的手好痛,腳也好痛,身上都好痛,我想回家……我想找你,可是你都不肯見我……朗煜,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毫無章法的話,絮絮叨叨地不斷重複著。孟朗煜這才發現她顏菟寧的不對勁,摸了她的額,滾燙滾燙的。或許是淋了半日的雨,又渾身濕透地坐在洞口,想是受了風寒,尤其如今緊繃的情緒一下子放了下來,身子便發起熱來了。

    他拿出方才拾到的手絹,想要去外面打濕,給她放在額上降溫。誰知她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嘴裡還念念叨叨地說:“不要走,不要丟下甯兒一個人,甯兒會怕,不要走……”孟朗煜無法,只好蹲下身,輕輕安撫著,“甯兒別怕,我在,我在這。我哪也不去,甯兒乖乖睡一覺,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低沈、輕柔的聲調,讓顏菟寧真的安靜了下來,漸漸睡了過去。

    孟朗煜倒也不是全無準備就來的,他拿出掛在腰間的錦袋,從中掏出火摺子,將洞中的枯枝收拾起來,引火點燃,頓時火光照亮了整個山洞。

    然後孟朗煜從錦袋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喂給顏菟寧吃。可是她病得迷迷糊糊,在那裡鬧脾氣,怎麼都不肯乖乖咽下藥丸。孟朗煜無法,將藥丸塞入自己的口中,然後低頭封緘住她的唇,舌尖將藥丸順勢抵入她的口中,他的唇沒有離開她的,在唇上低聲勸誘著,“甯兒乖,把藥吃下去。”

    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總算讓顏菟寧吞下了藥丸,他才安心幾分。

    整晚,孟朗煜都沒有閉眼,一遍一遍地確認著顏菟寧的情況。

    顏菟寧一晚上來來回回的,沒過多久就在夢中哭鬧起來,“小哥哥,甯兒找人來救你,你要等我回來,小哥哥……”

    孟朗煜神情複雜,他知道她夢到了當年的事。或許,她從未將他遺忘過,只是將他埋到了記憶的最深處罷了。

    他拉著她手,輕聲說道:“甯兒,我一直在等你。”等她長大,等她到他身邊,等她想起他,等她喜歡上他。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他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0:09


    顏菟甯清醒時見到的孟朗煜,面容掩不住焦急,下巴上連青髭都冒出來了,眼下的暗影揭露了他一夜沒眠。

    顏菟寧看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被細心地包紮好了,而反觀他自己的那些傷痕卻大剌剌地曝露在外,上頭的血漬都幹了。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照顧她吧?

    孟朗煩撫上她的額,確認熱度已退,才籲出了一口氣。一低頭,就發現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顏菟寧覺得好抱歉,“朗煜,對不起。”

    “何事?”他明知故問。

    “都是為了找我,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對不起。”顏菟寧一臉真誠,滿臉的愧疚。

    誰知,孟朗煜道:“我想你應該還有其他事需要反省吧。”

    顏菟甯聞言,不免疑惑,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問:“什麼啊?”

    孟朗煜一掃之前的溫柔,恢復往常的冷然,“下雨的時候,還敢騎馬狂奔,害得自己落了崖,這不該反省嗎?為了個百里,連自己性命都不顧,這不該反省嗎?”

    一聲聲的反問,森冷的音調,讓顏菟寧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我又不是故意的。”話音消失在舌尖,話鋒一轉,“我下次不敢了嘛。”

    聞言,孟朗煜的臉色又冷了幾分,“你敢有下次試試。”

    顏菟寧吐了吐舌,拉過他的手腕,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很明顯地撒嬌,“好嘛、好嘛,我不敢了啦,你就不要再冷著一張臉了嘛,笑一個啊。”

    孟朗煜仍由著她胡鬧,心裡清楚她根本沒將這次遇險當教訓。他抬頭看了看外頭,已經過了一晚,天色倒是放晴了,“走吧,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呢。”

    顏菟寧剛要站起來,就因為腳腕的痛感而猛地倒抽了一口氣。

    孟朗煜更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失了穩重,“怎麼了?”

    顏菟寧不好意思地開口,“我的腳……扭傷了。”

    他立刻火冒三丈,“怎麼不早說呢?讓我看看。”

    就是怕你生氣,才不敢說的嘛。這話,顏菟甯自然不敢說出口的。

    孟朗煜看了看,果然扭傷了,好在沒有腫起來,應該不是很嚴重。不過正因如此,他昨晚替她檢查的時候,才會沒有發現她的腳受傷了,但他依然暗惱自己的大意。

    顏菟寧打量著他的神情,猶豫著該怎麼開口。突然,他轉身背對著她。

    顏菟寧眨了眨眼,一臉不解。這算是鬧彆扭了嗎?背對著她是什麼意思?不打算和她說話了嗎?

    她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聲音傳來,“上來。”

    後知後覺,顏菟寧嘴角上揚,毫不猶豫地攀上了他的背。怎麼辦?她好像真的很喜歡被他這樣背著欸,這種親密感,好像很久之前就熟悉了似的。

    突然,顏菟甯想起喚夏的話,不由得紅了臉。她現在可不可以假設孟朗煜真的有幾分喜歡她啊?不是朋友、知己之間的那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就像她對百里郝雲……

    突然,她的情緒一下子又失落了下來。

    孟朗煜明顯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怎麼了?”其實他知道,即使他不問,這丫頭最後也會忍不住自己主動說的。

    “朗煜,我是不是不好?”

    聽到她的問題,心下了然她還在糾結百里郝雲的事。他聽著卻未答言。

    顏菟寧將臉埋到他的頸窩處,“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百里大哥才會不喜歡我?一定是的,說不定他說他喜歡男人只是為了拒絕我。朗煜,為什麼他不喜歡我?為什麼不要我?”

    聽到她悶悶的聲音,孟朗煜一下子衝口而出,“我要你。”

    顏菟寧一下子呆住了,抬起頭,只看到他的側臉。

    孟朗煜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坐在岩石上,然後一臉正色地看著她,清清楚楚地說了一遍:“我孟朗煜要你顏菟寧,是想要娶你為妻的那種喜歡,明白了嗎?”

    顏菟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更不明白自己心裡隱隱燃起的喜悅之情是怎麼回事。顏菟寧突然膽小起來了,支支吾吾的,“可是,我不夠好。”

    他不許她逃避,“在我心裡,已足夠。”

    “可是、可是……”

    孟朗煜蹲在她面前,用從未有過的溫柔、深情的模樣,道:“沒有可是。我喜歡的那個顏菟寧,不需要她像個大家閨秀,不需要她才德兼備,更不需要她有多好,而僅僅只是因為她是你。甯兒,我對你的喜歡遠比你想像的要久。”

    他說的,她不是很懂。但,她知道他一字一句都在告訴她,他喜歡她。

    “現在,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顏菟寧現在受的驚嚇比昨晚跌落懸崖還要大,整個人呆呆的,聽到他的問題,直覺就回了,“喜歡。”這不是衝動、不是敷衍。她知道,就算他問她一百遍,她還是會這樣回答。

    他對她好,她一直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是,原來那些好夾雜著他的感情,夾雜著喜歡。但是,她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一件事,她對孟朗煜的喜歡又是什麼?是如他一樣的男女之情,還是根本就是朋友、知己之間的喜歡呢?兩者之間的界定點,她根本無法確定,她不知道。

    於是想著想著,顏菟寧就問出了口,道:“可是我們不是朋友嗎?你對我的喜歡,會不會只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她反向假設著。

    孟朗煜凝視著她,然後毫無預警地一記封唇。

    顏菟寧又呆愣住了。他、他在做什麼?為什麼突然吻她?

    一記輕吻,很快結束。然顏菟寧卻久久回不了神,有些茫然。

    “我不會對朋友或者知己做這樣的事,你明白嗎?”言下之意,他只對她這麼做。誰知,顏菟寧還是沒有反應。半晌後,她道:“再一次。”

    這次倒是孟朗煜怔在那裡。

    顏菟寧突然像是找到了什麼驚喜,執拗地要求著,“再吻我一次。”

    這麼大膽的要求,放在顏菟甯身上,孟朗煜一點都不覺得驚訝。而且,這樣的要求,他樂意之至。他又一個傾身,吻上了那張不知所以的小嘴。

    和方才不同的是,孟朗煜這次的吻中多了霸道。孟朗煜加重唇上的力度,在她唇上輾轉留戀,用舌描繪、勾勒她的唇形。須臾,他用舌尖頂開她的牙關,順勢而入,肆意地探索她口中的甜蜜。

    顏菟寧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整個人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暈暈乎乎的。她之所以要求他再吻她一次,是因為她想確認一件事。她喜歡這個吻,或者說,她喜歡孟朗煜對她做這樣的事,那是不是意味著,在她的心裡孟朗煜早已不僅僅只是一個朋友了?她暫時還沒有答案。

    但回想昨日落崖後,她的無助、她的委屈,她想宣訴的始終只有他一個人,這卻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她依賴他,喜歡和他待在一起,喜歡和他撒嬌、撒野,喜歡他冷著一張臉的縱容。好像喜歡上孟朗煜的感覺,也不賴欸。顏菟寧的唇畔偷偷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但孟朗煜也不去逼她,他等她慢慢接受,慢慢沈澱。他不怕等,料她這只笨兔子也跑不了。

    孟朗煜背起顏菟寧,兩人重新上路。

    片刻,顏菟寧終究閒不住,“對了、對了,我有一個問題。”

    “說。”孟朗煜打量著方向。

    “那個百里大哥……”

    孟朗煜眉頭一皺,有些不悅地打斷她,“叫得那麼親密做什麼,你們很熟嗎?”

    冰山吃起醋來,就變成火山了。顏菟寧怔了怔,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熟啊。”

    孟朗煜回頭掃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無言。她卻不放過他,摟緊他的脖子,在他背上撒野,“不要打斷我嘛。”

    孟朗煜無聲地歎息著、縱容著。

    “你覺得百里大哥他真的喜歡男人嗎?”

    “嗯。”畢竟是百里郝雲自己的事,他也無權過問。不過,這也正是他放心派百里郝雲去顏菟甯身邊做侍衛的原因。可惜天不從人願,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顏菟寧偏偏喜歡上了百里郝雲。想到這,孟朗煜的臉色又陰沈了幾分。

    對於他的回答,顏菟甯完全沒有起疑孟朗煜為何如此肯定,卻是對旁的事好奇得緊,一心求解,“那他們說的那個龍陽之好到底是什麼啊?男人喜歡男人不會很奇怪嗎?還有啊,他們也會做你剛才對我做的那種事嗎?”

    反觀,孟朗煜則是滿臉的黑線。他知道她好奇心旺盛,但……這些問題還真是讓他汗顏啊。沒想到他堂堂烈王也有詞窮的一日,最後只憋出一句,“本王沒有龍陽之好。”

    顏菟寧一怔,然後貼上他的側臉,無比輕柔地回一句,“我知道。”他都對她做了那樣的事了,怎麼會喜歡男人啊?何況哪個男人敢親這張冰山臉啊?

    顏菟寧在心裡腹誹著,才過了一會,又問:“不知道百里大哥有沒有喜歡的人?你說會是怎樣的人啊?”

    是個比百里郝雲高,比百里郝雲壯,脾氣火爆的男人。孟朗煜在心中腹誹,卻沒有說出口。百里郝雲的感情債還是交給他自己處理好了,難保這丫頭知道後,不會因為新鮮而胡鬧插手。

    兩人在林中穿梭,暖暖的陽光穿過樹枝的遮擋,照射到穀底,驅散了迷路人的不安。或許是因為孟朗煜在身邊的緣故,顏菟寧在他背上又打起了盹。

    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孟朗煜轉頭側臉看著她,眼中滿是柔情。失而復得的心情,再找回來的時候,最為珍貴。

    八年前不得已的分離,他在軍中艱苦的訓練,一次次的戰役中無數次受傷,好幾次甚至險不保命,但他都撐下來了。八年中,支撐著他的,除了要為母妃報仇的意志外,還有就是她的笑顏。

    推翻毒後的統治,奪下政權的過程並不輕鬆。他堅持著,讓自己變得強大,他要有足以為她遮住一片天地的能力。他夢想著,有一天,他能把她從北漠風光地迎娶回去。

    八年,對她來說只是成長的歲月。而於他而言,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是離她重逢近了一些的期許。如今,能這樣看著她安穩地睡在他的背上,他心中湧出的是滿滿的感動和滿足。但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她知不知道他是當年的那個小哥哥,都無所謂了。突然,顏菟寧動了動,朦朧出聲道:“朗煜,我好餓……”

    孟朗煜頓時無言以對了。這丫頭還真是能輕而易舉地打擊他。

    孟朗煜還未答話,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驚喜的喊聲,“是郡主和烈王!找到了。”

    大難不死,逢凶化吉,自然是喜事一件。照理說,應該好好慶祝一番才是。但……顏菟寧面對眼前的場景,只能是化作長長的歎息。她落崖,一晚上生死未卜,爹擔心她,這她理解,但是她爹真的有必要抱著她哭了整整一個時辰還不肯歇嗎?

    “爹,我只是崴了腳,又沒死,您就別哭……”

    襄王爺立即用一副埋怨的表情看著她,“屁話!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你娘親庇佑,你這小命就沒了。你個臭孩子,你是一點都不理解為父的心啊,若你有個好歹,你、你讓你老爹……”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將她摟緊懷裡,繼續哭號著。他的寶貝啊!險些就要落得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境地,真是想想就覺得害怕。

    待她爹哭完,終於捨得離開她的廂房的時候,天色都已黃昏了。顏菟寧一轉頭,就發現喚夏在一旁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喚夏,你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誰知喚夏一臉認真地回答道:“我要盯著郡主,免得郡主您又不見了。”

    這、這別說得好像她喜歡搞失蹤似的呀,“喚夏,你看,我這腳也傷了,不會再跑出去了。你能不能把你這眼神收一下?我瞧著害怕。”

    喚夏聞言,抽泣了一下,欲來之勢明顯。嚇得顏菟寧趕緊揮手求饒,“好好好,你愛盯多久就盯多久好了吧?”剛走了一個她爹,若再來一個喚夏,她可真的吃不消。哎,哪有人像她這麼可憐的?明明受了傷,還要安慰別人。

    過了一會,顏菟寧道:“喚夏,我餓了,你幫我去廚房拿些點心。”

    喚夏趕緊收起眼眶裡的淚水,剛要出去,但轉眼一想,又轉回了身,帶著幾分懷疑看向她家郡主,“郡主,您不會是要支開我,偷溜出去吧?”

    顏菟寧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都傷成這樣了,還能跑到哪裡去?快去啦,不然一會我餓死了,你就真的要哭了。”

    喚夏一聽顏菟寧這樣說,也覺得有理,“那奴婢去去就回,郡主等一會。”

    顏菟寧一副困倦的模樣,揮了揮手催促她快去。

    但當顏菟寧真的躺了下來,又發現自己毫無睡意,於是又百無聊賴地坐了起來,眼睛轉來轉去,不經意看到了窗邊的兔籠,裡面小兔和小狼依偎在一起,好不愜意地睡著午覺。

    顏菟甯從床邊拿來鞋子套上,一落地險些摔了個大跤。好險,差點就忘了自己的左腳還傷著呢。

    只見她小心翼翼地扶著牆面,走兩步,跳兩步。經過一番折騰,總算讓她到了窗前。她坐在椅子上籲了一口氣,抹去額頭上的薄汗。

    顏菟寧忍不住整個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就這樣安靜地盯著兩隻兀自睡得舒服的小東西。呵,睡得真好,這兩個小傢夥還真是無憂無慮。也不知道孟朗煜怎麼樣了,身上的傷有沒有處理過?

    回想起在谷底時孟朗煜說的那些話,顏菟寧不由得揚起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直到現在這一刻,她還是覺得很恍惚。她不懂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她明明常常惹他生氣不是嗎?她也沒有女孩家的溫柔,總是靜不下來,老愛四處逛悠。這次還因為衝動,連帶著害他受了傷。

    但是他喜歡她欸!想著他冷凝著臉,一臉正經地說著那些告白的話語,顏菟寧又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哪有人告白的時候還冷著一張臉的?不過,若是那張冰山臉何時變了的話,就不像是孟朗煜了。

    大概是趴在桌上的緣故,此刻顏菟甯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跳動聲,小鹿亂撞。就連以前喜歡百里大哥的時候,待在他身邊雖然開心,卻不曾有過這樣奇怪的感覺。還有那個吻,一點都不像孟朗煜的外表那麼冰冷。他吻她時,就像一把火,熱得就快把她給融化掉了。

    顏菟寧忍不住將臉埋在手肘之上,藉以遮住自己的明顯滾燙的雙頰。她大概真的沒救了,光是想到他,她都覺得好開心。

    孟朗煜來的時候,顏菟寧已趴在桌上睡著了,也不知道夢到了些什麼,嘴角還殘留著一抹笑。

    看她只著單衣睡著了,領口還敞開了一小半,露出她宛若凝脂的肌膚,嬌紅欲滴的嫩唇好似在引誘著他採擷。事實上,孟朗煜的確那麼做了。溫柔的力度,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在她唇上磨蹭著,輾轉流連。

    顏菟寧似有所感,忍不住皺了皺眉,眼見著就要醒來。孟朗煜退離開幾分,眼神裡帶著不饜足的濃色,撫摸著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喃道:“甯兒乖,睡吧。”

    她似醒未醒地半睜開眼,看到面前的他,帶著幾分撒嬌的口氣喚道:“朗煜。”

    “我在。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聽到他的話,顏菟寧露出了憨笑,當真又睡了過去。

    孟朗煜抱起她,向床畔走去。他抱著顏菟寧,好似懷抱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手上都不敢使太大的勁,生怕碰壞了她。將她極度輕柔地放在床上,還伸手將她臉上的髮絲撫到耳後。

    他專注的模樣,讓人不禁懷疑他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這世間只有她的存在。

    喚夏端著點心,剛一進房就怔在了那裡。她還未驚呼出聲,就被一記冷眼掃來,嚇得不敢言語,乖乖地退了出去。然後還順便將門帶上。

    烈王怎麼會在郡主房裡?說來這烈王還真是大膽!就這樣青天白日的就闖進了郡主的閨房,若傳了出去還得了!

    喚夏後知後覺地想著,但轉身要進去時,想到烈王方才的眼神,她的兩條腿又不爭氣地發軟。郡主對不起!奴婢沒用,保護不了您。

    顏菟甯醒來時,就發現喚夏一臉複雜的神色看著她,還幾次張口卻又無言。且她方才在睡夢中,好像隱隱看到了朗煜,可是醒來時她卻沒有見到他的身影。最奇怪的是,她的嘴上有種奇怪的感覺,有著不屬她的氣息。

    顏菟甯忍不住開口向喚夏詢問:“方才有什麼人來過嗎?”

    話才出口,就看見喚夏身形一頓,然後急急地搖頭,“沒有啊。”

    顏菟寧看著喚夏奇怪的舉動,沒有追問下去。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該不會是她太想他了,才出現了幻覺吧?

    見她家郡主不再追問,喚夏這才籲出一口氣。

    顏菟寧的腳傷在四日後終於恢復得差不多了。她迫不及待地邁出房門,沐浴在暖暖的陽光下,發出了一聲舒服的感歎,“總算是重見天日了。”

    喚夏在一旁笑道:“郡主怎麼說得像是坐牢似的?”

    誰知倒惹得顏菟寧一臉怨慰,“可不就是,你們一個個的,連房門都不讓我出,生怕我跑了一樣。”

    “這、這不是因為我們擔心郡主的傷嘛。”

    “算了、算了,本郡主心情好,就不和你們計較了。”顏菟寧不逗她了,開心地抬步就走了。

    喚夏一臉緊張,“郡主您慢些,您腳傷才好些,大夫吩咐了不能過度走動。”

    誰知她卻懶洋洋地回了一句,“安啦、安啦,不就是走幾步路嗎,還能廢了?走啦。”

    “去哪裡?”

    顏菟寧一改笑意,惡狠狠地回道:“算帳!”

    因為腳傷,她被迫待在房裡整整三日。這對活潑、好動的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煎熬。最最可惡的是,她盼著、等著,也不見孟朗煜來瞧她。哼,虧她還記掛著他的傷,他倒好,居然就這樣把她忘到腦後去了,看她不去好好找他算帳!

    於是顏菟寧氣勢洶洶地就往隔壁而去。看到她一副討債的模樣,這次門房們可不敢再攔了,老實地開門放行。現在誰不知道,這郡主可是他們家主子的心頭肉,即便得罪了主子,也比得罪郡主來得好。

    顏菟寧沒想到先見到的人竟然會是百里郝雲。說起來,她自受傷回府,就沒不曾見過他了。她看過去,總覺得眼前的百里郝雲好似換了個人似的,雖還是俊朗,卻嘴角總是帶著幾分痞氣。

    “百里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看她一如往常地對他,百里郝雲倒顯得有些局促起來了,訕笑了兩聲。原本以為顏菟寧再見到他時,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甚至可能會因為他喜歡男人而輕視、厭惡他,結果她看他的眼神如常,只是少了過往的那種迷戀。不可否認,他的心裡實實地松了一口氣。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一臉正色,“對不起。”

    誰知,顏菟寧道:“你為什麼要和道歉?”

    “那日是我把話說重了,沒想到會害郡主掉落懸崖,還受了傷。是我不好,您若要責怪……”對於顏菟寧,他心裡還是有所愧疚的。畢竟當日是他因為受不了被主子無端地遷怒,才會衝動地跑到顏菟甯那去直言拒接。可是後來竟害得顏菟寧落崖的事,他是真的始料未及。

    “百里大哥。”顏菟寧打斷了他,“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並沒有怪你。我雖然老是被人說單純、不懂事,但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顏菟寧露齒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我才要向你說對不起呢,之前一直纏著你,一定讓你很困擾吧?”

    “郡主。”

    “雖然被你拒絕的時候,我還真的滿難過的。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沒事了。”

    看到她純真的笑容,百里郝雲也釋然地笑了,“或許您並未有您想像的那麼喜歡我,又或者您對我的喜歡只是一種依賴罷了。”

    “依賴?”

    “再換種說法好了。如果烈王現在和您說他不喜歡您了,或者有其他喜歡的女子了,您會怎麼樣?”

    “他才不會。”顏菟寧本能地反駁著,“他要是敢這麼做,我就咬死他。”

    聞言,百里郝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就是不同。若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會那麼輕易就能捨棄的。”

    顏菟寧真的歪頭想了起來,漸漸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現在想來,她對百里大哥的喜歡的確更像是對一個可靠的兄長的喜愛。她常常惹禍,而身為護衛的他總是被迫替她承擔所有責任。身為護衛,又總是在危難時刻出現保護她。久而久之,這種依賴就被她誤以為了是迷戀。

    對於百里郝雲拒絕自己的事,顏菟寧雖然心裡還有些傷心,畢竟她從未被人那般對待過,可事到如今,心情早已平復。但若是孟朗煜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因為一想到他喜歡別人這件事,她的心就揪成一團,無法思考。

    或許這就是區別吧。顏菟甯弄清楚了對百里郝雲的感覺,反而能更客觀地看清自己對孟朗煜的感情,“百里大哥,謝謝你。”

    旁人或許不解,但百里郝雲卻是心知肚明,含笑接受了,“不客氣。”

    兩人相視而笑,相信日後兩人的相處就輕鬆得多了。

    這不,顏菟寧突然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上前一手攀過百里郝雲的肩,壓低了聲音,“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那日你說你喜歡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為了拒絕我說的謊話?”百里郝雲臉上難得有些赧色,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頭。

    顏菟寧瞪大了雙眼,眸中沒有一絲厭惡,而是滿滿的好奇,“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像是被觸及到了什麼,百里郝雲眼底的眸色沈了沈,半晌才答道:“沒有。”

    “哎,是嗎?”顏菟寧有些失望,轉眼又恢復了活力,“那若是你以後有了,要記得告訴我哦。”

    百里郝雲對於她的好奇心不免有些汗顏。直覺告訴他,日後若真有了物件,還是瞞著郡主比較好。

    一道冷聲從兩人身後傳來,“有什麼趣事?也告訴本王聽聽。”

    兩人有些僵硬地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某張熟悉的冰山臉。

    顏菟寧一路上都在盤算著怎麼算帳,可真當孟朗煜出現在她面前時,什麼脾氣都沒有了。原本她面對孟朗煜是一貫的大剌剌,可如今對上他的視線,她就覺得心慌慌的。尤其方才理清了自己的心情後,再見到他,臉上更是像被火燒了一樣,滾燙滾燙的。

    天呐,她不會是生病了吧?這一次,她在他面前是徹徹底底變成了一隻笨兔子了。

    見兩人都沒有開口,孟朗煜冷不防地出言道:“沒事還賴在這做什麼?”這話,是和百里郝雲說的。

    利用完他就開始嫌棄他,真是過河拆橋……不過這話,百里郝雲當然不會傻得說出口,只好悻悻地摸摸鼻子走了。

    百里郝雲經過顏菟甯時,她聽見一聲輕不可聞的保重。她愣了一會,盯著百里郝雲離開的背影露出了不解。保重什麼?

    “欸?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啊,百里大哥……”哪還有百里郝雲的人影?

    “看夠了沒?”

    “還沒。”顏菟寧一臉無辜。

    覷見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孟朗煜抿緊的唇線彰示著不悅,“腳還沒好全,瞎跑什麼?”

    他不提還好,一說倒引來了某人幽幽的抱怨,“誰讓你不來。”

    顏菟寧哪裡知道,其實每晚孟朗煜都會翻過兩府相隔的那座高牆,過來看她。他就站在床邊,癡癡地貪戀著她的睡顏,直到天明才離去。

    什麼都沒說,孟朗煜突然轉身,抬步就走了,也不知道在掩蓋些什麼。

    “欸,你去哪?”見他不理她,顏菟寧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開始“哭”了,“我的腳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大夫說的那樣,多走了幾步就要廢了。”

    孟朗煜的腳頓時像灌了鉛一樣,向前卻再也邁不了一步。最後,歎了一口氣又走了回來。

    他剛蹲下,就被某人摟住了脖子。再瞧她,笑得一臉賴皮,“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話音未落,她整個人就被人扛上了肩頭。這次,小兔子在劫難逃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0:41


    孟朗煜把顏菟寧帶到了自己的房裡,卻讓她坐落在桌邊的椅凳上,然後二話不說地就開始撩開她的裙擺,脫去了鞋,連著襪子也一併卸了下來。

    顏菟寧這次才開始有些慌張了,“你、你要做什麼?我不就是逗逗你嘛,你不致於要打我腳心吧?”

    孟朗煜臉又黑了幾分,額上青筋都冒了出來,一副壓抑的模樣。他的確在控制著自己,但無關情欲,他只是怕自己會動手掐死這個笨丫頭。

    直到孟朗煜開始動作,顏菟寧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在幫她按摩欸。

    他碩大的手掌托著她嬌小的腳掌,拇指輕柔不失力地道揉搓著她的腳腕處。那專注的冷然模樣,卻牢牢地吸引住了顏菟寧的眼。

    他手上有著薄薄的繭子,應該是常年練武的關係。被他按壓的地方有粗礪的感覺,帶著一絲絲的癢意。這股癢意從腳掌直直地往心房而去,帶來一骨酥麻感。

    舒服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要呻吟起來了。顏菟寧咬著下唇,阻止聲音逸出唇畔。

    兩人無言,空氣好像凝滯了下來,四周靜得曖昧。

    顏菟寧的嗓子一陣乾澀,她毫不猶豫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將其一?而盡。孟朗煜聽到動靜抬頭時,已來不及阻止了。

    “咳、咳咳……咳、咳……”顏菟寧止不住地咳,心疼得孟朗煌趕緊撫她的背,幫她順氣。

    顏菟寧咳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好容易順了些,一臉委屈地看向孟朗煜,“好辣,這、這是什麼?”

    “酒。”而且是烈酒。這是方才百里郝雲拿來的,說是用來賠罪的。他倒了一杯,還沒來得及喝,沒想到卻被她給搶先嘗了。

    顏菟寧自小身子弱,所以平日根本極少碰杯中物,這次一次喝了一大口烈酒,頓時酒意湧上心頭,雙頰染上醉人的紅暈,連眼神都開始迷離起來。她看著眼前變得虛晃的孟朗煜,露出憨憨的笑,“一個、兩個……哈哈,三個,有三個朗煜。”

    她帶著迷濛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人,伸手描刻著他的臉龐,熟悉的味道讓她神情一松,撲倒在他懷中,像一隻慵懶的貓似的,無意識地用臉在他胸口蹭著。因為醉了,連嗓音都變得軟軟糯糯的,“好暈……”

    孟朗煜睨了她一臉,最後只吐了一句,“笨兔子。”

    被罵了,顏菟寧照樣笑得燦爛,她偎在他胸膛上,聽著他沈穩的心跳聲,帶著女兒家的柔軟,“朗煜,我好想你。”

    短短的三日,她的腦海都是孟朗煜。可笑的是,她竟然嫉妒起那兩隻待在一起的兔子,她嫉妒它們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嫉妒它們可以旁若無人地依偎在一起。可是她望穿了秋水,也不見他出現。

    孟朗煜再也沒有冷意,刀削斧鏊般的硬朗面部曲線,此時也變得柔軟了下來。

    顏菟寧突然在他懷裡哭鬧了起來,“可是、可是你都不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窗邊等你出現,可是、可是……”

    漸漸的,她委屈的聲音變成了小小的抽泣聲,“我喜歡你,朗煜,我好喜歡你。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就像、就像小兔和小狼那樣好不好,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一聲聲的詢問,執拗地索討著回答。

    孟朗煜托起她的臉,用唇代替指腹,吸吮掉那些委屈的淚珠,最後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畔,輕喃著一聲:“好。”其實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作過了約定,只是被她遺忘了,但他絲毫不介意再允下一遍同樣的承諾。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顏菟寧笑眯了眼,她伸出了舌在他的唇上舔了一口。這一下,是徹底點燃了某個拚命壓抑的男人的欲火。

    孟朗煜毫不客氣地將她拋上了床,然後迅速覆上了她的唇,舌狂肆地頂入其中,找到她的,勾纏著、攪擾著。相比方才的淺嘗即止,這次的吻中帶著狂野,帶著欲望,帶著掠奪,用霸道又粗獷的方式索取著她的一切。

    孟朗煜退開了幾分,卻引來了顏菟寧的不滿,似在不滿他舌的抽離,發出了嚶嚶的嗚咽聲。他在她唇畔烙下一吻,算是安撫。接著他就抽開她的腰帶,毫不拖泥帶水地脫去她的外衣、單衣,直到露出她那繡著白兔的粉紅肚兜,他大掌一收,她蔽體的最後一件衣物也飄飄然地落到了地上。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也將自己身上多餘、礙事的衣物盡數脫去。

    顏菟寧迷離地睜眼,看見孟朗煌緊繃著臉龐,瞳孔一片赤紅。她更好奇的是,此時抵在她下方的那碩大是何物,卻隱隱地有些害怕、有些期待。

    終於,他進入了她。伴隨著疼痛而滑落眼眶的淚水,被他一一吻去。

    顏菟寧的小手在他胸口握成了拳,哭喊著要他出去。他不為所動,只是俯下身,親吻著她的眉眼、她的鼻樑、她的每一寸。

    漸漸的,疼痛被心裡燃起的渴望所代替。顏菟寧不安地動了動,有些無助地喊著:“朗煜、朗煜……”

    最後,女人帶著哭音的呻吟,伴隨著男人急促而狂野的低吼,一起到達了極致。只是,男人並未饜足,略歇了一會,又開始蠢蠢欲動,於是兩個人在床上來來回回地折騰了一個下午。

    顏菟甯醒來時,目光對上上方的孟朗煜,顯得有些呆滯。但伴隨著酒醒,方才的記憶就像潮水一樣湧進了腦海。頓時,她的臉羞得緋紅,一把扯過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裹了起來。

    孟朗煜好笑地看著她可愛的舉動,連被帶人一起擁入懷中,低聲逗弄著,“縮頭烏龜我見過,怎麼還有縮頭的兔子啊?”

    顏菟寧瞬間又被逗得臉上熱氣陣陣,悶在被子裡不肯出來。

    孟朗煜也不勉強,就那樣抱著,淡淡地問著:“有沒有哪不舒服?”

    半晌,她沒有出聲。就當他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從被子中悶悶地傳出一聲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舒服。”

    孟朗煜呆了片刻,低低地笑出了聲。

    下一刻,顏菟寧倏地從被子裡鑽出了腦袋,還拿手捂住他的嘴,“不許笑、不許笑。”

    孟朗煜用眼瞅著她,然後毫無預警地舔了她的手心一下,立刻讓她縮回了手,然後用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看著他。

    她怯生生地開口,“你……真的是朗煜嗎?”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孟朗煜收起幾分笑,在她額上彈了一下,“瞎想什麼呢?不是我,你還想是誰?告訴你,這輩子能和你在同一張床上的,只有我。”

    顏菟寧摸著額,笑得傻氣。她沒救了,就算是被他罵,她也覺得好開心耶。她湊到他面前,手還不老實地撫摸著他的下巴,然後用撒嬌般的聲音問道:“朗煜,你真的很喜歡我是不是?”

    這個笨兔子,到現在還在問這種問題。孟朗煜的回答就是以唇封緘,清楚地告訴她他到底有多喜歡她。

    只是,這種時候會有人闖進來,饒是孟朗煜也不曾想到過。但他還是一個欺身,用自己的身軀遮擋住她的每一寸肌膚,然後冷眼看向來人,卻有些出乎意料。

    來人明顯比他更吃驚。

    孟朗煜雖然動作迅速,但襄王爺和喚夏還是看到了被窩裡的人是顏菟寧!

    只見襄王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伸出的手指還止不住顫抖,出口的聲音卻是異常的響亮,暴怒道:“你們給我穿好衣服,馬上出來!”

    “捉姦在床”這只怕是孟朗煜和顏菟寧這輩子都難忘的事情了。

    顏菟寧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阿爹這麼嚴肅的樣子,雖然有時想維護一下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會故意吹鼻子瞪眼地和她說話,但常常撐不了多久就破功了。可是此時不同,她爹的眉眼都在告訴她,他老人家現在是真的在生氣。

    從方才“起床”到現在,她爹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一直一言不發,只是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面。這對於顏菟甯來說,簡直像是酷刑。終於,她忍不住輕聲喚道:“爹……”

    誰知她爹卻連眉眼都沒抬一下,半晌之後才說話,道:“喚夏,你把郡主先給我帶出去,我有話要和這位南轅烈王說。”

    喚夏不敢怠慢,趕緊過去想要拉著顏菟寧出去。

    顏菟甯自然是不依,何況她怎麼可能讓孟朗煜單獨承接她爹的怒火呢,“我不走,爹你要說什麼,我也要一起聽。”

    “出去!”襄王爺難得用了這麼重的語氣。

    顏菟寧執拗地不肯走,直到孟朗煜輕拍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她才忿忿地往外走去,臨走前還朝她爹喊了一句:“您不許欺負他哦。”

    聞言,襄王爺的心明顯被刺痛了。女大不中留啊,這沒良心的丫頭,胳膊肘這麼快就往外拐了?

    他收起心情,視線重新落到始終站得挺立,毫無一絲畏懼的男人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南轅烈王,若老夫沒猜錯,你便是當年來我北漠為質的那個質子吧?”實情是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家女兒和隔壁的鄰居走得太近了,才派人去查了其人的身份。老實說,他也嚇了一跳。

    孟朗煜不閃不避,坦然承認,“是。”

    “我也不和你打啞謎。實話說吧,你這次來對我家甯兒有什麼目的?”

    “我要娶她。”淡淡的一句話,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此話卻實實地觸到了襄王爺的逆鱗,他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應聲而碎,一片狼藉,卻不見孟朗煜有半分動搖。

    “你說娶就娶?簡直癡人說夢!”雖然襄王爺也知道女兒大了,總有一天會和人家走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鬧脾氣,“你別以為你和甯兒已經、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我就會同意你娶甯兒。告訴你,我絕不同意!”

    孟朗煜靜靜地聽著,面不改色,“我不需要您同意。”

    “你說什麼?”襄王爺一臉不相信,“難不成你還想帶著我女兒私奔?”

    “如果我想這麼做,只怕您今日早已見不到甯兒了。”

    “我就不信在甯兒心裡,我這個爹還比不上你這個外人。”雖然這話,襄王爺自己都說得發虛。

    孟朗煜冷眼直視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您若真的疼她,何苦讓她為難?”

    “你……”襄王爺拿著手指指了孟朗煜半天,突然頹然了下來,跌坐在椅子上,“都怪老夫當年的一念之差啊。”當年若不是他心軟,放任甯兒和孟朗煜親近,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事了。

    突然,孟朗煜在襄王爺面前跪了下來,腰板卻挺得筆直,“我若真的想偷偷摸摸地帶走甯兒,三年前我就可以這麼做。但我並沒有那麼做,因為我想要堂堂正正地告訴全天下的人,顏菟寧是屬我孟朗煜的。所以,請您成全。”

    襄王爺聽著他不卑不亢的一番話,心有所感,只是老臉抹不開面,“若我一直不同意呢?”

    “您會同意的。”孟朗煜無比肯定的語氣。

    襄王爺偏要打擊他的自信,“憑什麼?”

    孟朗煜直視襄王爺的目光,“憑您疼愛她。”

    一句話就戳中罩門,襄王爺無言以對。很明顯,這場爭論的結果,孟朗煜勝。

    當他們邁出大廳時,顏菟寧就急急地迎了上去,但卻是向著孟朗煜的。她拉著孟朗煜緊張地問東問西的,就好像他在裡面受了什麼極刑似的。直到她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她才回頭,“爹。”

    襄王爺沒好氣地嘲諷著,“原來你眼裡還有你爹的存在啊。”

    顏菟寧訕笑了兩聲,跑過去拉著她爹的手臂撒嬌,“甯兒哪會看不見爹啊?”

    “是嗎?那方才是哪個丫頭一臉緊張地對人家問東問西,好像被你爹虐待了似的。”

    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誰讓您方才凶著一張臉來著?我不是怕您真的對他怎麼樣嘛。”

    突然,襄王爺冷不防地說道:“那小子說要娶你。”

    顏菟甯立即看向了孟朗煜,在他眼中看到了默認,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揚,“哦。”

    “哦什麼哦,我給否了!”

    頓時,顏菟寧就鼓起了腮幫子,對她爹氣呼呼地埋怨,“您給否了,為什麼?您為什麼不同意?”

    襄王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好歹也給我矜持些,一個姑娘家家的,這麼上趕著嫁給人家,成什麼樣子?”

    誰知,顏菟甯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喜歡他啊,為什麼還要故作矜持?我喜歡他,就是要嫁給他。”

    相較于襄王爺的一臉黑,孟朗煜聽到她毫不掩飾的愛意告白,則滿心滿眼都是柔情,恨不得將她拖回房去繼續溫存。

    於是這樁婚事基本敲定,最後只落得個襄王爺一人在鬧脾氣,死活不肯點頭。

    最後還是顏菟寧使出了殺手鐧,在她娘親的牌位前“哭”了一晚上,向她娘親控訴著她爹的惡行。這才讓襄王爺點了頭,同意了婚事。

    南轅北漠兩度聯姻,舉國歡慶。連南轅皇帝都大老遠地攜妻親來北漠赴宴,可見這樁婚事辦得有多熱鬧、豪華。

    婚慶儀式辦在北漠,而非南轅,也是為了體恤某個不舍女兒出嫁的老王爺。於是顏菟寧的花轎不過是從襄王府抬到了隔壁的宅院之中。

    因為省了路程的顛簸,反而讓顏菟寧早早地就被送進了喜房,如此一來就害得她好無聊。她聽著外頭熱鬧的聲音,又開始按捺不住想要湊熱鬧的心了。

    顏菟甯剛把蓋頭摘了一半,就被喜娘和喚夏壓住了手,“你們幹嘛?”

    喚夏才是慌張,“郡主……不對,應該是王妃才對。王妃,這喜帕得由王爺來掀才行。”

    “是啊、是啊,王妃,這新娘自個摘喜帕可不吉利,您快蓋上吧。”旁邊胖胖的喜娘也一臉緊張地勸說著。

    顏菟寧一臉無辜,“可是我無聊嘛。要不,你們幫我去看看王爺來了沒?”

    “啊?這、這怎麼行呢?”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喜娘,還是頭一遭看到這麼著急見新郎的新娘。

    結果喜娘走了沒多久,顏菟寧就有些不耐煩地對喚夏說:“哎呀,那個喜娘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是迷路了吧。喚夏你幫我去看看。”


    喚夏狐疑地看向她家郡主,“您該不會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這時,顏菟寧擺出了郡主兼王妃的譜,“放肆,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我能胡鬧嗎?”

    喚夏倒不是怕了她,只是思量郡主說得也有理,於是三步一回頭地出去了。

    喚夏才一走,顏菟寧就跟著走到了門前。對不起了喚夏,她真的是太無聊了,她就溜出去看一會,馬上回來。

    顏菟寧暗暗地在心裡發誓,然後拉了門。下一刻,她就一臉忿忿地坐回了床上。好你個喚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精明了?竟然還把門給鎖了,就這麼料定她會跑哦?

    鼓著腮幫子坐了一會,突然看到了半掩著的窗,顏菟寧喃喃出聲道:“嘿嘿,這就叫百密一疏。”

    顏菟寧提著礙事的裙子,一腳踩上椅子,攀著桌子,踏上了窗沿。

    其實,窗欄並不高,若是平時,這對顏菟寧來說可說是輕而易舉的。但,可惜今日她身上的衣服礙事不說,頭上還頂著十幾斤重的金鳳冠。所以當她要攀過窗欄時,華麗麗地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加上頭上的重量,連平衡都做不到。

    千鈞一髮之際,她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她涎著笑靠進他懷裡,軟軟的聲音透露出討好之意,“朗煜。”

    孟朗煜無疑是冰著一張臉的。她還真是閒不住啊,就連大喜的日子,都要給他來這樣的驚喜。他咬牙切齒地擠出聲音,“你要逃婚?”

    嚇得顏菟寧趕緊揮手否認,“才、才不是!”

    孟朗煜歎了一口氣,將她抱到床上放落,然後環著雙臂冷臉看著她,“那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方才是什麼情況?”

    顏菟寧剛要嘟起嘴,就被他冷聲打斷,“不許嘟嘴!”她以為她嘟嘴他就會心軟?還真摸清了他啊。

    聞言,顏菟寧不禁有些委屈,“我一個人待著無聊嘛,怎麼等你也不來,那我就想出去看一眼。”看到他神情有所緩和,她倒是開始反咬了,“我一早起來,什麼都沒吃,被折騰了半天不說,還在這裡等你半天,結果、結果你還凶我,嗚嗚……”最後一句話的話音剛落,豆大的淚珠就隨著落下了眼眶。

    孟朗煜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最後還是無奈地將人摟入懷中,還不忘拂去她那說來就來的眼淚。

    結果到最後,倒是被顏菟寧的肚子不合時宜響起的咕嚕聲打斷了。顏菟寧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起來了,但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向他,“我好餓。”

    看著她剛被眼淚沖刷過而晶瑩透亮的雙眸,臉上還被上了淡淡的胭脂,如粉面含春一般,最攫住他目光的是那嬌紅欲滴的雙唇,讓他想要一親芳澤。下一刻,身體就誠實地作出了選擇。

    孟朗煩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放倒在床上,二話不說,就攫住了她的唇。帶著胭脂的味道,在他口中淡淡地散開,“先吃你。”孟朗煜啄著她的唇,卻不著急進入,反而在她唇上流連,他冷魅的雙眼睨著她。

    顏菟寧似有所不滿他的淺嘗即止,想要汲取更多。孟朗煜低笑著,故意逗弄著,微微仰首,避開她的索吻。他的手掌在她的身上遊移著,引誘著她主動伸出舌與他勾纏,嬉戲著,相濡以沫。

    孟朗煜滿意地接受她的迎合,開始褪除身上礙事的衣物。突然間,從他的衣物中掉落出一物。顏菟甯聞聲睜眼,看到那物不由得怔住了。

    那是一塊兔形玉墜。她將它拾在手心,若有所思。她喃喃地開口,“這玉墜,是我娘的。”

    “嗯,是你娘的遺物。”孟朗煜摟著她靠在床欄上。

    “我記得它不見了,可是為什麼不見了,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為什麼它會在你那裡?”

    顏菟寧急急地追問著。因為直覺告訴她,這和她喪失的那些記憶有關。

    孟朗煜拍著她的背,給予一個安撫的眼神,才娓娓道來,“這玉墜是你八年前親手放在我手裡的。”

    八年前?他們八年前就見過嗎,“那為什麼我不記得你了?”

    “你忘了嗎?十歲那年你生了一場大病,當時發生的事都記不太清了。”

    顏菟寧摸著兔子玉墜,雖然還是回憶不起來那段遺失的記憶,但現在她終於明白,見到孟朗煜時,和他相處時,為什麼她會有那股似曾相似的感覺了。顏菟寧此刻才確信,之前她並未看錯,他那眼神的確是埋怨,埋怨她竟將他遺忘。她的心裡突然覺得好難過,這是屬他們倆的記憶啊,她怎麼可以遺忘呢?

    孟朗煜伸手撫平她緊蹙著的眉,一臉淡然,“你若再難過,我就把玉墜收回來了。”

    他作勢要奪,引得她趕緊攥在胸口,“哪有這樣的?再說了,這本來就是我的。”

    看她恢復元氣,孟朗煜的嘴角攜了笑。然後,他又突然覆身而上,一臉邪魅的模樣,“既然沒問題了,我們繼續方才的事吧!”

    誰知顏菟寧仍推拒著他,“等一下、等一下,最後一個問題。”

    孟朗煜似乎越來越沒耐性了,“說。”

    “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我們認識這件事呢?”萬一她沒有喜歡他,那他們難道要就這樣錯過嗎?

    孟朗煜一臉酷酷地開口,“我喜歡的又不只是八年前的那個你,還有八年後再見的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那段記憶只是我喜歡你的基礎,卻成不了我愛你的支撐。”

    聽完這話,顏菟寧的眼眶都紅了。她不知道他原來愛她愛得那麼久遠,難怪他那日在穀底時會說他對她的喜歡遠比她想像的要久。

    不,她是知道的,從重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的。他對她,一次一次的縱容;他對她,一次一次的保護;他對她,一次一次的在意、生氣。這些她都知道的呀。或許,她比自己想像得更早就已喜歡上他。

    心愛的人就這樣衣衫半褪地躺在自己身下,孟朗煜要是忍耐下去,只怕就成柳下惠了。他再次俯身,堵住那張還想說話的小嘴。

    孟朗煜在她的身上揉捏出一簇族的火苗,曼妙的身子漸漸透露出粉紅色,這景象讓他的眼眸深了幾分。更讓他血脈賁張的,是她的主動。

    顏菟寧胡亂地親吻著他的眉眼,沿著鼻樑,來到那堅硬的唇畔,生澀地吸琢著他的唇舌。無須多麼動人的語言,只要她泣吟著的聲音,就足以讓他喪失一切的理智。

    孟朗煜扳開她的腿,充滿霸氣地進入她,引來她的一陣輕顫。

    他不知疲倦地動作著,帶給她極大的歡愉。動作間還騰出手拂去她貼在臉頰上汗濕的發,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隨後不饜足地在她眉間落下一吻,在鼻尖、在唇角、在鎖骨處……他虔誠地膜拜著她身體的每一處,連私密處都不放過,細細吮吸著,將她的蜜汁盡數飲入口中。

    發出一聲歎謂後,孟朗煜又將她拉到了身下,與她四目相望,十指扣握住她的,又是一番奪城掠地的進攻,而她的嚶嚶哭泣之聲,聽在他的耳裡成了最催情的春藥。

    顏菟甯明明身子倦得不行,卻本能地在他的挑撥下又一次次地展露著自己的嬌媚,回應著他的所求。

    終於,他在她身體中將精華盡數泄出,喘息著擁著她一起入眠。

    “朗煜,我好餓……”

    在聽到她喃喃的聲音後,孟朗煜又低笑出聲。

    顏菟寧接著又說道:“我喜歡、喜歡你,好喜歡你,朗煜……”

    孟朗煜柔情萬分,將她摟入懷中,一臉滿足。她是屬他一個人的,這一生,他都不會再放手,哪怕是生死也不能將他們分開。她是他的笨兔子,他卻甘願成為被她一人馴服的狼。

    這場感情的追逐戰中,輸或贏,顯得並不是那麼重要了。畢竟兔子到最後的確還是送到了狼嘴邊,被吃得一乾二淨。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1:12

【番外篇】

    小哥哥,是你救了雪球嗎?

    小哥哥,我要報答你!

    小哥哥,你嘗這個糕,好不好吃?

    我不許你欺負小哥哥。

    小哥哥,你等著我,甯兒一定會回來救你的,你等我……

    小哥哥,不是說好了要等甯兒回來的嗎?你為什麼不見了?小哥哥……

    “小哥哥!”顏菟寧驚得坐了起來,一頭的薄汗彰示著她被夢境驚醒。

    孟朗煜在她坐起來的時候,就醒了。他用衣袖抹去她額上的汗,並將她汗濕的發捋到耳後。顏菟寧撲到他的懷裡,看著婚後兩年了,依然沒怎麼變過的冰冷俊顏,緊緊的,不肯放手。

    “怎麼了,作惡夢了?”

    顏菟寧搖搖頭,只喚了一聲:“小哥哥……”

    孟朗煜一怔,然後並無話。

    “對不起,我將你遺忘這麼久……”一聲對不起,有著愧疚。

    孟朗煜知道雖然她沒說,卻一直很在意遺忘的那部分的記憶……如今想起來了,於她自己而言,更多的是對往事的歎謂罷了。

    但顏菟寧自己卻知道,除了愧疚,她更多的是感動。尤其今日白天她才知道,原來百里郝雲竟是他派到她身邊去的人,目的還是為了杜絕她有桃花的可能。得知真相後,她久久無言。她以為兩人再無相見的可能,可是原來這些年他一直以自己不知道的方式,守護著她、等待著她。她家的這男人啊,真是愛慘了她。

    顏菟甯勾起嘴角的笑,眼裡透露出媚態,如願看到他喉結一滾,她腿一跨,將他置於身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好整以暇的臉,主動獻上一吻,然後再湊近他耳畔低喃道:“朗煜,我愛你。”

    只此一句,就令某人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崩裂了。轉眼之間,天地顛倒,孟朗煜佔據了進攻的地位,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惡狠狠地咬著她的耳垂,“女人,既然敢點火,就別想臨陣脫逃了。”

    誰知,顏冤寧卻是伸腿勾緊了他的腰身,露齒一笑,“不逃,我甘心被你吃了。”

    孟朗煜低吼一聲,扯落了床帳,遮去了那片旖旎的風光。只是,搖曳著的床榻,滿室的呻吟和喘息聲久久不見停歇……

    臨睡前,顏菟寧看著懸掛著床邊的兔形玉墜,眼中含笑。娘親,甯兒終於找到了屬自己的幸福。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6:26

《囚婚》(婚從天降之二)作者:青微

明知不該高攀,不該等待,卻還是不住回首;
早知不該放手,不該想念,卻還是一再牽掛。

與意中人兩情相悅是多少閨中女子的心願,能與意中人成親,
讓多少女子夢寐以求,惜月曾經也奢望,有一天,
可以跟慕容逸晨結為夫妻。這男人是她多年來的執念,
到頭來,她如願與他拜堂,成了慕容逸晨的妻子,
但洞房花燭夜,他卻丟下她遠赴沙戰,一去五年,不曾複返。
原來,這場婚約,從來不是慕容逸晨想要的,
既然這樣,那不如放手,她愛這男人,所以她捨不得縛住他。
十年前,她被慕容家撿回當養女;十年後,她成了他的妻子,
最後卻一無所有。慕容逸晨不滿她這妻子,
她願意自求休書,他與她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7:02


    西湛獨佔西北大地,氣候環境遠不如其餘三國來得舒適。尤其是冬天,人們都不敢輕易出門,生怕被凍傷。寒風刺骨,侵襲著整個大地,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使西湛宛如一個不可侵犯的冰雪世界。

    雖說無論是哪個朝代、哪個國家,路有凍死骨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尤其在這寒冬臘月的西湛,更是不足為奇。

    街道上,零星的幾個路人紛紛屈著身子,無一不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有人埋怨著天氣該死的寒冷,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對坐在牆角邊的一對祖孫視若無睹。終於有人忍不住瞥了他們一眼後,卻也只是搖搖頭,一臉無能為力地離開了。這年頭,想幫人也要掂量自己的能力,不然只是惹禍上身罷了。

    那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渾身髒兮兮的,衣衫襤褸,嘴唇都已凍得發紫,雙目無神,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已麻木。而她的旁邊靜靜地躺著一個老婦人,很明顯的是那老婦人早已沒了氣息,渾身冰涼的身子此時已有些僵硬。

    奇怪的是,女孩沒有哭、沒有鬧,臉上甚至沒有任何的波瀾,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平靜,平靜得讓人禁不住懷疑,她會不會是腦子有問題。緩緩的,她抬起了頭望天,盯著即使在這冬季卻依然明亮、清冷的月亮,似有所思。

    突然一聲叮噹落地之聲響起,女孩愣愣地盯著滾落在她腳邊的半枚精緻的玉佩。她只是看著,並沒有伸手去撿的動作。

    原本行經女孩面前的一輛馬車此刻卻停了下來,在這冷清的街上顯得有些突兀。從馬車中率先鑽出了一個小頭顱,一張精緻、俊俏的小臉就這樣映入了路人的眼中。看那少年華麗的衣飾,舉手投足間的貴氣,都讓人不由得停足好奇著那人的身份,以及為何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慕容逸晨帶著幾分複雜的神色看著蜷縮在牆角的人。出於家人的種種保護,像慕容逸晨這樣受盡寵愛的小少爺,凍死骨這話雖有聽聞,還是不曾親眼見過的。如今真的出現在他面前的畫面,對他來說,多少還是有些衝擊性的。

    片刻,他朝女孩毫不客氣地伸手,“把東西撿起來還我。”

    小女孩聞言,身子縮了縮,仍沒有搭理這看起來有些蠻橫的富貴小少爺。

    慕容逸晨皺起眉,似在不滿竟有人敢忽視他的存在。他剛要上前,就被後面一道慈藹、溫暖的聲音喚住,“晨兒。”車上又下來了一位雍容的老夫人。

    路上總算有眼尖的人看出了這馬車主人的身份了。這衣著華貴的老婦人可不是一般人,是當今慕容家的當家老夫人,慕容殷氏。

    說起這慕容家,西湛除了不懂事的孩童,可說是無人不知。慕容殷氏是當今皇上的奶娘,因為西湛皇帝幼年喪母,所以在還是皇子之時就與這慕容殷氏十分親厚,情同母子。而她的兒子在當年的皇位爭奪戰中,為西湛皇帝稱帝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西湛皇帝上位登基後,更是因為這層關係對整個慕容家愛屋及烏,多加眷顧。

    慕容老夫人有些慌忙地撿起地上的鳳凰玉佩,仔細拍去塵土、雪漬,確認無恙後才舒了一口氣,安心下來。她佯怒,“這是你生氣就可以隨手扔出窗外的東西嗎?下次再敢魯莽行事,我一定告訴你爹,讓他好好罰你!”

    慕容老夫人小心地將這半枚玉佩掛回了慕容逸晨的腰間。只見他腰間還有半枚同樣式的玉佩,與方才那枚不同的是,那上面刻畫的是生動的龍形圖案。

    兩塊玉佩剛觸碰到,就發出一聲細碎的叮噹聲,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合成了一塊完整的玉璧,龍鳳和鳴。在月光的照耀下,玉璧反射出了一抹清冷的光,饒是路上的行人匆匆一瞥,也知道那物件的價值不菲。

    慕容逸晨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應道:“聽見了……”拖長的尾音,顯示著他的不耐煩。不過是塊玉佩,真不知道奶奶在緊張什麼。

    慕容老夫人沒奈何地瞅了一眼頑劣的孫子,歎了一口氣。

    這一對龍鳳玉佩是藩國的進貢之物,就東西本身而言,也是價值不菲。何況據說還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物件,極具靈氣,能壓住邪氣入侵,化險為夷。皇上見慕容老夫人帶慕容逸晨進宮,二話不說就將這價值連城之物贈給了他,一旁的妃子們都是一臉欽羨的模樣,可見皇上對慕容家的偏寵。

    即使深受皇恩,慕容老夫人也不曾有過仗勢欺人之舉,連慕容老爺如今的吏部尚書之位也是腳踏實地的結果。她也常常告誡家人做人、做事要謹小慎微,可見慕容家嚴謹的家風。

    可偏偏孫子這一輩中只出慕容逸晨一個,性子頑劣不說,更被愛子如命的慕容夫人給寵壞了,儼然是慕容家的小霸王。這臭小子方才在車上鬧脾氣,竟一時手滑就將玉佩甩出了車外。還好玉佩無事,否則打壞了御賜的物件,整個慕容家都要遭禍了。

    安心之余,慕容老夫人注意到牆角一言不發的小丫頭。看她年歲不大,即使狼狽受凍,臉上卻是有些倔強的模樣。慕容老夫人眉眼一閃,突然想起一事,於是一個念頭浮上了心頭。

    今日進宮,皇上除了賞賜寶物、珍玩,還玩笑似的說起慕容逸晨的婚事,竟想將他膝下的固倫公主下嫁慕容家。對旁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喜事,可慕容老夫人心下卻是咯登了一下,因為她聽出了皇上語氣中的試探。

    這幾年隨著皇上的恩寵,慕容家在朝中的威望越來越高。但慕容老夫人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今日一朝榮寵,一旦皇上覺得慕容家功高震主了,他日也可能會是一夕滅門。而且她也是見慣了宮中人為了利益、為了權位而勾心鬥角,實不想自己的子孫牽扯其中。她不求慕容家子孫大富大貴,但求他們平安喜樂。

    雖然如今她以慕容逸晨年幼為由婉言回絕了皇上,但保不準皇上在慕容逸晨成年後舊事重提。與其到時候被動接旨,倒不如現在主動出擊,除了日後的隱患。

    慕容老夫人上前,笑得一臉和善的模樣,“小姑娘,你今年幾歲了?旁邊的這個是你的奶奶嗎?”

    小女孩聞言,眉眼有些瑟縮,微微點了頭,開口也是輕輕柔柔的聲音,“七歲。”

    “哼,小丫頭。”某個不過十歲的小少爺嘟囔著。

    慕容老夫人的眼睛瞥到她揪在一起的小手。那是一雙髒且佈滿凍傷的手,看她凍得瑟瑟發抖的模樣,慕容老夫人心裡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而難得的是,慕容逸晨對一個陌生人產生興趣。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的親奶奶死在自己的面前,換作常人不是應該哭的嗎?即使不哭,她未免也顯得太過平靜了吧。

    “這個真的是你的奶奶?”看到小女孩點頭,他有些惡劣地問著:“你奶奶死了,你不哭嗎?”

    誰知她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不發一言。

    他追根究柢,“為什麼?”

    半晌,那女孩幽幽地出聲,道:“哭,她也不會醒過來了。”

    慕容逸晨對這回答像是有些意外,抿了抿唇,沒再開口。

    慕容老夫人想了想,作了一個決定,“小姑娘,既然你的奶奶不在了,要不你就和我回家吧?你若待在這裡,只怕不到明天天明你就要凍死了。”

    她還沒有回答,倒是引來慕容逸晨一個挑眉,他知道他奶奶的同情心又氾濫了。轉念一想,反正他也無聊,就當日後多了個玩具了,於是沒有出言反對。

    慕容老夫人看出小女孩猶豫的原因,“你放心,你奶奶我會讓人好好安葬的,你就安心和我走吧。”

    小女孩躊躇著,片刻後,才點了點頭。她和眼前的老奶奶回家,想來至少比在這等死更有希望活下去。

    最後上車前,慕容逸晨隨口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輕搖螓首,“我沒有名字,我奶奶以前都叫我丫頭。”

    “丫頭?這算什麼名字?”也不知哪來的興致,他興沖沖地說道:“我幫你取一個。”慕容逸晨凝著眉,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最後在看到天上淡淡的月色後,突然一拍掌,“惜月……從今以後你就叫惜月。”

    沒有詢問她的意願,更像是告知,絲毫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小女孩垂著眉眼,默認了。

    旁觀的人不由唏噓,人生果然是不可估量。

    惜月就這樣進了慕容府。

    誰知,慕容老夫人的做法,倒是引起了慕容夫人的不滿,“娘,您在和我們大夥開玩笑吧?這麼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怎麼能隨便就留在我們家呢?”

    慕容老夫人雖面上帶笑,卻有著不威自怒的氣勢,“有什麼玩笑不玩笑的?這小丫頭挺可憐的,孤零零的一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麼冷的天,難不成就讓她在街頭受凍?以後她就跟在我身邊伺候,誰要是敢欺負她,就是和我老婆子對著幹!”

    慕容夫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慕容老爺一把拉住,“好了、好了,慕容家也不缺這麼一副碗筷,何況逸晨這孩子平日也沒有什麼玩伴,就聽娘的吧。”

    “老爺……”慕容夫人最終在慕容老爺的眼神下,吞下所有的不滿。

    慕容老夫人深知自己媳婦的脾氣,也懶得和她再費口舌,拉起惜月的手便離開了。

    忽視一旁忿忿氣惱的娘親和好言相勸的爹,慕容逸晨的眉眼間有些玩味。接下來的日子,看來是不會悶了,畢竟他多了一個“玩伴”呢。

    惜月被人打理乾淨,換了一套新衣衫,然後就被人帶到了慕容老夫人的房間。慕容老夫人看著被打扮得俏皮、可愛的小人兒,笑眯了眼,緊著讓她過來吃東西。

    吃著東西,片刻後,惜月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夫人是不是不喜歡我?”

    慕容老夫人笑中帶著幾分調侃,“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問呢。”

    雖和這小丫頭只相處了這麼一會,她卻對這丫頭的品性瞭解了大半。惜月雖只有七歲,性子卻異常的沈穩,即使是方才在馬車裡,也不見惜月有半分好奇或害怕。一般的孩子在即將面對一個陌生的環境時,是絕做不到像惜月這般一臉平靜、淡定的。老實說,這孩子合了她老婆子的脾氣。

    “丫頭,你還小,有些事我和你說,你也未必明白。不過你放心,從今以後你就是慕容家的人了,沒人敢欺負你的。”

    慕容老夫人真摯的眼光讓惜月皺起秀氣的眉,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慕容奶奶,謝謝您對我這麼好。可是、可是我……”

    在慕容老夫人饒有興味的目光下,她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從我出生,就有算命的人說過,我的命硬,會害死我的家人。爹娘不信,結果在我兩歲時外出做生意時被強盜殺了。您也看到了,就連我的奶奶都死了……”她的言語平靜,慕容老夫人卻沒有漏看她緊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的小手。

    慕容老夫人於心不忍地將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然後對她溫柔地笑著,“月兒,江湖術士的話不可全信。今日我們在街上遇到,不是正好說明月兒你和我慕容家有緣嗎?所以你就安心在這留著,不要瞎想,知道嗎?”

    “可以嗎?”惜月看得出來慕容老夫人是個很好的人,她真的不想因為自己而害了他們一家人,即使她很渴望留在這個能讓她溫飽的地方,很想要活下去。

    慕容老夫人一臉無害的笑,消除了小丫頭最後的一抹顧慮,“當然可以了。”

    惜月眨了眨眼,心中是滿滿的感動,除了自己相依為命的奶奶,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好了。

    對於惜月這個老夫人帶回來的小丫頭,府裡的人一開始對她只是好奇,可後來見她文靜、乖巧,也沒有因為老夫人的偏疼而有什麼仗勢欺人的舉動,也就漸漸接受了她的存在。

    只是這樣想的人,絕不包括慕容逸晨。這些日子他眼看著他最喜歡的奶奶對她噓寒問暖,一會給她裁剪新衣,一會請夫子來教她識字、讀書。他這個慕容家的正統少爺,奶奶的親孫子,卻被拋到了腦後。

    慕容逸晨一直是家裡的小霸王,在看到自己的爹和奶奶都對惜月越來越好時,他不免有種寵愛被霸佔了的感覺。於是,小少爺的心裡開始了計較。

    惜月坐在書房的桌案前,神情十分專注地拿著筆在一字一字地臨摹著字帖,即使此刻她的小手都已有一絲酸疼感,她還是不肯歇。

    慕容老夫人說人要有作為,首先要明理,而明理的首要必先要識字。她現在已經認識好多字了,還記得她成功地寫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有多麼的開心。

    說起來,她的名字還是慕容少爺幫她取的呢。不過,那個慕容少爺每次見到她總是用很挑釁的眼神來看她。想到這,惜月寫字的手不由得停頓了下來。

    突然,惜月的目光被不請自來的一物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隻毛色純黑、光亮的小狼狗,圓溜溜的大眼,此刻正在瞅著惜月 …瞅了一會,似乎確認了眼前小丫頭的無害,於是毫不客氣地蹭到了她的腳邊,啃咬著她的褲腳,卻更像在撒嬌的樣子。

    惜月有些受驚,卻又忍不住好奇,眨了眨眼。說到底她還是孩子,對於這些小動物終究忍不住喜歡。

    小狗被她怯怯地摸了一下頭後,不僅沒有受驚逃跑,反而更貼近她的身邊,似乎在尋求更多的撫摸、逗弄。

    “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來這裡呢?”惜月自言自語著,臉上露出了小女孩該有的溫柔神色。

    正在兩個小傢夥處得溫馨、有愛時,一聲呼喚從門口傳來,“大黑。”

    一人一狗循聲抬頭,看到了門口有些氣急敗壞的慕容逸晨。

    惜月趕緊站起來,然後恭敬地朝他行了禮,喚了一聲:“少爺。”這是昨天老夫人身旁的老嬤嬤教她的,見到慕容家主子必須要有規矩,還說若是錯了,可是要受罰的,所以她不敢忘。

    慕容逸晨的眼神中有些不屑,自顧地掠過她,走到小黑狗旁邊,籲了一口氣,然後小少爺脾氣發作,“臭大黑,你知不知道你亂跑害本少爺找了你多久?下次再隨便亂跑,本少爺就罰你不準吃肉骨頭。”

    大黑被罵得在原地嗚嗚出聲,似有不滿,卻還是蹲坐在那裡乖乖聽訓。

    不經意間,慕容逸晨瞄到了桌上堆積著,滿是字跡的字帖,拿起來端詳了一會,然後毫不客氣地評價道:“字寫得這麼醜。”

    惜月如同大黑一般,雖然委屈,卻沒有出聲辯駁。

    可慕容逸晨還是不放過她,“喂,你整天悶在這書房裡,不難受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7:47


    惜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又不是啞巴,怎麼每次見到他,除了叫他一聲少爺,就老是不說話了呢?慕容逸晨眼一轉,眼底藏著惡作劇的光芒,“要不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吧?”

    注意到她清澈的眼眸,他沒來由地有些心虛,“你、你別誤會,本少爺今天心情好,才發善心想給你解悶,去不去?”

    他的眼神裡根本就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

    當惜月被人一把推進了柴房,還聽到了鎖門聲時,一貫平靜的小臉隱隱摻雜了一絲的緊張,“少爺,放我出去。”

    “哎呀,這個門好像壞了,你等等,本少爺去找人來看看啊。”慕容逸晨甩著手上的鑰匙,假模假樣地驚呼著,只是嘴角卻帶著得逞的笑。

    剛走了兩步,他又在門外喊著:“這個柴房只有每天早上才會有人過來取柴,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的。本少爺勸你千萬不要費口水,安心在這等本少爺找人來救你啊。”

    惜月聽見他離開的聲音,只是歎了一口氣,她找了個牆角,蜷縮著坐著。

    其實,在她答應前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想要對她使壞,因為他眼神中的不真實太過明顯。即使這樣,她還是答應了,因為她沒有拒絕的資格。她的這條命都是慕容家的,而他,是慕容家的主子。

    等眾人發覺小惜月不見,已經是黃昏用膳之時了,此前大家一直認為她還在書房勤於練字。

    慕容老夫人無視旁邊慕容夫人事不關己的言語,立刻吩咐下人四處找尋。同樣焦急的還有慕容老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倒是真的喜愛惜月那個孩子,懂事、乖巧,雖是個小姑娘,性子卻比逸晨這個男孩子還要來得沈穩。

    終於,有人在柴房發現了在牆角凍得瑟瑟發抖的惜月。

    慕容老夫人看到她沒事,心安之際,又難免生氣。眾人在廳上站著,大氣不敢出一聲,一片沈寂。

    終於,慕容老夫人開口,“說說吧,今日之事,是誰幹的?”

    眾人皆不敢應話,生怕受了池魚之殃。

    慕容老夫人何其精明,又豈會錯過慕容逸晨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逸晨,你過來。”

    慕容逸晨繃著小臉,走上前去的腳步帶著遲疑,“奶奶……”

    “你老實告訴我,今日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我、我沒有。”

    見他的樣子,慕容老夫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由得沈下了臉,“你還不說實話!”

    慕容逸晨雖然心虛,但見一向疼愛自己的奶奶為了個外人這樣當眾罵他,一下子倔了起來,“我就是沒有!誰知道是不是那個小丫頭自己貪玩,跑到那柴房裡去的啊。”

    慕容夫人本就不喜歡那個來歷不明的丫頭,現在看見婆婆為了她責難自己的寶貝兒子,自然護著,“娘,逸晨說得對,那丫頭說不定是自個兒貪玩,才會被人鎖在柴房的。何況不過是個下人,又不是什麼小姐,有必要為了她鬧得雞飛狗跳的嗎?”

    “丫鬟又怎麼了?丫鬟就不是人了嗎?萬一月兒今日當真出了什麼事,外頭的人會怎麼說我們慕容家?說我們虐待下人?能聽嗎?”慕容老夫人怒上心頭,盯向慕容逸晨,“逸晨,奶奶平日就是這樣教你的?慕容家可沒有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慕容逸晨臉上頓時一陣紅。

    “好,你不說是吧?那就給我去祠堂裡跪著,什麼時候肯認錯了,什麼時候再來見我!”

    “娘!”慕容夫人哪裡肯依。

    慕容老爺見狀,心下大概有了譜,但一邊是自己的娘,一邊是兒子,不免有些為難,在一旁一言不發乾著急。

    就在場面僵住的時候,惜月不知何時來了廳上,她的面色顯得有些虛弱,走到慕容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

    “月兒?”

    惜月的聲音輕柔卻堅定,“老夫人,今天的事不關少爺的事。是我自己貪玩,才會誤入了柴房,還被人鎖了起來。您要責怪,就怪月兒吧,請您別生氣了。”一番話,將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

    慕容老夫人將惜月拉起,歎了一口氣,轉向慕容逸晨,“看在月兒的分上,今日的事就算了。若你下次再敢做出這樣不知輕重的事,我絕不輕饒。就因為你是慕容家的少爺,所以做事才要有規矩,絕不能隨性而為,記住了嗎?”

    慕容逸晨愣愣地點了頭。

    看著走路都有些虛浮的惜月,小少爺的心裡不由得有些彆扭了。這丫頭居然沒有趁機告他的狀,還幫他求情?她不會有什麼目的吧?慘了,她這麼做,一定是想讓他欠她人情,以此來要脅他。

    慕容逸晨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晚,最後終於作了一個決定。她要自己欠她人情,他偏偏要還了這個人情,不讓她有把柄可拿。

    惜月撫著額,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愣愣地出神,無辜的表情與在她腳邊打轉的大黑莫

    名的相似。這慕容少爺是不是生病了?

    之後的日子裡,慕容逸晨的“病”就更嚴重了。以前是見到惜月是不理不睬,或者沒好臉色。可現在不僅遠遠地瞧見她就一副興匆匆的樣子迎上來,隨後就塞給她一些吃的、玩的,有時候在書房看到她練字,還會忍不住出言指導她哪裡的筆劃錯了,然後親自示範給她看。

    終於這樣的情況在持續了七日後,惜月忍不住開口詢問了,道:“少爺,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

    聞言,慕容逸晨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你說什麼?”這丫頭還真是不識好歹,他給她幾分顏色,她就給他開染坊!

    “如果不是生病,少爺你為什麼要對奴婢這麼好?”惜月秀氣的小臉上此時甚至有些防備。

    一瞧她的臉,慕容逸晨就知道她必定想起了上次他把她關在柴房的事。慕容逸晨張口就嚷嚷著,道:“是,本少爺中邪了,怕不怕?小心本少爺現在就忍不住咬死你。”

    見她一副相信了的模樣;慕容逸晨又忍不住氣自己的口不擇言,但礙於說出去的話,再收回難免丟面,於是強撐著怒氣,就這樣悻悻地罵了一句:“笨蛋!”然後轉身離開了。惜月看了看在曬太陽的大黑,喃喃道:“少爺他到底怎麼了?”

    殊不知,慕容逸晨才離開了沒一會,惜月就被人帶走了。

    慕容夫人不喜歡惜月,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惜月被人帶到了慕容夫人那裡,也不會天真地認為慕容夫人是想要找她聊天喝茶。

    果然,她才進花廳,就看見慕容夫人豔麗的臉上滿是怒氣騰騰。惜月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夫人。”

    “拿出來吧。”

    “拿什麼?”沒頭沒尾的話,惜月有些茫然。

    慕容夫人面色不善地質問道:“你還裝蒜!我房裡的一串珍珠項鍊不見了,寶蘭說你昨天進過我房間,難道不是你拿的?”寶蘭是她的貼身丫鬟。

    惜月小臉一白,趕緊搖頭否認,“夫人,我沒有拿過。”

    昨天她的確進過慕容夫人他們的房間,是因為慕容老夫人讓她去請慕容老爺過去一起用點心。惜月找了半日,最後聽人說他在房裡午睡,於是她便去了。可是結果她撲空了,慕容老爺剛剛出去了,見沒有人,她就出來了。她就算再年幼無知,也知道偷東西是不好的事,又怎麼會去偷什麼珍珠項鍊呢?

    慕容夫人早就對惜月心存芥蒂,不滿老爺和婆婆偏疼這麼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此時哪裡還聽得進去她的辯駁,倏地站起,對著惜月抬手就是一巴掌,“臭丫頭,如今都有了人證,你還不承認!我慕容家從來沒有發生過盜竊的事,如今你一來就丟了東西,不是你,還能是誰?”

    即使被一巴掌打得小臉上火辣辣的,惜月仍是倔強地辯白道:“我真的沒有拿。就算夫人您打死我,我也不能承認我沒有做過的事。”

    “好,嘴還挺硬的。來人呐,給我拿藤條來,她不承認就給我打到她承認。”

    下人聞言,都在原地躊躇著。且不說,誰都對道年紀不過七歲的小孩子下不去手。要知道,她還是老夫人的人,若被老夫人知道,只怕也要也要遭殃。

    見沒人敢動,慕容夫人火氣更旺,“怎麼,我說的話不好使了是嗎?還不動手!”下人無法,只好拿來了藤條,但不敢下重手,還偷偷勸著倔強的小丫頭,“惜月,你就和夫人服個軟吧,這藤條打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惜月目光堅定,臉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我沒有拿,我不能認。”

    慕容夫人聞言,一把扯過藤條,親自動手,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打在惜月小小的身軀上,“說,你承不承認你偷了珍珠項鍊?”

    惜月身上滿是火辣辣的鞭痕,疼得忍不住倒抽了口氣,眼淚都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嘴上卻仍是那番話,“我沒有拿,我不能認。”

    下人在一旁看著,心裡都是不忍。

    當慕容老夫人、慕容老爺和慕容逸晨聽到消息趕到花廳時,就見惜月已蜷縮成一團,倒在了地上,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其中還混著強忍著卻溢出眼眶的淚水。

    “你給我住手!”慕容老夫人中氣十足的一嗓子讓慕容夫人停住了手。

    慕容逸晨走到惜月的身邊,小丫頭此時已有些意識迷離,嘴裡卻還在喃喃著,“我、我沒有拿,不能、不能認……”

    他見狀,心裡揪成了一團,難得對他娘發了脾氣,“娘,您在做什麼?”

    慕容老爺也不敢相信他的夫人竟狠心對一個孩童下這麼重的手,鐵青著臉等著他夫人的解釋。

    慕容老夫人更是氣得破口大駡,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忍心這樣打她!”

    慕容夫人仗著有理,並沒有所低頭,“娘,就算是小孩子,做錯了事,也應該要罰,否則人家豈不是要笑我們慕容家沒有規矩了?”

    “好,那你倒說說月兒犯了什麼錯,讓你下這麼重的手打她?”

    “她偷了我的東西。”

    慕容老夫人一臉不信,“你胡說,月兒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娘,這事又不是我胡說,是寶蘭親眼看見這丫頭從我和老爺的房裡出來,然後珍珠項鍊就找不到了。不是她偷的,難不成項鍊自個兒飛了不成?”

    慕容老夫人卻不受她有理不饒人這一套,“就因為寶蘭看見月兒進過你們房間,就可以認定東西是她偷的?這未免太牽強了。”

    慕容夫人認定了她婆婆有心庇護惜月,心中更是有氣,“娘,可別怪媳婦說話不好聽。本來嘛,這種來歷不明的人,就不應該留在慕容家,誰知道她品性如何,您瞧如今小小年紀就敢偷東西,將來還不知道……”

    “東西是我拿的。”慕容逸晨突然出聲打斷他娘的話,卻讓眾人一時間轉換不過思緒。只見慕容逸晨拿出隨身的錦袋,將其中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圓潤的珍珠落在地磚上,發出叮咚脆耳的碰擊聲,卻也成功讓慕容夫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難看極了。

    慕容老爺終於鐵青著臉出聲質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拿的,我拿去打彈珠了。不關她的事,要罰就罰我吧。”慕容逸晨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更多的,是懊惱,他不曾想過惜月竟會因為他的頑皮而遭到池魚之殃。

    慕容老夫人餘氣難消,“以後事情沒查清楚前,不要隨便下定論。月兒是我帶回家的,你說她偷竊,豈不是在說我管教無方?”

    慕容夫人自知理虧,沒有說話。

    慕容老爺歎了一口氣,趕緊安撫母親,“娘,夫人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絕非有意。您消消氣,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大夫來瞧瞧月兒的傷要緊,這事就交給兒子處理吧。”

    這倒是提醒了慕容老夫人,趕緊喝令下人去請大夫。

    晚間,惜月趴著醒過來,身上的刺痛感讓她冇些怔怔,她轉頭,一眼映入眼簾的,竟是慕容逸晨。

    惜月忍不住縮動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慕容逸晨趕緊上前看她的狀況,最後只喃喃說一句:“笨死了。”

    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正當慕容逸晨受不了這寂靜得讓人尷尬的氣氛,“你、沒事吧?”

    惜月輕皺著眉,卻是搖了搖頭,“少爺,對不起。”

    慕容逸晨沒想到她竟會向他道歉,明明是他害她受了皮肉傷。他不禁有些沒好氣,“你向我道什麼歉?”

    惜月虛弱地靠在床欄上,“是奴婢不好,害夫人生了那麼大的氣,還和老夫人發生爭執,對不起。”

    慕容逸晨沈默了半晌才出聲,“你、你很奇怪耶,平白無故地被人打了一頓,換作常人不是應該生氣的嗎?你居然還向我道歉。”

    她想了想,然後堅定地說道:“我只是個奴婢,不可以生氣的。”

    慕容逸晨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然後煩躁地在屋子裡踱步,最後叫嚷出聲,道:“你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缺心眼啊?奴婢又怎麼了?受了委屈就應該生氣啊,為什麼不可以……”話還沒說完,他的腦袋就受到了壓迫,被人用手強制著回頭。只可惜,他小少爺的脾氣還沒來及發,見到來人立刻氣焰全無,“爹。”

    慕容老爺一臉沒好氣,“我不是讓你給我跪在祠堂裡反省的嗎,你跑到惜月這裡來吵鬧什麼?我可告訴你,你要敢欺負惜月,我可不饒你。”

    慕容逸晨涎著笑,一臉討好,“我反省過啦,這不是特地來看看她有沒有事嗎?”

    “當真?”

    慕容逸晨一手指天,一臉真誠,好似一副絕不敢有所欺瞞的樣子,“當真。”

    他心裡正得意自己趁機將罰跪的事混了過去,就聽見他爹說:“那這裡沒你的事了,接著給我去祠堂跪著吧。”

    “不是吧……”慕容逸晨最終還是苦著一張俊臉,不甘心地往外走去。

    慕容老爺看到惜月還微微腫著的右臉頰。聽大夫說,還好現在天冷,衣服穿得厚,藤條打下來多少緩了一些,不然至少要去了這小丫頭的半條命。但即使如此,她身上的傷痕也是不輕,慕容老爺想到此,不由得心下一緊,“惜月啊,今日的事,是逸晨他娘不對,我替她給你賠不是,你不要往心裡去。”

    惜月搖了搖頭,勉強自己扯出一抹笑,但仍牽動了臉上的傷痕,“老爺您別這樣說,是惜月不好,惹夫人生氣了。”

    慕容老爺聽完,心裡不是滋味,他不曾想到他的夫人竟會忍心對一個孩子下重手,何況是這麼乖巧的孩子。

    不過,方才瞧著慕容逸晨和惜月這丫頭的相處,倒也讓慕容老爺有些欣慰。他家那個臭小子,還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過,或許娘作的決定是歪打正著也說不定。

    冬去春來,歲月變遷,小小孩童已銳變成了嬌俏的少女,轉眼惜月已在慕容府待了八個年頭了。這些年唯一不變的是她不像其他同齡的姑娘家那樣愛塗脂抹粉、愛玩樂,她最大的愛好不過是待在書房裡看書。

    這日,她才看書看得專注,卻被突然出現的慕容逸晨嚇了一跳。雖然強作淡然,可面對眼前隨著年歲增長而越發俊朗的臉龐,她的心還是不爭氣地漏跳了一下,“少爺,嚇人是不對的。”

    雖是個早已過了束髮之年的青年男子,慕容逸晨卻毫不扭捏地朝她做了個鬼臉,本想逗樂惜月,誰知半晌後她卻仍是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小老頭再怎麼長大,還是一樣不懂得什麼叫樂趣。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們去放風箏怎麼樣?你的腳傷了這麼多天,在這屋裡多悶啊。”他拿出早準備好的一隻蝴蝶樣式的風箏,在她面前顯擺。

    惜月的腳傷是她那日逞能,想要將掉到樹下的小鳥崽子送回巢裡,結果一個失足,自己竟從樹上摔了下來。還好樹不高,否則她的腿只怕是廢了。事後,她被慕容逸晨訓了足

    足一個時辰,總而言之就是怪她不找他幫忙,還害自己受了傷。

    惜月雖然被訓著,心裡卻明白他是在關心她,所以才會這樣。這八年裡,她也算看隱了少爺這個人的脾性,平日總是一副囂張、跋屋的少爺樣,私底下卻還是像一個貪玩的孩童,明明他外頭的朋友不少,卻還總是愛來纏著她這個小丫鬟。

    大概因為太過熟稔,惜月也是越來越不怕他這個霸道的少爺了,“不行,我要看書。”她沒有絲毫的猶豫,那連頭都都沒抬一下的模樣,就好似書裡有什麼極有趣的東西,讓她挪不開眼。

    慕容老夫人知道惜月受傷,特別讓她好好休息,所以惜月打算正好趁著這些時日看完之前沒看完的書籍。

    慕容逸晨不死心,繼續引誘著,“書有什麼好看的?放風箏多好玩啊,你這老待在書房中,會悶出病來的。本少爺告訴你,以前就有人因為看了太多書暴斃了的,嚇人吧?”見她沒反應,慕容逸晨繼續胡扯著,“對了,我給你算了一卦,你今日不宜看書。”

    他的危言聳聽兼胡說八道絲毫沒有嚇到惜月,她的目光甚至都沒有離開過書,“我不悶。”她喜歡看書,她覺得看書時的寧靜讓她很心安。

    慕容逸晨本來想帶惜月去郊外的,那裡視野好,空氣又好,放風箏不過是個藉口。見誘拐無用,他的少爺脾氣倒上來了,乾脆直接動手拉人。有時候,動手的確比說話來得直接、有用。

    惜月掙脫了幾下,有些可憐兮兮地說道:“少爺,我腳傷還沒好。”這是藉口,卻也是實話。

    慕容逸晨一怔,露出無奈的神色。

    就在惜月以為他大少爺終於放棄的時候,就見他背對著她,並且蹲了下來,“少爺?”慕容逸晨等了半天也沒見她有動靜,忍不住催促,“快上來啊。”

    惜月搖頭,“這不妥。我是丫鬟,怎麼可以讓少爺你背我?”

    慕容逸晨見她一副正經說教的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突然露出幾分委屈,“惜月,你要再不上來,本少爺的腿都蹲麻了。”

    惜月猶豫了一會,還是扭捏著不肯趴伏了上去,“不可以的,我……啊!”

    慕容逸晨耐心用盡,直接把人背了起來。事實證明,有些時候做總比說來得直接好。

    他已稍有男子的雛形,背起嬌小、瘦弱的女孩,倒也不吃力,反而埋怨著,“你怎麼這麼輕啊?”

    惜月趴在他背上,紅著臉反駁著,“少爺胡說,我明明很重的。”

    慕容逸晨嗤之以鼻,“你這叫重?大黑都比你要重幾兩了好嗎?”大黑已然成年,飯量也大得驚人,“你平時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啊?瞧你輕的,我還以為背了根羽毛呢。”

    惜月聞言,沒有再說話。

    說是背,其實也就是背到大門口的馬車那裡,只是這一路經過的地方,下人都不由得驚掉了下巴。雖然這些年少爺和惜月的感情越來越好,如今見到這一幕,還是不敢相信。這還是他們那個跋扈的大少爺嗎?

    慕容逸晨倒是絲毫不在意,倒讓惜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少爺,你還是放我下來吧,這樣不好看。”

    “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別動,要是把你摔下去,你這腿可就真要廢了。”他嚇她,手上緊護著的力度,哪裡捨得摔著她?

    惜月聞言,倒真的不敢再動一下。

    慕容逸晨沒有坐馬車,比起馬車他更喜歡騎馬,因為那樣更顯自由,更能讓人心情愉悅。他先讓人將惜月送上了馬,就當她有些慌張的時候,他也飛身上了馬,將人環在自己胸前,兩人共乘一騎,後面跟了兩個護衛,悠悠蕩蕩地向郊外出發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8:40


    天朗氣清的,慕容逸晨和惜月兩人倒是在郊外度過了一個悠閒、舒適的下午,卻不想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麻煩。

    慕容逸晨倒想避開,人家卻是上趕著迎了上來,“喲,晨少,這興沖沖是打哪回啊?”

    慕容逸晨一臉不耐地甩開那人擅自搭上他肩頭的手,“朱少爺,這麼點年紀眼神就這麼不好,看不出這手上拿的是風箏啊?”

    朱子夜的舅舅是做官的,家裡又有些家資,是個典型富家少爺。可這樣的身份在慕容逸晨面前,卻生生弱了一節。以前兒時兩人同在一個書院時,朱子夜就愛找慕容逸晨的碴。現在長大了,他還是改不了死性,找機會就處處挑釁慕容逸晨。

    “哈哈,放風箏?這種事我可十歲就不稀罕幹了,沒想到晨少好興致啊。”

    慕容逸晨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心情挺好的,卻在遇上這個煩人的朱子夜後消失殆盡,“朱子夜,你有事沒事?沒事就給我讓開,別攔著本少爺的道。”

    朱子夜眼睛一瞟,看到了他身後的惜月,突然露齒一笑,“這不是月兒嗎?晨少終於捨得帶出來露露面了?”

    慕容逸晨一把拍掉他伸上前來的鹹豬手,“月兒是你叫的嗎?”

    “怎麼,一個下人也值得你這麼護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媳婦呢。不過說起來你們慕容家可真有善心啊,連這種沒人要的小孤女都收。看晨少這麼緊張的模樣,若不是將來要留她做個暖床的小妾……唔!”

    猝不及防的一拳,瞬間讓朱子夜流下了鼻血,“你、你敢打我?我……”

    下一句話還未說完,就又迎來了慕容逸晨猛烈的一擊。朱子夜又豈會甘心被人打而不還手,於是一時之間,兩個男人就這樣當眾扭打在一起。

    惜月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慕容逸晨,暴戾、狠絕。別說她了,就連一旁隨身的護衛,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少爺,因為怕出事,趕緊上前勸架。

    只是慕容逸晨氣上心頭,根本攔不下來,邊打還邊罵:“誰說她是沒人要的小孤女了?

    她是我慕容家的人。除了我“誰都不許欺負她。以後你嘴上再敢不乾不淨的,本少爺見一次打一次,聽見了沒有!”

    一番話,讓惜月愣住了,心裡卻熱熱的。

    這場鬧劇最終還是鬧到了雙方長輩的面前。大人們冠冕堂皇的,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已冰釋前嫌了。

    慕容逸晨就沒那麼好的下場了,他不僅被他爹狠狠地訓了一頓,還被要求在祠堂罰跪到天明,連晚飯都不許吃。雖然惜月再三求情,說明緣由,慕容老爺還是消不了火。即使知道那小子是為了回護惜月,可身為堂堂的慕容家少爺,竟學地痞流氓一般當眾和人打架,這實在讓重規矩的慕容老爺難以接受。

    安靜的夜晚,只有偶爾傳來幾聲燈花爆裂的聲音,寂靜的祠堂裡此時連個鬼影都沒有。反省、反省!他這次又沒做錯,又要他反省什麼?還有,這爹還真狠,竟派管家在門口攔截了娘親偷偷讓人送來的食物,他現在饑腸轆轆的,哪有力氣反省啊?

    “臭老爹,竟然真的不給我飯吃,怎麼說我也是你親兒子啊。”被罰跪的人此刻正蹺著二郎腿,雙手為枕地躺在蒲團上,嘴裡碎碎念著。突然看到了頭頂突然出現的面孔,他頓時來了精神,“月兒,你怎麼偷跑來了?”

    惜月聽他問,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裡面是兩個已經冷掉的包子。若放在平時,慕容逸晨才看不上眼呢,可這會卻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吃了起來。

    他邊吃還邊埋怨,“你說你既然給我帶吃的,也不多拿些。”

    結果惜月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老夫人不讓。”

    她本來拿了飯菜的,結果老夫人在她來之前硬是用這兩個冷包子換走了。但她想,有總比沒有強,於是硬著頭皮來了。

    慕容逸晨咬著半個包子,黑了半張臉,奶奶還真是“疼”他。

    好容易等他吃完了,惜月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卻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說話。

    最後還是慕容逸晨自己開口,“這是什麼?”

    “藥。”

    “給誰的藥?”明知故問。

    “給你的。”

    慕容逸晨聽著兩人簡單的對話,不由得笑出了聲,然後將臉湊了過去。

    惜月愣愣地看著,半天沒有動作,“你做什麼?”

    某少爺理所當然地說道:“等著你給我上藥啊。”

    誰知,她道:“可是,老夫人只讓我拿藥給你。”

    慕容逸晨聞言,突然噘起了嘴,絲毫不在意自己一個男子撒嬌會不會被取笑,“傷口在臉上,你不幫我,我自己可看不見,怎麼上藥?”

    惜月抿了抿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那你忍著點疼。”

    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人動手打架,渾身的疼痛在所難免,但礙於男子漢的尊嚴問題,慕容逸晨清了清嗓子,“這點小傷,本少爺才不放在眼裡呢。”話雖這麼說,卻在她伸手的同時,立刻慇勤地就將臉湊了過去。

    惜月小心翼翼的緊張樣子讓慕容逸晨心裡偷樂著。這丫頭的睫毛挺長的啊,水靈靈的眼睛此時一瞬也不瞬地認真注視著。小小、秀氣的臉,配上她嫺靜的性子,讓人覺得很舒服、很心安。不過明明是個姑娘家,卻不怎麼愛笑,都在他家這麼多年了,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這小老頭似的性子。

    突然,慕容逸晨瞧見她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有些慌了,“怎、怎麼了?”

    惜月看著他臉上的那些傷,一想到自己是起因,她就覺得好難過,“少爺,下次不要這麼做了,惜月只是個下人,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和人動手……”

    慕容逸晨突然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嘶……疼、疼死我了。”

    惜月這下可顧不上臉上猶掛著的淚珠,急切地追問道:“少爺,你哪裡疼?”可見到他嘴角的笑,就知道自己又被唬弄了,睨了他一眼,低下頭不言語了。

    而慕容逸晨則在一旁偷樂,難得看到這丫頭臉上打破平靜的慌張,他突然覺得這次傷得值了。只是他嘴上閒不住,“下人怎麼了?那也是我慕容府的下人。記住了,以後有誰敢欺負你,就會告訴本少爺,我替你出氣。你可是本少爺的人,是隨便能讓人欺負去的嗎?”

    雖然很感動,但最後一句,還是讓惜月忍不住開口糾正,“少爺,你說錯了,我是老夫人的人,不是少爺你的。”

    感覺話被一噎,慕容逸晨有些窘然,“有、有區別嗎?”這慕容府未來都是他的,她還跑得了?下|瞬他又叫了起來:“好疼。”

    惜月淡淡地瞧著,“少爺,同樣的玩笑就不要開第二遍了吧?”

    誰知,慕容逸晨真的皺著一張臉,然後可憐兮兮地說:“這次是真的啦。”原來他剛才一激動,竟然拉扯到了嘴角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感伴隨著藥的滲入,感覺更加明顯。

    惜月愣在了原地,忍不住笑出了聲。

    待傷口都處理完了,慕容逸晨大手一揮,“好啦,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惜月卻搖搖頭。

    慕容逸晨調侃著,“難不成你要陪我跪|整夜啊?”

    寂靜聲彌漫了很久。慕容逸晨雖感動,但卻不忍,“你聽話,我跪祠堂又不是頭一次了,跪一晚上不會怎麼樣的,你乖乖回去睡覺。”

    難得的,惜月有些執拗,她坐在蒲團上,將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上,“我要陪著少爺。”

    慕容逸晨見到她難得的任性,心一下子就軟了,“好啦,你要待著就待著吧,要是生了病,吃藥的時候可不許哭。”

    實際上,惜月哭的次數,從小到大屈指可數,而且每次哭好像都還是和他有關。

    萬物寂靜的夜晚,他們就這樣靠坐在蒲團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早知道出門會碰上這倒楣事,我今天就不帶你出去了。”慕容逸晨忿忿地說道,突然又笑了起來,“那個朱子夜也真是太沒用了,不過挨了本少爺幾拳,就叫得像殺藉一樣。嘖、嘖,想起他那個豬頭樣,真是好笑。下次他要再敢胡說八道,本少爺一定還打得他變豬頭,反正他剛好姓‘豬’呢。”

    “你別胡說了,要讓老爺知道,又要罰你了。何況今日幸虧有護衛們在,否則那朱少爺的塊頭那麼大,你哪會是他的對手……”惜月實話實說,言語隱含擔心。

    聞言,慕容逸晨突然惡狠狠地撲了過去,將人揉進懷中,“照你這意思,今天還是那朱子夜讓了本少爺?我看你是膽肥了,敢幫那傢夥說話,本少爺不好好教訓你,你都不知道誰是你的主子了!”

    慕容逸晨故作兇狠,其實也就是他純粹的玩性人發罷了。只是這一舉動卻讓芳齡十五的女孩羞紅了臉,“少爺,你、你放開我。”

    慕容逸晨瞥見惜月頰上的緋紅,知道她害羞了,點到為止放了手,但嘴上卻還在貧,“還敢不敢幫他說話了?”

    “不敢了。”惜月氣息不穩,背過身去整理有些淩亂了的衣衫。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慕容逸晨單手托住頭,好整以暇地開口,“我們家月兒還真是長大了,這麼快就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啊。”

    惜月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平淡地說道:“少爺,別開這種玩笑。”

    “怎麼是開玩笑呢?今年你都十五了,別的姑娘家也該張羅著找婆家了。你放心,奶奶這麼疼你,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不用。”惜月本能地拒絕,她的口氣裡有著一絲難得的慌張。

    原本慕容逸晨只是開開玩笑,見她如此的反應,不由得好奇了,“莫不是我家月兒已經有心上人了?”

    惜月回避著他的眼,只淡淡地回道:“沒有,少爺你別胡說。”

    他一攤手,“好吧,大不了就在家裡再多待幾年,到時候嫁不出去,你可別怪少爺我沒提醒你哦。”

    難得的,惜月問了一句:“少爺想要成親了嗎?”

    慕容逸晨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會反問他,短暫的發怔後,隨即露出不羈的笑容,“當然沒有,我才不要這麼快就成親,讓個女人來綁住我,豈不是連自由都沒有了,那樣不是很傻嗎?男兒志在四方,我還要出去闖闖,到處看看。等我過癮了,再考慮考慮娶個少夫人給你伺候吧。”

    無暇顧及他豪爽的笑聲,她的心在聽到他的話後,一下子沈到了穀底。她的理智時刻提醒著她,她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下人,而少爺總有一天會屬於別的女人。

    她的位置是一個聽話的奴婢,她不貪心的,像這樣偶爾甜蜜的相處,已讓她覺得心滿意足了。但她自己明白,其實她也不敢貪心,她怕連這樣守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會失去。

    她喜歡少爺那略帶寵溺的縱容,她很高興他如此回護她。因為她對他的感情早已隨著年歲的增長,悄悄變了質。她現在還不知道,原來那種感情叫作傾心。

    當夢想照進現實的一刻,惜月有著欣喜,卻也有著掙扎。

    悠閒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成了年的慕容逸晨越發喜愛自由,動不動就跑出去雲遊,所以最近慕容府倒是安靜得可以。

    慕容老夫人坐在床頭,看著眼前嫺靜地擺弄著藥罐的惜月,心下有了決定,“月兒,你今年也十八了吧?也是時候該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慕容老夫人的話,讓惜月的手一顫,險些將手上的藥灑了出來,“老夫人,我……”

    慕容老夫人笑得揄揶,“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女大當婚嘛。”

    避開慕容老夫人的目光,惜月秀眉緊皺,然後片刻後才開口,“老夫人,您不用為厝月操心了,惜月願意留在慕容家一輩子,一直伺候您。”

    “那我不是太作孽了?還是,月兒其實已有了喜歡的人?不妨說出來,老夫人為你作主。”慕容老夫人盯著她,仿佛看穿了什麼,“那個人是逸晨對不對?”

    惜月一怔,頓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慕容老夫人笑得了然,拉她在床邊坐下,“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喜歡逸晨是不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說是青梅竹馬都不過分,這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惜月搖了搖頭,“老夫人,惜月有自知之明,我只是個奴婢,配不上少爺的。”

    慕容老夫人倒是拉下了臉,“這是什麼話?人無貴賤,哪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只要告訴我,如果我作主要你嫁給逸晨,你願意嗎?”

    皇上最近派遣太醫來為她診症時,所傳的口諭大有將當年的玩笑舊事重提的意味,所以慕容老夫人自然要先下手為強,趕緊選定孫媳婦,打消皇上將公主下嫁的念頭。

    而她看上的正是眼前的惜月,這丫頭來家裡也有十幾年了,性子沈穩,嫺靜、懂事,深得慕容老夫人的心。最重要的是惜月出身不高,慕容家娶這樣的孫媳婦,大可消除皇帝對慕容家功高震主的猜忌。而且她這幾年冷眼瞧著,逸晨那孩子與惜月處得也不錯,想必兩人也是中意的,這樁婚事正可謂是一舉多得。

    誰知惜月聞言,則是一怔,心中思緒翻騰。要她嫁給少爺,她又豈會不願意?這是她的夢啊,一個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夢啊。她對少爺的感情是傾心、是迷戀啊,只是這份迷戀註定不會有結果,且不論兩人的身份有多麼的不相配,她更清楚這些年少爺對她的好都是出於如同對妹妹的疼愛,僅此而已。

    婚姻不屬於一個人,而是要兩個人的心甘情願,她不能那麼自私,為了自己而罔顧慕容逸晨的感受。惜月指尖掐入掌心,逼迫著自己作出了抉擇,“老夫人,這樁婚事,月兒不能同意。”

    “不同意?為什麼?”慕容老夫人這些年看得明白,月兒這丫頭明顯是對逸晨是有意的,怎麼會拒絕婚事呢?

    “慕容家家世顯赫,自有名門淑女相配,惜月……”

    還未等她說完,慕容老夫人就打斷了她明顯的託辭,“正因我慕容家家世已顯赫一時,何須什麼名門來添增光輝?老婆子要的孫媳婦,看重的可不是家世、地位,而是人品、性情。”

    惜月咬著唇,猶豫再三,在慕容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老夫人,您說得對,我喜歡少爺,只是正因為喜歡,我才不能那麼自私。月兒心裡很清楚,少爺他對我只有兄妹之情,絕非男女之意。如果您強迫他娶我,對他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

    慕容老夫人聽完,心中自是動容。她從來沒有看錯過,惜月那純善的性子,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強求別人。正因如此,她才更堅定要惜月成為她孫媳婦的念頭。

    慕容老夫人拉過她的手,“月兒啊,你來慕容家也有好些年了吧?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瘦得皮包骨似的,坐在牆角,瑟瑟發抖。可你的眼睛裡啊,卻有著一股淡然,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處境。當時我就在想,這小丫頭不簡單,合我的脾氣。”

    慕容老夫人含笑回憶著,突然話鋒一轉,“這些年對外你是個丫鬟,可在老夫人心裡,我可是把你和逸晨一樣的疼。如今老夫人年紀大了,眼看也沒幾天活頭了,這心裡也就惦記著你和逸晨兩個。月兒,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把逸晨託付給你,我就算死也能安心了。”

    一番話,句句戳著惜月的心窩。老夫人對她的恩,她從未忘記過,也不敢忘。只是如今這一番掏心嵩的話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張嘴卻吐不出一句拒絕。但她一旦答應,就成了少爺口中那個奪去他自由的女人,那她就辜負了他對她的好。恩與情,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娘,您在說什麼,奶奶要我娶月兒?”慕容逸晨剛去南轅見了個朋友,才風塵僕僕地回來,結果就被他娘一臉怒氣地拉到了房裡。

    “可不是。兒子,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啊。”慕容夫人一臉氣憤。這事是她家老爺昨晚不小心落了口風,說是要等慕容逸晨這次回來,就讓他和惜月完婚。這麼大的事居然都沒人來和她這個做娘的人商量,她不由得火氣又多了兩分。

    慕容逸晨還在那裡發怔沈思。奶奶要他娶惜月,這怎麼可能?他對月兒從沒有男女之情啊。這、這不是太荒唐了嗎?

    被他娘念得實在受不了了,慕容逸晨終於開口,“娘,您是不是弄錯了,奶奶怎麼會突然讓我娶惜月呢?何況,惜月也不會同意啊。”

    慕容夫人眼一斜,毫不掩飾對惜月的嫌棄,“你可別被那丫頭騙了,那丫頭鬼精著呢。你奶奶現在病得糊裡糊塗的,這樁婚事說不準就是她在你奶奶耳邊蠱惑的。你想想你奶奶可是連公主都沒瞧上眼的人,怎麼會看上惜月那個小丫鬟,一定是惜月在背後搞鬼,你奶奶才會點頭讓你娶她的。

    那小丫頭的目的不就是想要麻雀變鳳凰,想要霸佔住你,霸佔住慕容家……欸,逸晨,你去哪?”

    慕容逸晨無心聽他娘的閒言閒語,決定找奶奶問個明白。他火急火燎地到了慕容老夫人房裡的時候,見到他奶奶正在喝藥,而惜月恰巧不在。這些年,慕容老夫人的身子骨是越來越差了。

    慕容逸晨如今氣悶在胸,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奶奶,您要讓我娶惜月,此事當真嗎?”

    慕容老夫人聞言,示意讓人都出去,片刻,“是,我作主讓你娶月兒。”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哪裡奇怪?你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彼此的性情都再瞭解不過了,娶她為妻不是很好嗎?”慕容老夫人似乎早已準備好了這套說辭,字字有聲。

    慕容逸晨沈默了一會,只面無表情地吐了一句,“這樁婚事是誰提議的?”

    慕容老夫人遲疑了一下,然後笑顏相對,“當然是月兒了,其實她早就喜歡上你了,不知道多少次和我說過她傾心於你了。一個女孩子要鼓起勇氣,主動提及婚事,說明她真的喜歡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慕容老夫人的本意是想讓慕容逸晨知道惜月有多喜歡他,加油添醋的結果,這一番話落在慕容逸晨的耳裡全然變了意思。方才娘說的那些話竟在此時浮上腦海,仿佛應證了一切。

    惜月明明比誰都清楚他有多不想被婚姻綁住手腳,他討厭被束縛,他喜歡自由。可偏偏是她,要將這樣的他束縛起來,他有著信任被辜負的氣惱。

    慕容逸晨一怒之下就沖去了惜月的院落。他到時,她正在低頭?著一幅刺?,那嫺靜、淡然的模樣曾是他最喜歡的,可如今看在眼裡,卻有了幾分刺眼。

    惜月聽到聲響,才發現站在門邊的他,滿心的歡喜卻依然沒有錯失他臉上的陰霾,“少爺,你回來了。”

    “是啊,回來聽聽你有什麼喜事要告訴我?”慕容逸晨的口氣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冰冷。惜月沈默了。

    她的這個樣子,慕容逸晨再熟悉不過,只是今天她的執拗卻及不上他的火氣,“這樁婚事真的是你向奶奶提的?”

    他期望她反駁,期望她告訴他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只是奶奶的一廂情願。但是,他失望了。惜月眼裡閃過茫然,片刻便消失了。

    她的不反駭徹底變成了默認,慕容逸晨一把拉過她的右手腕,第一次沒有憐香惜玉,絲毫不在意這樣的力道是否會弄疼她,“為什麼!你明知道我不想被束縛住,你不是這個家裡最懂我的人嗎?為什麼偏偏是你要做這樣的事?我們怎麼可以成親呢?你到底為什麼要怎麼做,為什麼!”

    他的一聲聲質問,惜月全部無法反駁。

    慕容逸晨收起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總之你跟我去和奶奶說,這樁婚事作罷。”

    這次,惜月有了反應,她拉住了他,眉頭輕蹙著,“對不起,少爺,我不能……”

    “不能?理由呢?你非要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的理由是什麼?”慕容逸晨有些難以置信。

    在這個情境之下,她對他的那份感情要她怎麼說出口?奶奶的恩情鞭韃著她的良心,她對他的感情也在攛掇著她的理智。這一切的一切,讓惜月覺得透不過氣來,找不到宣洩口。

    她一句我不能,緊接著啞口無言,讓慕容逸晨失了理智,“惜月,你會後悔你今天所作的決定。”他離去前,看她的眼神摻雜了指責,多了一份輕視。

    惜月看著手邊原本要繡給他的荷包,露出了一抹苦笑。她清楚地知道,從此以後,她在他心裡,僅有的一點位置都不復存在了。他再也不會對她笑顏以對了,再也不會寵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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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9:16


    慕容夫人即使再反對,也拗不過慕容老夫人以病要脅,加上至孝的慕容老爺的點頭,這樁婚事已是板上釘釘了。因此慕容逸晨和惜月兩個當事人即使再怎麼不情願,婚事還是如期舉行了。

    惜月看著鏡中被妝扮得豔麗的自己,完全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和期待。這樁婚事,在一廂情願的情況下,要怎麼百年好合?這段時間她都沒有見到過慕容逸晨,她知道這是他刻意回避。想來好笑,他們倆的關係在這麼多年之後,竟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只是如今他對她的厭惡比那時候要來得更深。

    惜月坐在喜床上,靜靜地等著。聽著外頭的吵鬧喧囂漸漸消失,感受到夜幕的降臨,房門竟依然沒有動靜。他大概厭惡她到連婚房都不願踏入吧?

    新房之中的耀眼紅色,卻更加襯得她此時內心的悲戚。如若可以選擇,她真的願意待在妹妹的位置上,守在他身邊就可以了,至於她的那份感情,她會好好地藏在心底,即使他一輩子不知道,她也沒關係的。

    可是老天真的很愛作弄人,給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守在他身邊的權力,卻讓她失去了在他心裡僅有的一點位置。日後,她該如何整理自己的這份感情?怎麼去面對成為“夫君”的他?

    正當惜月千頭萬緒理不清的時候,她聽見了有人進門的腳步聲。

    是他。惜月沒來由的,就是知道來的人是慕容逸晨。她的手悄然揪著手中的衣衫布料,不可否認的,她感到了緊張。

    她還沒來及作好準備,遮在她眼前的紅喜帕一下子被人毫不客氣地扯了去。果不其然,站在她眼前的正是一臉冰冷的慕容逸晨,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喚他少爺,還是夫君。

    慕容逸晨盯著美豔動人的她,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是美的,原本小家碧玉的樣貌在嫺靜氣質的襯托下,給人一種溫婉、大氣之感。如今精心的打扮配上一襲嫁衣,增添了幾分豔麗。慕容逸晨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在道麼多天的沈澱後,再見到她道番模樣

    的時候,心卻不爭氣地有些脫序。

    他強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帶著冷然的聲調諷刺道:“都說蛇?美人,沒想到倒是言過其實了。”言外之意,是她心如蛇?,人卻配不上美人兩字。

    惜月自然聽得出他暗諷的意思,卻只是低斂著眉眼,默不作聲。

    “本少爺認識你這麼久,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本事啊。”他言語輕蔑,伸手抬起她精巧的下頷,手上的力道卻是重得讓惜月忍不住輕哼出聲。看到她緊皺的小臉,慕容逸晨心裡有了一絲快意,湊近她的臉,眉眼相對,“你說,這是因為你隱藏得太深呢?還是本少爺愚蠢,太過相信你呢?”

    惜月雖吃痛,卻久久沒有說話。這是第一次,他用這麼鄙夷的眼神看她。她雖想解釋,卻在他冰冷帶刺的一番話下,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從小就是這樣,無論別人怎麼對她冷嘲熱諷,怎麼欺負她,她都只是暗暗忍受著,從不反駁。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她越這樣,慕容逸晨越發氣悶難解。他冷冷地甩開手,一臉嫌惡,“怎麼?目的到達了,無話可說了?”

    終於,惜月開口了,口氣中透露出滿滿的無奈,“少爺,事已至此,試著接受不好嗎?”試著接受她,接受這樁婚姻。

    她的口氣裡有著幾乎不可聞的乞求,只是慕容逸晨在氣頭上,並沒有聽出來。

    “接受?你要我接受?”慕容逸晨微眯著眼,冰冷的目光似要將她刺穿,“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嗎?不對,這樁婚事本來就是個笑話。”

    惜月巧目流轉,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看不明。最終,她歎了一口氣,幽幽出聲,“就當是為了給老夫人盡孝吧。至少,在她面前時,你對我的厭惡可以收起來一些嗎?”她不想讓老夫人在病榻上還要為他們操心。

    聽到她提到奶奶,讓慕容逸晨更是怒火中燒,他的臉上卻揚起了笑,十分輕蔑的笑,“你放心,不會有這個機會的。”說完,他便甩袖要離開了。

    惜月卻早已料到他不會和她同床共枕,但仍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開口詢問:“你去哪?”

    他沒有轉身,只有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你沒有資格問!”他走得很乾脆,匆匆的樣子卻像極了在逃避什麼。

    惜月被他大力甩開,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掉落在地的鳳冠,愣愣地出神。直到臉上冰冷的感覺傳來,她才發覺自己哭了。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澀澀的,每一次的脈動都隱隱伴隨著刺痛。

    看著他拂袖離去,她連挽留都開不了口。桌上蠟燭的光忽明忽暗地晃著,突然爆裂的燈花像似在回應著一室的寂靜,嘲笑著這場根本是鬧劇的婚姻……

    只是,惜月不曾想到,慕容逸晨的離開,竟然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後。

    惜月天剛剛微亮就已經起床了,緊接著的是各種忙碌。上至祠堂的上香、打掃,下至廚房的膳食準備,大小的雜事都要她管著。對她而言,這五年來的唯一轉變不過是她從一個下人的身份變成了少夫人。

    其實,這個稱呼多少有些諷刺,諷刺著她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諷刺著她這個新婚之夜就被丈夫拋下的女人。但依著惜月恬靜的性子,自然不會去在意這些。

    只是,今日的惜月卻有些奇怪。慕容府的下人今天一上午已經看見他們少夫人無數次的出神模樣了,緊皴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他們都在私底下猜測原因,最後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歎起氣來。昨日老爺收到了家書,說是離家五年的少爺要回來了。好像從聽到消息後,少夫人就一直處於一種失神的狀態。

    畢竟當年少爺在新婚之夜竟拋下少夫人離家的事,他們到現在還是不明所以。照理說,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啊,成了親應該相敬如賓才對,誰料到少爺會做出那麼羞辱少夫人的事?當年那事還被街頭巷尾傳了個遍,少夫人成了整個西湛茶餘飯後的笑話,他們還為少夫人感到不平呢。

    這如今,少爺回家,不知少夫人到底是什麼心情。不過從她平靜的臉上,他們也瞧不出她是緊張多一點呢,還是歡喜多一些。

    惜月盯著眼前的湖面,心裡卻思緒翻騰。慕容逸晨要回來了?

    五年了,他終於肯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心裡的氣終於消了?而她該用什麼情緒來面對她這個所謂的“夫君”呢?

    一片落葉隨著微風飄落湖裡,在湖面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恍惚、暈眩,不知所措,湖面上輕輕揚起的微風,好像在安撫她不安的心。惜月的手無意識地撫著在一旁打盹的大黑,喃喃道:“我該怎麼面對他呢?”

    慕容逸晨風塵僕僕,在一段奔波勞碌後,終於站在了自己家門口,無視一臉興奮地進去報信的門房。他看著熟悉的大門,心中五味雜陳。

    他當初離家,和南轅的友人一道出外闖蕩,最後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南轅烈王,還和其奔赴了沙場。當然了,他倒不是上陣殺敵,而是在營帳之中出謀劃策。他的布軍陣法出奇制勝,戰無不勝。

    如今他已經是四國有名的軍師,人稱隱軍師,因為他的謀略、計策就像風一樣,無跡可尋,無源可找。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他刻意隱瞞是不想慕容府因為他而惹上什麼麻煩。

    五年了,他經歷了很多,見識了很多,心裡成熟了不少,只是那個心結卻每晚都在糾纏著他,包括那個人。

    慕容夫婦得到消息,趕緊出來門口迎接“丟”了多年的寶貝兒子。慕容夫人抱著慕容逸晨就是哭,泣不成聲。慕容老爺則繃著臉,可在眼眶盤旋的淚水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娘,別哭了。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慕容逸晨一邊笑著安慰娘親,臉上一邊露出無奈的神色。這麼多年了,他對他娘的眼淚還是招架不住。

    慕容逸晨臉上揚著的笑在瞥見角落裡那個默默無言的惜月時,統統消失了。

    她還是沒變,總是那麼素淨的模樣,即使是少婦裝扮,卻出落得更加清麗了。慕容逸晨氣惱自己對這樣心機深沈的女人竟還念念不忘,更氣闊別五年,她見到他時那該死的平靜模樣。

    他哪裡知道,惜月暗暗將指甲掐入掌心,才有辦法克制住自己不沖到他面前去,問他這五年他過得好不好。

    五年了,他變了。原本俊秀的臉龐變得更加硬朗、有型,身材經歷了風霜,洗脫了稚氣,有了男子的壯碩感。

    但是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一如五年前離開時那般的冷漠,讓她連一句“歡迎回家”都變得難以開口。雖是早就料到的結果,實際感受時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以致于尷尬的是,夫妻本是最親密的身份,兩人卻只能站在原地怔怔相望,各有所思。

    直到一旁傳來一聲,“逸晨,別把我丟在一旁就不管了呀。”

    大家這才發覺慕容逸晨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一個姑娘,她身著一襲火紅裙衫,沒有姑娘家的扭捏,看起來十分豪爽的模樣,圓圓的大眼透露著俏皮、可愛。看著她毫不顧忌地挽上慕容逸晨的手臂,眾人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猜測著她和慕容逸晨的關係。其中,也包括臉色依然平靜如常的惜月。

    惜月再怎麼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方才門口的那一幕,可是心裡還是有些悶悶的。她知道自己是在意的,她好想沖上前去質問慕容逸晨關於他和那位姑娘的關係。可是她同樣清楚地知道她沒有資格,即使她現在身處在“妻子”的立場上。

    老天好像很愛和她開玩笑似的,正當她苦惱時,迎面就走來了那對看起來無比登對的男女,她花光力氣才能壓抑住轉身逃開的衝動。

    實際上,慕容逸晨也沒有給惜月逃離的機會,遠遠的他就瞧見了她,還出聲說道:“喲,這不是少夫人嗎?看你這心虛的樣子,見到本少爺該不是要跑吧?”

    惜月像似早已習慣這樣的冷嘲熱諷,在原地一言不發。

    倒是旁邊的沈青被逗樂了,繡拳捶了慕容逸晨的胸口一下,“逸晨你也真是的,怎麼和惜月姐姐這樣說話呢?惜月姐姐,你別生氣,我替你教訓他。”

    一番話,明著像是在幫惜月解圍,實則卻孤立了惜月。不知情的人只怕要以為沈青才是慕容家的少夫人,而惜月只是個外人。

    慕容逸晨見到惜月不說話,就沒來由地生氣,“見到人都不會說話嗎?又不是啞巴。”惜月有些無力,覺得好累,尤其是心的位置,“少爺想聽我說什麼?”

    “你是笨蛋嗎?說什麼話都要問我?”

    惜月很清楚他在刻意刁難,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喜歡聽。

    沈青在一旁插嘴,一臉好奇,“欸,你們不是夫妻嗎?為什麼惜月姐姐叫你少爺,而不是夫君呢?”

    慕容逸晨揚起輕蔑的笑,直勾勾地盯著惜月,吐出刀子一般的一字一句,“因為她沒有資格。”

    惜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只是,慕容逸晨還是不肯放過她,突然揚起了一抹惡劣的笑,“對了,本少爺這次回來,忘了告訴你一件喜事。”

    他一把將沈青摟在懷裡,故意以一副深情滿滿的樣子說:“這位沈姑娘是本少爺的心上人,身為少夫人的你,記得幫我好好照顧她。”

    這話一出,惜月險些失了一貫的冷靜。惜月自然是難過的,她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破錠,期望他下一亥像兒時的惡作劇那樣,告訴她這只是他的玩笑。但是直到最後一刻,她失望了。

    “怎麼?不和我說聲恭喜嗎?”慕容逸晨挑著眉,理所當然的模樣。

    惜月衣袖裡的手緊緊攥成拳,都隱隱有了痛感,她還不肯鬆手,因為唯有這樣,她才能維持著臉上的平靜,連自己如何說出的恭喜,她都沒有注意。無論這是他惡劣的玩笑,還是刻意的羞辱,他都成功在她心上刮了一道大口子,讓它流血不止。

    看著惜月有些不穩的背影,沈青抿著唇,玩味地開口,“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我看你那小娘子挺好的,斯斯文文,我怎麼看她都不像你說的那樣是個有心計的女人啊。”

    慕容逸晨冷笑著,“那你真是不瞭解她了。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都沒有看穿她過,她的心機豈會讓你這麼輕易看出?”

    沈青撇了撇嘴,“總之,我只是負責幫你讓她下堂,要是到時候出了什麼事,你可不能賴給我哦。”

    早知道這差事不好,要不是她玩心大,這事聽來有趣,她才不會大老遠地到這慕容府來呢。看了一眼慕容逸晨,沈青在心裡偷笑,嘴上說得這麼狠,那他眼裡的那抹心疼、不舍又是什麼鬼?哎,男人啊,口是心非起來比女人還厲害。

    誰知,下午他們在長廊的談話被管家碰巧聽到了,於是就傳到了慕容老爺的耳裡。慕容老爺當下氣得不行,讓人去“請”了慕容逸晨過來。

    整個屋裡不知為何彌漫著寂靜的氛圍,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兩父子就那樣對峙著,場面一度僵住。最終,還是一家之主的慕容老爺開了口,“逸晨,你給我老實說,你和那位沈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眾人都在好奇著慕容逸晨的回答。

    “我要娶她。”

    聽到他的回答,慕容老爺端著茶盞的手一抖,茶水潑出了一大半。只見他鐵青著臉,將茶杯往桌案上重重地一放,“開什麼玩笑!”

    “誰開玩笑了?”只見慕容逸晨他大少爺二郎腿一蹺,老神在在地回答,道:“我是認

    真的,我不僅要娶她,我還要……”他故意帶著幾分惡劣的笑,看向剛踏進門,明顯聽到了他方才的話而臉色蒼白的惜月,清清楚楚地吐出兩字,“休妻。”

    慕容老爺則是一把將茶盞掃落到地上,怒聲道:“胡鬧!你和惜月的婚事是你奶奶定的,當初你在新婚之夜拋下惜月,讓她變成整個西湛的笑柄,就已經夠對不起她了,如今居然還說出休妻這樣的話來。我今天要不好好教訓你,怎麼對得起你奶奶的在天之靈?”

    “這樁婚事我本就不願意,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嗎?如今我有了喜歡的女子,奶奶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其實,當初的意氣用事,慕容逸晨對奶奶是有愧疚的。三年前奶奶病逝,他正身處戰場,因此不曾收到消息趕回來。

    “逆子,你給我跪下!”

    慕容逸晨不聲不響地就跪下,但那挺立的身板似在彰顯著自己的不服。

    慕容夫人聞訊也趕來幫著兒子說話,道:“老爺,逸晨說得對,他既然有了心儀的女子,咱們做爹娘的,也應該支持他才對。何況憑惜月的出身,本就不適合做慕容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你給我住嘴!”話還未完,就被慕容老爺打斷。他怒氣攻心,大聲一喝:“來人,給我上家法。”

    惜月情急之下,在慕容逸晨的一旁也跪了下來,“爹,您別生氣,都是惜月不好,您不要怪少……夫君了。”

    誰知,慕容逸晨卻冷冷地嘲諷,“哼,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前腳告狀,後腳求情的戲碼,本少爺看不上眼。”哼,這女人當著他的面沒說什麼,轉眼就向他爹訴苦去了。慕容逸晨認定是惜月告的狀,心中對她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我沒有……”惜月解釋。

    慕容老爺在一旁聽到,抬腿就是一腳,直直地踹在了慕容逸晨的肩上,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個渾小子!”

    僅僅這樣還不夠,慕容老爺拿起下人拿來的家法,兩指粗的一根軟鞭,一鞭下去足以教人皮開肉綻,慕容老爺推開慕容夫人的阻攔,毫不客氣地就往慕容逸晨身上招呼。

    慕容逸晨身上的衣物成了碎布條子,隱現出幾道血痕,滲出來的血跡染紅了他整件純白的衣衫。慕容夫人在一旁‘呼天喊地,卻沒有辦法阻止盛怒中的丈夫。

    這是慕容老爺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受到遷怒。

    其實,挨的這點打,對慕容逸晨這行軍之人來說並不算什麼,何況他爹也並非是下死手。他咬牙撐著,一聲不吭。只是他絕對沒想過有人會突然撲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背替他挨下一鞭。聽到耳邊的悶哼聲,慕容逸晨顯得有些呆滯。

    慕容老爺也是一臉震驚,隨即停下了動作,有些不解,“月兒,你、你這是何苦?”

    惜月強忍著疼痛,撤離慕容逸晨的身旁,撐起自己,呼吸因為身上的抽痛感而有些急促,“爹,不要生氣了,饒了他吧,他知錯了。

    月兒知道您是為了月兒才會生這麼大的氣,可是月兒受不起的。這件事若您一定要責怪,就請怪在月兒身上吧。再怎麼說他也是您的兒子,再打下去,他會受不住的。爹,請看在月兒的面子上,饒了他吧。”

    慕容老爺沈默了片刻,忿忿地扔掉軟鞭,歎了一口氣,對著慕容逸晨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你覺得今天的事是惜月向我告的狀,那你就真的太不瞭解她的為人

    了。看在惜月的面上,今日的事就算了。你給我去祠堂跪著,好好去向你奶奶反省反省。”

    慕容逸晨沒說話,看著蒼白著臉被人扶走的惜月,他的心莫名地揪了起來。何況還從他爹口中知道自己對她的誤解,心緒更是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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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39:58


    夜幕低垂下來,人們經過一天的疲憊後,早早就躺上床慰藉自己的困倦。慕容逸晨就沒這麼好運了,他被他爹下令今晚得在祠堂裡跪一夜。

    這感覺還真是該死的熟悉!慕容逸晨想起以前自己不知道被爹罰跪在這祠堂中多少次了,沒想到他都已經離家五年了,這一回來,就跑到這裡來“憶舊”了。

    他背上皆是條條傷痕,現在血痕凝住,早已麻木了。他也懶得去管,乾脆將蒲團並排放起來,將就著做床,趴在上面閉目養神。

    爹也真狠,他傷成這樣,也不讓人請大夫來瞧瞧。對了,不知道有沒有派大夫去看看她?想起來他又不由得氣惱起來,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樣子,居然還逞能幫他挨鞭子。剛想著,慕容逸晨就聽到了腳步聲,還沒睜開眼,就感受到了一個人輕手輕腳地進了祠堂,然後猶豫了一下才朝他身邊走來。

    在鼻尖嗅到那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後,慕容逸晨就不急著睜眼了。

    惜月在床上輾轉,久久無法入睡。一方面是因為背上的鞭傷在疼,另一方面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那個一身傷,還被罰跪在祠堂的男人。

    惜月知道她公公的脾氣,即使再心下不忍,在這氣頭上也絕抹不開面子讓人找大夫給慕容逸晨看傷的。她才挨了一鞭都覺得疼痛難忍,何況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他。於是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拿起一旁的傷藥,趁著夜深人靜來了祠堂。

    惜月看到慕容逸晨趴在蒲團之上,呼吸沈穩,似已入睡了的模樣,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若他醒著,她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他睡著了,倒方便了她幫他上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他身上的衣衫解開,與其說是衣衫,此時更像是沾了血的破布條。

    其實要不是慕容逸晨故意仍由她擺弄,她豈能褪下他的衣衫?不得不說,此刻的慕容逸晨是不捨得睜開眼,他甚至有些懷念這種感覺。記得那年他為了她第一次與人打架受傷,她也是這樣瞞著眾人來祠堂偷偷幫他上藥。只是那時候,他對她的舉動是滿滿的感動,皮時卻是心情複雜。

    費了一番工夫,惜月才將他身上的衣衫褪下,雖然她也疑惑為什麼他沒有醒來,但聽著他始終平穩的呼吸聲,感到了些許的安心。只是剛安下的心,在瞧見他血肉模糊的後背時,頓時揪成了一團。

    慕容逸晨感受著她的氣息,隱隱聽見她死死壓抑在喉間的嗚咽聲。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轉身睜眼看她怎麼了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自己背上滴落的一顆顆水珠。片刻,他才反應過來。

    她在哭?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些傷?就像五年前那樣,因為心疼他而為他落淚了嗎?要不是慕容逸晨的自製力好,此刻他的心裡早有道聲音誘使著他將人帶入懷中安撫了。

    須臾,他聽見她強忍著抽泣的聲音,也感受到了她以十分輕柔的力度,在為他的每道傷口細細地上藥。

    雖然閉著眼,慕容逸晨還是從她上藥的小心翼翼上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不舍和心疼。一時之間,慕容逸晨突然不那麼確信自己心中對她的否認和厭惡是否有那麼深了。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他是不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就像爹說的那樣,他或許真的不知道她的為人到底是怎樣的……

    慕容逸晨到後來是真的睡著了的,就連惜月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也不知道。等到他睜眼時,眼前映入的是沈青的面龐,他心裡滿滿的失落感著實嚇了他自己一跳。

    沈青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聽說昨天你被你老爹打了?欸,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慕容逸晨懶得理她,“想聽戲不會上茶樓去啊?”

    沈青噗嗤一聲笑了,“這戲啊,我可早在你們家下人的嘴裡聽到了。聽說,慕容少爺昨天演了一出美人救狗熊的戲碼?哈哈,堂堂的隱軍師也有這一天,真是笑死我了。”

    慕容逸晨難得的有些面子掛不住,伸出手便開始向沈青的腰側進攻。那可是沈青的死穴,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一件事,癢。

    最近也是太縱容這丫頭了,都敢嘲笑起他來,“你不是愛笑嗎?我就讓你笑個夠。”

    沈青笑得四仰八叉,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邊笑邊求饒,“不笑了、不笑了,住……哈哈,住手……”

    正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聲盤子碎裂在地的聲音。兩人側目一看,就見惜月盯著他們兩人;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慕容逸晨一把推開沈青,看到惜月失了血色的臉,鐵青著臉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誰知,惜月倒是先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知為何,聽到她的道歉後,慕容逸晨反而更加氣悶,唇邊勾勒出冰涼的笑,“既然知道自己打擾到我們,沒事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惜月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棍一般,顯得有些呆滯,片刻後才愣愣地出聲,“好,我明白了。”而後失神落魄地轉身離開了。

    慕容逸晨死死地盯著地面上狼藉的飯菜,胸口燃起火氣,久久不能回神。

    沈青看了看他的神色,有些狀況外地開口,“呃,這算不算是計畫中的一部分?”

    慕容逸晨收起情緒,冰冷的聲音傳來,“當然算。”

    呃,既然算,那這一臉的煞氣又是什麼啊?沈青聰明地選擇沒有將疑問問出口。

    惜月逃離了祠堂後,回到自己房裡,滿腦子卻還是慕容逸晨和那個沈姑娘嬉鬧的畫面。她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他對她那樣笑過了。她似乎越來越不能勸服自己,他說沈姑娘是他的心上人的這件事,只是為了氣她的一個惡劣玩笑。

    惜月,你的從容呢?你的淡然呢?別忘了你答應過奶奶的事,即使再難過、再痛苦,你都不可以放棄,一定要撐下去。

    心裡傳來的聲音,讓惜月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所執著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奶奶臨終的託付。她的自怨自艾也改變不了什麼,他的氣、他的怨,這些都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五年前他離開的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了不是嗎?

    只是,她真的覺得好疼,心的位置像有一把鈍刀,來回地拉扯著傷口,讓她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止痛。

    慕容逸晨百無聊賴地和沈青坐在水亭裡,對送上來的茶點一點興致都沒有,任由沈青在一旁大快朵頤。

    是的,他在生氣,在生一個不在眼前的人的氣。明明是他冷著臉說沒他允許,不許她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可她真的該死的聽話,已經連著三日不曾在他面前出現過了。當真的意識到她在刻意回避他的時候,他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突然慕容逸晨眼神一閃,有了神采。只見他故意拿起一塊糕點,然後深情款款地遞到沈青的嘴邊,還不忘叮囑道:“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沈青暗自翻了一個白眼,知道又是演戲時間了,倒是很配合地張開了嘴。反正有人伺候吃喝,她又不吃虧,樂得享受。

    但兩人演了半天,也沒見有人過來。慕容逸晨忍不住回頭,哪還有惜月的身影。

    沈青拉過他,小聲問著:“哪有人啊,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慕容逸晨不信,喚過一旁的小廝,“你說,方才少夫人是不是來了?”

    小廝唯唯諾諾的,明顯是被自家少爺的火氣給嚇到了,“沒、沒有啊,少爺。”

    聽罷,慕容逸晨俊朗的面上滿是不爽。惜月那該死的女人,居然讓他產生了幻覺。

    沈青倒是有些不解,“你很奇怪耶,不是你要她沒事不要出現在你面前的嗎?人家現在主動不出現在你面前,不是正好順了你大少爺的意,你還在這鬧什麼彆扭啊?”

    一言中的,恰恰是因為這樣,慕容逸晨才覺得生氣。

    其實,慕容逸晨也覺得自己出奇的矛盾。一方面想要刺激惜月,報復她,另一方面卻又生氣自己忍不住對她的在意。

    所謂吃人嘴軟,沈青看在這一桌好吃的點心的分上,決定大發慈悲一次,打發走下人,道:“其實照我說,你真的要報復她,要她下堂,不應該避著她,而是應該主動出擊才對啊。”

    慕容逸晨倒有了幾分興致,“哦?你倒說說看看我該怎麼主動出擊?”難得的,一向以謀略著稱的隱軍師竟也有要別人出謀劃策的一天。

    沈青一臉興奮,故作神秘的樣子,“本來嘛,你讓我假裝你心上人的目的,就是要讓惜月主動下堂求去不是嗎?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避,應該多多地在她面前表現出‘恩愛’的樣子,這樣我們才能達到目的啊。”

    慕容逸晨的心裡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反駭著這個提議,但神使鬼差的,他故作瀟灑地開口,“說得有幾分道理,就這麼辦。”

    沈青的嘴角偷偷藏匿著笑意。真的答應了?這還是那個謀略勝人的軍師大人嗎?也太好唬弄了吧。

    惜月本身就不是豐肢一類的人,可慕容家的下人還是眼尖地發現他們家少夫人最近越發的清瘦了。

    其實原因他們都看在眼裡,還不是因為少爺帶回來的那個沈青姑娘嗎?那日休妻的風波雖被老爺壓了下來,兩人卻還是整天出雙入對的,換作任何一個身為正室的女人都會黯然傷神的。哎,少夫人這麼好的女人,怎麼他們少爺就是看不見呢?

    惜月最近的確是夜不成眠。這幾日,她都遵從著慕容逸晨的要求,盡可能地回避著他和那位沈姑娘。她不去聽、不去看,企圖回避掉有關他的一切流言蜚語,唯有這樣,她才不會忍不住去猜測、忍不住去想。

    只是,她知道慕容逸晨絕不會就這樣放過她。這一點,在某人大搖大擺地攔去她的去路時得到了印證。

    惜月穩住了呼吸,輕淺出聲,打破了某人刻意製造的沈默,“少爺,有什麼吩咐嗎?”慕容逸晨一挑眉,“最近你都在躲著本少爺是嗎?是心裡有愧,還是作賊心虛?”明明是他的要求,他卻指責得理所當然。

    慕容逸晨彎下腰,湊近她的臉幾分,與她的視線平行,“本少爺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讓你識相地避開我,其實根本就遂了你的心是吧?”

    對於他的惡人先告狀,惜月沒有反駁,只是對兩人之間的距離隱隱覺得有些頭疼。她將腦袋偏向一邊,避開他淩厲的視線,“如果少爺覺得我錯了,就請直言告訴我該怎麼做。”

    “很好,你既然這麼說,本少爺要是不做些什麼,豈不是示弱了?”慕容逸晨直起腰,一副大施恩德的模樣,嘴角揚起幾分惡劣的笑,“從現在開始,本少爺要你寸步不離地跟著,隨叫隨到。”

    緊接著話鋒一轉,他的語氣中帶露出幾分輕蔑,“想必這要求,對你而言是求之不得吧?畢竟你當年可是費盡心機要嫁給我,不就是為了能纏在我身邊嗎?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別枉費了心機,本少爺對你這張臉可是憎惡至極。”

    惜月平靜地聽著,儘管她的心此刻正在抽痛著。她眉眼半斂著,試圖隱藏起自己的落寞,“好,我明白了。”

    惜月沒有拒絕,即使她心裡明白這只是他新的出氣方式罷了。這場感情遊戲,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輸的一方,輸在她的貪心,輸在她的奢望。他對她只是兄妹之情,她卻貪心地愛戀著他,奢望他會接受她。他曾對她那麼出於真心的好,那麼傾心的信任,如今她的咬牙堅持,恰恰也源自僅剩的那一點殘溫。

    眼前的場景,男的俊朗,女的秀麗,在外人面前著實是登對的一對。何況,兩人此刻還深情脈脈地沈迷於互餵食物的遊戲之中。只是這一切看在慕容府上下眼裡,卻著實費解和氣憤,因為那其中的女子並非惜月,而是沈青。

    慕容逸晨和沈青兩人此時在水亭裡旁若無人的“調情”舉動落在惜月眼中,只化成了暗灰色的波瀾,她在一旁忙碌著自己手上的活兒,煮茶。

    不可思議吧?堂堂的慕容府少夫人,卻像個丫鬟似的在一旁端茶、遞水,還毫無怨言。可偏偏當事人完全沒有什麼反應,一臉平靜地接受這荒唐的一切。

    突然,慕容逸晨將桌上的一盤糕點掃落在地,口氣不善地說道:“青兒不愛吃紅豆餡的東西,你不知道嗎?虧你還是慕容家的少夫人,連客人的喜好都不知道調查一下嗎?”惜月暗暗歎了一口氣,二話不說就蹲下身來收拾著地上的杯盤狼藉。

    這情況已經發生不只一次了。這些日子,她被他當作丫鬟一樣使喚,可偏偏她做什麼他都能從中挑出刺來,久而久之,她連反駁的力氣都漸漸消失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認下所有的錯,然後收拾殘局。

    慕容逸晨看到惜月的反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充滿了無力感。

    沈青在一旁看著滿地的紅豆棗糕,有些肉疼。他都沒有和她打商量,就擅自將她最愛吃的東西變成了最不愛吃的東西,但既然她登場了,就得把戲演足了。只見沈青摟過慕容逸晨的臂膀,撒嬌似的說:“逸晨,別生氣嘛,惜月姐姐怎麼說也是少夫人的命,這些事本就不應該是她做的呀。”

    “哼,少夫人的命?她不過是我慕容府撿回來的一個沒人要的孤女罷了,若不是我慕容府可憐她,只怕她只有凍死街頭的命。”一番話出口,慕容逸晨成功看到惜月蒼白了臉,卻死死克制表情的模樣。只是他非但沒有多大的快感,反而有些懊惱自己的所為,氣自己的口不擇言。

    惜月默不作聲地低頭收拾著那些碎裂的杯盤殘骸,在聽見他的話後,一失神,指尖就被尖銳的碎片刺了一下,頓時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著血珠。而惜月卻只是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收拾。滴落下來的血,反倒讓惜月有種平靜下來的感覺,好像隨著手上的隱隱痛感,心裡的難受反而找到了宣洩口,不再那麼揪著疼。

    殊不知,在看到惜月受傷的那一瞬間,某個男人就極力克制著自己上前查看傷口的衝動。

    沈青在一旁一言不發,眼裡卻帶著玩味看著皆不做聲的兩人。

    最終,慕容逸晨大喝一聲:“夠了!”他走上前將惜月一把拉起,然後面帶厭煩地說道:“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馬上給我走,免得在這裡礙本少爺的眼。”

    惜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輕柔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她好像總是適得其反,想要順他的意,卻一次次地害他生氣。

    慕容逸晨聽到她的道歉,火氣不減反升。她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看著她僵硬地離開的背影,慕容逸晨一拳打在茶幾上。

    該死,他心裡這滿滿的罪惡感是怎麼回事?是她辜負他的信任,為了當上少夫人,蠱惑奶奶作主,用婚姻束縛住他的自由。明明是她的不對不是嗎?可在看到她宛如兒時那般,默默忍受他的發洩,竟讓他忍不住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慕容逸晨甩了甩頭,拋開自己腦袋裡的那些胡思亂想,試圖穩住自己的心緒,卻發現自己心裡滿是惜月方才蒼白的小臉和流著血的手指。

    慕容逸晨留沈青在府上,還一副要人長住的模樣,唯一高興的就是慕容夫人。她曾經旁敲側擊過,知道了沈青是南轅將軍沈楠的妹妹,家裡也是南轅的大族。

    這些年來,惜月的存在在慕容夫人心裡就是一根刺,僅憑她孤女的出身,就讓慕容夫人耿耿于懷了。如今看到慕容逸晨帶回了沈青這個大家小姐,慕容夫人樂得見兩人感情深厚。

    但從上次慕容老爺發那麼大的火來看,慕容逸晨要休妻再娶,只怕不易。身為他的娘親,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了,於是慕容夫人決定從惜月身上下手,要讓她自己知難而退,主動下堂求去。

    這一點,沒想到母子倆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這日,慕容夫人將沈青請來閒聊,順便還讓人去叫惜月一道過來。

    偏偏惜月因為身子有些不適,便來得有些晚了。慕容夫人當眾就拉下了臉,“瞧瞧我們少夫人,真是好命啊,都日上三竿了,還在床上睡著,倒是讓我和沈姑娘這個客人在這好等啊。”

    惜月有些氣息不穩,甚至腳步都有些虛浮,“娘,對不起。”

    聽到她的稱呼,慕容夫人心中不悅,即使她再不願,惜月是慕容家的媳婦是不爭的事實,“喲,我可不敢要少夫人你道歉。你這眼裡還有誰啊?想來不久這慕容家就是你惜月當家作主了。”她滿口酸話,句句諷刺。

    惜月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卻看到一旁的沈青充滿興味的眼神,仿佛在好奇她為什麼沒有反駁。

    只是旁邊惜月的貼身丫鬟雨兒卻忍不住開口替自己的主子辯駁道:“夫人,您不要錯怪少夫人了。她不是因為睡懶覺才來遲的,是身子不適才……”

    “住嘴!”慕容夫人厲聲喝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奴才開口說話了?居然敢來指責我的不是,真是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寶蘭,給我掌嘴。”

    寶蘭立刻挽袖上前,毫不留情地打了雨兒一個耳光。

    惜月上前求情,“娘,雨兒不是那個意思,您大人有大量,就饒她了吧。”

    慕容夫人今日有意要在惜月面前立威,“囉嗦什麼,一個丫鬟而已,也值得你替她求情?簡直是自降身份。寶蘭,愣著做什麼?繼續打!”

    看著雨兒被打得紅腫的兩頰,惜月費力地攔在寶蘭前面,“娘,您要罰就罰我吧。是我貪睡來遲了,不關雨兒的事,您放了她吧,我求您了。”

    慕容夫人冷眼瞧著,然後一副大發慈悲的樣子,命寶蘭住手後說道:“當著沈小姐的面,我也不想讓你失了我們慕容家的規矩。既然你一心要替這丫鬟受罰,我就依了你。你現在就給我去外面的花磚上跪著,什麼時候我氣消了,你才起來。”

    惜月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雨兒還想阻止,卻見她的主子已向外走去了,少不得跟上前去。

    慕容逸晨得到消息時,故作無意地過來他娘這裡。遠遠地就瞧見惜月直挺挺地跪在花磚上,雨兒在一旁站在乾著急。他經過惜月時,不經意地一瞥,眼尖地看見她失了血色的唇和蒼白無力的臉,不由得心一顫,有些東西在揪扯著他。片刻,他無視她,裝作灑脫、不在意地拋下她在原地,逕自進了大廳。

    慕容逸晨一進大廳,沈青已經離開了,只有他娘在那裡悠閒地品茗。他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故作隨意地開口,“娘,她做了什麼事惹您不開心了?”

    “還能是什麼?你都不知道她當了幾年少夫人,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這大庭廣眾的,就敢頂撞我。所以我小懲大誡,否則慕容家上下就要沒規矩了。”慕容夫人瞅了他一眼,然後忿忿地說道:“你不許為她求情。”

    慕容逸晨露出痞痞的笑,“怎麼會呢,做錯事自然該罰。”他玩弄玉佩的手此刻卻握得死緊,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天公不見憐,竟在惜月跪了一個時辰後,還毫不客氣地下起了雨“助興”了。

    雨水淅瀝,漸漸有了磅礴之勢,雨兒連回去拿傘都被人阻攔,只能在不遠處乾著急。惜月本就身子不適,此刻在這場大雨中,衣衫濕透,雨水落在頭頂、臉上,刷過她冰冷的臉龐,她有些打顫的身子,此時開始了微微的搖晃。終於,她撐不住,倒了下去。

    就在惜月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他嗎?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對不對?他心裡是不是並非將她全然抹去了呢?

    一切一切的疑惑,卻隨著她一起陷入了黑暗中。

    慕容逸晨看著倒在他懷裡陷入昏迷的惜月,有些怒火湧上心頭,不知道在氣自己的冷酷無情,還是在氣她一次一次地影響他的情緒。

    明明她受罪,他應該開心的,他應該在她面前毫不客氣地嘲諷她,這就是她費盡心機成為慕容少夫人的結果。可是現實卻是,他在廳上看到她在雨中搖晃、虛弱的樣子,不知道有多煩躁,恨不得沖出去拉她進來,然後狠狠地罵她一頓。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將想法付諸行動,她就已經在他面前倒了下去。那一刻,他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只知道他的心頭被滿是慌張、不安的情緒佔據。

    待慕容逸晨回神,惜月已經被他帶回了她的房間,他鐵青著臉,對著在一旁哭的雨兒喝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去請大夫!”

    雨兒趕緊抹了眼淚,去請大夫回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40:33


    惜月本就有些風寒,結果現在經雨水一淋,更是雪上加霜,不僅昏迷不醒,半夜時分還發起了燒來。

    雨兒不停地忙碌著,替換著惜月額上的帕子,藉以降溫。原本順暢的動作,在觸及到從下午就站到現在沒說一句話,冰著一張臉的少爺後,忍不住雙手打顫。

    因為要出去熬藥,雨兒不得不將主子和可怕的少爺單獨留在了房裡。她心裡不停地自我安慰著,沒事、沒事,少爺再怎麼過分,少夫人都病成這樣了,想必也不會做什麼惡劣的事了。

    雨兒想得沒錯,她離開後,慕容逸晨都沒移動過,只是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床上的惜月。惜月此刻雙頰緋紅,被高燒折磨得秀眉緊皴,還微微地喘著,一副很難受的模樣。片

    刻後,她開始說胡話了,“奶奶,對、對不起。奶奶,月兒沒用……少爺,不要,不、不要丟下我,我會乖乖的……”

    慕容逸晨抿了抿唇,終究還是上前坐落在她身側,然後伸出手輕輕安撫著她,“乖乖睡覺,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大概是慕容逸晨帶著涼意的手讓惜月覺得舒適了些,又或許是他低沈的聲音讓她感到了安心,總之惜月總算放鬆了下來,陷入了睡眠中。

    慕容逸晨眼裡卻滿是複雜的神色。他到底該怎麼對她?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些聲響,拉回了慕容逸晨的思緒。他一轉頭,就瞧見了沈青那似笑非笑的眼,“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怎麼來了?”

    沈青自來熟,在惜月房裡四周打量了一番後,找了張椅子就坐,“慕容少爺也知道是大半夜了,這麼深情,照顧人家到半夜還捨不得離開啊?”

    面對她的調侃,慕容逸晨僅回了四個字,“關你屁事。”

    “說話怎麼這麼粗俗?”沈青一臉嫌棄,眨了眨眼,然後一臉神秘地開口,“我瞧著你對你家小娘子也不只有怨和恨嘛,要不你就大度些,接受她不就皆大歡喜了?”

    “胡說什麼!”慕容逸晨直覺地反駁著。

    是胡說嗎?在沈青看來,慕容逸晨根本很矛盾。他既然討厭惜月,那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露出那樣不忍又心疼的表情啊?

    “哦,是我胡說啊?”沈青偏了偏腦袋,一臉純真地說出完全不純真的話來,“那……計畫繼續?”

    慕容逸晨攥了攥拳,突然覺得點頭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他還是應道:“當然。”

    沈青沒有錯失他眼底的掙扎,暗笑在心。總之她能說的都說了,要怎麼做最後都取決於慕容逸晨。畢竟感情這種事也不能假手他人,唯有當事人才能理清。像慕容逸晨這樣的男人,或許只有被逼急了才能看清自己的心,這她大可一試,畢竟她也很好奇堂堂的隱軍師陷入感情的模樣是怎樣的。

    天微微亮,空氣帶著的寒意,讓剛清醒的惜月有些呆愣。

    “少夫人,您醒了。”雨兒上前驚喜地說道。

    見到雨兒喜極而泣的臉,惜月朝房裡看了看,眼裡閃過一抹失望。

    “雨兒,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

    雨兒聞言,抽了抽鼻子,猶豫了一會,“是、是啊,奴婢擔心壞了,您要再不醒,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為少爺臨走前冷臉吩咐過,不許她將他陪少夫人一夜的事說出來,還說若她敢說,就要收拾包袱走人。礙于那恐嚇,雨兒自然不敢說什麼實話了。

    果然是作夢嗎?她夢到她昏倒在雨中時,慕容逸晨一臉著急地將她抱回房,夢見她高燒難忍的時候,慕容逸晨溫柔地安撫她。惜月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好笑起來。她在奢望什麼?他有多討厭她,難道她還不清楚?她真的病糊塗了,明明不該有幻想。

    惜月的身子總算是在入夏之前徹底好了,這段時間不知是慕容逸晨忙著帶那位沈姑娘到處四處遊玩,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總之他已經很久沒來尋惜月的麻煩了。惜月倒是沒說什麼,一如往常地在書房看書解悶,倒是惜月身邊的雨兒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雨兒巴不得少爺不要來,每次他出現,少夫人就要受苦。少夫人這麼好的女人,少爺怎麼就忍心讓她一次次地傷心呢?只是奈何自己只是個小丫鬟,也說不上什麼話,只能在心裡祈求上蒼保佑少夫人少受些苦了。

    “少夫人,夜已經深了,早些睡吧,這書明日再看也不急。”雨兒在一旁勸道。

    惜月的目光仍鎖在書上,“你若累了,就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雨兒聞言,趕緊搖了搖頭,一副忠心的模樣,“少夫人不睡,奴婢怎麼能睡呢?奴婢陪著您。”


    惜月抬頭,露出一個淺笑,“謝謝你。”

    雨兒有些羞澀地一笑,繼續在一旁為少夫人添茶、遞水。

    俗話說,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不,雨兒才盼著她家少爺不要出現,就遠遠地瞧見慕容逸晨往書房走來。

    雨兒情急之下,一把拉起少夫人,一臉急切,“少夫人,我們快走。”

    惜月一臉茫然,穩住她,打趣道:“怎麼了?瞧你這一臉慌張,有老虎來啦?”

    雨兒苦了一張臉,天知道來的人比老虎還可怕。

    惜月在瞥見慕容逸晨站在書房門口的身影後,臉上的笑一下子收了起來,恢復成一副恭敬的模樣,“少爺,有事嗎?”

    慕容逸晨自然沒有錯失她見到他時臉上的轉變,心裡一下子窩了火,冷冷地開口,“我餓了。”

    書房中的兩人皆是一愣,餓了?然後呢,特意跑來書房告訴她們一聲算什麼意思?慕容逸晨又冷著臉重複了一遍,“我餓了。”

    惜月不明就裡,但在他再三的催促下,她有些為難地好言解釋道:“這時辰,想必廚娘們已經睡下了……”

    “誰說要勞煩廚娘了?”慕容逸晨一臉不滿地打斷她,在書房裡找了張凳子就坐了下來,雙手交纏,睨著她,“就你去做吧。本少爺現在很餓,你最好快點。”

    雨兒攔在前頭,“奴婢去吧,少夫人怎麼能做下人的事……”何況少夫人的身子才好些,大半夜地操勞,說不準又要病了。

    慕容逸晨只淡淡地冷眼一掃,就讓雨兒尾音盡消舌尖,“為人妻者,做頓飯給夫君都這麼不情不願的嗎?若沒這本事,何苦厚顏霸佔著不屬於你的位置?”

    惜月凝著眉聽著,拋開手邊的書,直視慕容逸晨,“我知道了,那麼少爺想吃什麼?我這就去做。”

    只見他露出了幾分惡劣的笑,“我想吃什麼,你自己不會想嗎?身為娘子,連夫君的喜好也不知道,還需要問嗎?”他就是故意不告訴她想吃什麼,看她會怎麼做。

    面對他的刻意刁難,惜月微微歎了一口氣,“好,我明白了,那麼請少爺稍待片刻。”然後她就帶著雨兒往廚房去了。

    惜月到了廚房,思索著到底該做些什麼吃食。

    雨兒一邊生火,一邊埋怨,“少爺也真是,深更半夜,非要吃什麼宵夜。吃就吃吧,還不告訴想吃什麼,這讓人怎麼做嘛。”

    惜月已經開始忙碌了,輕挽衣袖,洗手作羹湯,“好了,別抱怨了,快些動手,少爺還在等著呢。”

    “少夫人,您已經想好做什麼了?萬一做了少爺不愛吃怎麼辦?”雨兒一臉不放心。畢竟前不久少爺毫不留情地將少夫人做的糕點一掃在地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惜月手上沒有停頓,“就看著做些吧。”其實她心裡有數,他愛吃的她根本就做不出來。無論她花多少心思,他都不會滿意,他所要做的只是想羞辱她、折磨她。她的示好換來了他一次一次的冷嘲和蔑視,這些她都默默地咬牙承受下來了,只是希望他心中的火氣有所宣洩。

    果然惜月所料,她辛辛苦苦忙碌的結果,並未換來某位少爺的好臉色,反而被埋怨動作太慢。

    慕容逸晨拿著筷子,東撥一下、西弄一下,故意將一桌子的菜搞得一片狼藉。期間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就沒有消失過,“就這種菜色你也敢端上來給本少爺吃,是在敷衍我嗎?不願意做,就不要裝賢慧。”他帶著挑釁的目光盯著惜月。他在等,等著惜月受不住刁難時情緒的爆發,但他失望了。

    自始至終,惜月都一副平靜的模樣側立在一旁,絲毫不在意他的惡言惡語,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那我再去重做。”

    慕容逸晨一把丟掉筷子,然後一副困倦的模樣,大手一揮,“算了、算了,等你做好,本少爺都該吃早飯了。天色不早了,本少爺該睡覺了。”

    雨兒如獲大赦,趕緊說道:“是啊,少夫人也該歇息了。少夫人,我們走吧。”

    惜月才邁了一步,就聽到某道惡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他口中的“你”自然不是指恨不得趕緊消失的雨兒,而是背明顯僵了一下的惜月。

    惜月有些無奈地對雨兒說道:“雨兒,你先回去睡吧。”

    “少夫人……”

    惜月安撫道:“沒事,快去睡吧,否則明日該沒精神了。”

    雨兒再不情願,都拗不過少夫人的好言相勸,外加某人的冰冷視線的摧殘,她只好悻悻地離開。

    慕容逸晨不屑地嘲諷著,“主僕情深啊,本少爺倒成了惡人了是吧?”

    惜月的確有些吃力,無論是單獨面對他,還是應付他的言語羞辱,“少爺還有什麼事?”

    “晚上的蚊蟲太多了,本少爺睡不著。身為娘子,驅蚊搖扇這點小事想必不為難吧。”他用的是肯定句,擺明瞭不惜月拒絕的機會。

    要知道,才入夏,根本還沒有幾隻蚊蟲的出現。但惜月並未戳破他的謊言,她自然也不會拒絕,因為她知道在他心中,她早已是一個貪戀榮華富貴,心機深沈的女人了,他的那些挑剔和刁難都是源自對她的厭惡罷了。無論她怎麼做,怎麼為自己解釋,他皆不會相信。當一個人的心中有刺時,他的耳朵是聽不進任何解釋的。

    慕容逸晨在床上閉著眼,自顧自地準備入睡,“小心點?,可別驚了本少爺的好夢。”惜月半跪在床邊,一下一下地打著扇,細心、無聲地驅趕著根本不存在的蚊蟲。只有她自己知道,僅僅這樣看著入眠的他,即使不說一句話,她卻有著莫名的動容和心安。即使被刁難,她依然甘之如飴,因為能這樣待在他的身邊,對她而言已是奢侈的幸福了。

    其實一夜沒眠的,又豈是惜月一個,還有裝睡裝得異常辛苦的慕容逸晨,即使閉著眼,他依然還是時刻在注意著她的舉動。令他訝異的是,她當真為他搖了一晚的扇子,期間還輕手輕腳地幫他按了被角,生怕他受涼。

    終於天亮了,慕容逸晨裝作睡眼惺忪醒來的模樣,剛想出口刁難她的話,在瞥見她眼底的那抹暗色後,變得有些難以啟齒。

    慕容逸晨深深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人在想什麼,之前的種種刁難讓沈青都覺得快看不下去了,她卻仍是平靜地接受著。難道她真的像娘說的那樣,對這慕容家的少夫人的位置如此割捨不下才會如此?

    行兵打仗、出謀劃策都不曾難倒過他,可偏偏每次碰上這個女人,他的腦子就好像不夠用似的。他越來越不懂惜月,不懂她的隱忍,不懂她的一切所為,最不懂的還是當年她謀劃奶奶逼婚的事,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他如此疼愛的妹妹會在背後對他用手段!而如今,他對她拋卻兄妹情,卻多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緒在其中。

    人家都說情敵相逢,分外眼紅。可是這放到惜月和沈青身上,情況卻顯得異常的和諧。惜月不喜歡打啞謎,直接開門見山,“沈姑娘,你有話不妨直說。”

    沈青放下茶盅,抿了抿唇,似對她直言、不做作有了幾分激賞,“我要你離開慕容逸晨,離開慕容家。”

    其實按理說,兩人的立場似乎顛到了。堂堂正室卻被要求離開,可這樣的話出自沈青口裡,卻顯得理所當然。

    惜月眉眼未變,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她帶著淺笑,“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

    “有區別嗎?”沈青純粹只是好奇。

    “對我而言,有。”惜月淡然地望向湖面,帶著清冷的聲調說著。如果不是慕容逸晨的意思,她或許會更加釋然一些,或許還可以欺騙自己有所期盼。但她很清楚,這樣的決定更多是他的意思。

    沈青突然有些同情起惜月來,就她這些日子的觀察看來,惜月實在不像是會耍手段的女人。從她進慕容府以來,她所看到的都是這個女人的處處隱忍、處處忍讓,從未見惜月有過一句怨言。若說惜月會裝,那功力未免太強了吧。

    “你應該心裡很清楚,逸晨他根本就不喜歡你,甚至是討厭你的。”沈青打量著惜月是神色,故作深沈地說:“既然如此,你強留在他身邊也沒什麼意思不是嗎?放手吧,對你們彼此都好。”

    惜月聞言,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放手,多麼輕鬆的兩個字,只是她卻做不到。

    瞥見不遠處走來的身影,沈青歎了一口氣,這戲既然開場了,怎麼都得演到底吧?只見她突然站在惜月的面前,拉過惜月的手,開始推搡起來,“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聽,別怨我喔。”

    惜月一頭霧水,撲通一聲傳來,她眼看著沈青當著她的面跌落湖裡。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一道身影推到了一旁。

    看著慕容逸晨奮不顧身地跳入水中,以及下水前那怨慰責怪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惜月的心。

    沈青落水的事一下子在慕容府上下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驚訝極了。他們實在不敢相信嫺靜的少夫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事實擺在眼前,沒人敢為少夫人說話。

    惜月站在沈青的房門口,顯得有些茫然。過了許久,慕容逸晨才出來,她顧不上已站得有些麻木了的雙腿,迎了上去,“沈姑娘怎麼樣了?”

    慕容逸晨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言語犀利,“你還關心她?是在擔心她沒死成是嗎?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的心機真是讓我噁心。”

    “不是這樣的。”惜月第一次這麼明顯地感到了胸口湧上來的不安和慌張,“我從未想過害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沈姑娘會突然落水,我沒有推她。少爺你信我,我真的沒有……”

    “夠了。”慕容逸晨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厭惡,“小青還沒醒,我懶得和你辯駁。你若識相,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免得我忍不住動手殺了你。”

    惜月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樣蒼白、慌亂的模樣,“少爺,你信我,信我一次好不好?”

    慕容逸晨大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離開得毫無眷戀。

    看著他的身影,惜月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不信她……

    惜月望著天空,顯得茫然、無助。他從來都不肯信她,不是嗎?只是她沒有想到重新意識到這件事,竟然會是這麼痛苦的事。

    慕容逸晨不是沒有看到跌坐在地的她,只是選擇忽視。除了生氣,更多的是還是懊惱。之前的假設全部被推翻了,她依然還是那個心機深沈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在心底為她辯駿,對她不忍。

    沈青身子骨好,次日就已經可以下床,跟個沒事人似的。慕容逸晨倒有些愧疚,畢竟是自己把她捲進來的,慇勤地扶她在長廊的欄杆旁坐下,“小心點。”

    沈青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甩去全身的雞皮疙瘩,“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待我吧,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折壽。”

    慕容逸晨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對你好也有話,真是難纏的丫頭。”

    沈青覺得他這樣的態度就舒服多了,她一臉神秘地說道:“怎麼樣,我這次給你的驚喜大不大?”

    “什麼驚喜?”慕容逸晨有些摸不著頭腦。

    沈青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落水的事啊。怎麼樣?惜月有下堂求去嗎?”

    慕容逸晨眉頭一皺,心一驚,“不要告訴我,這次落水事件是你謀劃的。”

    “對啊。”沈青還有幾分得意洋洋。“我覺得老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啊,乾脆來個一了百了。假裝落水,造成是惜月推我落水的假像,這樣一來,她即使再想賴在慕容家,你也可以主動休離她。怎麼樣?我聰明吧。”

    慕容逸晨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悶悶的。

    見他的表情,沈青故意調侃著,“喂,你該不會是對人家動了真心,不捨得趕人走了吧?”

    慕容逸晨有些窘然,故意大聲反駿道:“怎麼可能?像她那樣的女人,我巴不得她趕緊離開……”未完的話,在突然看到拐角處的惜月後,消失殆盡。

    此時,慕容逸晨只有一種感覺。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感到了難堪。沒想到這件事情的真相被惜月當面聽見時,他會是這樣的難堪、這樣的無地自容。最讓他揪心的是,他從她那平靜如水的臉上,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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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30 02:41:15


    今日有些悶熱的天氣,讓原本煩躁的人就更加靜不下心來了,容逸晨自昨日開始就一直處於一種煩躁的狀態。

    惜月撞見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他一直都在密謀要她下堂,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哪怕她罵他一頓,指責一句他的不是,他都會覺得舒服些。可恰恰都不是,他才更加鬱悶。

    慕容逸晨信步走到了祠堂附近,看到那裡還有著燈火閃燦,一時好奇便走進了,結果正巧看到了害他睡不著的始作俑者。

    惜月屈膝坐在蒲團上,靜靜地盯著眼前慕容老夫人的神主牌。片刻,她說話了,清冷的聲調在祠堂裡徘徊著,一個人的對話映襯了一份淒清之感,“奶奶,月兒今天有件事想和您說。奶奶,我一直沒告訴您,逸晨他有了喜歡的人,是個性格爽朗,漂亮又愛笑的姑娘。他們看起來很登對呢,您會為他開心的是嗎?

    您不是一直希望他能幸福嗎?如今他有了心儀的女子,我們應該祝福他的,是不是?即使那個人不是我……”

    她頓了頓,再繼續說下去的聲音中摻雜了幾分嗚咽,“奶奶,都是因為我的自私、我的奢望,當年的事是我一廂情願,他才會一怒之下離家,連您臨終之時都來不及回來看您最後一面。如今他終於回來了,可是身邊卻沒有了我的位置。”

    即使惜月背對著他,慕容逸晨依然從她的聲音中感受到了她的落寞情緒。她一聲聲帶著哭音的話語,讓門外的慕容逸晨心情複雜。她言語中是對他的處處回護,完全沒有怨慰、沒有恨意,只有自責。

    惜月任由眼淚流下來,唯有著夜深人靜的時分,她才敢宣洩自己的情緒,“奶奶,對不起,我沒有完成您臨終前的囑託,讓您失望了,對不起……”

    最後,她說:“奶奶,月兒要走了,我要離開慕容府了。這些年,謝謝您對我的疼愛、庇護,謝謝您給了我一個家,月兒來生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奶奶,謝謝您。”一切的話,皆是決然意味。

    惜月就這樣在祠堂裡哭了一會,起身時卻在門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她怔了一會,才有些慌亂地抹去了自己臉上殘留的淚水,一時之間兩人相顧無言。

    直到慕容逸晨轉身要離開時,她才開口喚住了他,“等一下,少爺,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一會就好。”

    言語卑微,她好像面對他時總是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難得的,慕容逸晨沒有反對,兩人就這樣在祠堂外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五年後第一次平心靜氣地交談,惜月望著天上淡淡的月色,幽幽地出聲,“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那天,下著雪,天上也是這樣的月色,我坐在街角仰望著。當時我在想,是不是等它消失的時候,就是我死去的時候。”

    慕容逸晨聽著,沒有出聲,卻有些揪心。

    “就在那個時候,你和老夫人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帶慕容家。我有過害怕、有過不安,害怕犯錯會被趕走,你當時對我的討厭,我心裡其實都清楚的,所以那時在這個家裡,我最怕的,是你。可是漸漸地你開始對我好,讓我漸漸開始放開了心扉。”

    惜月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他,目光皆是柔情,“少爺,我喜歡你。”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卻流露出了她太多的情感。

    慕容逸晨眼裡滿是震驚,卻隨即又滿是了然。

    惜月始終帶著淺笑,沒有等他答言,便逕自往下說著:“我們之間的這樁婚事,我知道你怨我、氣我,甚至是恨我。你恨我奪了你的自由,恨我束縛了你,恨我辜負你的信任。少爺,對不起。”遲到了五年的歉疚,終於宣之於口。

    “老夫人臨終前,一直在等你。彌留之際,她曾囑咐我三件事。她要我照顧好老爺、夫人,守護好慕容家,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希望你能幸福。”頓了頓,她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是我不夠好,沒有辦法幫她完成第三件事。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清楚,我和少爺之間本就是兩條沒有交集的線,七歲時的遇見根本是上蒼的一個玩笑。如今,就讓我退出你的世界,讓一切都回到它最初的樣子吧。”惜月直視著慕容逸晨,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少爺,現在我放手,還你自由。”

    聞言,慕容逸晨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很想仰天大吼藉以宣洩。相較於惜月此刻臉上的風淡雲輕,他恨恨地只想撕掉掛在她臉上那勉強、礙眼的淺笑。

    什麼叫放他自由?她當年的所作所為,他失去的五年的時間,是這樣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能彌補的嗎?

    積累在胸腔裡的怒火,讓慕容逸晨唯有雙拳緊握,才不致於狼狽出醜。他的一雙鷹眼帶著狠戾,帶著複雜的情緒緊鎖著惜月,最後卻還是沒有讓心裡的質問宣之於口,只冷冷地拋下一句,“隨便你。”然後頭也不回,滿身戾氣地走了。

    若慕容逸晨肯轉身望一眼被他拋下的惜月,就會看到她的嘴角終於支撐不住,坍塌了的笑容,以及滑落臉頰的兩行清淚。

    像是逃離一般離開祠堂,慕容逸晨沒有回房,而是一臉煞氣地去沈青房裡,絲毫不顧困意朦朧的她,硬拉著她去了街上的一間酒莊。他沈著臉,點了一桌的菜卻一口未動,只在那裡一杯接一杯地朝自己狠狠地灌著酒。

    厝月要離開?好得很,他才沒有不捨得,才沒有該死的煩心。這不是他想要的嗎?現在她肯主動下堂,他終於如願以償了不是嗎,那他在不爽什麼?是因為惜月對他輕描淡寫的表白?還是因為她該死的終於肯妥協下堂?

    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慕容逸晨心裡的鬱悶又添了幾分。越想將那個惹他生氣的人拋到腦後,她的身影卻在他的腦海中越發清晰。

    沈青在一旁吃著盤中的花生米,困意殆盡,轉而一臉興味地瞧著慕容逸晨灌酒解悶,並不加以制止。因為面對此情此景,她也很費解啊。那個惜月當初不走,他費盡心機要惜月下堂,如今成功達成心願了,卻又老大不高興地在這灌酒了。哎,這堂堂的隱軍師怎麼碰上感情的事,就變得如此婆婆媽媽起來了?

    在見他第三次喚小二上酒時,沈青終於悠閒地揮去手上的殘渣,出聲阻攔,“好啦,你別喝了,你有什麼話就去和她說啊,在這裡借酒消愁算什麼男人?”

    沈青也未指名道姓,可慕容逸晨就是清楚地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誰。他重重地放下酒盅,“我和她有什麼可說的?五年前費盡心機鼓動奶奶也要嫁給給我,五年後又這麼隨隨便便地告訴我她要離開,在她心裡,我算個什麼?還說喜歡我……這就是她的喜歡嗎?絲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想怎樣做就怎麼樣做!”

    他十分不雅地打了個酒嗝,然後繼續發洩著自己的不滿,“是,我是氣她、討厭她。可她要離開經過我同意了嗎?再怎麼說,我也是她夫君吧?”

    沈青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毫不給面子地戳穿他,“明明是你自己要她走的,現在怪人家算怎麼回事啊?”看他一臉頹然的模樣,她忍不住想幫他一把,“我說,你既然這麼在乎她,就去挽留她啊,反正她明天一早才離開,你還來得及耶。”

    可惜某個自怨自艾的男人早已醉成了一灘泥,嘴上還在喃喃著,“誰、誰許……你離開的。”

    惜月真的離開了,即便慕容老爺和府上眾下人極力挽留。昨天她已經把心裡想說的話都和慕容逸晨說了,這就意味著她心裡的最後一點奢望都被她所拋卻了。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在心裡說了一句“珍重”後,毫無留念地舉步離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她必須割捨了。

    慕容逸晨此時卻隱身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看著她明明一臉不舍,卻仍勉強自己嘴角含笑地向眾人道別。回想昨晚看到她在奶奶靈位前,難得地拋開冷靜的外表,哭得像個孩子似的,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他握緊雙拳,昨晚的宿醉導致他頭疼欲裂,此刻壓抑著自己現身阻止她離開的衝動,更讓他的頭痛更深了幾分。對她,他到底是什麼感情?他不斷地問自己,卻得不到一個標準的答案。他討厭她嗎?恨她嗎?他竟然已不能像之前一般那樣輕鬆地給出肯定的答案了。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當一個人的習慣因為某人的不在而強制發生轉變時,那麼他一定會有所不適應,眼前最好的例子便是慕容逸晨。不知為何,自從惜月離開後,他非但沒有覺得開心,反而覺得事事不順心。

    看著桌上的菜,一眼掃過去,只有滿滿的反胃。再瞧手上的茶,入口苦澀得緊,慕容逸晨頓時拉下了臉,大手一揮,將手上的茶盅砸落在地,“你們都是怎麼做事的?不想在慕容府待了就直說。”

    伺候的丫鬟被震嚇得趕緊跪地求饒,“少爺饒命啊,這些事、這些事原本都是少夫人打理的,奴婢們不曾沾手,所以才……”

    “你說什麼?都是少夫人打理的?”慕容逸晨眼神一閃,露出幾分難以察覺的波瀾。“是啊,從您回府後,您的一切事宜都是少夫人親手打理的,上至衣衫配飾,下至飲食,少夫人皆不假手他人。只是少夫人怕您生氣,所以不許人告訴少爺您。”

    慕容逸晨大手一揮,讓人退下,自己在那裡陷入了沈思。他難掩失落,不解的是為何她離開了,他卻越來越感受到自己心裡出現的空缺。

    沈青進來時,就瞧見了滿地狼藉的模樣,調侃道:“喲,慕容少爺好大的火氣啊,是誰招你啦?”一臉的明知故問。

    慕容逸晨拿著手巾淨了淨手,無視她的調侃,“你來做什麼?”

    沈青聞言,從懷中掏出一物拋向慕容逸晨。

    “這是什麼?”慕容逸晨接手,卻絲毫沒有興趣要翻閱的樣子,只是有些不耐煩。

    “你那小娘子……不對,是下了堂的前妻,她在離開的前一天找過我。”沈青說得隨意,嘴角卻揚著耀眼的笑。

    慕容逸晨的反應雖只是一挑眉,但內心卻是翻騰著想要開口催促沈青快說。

    “少爺他很挑食,不愛吃蔥,不愛吃內臟。廚娘忘性大,以後你在備膳時,記得提醒廚下的人。少爺生氣的時候愛灌茶,但是備給他的茶水都要是五分燙,且一定要是碧螺春,他不吃六安茶的。少爺的衣物記得不要用醋薰染,他不喜歡那個味道。你可以在熨燙他的衣物時,用水仙香先熏一遍。”

    沈青重複著惜月離開前的囑咐,成功看到了慕容逸晨臉上滿滿的陰沈之色。

    慕容逸晨翻著手上的小冊子不做聲,只是緊皺的眉頭卻在彰顯著他此刻心情的難以平靜。

    他第一眼就看出了這小冊子上的字跡是屬於惜月的,卻倔強地不肯相信。小冊子上滿滿地寫著他的日常大小事,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了她對他的默默關心。而他卻似乎對她毫不瞭解,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她愛做什麼,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人。最可笑的是,如今他連她這個人在哪裡都一無所知了。

    慕容逸晨百無聊賴,實則心緒滿懷地在府裡四處閒逛,不經意地就看到大黑在一個房門口打轉,旁邊是餵養大黑的下人,手上還端著明顯是給大黑的飯食,一臉憂心的模樣。“小六,怎麼帶大黑來這裡?”他出聲問道。

    小六聞聲,趕緊過來回話,“回少爺,不是奴才帶大黑來少夫人的房門口,是大黑自己……”

    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慕容逸晨,見他依然平靜的面孔,小六才敢繼續說:“這幾日以來,大黑都整日懨懨的,好像提不起什麼精神,連最愛的牛肉都不肯吃。最要命的是,它還動不動就跑到這裡打轉、徘徊,奴才哄它離開,它也只是賴在這不肯走。”那找尋著誰的模樣,顯而易見。

    慕容逸晨蹲在眉眼都失了往日朝氣的大黑向前,不知該說些什麼。沈默了很久,他才開口打發了小六,對著大黑無奈地說了一句:“走吧,進去看看。”

    這是慕容逸晨五年後第一次踏入惜月的房間,和他記憶裡的樣子還是一模一樣,沒有過多的裝飾品,素淨而清雅的格調,正如惜月給人的感覺,那樣靜靜的,不被外界打擾的一方小天地。

    慕容逸晨隨意地打量著房間裡的一切。這裡原本是他們的新房,卻乾淨得只有她些許存在的痕跡。慕容逸晨緩緩拿起鏡子前的梳子,對著它愣愣地出神。他記得這是惜月十二歲生辰時,他送她的禮物,以前他就很喜歡她的發,軟軟的發質,她靠近他時,總會有淡淡的清香竄入他的鼻息。

    妝鏡臺中還放著一些難得的首飾、物件,這些也都是他心血來潮給她買的,卻從未見過她佩戴過,即使在成為少夫人後,她身上也仍沒有過多的首飾。

    看到床邊的小架子上陳列的書籍,他也一併拿起,細細地翻閱著。上頭滿是點點批註,可見其主人閱讀的次數之多和喜愛。那秀氣的字跡,他認得出那是出自何人之手。

    “書呆子……”在惜月眼中,金銀珠寶和胭脂水粉都不及這些沈悶的書籍來得有趣、來得稀罕。

    而慕容逸晨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眼神中透露出的溫柔是多麼醉人,仿佛透過這書上的字跡已看到了某人伏案題寫的模樣。

    想著想著,他淺掛在嘴邊的笑容消失了,最後有些頹然地落坐在床畔之上。

    承認吧,自己對惜月根本早已不是自己認為的兄妹之情,不然他對她的刻意欺辱後,每每的不忍和揪心又都是什麼呢?這些日子以來的折磨、刁難,只不過是在生氣、埋怨沈澱後再見時的不知所措,因為他隱隱察覺到她對他的影響之大。

    離家的五年裡,當他放下疲憊,不設防的時候,午夜夢回,她的身影,她喚他少爺的聲音,她一板一眼地嬌嗔著的模樣,歷歷在目的一切毫不留情地侵蝕著他的夢境。

    可再見到她時,他除了生氣,實實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和她相處。他就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嘴上說著討厭,心裡卻又忍不住想去接近她。直到她離開……

    那麼現在我放手,還你自由。那晚她的話又在慕容逸晨的腦海邊響起。看到這房間和他有關的一切都被留了下來,慕容逸晨才意識到她走得如何決絕,如何乾淨、俐落。直到此刻他才有種失去她了的真實感,伴隨著這種感覺而來的,還有不安、還有懊惱。

    她真的不要他了,是嗎?慕容逸晨試圖隱藏這種被拋棄的失落感,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此刻,他對惜月到底抱著怎麼樣的情感?是恨意多一點,還是傾心多一點?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了。

    或許是想找出自己心裡的答案,慕容逸晨在惜月的房裡就這樣癡癡地坐了一個下午,感受著這房裡尚且還未隨著惜月的離開而消失,屬於她的氣息。

    惜月的離開對整個慕容府似乎都帶來了影響,每個人都顯得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但是這其中絕不包括慕容夫人。惜月自請下堂,最高興的莫過於慕容夫人了。這不,她緊著就開始在飯桌上討論起了給慕容逸晨另配淑女的事。

    “逸晨啊,你和沈姑娘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娶人家進門啊?”

    此話一出,飯桌上的其餘三人皆放下了筷子,但反應卻大有不同。慕容老爺是黑著臉,重重地放下了碗筷,表示著自己的不滿。沈青則是被嚇到,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話題的中心,慕容逸晨板著一張臉,擺明瞭不喜歡這個話題,“娘,您別胡說,我幾時說過要娶沈青了?”

    慕容夫人全然不顧此刻場面的尷尬,一心想要促成這樁婚事,“瞧你們這些年輕人,喜歡就是喜歡,還遮遮掩掩的。之前礙于你奶奶,沒法子才會讓你娶了那個惜月。現在她知趣,主動下堂了,你還在顧慮什麼?還不快向人家沈姑娘提親,將好事成了。沈姑娘,你說呢?”

    沈青笑得尷尬,天曉得她只是來幫忙的,可不想將終生放在這裡啊。她求救地看向始作俑者,卻發現慕容逸晨的臉色黑得可以。

    半晌,飯廳裡一片寂靜,在場伺候的下人大氣不敢出一聲。最後還是慕容老爺說話了,道:“好了,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做什麼?吃飯!”

    “老爺,這是喜事,你發什麼脾氣?”

    “什麼喜事?惜月下堂的事,我還沒和他算帳呢,這麼快就要另娶,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說我慕容家?說我們嫌貧愛富,看不上孤女出身的兒媳婦,才會急欲趕走她。”

    “老爺,惜月她可是自己自願下堂求去的,你怪逸晨做什麼?”慕容夫人護子心切。

    慕容老爺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慕容逸晨,有些語重心長,“你以為你和惜月當年的婚事,就你一個人委屈嗎?你錯了,最委屈的那個人是惜月才對。

    當年你奶奶為了消除先帝對我們慕容家的猜忌,才逼不得已硬是以恩情相脅,逼迫惜月嫁給你。你有不滿、你有怨氣,惜月又何嘗沒有委屈?何況,你新婚之夜將她拋下,對於一個女子而言是多大的羞辱。如今你還逼得她下堂求去,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的,離了慕容家怎麼為生?”

    一番話,慕容逸晨卻只抓住了關鍵,他一臉鐵青地站了起來,質問道:“爹您方才說什麼?當年的婚事不是惜月主動提出來的,是奶奶?”

    “當然。當年惜月生怕自己耽誤了你的幸福,還拒絕你奶奶的提議,最後拗不過你奶奶用病重為由,這才點頭的。”慕容老爺對當年發生的事了若指掌。

    聞言,慕容逸晨跌坐在椅子上,仿佛身上的力氣被抽空一般,腦袋都不能思考了。

    待平靜一些,整理完他爹的話後,他心中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原來她是被逼的,在她處於兩難的境地時,他竟還毫不留情地傷了她,甚至在新婚之夜拋下她,讓她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回想起惜月對於他的刁難的默默忍受,他在怒火之後,心裡有著心疼和愧疚,還慘雜著一些別樣的情緒。

    慕容夫人在一旁全程插不上嘴,打量著父子倆的神色,半晌才喃喃地開口,“好了、好了,如今這惜月都不在了,還提舊事做什麼?當著沈姑娘的面,你們父子倆說話這麼沖,也不怕嚇著人家……”

    她話說到一半,就見慕容逸晨冷著一張臉起身離開了,“欸、欸……逸晨,你去哪?逸晨!”

    留下飯廳中的慕容夫婦面面相覷,還有旁邊的沈青則是一臉玩味地看著慕容逸晨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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