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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44:05


  艷陽東照,無雲的晴空掀開炎夏的清晨。對鏡梳妝,銅鏡中的清秀臉龐不知何時也染上了淡淡的憂,心中無奈的感歎竟已浮上額頭眉梢刻成細細的紋。想起昨夜謝君恩的話語和自己不知如何反應的窘境,心跳不自禁地加快數拍。

  年華已逝,卻在這即將凋零的剎那,某個人欲摘下她這朵淡然得幾欲被人遺忘的花。是喜?是悲?兩者皆有,混成無法理解的感歎。但又該如何選擇呢?她喜歡他,喜歡他的沈默和他的穩重,甚至他自私的悲傷,還有總是不住地為他的憂鬱而心痛……僅憑這些,她就說不出任何一個拒絕的字眼。

  「吱呀"!

  門開,站在門外的人受驚嚇似的轉身,與抬腳跨出門檻的人對視。愣愣的,仿若繼續著昨晚兩人的互相凝視。

  「起來了?」他說了一句廢話。

  「啊,起來了。"又是一句廢話。

  同時意識到彼此的過分拘束,兩人不約同笑。

  「今天不需要上早朝,到都察院嗎?」她走出屋子,隨手關緊門扉。

  「早朝剛回來,有點擔心你,所以就過來看看。"著一襲袍圓領,右衽,大襟,馬蹄袖,左右開裾,直身,黑緞為面料的袍子,外罩石青色的褂子。平常的穿著中透出一股內斂沈穩的氣質,全無時下豪貴高官們的輕佻浮誇。望著眼前這樣的男子,雲顏內心滿足地歎一聲。

  「我不是好好的嗎?有什麼好擔心的。""啊,怕昨夜太過唐突了。"她抬眼含笑地看他一眼,搖首,"是有點唐突,您後悔了?」

  「沒有。"簡潔有力的回答。

  日照台階,草綠花香,有雀鳥掠過廊簷。

  「您考慮周詳了嗎?我僅僅是一名漢人教習的女兒,身世背景遠遠比不上那些王爺貝勒們的格格。而且我年過二十,您不奇怪我為何至今不嫁嗎?」她平靜地問他。

  「我已經娶過一個格格了,也許在你看來滿漢一家,然而我仍耿耿於滿漢之分。格格也好,漢女也好,總要是心儀的才好。說你年過二十未嫁,若已嫁人,我們又如何能一起站於此屋簷下?」

  「大人喜歡我什麼呢?」她不解地問。

  「你的善解人意,你釀的酒和你煮的菜。"都是令人不能不滿意的答案,雲顏愉悅地將眼睛笑瞇成兩道彎月。

  「承蒙您抬愛,雲顏願為您釀一生的酒,煮一生的菜。"

  「嗯。"原先緊繃的剛硬線條皆在薄金的日光下融為不經竟流露的欣喜與滿腹溫柔,"去前廳吧,盈兒正等著我們。"她起步走在前頭,他緊跟追上,兩人並肩而行。湖上有遊禽戲嬉,過了七夕就快立秋,炎暑過去,他們的緣分才是一個起始的點。

  心頭一緊,她無緣由地憶起多年前的某個雪夜,雪地裡一塊翡翠的玉,刻著簡簡單單又深味深長的四個字——"有緣識君"!

  似乎冥冥中,她的緣分已到,但心頭仍有不小的迷惘。的確是不由自主地且又不斷地被謝君恩吸引,只是仍不敢肯定自己將下半生托付於他的決定是否正確。謝君恩又是否真是她一直癡癡等待的命中人?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照常該是一頓極為普通的早飯,日頭東移,飯廳裡瀰漫開不是語言能傳遞的溫馨情感。謝君恩默不作聲地咀嚼食物,雲顏和謝盈輕聲低語,而謝君恩與雲顏偶有眼神的交錯,彼此不用開口說一個字,會心一笑便心裡瞭然。一切與昨日一樣,卻又在一夜之間變得極其微妙。若不是熙貞格格突然急匆匆地闖進謝府,料想飯廳裡的這三人定會將這份悠閒幸福的靜謐保持得更久些。

  「謝君恩!謝君恩!你出來見我!」大門才開就聞得來人尖銳明而顯帶有怒意的喊聲,不等謝府的男主人起身,她已衝進飯廳。

  「謝君恩,你真是好啊……"伴著從鼻孔裡哼出的冷笑,不是傻瓜的人都能聽出話裡的怒意。

  放下手中的碗筷,不緊不慢地起身相迎,謝君恩的平靜無畏叫興師問罪而來的女子越發生氣。

  「謝君恩!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頤貝勒府的人還真叫你這個區區四晶左都副御使看不起了?」

  「格格何來此言?謝某何曾看屈過貝勒府,貝勒對在下的恩情我一刻也不曾忘記過,您多半是有所誤會了。"

  「姨娘好凶哦,是爹爹做錯什麼事了嗎?」謝盈笑兮兮地替其父解圍。

  「哼!盈兒,姨娘問你,你長這麼大想你娘嗎?」她一把拉住外甥女,口氣稍稍緩和。

  被問的女孩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你娘死了這麼多年,你想不想再要個對你好、疼愛你的娘?」"當然,姨娘您為什麼問這個?」謝盈一頭霧水地問。

  「還不是你冷血的爹,皇上為他指婚,把你小姨許配給他,來個親上加親,可他不識好歹竟然回拒了。"小姨?謝盈納悶地皺皺眉。頤貝勒共有六個女兒,她母親頤慧格格最大,頤貞格格排行第三。由於頤慧格格死得早,所以除了常到謝府探望的頤貞格格外,謝盈同頤貝勒府的舅姨們並不親近。印象中最小的姨娘只比自己大六歲,少言寡語,是名稍嫌冷傲不近人情的女子。

  「謝君恩,先不說我們頤貝勒府對你的恩情,也不說皇上對你的寵愛,單單就說頤潔有哪一點配不上你了?你竟然回拒這門親事。若是頤潔的話,大姐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而且她原就是盈兒的小姨,定會把盈兒當做自己親生的一般對待。這樣好的親事,你憑什麼拒絕?當真是嫌棄咱們頤貝勒府的女兒嗎?」這唱的是哪一齣戲呢?他拒絕了皇上的指婚,怎麼又同瞧不起頤貝勒府扯上關係呢?哭笑不得的情形使得謝君恩不知從何解釋。幸好,一向不受常禮拘束的女兒急著插話進來。

  「我不要小姨當我娘!我不喜歡小姨!爹不可以娶小姨!」孩童堅持得幾近固執的話語使在場的數人皆都一驚。

  「盈兒?」頤貞格格張口結舌,"小孩子家胡說什麼!你爹娶誰哪是你能做主的?」

  「為什麼我不可以?不是為我找娘嗎?」天真卻也是最直接的反駁,霎時堵住了另一人的嘴。

  「如果要我選誰當我娘的話,我就要雲先生當我娘!」小小孩童,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盈兒!」謝君恩和雲顏異口同聲地喝止,料不到這般湊巧,兩人又再一次對望。心領神會,謝君恩發出歷來不曾有過的爽朗笑聲。

  「不錯,盈兒說的正合我意。"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頤貞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對數年來相依為命的父女,不記得脾性全然不同的一大一小何時有過如此統一的想法。再看看他們口中的雲先生,則是微笑地立於一邊,平靜的表情讀不出任何風起雲湧的氣息。

  自己竟一直被蒙在鼓裡!一股莫名的怒氣,雖已為人妻為人母多年,然頤貞的個性比起少女時更為激烈。

  「雲顏!你一個漢人教習的女兒憑什麼和貝勒府的格格搶丈夫?我請你到謝府來教盈兒唸書,不是讓你來找夫家的!」看來自己是替罪羔羊了,心中雪亮的人暗暗冷笑,卻也知此時多言只會為謝君恩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請格格謹言。如果說雲顏只是漢人教習的女兒,那麼我謝君恩也不過是一名四品的漢宮,可說得是門當戶對。倒是貝勒府的格格,我已高攀過一次,拖累了頤慧,此次不能再拖累頤潔格格。"不卑不亢,明著是顧全頤貞格格愛面子的個性,暗裡卻又保護了雲顏,他的心思已是如此分明。

  「好,就算你可以娶雲顏,但雲顏也不能嫁你!她早晚是五哥的人,你怎好意思同小舅子搶親?」呃?這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什麼叫做她早晚是五貝子熙祥的人?自從艷紅死後,他們已毫無瓜葛。接觸到謝君恩投來的不解目光,雲顏不能再繼續保持沈默。

  「格格憑什麼說我早晚是五貝子的人?」她收斂起笑容,問得有些不客氣,著實因對方的無理取鬧感到不耐煩。

  「不是嗎?你和五哥一向交好,誰人不知?前些年幾乎和他形影不離,直到他娶了吉格格,你們才疏遠。但這些年五哥一直沒能忘記你,前陣子他不是還特意來謝府看你嗎?怎麼,現在你想當四品夫人就看不起貝子了?」自以為是的傲慢,不用大腦思考的臆測,哪怕是對待昔日的閨中密友,頤貞也是一副滿清格格的派頭。

  真正是惹惱她了!雲顏瞇起的眼睜開,透出兩道銳利得叫人害怕的視線,露出無謂的冰冷笑意。

  「頤祥貝子嘛……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是個怎樣的人,當妹子的您還不清楚嗎?他想過要娶我過門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嫁,難道還真是為了榮華富貴而嫁他當小妾嗎?我今日能同君恩、盈兒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是有緣,然有緣無分的事多了,又怎能肯定他日我定會披上四品夫人的鳳霞呢?格格何苦在給我難堪的同時,也給自己討個無趣。"

  「什麼意思?」

  「要娶妻的不是您,要嫁人的也不是您,您何苦自討沒趣。"當頭一盆冷水澆醒怒火中燒的人,頤貞的俏臉一陣白一陣紅,突然間不知該怎樣收場。

  「你……你們……好好好,今天就算我頤貞多事,以後你們謝府的人就算都死絕了,我也不踏進這扇大門!」咬咬牙,如狂風般刮進來的貴婦人一頓足,扭身離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毛躁的個性一點也沒改。"為緩解殘留下的不愉快氣氛,雲顏苦笑道。

  「是啊。"謝君恩附和,凝視說話者的雙眼流露出光彩。

  「爹,您真要娶先生當我娘嗎?」謝盈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問相視的兩人。

  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只有成年者含意暖昧的笑臉。

  「什麼嘛,連先生都不告訴我。"女孩鼓起腮幫子不滿地嘟噥,換來其父與其先生的寵溺微笑。

  突然而至的意外終告結束,而給他們三人之間帶來的是再明確也沒有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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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請留步!」出得謝府大門,頤貞因一聲嬌呼緩下急走的步伐。尋聲回首,只見一名打扮艷麗的女子小跑而來,下跪請安。

  「格格吉祥,奴婢冒犯了。""知道冒犯,你還敢要我留步?」餘怒未消,頤貞氣呼呼地道。

  「奴婢不敢,只是有些話定要親自告訴格格。"艷紅刻意低垂頭,裝出膽戰心驚狀。

  「格格,她不過是謝府的一個丫環,咱們還是回府吧。"一旁侍候的侍女半真附耳輕語,勸說其主子,"今天在謝府討個沒趣,定被他們謝府的這些下人們笑話。"惱羞成怒的人臉一紅,當下拔腿欲走,卻被攔住了去路。

  「格格,奴婢實在是不想看格格受那個雲顏的欺侮啊!」

  「胡說!我家主子是滿清堂堂的格格,怎麼可能受一個漢人女先生的欺侮!來人,把這個女子拖走!」

  「先慢著,半真,你的性子怎的比我還急?先讓她說完。"想知道來人葫蘆裡放的是什麼藥,頤貞阻止道。

  「謝格格大恩。"見撇下的餌有了回應,準備釣大魚的人又是磕頭,又是道謝。

  「我沒功夫聽你說太多的廢話,挑重點的快說。"極其不耐的人冷言。

  「是。格格,你知道我們家老爺為什麼會拒絕皇上的指婚嗎?」設好的圈套開始緩緩收攏,魚兒上鉤了。

  「不是明擺著嗎?謝君恩要娶的女子是雲顏。"

  「全然不是!」艷紅搖了搖頭,"所以我才說格格受了雲顏的騙!」雲顏和自己相交近十年,為何要騙她?頤貞詫異之極。

  「她為何要騙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個女子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是看中了四品夫人的位置。"

  「雲顏的個性……她不是這種女子……"嘴裡雖這麼說,但心中已起疑。見她流露懷疑,艷紅說得越加起勁。

  「那是格格您善良才會想信她,別人對您這麼說您還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奴婢便是證明那女子陰險的最好人證。"

  「噢?為什麼?」今日自進謝府後,她接二連三地吃驚不已,"不用跪著了,你起來說話吧。"

  「謝格格。"知道對方已信三四分,設下陷阱的人繼續道,"不瞞格格,奴婢原是風塵女子,前些日子老爺微服私訪時見奴婢身世可憐便為奴婢贖了身,說是要奴婢跟著他侍候他。奴婢自是感激老爺的,別說要奴婢做小,就算沒有名分留在謝府當個丫鬟也是好的,只為能報答老爺救我出苦海。可萬萬料不到那個雲顏嫉妒心重,容不得奴婢,說奴婢居心叵測。老爺和小姐受她讒言迷惑,竟要管家把奴婢許配給府外的粗人。表面上說是為了奴婢下半輩子有個依靠,實際上還不是把奴婢我以五十兩銀子賣給一個殺豬的屠夫當小老婆。聽府裡其他人說,這個屠夫彪悍異常,經常打老婆……"說著,艷紅當真掉下兩行清淚,襯著標緻的臉蛋倒也叫人心軟。

  「格格啊,您可千萬別受雲顏那女子的騙啊,定是她要老爺拒絕這門親事的,又盅惑不懂世事的小姐,好令自己將來當上謝府的女主子。奴婢人小力薄又命苦,自不是她的對手。可格格不同,何況您又是小姐的姨娘,為了小姐和老爺好,格格一定要除去那個陰毒的女子。"像是在思索艷紅這番話的真實性,頤貞久久未盲。

  「格格,奴婢看這個女子說得有道理。您想想那個雲顏連頤慧格格死時都不肯見其最後一面,還有不少貝子提親她都回絕了,表面上看是淡薄名利,奴婢看實則是冷血無情,不甘心當人小妾。"

  「格格…您要為小女子做主啊,如果要奴婢離開謝府嫁給殺豬的,奴婢情願一頭撞死在謝府的朱門上。"她作勢要撞牆,如其預料中一般被眼疾手快的侍女們拖住。

  「這位姐姐也真是的,何苦尋死呢?我們家格格向來見不得那些陰險小人得意,自會為你做主。"半真猛向其不知如何是好的主子使眼色,"格格,您快答應了她吧。"跺跺腳,頤貞狠聲道:"姓謝的是個糊塗鬼,他站在雲顏那邊,我能有什麼辦法。"

  「怎麼會沒辦法?」艷紅雙膝一屈,跪地,"奴婢方才聽格格說雲顏和頤祥貝子曾有私情。能否讓頤祥貝子出面把雲顏過去如和勾引頤祥貝子的醜事告訴老爺呢?這樣老爺也就不會再聽信於她。"勾引?頤貞皺皺眉,這些年一直是他哥哥追著雲顏跑,但……也許就是受了雲顏勾引也不一定。

  「好吧,我試試,但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磕謝格格大恩,格格的恩情奴婢來生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磕頭如搗蒜,真正是戲子無情妓女無義。

  「好了,好了,我要回府了,等事情圓滿解決你再磕頭報恩也不遲。"原本一肚子怒氣的人終於露了今天頭一個微笑。

  「奴婢恭送格格。"艷紅笑得冶艷。

  而伴隨一行人離去的背影,是即將降臨的陰謀暴風雨!快到立秋了,然謝府的靜謐等不及天涼!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退了早朝,各官員依序踏出雄偉的殿門。迎著熱昏人的日頭,門外候著的家丁們勉強打起精神尋找自己的主子。

  「老爺,請上轎。"李青哈腰掀開轎簾,一眼望去挺身站著的都是頂戴花翎。

  不熱絡地與個別同朝官員道別,謝君恩踏出沈穩的步伐。

  「謝大人請留步!」尖聲細氣,又不是女子的嗓音。聽出是宮內太監聲音的眾人皆都一驚,不少官員止步遠遠地觀望。

  謝君恩不得不將半個踏進轎內的身子拉出簾外,尋聲回頭看個究竟。

  「謝大人,請留步。奴才是八阿哥身邊的。能否借步說話?」唇畔長不出鬍子的嘴扭曲著說話,包括說話的聲調和語氣,就如其以太監身份活著的扭曲人生。

  「當然,公公請帶路。"就算不情願,但也要畏於八阿哥的主子權勢,謝君恩只得交待家從先回。

  繞過了皇宮高聳的城牆,便有兩名穿著常服的轎夫抬著一頂軟轎等候著。

  「謝大人,請上轎。"刺耳得使人倒胃口的嗓音,然謝君恩依舊是無喜無惡的麻木表情,不抗拒地依言上轎。

  像是要故意掩藏行蹤般,轎夫在城中的鬧市街頭兜了好幾個圈子,最後才在城中最有名的杭州菜館子停下。

  「請,大人,咱家主子正在樓上的包廂裡等著您呢。"入朝為官多年,他不記得自己和任何一個阿哥套過交情,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才能或者什麼權勢可以讓那些皇子們放下身段費心拉擾。抱著滿腹未知的疑問和不安的忐忑,他以沈穩的步伐上樓。

  「貴客到!」店小二喊聲脆亮。

  小間的門由內向外打開,是一個長相可人的伶俐丫鬟。

  「公公怎麼才來啊,主子都等得心急了。"似要替其主人表現出心焦的模樣,她嗔言,見一旁的來客便嫣然而笑,"奴婢給大人請安。"匆匆點首,謝君恩朝被門扉擋住的屋內方向投去一瞥。

  「知紅,快請謝大人進來。"應該就是屋裡等著的八皇子,聞者不由一顫,為對方費盡心機的安排和等待。

  帝王的第八子身穿一件立領直身,偏大襟,四開衩的長袍。凡是明眼人一看就知該袍子的織金緞為江寧織造局織造的貢品。織物花型碩大肥亮,具有西域特徵,大塊面的片金顯花,光彩奪目。花頭的周邊裝飾有翻捲的籐蔓,通幅三則,由經向旋轉對稱的兩組蕃蓮組成花紋循環。淡黃金與月白的配色,深藍色的底,華麗中帶著淡雅。

  謝君恩暗地裡歎一聲,為八阿哥那過於流露出股部的浮躁和陰沈,縱使再好的綿織也掩不去。

  「卑職給八阿哥請安,八阿哥吉祥。"躬身彎腰,他漠視彼此體內相近的血液。

  「免禮,快請坐。"不帶暖意的客氣,即使是笑也使人覺得不快,上座的皇子從一開始就無法博得臣子的好感。

  「謝八阿哥。"順意人坐,對著滿桌好菜謝君恩因深知鴻門宴的典故而不敢輕易舉筷,"不知八阿哥尋卑職此來有何事?卑職深怕官小力薄,無以為報。"

  「哈哈哈……"上座傳出刻意的笑聲,"謝大人言之差矣,以謝大人的年紀從四品的正位足見大人你的才能。而且皇阿瑪常在我們兄弟幾個面前提到謝大人,讚賞謝大人年輕有為,要咱們多多學習親近大人。"

  「不敢,定是皇上過愛了,卑職惶恐。"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看來他是有麻煩上身了。

  「惶恐什麼?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大人不必惶恐,我請大人來此不過是吃頓便飯,聯絡聯絡感情,好使得咱們親近些。"拍下手,要門外的侍從上菜,八阿哥親自為身旁的微臣斟上一杯好酒,"大人,請。"

  「恕卑職愚昧,可否問八阿哥一句蠢話?」

  「大人這是什麼話,有什麼疑惑大可直問。不瞞大人說,我同頤貝勒家的五貝子,也就是大人的小舅子歷來交好。"有意的提示令他心沈到谷底。對方的微笑在謝君恩看來分明是一個"你放心,一切我都知道,你逃不了"的奸笑。

  「五貝子頤祥他……"苦苦斟酌語句,他皺緊眉頭,"卑職斗膽,還請八阿哥有話直說。"

  「好!憑咱們的關係也不用繞著圈子說話。前幾天我無意中從頤祥口中得知大人的身世……"明顯的停頓,說話者看到另一人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

  「皇恩浩大,皇阿瑪的風流多情不是咱們這些當兒子的能多言的。只是只要一想到三十多年來,咱們都在皇恩瑪身邊享受榮華富貴,而大人卻散落一方不得團聚,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酸澀。皇阿瑪想是也非常自責,所以才一再要咱們和你多多親近。"一派胡言!為爭皇位,同父同母同宮牆內長大的兄弟都可以自相殘殺,何況是對他這麼一個外族所生的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皇上哪會自責?也決不會要任何一個阿哥親近他,宮外留種,這對一名聖賢的帝王而言是一個擦不去的汙點,擦都惟恐不及,怎會主動示人?

  「唉……"假意悲苦地歎口氣,"咱們的皇阿瑪再英明,也難免會老……相信大人心中也有底。"言下之意是指皇上有意立了他——八阿哥為儲君嗎?說到心中有底,除了皇上有數,誰人會有數?

  謝君恩不言,靜等另一人慢慢撕下那層薄薄的偽裝。

  「身為皇子,自然要為皇阿瑪解憂。大人想必也是如此想法,不如咱們同心協力,一起為皇阿瑪效力。這些年來看得出皇阿瑪一直都很看重大人,為你兩次指婚,封你為左副都御使。只要大人和我一條心,相信皇阿瑪他必會龍顏大悅。"指間的對筷散開,謝君恩嘴裡瀰漫開酒的酸澀苦味。八阿哥分明是想利用拉攏他的方式討得皇上的歡心,從而鞏固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以便能順利登上龍位。說得再好聽,不過是想借他這個野種的可憐身世一用,也曝露出其險惡的野心。

  「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大人放心,凡我能享用的,以後必分於大人。"八阿哥試探著催促。

  無措,他惟有舉杯掩飾。酒意嗆了喉嚨,那如劣質一般的味道叫他咳得喘不過氣。咳紅了眼,視線迷濛中似又見到那個細雨中倚桃花凝望遠方,憂憂怨怨的魂……再有雲顏無心機的溫和笑意。

  悲哀啊!他的人生從開始就是帝王之家的錯誤,而現在他不想承認或者延續這個錯誤。不為什麼滿漢之別,只為記憶中癡心等待的女子……

  他,笑了,搖首,啟齒。

  「八阿哥抬愛,卑職命苦,況富貴生死天定,自不敢再祈求一絲皇恩。八阿哥請慢用,卑職家尚有急事,先行告退。"

  「大人?」沈默到無禮地離去的背影,卻實實在在是一名成熟男子的偉岸身影,被世事壓迫卻不願輕易屈服的背影。

  謝君恩,此一刻起,他只承認自己漢臣的身份。滿也好,漢也罷,他也可以學得雲顏一成的瀟灑,不受自己選擇之外的負累。

  謝君恩……名字背後的含義只是早逝母親心中的怨憂,卻決不該是他的怨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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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44:29


  雕樑畫棟,晴空下雕花的窗欞和朱漆的簷角折射出稀薄的淡金色光芒。沒有風,紋絲不動地悶熱,倒映著花卉、樹木及建築的湖面平如鏡子。

  「五哥,難道你真的甘心放過雲顏?那些貝勒貝子們都知道你和她的事,如果讓她嫁進謝府不是叫別人笑話咱們嗎?」先映出一個身著艷麗衣衫的少婦倒影。

  蜻蜒掠過湖面,驚起漣漪,看不真切後來男子的臉。僅知道穿著銀絲藍馬褂的背影相當猶豫地抽搐了一下。

  「話不能這麼說,我同雲顏前些年的感情的確不錯,但你也知道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想娶她的王孫公子多的是,又不止我一個。"。"哼,沒志氣。當初你要不是和那個艷紅的名妓勾搭上,雲顏早就進了咱們頤貝勒府的大門,現在也絕不會叫咱們一大家子受辱。"

  「不過是謝君恩推了潔妹的親事嘛,君子有成人之美。"。想到前些日子在謝府碰的軟釘子,頤祥便不願幫行事魯莽的妹妹蹬這趟渾水。

  微風吹過,女子的倒影在水中一片晃蕩。

  「這是什麼混賬話!到如今我才看透你和雲顏兩個人,一個是為了當正室心計重重的陰險小人,一個是徹頭徹尾的懦夫。"

  「頤貞,話別說得過分了。"除了代表死去艷紅的雲顏,任何人都沒權利罵他是懦夫,"我只是覺得的沒必要故意到謝君恩跟前說雲顏過去如何如何的,好像我是小人似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小人嘍?'?提高的尖細語聲,"雲顏是什麼東西?一個漢人教習的女兒!以前咱們看得起她,才讓她和咱們同進同出,讓她夠資格當個小妾。現在竟處心積慮地要和咱們貝勒府的格格搶親,這不是笑話嗎?這樣忘恩負義的東西,要是真成了謝府的主子,生了自己的孩子,盈盈還有好日子過嗎?而五哥你豈不是要被你那些狐朋狗友們恥笑?堂堂風流倜儻花名在外的五貝子,竟被一個連話都不喜歡說的老八股四品官搶了心上人。你別忘了自從你娶了凶蠻的五嫂後,大家在背後是怎麼議論你的。"捅到了傷處,死要面子的頤祥扭曲了表情。

  「也不是要你非把雲顏搶到手,只要你出面告訴謝君恩,雲顏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就行。謝君恩的個性太麻木,要是真被雲顏騙了到時恐怕連帶我們頤貝勒府也不好看。"

  「這個……"

  「別這個那個啦,你不為去世的大姐想,也要為你自己想想啊,你一直得不到的女人讓自個兒的姐夫得到,以後怎麼混?另外,潔妹的臉又往哪裡放。咱們好心看得起他謝君恩,想再把潔妹嫁給他,誰知半路殺出個雲顏……"

  「好啦,不要再說啦,知道了,這就去找謝君恩,行了吧?」受了不女人的聒噪,頤祥投降地搖搖頭。

  「這才像是頤貝勒府家的五貝子。"無趣的稱讚語氣在離去者的耳中聽來毫無意義,打開手中的執扇,頤祥抬眼望向天空,歎口氣。

  垂頭喪氣地到了謝府,心懷鬼怪胎的人躊躇良久才舉手扣響門環。

  「誰啊?」響亮又帶著幾許妖嬈的媚音,大門打開,露出女子精心打扮的俏臉及玲瓏有致的身段。

  頤祥瞪大眼,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瞪視不該出現在京城的女子。

  「你……你……"艷紅同樣吃驚不小地愣在當場,什麼也說不出的又悲又喜,最後只是故作怨恨地別過頭。

  「你,老天有眼,竟讓你再碰上我!」"艷紅,"脫口而出的同一個名字,帶出的卻是另一種相思,"為什麼你會在這兒?」

  「你還認得出我?你還有臉問我?賈公子,我倒要問問你怎麼會來謝府?」艷紅半是淒涼地譏諷道。

  「我,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年少荒唐,讓你受苦了。"風月場上待得久了,他自是知道何種情況下以何種手段應付何種女人最合適。

  淚順勢落下,她半真半假地嚶嚶而泣。

  怕被人看到,頤祥連忙半哄半勸地把艷紅拉人懷。

  「快別這樣了,你在這兒等我,我找了謝君恩說完事情就過來找你,到時再好好訴說相思之苦。"

  「嗯……"艷紅點點頭,隨後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扯住離人的衣袖,"等等,事到如今,總可以把你真實的姓名告訴賤妾了吧?」

  「好,我告訴你,你先放手。"看到有一名謝府的家丁走過來,他急急抽手,"我是頤貝勒府家的五貝子頤祥。"。

  「這次你沒騙我?」她走快兩步,攔住他的去路。

  「哪敢,都到這份上了,有這必要嗎?」頤樣苦笑。

  「好,那賤妾在這裡等五貝子。"斂了悲意,她笑得嬌艷如花,使觀者一時失神。若不是老管家適時現身,多半沒有抵禦能力的公子哥兒頃刻間會改變原先的打算。

  「五貝子吉祥,今兒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正巧咱們家老爺小姐都在府裡。"

  「啊,是啊,那就帶我去見你們家老爺。"慌忙回神的人暗中瞄了眼艷紅,整整衣衫後匆匆走過迴廊。然他前腳才走,後腳艷紅就緊跟而上。

  已經不是起初那個輕易相信男人的風塵女子了,有恨有怨更有的是不甘,她要為自己爭口氣,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窗明幾淨的書房,粉白的牆壁映出粼粼的湖光。細聞瀰漫開龍井清香的室內,隱約還飄浮著若有若無的竹葉青酒香。雙目盯著被了朱字的公文,然謝君恩的神思卻飛到方才雲顏在此教謝盈唸書的情景,唇角不由挽出一抹不經意的笑。

  「老爺,五貝子到。"蒼老忠厚的嗓音,驚醒夏末的午夢。

  謝君恩起身相迎,心中已略感不妙。

  「五貝子吉祥。"

  「不用多禮,咱們都是一家人,還用得著什麼吉祥不吉祥的。"隨意地挑把椅子入座的人東張西望一番,"怎麼不見盈盈和她的雲教習?」果不其然,憑頤貞的個性多半是回頤貝勒府又大鬧了一場,心中有底的人惟有依禮回答。

  「他們出府去買些胭脂水粉。""原來如此,他們不在也好,就我們兩人比較好說話。"

  「是關於我拒絕了指婚的事情嗎?''知道對方來意不善,謝君恩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也是,也不是。"故意賣個關子,頤祥準備見機說話。

  「此話何意?」"姻緣這種事情不足外人道也,頤潔不嫁你謝君恩,總有別的人家要。關鍵是我聽頤貞說,你想娶雲顏雲教習。"

  「啊,是有此打算。"知道又是一個提反對意見的人,謝君恩稍嫌不耐地挑挑眉。

  「其實我不該多言,但為了死去的頤慧以及未出閣的盈盈,有些話還是要告訴你。""關於什麼?」

  「雲顏。"他一怔,腦中瞬間憶起那些眾人口中流傳的蜚短流長,想到眾人所確認的雲顏不嫁的真正原因。頤祥"說來也荒唐,在我未娶之前,雲顏一直是我的紅顏知己。我也想過迎她過門,但是依她高傲的脾性決不願做小,所以我們才斷了恩義。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拜在雲顏石榴裙下的貝子也不僅我一個,可惜她僅是漢人教習的女兒,門不當戶不對。雲顏是個不甘人後的女子,所以婚姻大事也就蹉跎了。"

  「這同我娶她有關係嗎?」預料中的陳述,早有心理準備的人冷靜地反問。

  「什麼關係?」勸解者一臉大驚小怪,"當然有關係!你是書念多了,變迂腐了!雲顏想法設法要嫁進謝府,衝著的是謝夫人的正室位子!」雲顏嫁他是因為謝府正室夫人的名分?這算什麼荒謬的理由?被看作迂腐的左副都御使好氣又好笑,輕蔑地望向另一人。

  「恐怕你是誤解了雲顏,她從沒說過要我娶她,我拒絕婚事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歡她。"

  「不會吧?照我看這就是她的心機之深。想當初我和她在眾人眼中分明是兩情相悅的,誰知只因為我不能娶她為正室,她便同我恩斷義絕。"頤祥狡辯,隨口胡扯。

  笑話!就算頤祥所說屬實,可在謝君恩看來皆是胡言亂語。什麼兩情相悅?什麼恩斷義絕?明明是頤祥先要娶他人為妻,反過來卻指責雲顏不願在一顆樹上吊死。只是不甘被遺棄而已?何必要用那種說蕩婦的口氣?

  「夠了!除非我出家當和尚,除非我死,除非雲顏不答應,要不然我娶雲顏是娶定了。五貝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吧。"絲毫不客氣的逐客令,心虛的人哆嗦著起身,躲過對方炯炯有神的逼視。

  「你……會後悔的……"有氣無力的軟弱話語換來謝君恩的嗤鼻聲,聽得說話者一臉羞惱,急急步出書屋。

  書房門被無情地關上,隔斷外界對屋內幾近無聊的干擾。而充滿人情事味的天地間,何處都無清靜之處。

  「五貝子就這麼走了嗎?」躲在牆角的艷紅現身而出,上揚的艷色紅唇隱藏著對眼前男人的鄙視和嘲諷。

  「啊……"受驚嚇地抖動七尺之軀,頤祥看清現身之人後馬上換丁個溫柔笑臉,"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你,怎麼,等我等得急了?」抿唇一笑,艷紅輕浮地將身軀靠向身旁的男子。

  「正是,五貝子果真懂我的心。可惜……"她橫他一眼,盡顯眉角唇畔的嫵媚風情。

  「可惜什麼?」

  「可惜你為了得到雲顏所下的苦心怕是白費了。"見他一臉錯愕,艷紅反倒一臉得意,"方纔我在書房外聽得一清二楚,憑我對男人的瞭解,五貝子真正的目的怕不是為謝君恩,而是見不得雲顏另嫁他人罷了,依我看……"被一語道破心機的人急忙用大掌摀住女子的艷唇,情急道:"我的好姑奶奶,知道歸知道,用不著都說出來啊。好,你說,你想怎麼著兒?」魚兒上鉤了!艷紅拉下摀住自己嘴巴的大手,笑得又美又魅。

  「簡單。我可以不計較以前五貝子騙了我,害得我人財兩失的事情,但您多多少少也該補償些給賤妾吧?賤妾別的不求,就希望五貝子遵從以前許下的諾言,迎賤妾進門。賤妾也知道以賤妾的出身是配不上頤貝勒府,所以就算是當小的賤妾也甘心。"

  「娶你為妾……這……恐怕……"即使是小妾,迎一個風塵女子進貝勒府也未免要叫人笑話,何況他憑什麼非娶她不可?

  「忘恩負義的負心漢,男人沒個好東西。"讀出他內心的計較,艷紅擰一把頤樣的胳膊,"好吧,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這樣吧,你今天把我接出謝府,找一處幽靜舒適的地方,再給我些銀兩度日即可。"要他金屋藏嬌?這個方法也可行,但一時之間他不知去哪裡弄出置屋的大筆銀子。

  「愣著幹什麼?只要你把我安排妥當了,我就想個法兒讓你得到你想要的雲顏,叫你們貝勒府不至於為她和謝君恩這門親事掉臉面。"

  「真的?」若能得到一直得不到的女人,他不妨一試,何況此次還能左擁右抱。

  「自然當真。"艷紅信心十足,"不過,您至少先把賤妾接出謝府吧。"

  「對,對,我這就找李管家說去,你等著。"望飛奔而去的背影消失於轉彎暗角處,艷紅凝住笑意,握緊絲巾的手攥成拳。謝君恩、雲顏,莫怪她行事狠毒,實乃像她這樣的風塵女子求生存不容易。

  當初原和縣令串通好,硬是設計跟了謝君恩到京城,原是指望謝君恩會因無法推拒她的美色而納她為妾,等過些年再扶正。料不到,謝君恩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不光如此,他竟寧願不娶格格,而要娶一個毫無背景的漢女。認清現實,她只有挑撥謝君恩、雲顏和頤貞格格三人之間的關係,指望通過頤貝勒家的勢力使得謝雲兩人屈服。不想,上天竟把一年前的負心漢送到了她面前。大好機會不可錯過,她艷紅終也有出頭的一天了,哪怕是把謝府害得家破人亡!

  謝君恩對她的憐憫算什麼?謝府收留她的恩情又算什麼?頤祥對她不是真心又如何?頤祥將來再遺棄她又怎樣?

  她已不是當年的她,這次她會把所有可靠的緊緊攥在手裡。而她和頤祥之間,此次玩物與掌控者的角色要相互調換了!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掌燈時分雲顏才帶著謝盈回到謝府,正欲到廚房做幾個拿手菜下酒的她一進門便被管家請到書房。窗外映著斜陽,四面牆窗全打開,然仍是一室的昏昏黃黃。沒有點燈,謝君恩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背陽處,不動如山。

  「怎麼不點燈?」雲顏上前微笑道,試圖改變屋內隱約瀰漫開的寂寥氣息。

  許是閉眼小憩中,靜坐的人抖了抖肩,頗為驚訝地抬首看罩著一層夕陽殘暈的人兒。

  「回來了嗎?」

  「嗯,很累嗎?怎麼就在書房睡著了呢?也不怕著涼。"她著手幫著整理攤在書桌上的公文書籍,"今天又向酒娘討了個酒方回來,待過陣子釀了新酒,給您嘗嘗。"

  「難怪擔擱到如此之晚。""等很久了嗎?」第一次發覺他的彆扭,雲顏輕笑著安慰,"下次不會了。想吃什麼菜?我這就到廚房準備。"

  「不急。"他拉住她的手,拉近兩人的距離。

  晦暗的光線中,凝望彼此的眼神流溢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還有兩人誰都說不上來的無形感傷。

  「雲顏……我是個無趣的男人……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輩子嗎?也許明天我就會被罷官,身無長物。"

  「怎麼說這種話?我嫁的又不是老爺您的官位,如果明天您被罷官了,那麼我們就去江南,那兒不是您的家鄉嗎?我們可以開一傢俬塾,一邊教書一邊釀酒。"她含情脈脈地垂首,纖手輕撫上他有著剛硬線條的臉龐,詫異他竟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為什麼問這個?不像平日間的您。""前些日子得罪了八阿哥……"頓了頓,他歎口氣又補上一句,"下午的時候頤祥在此和我談了會兒話。"

  「是來勸你別娶我的吧?」就算謝君恩不回答,她也有肯定的答案。

  不否認地沈默,謝君恩又歎一口氣。

  「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明明知道你和他不可能,明明你要嫁的是我,但還是想問你,當年你和頤樣之間……"她和頤祥之間……她能理解謝君恩心裡的不悅。悄然掙脫他的手,她倚窗而立,讓自己完全融於天地間那末夜降前的懷舊色彩。

  「很早的時候,大概是從我爹教會念詩的時候,我就很喜歡納蘭性德的詞。也想著,總有一天自己挑選的夫君要有納蘭那樣的才華和深情,許是年少輕狂又帶著份自傲。同那些貝子貝勒格格們處得久了,多多少少我就只看到那麼幾個人。頤祥應該是幾個貝子中有些才情的,自然我們就走得近了些。我不知道他對我是怎麼看,至少以前我是把他看作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知己。"想瞭解雲顏的過去,更想以後一起幸福,他靜靜地聽著。凝視著她籠著暗影的柔媚側臉,他不安的心不自覺地沈靜和平穩了幾分。

  「那一年,我十八。有一個貝子上門求親,說要娶我當小,被我爹和我趕出門。當時我又羞又氣,一氣之下便換了男裝,要頤祥陪我去逛八大胡同的妓院。"說到這裡,雲顏停頓了話語,轉首察看謝君恩的表情。沒有皺眉,也沒有流露鄙夷及其他厭惡不屑的神情,謝君恩的平靜使得她有勇氣繼續訴說。

  「就在那一夜,我們遇到了名妓艷紅。有點奇怪,妓女都喜歡用艷紅這個名字。"她不知在嘲諷什麼地笑了笑。

  「艷紅很美,那種美絕不帶有風塵女子的卑賤,卻又楚楚可憐得叫人愛不釋手。頤祥當夜就成了艷紅的裙下之臣,但想得到艷紅垂青的王孫公子多了,頤祥一個區區五貝子根本不算什麼。頤祥求我幫忙,少年遊戲生性的我答應了。讓頤祥找一處幽雅之所,備好了酒菜,請了艷紅過去撫琴。想必我同艷紅之間有些緣分,當識破我是女兒身後,她覺得我倆相談甚歡,便說定了結拜姐妹。也因此關係,頤祥和艷紅越來越親近,終於在處心積慮的安排下籌錢幫艷紅贖了身,接她至近郊的一處靜宅內安頓下來。"

  「誰知一年後,頤祥卻應了吉格格的親事。艷紅原就是心高氣傲的女子,她求頤祥寧可脫離貝勒府自食其力,也莫要礙於父命娶一名不愛的女子。頤祥雖表面應承,實則仍照樣迎了新娘過門。他心裡打的是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想艷紅也只能默默忍受。他不瞭解艷紅,可以說他根本不想瞭解艷紅,自始至終,他看到的想到的都只是艷紅的姿色。熙祥成親的第二日早,我去看艷紅,可看到的卻只有艷紅的屍體。"眼眶紅紅的,鼻子也是酸酸的,想到多年前的過往,至今雲顏仍覺無以復加的悲傷和絕望。

  「她說,都說妓女無義,戲子無情,如有一天五貝子負她,她卻絕不負五貝子,縱然是玉碎瓦全的下場。好一個玉碎瓦全,她死了是她的貞義,然她的五貝子卻依舊風流倜儻。"

  「雲顏……"謝君恩輕擁難過的人人懷,無話安慰,惟感覺肩頭的衣衫濕了一片,心中湧起強烈的內疚。

  「是我不好,不該多問。"她拚命搖頭,吸吸鼻子,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應該問我的,我不想將來你會後悔。""為什麼要後悔呢?這些事同我娶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即使要責怪,也只有責怪頤祥。"

  「你不介意嗎?外頭那些關於我和頤祥的蜚短流長。"她推開他的懷抱。

  「為什麼要介意?我相信你,頤祥是怎樣的人我清楚。"他露出一個笑容,令雲顏放心,並用衣袖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滴。

  「都不知道我們的雲先生竟也會為陳年舊事掉眼淚。"被調侃得微微發窘,她雙頰發燙,故意扭頭看窗外黑幕降臨的夜景。

  「我在想……"他不語,等她說。

  「艷紅以死明志的事情讓我從年少輕狂的大夢中清醒,當時才明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在各王孫公子身上尋找納蘭性德的影子是件多麼可笑的事。納蘭性德是很久以前已死的人,才華也罷,對其妻的忠誠也罷,就算現今有人都能做到,但也絕不會成為他。兒時的輕浮啊,要不是我的輕浮與自以為是,斷不會覺得頤祥的花心和輕佻其實是一種文人雅士的風範,也絕不會把艷紅送入他的懷抱。"

  「何必過分自責,這種事情說到底都是男人的錯。我娘也是被我爹遺棄的,所以我深深地清楚,何者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雖是勸解雲顏的話,但說著說著他眼底也浮出悲傷的色彩。

  「可是,突然問我就怕了起來。"她鼓起勇氣直視謝君恩漆黑的深情雙眸,"我怕……"注視她在陰暗光線中模糊了表情的臉,他的心漏跳一拍,似是不祥的預兆。

  「我怕,我答應和你成親,是自以為是地又一次年少輕狂。君恩,成親的事能不能等過些日子再說?我們能不能多給彼此一些日子,好確定自己的真正心意。"溫柔地微笑的雲顏能打動他的心;而哭泣後的雲顏更令他心揪啊。如果她仍保有年少時的那份任性,那麼他就該以自己成熟的寬容默默地包容。

  「放心,多久都沒關係,我會等的。"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回答,樸實得叫任性的人忍不住摟住他的頸項。

  淚又再流下,為有些悲傷,可又絕對是幸福的相遇相知!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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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44:54


  花園內的金桂開花了,桂花的芳香引得路過的丫鬟家丁們駐步不前,郁而不濃的香味提醒人們中秋將至,竈間內隨炊煙散開的是熟了的月餅肉香。遣開了多餘的僕傭,雲顏一邊給肉餡調味一邊若有所思,未顧及身旁的謝盈笨手笨腳地做壞了整整一圈十數個月餅。

  已經同謝君思多天沒說過話了,彷彿他真的是給她時間安心考慮清楚自己的選擇。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和謝君恩不合適,害怕承認對自己沒有信心,害怕再看到不幸。年少未解世事的雲顏,做著一個有關納蘭性德的癡情之夢,天真地以為云云滿清王孫中總有一個是像他那樣的貴公子。

  頤祥的負心,艷紅的堅貞,可悲的結局除了讓她恍然初醒外,更叫她的天真無地自容。於是,她收斂了那份自傲的輕狂,圓了鋒芒畢露的稜角,也懂得世間不遂人願的悲哀。

  她怕……怕自己只是因為謝君恩與納蘭一樣都遭遇了早年喪妻的人生悲苦而動了心,並懷疑自己對其的感情。允許自己錯一次,但絕不可以第二次犯同一個錯誤。

  「先生,這月餅好難做。"謝盈不耐地嘟起嘴,完完全全喪失信心。

  回過神的人乍見一臉肉餡和麵粉的女孩不由莞爾一笑,以絲巾幫她擦拭乾淨。

  「做不成沒關係,只要你待會兒多吃幾個就行。""自然,我要吃先生親生做的。"

  「每個月餅都一樣,你哪能分得出是我做的還是廚娘做的。"她笑著將謝盈做壞的餅狀物一一收拾掉。

  「我有做辨別的記號嘛。"謝盈很是得意地昂首。

  「咦?有嗎?」雲顏看了又看,並沒發現任何異狀。

  「當然有啦,我不告訴先生,誰叫先生這幾天都心不在焉的。和爹見了面又不說話,爹不說話也就算了,他原就不愛說話,可是連你都不說話就奇怪了。"謝盈心直口快地訴說不滿,孩子就是孩子。

  「是嗎?你也這麼覺得嗎?那麼今天看到他我就先開口說話吧,畢竟有些事情光靠想,不去嘗試的話,永遠都想不出答案。"像是回答,卻也是自我鼓勵。

  「先生……"謝盈痛苦地皺起雙眉,"盈兒我一點都聽不懂你說什麼,怎麼辦?」

  「你不用懂,只要吃月餅就行。"她捏捏故裝老成的孩童的鼻子,乾淨的小臉一瞬間變成了戲台上的丑角。

  「要我吃、吃、吃,我會吃成廚娘那般肥,我不要。"彆扭的抱怨換來師長的笑顏,謝盈也鬆了一口氣地笑出聲。

  「我去找啞兒來一起吃,然後吃不完的就要她帶回家給她那些兄弟姐妹吃。"

  「啞兒大概在李總管那兒幫忙,你去找她吧,順便幫我找找廚娘,該把廚房讓給她們做事了。"

  「好的,先生,我馬上就回來,你等我哦。"謝盈蹦跳著衝出廚房,沒跑多遠就發出"哎喲"一聲,引得屋內人趕忙走到屋外看個究竟。

  「小……小姐……"李總管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慌手慌腳扶起被自己撞跌在地的小主子,"不,不好了……"身後的啞兒同樣顯出不小的慌張,嘴巴張得老大,卻連個完整的發音都沒有。

  「什麼不好了,李總管?」雲顏幫謝盈拍去沾在衣衫上的塵土,納悶地問。

  「是,是……"老管家努力嚥下一口唾沫,緩緩神,"是老爺……"謝君恩?謝君恩怎麼了?雲顏一急,便拉住老管家的衣袖。

  「君恩出什麼事了嗎?」喘不上氣,李總管點下頭。

  「出了什麼事?快說啊!」謝盈跺腳大喊。

  「老爺……他……李青剛剛回來說老爺今兒個早朝被皇上派人囚禁到刑部的大牢裡了!」頭頂一陣昏眩,雲顏勉強站直身軀,來不及有所反應,僅聽到謝盈憤怒急躁的嬌喝聲。

  「為什麼皇上要把爹抓進大牢?爹又沒做壞事?會不會是皇上搞錯了?會不會是李青弄錯了?我要去找爹,給我備轎!」

  「盈兒!」拉住為父大發小姐脾氣的學生,雲顏竭力冷靜地控制局面。

  「先生?」

  「你先別急,讓我再問清楚點。"稍稍安撫年少的人,她面無血色地看向李總管,"消息可靠嗎?李青有沒有說皇上給君恩定的是什麼罪?」

  「應該可靠,李青剛報了信就向頤貝勒府跑去了,希望頤貝勒能想想法子救老爺。至於定的是什麼罪就不清楚了;老爺為官雖不能說是兩袖清風,但也算清廉,難道是得罪了朝中的哪位權臣?不可能啊,和坤大人那邊我們府每年都打點大禮送過去的啊。"

  「伴君如伴虎,事事難料。李總管,麻煩你派人去找平素與你家老爺有點交情的官員打聽一下,另外再派人到刑部的大牢打點一下,好方便我們進大牢見上你家老爺一面。"

  「是,老奴這就去辦。"知道謝君恩有意娶雲顏過門,大難臨頭,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便不管對方是否有正式名分,全當女主子一般聽命差遣。

  「慢!」雲顏叫住急著離去的人,"還有先別把老爺進大牢的事讓府裡其他人知道,省得大家人心惶惶,沒事也出點事。"

  「老奴知道,剛才已經叫小兒李青保密,啞兒一般不說話,雲先生儘管放心。"讚許地點點頭,雲顏盡量露出一個自然的微笑,一手拉緊不知所措、極為不安的謝盈,一手伸向二個勁發抖的膽小丫鬟。

  「啞兒,來,和你家小姐一起吃月餅吧。""雲……先……生……""先生……"兩個女孩如飛進陷阱的小鳥般驚恐莫名,泫然欲泣。

  「沒事的,先生向你們保證,最晚明天盈兒一定能見到你爹,啞兒一定能見到你家老爺。所以你們一定要乖乖的,聽先生話,多吃幾個月餅。盈兒,你別忘了要給你爹留兩三個,別都貪吃掉了。"

  「才不會,先生真是的……明天我會親手把月餅放到我爹嘴裡。"眼淚不爭氣地滾落,"先生,真的不會有事嗎?我沒娘,就只有一個爹……我不要連爹都沒有。"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謝君恩入獄,她想都不曾想到過的晴天霹靂。但既然出乎意料的確實發生了,她必定得以無比堅韌的決心面對措手不及的所有的人與事。抱緊懷裡的女孩,她欲落淚,卻深知落淚無用。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幽暗的牢內,謝君恩聞到死亡的氣息。這裡是關押重犯的隔離牢房,很有可能不等找到申辯的機會,他就會被暗殺於此醜陋罪惡的鐵柵欄和爛草堆內。說來可笑,今早早朝時的那些罪狀他一條都不曾犯過,卻有口也不能辯駁。

  一個是他好心為之贖身收留於府的妓女,一個是自己巡察管轄範圍內的知縣,一個是自己已逝妻子的親兄長——堂堂頤貝勒府的五貝子,再加上一個頗受皇上寵愛的八皇子在旁煽風點火……就算心裡明白這是一個設計巧妙的圈套,然他作任何掙扎皆為枉然。人證、物證……天衣無縫的偽造手段,足可將他逼得冤死也喊不出一個"冤"字。

  鐵窗外的夜空望不到星辰,仰首,遠遠地瞧見少了小半的缺月。快中秋十五了,記得早上出府時還聽廚娘說今天雲顏要做鮮肉月餅。飢腸轆轆,他越發想念見不到面的佳人,還有任性天真的女兒。

  府裡大概已經得知他落獄的消息了吧?會亂成一團嗎?盈兒會哭嗎?雲顏會怎麼辦?無情地甩袖而去呢?還是和盈兒一起抱頭痛哭?似乎她的個性注定絕不會出現他猜想的情景。

  淒涼!悲淒!

  他那哀怨了一生的娘,等了一生的娘,萬萬料不到她疼愛的兒子會成為她等了一生的男子的階下囚吧?

  君王無情!古今皆同!

  他想到一個個迫不得已被罷官被調任的官場友人,再遠些,卻想到了康熙年間的被流放塞外的吳兆騫。若不是其好友顧貞觀以兩首《金縷曲》打動了納蘭性德,那麼吳兆騫怕是只能客死異鄉。

  而他,謝君恩,萬萬沒有像顧貞觀如此的生死之交!命運多舛,他突然間了無所求了!只是了無所求而有了無所求的悲哀與辛酸,自己的遭遇與吳兆騫二十年的流放相比,怕是另一種人間淒慘。

  「季子平安否?便歸來,平生萬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誰慰藉,母老家貧子幼。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

  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依然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薄命,更不如今還有。只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劄,君懷袖。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思負盡,死生師友。宿昔齊名非忝竊,試看杜陵消瘦,曾不減夜郎潺愁。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千萬恨,為君剖……"

  「好一個'廿年詞賦窮邊老,萬里冰霜匹馬還',謝君恩,你確定你有命活到吳兆騫那個年歲嗎?若非聖祖的皇恩浩大,就算有納蘭性德相助,怕也容不得吳兆騫廿年後的歸鄉。"微微蒼老而充滿威嚴的嗓音穿透這暗夜的腐朽空間,似帶來奇跡般的七彩光色。

  止住了口中嘮嘮叨叨的詞,謝君恩驚異地轉身,在仔細確認來者的出現並不是自己的幻覺後仍沒有下跪請罪。

  「沒想您會來。"自信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帶一絲顫音,他故意忽視彼此間天差地別的身份差距。

  「朕也沒想到你會進刑部的牢獄。"風吹熄了僅有的一盞油燈,恰好籠罩住貴為一代天子者的龍顏,"早朝時,朕見你未曾自我辯解一句話,卻也未認罪,所以覺得其中定有蹊蹺,此刻無旁人,你不妨直言。"

  「有何可言?人證物證俱在,微臣能如何辯解?」三十多年累積的怨懟,再加上死去娘親的一生花齡,他無論如何都無法以坦然的心境面對眼前的人。

  「既然認罪,為何還用'微臣',不改為'罪臣'?」他沈默,一時不及應答。

  「你自己不該啊,拒絕了顧貝勒府的親事就是把你最大的靠山頤貝勒給得罪了。難怪五貝子頤祥一點都不念多年的姻親,欲置你於死地。八皇兒知道你的身世,他多半對此有心結才會借此機會打擊你。朕奇怪的是,為什麼那個小小的知縣敢參你一本呢?看他的品性和政績,不像是個有膽的人。而且那個叫艷紅的妓女,又是怎麼一回事?若你還想出這個牢獄,就得一五一十地照實說。"照實說?怎麼照實說?艷紅是知縣為討好他而送的紅妓,雖然他是因為可憐艷紅的身世而收留她,但不管目的如何,事實是他接受了知縣的好意,也就是罪狀之一的受賄。而知縣所指他勒索官銀的書信的確是他的'筆跡',那份書信他知道定是艷紅偷了書房內他的手記而叫臨摹的高手寫成,和真的無異。再有艷紅指他欲殺其滅口,又是一條罪狀,證人便是到謝府拜訪碰巧救下艷紅的頤祥。

  他要如何解釋?人,是他要的,並接進府的!字,不是他寫的,卻分明是他的筆跡!殺人滅口的事他沒做,然只有他做了的證人證言,卻找不到他沒做的證人證言。當時在場的只有頤祥,頤祥的證言就是事實!

  他,有機會解釋,卻無法解釋!

  為何艷紅要恩將仇報?為何頤祥不顧念兩家姻親,而置自己於死地?如果說是因為得罪了八阿哥,幕後策劃者是八阿哥,這未免有些可笑。久住深宮的八阿哥是如何知道一個四品官員府內收留的一個小小的侍女?

  「怎麼不說話?朕要你說話!」"說什麼?您和我之間無話可說。"不是他不識好歹,只是有股長久以來的委屈凝結成了他的倔傲。

  「你不怕朕治你的罪嗎?」慍怒的聲音。

  「因為我沒有跪在您腳邊哭喊著求救嗎?事到如今,我只後悔當年為何寒窗苦讀近二十年,只為進京看一看那個負了我娘的男人。一人官場深似海,有些事雖然冤屈,我卻不想再怨,也不願求您。您走吧,我什麼都不想辯解,辯解了也是枉然。"

  「你……放肆!」謝君恩裂嘴笑了笑,為高高在上的另一人所流露的氣急敗壞,他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因怨恨和悲哀而繃緊的理智和神經終於在此刻全告崩潰。

  「放肆?也許是有些放肆了,不過為了那個在江南等您等到死的女子的清白,我可以告訴您實話。那封信是我的筆跡,卻不是我寫的,我也犯不著去勒索官銀,更無須多此一舉干殺人滅口的事。"

  「原來你還在為你娘的事怨恨朕,這些年你就在朕身邊,每天看到你在朕身邊做事,朕就以為你已不怨了,沒想到……"

  「您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您給了我權利和榮華富貴就可以稍作彌補了嗎?枉然!」

  「唉……既然你說沒做,朕相信你便是,朕就連夜讓人把此事徹查清楚,幫你翻案。"多多少少的負疚,年少時種下的風流苦果年老時不得不硬咽進肚。

  「不必!宮內您就有十七個阿哥,十個格格,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不必為我多費心!」一再拒絕,這是他為他可憐的娘爭的一口氣。

  「不識好歹,朕好心要化解這段怨恨,你卻一再不當回事,迂腐!」忍無可忍,任何一個帝王皆容不得他人的一再反抗。

  「請皇上治微臣的罪。"他朗聲道,一副堅決不退讓的赴死神情。

  「好,好,有膽量!不過虎毒不食子,朕不治你大逆不道的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朕要你出家為僧,好好閉關思過、修身養性,等想通了最基本的世事人情才允許還俗出關!」錯愕!萬萬猜不到的結局!謝君恩雙眼怔怔地看著來人怒氣沖沖地離去!君無戲言,明日他竟要人寺削髮為僧!

  「哈哈哈……"他狂笑。

  果然,總輸他覆雨翻雲手!雲顏和他,有緣……無分!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天濛濛亮,看守的獄卒睡眼惺忪,見探監的老少四人便瞪直了眼打量許久。感覺帶著謝盈走了很遠的路,一夜未能安眠的雲顏疲累地朝衣衫零亂的守門人勉強笑笑。

  「這位大哥,我們受和大人所托探視入獄的謝君恩大人。"

  「和大人?什麼和大人?謝君恩是朝廷重犯,上頭有令不能隨意探視。"雲顏會意地將十兩黃金塞進對方破了洞的衣袍內。

  「大哥,幫個忙吧,是和坤和大人所托。"

  「早說嘛,進去吧。"幸好她想得周到,要李總管先去找權臣和坤打點好一切,要不然要見謝君恩難於上青天。雲顏看看一臉焦憂的老管家,再看看睡意未退的啞兒,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

  「盈兒,先生方才路上同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她不放心地最後叮囑更為疲憊及不安的女孩。

  「嗯,先生放心,為了我爹,絕不會哭。"退去紅潤的小臉有著悲傷惶恐的堅定,使得長者們深感自己的殘忍。

  連哭泣都不允許嗎?如果盈兒再也見不到其親爹的話,為什麼連哭泣都不能?

  踏著潮濕的走道,寂靜的牢獄內只聞老鼠的"吱吱"聲響,暗處蜷縮的人影粗看如同躲著的鬼影一般。謝君恩站了一夜,癡癡地看著鐵窗外的月亮逐漸。西移。聽著真真切切的腳步聲停於自己的牢門外,他愣是不回首。

  「爹……"掙脫出身邊人的束縛,緊貼著牢門的謝盈恨不得自己嬌小的身軀能夠擠過狹小的柵欄縫隙。

  「老爺!」老管家蒼老的嗓音沙啞了。

  雲顏什麼也沒說,僅僅是怔怔地等獄中挺立的背影緩緩轉身,四目相交,悲喜難分。

  「你們怎麼……怎麼來了?」蹲下身,把自己的臉和女兒冰涼光滑的小臉緊貼在一起,他伸出雙臂摟住了對方的纖腰,可就是無法擁人懷。

  「先生帶我們來的,爹,你會沒事的,對不對?」"啊,沒事的,爹什麼事都沒有。"不是假話,也算不上實言,他不忍女兒擔憂傷心。

  「爹什麼時候回家?能趕得及中秋嗎?先生做了很好吃的鮮肉月餅,盈兒先拿來給爹嘗嘗。"謝盈迫不及待地從啞兒手裡接過食盒,取出尚留餘溫的食物,送到謝君恩唇邊。

  中秋,他都沒能趕上和眼前的人過一個團圓之秋!咬一口脆香的餅,齒間舌畔的美味令他堂堂七尺男兒幾乎掉落辛酸的淚;"爹,好吃嗎?」

  「當然好吃。盈兒,爹可能要過很久才能回家看你,你要乖乖地聽你先生和李總管的話。"抱著女兒,他慣常沈默無表情的臉動容了。

  有無法抑制的不安,然而懂事的孩童盡量克制,雙手緊摟住父親的脖子,笑得很努力。

  「盈兒會等爹回家的,盈兒也答應了先生不哭的,這樣爹就不會為盈兒擔心,想著盈兒的時候就不會太難過。"垂首躲過謝君恩灼燙的視線,雲顏吸了吸鼻子。

  「果真是爹的乖女兒。"收回視線的人輕拍女兒的背,隨後看向將畢生心血都奉獻給了謝府的老總管,"李總管,府裡的事就靠你照應著了。盈兒還小,勞你多費心了。以後……府裡大小一切你都要同雲顏商量,雖然未能趕得及娶她過門,但你就把她當做女主子一樣看待,比起頤貝勒府,她更值得盈兒依靠。"

  「老爺……"老淚縱橫,經歷人世諸多滄桑,他豈會不懂主子話語背後的深意,"……您放心,我定將雲先生當做死去的夫人一般遵從。只是,您……您又會怎樣啊?」他又會怎樣?這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謝君恩的眼睛一一注視過牢門外的每張臉,悲傷地笑了。

  「我不會怎麼樣的,皇上昨晚親自來過這裡,他說不會治我死罪。"

  「可是……"謝君恩以眼神制止追問到底的老人,並沈聲道:"李總管,帶盈兒先出去吧,我要和雲顏單獨交待些事情。"

  「爹……"謝盈幾近於撒嬌地戀戀不捨。

  「去吧,盈兒,答應以後不讓爹為你擔心。"同樣也割捨不下,為人父的他一直將惟一的女兒視如珍寶,然他已走投無路。

  「先生……"哀求地看向另一人。

  雲顏搖搖頭,不忍看到那悲傷的小臉而悄悄閉上眼。

  「爹,要想盈兒哦,每天每天都要很用力地想才行。"明白此刻自己的撒嬌毫無作用,謝盈雙眼通紅地被老總管拉著離開,一老一少頻頻回首。

  腳步聲漸遠,彼此單獨面對兩人誰都未開口,倆倆相望,僅是深深地凝視對方的容顏。悲哀的眼神穿透晦暗的時空,與對方相纏繞,一定要把那熟悉深情的面容抹不去地烙在胸口的灼痛之處。

  久久,久久……

  她竟受不了地低聲啐泣,未知結局卻只為他眼中無聲的絕望哀傷而心痛得無法承受。

  「何必哭?我又不會死。""恐怕不是被流放就是被關押於此數年乃至數十年吧?」她輕聲哽咽著問。

  「都不是。"他握住她的手,"等天明皇上就會下旨,要我剃度為僧,直至我願意向他低頭為止。"剃度為僧?!雲顏愣住,凝住的淚滴也有著大大的驚異。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和皇上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次的牢獄之災事出何因?我只打聽到有個縣令告御狀,說你勒索官銀、私受賄賂、殺人滅口,而現在皇上竟只要你出家為僧,當中必有隱情。"

  「又何必多問,雲顏,時間已經不多。我現在只能說我們沒成親是大幸,這樣我就不會拖累你。但有件事仍要麻煩你,那就是盈兒,我希望不管你以後嫁給誰,都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照顧。她娘死得早,母親那邊的親戚雖有權勢卻不可靠,所以希望你能陪著她長大成人,為她挑一家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

  「為什麼說這些,不是還有機會還俗嗎?我可以等,和盈兒一起等。"欲笑還顰,幾欲斷腸,又悲又氣,全為他一廂情願地為她著想。

  「等,通常是一種比死更折磨人的痛苦,我不想你受這種折磨,你一向瀟灑豁達,就把你我這段緣分一笑置之吧。沒有緣分做夫妻,就讓我把你當做故友知己將惟一的女兒相托。"故友知己?真的可以嗎?他總是以他獨有的方式對待她,默默的,只要覺得是為她好。此一刻,她才後悔那日為何一時衝動而要求他給予她考慮親事的時間。

  她流淚的眼笑瞇成縫,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遠離了彼此暖心的體溫。,"我不會當你的故友知己,只要你不死,我們總會有辦法在一起。而且……我也不在乎等,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一個我願意嫁給他的男子,你說,為了他我應不應繼續等?」

  「雲顏,何苦!」謝君恩長歎。

  「苦不苦,我自己最清楚。"她倔強如故。

  他也苦,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淚水強忍在眼眶裡打轉。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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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45:16


  清華寺的剃度觀禮雲顏隻身而去,卻意外地被擋在了寺外。

  「女施主,本寺已無你欲見之人。謝君恩謝大人要小僧轉告女施主,勿念勿記,忘情於心。"好一個忘情於心,也許他——謝君恩做得到,可她——雲顏沒辦法達到彼岸的境界。悲憤交加,為何自己非要惦記著多見他一面?絕對是悲哀的結局,如此的生離,如此的老死不相往來,而那個他口中的"故友知己"的份量又能有多重?

  「先生,為什麼要把那些丫鬟長工都趕走呢?」謝盈納悶的話語將暗暗悲傷和氣憤的人拉回現實。

  「不是趕走他們,因為咱們府裡已養不起他們了,而且這謝府的宅子很快也會被賣掉。盈兒,你怕不怕跟著先生受苦?」

  「為什麼我們會養不起他們?為什麼要把宅子賣了?」

  「小姐,這事由老奴來說吧。咱們府裡的吃穿用靠的都是老爺在位時的官銀,老爺現在不當官了,憑著您娘也就是夫人帶來的嫁妝和這些年府裡財庫的一些積余,我們已養不起大批的僕傭了,而且這宅子太大,養這宅子每年的花費更大。所以老奴和雲先生商量把這宅子賣了,然後再買一處僻靜之所,侍侯小姐長大出閣。"幫著一起整理各式物品的老管家為不諳世事的小主子解釋。

  「這麼說李總管你不會走嘍?啞兒怎麼辦?會把她再賣給別人家嗎?」

  「老奴這一大把年紀到哪兒都沒人要,所以就跟隨小姐到死了。啞兒當初是老爺見她可憐買下的,看在她跟著小姐多年的情分上老奴沒有賣她,想讓她繼續跟著小姐,小姐您看如何?」謝盈大鬆一口氣,如果身邊除了雲顏之外還能有其他自己信賴的人陪著,心中因見不到父親,又要搬遷的不安才稍稍有些消除。

  「雲先生,五貝子頤祥在府外要見您。"啞兒如蚊鳴似的聲音叫廳內的三人吃了一驚。自從謝君恩出事以來,頤貝勒府的親戚尚未一人來此探望,平素裡最常來此竄門的頤貞格格也匿了蹤影。

  「五舅?他做什麼只見雲先生一人?奇怪。"謝盈不滿地咕噥。

  朝她溫柔地笑笑,雲顏便轉身出府。她正想找頤貝勒府的人好好問問,有關謝君恩此次被下旨剃度閉關思過的內情。

  轉入秋高氣爽的時節,金燦燦的日光下,一身精裝打扮的頤祥頗有風姿地迎風站立。見佳人跨出大門,便討好地上去相迎。

  「雲顏,你叫我好等。"笑得幾分敷衍,她刻意拉遠兩人的距離。

  「是嗎?五貝子何以不進府,盈兒還在裡面吵著要見五舅。"

  「嘿嘿嘿……"以乾笑掩飾心虛,"那個聽說要把謝宅賣了,裡面想必亂成一團,我就不進去添亂了。""那麼五貝子此來為何?」"全為你。"

  「為我?何故?」她皺皺眉,為身旁人眼底眉角的輕浮風騷。

  「前些日子聽說你要嫁謝君恩,現在謝君恩出事了,你們的親事也就沒指望了。雲顏,我和你在以前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你的年紀也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等,你要知道雖然我已娶了正室,但以後一定會善待於你。"施恩者一般的口氣與態度只換得另一人的冷笑。

  「我倒不這麼認為,五貝子過分抬愛我了。"

  「雲顏,你又想拒絕?別傻了,你一個漢人教習的女兒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不成?看看人家艷紅吧,她就識趣,陷害了謝君恩投靠於我。就算進不了貝勒府的門,在外頭被我金屋藏嬌也是好的。"得意非凡的嘴臉,明亮的光影中分明是頭披著衣衫的禽獸。

  艷紅,肯定不是已死的艷紅!兩張不同氣質的明艷臉龐同時閃現過她慌亂的記憶!而陷害謝君恩投靠頤祥又是怎麼回事?

  「是嗎?也許艷紅比我聰明。謝君恩真的沒有翻身的餘地了?」聽出她話中並無責怪怨恨的意思,頤祥放心地咧嘴齜牙笑道:"當然。他當時一念之仁收留艷紅,就是受了那個賊縣令的賄賂。然後艷紅又偷了謝君恩的手記,叫高手臨摹了一封向縣令勒索官銀的信。又加上我證言他要殺艷紅滅口,你說他還有機會翻身嗎?要不是皇上憐惜他,照理他該被殺頭!」氣得咬牙,但仍需笑臉相陪,雲顏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噁心。

  「哦,不知道五貝子何以如此之狠?謝君恩畢竟和你是姻親,就算不看在你外甥女謝盈的份上也得顧忌你死去的姐姐頤慧格格。"

  「其實一開始也沒想到要這麼做的,是頤貞硬逼著我阻止你們的親事。誰想艷紅看出我對你有情,便幫我出了這個主意。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不,不是為她!都是因為艷紅的自私和頤祥可恥的色慾!

  「啊,為了我啊。"她撫了撫髮鬢,"艷紅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了嗎?還有那個縣令。"

  「艷紅知道以她的身份進不了貝勒府,所以要我替她買了座宅,從此以後她就住在自己的宅子裡,衣食無憂。而那個縣令,原他把艷紅送給謝君恩的目的就是陞官發財,只要目的達到,以何種手段實現都沒關係。怎麼樣?只要你跟了我,進了貝勒府,以後照樣能享榮華富貴。"見雲顏不說話,以為其多少有些動心的頤祥繼續勸說。

  「雖然你是漢人,我也娶了正室。但你們雲家也算是書香門第,清白人家,我阿瑪和額娘以前也都常稱讚你進退得體。你放心,只要你點個頭,我定會領著八抬大轎迎娶你進門,地位和正室夫人一樣。"很誘人的說法,雲顏倒想看看眼前的無恥之徒能冷血無情到何種地步。

  「那盈兒怎麼辦呢?」

  「盈兒?原我們貝勒府理該收養她,但誰叫謝君恩當初推拒了頤潔的親事,讓我們頤貝勒府下不了台呢?再說要是將來讓那小妮子知道我是陷害她父親的仇人,難保她不恨我,何苦養虎為患?頤貞倒是一直很疼愛盈兒,可是她現在被她夫家鎖在府裡不讓出來探望盈兒,說是怕受牽連。看來,盈兒只能怪自個兒命苦了。"說者一副憐憫、惋惜、無可奈何的姿態。

  冷血!雲顏瞇眼笑得幾分嫵媚,幾分勾人心魄,然體內冷凝的鮮血於瞬間連同難以抑制的怒氣一同爆發。

  「盈兒果然苦命。"她似長歎,隨後趁對方未回過神就甩手一巴掌。

  「你幹什麼打我?」捂著留下手指印的左臉,挨打者瞪大了眼。

  「沒什麼,我只是為命苦的盈兒先報個小仇,剩下的幾巴掌就等她將來長大後由她親自找你索取好了。"她無懼地正視卑鄙的男人,斜睨的眼流露出徹底的鄙視和譏嘲,"五貝子,常在河邊走,豈有不濕腳的道理?小心死去的艷紅也會找你報仇,她死時的憤怒你也記得,昨晚我還夢到她。"心虛又沒膽的人不由地退後幾步,方才志得意滿的模樣全然不見,就連說話都口吃起來。

  「不,不,要,胡說。你以,以為,我,怕……我不怕,艷紅是自己要死的,與我無關。"

  「懦夫!膽子小就少做些缺德事,報應是遲早的事。"她抬手欲拂開遮住視線的髮絲,微小的舉動卻使得另一人誤會。

  以為雲顏又要打他,頤祥整個身體向後一縮,換來心儀女子瞭然地譏諷微笑。

  「府裡還有事忙,五貝子,不送。"看著一言不留狼狽而逃的人,憤怒到莫可名狀的雲顏不甘地握緊拳頭。她和謝君恩就這麼低頭了嗎?就真的如那些小人所願一生無法相聚嗎?不!不服輸,只為她和他的自己所要掌握的幸福!

  可遺憾的是謝君恩不願相見,縱使她想挽回些什麼,但孤掌難鳴豈非是更大的不甘以及悲哀嗎?

  她,雲顏,一個漢人教習的女兒,天性的倔強不願服輸!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水發魚翅、淨鴨肫、水發刺參、鴿蛋、淨肥母雞、水發花冬菇、水發豬蹄筋、豬肥膘肉、大個豬肚、薑片、羊肘、蔥段、淨火腿腱肉、桂皮、炊發乾貝、淨冬筍、水發魚唇、魚肚、金錢鮑、豬骨湯、豬蹄尖、淨鴨……若大的廚房內堆滿了各式山珍海味。

  將水發魚翅去沙,剔整排在竹箅上,放進沸水鍋中加蔥、姜、紹酒煮上近半盞茶的時間,待其腥味盡出,揀去蔥、姜,汁不用,將箅拿出放進碗裡。再在魚翅上擺放豬肥膘肉,加紹酒,上籠屜用旺火蒸一個時辰取出,揀去肥膘肉,濾去蒸汁。

  魚唇切成長約成人一根手指寬、寬約兩根手指的塊,放進沸水鍋中,加蔥、紹酒、薑片煮約半炷香的時間後去腥撈出,同樣揀去蔥、姜。

  金錢鮑放進籠屜,用旺火蒸爛取出,洗淨後每個片成兩片,剞上十字花刀,盛人小盆,加骨湯、紹酒,放進籠屜旺火蒸一炷香的工夫取出,濾去蒸汁。並將鴿蛋煮熟,去殼。

  雞、鴨分別剁去頭、頸、腳。豬蹄尖剔殼,拔淨毛,洗淨。羊肘刮洗乾淨。以上四料各切十二塊,與淨鴨肫一併下沸水鍋汆一下,撈起。豬肚裡外翻洗乾淨,用沸水汆兩次,去掉濁味後,切成十二塊,下鍋中,加湯燒沸,加紹酒汆一下撈起,湯汁不用。

  將水發刺參洗淨,每隻切為兩片。水發豬蹄筋洗淨,切成2寸長的段。淨火腿腱肉加清水,上籠屜用旺火蒸一炷香的工夫取出,濾去蒸汁,切成薄片。

  冬筍放沸水鍋中汆熟撈出,每條直切成四塊,用力輕輕拍扁。

  鍋置旺火上,熟豬油放鍋中燒至七成熱時,將鴿蛋、冬筍塊下鍋微炸後撈起。隨後,將魚唇魚肚下鍋,炸至手可折斷時,倒進漏勺瀝去油,然後放人清水中浸透取出,切成塊。

  鍋中留余油,用旺火燒至七成熱時將蔥、姜下鍋炒出香味後,放入雞、鴨、羊肘、豬蹄尖、鴨肫、豬肚塊炒幾下,加入醬油、冰糖、紹酒、骨湯、桂皮等配料,加蓋煮大半柱香的工夫後,揀去蔥、姜、桂皮,起鍋撈出各料盛於盆,湯汁待用。

  取一個紹興酒罈洗淨,加入清水,放在微火上燒熱,倒淨壇中水,壇底放一個小竹箅,先將煮過的雞、鴨、羊、肘、豬蹄尖、鴨肫、豬肚塊及花冬菇、冬筍塊放人,再把魚翅、火腿片、干貝、鮑魚片用紗布包成長方形,擺在雞、鴨等料上,然後倒人煮雞、鴨等料的湯汁,用荷葉在壇口上封蓋著,並扣壓上一隻小碗。裝好後,將酒罈置於木炭爐上,用小火煨一個時辰後啟蓋,速將刺參、蹄筋、魚唇、魚高肚放人壇內,即刻封好壇口。

  先以旺火燒沸後,再用微火煨三四個時辰便大功告成!

  跟在雲顏身邊一起忙這忙那在廚房裡待了三四天,謝盈和啞兒全然不懂她們的雲先生何以把如此之多的山珍海味大費工夫地煮在一個酒罈裡。這幾天裡,雲顏除了開口向老總管要下廚的材料以及告訴謝盈和啞兒該怎麼做外,其餘的話一句也沒有。整個心神都放在煮萊上,彷彿是要開一家飯館子。

  「先生,好了嗎?」看到盯著密封罈子笑得一臉詭異的女子,十二歲的女孩膽戰心驚地問道。

  「好了,乖盈兒,這次我就不相信見不了你爹。"信心十足的口氣。

  她爹?這壇看上去亂七八糟的食物同她爹有何關係?還有,這壇東西究竟是什麼?謝盈正欲開口詢問時便見雲顏小心翼翼地把酒罈連燃著小火的小泥爐一同搬出廚房。

  「先生!先生……"聽而不聞學生擔憂的呼喚,忙碌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宅門外。放心不下,謝盈立刻找到老總管。

  「李總管,先生把那個放了好多好吃的東西的酒罈連爐子一起端走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哦,那個放了好多好吃的東西的酒罈其實是一道很有名的閩南萊。你先生煮了這道萊是給你爹送去的。"幾十年的鹽不是白吃,畢竟老總管人生經驗更豐富,也就更篤定冷靜些。

  「一道菜?什麼菜?怎麼會有這麼奇怪麻煩的菜呢?」

  「'佛跳牆',雖然做起來麻煩,但好吃著呢。這是滿漢全席裡的名菜,想不到雲先生竟然也拿手。據說這道菜好吃得連廟裡打禪的和尚都會流口水,爬牆出去吃呢。"努力嚥口水,兩個女孩對望一眼,有點憾恨方才為何不先偷吃兩口。

  「算了,是送給爹的。反正等先生回來,我再求她煮便是。"自我安慰一番後,牽起一邊只會點頭的啞兒的手,謝盈走向書房練字去。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中秋已過,聽聞廟內香客如雲。也憶得那日牢內女兒手中月餅的肉香,謝君恩望著殘月悲意滿胸。主持說有位女子幾次三番來寺中要求見他一面,沒問名字他也知道是雲顏。不能見她啊,一旦見了,他這六根不淨的和尚怕是會情不自禁。

  何苦呢?自己落得此下場,又怎好拖累於她?把盈兒托付給她就已經是萬分的對不住,怎能一再給她無望的希望,要她無止境的等他?

  近深秋,秋意悲涼。他拉緊僧袍,心心念著雲顏釀的酒、煮的菜以及善解人意的微笑。盈兒天真的撒嬌和任性的歪理,如今憶來都是別有溫馨的事。府裡家人都是否安好?他想親口問雲顏,但不忍見。

  晚風微熏,不似錯覺,他隱約聞到令人飢腸轆轆的酒香。又不能算是酒香,是一股無法描述的食物的奇香。應該不止他一個聞到了,正在屋內打禪的幾個定力較弱的小和尚正紛紛向窗外探頭探腦,尋找香味的來處。

  「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出去看看。""不行,要是被主持知道會挨罰的。"

  「哼,照我看多半是哪個酒肉和尚在偷吃狗肉,你不去,我們去,到時你吃不到莫怪我們。"也不辨香味的方向,同謝君恩一處院落的和尚便都急匆匆地搶著跑出寺外。

  香味更濃,即便風止卻仍氤氳在鼻尖,揮散不去,引得人直嚥唾沫。

  「啪啦!」一顆小石子從牆外掉進院內,驚得謝君恩皺起兩道濃眉。注意到石子投置的來源,他立刻恍然大悟,牆外有人正在煮食,且香味也源於此。

  「啪啦!」又是一顆小石子,像是催促他似的恰巧落在腳邊。

  無法克制天性中的好奇和香味的食誘,也越發懷念曾殘餘在舌尖的酒意,謝君恩苦笑一聲移了梯子翻上牆。

  牆外是一條小徑,小徑對面則是一片小樹林。夜深林密不見有人影恍動,只見小徑正中央端放著一隻小泥爐,泥爐燃著小火,火上有一啟了封的酒罈,香味正自壇中傳出。

  「奇怪……"翻出牆,他靠近酒罈仔細辯看,並喃喃自語,"這種煮法,倒像是滿漢全席裡的'佛跳牆',是誰會放在這裡煮呢?」

  「是我。"故意放沈的輕脆女聲,"本來只想試試,料不到還真應了那句'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的好話。"乍然之下的驚喜在佳餚名菜的異香中醞釀,似從天而降般,她的出現竟使得殘月也皎潔了幾分。

  盈盈的微笑,流溢在眼瞳內的柔情光彩,音容笑貌……似幻非幻……觸手可及的真實,逼得他不由伸出雙臂將她緊擁入懷。

  「怎麼來了?怎麼來了?」

  「來了,可你不是不見嗎?」她埋怨,"害得我只能用這法子把你引出來。"他將她擁得更緊些,不說,因為知道她懂他一言一行背後的深意。

  「頤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君恩,我們只能心有不甘地向那幫小人低頭屈服嗎?我們只能從此生離,而他們卻一個個如意非凡?」

  「但……我不想向那個男人求饒……"事到如今,他不想瞞她,"頤祥他們設的陷阱根本不能奈何我。只是我已心灰意懶,世事渺茫,只有你和盈兒我無法割捨。"她同樣緊緊地抱住他偉岸的身軀,想要將心中無盡的依戀之情傳遞給他。

  「無法割捨就不要割捨,君恩,不能把某些事情看得更豁達些嗎?比起你我還有盈兒的後半生,有什麼是你更看重的?」

  「沒有什麼比你和盈兒更重要,然……"他不知該如何表述,"……為時已晚,都是我不好,早知如此何必要與皇上爭一時之氣。早知思念你會是如此寂寥悲苦的事,早知丟下盈兒是如此不甘又心焦的事,我寧可向他跪地求饒。"撫著他的臉,她完全能夠體會他的苦澀悲意和想法。

  「你瘦了……瘦了……何必要自找這樣的苦?還俗吧,就當我和盈兒求你,還了俗,辭了官,我們回你的家鄉江南。辦私塾,釀美酒,遠離這京城皇族官員的藏汙納垢之地。"好美好溫柔的話語,算是他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抓住臉頰上她柔軟的手,他將它們放在唇畔輕輕地摩挲。那份癡心的深情觸感,閉眼後愈發滋潤了乾涸渴愛的心田。

  「君恩,那天我哭著求你給我些時間好好考慮我們的親事。現在我告訴你我的答案,若不是此次你離開我,我斷不會肯定自己想要嫁給你、想要下半生都與你相伴。此刻,我要你給我一個回答,如果你還想娶我,你就明白地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脫離困境。如果不是,那麼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見你,盈兒的事有我在你也就莫再過問,安心當你的世外人。"還用選擇嗎?當他翻牆出寺,聞著"佛跳牆",擁雲顏人懷時,他就已經選擇了自己最想要的人。都放下吧,他死去的娘的哀怨,自己對那負心男人的恨意,以及對已逝妻子的內疚……放下所有的固執,只為選擇一個他想要的結局。他的人生,悲哀和不幸已經夠深了,定不能再延續!

  「好,雲顏,你聽著。明日此時我們仍在此地相見,我會給你一封書信。你有辦法將此書信交給皇上的話,相信我就能還俗。"終於從他的牛角尖裡鑽出來了,雲顏嗤笑出聲,伸手調皮地摸摸他的光頭。

  「總算是好了,我還以為你當和尚當出了癮,捨不得還俗呢。要把書信交到皇上手裡不難,早年我逛八大胡同時撞見溜出宮的九阿哥,他欠我個人情至今未還,相信拿著他給我的信物去找他幫忙應該沒問題。"出乎意料的好消息,謝君恩不由地一同展開笑顏,卻又皺眉歎一聲。

  「可惜那塊我娘留下的玉被我丟了,如果有那塊玉在的話,勝算多半會更太些。""什麼玉?」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翡翠玉,當年皇上送給我娘的,結果被我在頤慧去世的那夜趕路時丟了。"說到生命中早逝且又悲哀的兩個女人,謝君恩止不住感傷的神情。

  「那塊玉是不是刻著'有緣識君'四個字?」類似的情景和時間的巧合讓雲顏脫口急問,見身旁人張口結舌的吃驚樣她便有了答案。

  「難道……雲顏你……撿到了?」真是不敢相信的巧合。

  點點頭,她同樣不敢置信,原來多年前那夜家門前急馳而過的夜行人竟會是眼前與自己相擁的謝君恩。

  有緣識君!

  看來,冥冥中,他們的緣分早已將他們相系!深情相視,心手相連,無需言語,他們注定要白頭偕老!

  菜香四溢,洋溢的另有多年前雪夜的白梅香,只是那濃郁的悲意皆已去盡,化為濃郁的幸福暗香。

  尾聲"爹,江南是什麼樣的?到了江南,先生可不可以煮'佛跳牆'給我們吃呢?你們怎麼可以把那麼好吃的萊全給清華寺的和尚搶走了呢?」馬車內傳出童音可愛的抱怨聲。

  「該打,還張口閉口地喊先生,無禮!」成熟男子穩重又故作生氣地教訓女兒。

  「盈兒習慣了嘛,爹小心眼,是吧,娘?娘一定要做'佛跳牆'哦。"

  「只要你想吃,做什麼都可以。但此去江南路途遙遠,一路上你要吃得住苦。"女子柔如春風的嗓音。

  「盈兒一向最聽娘的話。"愉悅的笑聲隨車簾飄揚開,飄進趕車老者與身旁女孩的耳中。

  「李總管,老爺真的沒事了吧?」啞兒至今不安心。

  「啊,皇上準了老爺還俗,不但允了老爺辭官回鄉的心願,還恩賜了老爺大筆的銀兩珠寶,連江南的宅子也一併賜了。"

  「這麼說,老爺先前入獄果真是被冤枉了。難怪我聽頤貝勒府的妹妹說,皇上要治五貝子頤祥的欺君大罪。"

  「這叫惡有惡報!」未等老者開口再說,突有一飛騎趕至馬車前,馬上騎手高喊:"是辭官的謝君恩謝大人家的馬車嗎?」整個車隊停了前行的步伐,車簾揭開,謝君恩和雲顏攜手下車。

  「謝君恩就是在下,敢問官爺有何事?」朝中當官多年,他一眼即認出來者是皇上身邊的帶刀侍衛,心裡不免一驚。

  「謝大人,皇上要我將這個小盒交給你,並要下官帶一句話給大人。皇上說,滿人漢人都是人,在皇上心中滿漢無別,皇上祝天下有情人皆能得一個滿漢全喜的好結局。"

  「謝皇上隆恩。"雙手接過錦盒,謝氏夫婦磕頭謝恩。

  「另有八阿哥和九阿哥也讓下官送大人和夫人一份新婚賀禮,兩位阿哥說若有一天到江南必會去府上拜訪。"

  「煩擾大人代小人與內人謝過兩位阿哥,就說謝某原無親無故,願在寒舍恭迎他們。"

  「下官記下,這就回去赴命,祝大人全家一路平安。"騎手一揮馬鞭,在塵土飛揚中失去蹤影。打開手裡的錦盒,竟是那塊"有緣識君"的翡翠玉珮。見此物,前塵往事皆在眼前掠過,心意相同的兩人互視一笑。

  他對其身世的怨恨,對前妻病逝的自責;她對年少輕狂的懊惱,對世態炎涼的反抗……一切之一切的因由,皆成就了此番滿漢全喜的美滿姻緣。

  而江南,有雲顏喜歡的黃酒,謝君恩夢裡不忘的草長鶯飛。

  多年後,斜風細雨中倚桃花而立,等他回捨的她,斷不會有那流淚的哀愁!

  江南……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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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45:32

葉迷 - 一掌江山【滿漢全喜之三】

《滿漢全喜》這個系列頗有新意,
以滿漢全席的菜名為小說的名字,
又以乾隆一朝的禪位為主線,
寫出各種風格不同的故事。

宮廷爭鬥,是是非非;江山美人,孰去孰留。
一個交易的開始,竟原是宿命的注定,
他為她報父仇,不要她任何回報,
甚至對她的感情也一直逃躲閃避。
可是天大地大,逃得過權勢,卻逃不過愛情。
那就漁舟唱晚,與美攜隱,又如何?
一掌江山,笑看他人競折腰。
他只需,握住那雙——纖纖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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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45:46

楔子

  「滿漢全席」中,「一掌江山」之於現代而言是比較特別的一道菜,因為它的原料是熊掌,而大家知道熊是我國的珍貴保護動物,所以……找了很多資料,都是從略從略,於是當初因一時想裝豪邁而選了這個題目的某葉頓時開始吐血……最後好不容易從百度搜索的網頁快照裡找到了一份有關於此的原料做法,感動得老淚縱橫。

  於是我又想,這樣一個名字的菜,在古代應該是頗多忌諱的,因為隱示了一統天下:尤其是清代,文字獄比比皆是,一宇之差,即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因此便落筆此處,重心卻又不在此地虛構了這麼一個故事。

  希望大家喜歡。

  公元1771年,乾隆大帝賀六十壽辰,舉國歡慶。

  時,國運昌盛,萬國來朝,民間富庶,滿漢芥蒂漸消。然而乾隆年事日高,但始終不見冊立太子,朝當其時也,乾隆感懷故皇后(孝賢純皇后,富察氏)所生二嫡子早夭,所以一直沒有把冊立太子的文書放在正大光明匾之後,及至中午又因為身體健朗野心不息因而更加不願意談及此事。然而歲月倉促,畢竟年事日高,力不從心,因此在六十大壽期前脫口而出「禪位」兩字。

  而在他的諸皇子中,有的已經死去,有的表面上對當皇帝根本不感興趣,還有的生怕招來殺身之禍,敬而遠之。

  等到宮裡確實傳出了聖上金口五言的「禪位」,頓時風起雲湧。廟堂江湖如同春之驚蟄,野心和慾望一起飛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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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2:44

尾聲

  是年八月,乾隆皇帝六十大壽。席間共上一百零八道菜式,以「禽八珍」、「海八珍」、「山八珍」、「草八珍」為主,取三十五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數,意喻天上地下無所不包。

  當「一掌江山」被呈上來時,永琰的臉色無可抑制地變了一變,偷偷打量著父皇的神色,卻無甚異樣,於是放下心去。

  體泰康健的乾隆皇帝似平忘記了年初時脫口而出的那句禪位,諸皇子雖是說不出地失望,但也各自鬆口氣。明爭暗鬥的都疲憊了,正好趁機緩緩,休養生息。於是朝野上下難得好一陣子太平。

  這段時間流傳在朝中的傳聞中,最令人關注的—條就是那位名動京都的鶴公子在風頭最盛的時候忽然銷聲匿跡、眾人紛紛猜測著他的去處。下場和他的身世來歷,據說某次有個官員忍不住好奇,鼓起勇氣這樣去問和中堂時,和中堂的臉色陰得非常可怕,沒幾天後,那個官員就被罷官撤職了,從此此事無人心敢問津。

  而關於鶴公子的事跡,也終於隨著時間的流逝成為了眾多傳說中的一則,漸漸為人所淡忘。

  春秋書院內依舊書聲朗朗,但卻換了老闆娘,據說老闆娘年輕漂亮,非常有手腕,將書院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她還特別喜歡穿紫色的衣衫。

  
  碧水湖上泛舟行,輕風細雨不濕衣。

  纖纖柔荑提起紅泥小爐上的青瓷茶壺,倒在白玉杯中的茶湯碧淨澄澈,葉子纖細披毛,猶如雪花;條索緊捲,好似銀鉤。

  「嘗嘗這壺都勻毛尖,看我有沒有進步?」一身淺碧輕衣的女子將瓷杯捧到船頭正在垂釣的人唇邊。

  垂釣之人輕抿了一口,點頭道:「有七成火候了,不錯不錯。」

  「怎麼我學了這麼久,還只有七成啊?」女子有些氣餒,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垂釣之人微微—笑,伸手攬住她的腰,「你不需要學到十成,我們之中,有一個到十成就夠了。」

  女子聞言笑了起來,將頭輕靠到他肩上,遙望遠處,碧水藍天成一線。

  「這兒真好。」

  「古有西施范蠡歸隱西湖,今有柔荑寄晚退居五台山下。看來拜這美景所賜,你我也能比肩前朝名士美人了。」

  「你可是後悔丟了那樣的江山,來守著這麼一個小湖嗎?」紀柔荑眨了眨眼睛。

  「江山再美,也不是我的。那是愛新覺羅家的。我做得再好,也只是替人做嫁而已。」風寄晚回眸,滿含深情地看著她,「只有你是我的。」

  紀柔荑的臉有點發紅,但眉眼卻更溫柔。

  一隻鴿子飛快地滑過天空,落在了船頭上。

  風寄晚伸手取下鴿子腿亡的紙條,看後不禁失笑。

  紀柔荑好奇道:「上面寫什麼?」

  「沒想到洛哥兒倒是個有心人……」風寄晚有些感慨。

  紀柔荑湊過頭去,讀出聲道:「臭傢夥,帶著美人偷跑也不跟我說一聲,你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嗎?要不是當天我特意進宮去拖住你阿瑪,你沒出城門就被抓回去了。還不快謝謝我的大恩?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解脫了,你阿瑪真是有本事,竟然讓萬歲爺看小中了你哥哥,主動要求把十格格轉許配給他,從此你不用再擔心啦,可以安穩地守著你的美人逍遙一世了……啊哈,這真是個好消息!如花似玉的十格格要嫁人了,風寄晚你心疼不心疼,後悔不後悔?」

  「她要嫁的人是我哥哥,自家兄弟,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有什麼好心疼的?不過說到後悔嘛……」風寄晚故意拖長了聲音。

  趁紀柔荑睜大眼睛等他把話說下去之際,他突然湊上去——耶!偷香成功!

  「風寄晚,你……」紀柔荑用手捶他,風寄晚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別鬧了,我的魚都跑光了……

  真的跑了……「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邊現出了一道彩虹,投影在湖內,七彩光束將兩人的身影籠住,輕舟蕩漾,一來一去間,度過了華年。

  江山?那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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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3:00

燕師卿 - 紅娘自配【滿漢全喜之四】

《滿漢全喜》這個系列頗有新意,
以滿漢全席的菜名為小說的名字,
又以乾隆一朝的禪位為主線,
寫出各種風格不同的故事。

為了不再心傷,她遠走他方,偶然間,
她看見了那個人,那個驕傲的一如孔雀的男子。
於是,她設計了一個小小的騙局,來到他的身旁。
原來,她曾經失去的只是一扇窗,
這裡,才是她的門啊!
想乘乘涼卻會遇上一個妖精?
他是不能被人碰啦,但碰妖精?
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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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3:12

緣起

  公元1771年,乾隆大帝賀六十壽辰,舉國歡慶。

  時,國運昌盛,萬國來朝,民間富庶,滿漢芥蒂漸消。然而乾隆年事日高,但始終不見冊立太子,朝堂上下不免蜚短流長,謠言四起。

  當其時也,乾隆感懷故皇后(孝賢純皇后,富察氏)所生二嫡子早夭,所以一直沒有把冊立太子的文書放在正大光明匾之後,及至中年又因為身體健朗。野心不息,因而更加不願意談及此事。然而歲月倉促,畢竟年事日高,力不從心,因此在六十大壽期前脫口而出"禪位"兩字。

  而在他的諸皇子中,有的已經死去,有的表面上對當皇帝根本不感興趣,還有的生怕招來殺身之禍,敬而遠之。

  等到宮裡確實傳出了聖上金口玉言的"禪位"頓時風起雲湧,廟堂江湖如同春之驚蟄,野心和慾望一起飛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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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3:34


  裊裊的輕煙緩緩升起,"咚咚"的木魚聲聲敲在人心裡,比丘尼低垂著眉,口裡誦著佛經,給清淨的大殿更添一分莊嚴。慈眉善目的佛像前,跪著一位同樣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婦,她撚著香,嘴裡小聲地念叨著,是在向菩薩祈求著什麼吧!在她身後,一位面貌如白蓮的白衣少女默然佇立,神情間有著幾分憂鬱、有著幾分迷茫。

  「求菩薩保個平安吧!」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見到少女異常的舉止,也不說什麼。

  「不。」少女搖頭,再搖頭,"我不向菩薩祈求什麼。」所以她不跪不拜。而她真正不跪不拜的原因,是她懷疑這泥偶木雕能真聽到人們的心願,並為他們達成。

  婦人輕歎一日氣,也不多說,讓小丫頭捐了香油錢,就領著少女和幾個丫鬟走出了大殿。

  「呀!好美的姑娘!是誰家的閨女啊?」耳邊傳來旁人的小聲探問。

  「她是誰你都不知道?艾家有名的老姑娘啊!」"那個年過二十還沒嫁出去的就是她啊?不會吧?那麼水靈的一個姑娘!」

  「你覺得可惜你去娶啊,娶回家當三奶奶--」

  「嘖,我可沒那個膽,這麼漂亮卻嫁不出去肯定有什麼毛病!」也許,她真的有毛病。少女隨著母親快快地走過小聲議論的人群,對那些下流的言詞是聽而不聞。以前,聽到這些,她還會覺得委屈,然後憑藉著心中的夢想支撐下去,現在,那個夢想突然間轟然倒下,壓死的,也只有她一個。所以,她常在想,是不是她不正常?別人家的閨女都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嫁了出去,也就這麼過了一生,可她偏偏要死要活地逼著爹娘退了從小訂下的婚事,就這麼一年一年地執著地等下去。結果,她這個蘇州老女人沒有等到自己的幸福,反而成了更大的笑話。

  「娘,人的一生,難道就只有功名利祿是最重要的嗎?」沈默良久,少女開口。在她的天地裡,看不到太多的人生百態,也從未為吃穿發愁,所以也就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

  「唉--」婦人未語氣先歎,"人性就是如此,有了高樓要美眷,有了美眷要金囊,從不知足!」

  「難道,就沒有一個不同的嗎?」原來,她遇到的那個,只是個常人呀!

  「當然有,只是,人的一生很難遇上這麼一個!」憐惜地攏攏女兒鬢邊散落的發。她這個女兒啊,竟然被一個有眼無珠的男人給虧待了!

  「那麼--」少女的雙眼突然變得亮晶晶的,"娘,女兒想去找那個人!」"什麼?」婦人吃驚地道。

  「女兒,想去找那個不要功名利祿的人。」看著女兒嘴角泛出一抹多日不曾見過的微笑,婦人怔了半晌。最後像是舒了一口氣似的道:"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你可要記得,八月十三是你皇伯父的壽辰,你可不要玩瘋了,忘了給他拜壽啊!」

  「這麼重要的事,女兒當然不會忘!」如願以償的少女眉眼間都盈滿了笑意,原本就出色的五官突然艷麗得賽過天邊的彩霞。所以嘛,那泥偶拜來有何用?人,都是要靠自己的好!

  「還有,娘--」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那個人,你們都不要去操心,隨他去吧!女兒已經不想跟他再有牽扯了。」

  「你這--」婦人面色驚詫又似有幾分尷尬,對那個辜負他們的女兒而另娶了的男人,夫君和她幾個兒子瞞著心傷不已的女兒早在摩拳擦掌準備收拾人了,沒想到這會兒女兒竟然為他求情——少女又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撒嬌地摟著母親的臂膀,"好啦,放過他吧,女兒自己會過得好好的,讓他後悔自己放棄了這麼美好的一個女子!」

  「好、好、好!」見女兒是真正釋懷,婦人也不禁微笑,"都聽你的,行了吧!」

  ******南陽城外有一座五里亭,就像很多地方的五里亭一樣,只是供旅人歇腳擋雨的普通亭子而已。平日裡,這裡的人流並不多,除了固定的賣茶和賣小吃的一些小攤販,很少有大量的人潮會在這裡聚集。而今天,情況卻有那麼一點的不同。因為,這五里亭多了一道風景——秦誓中規中矩地端坐在自家帶來的太師椅上,頭頂上是比亭子還大的傘,右手邊的小幾上是幾樣讓小攤小販們抬不起頭,自卑得想回去吃老米飯的精緻小點,旁邊還有一碗喝過一口的冰鎮梅子湯,站在他後側的俊秀小廝命人取來冰涼刺骨的山泉水,隨時準備扭上一把巾子給主子散熱。這等的排場、派頭,何曾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們輕易得見的?但,讓他們冒著酷暑、丟下活計呆站在這裡的最大原因,實在是因為——長眼睛沒見過那樣的男人!

  濃如墨,白如雪,艷若赤朱,那的確是一個極好看的男子。修長的臉型,一身嫩白的絕不是不見天日就能養出來的柔滑肌膚沒有絲毫的瑕疵,紅潤得彷彿雪地裡一滴血的唇輕抿著,柔媚的一雙桃花眼,水水的、霧霧的,長長的黑睫毛彷彿只要微微眨一眨,就能眨出好幾朵桃花似的。還有一雙眉型細長且墨黑的眉,拖著一條從頭黑亮到尾的長辮子。飛揚中又帶點冷然的氣質,更是能夠吸引人的目光。

  好看!真的很好看!恐怕他們這個村子裡最大的財主最近新買來的小妾都沒那麼好看!不過,若說那個男人完美無瑕,堪稱天下第一美男子,好像又有點言過其實。畢竟,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沒有錯認過他的性別,更沒人把他當做不屬於凡間的仙人。而且,出色的外表仍不是眾人聚集在他身邊的核心原因。實在是——唉,那個男人好像是太愛美了一點!

  那個男人身上穿的,是真正的蠶絲,即使外面烈日當空,也能保證它的主人一身的涼爽。那衣裳的樣式是最時興的,簡單的款式,複雜的繡工,顯示出其主人的不凡品味。只是那衣裳的色澤是大紅的。真正的大紅,那種新娘子最適合的顏色,但那個男人卻理所當然地穿著,並且在身上掛滿了同樣色澤鮮艷的扇袋、荷包和其他配飾。男人的兩隻手從繡滿奇怪字樣的馬蹄袖口中伸出,放置在椅子的兩個把手上,修長的,潔白的,上面的黃金和紅綠寶石卻幾乎能刺瞎人的眼睛!而且每過一段時間(應該在一刻鐘之內),那個男人身後的侍從就拿出一柄同樣亮燦燦的鏡子擺在男子的眼前。然後,那個好看的男人就會盯著鏡中的自己發呆,再然後,就會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微笑。天哪!真是天下奇觀哪!

  因此,打他坐在那裡開始——正確來說是打從他照鏡子開始,五里亭四周的攤販就停止了手上的活計,也沒人上前兜售生意,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幾個路過的旅人從他身邊匆匆而過,可走過去後又踅了回來。走過去,又踅回來——只要是認識秦誓的人都知道,秦誓是一個男人,一個很好看的男人,更是一個愛美的奇怪男人。他愛美,也愛賣弄風騷,更愛引起騷亂。所以,越多的人看著他,他就越高興。可今天,炎炎烈日和久等不到的女人讓他的耐心消失殆盡。

  也之所以,當那幾個原本匆忙趕路,連茶都沒停下來喝上一口的旅人在第三次走過去,又第三次踅回來,準備第四次走過去之時,那個男人的眉峰靠得越來越攏,越來越攏--」該死的!看什麼看!沒看過啊?」

  「轟--」一堆不知何時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哄然而散,一個小媳婦兒還差點把頭撞進竈爐裡。

  秦誓頗為滿意地看著作鳥獸散的人群,放棄端莊的坐姿,乾脆悠閒地翹起二郎腿,喝口茶,不知想到了什麼,稍霽的臉色突然又陰霾了起來。漸漸地,他的唇開始抿起來,他原本就靠攏的眉峰更向中間擠去,他的手指開始有節奏地輕敲著古雅靠椅的扶手,"該死的!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終於火起來,秦誓站起身來罵。其實他平常是很少口出穢言的——因為他一向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今天卻為了一個女人而詛咒連連。本來一早心情還不錯,老爹老娘卻要他來接一個素昧平生,又是七拐八扯才跟他們秦家扯上關係的女人。他一向跟女人都不太對盤,所以直接叫二老打消這個主意,叫管家去接,老爹老娘卻嫌怠慢了人家。他想以公事推脫,他老爹立即搬出祖訓家規來教訓他,嚴厲呵斥他的不孝。他可以把自己老爹訓人的話當放屁,卻不能拿他娘親的眼淚當茶飲。結果,他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等著接那個據說是打洛陽來的,算是官家小姐的姓林的女人。

  「老子都等了一個時辰了,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秦誓又發出一聲不潔的詛咒,開始發揮威力的熾熱陽光讓他變得更不耐煩,整個人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在太師椅上,翹起的一隻腳還一抖一抖的。女人就是這麼煩!做什麼事都拖拖拉拉的!

  當然沒見到鬼影子,這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嘛!站在秦誓身後的小廝安太對主子的怨言下了一個註腳。

  「這個死女人!害得老子跑到這荒郊野外裡來被烈日蒸烤--」您頭上那麼大的傘,可沒讓您受到一絲的委屈!

  「坐在這裡喝西北風--」那幾件點心和酸梅湯您可都讚過好了!小廝繼續自得其樂地在肚子裡頂主子的嘴。

  「害得老子放下大筆的生意--」說到這兒,秦誓頓了一下,與那個連路都走不動的沒用女人比起來,他的生意可要重要得多!最近酒樓接了一宗特大的生意,他還準備藉著做好這一單生意,把棲鳳樓的名聲打得更響,讓秦家的酒樓遍佈天下呢!

  等了一個時辰,他也算是仁至義盡。秦誓當下站起身來,對身後的安太說:"你在這裡繼續等,等到人,先帶到酒樓去,等我辦完事再一起回家。」反正人是跟他一起回去的,他爹娘又沒有通天眼、順風耳,怎麼也不會知道究竟是誰接了秦家的嬌客。

  「啊--」小侍從安太聽到主子的命令,呆呆地"啊"

  了一聲,不會吧?不要啊!難道主子又想來個金蟬脫殼、李代桃僵、暗渡陳倉什麼的?不管到底是哪個,出了紕漏,受罰的可都是他們這些下人啊!

  「啊什麼啊?」秦誓沒好氣地道,"少爺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少在那裡給我五四三的!」

  「可、可是--」安太不安地搔搔光亮的腦門,表情豐富的年輕臉龐皺成一隻苦瓜。老爺已經嚴厲吩咐,這次接人的事一定要二少爺親自辦好,幫老爺的"暗坎"瞞著二少爺已經是天大的罪了,如果又沒把老爺吩咐的事辦好,得罪了老爺,那他豈不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可是什麼?」問話間,秦誓已站起身,吩咐另一個僕從牽來一匹駿馬,精神抖擻地準備回去賺大錢。

  「可是--」機靈的眼珠滴溜一轉,指著遠處揚起的一片沙塵,道,"可是林姑娘已經來了,您不再等等嗎?」

  「嗯?」秦誓順著安太指的方向轉過頭去,懷疑地瞇眼看著一堆滾滾的沙塵,"你確定是那姓林的烏龜女人?」"啊?!」安太又傻傻地"啊"

  了一聲,但看到主子那不耐外加不善的眸光後,假的也變成了真的,不是也變成是了,"當、當然!當然啊——哈哈哈哈--」在主子再次轉過頭後,安太傻笑的表情立刻又成了苦瓜臉,心中不斷地念叨著:各路菩薩,今天你們一定要保佑安太啊!雖然安太平日裡很少燒香拜佛,但安太保證,只要過了今天這一關,今後一定常上廟裡面去看望各位老人家!列祖列宗,你們今日可要顯顯神威!一番祈求外加威脅之後,安太也只能揪著一顆不斷亂跳的心,看著逐漸接近中的馬車——來的其實不只是一輛馬車,說是一隊人馬還比較貼切。兩個騎士駕了馬,走在隊伍的前端,另外兩個分別護在馬車的兩旁,餘下四騎則緊跟在馬車的後面。馬車屬於輕便舒適型的,已是半舊,值不了什麼錢,拉車的倒是兩匹難得一見的好馬——秦誓注意到那八人的坐駒也是千里挑一的駿馬,車把式是一個半百的老頭,就像所有為著生計為人駕著馬車四處奔走的老人一樣。至於八個騎士,雖然穿著各異的平民服飾,一臉的風塵,卻個個精神矍鑠,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注視著週遭的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可不是普通的護院之流。

  一隊人馬在五里亭的茶水攤前整齊地停了下來,馴養有素的馬兒連一步也沒多踏,被緊緊護住的車廂更是沒有絲毫的搖晃。

  馬車停穩的當口,一隻纖纖素手掀開深藍色的擋風簾,接著一個身著漢服、梳著簡單髮髻、容貌清麗的女子翩然步下馬車。她站在馬車旁,一番左右顧盼,對護在馬車周圍的眾人柔聲道:"各位大伯大哥辛苦了,請先下馬來喝杯茶解解渴吧!

  聞言,連同車把式在內的五人下馬往茶棚走去,另四人仍騎在馬上。青衣的姑娘也不再勸,逕自向茶棚走去。

  那個女人就是姓林的?面對眼前雖不張揚,卻隱隱顯出不凡的隊伍,秦誓又習慣性地揪起了眉頭。娘說過那個女子十八九歲的年紀,長得很是柔美可人,眼前這個女子丑是醜了點兒,但大多數人對女子的形容也就是那幾個詞。而且據說已經過世的林世伯本來就是隱退的京官,雖然他死後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些死腦筋、一心護主的人還是有的,所以姓林的女人擺出這種架式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她對那些下人都那麼客氣,可見對方會留下來的原因也只有忠義二宇了。

  嘖!都到這裡來了,還裝模作樣喝什麼茶!難道那個女人是要他秦少爺親自去請嗎?罷罷罷!接了人好早早回去幹他的事,要他去請,就請吧!

  秦誓邁步向茶棚中的青衣女子走去,後面跟著一顆心已提到嗓子眼兒的安太。老天保佑,要讓那個一定是林姑娘啊!

  「請問是林姑娘嗎?」正在用乾淨的水壺灌著涼茶的凝兒有些吃驚地回過頭,她身邊從府中帶出來的幾個帶刀侍衛已經停了喝茶的勢子,抄起了藏在身上的傢夥。

  「你--」見眼前是一個美麗得有點過分的華服男子,應該沒什麼問題,青衣女子向四周打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

  「我問你是從洛陽來的林姑娘嗎?」又是一個反應遲鈍的女人!火氣開始上湧的秦誓捺著性子再問了一遍,但雙眉已經開始擰了起來。

  「我正是。」她的確姓林,她們上一站正是洛陽,所以說是從洛陽來的林姑娘也沒有錯,"但--」

  「那就對了!」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誓直接不禮貌地大手一揮,打斷了青衣女子的未盡之語,"我是來接你們的!

  「接、接我?」青衣女子震驚地口吃了起來。看眼前的男子,應該不會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才對,而且他的氣度和外表,都顯示出他的出身高貴,也就是說對方應該不是騙子。難道是夫人愛女心切,在她們所到之處先行打點?這個可能性比較大,但在她們到此地之前的無人問津又做何解釋?

  「快點!我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換言之她已經浪費掉他一個多時辰的寶貴時光。

  「請您稍等一下!」判斷不出這等情況該做何反應的青衣女子一路小跑地奔出茶棚,奔向停駐在茶棚前的輕便馬車。

  「小姐--」青衣女子站在車外輕喚。

  「什麼事?」一個清潤淡雅的女聲不急不緩地傳來,絲毫不受丫鬟急切語調的影響。

  「一位公子說是來接我們的!」她不能對男子所說的判斷出真假,所以交由她的主子來定奪。

  「哦?」繼揚起的音調後,青藍的簾幕被掀開一角,裡面的人並未探出頭來,只有一雙清麗的眼透過縫隙望向丫鬟所指的方向。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華麗得讓見者不敢逼視的服飾,月白色的紗制長袍,玫瑰色的緞制馬褂,青綠色的腰帶在左腰側紮了個結,合歡花形的大紅穗子輕輕地擺動著。腰帶上還有扇套、香囊和王佩,連同他的衣著一樣,都是價值不菲的貨色。南陽有哪戶人家有如此的奢華,膽敢把連王公大臣都不敢隨意穿著的玫瑰紅馬褂大大咧咧地穿出來的?秀眉微鎖,妙目一轉,注意到男子衣袍滾邊上有著某種圖形的章紋,那是——秦?

  一直低垂著頭的男子忽然抬起頭,露出一張美麗而妖燒的臉孔--」啊!」簾幕後的人兒驚喘一聲,右手反射性地捂上突然瘋狂跳動的心臟,簾幕隨著她的放手自然落下,又嚴實地把她遮掩起來。

  「小姐?小姐?」聽聞主子異常的驚喘,青衣女子焦急地呼喚。

  「我沒事。」隱藏在簾幕內的人兒緩過神來,平緩語調中不再露出絲毫的異常,"你去問他是不是秦家的人,是就是來接我們的,我們直接跟了他走就行——記住,其他的不必多說!

  「是!」青衣女子領命而去。

  「公子是秦家的人嗎?」

  「嗯!」秦誓口裡回答著青衣女子的問題,眼神卻瞟向那輛透著古怪的馬車。那裡面還有一個人!這點他非常肯定,而且裡面的人還偷窺他!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他敢拿他的棲風樓擔保,他剛才被兩道視線"侵犯"了!讓不明人士偷窺,感覺隱私受到威脅的秦誓有著幾分惱怒。不過他還沒有莽撞到衝上去掀開那道厚重簾幕的地步。而且反正姓林的烏龜女人已經接到了,只要進了他秦家的地盤,想知道車廂裡有個什麼鬼還不簡單嗎?

  「那就請你快上車,本少爺還要趕路!

  走出茶棚,秦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馬車,再看那八個訓練有素的護衛早已威風凜凜地騎在馬上,心中又不禁冷嗤一聲:噴!瘦死的駱駝!

  撫著仍激動不已的心臟,寬大袖袍遮掩下的一雙柔荑悄然盈握成拳,女子愣愣地瞪著簾幕,彷彿能透過障礙看到那個妖艷的男人似的。好奇怪。再摸摸跳得特別有力的心臟。她這兩個月也走了不少地方,大多數時候是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的多,對找一個不貪圖榮華富貴的人是一點勁也提不上來,怎麼剛剛見了那個人,自己的心裡就有一種很強烈的他就是她要找的人的感覺呢?

  等到青衣女子上了車,見到主子撫著胸日呆愣地注視著前方,著實嚇了一跳,"小姐,怎麼啦?」

  「哦,我沒事!」輕紅回過神來,"我只是決定試一下那個人是不是貪圖榮華富貴而已!」

  「啊--」凝兒一聽就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原來,你是想冒充--」

  「噓--」輕紅摀住丫頭的嘴,"你那麼大聲,是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冒充的嗎?」驚恐地睜大眼點點頭,凝兒很乖巧地配合著此時的寂靜無聲。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萬一人家正主兒找了來,那不就什麼戲都沒得唱了嗎?

  「放心啦!」因為某個目標而異常興奮的心情,哪還管得了那麼多?」我會把八衛派出去,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劫住那個林姑娘好好安頓的!」還想說什麼的凝兒住了口,既然夫人都吩咐過盡量依著小姐,她想玩兒,就讓她玩兒吧!

  □轆的馬車聲,帶著她們走向陌生的道路。

  ******領著一隊人馬急驚風似的衝回秦宅,秦誓本來打算不下馬,再直接衝去酒樓,但突來的情況卻有如晴天霹靂正打在他的頭上。

  「什麼?你說我姨娘得了疾病,我爹娘都去探望了?」"是--」管家秦伯的頭低低的,而且打算就算永遠駝背也不要把腰直起來。

  「那大嫂呢?」爹娘不在,家裡的事就是大嫂做主,反正來的也是女客,把人交了出去,他就自由了。

  「大少奶奶跟大少爺一早就回娘家了!」其實他也想走,只是捨不得那點工錢。

  秦誓臉上浮出幾條黑線,反正他是不會理那些個軟趴趴的女人的。」叫小濤出來接客!」秦伯臉上浮出的黑線絕對比秦誓的多,他惟一慶幸的就是他家主子看不到,"小少爺到他師傅家去了,說是半年內不會回來--」什麼意思?難道全家聯合起來整他?腦筋一轉,想起前不久娘親明示暗示地說他已經年紀不小,大嫂又總帶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到家裡來做客,看來是有人看不得他日子過得太逍遙。噴,以為自己跑出去,他就拿那個烏龜女人沒轍了嗎?

  「秦伯!」"老奴在!」

  「客人全權交給你!」隨意地指了指門簾依舊緊閉的馬車,秦誓拉起韁繩道,"這幾天酒樓正忙,我要親自坐鎮,就不回來住了!」等話說完的時候,秦誓的人跟馬已經離秦家大門十丈遠,因為年紀太大反應有點遲鈍的秦伯回過神時,面對的就僅剩那紋絲不動的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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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2:53:54


  清清的一池水,照出清麗一佳人。

  發黑若檀木,梳成時下流行的垂柳髻,露出寬廣飽滿的額。拉長的鵝蛋臉泛著珍珠的光澤,因為沒有一絲血色的關係,顯得有點病態的蒼白。不算小巧的唇微張著,卻同樣地缺少血色。

  這樣一張臉,算得上是美人了吧?

  「唉--」幽幽地長歎,彷彿要歎出心中所有的紛亂思緒。

  人的一生,有轟轟烈烈如滾雷急雨的,有平平淡淡如一汪清水的。但之於男與女,他們的人生,卻在出生之時就有了分歧。志在四方的方是好男兒,女兒卻只得一句無才便是德。男兒,無論是出生貧賤還是犯上作亂,只要你勝利了,就名留青史。女兒卻僅因為過人的才貌,就成了禍國媚主的千年妖孽。有多少有才能的女子,就這麼被抹煞得一千二淨?有多少青春少女,就這麼成了替罪羊?

  縱使有絕世容貌那又如何?西施與陶朱公的歸隱那只是世人美好的設想,貂嬋由著青燈古佛伴她度過繁華過後的下半生,昭君靠流放自己來成就了千古的美名,霓裳羽衣舞隨著楊玉環死在了馬嵬坡上。

  縱使有絕世才華那又如何?歲月的長河淘盡了多少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才出現了那麼一個武盟,在多少個李白、杜甫之後,才顯現出一個李易安?

  她是個女子,一個容貌出色。多才多藝的庸俗女子而已,既是庸俗女子,自然逃不開庸俗女子的命運,是不?一直以為,自己的願望很小,不求錦衣華服,不求三千寵愛集一身,只求單純的相守。是的,單純的相守,守著愛自己和自己愛的那個人,守著自己愛的那個家。一直以為自己的後半輩子會是平淡而溫馨美好的,但現在的她才知道,什麼叫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知道有著這種嚮往的女子有多少個如了意。反正,她是輸了,輸在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呵呵——當已成為"老"姑娘的她知道這個消息後,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是她的前半生過得太幸福了嗎?把所有的好運皆用盡,留下的只有無盡的苦難。

  呵——說到苦難,是言過其實了吧!露出自嘲的一笑,揮手打碎水面的翩翩佳人。如果她這樣就算得上是苦難的話,那些無衣遮體、無食果腹的遭遇又該用什麼詞來描述呢?如墜地獄,還是生不如死?

  不過是些小情小愛而已,比諸國家大義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啊!看著水中扭曲的自己漸漸又還原成絕代佳人,輕紅突然輕笑出聲。自己在發什麼大夢,傷春悲秋吶!現在不比以前好過萬倍嗎?只是老天爺關上了一扇可有可無的窗而已,只是她還沒找到那扇門罷了--」輕紅——在幹嗎呢?」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了輕紅的幽思。她回過頭,看到一個梳著雙髻,穿著青色上衣、黑色下裙的秀麗女子。她是秦家大少奶奶安氏身邊的一個丫鬟,叫檀香。因為秦家大少奶奶回了娘家,她們這些大丫頭最近都閒得慌,常愛拉著輕紅主僕閒聊,對她們挺照顧的。

  「哦,沒什麼!」輕紅淺笑著回答。

  「你啊--」檀香走過來,把坐在一塊太湖石上的輕紅拉了起來,"做丫頭就要守丫頭的本分!看看你!哪像個做丫頭的?」不像府裡的丫鬟梳統一的雙髻、穿一式的衣裳也就算了,還總是坐著發呆!丫鬟是這麼當的嗎?

  「哎呀,我一看到這清澈的池子就入了迷,一不小心就坐在這裡忘了走!好妹妹可不要告訴主子!」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丫頭啊!由於一堆人對住進誓水園的她好奇得要死,她又不能說出真正的前因後果,就騙她們說自己是因為家裡欠了秦二少爺的債,被送來當丫鬟抵債的。沒想到這群人不知是真單純還是沒大腦,竟然就相信了她破綻百出的說詞。不過,她現在說是某人的丫鬟也沒錯啦,至於為什麼由大小姐變成了被人使喚的下人,那可就——一言難盡啊!

  「哎喲!你當我是那種碎嘴的人,專打小報告啊?」檀香看著一身粉嫩衣著的輕紅,心裡是又羨又妒。唉,這麼美的人,美得連池中的蓮花都失了顏色!長得好也就算了,偏偏那身柔中帶雅、溫中帶和的氣質,硬是把這府裡上上下下的女人從天上給比到了地下,活像個什麼公主、格格似的!不過,再怎麼美也都只是個丫鬟,而且是一個二十了還沒能嫁人的丫鬟!」你啊,也別在這裡偷懶了,快回去吧!」

  「我可沒偷懶吶--」提起一旁的花籃朝檀香晃了晃,"我可是遵照吩咐來採花兒的呢!」身為一個丫鬟,她惟一的工作就只有採花而已。

  「遵照吩咐來採花兒?」檀香露出一臉迷惑不解的表情,"那凝兒為什麼叫我們幫忙到處找你?」"凝兒在找我?」

  輕紅的表情也是迷惑不已,"明明是她自己叫我出來的嘛!」她本來想幫忙的,凝兒卻把她推出門,還塞給她一個籃子,叫她搞些花回去裝點客廳。

  「你也先別想凝兒為什麼找你了,反正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我過來的時候看見二少爺好像也回來了呢!

  輕紅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他不是一大早去了酒樓,不到傍晚不會回來的嗎?!」話音到了最後,竟像是在尖叫了。

  「大概是提早回來了吧!我也不清楚。」檀香無所謂地聳肩,誰都知道二少爺是個怪人,最好是不要去招惹的好,反正她也不是侍候二少爺的,管他什麼時候回家。

  「天啊--」輕紅先是呆呆地輕呼一聲,然後對檀香揮揮手,"不跟你閒扯了,我先回去了!」提著個籃子碎步疾走。不快回去不行,沒看到她,那個男人肯定又要發脾氣,而因為她而挨罰的凝兒肯定又會怨她怨得要死,在她耳邊嘮叨個不停。喔,可怕的連鎖反應!

  快、快、快!再不快點可就來不及了!

  見走得太急的輕紅差點被絆了一跤,檀香又是撲哧一笑。這人,還真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方才為了幫忙找輕紅沒有注意,她竟然也走到荷花池來。檀香沿著來路往外面走,這個荷花池,可不是她們這種人應該來的呢!趁沒被人發現的時候,還是快離開吧!

  ******秦誓煩躁地扯扯並不是很緊的領口,總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剛從棲鳳樓回來,情況果然不如他原來設想的好,雖然客人們仍對今天新推出的菜色讚不絕口,但他心裡卻沒有絲毫的滿足感。任何東西,有了丁點的瑕疵,在他眼中就是次等品。這一次是為了半個月後那場盛宴做的準備,推出了一些新的菜色,特別邀請了當地的名流來品嚐。結果,好好的計劃卻因為缺少了頂尖的材料而造成今天的次等品——用著與纖細外表完全不同的粗魯動作一腳踢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炎熱黃昏後屋內的清涼。

  在看見應該插著某些東西的青瓷花瓶空蕩蕩地擺在那裡後,秦誓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一沈--」安太!」

  「奴才在!少爺有何吩咐?」一直追著秦誓跑的安太急急上前。

  「去把紅娘給我捉回來!」哼哼,今天不好好教訓她,她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是!」安太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情不是太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了那個讓已經很火的少爺更火的罪魁禍首。

  「你跑哪兒去了?快進去吧!」安太朝身子藏在牆壁後,整顆腦袋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子揮揮手,輕聲道。

  「安太小哥--」輕紅再偷瞄了一眼那個好像心情不太好的男人,欲言又止。

  「唉,你不用看了。快進去吧!再不進去,待會兒更慘!」不是他嚇唬她,少爺的脾氣本來就像這個季節的天氣,他是個皮粗肉厚的大男人還無所謂,她一個水噹噹的大姑娘,少爺是不會直接對她怎麼樣啦,可她那丫鬟要是被少爺整出個什麼毛病來,也會很慘的咧!因此,安太雖然也知道此時面對少爺不是一件好差事,但仍是把她往火坑裡推。

  「他看起來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動物都有避開危險的本能,現在她就很想跑。

  「是啊!所以你快進去吧,否則他要真對你發起脾氣來,可能連你都要受罰的喲!」還想再勸幾句,清冷的男聲冷冷地從屋裡傳了出來--」怎麼?難道還需要本少爺親自去請你進來嗎?」知道不進去不行,輕紅慢慢地挪著步子。但就這短短的一程路,她玲瓏的心竅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還沒等挨到秦誓身邊,一篇變了調的《秦二少爺頌》就滔滔不絕地自紅潤的檀口傾瀉而出--」少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是身體不適嗎?哎呀呀!這可怎麼得了!少爺可是秦家的頂樑柱,更是秦家酒樓的靈魂!秦家酒樓之所以能夠享譽大清,可都是因為有一個秦誓公子在啊!我們家少爺的風采,可是連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臣子都比不上得呢!更何況像我等的小人物了,能夠在自己所仰慕的大人物身邊侍候,輕紅可是高興得心都在發抖呢--」輕紅嘴裡說著連自己聽了都想吐的謅媚至極的噁心言詞,一面察言觀色。

  「想必安太也跟我有一樣的心情!是不是啊?安太?」"這是當然……"

  「呵--」把阿諛奉承的工作交給輕車熟路的安太,輕紅暗地裡打個呵欠,冷眼睨著那個臉色明顯好轉的男人。真奇怪,有個個性這麼差勁的主子,那棲鳳樓居然還沒倒?

  「——就像今天的嘗試宴,少爺認為沒辦好,那是您要求高!您沒看到滿屋子的人吃得狼吞虎嚥,幾天沒進食似的嗎?」哦,原來是那個什麼宴沒辦好,他今天才會提前回來的啊!

  「所以說,今天的活動已經辦得算是上等了!要是換了別人啊——三分之一都做不到呢!」

  「好了,好了,你說得不累,少爺聽得都累了!」秦誓朝安太擺擺手,緊繃的臉上終於洩漏出一絲絲的笑意,"還有,輕紅,不要對著鏡子打呵欠!」看得他都很想睡!

  危機解除!

  ******

  「我不幹了!我不幹了!哼!」火大地吼了幾句。凝兒把扭成一團的抹布用力地甩在地上,再一股腦兒地坐在沈甸甸的檀木凳上。

  「火氣別那麼大嘛——來,喝茶!」輕紅很大方地把自己的香茶點心貢獻了出來。

  「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的小姐當然沒什麼火氣。」凝兒不無嘲諷地冷脫著自己的主子。

  「哦?你是想讓我幫忙幹活兒嗎?這也沒問題啊!」只是現在她一提要幫什麼忙,四周的人都會一副驚恐萬分的表情。連那個本來很的秦二少爺都是如此。嘖,她是千金小姐耶,這種粗活從沒幹過,有點過失也是自然的啊!僅僅毀掉了一個小廚房、兩件古董瓷器、三套緞質馬甲、四座琉璃焚香爐和五面一人來高的"西洋鏡",再加上其他的一些花花草草。她能夠安然無恙已經很厲害了,連一點破皮的劃傷都沒有——傷痕都很均勻地分佈在凝兒和安太的身上,就連秦誓的頭都被砸了一個包。把主子的頭砸了一個包的結果就是她被請出了工作區域,每天的工作只能是摘摘花。還有一個必須做到的是每當秦誓回到家時,一定要隨時能看到她。

  「您知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凝兒悶悶地道,"奴婢只是想讓您去跟那個孔雀男說說,既然要我幹活兒,就不要嫌東嫌西的!」

  「孔雀男?」聽到這個形容詞,輕紅呆了那麼一秒,然後巧笑嫣然地道:"還真適合他,下次說給他聽!」

  「千萬不要!」凝兒大叫,"您這不是擺明了害奴婢嗎?」根據多日來的經驗,那個傢夥只會對她家小姐進行口頭上的恐嚇,對她凝兒卻不會手下留情,心情不好就拿她這個丫頭來出氣,小把戲總是層出不窮。她可不想再因為口無遮攔而受無妄的罪。

  「好啦!真當我那麼粗線條啊!」輕紅安撫著神經緊繃的凝兒,"對了,剛才他又找你碴了?」他回來的時候心情是不太好,她跟安太不是把他哄笑了嗎?怎麼又來了?

  「奴婢怎麼知道?硬是說奴婢害得他的什麼宴的活動搞砸了!真是的,借題發揮也不是這個樣子嘛!」那個男人有很多和小姐獨處的機會都被她給破壞了,所以一直對她懷恨在心,有事沒事就在她身上挑根刺兒。

  「哦,那件事他怪到你頭上了啊?」輕紅還是笑瞇瞇地在磕瓜子,會叫的狗不咬人,再沒有比秦誓更能詮釋這句話的人了,"算了,大不了你收拾屋子的時候也給他砸幾個古董花瓶、翠玉屏風什麼的,什麼氣都解了!」

  「奴婢不敢。」凝兒老老實實地回答,也做下來喝茶吃東西,"奴婢怕他藉機把我掃地出門,好一個人霸佔小姐。」輕紅聽了格格笑,一點也不擔心似的。

  見輕紅笑得異常開心,凝兒柔唇開開合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心中積壓良久的疑惑:"小姐真的愛過甘公子嗎?」沒想到凝兒會問出這個問題,輕紅隱了笑容,微微失神。

  甘公子,甘正華,她曾經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現在是戶部尚書譚亨的乘龍快婿。

  他是她二哥的詩友,在一個春花初綻的季節,那個一身寒衣的男子闖進她的眼底。當時的她,簡直把他當做天神來看待,他有著滿腹的學問,有著瀟灑的外表,有著哄她這個小女人的耐性和柔情。初嘗情滋味的她幾乎是沒什麼抵抗地就陷了下去。後來他說要上京趕考,等他衣錦還鄉就來娶她當狀元夫人。她握著他們的定情物把他送離了蘇州。回到家,立即要家人解除自小與人訂下的婚約。家人自是不答應,她足足七天沒吃東西,後來年逾九旬的曾爺爺出面,讓堂妹嫁了過去。但她卻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當上狀元夫人,她足足等了三年,從十七歲的姑娘等成了二十歲的老姑娘。」艾家有老女"已經成為蘇州百姓的笑談,她連出門都不敢,抱著他會回來娶她的希望縮在自己的閨房裡。後來他回來了,的確是衣錦還鄉,只是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高官之女,他的夫人。他說他是不得已的,家人早已給他定了親,但兩家多年失去音信,以為都各自婚嫁了,直到那次上京,身為尚書的岳父大人一眼就認出了他,並且完成了當年的承諾。

  於是。艾家有老女的閒談升級為艾家有棄女。

  「為什麼這麼問?」甘正華攜夫人衣錦榮歸後,身邊的人都怕觸到她的傷心處,對她都是小心翼翼的,連"甘苦"一詞都不敢說了,更何況如此直白地問她是否愛那個甘正華了。

  「因為,奴婢感覺不到小姐的傷心。」這件事小姐的確是受到了傷害,只是,她感覺不到那種悲痛欲絕、萬念俱灰的絕望之情。

  輕紅突然俏皮地吐吐舌,"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當然是真話!」

  「不是不愛,只是沒有愛到為他不顧一切。如果他沒有放棄,我會一直愛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很愛很愛--」靈動的眸帶著些許笑意地凝睇著終於發現她的真實心情的人兒。

  「所以,您其實並不很傷心是不是?」凝兒的臉變得有點臭臭的,虧她還自責了好一陣子,怪自己當初瞎了眼,沒及時制止小姐跟那個背信棄義的男人來往。現在想來,小姐其實是藉著他退掉了一門自己不甘願的婚事。

  「誰說不傷心?」

  輕紅噘著嘴,一向自詡大姐姐,其實比她還小上一個月的凝兒總愛瞎操心,可不是她這個主子不好哦!」只是早早發現對方的狼心狗肺,總比嫁了人才發現自己所嫁非人的好吧!」

  「話總是小姐在說!」凝兒繃臉教訓道,"還有,不要說人家狼心狗肺!那太汙辱狼和狗了!」

  「呵呵呵呵--」輕紅輕笑,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男人而已,現在想想,都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撲哧--」見輕紅笑得如此開心,凝兒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男人也忒天真了,皇上只是脫口一句'排位'而已,他就妄想憑著一個尚書的後盾爭奪帝位。皇帝老爺是這麼好當的嗎?」

  「哎呀,人人都有做夢的權利嘛,現在娶一個醜醜的尚書之女當老婆,等他君臨天下之後就是三宮六院,什麼美人兒沒有?他這個算盤,打得還算過得去!」一想到甘正華那個新夫人身材是他的兩倍大,輕紅和凝兒就不約而同地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那個男人天真不說,還忒沒有眼光!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了艾家跟皇族的關係,怕不捶胸頓足呼天搶地呢!」

  「嗯——那你說我們該不該在某個時機點化他一下?」輕紅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心情,雖然她已經不在意那個男人的一切,但被人說成"老女"

  的可是她呢,小小地捉弄他一下也不為過吧!

  「那麼上京的時候,小姐去尚書府拜訪一下吧!」凝兒也興奮地提議。

  「就這麼定了!」"那--」凝兒突然又神神秘秘地朝輕紅靠近,"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孔雀男'了?」

  「你說呢?」輕紅只是笑,並不正面回答凝兒的問題。

  「我說?」凝兒坐正身子,似笑非笑地斜睨著頑皮的人兒,"奴婢說,那個'孔雀男'被某個頑皮的小姐迷上了是真的。至於那個頑皮的小姐嘛--」

  「什麼頑皮的小姐?我哪點不像大家閻秀了?」輕紅嬌嗔,"不過,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哦!」說完還不斷地點著頭,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現在當然會說人家做的菜很好吃,當初是誰被嚇得硬是把我也拖進這個火坑的?」凝兒沒好氣地對近來豐腴不少的主子道。再這樣吃下去的話,她離變豬的一天也不遠了!而她至今還在吃同樣的菜色,吃得她看見那幾道菜都快吐了。

  「呵呵呵--」輕紅傻笑,回想起不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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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2:54:21


  已經夏天了嗎?輕紅耳中收人一片蟲鳴蛙語,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是靜不下心來人眠。

  「小姐,怎麼了?」聽到輕紅不斷地翻身,睡在她身邊的凝兒問道。

  「好熱!」真的好熱,彷彿身上都有小針在扎似的。

  「那奴婢給小姐打扇吧!」還末等凝兒下床,輕紅就阻止道:"算了!反正也睡不著,出去走走吧!」輕紅起身,摸摸背脊,裡衣都濕了一大片。靈巧的凝兒二話不說地打開衣箱給輕紅拿換的衣裳。

  「我要那件冰絲的!」真的是熱死了!真奇怪,怎麼到了晚上天氣沒涼反倒熱了呢!

  身著輕薄的夏衣,輕紅步出廂房,凝兒打起精神跟在後面。

  她們靠蒙騙進了秦家,此時的秦家除了她們這兩個不速之客。反倒是一個主人也無。據說宅中大小的主子都藉故出了門,而接她們到此的那個男人也依葫蘆畫瓢地任她們自生自滅。幸好,秦府的管家辦事周到,倒也沒怠慢了她們。

  「呼--」外面涼爽了不少,乾燥的風緩緩地流動,帶起一陣涼意,輕紅整個人彷彿飄起來似的愜意。不知不覺地,就走到常待的荷花池畔。這個荷花池算是離她們住的客院——探芳居最近的一個後花園,池的對面就是那個把她們接到這裡來的無論是相貌還是打扮都很誇張的男人的院子,只是那個男人這幾大都不在家,聽其他的丫頭說是避著她們主僕呢!雖然覺得自己鳩佔鵲巢有那麼幾分過意不去,但這片清靜的荷花池卻因此成了她們的小天地,也不能不說是愜意。

  月光下的荷花池沒了白晝裡的絢麗奪目,卻別有一番幽靜之美。清亮的月光彷彿有生命似的從九重天上傾瀉而下,在荷葉與水波之間輕快地跳躍著。幾支盛開的荷花沒了白日裡的生氣盎然,慵懶美人似的斜倚在寬大厚實的荷葉邊上。

  對這池荷花看了不下十遍的主僕二人再一次地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坐在平日裡常坐的太湖石上,喟歎地享受著這好風好景。

  用手把玩著清涼透徹的池水,輕紅計上心來。

  「凝兒,你去門口給我守著,我玩一會兒水!」真涼快!肯定很舒服。

  原本眼睛瞇瞇的凝兒一個激靈給驚得睡意全無,"小姐,您說的不會是奴婢想的那個吧--」

  「哎呀!天那麼黑,這裡又沒人來,不會被看見的啦!」說話的時候,輕紅已經開始寬衣解帶。整天對著一大池子清涼的水,卻從來沒想過下去玩玩,還真是浪費!

  凝兒的表情有那麼幾秒的凝固,自從小姐出來後,性格就有那麼一點點怪異,不知道是受到的打擊太大,致使她自暴自棄,還是根本就是她本性流露,反正——她都像是脫了線的風箏,沒高沒低地亂飛。這次為了拿人家做試驗,假冒他人登堂入室也就算了,這會兒居然還要來個月下暢遊?!這要是被誰發現的話,她這顆丫頭的沒用腦袋還要不要了啊?

  「不行!」凝兒把輕紅隨意丟在太湖石上、由冰蠶絲織成的輕薄外衫撿起,想往她主子身上套回去,"這麼出格的事,不能讓您做!」

  「唉唉唉——我只是想泡一會兒水!這又犯了大清律例的哪一條啦?」輕紅把重新套上的衣衫往下拽,丫頭就往上拉,幾個來回下來,輕紅的力氣比不過丫頭,臉一板,嘴一撇--」喂。你這丫頭是不是反了?」

  「這——奴婢不敢!」凝兒礙著身份的尊卑不敢再跟她的主子嗆聲,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您可不能把衣裳脫光!」即使是丫頭,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的。

  「好啦!」輕紅推著凝兒的身子,剛才她只是學S學娘訓下人的模樣,其實根本沒有生氣。

  於是——啊!清涼的水啊!我來啦!

  ******今夜的空氣特別悶熱。秦誓不耐地翻了個身,雖然池面上送來的風灌滿了整個誓水樓,他還是渾身燥熱。明明已經身心俱疲,卻怎麼也睡不著,那種滋味,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過人的耳力聽到遠處更鼓傳來夜已三更的聲音——算了!秦誓終於放棄掙扎,睡不著就出去吹吹風吧!

  本來為了躲那個烏龜女人,他這幾天都住在棲鳳樓的雅房裡。只是,依他的性子,在外面住上三五天已經是極至了,所以實在忍受不了的他從昨天開始偷跑回來住,只是嚴令家人不許把他回來過夜的事告訴任何人。

  走出屋外,那種沈悶的感覺減輕了不少,整個人都鬆了口氣。感覺到屋子的後方風力比較強,秦誓轉身走向一向很少去的後園,那裡有一個荷花池。

  今夜雖不是滿月,月光卻特別亮,預示著什麼似的。不過他一向是不信怪力亂神那一套的,因為即使有鬼有神,人最終都還是要靠自己。

  走上連接兩畔的九曲彎橋,秦誓一臉嫌惡地瞥了一眼幾支初綻的清麗出塵的荷,立即又撇開了眼,但是——轉過臉去看到的還是荷花啊!雖然只有少少的三肉支,卻開得更美、更艷!

  秦誓討厭荷花,或者說討厭一切影響他的卓然美貌的東西。因為再美的男人,也美不過花!所以對這些荷,總是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如果不是讓他一向最沒轍的娘親硬是說清柔的荷花能消除他的戾氣,如果他不讓在池中植荷,她就搬進誓水園跟他共住,他早令人把整池的粉白淡綠給拔得一乾二淨!

  「潑啦"一聲水響,秦誓定下身子,側耳傾聽。他記得這池中應該沒那麼大的魚吧?那——是人?!

  彷彿發現一件極有趣的事,原本拖沓的步子變得輕巧迅捷如奔跑中的貓兒,原本下撇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欲捉老鼠的貓兒表情。

  只是,當貓兒發現那隻小老鼠時,卻絕對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說不出話的一天——月光很亮,池水很淡,所以——看得很清楚。

  順著月光,可以看見沾了水澤的青絲,整張臉只能看清潔白的額,五官因她垂頭的動作隱人陰影中,

  但也能依稀看到美人的輪廓。不過,最讓他目不轉睛的是美人正在做的事——她在拉自己濡濕的衣裳,乳白的肌膚就這麼一點點一點點地暴露出來——好、好、好大膽!秦誓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好像是到今天才發現自己是活的似的。

  陶醉地把右手平貼在自己美美的臉上,他的眼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更多的白膩在自己眼前顯現。快脫——快脫——快脫——耶?怎麼不脫了?眼光上移,正對上一張芙蓉面。再下一秒--」喂!別跑!」見女子倏然消失在眼中,秦誓沿著橋跑向池岸的另一邊,更接近女子出現的地方,但不管他怎麼看、怎麼等待,那女子還真像平空消失般地不見了蹤影。

  「怎麼可能不見了呢?」秦誓凝視著月色下荷塘的某一點喃喃自語,"那張臉沒見過呢!那麼大膽的女人更是聞所未聞--」一朵開得過分囂張的荷花突然映入眼簾,一個奇怪的想法竄了出來,"該不會,是遇到荷花妖精了吧?」看來還真有可能是荷花妖精呢!秦誓站在原地,一手環胸,一手撫著下巴,得出結論。

  不過,修長的食指挑起身旁一塊可用來休憩的太湖原石上的一片純白的輕紗,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這不是冰蠶絲嗎?拇指和食指再搓搓手中的布料,的確跟以前大哥給他看的一模一樣。據說大哥為了弄到一匹冰蠶絲,花掉了一萬兩銀子,因為一直想不到拿來做什麼好,也沒人出得起這個價,所以被當做了鎮店之寶鎖在留錦秀坊的寶庫裡。而他,今夜居然在自家池邊就撿了這麼一件寶貝?這該不會是——荷花妖精的羽衣?

  細滑的布料在發熱發燙的頰上揉搓,秦誓露出一個呆呆的笑容,他,好像戀愛了!

  不知道,荷花妖精能不能嫁給人--」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再深深地吸進甜美的新鮮空氣,輕紅從池塘的另一頭悄然起身。天啊!剛才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黑影,簡直嚇死她了!幸虧她常來這,懂得哪片荷葉最為茂盛,加之她常在水中嬉戲,所以閉氣的功夫特別好,否則今天還真難脫身!小心翼翼地向池岸邁進,輕紅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見那個男人還站在她先前待的地方,貓著腰藉著樹身花影,迅速地向門的方向奔去。趁那個危險的男人沒再出現前,她還是快開溜吧!

  「小姐,你玩完啦?」在拱形的花園小門旁,凝兒打著呵欠轉過頭來。

  「哦、嗚、嗯--」輕紅攏了攏濕透的中衣,低著頭不敢多言,她當然不會是怕自己的丫頭啦!只是一個女兒家遇到那種事都有點心虛的嘛!

  「那我們快回去吧!即使是六月天,晚上還是會涼的呢!」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備顯狼狽的主子,"您怎麼沒穿外衣?」

  「耶?外衣?」輕紅呆了兩秒,再想想身後的危機,"哎呀,一件衣裳而已,快回去啦!我要冷死了!」輕紅二話不說地拉著還想再問的凝兒就跑。

  天啊,她忘了自己的衣裳了!嗚——******

  「——姐?小姐?」看著已溢出青瓷茶杯的綠茶,凝兒乾脆一把搶過輕紅手裡的茶壺。

  「啊?你怎麼了?」被奪走茶壺的輕紅恍然回神,神色慌亂地問。

  「唉,不是奴婢怎麼了,是小姐怎麼了!」從一早起身開始,還沒洗漱就說要去搞荷花,還不許她跟。結果摘到早膳的時間都沒回來。好不容易踏進這個屋子,兩手空空不說,還恍恍忽忽地,問她花兒呢?她回你一臉的問號,還加上一句:"你想要花兒嗎?你自己去摘!」說完就一直坐在那裡發呆,再不,就出現像方才一樣的小紕漏。

  「我沒怎麼啊!」說是這麼說,輕紅卻不敢直視丫頭的臉。

  「您病了嗎?」與其他的狀況比起來,凝兒最擔心的就是輕紅身體不適。

  「沒啊!」輕紅端著凝兒沏好的茶啜飲著。

  「那是有心事?」

  「啊?哦!」輕紅抬頭看了凝兒一眼,沈默半晌,吐出一個字:"沒。」總不能讓她說昨天晚上她被人發現了吧!而且還丟了一件衣服。真的丟了,她今天把荷花池附近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塊該是絲的東西。

  「依奴婢看,您還是別找那個不愛榮華富貴的人了,我們回家去吧!」同樣地頓了頓,凝兒說出自己在心裡思考了很久的事。

  「不行!」幾乎是立即地,輕紅出口反駁。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分,又期期艾艾地坐下身來,解釋道;"連八衛都派出去了,現在罷手不太好吧?而且,我們又沒想傷害誰--」如果是昨晚以前,她想走的話,揮揮手說是個誤會,也就走了。只是現在——嗚,她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別人家的衣服就是普通的衣服而已,她的可不同啊!

  「既然如此,您也要好好地實行自己的計劃啊,光待在這裡賞荷花,是看不出哪個男人愛不愛慕榮華富貴的!」因為愛上人家廚子的手藝而以毫不光明正大的理由賴在人家家裡,是非常失禮的。

  「哦。」輕紅沒敢反駁。

  「對了,您的衣裳還在荷花池邊上吧,趁沒人發現的時候奴婢得快去拿回來,被別人撿到可就慘了!」

  「那個啊--」輕紅眼神一閃一閃的,幸好那個精明的丫頭正低頭繡花,"我已經拿回來了。」說完就想打自己一個嘴巴,傻啊!讓凝兒去找,再偽裝成不知道被誰拿走,讓她去操心不就好了!可是她心一驚就容易說錯話,現在話已出口,看來她只能自己去明查暗訪了。

  「拿回來就好。」凝兒也不多疑,"對了,小姐到底是在煩惱什麼啊?」"啊?!」

  ******嗚——輕紅呆呆地獨坐在鯉魚狀的太湖石上,她已經肯定自己那件上衣是被人撿了去。昨天晚上她被嚇得夠嗆;那個人又背著光,所以連對方的相貌都沒個底,只知道那是個男人。現在,難道要她抓了每一個秦府中的男人問你撿了我的衣服嗎?恐怕她還沒被凝兒那個暴力的丫頭給綁回家去跪祖宗牌位,她自己就已經羞死了!姑娘家的衣裳呀!姑娘家的名節呀!嗤,真不知道為什麼人人把名節當命看。身在如此風氣中,她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啊!藉著情愛的名義退掉一場不甘願的婚事,她已經是大逆不道了。而且,她真的不想讓艾家再因她而蒙羞,讓爹娘哥哥們為她操勞——不行!一定要把東西給找出來!輕紅倏然起身。那天凝兒守著小門,那個人不可能從那裡進出,餘下的出口就只有那座香水園,聽別的丫頭說,誓水園是不能隨意進出的,就連日常的打掃,都是二少爺秦誓身邊一個叫安太的侍從一個人在做。那麼,那個人有可能是秦誓和安太中的一個嗎?可,那個男人不是為了擺脫遠道而來的"林姑娘"落荒而逃,數天未曾歸家嗎?

  不管他!趁四下無人,先到那個閒人止步的誓水園打探打探情況!

  夜幕降臨時,輕紅攏了攏特地從凝兒那裡要來的暗灰色的下人服,懷著誓死的決心走向臨池面建的九曲橋,走向那闐黑幽靜又彷彿隱藏著無數險惡的小樓——。

  「你來了?」朱紅的小門輕易地被推開,讓輕紅小小地吃了一驚,而後,就聽到一個動聽的男聲開心地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有著好聽聲音的男子從樹影中走了出來,一身的華貴。行走間可以聽到清晰的環珮叮噹聲。

  輕紅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眼前這個美得有點妖異的男子她自然認得,當日馬車中的一瞥已經讓她記住一個秦姓的美麗男子。只是,他的話她卻是一句也不懂。

  「進來吧!」青黃色的貓眼石和碧綠的翡翠泛著冷冷的光,伴著修長潔白的手掌靠了過來。輕紅看妖魔鬼怪似的瞪著那隻手掌一點點地朝自己靠近,自己卻僅是受到蠱惑般地把自己的手交了上去。

  「你對我朝思暮想已經很久了吧?」與方才溫文儒雅完全相反的得意洋洋的男聲響起。

  「啊?」迷恩解除的輕紅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與另一件東西緊緊相握著,"呀--」一聲輕呼,卻是因為自己本欲掙脫的手反被擄了去,"那、那個--」

  「好啦!本少爺知道自己魅力非凡,即使是妖精的你也難擋啊!」秦誓一副有點自得又有點煩惱的表情,修長有力的右手卻是牢牢地拽住另一隻不斷掙扎

  的右手死死不放。

  「本來呢,對你們這種永遠沒有結果的行為,本少爺是不會理睬的!但既然本少爺曾經立下誓言,第一個踏進誓水園的女性就是這裡的女主人--」頗為煩惱地搓搓形狀優美的下巴,一直故作正經的優雅臉龐上終於咧出一個類似竊笑的笑容,"做人還是要守信的--」

  「耶?」掙不開手又插不上嘴的輕紅弄清了他的意思後看了看自己的腳,然後猛地就往後跳。踏進誓水園就要做他的老婆,而誓水園又是秦家的丫頭不能或不願待的地方,惟一的解釋就是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既然連那些丫頭都看不上這個看起來很是美麗的男子,她這個千金大小姐自然更不能屈就了!」放開、放開、放開--」含冤似的嬌柔嗓音終止於一陣強力的拖拉,連想幫忙的左手也一同陷入桎梏,就這麼姿勢怪異地被拉進了誓水園,也走進另一段不同的人生。

  喔噢——看到自家少爺像拖什麼似的拖進來一個女人,安太就這麼維持著癡呆加震驚的狀態,連蚊子飛進嘴巴裡都不知道。

  天哪、天哪、天哪!是要變天了嗎?他的少爺居然會主動拖著一個女人進誓水園?是不是有什麼異象要發生啦?仰頭上望,剛剛入夜,半片天空卻像火燒起來似的。安太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這,是不是預示著將有戰爭發生啊?

  「喂、喂、喂!」輕紅驚惶失措地連連驚叫,但那個男人對她的呼喚根本不予以理會。但,縱使如此,她也不能任事情這樣下去啊!

  「秦二公子,求求你,先聽我說!」"以後這園子你想來就來,不用刻意等到入夜,還有,你也可以走大門!」

  照例一腳踹開大廳的門——無論心情好壞,他都喜歡用這種方式開門一——走進清涼的屋內,在看見那幾支碩大的粉荷後,又看看身旁一身灰色裝扮卻嬌艷異常的女子。荷花妖精,果然不同凡響!

  「那個——秦二公子--」輕紅猶在作困獸之鬥。進了這屋子,才發現自己的手好涼,冰冰涼涼的,卻全是汗。而把她的雙手完全包裹住的那隻大掌,卻好燙!燙得像火在燒似的!大手上的指環硬生生地烙進她柔嫩的肌膚裡,那個男人是用盡了全力在抓她嗎?

  「你真的不必客氣,也不用理會別人的眼光——雖然被人妒忌是必然的,誰叫你有幸成為本少爺誓水園的女主人呢?」在屋中站定的秦誓突然放開輕紅的手,"你想跟我說什麼?」但還未等輕紅開口,他又似自言自語地道:"嗯,在外面走了一天,還是梳洗一番的比較好!」說完,丟下輕紅,逕自往內室而去。

  這是什麼狀況?輕紅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看已經自由的、紅了一片的雙手,再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她是不是該趁這大好時機逃之夭夭?但——雙眼驀然綻出亮光,那個——她的衣裳!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也不枉費她被個瘋子嚇了一身的冷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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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4:47


  「姑娘,請用茶!」突來的聲音把正朝那塊輕薄布料走去的輕紅嚇了一跳,她回過頭,看到一個秦家僕役打扮的年輕男子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身後。他用托盤端來兩杯茶,一杯放在離她最近的長條幾上,另一杯放在主位旁的小幾上。他應該就是被秦誓準許自由進出誓水園的惟一侍從了吧!嘖,現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拿東西了。

  「謝謝!」決定改變作戰策略的輕紅一臉鎮定地端起茶。真奇怪,兩個茶杯的樣式和花紋不大一樣耶!這誓永國難道連一整套的茶杯都拿不出來嗎?被嚇得流了一身冷汗的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眼睛一亮,嗯,是很好喝的八寶茶呢!溫度熱得正好人口,味道甘甘甜甜,兼之能補氣養血,對身體很好哦!忍不住又喝了幾口,一盞茶很快見了底。但那個長得很清秀的小廝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立刻又給她注滿了杯子。無計可施的她就只能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這間詭異的屋子。

  真的挺詭異的。依屋子裡的擺設看,很明顯是待客用的廳堂。但,除了豪華典雅的傢俱、幾件古玩和一些名家筆墨外,屋子四面牆壁都鑲滿了鏡子!不是普通的銅鏡,而是那種西洋來的,能夠把人的全身照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鏡子!

  輕紅與無數個自己面面相覷著,她是墜入什麼幻境了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需要如此多的鏡子?愣愣地與數個自己對望,輕紅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看清過自己,不禁下意識地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和幾許淩亂的髮絲。以銅為鑒,可以整衣冠,那個把這裡裝滿鏡子的人,大概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吧!再瞟一眼那件與自己咫尺天涯的外衫,輕紅緊張地吞吞口水,又向安太討了一杯茶。

  就在她喝光了三杯茶後,秦誓出來了。

  「秦二公子!」見秦誓出來,輕紅立刻起身。秦誓已經換了一身家常服。說是普通的家常服,卻仍是耀眼的亮色。似乎,這個男人每時每刻都讓自己成為最閃亮的一個點的樣子。不過,他這副樣子倒也不難看。

  「噓——先別說話!」離輕紅有三步遠的安太突然道。

  輕紅倏然地閉上嘴巴,然後,眼睛卻越張越大,越張越大。原來——這世間還有如此愛美的男性啊!

  「有什麼事,說吧!」在確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後,秦誓讚賞地對鏡中的自己露齒一笑,話卻是對鏡中站在他身後的輕紅說的。

  「啊?哦!那個——我--」

  「啊!對了!安太,明天你要幫我準備那件棗紅色的袍子。上次訂做的那雙新靴子也該送來了,你到管家那裡去看看,如果跟我當初要求的不一樣,立刻叫他們改!」

  「是!」"還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就這樣,在將近兩炷香的時間裡,輕紅完全插不上嘴。

  「對了!你到底要跟我講什麼?怎麼還不開口?」事情吩咐完畢,小侍從也領命而去,秦誓終於坐在舒適的椅子上,品嚐起香香甜甜的八寶茶來,們終於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個屋子裡等著跟他說話……

  不是她不開口,是他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輕紅洩氣地站在那裡,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說出來的話卻與原本打算要講的完全沒關係:"您應該多找必個人來侍候您才是!」偌大的誓水園,除了這一主

  僕,連只多餘的蒼蠅都沒看到。就算是探芳居,也常常是人進人出的啊!即使誓水園在秦家的庭院中算是小巧,但到底都是由一個人來打理的啊。如果她要求8隨身侍候她的凝兒再把她的繡樓打理得一塵不染,那個丫頭肯定會在頭上綁著白布條,到縣衙門去抗議!

  「你的意思是想來侍候我?」秦誓放下手裡的茶盞,笑笑地望著俏然立在他眼前的輕紅。真的很美,也真的很像那池中綻開的荷。

  「不不不!您誤會了!您誤會了!」輕紅大驚失色地擺著手。天哪!在這個男人面前可不能掉以輕心呢!隨便一句話都能被他扭曲成這個樣子,她還是盡快跟他撇清關係,離開這裡吧!」我想跟您說的就是,我今天是誤闖誓水園!也萬萬不敢高攀您!我這就出去,以後也再也不會來打擾您了!」真的,打死她都不會再來招惹這個自戀的瘋子!至於她的衣裳——等他不在家的時候再來偷吧!他不在園中安置人手也真對她有利呢。

  「等等!」看著轉身就想跑的輕紅,秦誓沒有絲毫因為被拒絕而動怒的跡象,"是你吧?」"嗯?」沒頭沒尾的,他在說什麼啊?

  「那個在馬車裡偷窺我的人——是你吧!」由於對自己非常自信(自戀的褒義說法)的關係,他對自己敏銳的感覺也是很自豪的!當天有人躲在馬車裡偷看他,但當時他對這些事不大在意,對那些庸俗的女人更是厭煩得很,所以並沒有對那個躲在暗處打量自己的人追根究底。但,現在不同了!

  「你知道嗎?」秦誓仍在微笑,仍在悠閒地品茶,之後,狀似無意地把手邊一團瑩白的物件拿起,攤開放置在他的腿上,看得出是一件衣衫。對面鏡中冷汗直冒的輕紅和笑意盎然的秦誓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見過一次的人,通常不會忘記。」更別說是留下深刻印象的。

  「您——到底想說什麼?」輕紅瞪著鏡中秦誓的動作,隱忍著把頭轉過去,想走卻邁不開步子,只覺得陣陣寒氣從地底穿過腳掌直往身上蔓延。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抵死不承認東西是她的!

  「荷花池的水很舒服吧?」改天他也去試試。

  「您——究竟在說什麼啊?」輕紅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雙手卻開始無意識地扭絞起來。她沒看到那個人的臉,可並不代表那個人也沒看到她。

  看到輕紅下意識的反應,秦誓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一臉的失望,

  卻掩不住嘴角的竊笑,"本來我還打算把在池邊撿到的衣裳還給那個姑娘的呢!現在看來是無望了。嗯,這件衣服你知道吧?薄薄的絲,是極品呢!不過,現在的女子把這種衣裳也穿著到處走,還丟失在水池邊,真是夠大膽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輕紅幾乎是用吼的,原本青白的臉漲得通紅,"你撿到一件女人的衣服關我什麼事?我既不知道那是誰掉的,也跟那件衣裳沒關係!我承認,今天擅闖誓水園的確是我的錯,但那又如何?頂多我保證今後再也不犯這種錯!」喊了一大堆話,輕紅火氣騰騰地一個轉身,用那噴火的眸瞪著那個好像被她的怒吼嚇倒的男人。哼哼,先在氣勢上壓過他讓他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逃過這一劫,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沒想到驕柔的花兒都是有刺的啊!果然不愧是他秦家二少爺看中的女人,有個性!他更喜歡她了!

  哎呀!那個男人是不是被她嚇傻了?他居然在笑?還是那種很誇張的哈哈大笑!被那個男人大幅度的肢體語言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輕紅呆站在那裡,原本糾結的雙手分了開來,放在身體的兩側,卻又開始折磨起柔軟的布料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誓一手支著額,一手撫著腰腹,笑得是前俯後仰,所有的鏡子都誠實地顯示出一個大笑的男人和一個尷尬的女子。

  「哈哈哈哈——本來以為發現的是一隻小貓,沒想到是只小母老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陣不可抑止的大笑。

  「什麼小母老虎!即使再溫馴的貓,也是有爪子的吧?」輕紅漲紅著臉,在外人面前丟醜,實在是難堪。

  「喲!原來自己說自己是貓啊?什麼品種啊?呵呵呵呵——自己說自己是貓?呀哈哈哈哈--」被戲弄了!輕紅覺得自己的頭頂冒著陣陣青煙。這個惡劣的男人!」喂,如果你只是想取笑我的話,應該是笑夠了吧?」

  紅得沁血的臉佯裝出鎮定和冷漠,"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慢著!」

  秦誓好不容易止住笑,緩緩地直起腰,"因為那件衣衫價值不菲,所以我細細地研究了一下,然後一不小心就發現了比那個東西更有價值的東西--」被發現了!輕紅再次背對著臉上猶帶笑意的秦誓,石化了般地僵立著。

  「要我唸唸那幾個字嗎?」"不用!」挺直了肩背,輕紅硬聲回答。

  「那幫我想想該如何處理那件衣裳吧!嗯,曾聽說蘇州的文家就有那麼一個特殊的標誌,只要是帶有那個標誌的任何東西,在艾家的商舖銀樓都是可以當信物用的。任你要錢還是要人都可以!不過,我本人還是喜歡開個公開的拍賣會之類的,熱鬧嘛!」

  「您大概是不會乾脆把那件衣裳送給我了!有什麼條件,您直說吧!」已經被發現了,再裝也沒什麼意義。

  「如果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或許我會考慮考慮。」"請問!」輕紅閉了閉眼,從牙縫中進出兩個字。

  「首先,姑娘貴姓芳名?」秦誓快樂地開始我問你答的遊戲。

  「林凝兒!」"林凝兒?」秦誓有片刻的錯愕,"衣服上繡的好像不是這幾個字!」"的確不是。事實上,那件衣服是我偷來的!」

  「哦!既然如此,這東西更不能給你了,我要把它送回那個叫艾輕紅的姑娘手裡去!」秦誓無所謂地聳肩。他開的是酒摟,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隨隨便便穿了身丫鬟的衣飾就說自己是偷兒,想騙他還是想騙自己啊?

  輕紅的臉往下拉,"方才是跟你開個玩笑,是我的,我的名字就叫艾輕紅!」"輕紅——紅兒——紅娘--」

  「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這個男人會掐指一算不成?

  「紅兒和紅娘是你的乳名?」秦誓一陣竊笑,"嗯,好名字!」輕紅嘟著臉沒說話,真呆啊,艾輕紅!

  秦誓搖頭晃腦地繼續問:"芳齡幾何?」"二十一!」虛歲二十一,其實實歲還未滿二十,只是不想告訴這個威脅弱女子的男人而已。

  「嗯!」

  秦誓頗似滿意地點點頭,"可曾婚配——哎!」趁輕紅正要開口,秦誓補充後話:"這個問題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I"輕紅壓下到口的詛咒,不情不願地開口:"沒有。」不要否定的答案還問什麼問?難道他還想強搶民女啊?不過,不管怎麼想,輕紅都不敢自戀地以為這個男人看上了自己,把自己當蟋蟀耍倒是有可能。

  二十一歲都還沒嫁出去,看來他們的姻緣是天定啊!」艾家的小姐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秦家的內院裡?還穿成這副模樣?」若有所思地對輕紅極不相稱的灰暗服飾上下打量一番,秦誓半是自問地道。

  輕紅的笑容繃在臉上拿不下來,總不可能告訴他,她是為了某個奇怪的目的冒名頂替進來的吧!

  「哦!我知道了!」不等輕紅想出合適的理由,泰誓興致高昂地以扇擊掌。

  「你知道什麼了?」輕紅驚得跳了起來,他不會連她進來秦府的目的是什麼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你一定是暗戀了我很久,所以一直沒嫁人,最後決定親自跑到南陽來追求我!」噗——如果輕紅此時正在喝茶的話,秦誓的下場就是被噴得滿臉的水。這、這個男人,哪是自戀啊,根本就是不要臉嘛!

  「我才不--」秦誓悠然地對暴跳起來的輕紅搖搖右手食指,"這個問題我基本上不接受否定的答案。」現在她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不太平了,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殺另一個人了,此時此刻,她就很有一種殺人的衝動。

  「還有什麼問題快問!」輕紅板著臉,用力壓著肚子裡的氣。

  「基本上沒了,有的話以後想到再問。」秦誓閒閒地喝口茶,拿著有著唐寅真跡的扇子對著自己猛扇。

  「那我的東西呢?」朝那個惡劣的男人伸出手,她打算拿回東西就走人,不是走出誓水園,而是走出南陽。

  「什麼東西?」秦誓裝傻,還把那件冰蠶絲衣對折對折再對折,然後收進口袋裡。

  「我的衣裳!」輕紅尖叫,"你說了回答了你的問題就還給我的!」

  「哪有!」秦誓一臉無辜地辯解,"我只是說如果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會考慮,我考慮的結果是暫時幫你收藏。」

  「你到底要怎麼樣?」輕紅已經氣到無力,真倒黴,把八衛派了出去,否則,偶爾叫他們幹點偷雞摸狗的事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也沒怎麼樣啊!」秦誓的表情更無辜了,好像現在被人欺負的是他這個可憐的男人,"只是有人不久前還說我需要再找個人侍候,然後那個人就推薦了她自己--」

  「我才沒有推薦我自己!」輕紅小聲地咕噥,再看看秦誓裝可愛的表情,儘管心中惱怒,嘴卻有自我意識般地道:"好啦!侍候就侍候!但這件衣服的事和我的真實身份你必須幫我保密!」不就是當丫鬟嘛,她那麼聰明,這麼點小事怎麼可能做不來。

  「行!」"還有,要有時限!」"行,三個月!」"不行!半個月!」"兩個月半!」"一個月!」"兩個月!」

  「一個半月!」兩個人如鬥雞地互相對視,都不再開口,因為那都是他們的底限了。

  「別吵別吵!」一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安太插嘴道,"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少爺小姐各退一步!五十三天!一個月大半!怎麼樣?」雖然都覺得吃虧的是自己,但兩個人倒還沒再為這種無聊的事吵下去。

  「口說無憑,立據為證!'"立就立!」結果,安太被拉來當證人。

  「明日辰時到我這裡來,不來我就拿著字據去告官!」哼哼!

  「知道了啦!」總覺得自己又吃虧了,因為對方手裡的籌碼又多了一個。

  等那個奇怪的丫頭氣呼呼地跑出誓水園,安大再也忍不住地向那個正攥著剛立下的字據笑得張狂的主子問道,"少爺很討厭那個姑娘嗎?」否則怎麼拿與姑娘名節相關的東西來整人家?姑娘家的名節可是比命更重要的啊!但若說真討厭的話,少爺又怎麼可能讓一個不相干的人跨進自己的禁地?要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可是連老夫人都不敢靠近誓水園的啊!

  「當然沒有!」秦誓已經開始哼起小調,墨跡未乾的宣紙被他反覆地翻弄著。

  「那就是——喜歡?」"嘿嘿嘿,知道就好,說出來幹嗎?」秦誓笑得萬分奸詐。

  哦,原來對喜歡的女孩子,就是用力地欺負人家啊!安太受教地點頭,轉念一想,"喜歡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呢?萬一她誤會了怎麼辦?」那豈不是把她越推越遠?

  「哎呀,少爺我這麼玉樹臨風、出類拔萃,如果追著一個姑娘跑,豈不是太讓人失望了嗎?」說來說去,秦二少爺的面子比較重要,"再說少爺我對她那麼特別,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喜歡她?」

  只是女孩子家臉皮薄,不願承認罷了。

  「哦!」安太再次受教地點頭,少爺的理論,總是如醍醐灌頂啊!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您喜歡的不是荷花仙子嗎?」今天他跟他談了一天的荷花妖精,害得他都以為自己的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麼一到晚上就改了個姑娘?

  秦誓要笑不笑地望著滿臉問號的安太,"你不會真的以為有那種東西吧?」什麼呀,那不都是因為您一本正經地說荷花仙子仰慕您,我才會這麼想的嗎?想是這樣想,安太卻不敢反駁,只能一臉尷尬地呆在那兒。

  「本少爺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帶著個奇蠢無比的侍從呢?」秦誓沒了笑容,也不是很嚴厲地說著,"今天晚上,你背背論語吧!被別人說本少爺的手下是笨蛋,我會很沒面子的。」

  「是--」禍從天降的安太淚眼汪汪地退了下去。他最討厭讀那些之乎者也了。就說他家少爺性格惡劣嘛,怎麼會有女人仰慕他呢?

  ******"小——姐?小姐?小姐!」"啊?嗯?怎麼了?」

  輕紅停下腳步,恍然回神,一臉問號地面對著叫喚她的凝兒。

  「您到底是怎麼了?」凝兒疑惑地問道,她已經踏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樓板了。

  「沒啊!」輕紅回答著,眼神卻沒有焦距地注視著窗外潺潺的雨。彷彿是應對她的心情似的,雨是從昨晚開始下的,頗大的雨勢使燠熱的天氣迅速涼爽起來。今晨的雨勢雖然小了很多,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不過,比起傷心的雨來,要真正應對她的心情的話,現在應該是狂風驟雨更適合吧!她整整一宿沒睡,越想越不對,如果被人知道艾家的大小姐去當某個男人的丫鬟,她個人是無所謂,若是整個艾家的名聲因此受到影響,以死謝罪都不能抵消她的過失啊!還是——乾脆現在偷溜,東西也不要了,就說是半路上不小心丟失的。可——唉,早知道就不立那什麼爛字據了,偏偏那字據還是她怕對方抵賴,自己要求立的。而且這件事還不能讓凝兒知道,以她那容易大驚小怪的性子,肯定會把這件事誇大了傳回去。唉,那個男人叫她辰時過去,現在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她除了在原地踏步子,什麼也做不了。頭好痛哦!

  「可是您一直在看雨,雨裡有什麼嗎?」凝兒把頭探出窗外,中邪似的頓了一下。

  「小姐——那、那是什麼?」"外面有什麼東西嗎?」輕紅走到凝兒身邊,然後渾身一震,表情呆若木雞。

  「天哪!那個男人在幹什麼?竟然站在院子裡淋雨!」凝兒嘴上嘖嘖稱奇,"耶?好像是接我們來的那個二公子哦!他來這裡幹什麼?」凝兒困惑地嘀嘀咕咕,那個男人不是為了躲她們而死不回家的嗎?

  輕紅困難地吞著口水,他,應該不是為了她才到這裡來的吧!注視著秦誓的眸光做賊心虛地收了回來,順便把臉隱人窗後。

  「小姐!」推推有些閃躲的輕紅,凝兒在她耳邊悄聲道,"他的眼神好恐怖哦!」像是來找誰算賬的。

  「眼神恐怖?」輕紅面色蒼白,卻強裝鎮定地道,"誰知道這個男人在發什麼瘋!」縮縮肩膀,打死也不能告訴凝兒她昨天跟這個男人簽了賣身契。

  「這、這樣嗎?」凝兒的心開始涼涼的,沒想到一個發瘋的男人竟有如此驚人的氣勢呢!但,他若是真發起狂來,會不會傷害她們這兩個柔弱女子啊?

  「艾輕紅——下來!

  耶?

  啊?

  兩個小女人面面相覷。

  「他在叫你耶!」小姐什麼時候跟那個男人認識的?她怎麼不知道?探照燈似的兩隻眼睛掃射在輕紅的身上,她這個主子,有時候是很會給人添麻煩的!

  「你說——他為什麼要叫我下去?」輕紅怯怯地往一旁的陰影中移了兩步,在昏暗的光線中瞄了那個男人一眼。美麗的頭臉上滿是狼狽的雨水,灰暗的衣裳貼在頎長的身軀上。這樣一個樣貌狼狽的男人,看起來卻像個戰神!那氣勢,彷彿眼前縱有千軍萬馬,也敵不過他一個眼神!是人都懂得趨吉避凶的道理,所以她根本就不會傻傻地下去送死的(實在是沒膽)!

  「你不下來是嗎?好!」原本神色如鬼煞的男人突然綻出一抹艷笑,那被雨水模糊了的笑容卻讓見者從頭涼到腳。而他也果然沒讓觀眾失望,他手中那塊在雨中卻能飄舞起來的白絲讓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本少爺打算以這件衣裳為樣本,仿製個百把件的銷往全國,你覺得如何啊?」

  「呀!那、那不是您的那件——您不是說拿回來了嗎!」凝兒幾乎尖叫,但回過頭,哪裡還有輕紅的身影,只聽見樓梯處不斷地發出"登登登"的聲音。想到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的衣裳卻出現在一個無親無故的大男人的手上,凝兒也追著主子跑下樓去。

  剛跑出大門,一把大大的油紙傘就罩在二人的頭上。輕紅轉過身,看見大半身子都淋在雨中的安太。安太還帶著一張詭異的熊貓臉,像是隨時都能夠睡去。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是在發什麼瘋?自己一人跑來淋雨也就算了,還恬不知恥地威脅她。她昨天不是答應他的條件了嗎?他還想怎麼樣?

  「跑得挺快的嘛!早知道如此,我應該一見到你就把這東西拿出來了!」抓著那件冰蠶絲衣的左手揮了幾下,右手早在第一時間抓住了輕紅的手腕,防止她逃跑。

  「你要幹什麼?」見自家小姐冰清玉潔的手臂被一個稱得上陌生的男人握住,遠遠跑來的凝兒厲聲喝道。

  「幹什麼?」秦誓做出一副很吃驚的表情,看看已經奔到眼前,正努力想把輕紅拉離他身邊的凝兒,"你沒聽到她在喊病嗎?還用力扯她?!」

  「那你為什麼還抓著我家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的確聽到輕紅呼痛的聲,凝兒匆忙放手,但放了手又覺得不對,只能死瞪著那個賊喊抓賊的男人。

  「本少爺抓她的手關你什麼事?丑——女——人!」男人居高臨下地藐視著足足矮了他兩個頭的凝兒。

  「嘶--」凝兒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氣,震驚萬分地瞠大了眼——偷偷地瞄瞄自己被淋成落湯雞的狼狽樣,再用力瞪著眼前那個說話不留口德的男人,雖然淋了一點點雨,晶瑩的雨滴卻更凸現出他深刻的美貌——被一個男人罵成是醜女人,自己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悲哀啊!

  「喂!你說話客氣點!」不知是不是因為地勢的關係,方才從樓上看去,她幾乎被他的厲色嚇得移不開腳步,但這會兒站在這個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男人面前,她都有點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覺。」凝兒是我的丫頭,不許你汙辱她!」還有,他莫名其妙地跑到這裡來幹嗎?她又沒說賴賬不當他的丫鬟,只是今天下雨,暫且休息~天不成嗎?眼睛在瞄到男人左手中的東西時,心虛了那麼一下下。

  不再理會捶胸頓足的凝兒,秦誓把視線移回到敢跟他嗆聲的人物身上,"你還有閒心管別人的事啊?我不是說了以後你就住在我的園子裡嗎?你還在這破爛的地方幹什麼?給你時間回來收拾東西可不是讓你賴在這裡不走!害得我整整等了你兩個時辰--」歪著腦袋睇著吃痛而想掙開他的手的輕紅,咬咬下唇,稍稍放鬆了一點點的鉗制。

  感覺到左手的痛楚明顯減輕,輕紅吃驚地抬起頭來,"我答應服——聽你一個月的話,可沒說要住進誓水園去!而且,你什麼時候說要我住到誓水園去了?!」沒有按時到誓水園去是她的不該,但這個男人也太得寸進尺了吧!被威脅當他一個月的丫頭已經夠慪的了,這個男人到底還想怎麼樣?

  「我沒說嗎?」秦誓迷惑的表情仿若不解世事的稚子,隨即,這個在他來說不算大問題的問題就被他甩在了一邊,"算了,反正我要你住到誓水園去!你直接跟我回去好了!」說著就拖著輕紅往回走。

  「喂!我不要跟你走!」如果被人發現她跟一個男人朝夕相處,她不如直接削髮為尼!

  「喂、喂、喂!你要帶我家小姐去哪裡?」凝兒慢半拍地跟著尖叫,並且趕上去搶了輕紅的另一隻手,但已經不敢再用力拉扯。於是就形成了一個男人和兩個尖叫不斷的女人拽成一串,一個有著深深的黑眼圈、不斷打著呵欠的侍從模樣的男子打著傘追著他們跑的奇怪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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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5:06


  結果輕紅跟凝兒一塊兒住進了誓水園。本來秦誓是堅決不讓凝兒住進去的,說是太醜,有礙觀瞻,後來是輕紅以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有損自己名節,自己寧願住在園外的草地上也不會住進去為由,硬逼著秦誓不得不妥協。不過輕紅住的是未來女主人的廂房,凝兒只能住最偏僻的傭人房。

  「醜女人!叫你不要碰我的東西,你聽不懂啊!」男性的吼叫聲響徹雲霄。

  被他罵的那個人倒是心情平靜得很,"你有力氣叫,還不如進去看看你的寶貝鏡子。」"啊--」晃如發現命案的高亢叫聲再次傳來,"我的鏡子--」

  「你說——他會不會就這樣哭死啊?」悄悄地靠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丫頭,輕紅在凝兒耳邊悄聲道。她可不是故意的哦,誰叫那鏡子上沾了那麼一個黑點,知道秦誓潔癖嚴重,她就主動地擦擦,結果因為打來的一桶水太重,她連桶帶水地砸到鏡腳,那面白白亮亮的鏡子就應聲而裂。」西洋的東西也太不經用了吧!像我們的銅鏡,這樣來一下最多只會變形!」輕紅不知是想解釋情況還是想安慰自己地哺前自語著。她從來沒看過男人哭,第一次就遇見這麼傷心的,還真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

  「就是嘛!不是你的錯,是那種東西太不中用了!」不同於輕紅的輕聲細語,凝兒很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嘿嘿,這下這個男人受到教訓了吧!

  猶帶淚光的俊臉倏地轉了過來,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嬉笑的凝兒,突然把嘴角往上掀,露出一個不是很美的笑容,"安太,從今天開始,吩咐廚房,那個醜女人吃的菜不得變動!」吃的菜不得變動是什麼意思?輕紅主僕沒怎麼理解這句話。不過,不變就不變,沒餓肚子已經不錯了。

  等到七天以後,凝兒已經瘦了一圈,整個人有氣無力。天啊!殺人不眨眼啊!每天每餐都是一樣的菜色,再見到這些菜,她都好想吐哦——*******

  「臭男人,叫你不要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你聽不懂啊!」女性的尖叫不亞於唱戲的優伶,被指著鼻子罵的那個卻因為摸到一下小手而咧著嘴笑著。

  「怎麼,妒忌啊?」他的女人緣一向好得沒話說,幾乎是每一個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露出癡迷的神色。但,落花有意,他這流水可無情啊!因為他所有的情,都給了他的荷花仙子了!」會仰慕本少爺是很正常的啦,只是,你可要注定傷心失意!

  「什麼?誰會看上你這種傢夥?!」凝兒幾乎是拍案而起地吼叫著,她的暴跳如雷與對方的悠閒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這種傢夥?我這種傢夥又怎麼了?」彷彿對方的表現很讓他滿意,秦誓再悠閒地啜一口茶,"我這種傢夥無論外表、能力、身家可都是一等一的啊!就算你身處天子腳下,可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個像我這般優質的男人呢!」

  「優質的男人?惡--」凝兒做出一個嘔吐的表情,"你哪裡優質了?頭髮?還是眉毛?而且好男兒該報效國家才對,像你這等一身銅臭的公子哥兒,說白了也不過是一隻錢鼠而已!」而且還是一隻沒品味的錢鼠,嗤,伶妓都沒他的打扮誇張!

  「告訴你,像你這等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又不是很多,又胸無大志的人,是配不上我家金技玉葉的小姐的!」

  「嘖,你家小姐喜歡我就好,哪裡輪得到你這種上了年紀又嫁不出去的醜女人來指手劃腳!」看著被藏在醜女人身後,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磕著瓜子看著好戲的輕紅,秦誓突然拋過去一個媚眼,卻立即嚇得輕紅差點被嘴裡的瓜子給噎死。

  「小姐,怎麼這麼不小心?」凝兒一面往輕紅嘴裡灌著茶,一面給秦誓一個晚娘臉,"以後不許隨便說些我家小姐喜歡你之類的話!真要傷了她的名節,你是怎麼補償也補償不了的。如果你真有心,去考個功名嘛!最近不是聽說什麼皇上要'禪讓'嗎?那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去試試?」

  「嗤,說你沒見識你還真沒見識!」秦誓見輕紅緩過氣來,又開始優哉遊哉地品自己的茶,"那種事,聽就知道是謠言!你每天吃的菜裡不是有魚嗎?多吃點兒,應該有點用!」

  「惡--」別跟她說魚,一說魚她就想吐。

  以上,就是輕紅主僕搬進誓水園後的日常對話。搬進誓水園,除了喊得有點嘶啞的嗓子,老實說,並沒有她們所想像的那麼痛苦。做事不考慮後果的輕紅除了被自己的丫頭數落了一頓,過得倒是比自己家裡還自在。每次秦誓跟凝兒吵起來,她都覺得好有趣哦,簡直就像在唱雙簧,所以對自己是別人吵架的根源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而且,秦誓那個人也並沒有他原來表現的那麼惡劣,甚至有一身好手藝哦!那天——******銀色的月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柔亮的紗,飄舞的夜風送來荷花和樹木特有的清香,蛙鳴蟲語使得空曠的園子更顯靜謐。靜謐的誓水園就這麼沈浸在一片祥和的夏夜裡。夜闌人靜的時刻,卻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晤--」輕紅趴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嗯--」"你怎麼了?」比月光更清冷的聲音響起,輕紅不用抬頭就知道來者何人。

  「肚子--」"痛嗎?」秦誓的臉微微發白,晚上還歡蹦亂跳的,怎麼這會兒就病了?

  「不是痛--」輕紅趴臥的姿勢沒動,"是——好餓哦!

  「餓?」秦誓的嘴角有微微抽搐的跡象,過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怎麼不早說?」

  「不想說!」輕紅低著頭。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廚房給燒掉的。看著大家因為搶救廚房而一身狼狽,她就什麼也說不出口,晚膳也是草草地吃了兩口就推說飽了。本來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小小的一餐沒吃,就餓得不行。本來是想叫凝兒去小廚房隨便給她拿點吃的,但凝兒住在離主人房最遠的傭人房,她剛從自己的房間走到院子,就已經雙眼發昏,雙腳發軟。

  「即使那樣,餓了也可以自己煮啊!」誓水園有一個小廚房,裡面雖沒有現成的熟食,但各種食材、用具一應俱全,還能讓她餓死?

  「你看我這雙手能做菜嗎?」

  已經沒有力氣再告訴他自己曾經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只把一雙纖纖柔荑遞到秦誓眼前,懶懶地做著反覆翻手的動作。

  那是一雙很秀氣、很女性化的手,手背呈羊脂般的白色,十指纖長,指尖圓潤,十隻粉紅色的指甲修得乾乾淨淨,手心的紋理很清晰,長長的生命線與情感線在他眼中交疊。掌心也很白,淡淡的粉紅色分佈在手掌四周,像朵微綻的粉荷。但不論是手背還是手心,都沒有一絲的瑕疵。這雙手,什麼都做不了,怪不得她曾經毀了他那麼多的東西——看他一直不說話,輕紅有氣無力地喚道:"喂,怎麼了?呀--」一聲輕呼,雙手已經落在一雙修長結實的大掌中,"幹什麼?」臉紅紅的,這種時候吃她豆腐啊?

  「幸好你沒事--」秦誓不理會輕紅的抗議,把那雙細細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蹭。

  「我、我當然沒事啦!」輕紅覺得自己更虛弱了,發出的聲音就像小貓在叫,自己聽了都很不好意思。

  「以後不要到危險的地方做危險的事,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嗯。」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擔心自己,輕紅乖巧地點頭,"不過,那我還算不算你的丫鬟啊?」

  「丫鬟?」秦誓疑惑,隨即哼哼兩聲,"我什麼時候要你當丫鬟了?」根本就是她斷章取義,故意把他們兩個的關係拉得更遠。

  輕紅低著頭不說話,隨即感覺到自己虛弱的身子被厚實的大掌撐起,不由地驚叫:"你幹什麼?」"給你找點吃的!」他討厭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

  「你去就可以了嘛!」她真的不想動啦!

  「在這裡坐久了會著涼,你還是跟著我吧!」拖著走不方便,秦誓乾脆一把抱起那個軟綿綿的身子。

  不想動,不想動,不想動!她到底在幹什麼啊?真的不想顧自己的名節了嗎?但,在這裡她無論做了什麼別人都不會知道!所以,讓她放縱一次!呼,暖暖的懷抱,有力的雙手,哈呼——好想睡--」別睡著!」秦誓搖晃著已經露出瞌睡表情的輕紅,把她放置在廚房裡的圓桌上,"坐好,小心掉下來!」輕紅勉強睜開眼,一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她的肚子就"咕咕咕"不停地叫,讓她睡都睡不著。無聊地晃動著雙腳,覺得這個視野不錯,沒有下來的意思。好奇的褐色瞳眸閃著晶瑩的流光,"你在幹什麼?」

  「給你弄點吃的!」秦誓利落地洗鍋、生火。秦家廚房跟酒樓一樣用的是煤,爐子裡的火是常年不熄的。不過這個小廚房是新建的,原來那個已經毀在她的柔荑下了。」想吃什麼?」

  「哇啊——你會做菜啊?」輕紅笑問,不太相信那個超級愛美、超級自戀再加超級潔癖的男人會做那種對他來說是降低身份的事。他不會在面對水缸的時候也搔首弄姿吧!

  「廢話!快點,想吃什麼?」秦誓不耐煩地用勺子敲著鍋子,發出刺耳難聽的噪音。

  「什麼都可以?」畢竟是開酒樓的,他大概跟大廚們學過點皮毛。

  「什麼都可以!快點!」話可是你在說,出糗可別賴我!輕紅突然想捉弄捉弄這個總是礙著男人的面子把她說得像花癡的男人!慧黠的眼溜到廚房裡的大水槽,裡面有幾條魚兒遊來遊去,"醬汁活魚。」

  「醬汁活魚?」秦誓盯著輕紅笑瞇瞇的眼,重複了一遍。

  「對啊?會不會做?如果不會的話--」笑臉突然變成苦瓜樣,"可我還是想吃醬汁活魚耶!」說話的語調有那麼幾分撒嬌的意味。

  秦誓挑挑眉,一臉的莫測高深。用篩子從水槽中撈了一條不足一斤的草魚,迅速地去鰓刮鱗、開膛剖肚,在魚的兩面橫切數刀,扔進開水鍋裡。

  「以前在京師的時候,十全樓的醬汁活魚是最出名的,我每次都是偷偷跟表兄溜出去吃,現在我回想起那個味道,都還會流口水呢!真的好想吃——哦!」把炒鍋放在旺火上,放人數種調料,倒入少許的水調勻,再加入大量清水,把已燙好的魚放進燒開的湯裡,等水再開後把火調小。在等待的時間裡,秦誓在另一個爐子上燒水,揀了個菠蘿,快速去皮。

  「怎麼?繼續說啊?怎麼不說了?」

  「啊?那個--」他真的會煮耶!使勁揉揉因太久沒眨眼而乾澀的眼睛,輕紅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你真的會做菜?」

  「這有什麼希奇?秦家的家訓是——有萬金防身不如一技在身,所以我大哥決定接手家裡的布莊後,不但學習如何做生意,還要學各種織布的最新技術。我選的是酒樓,所以被送去跟名廚學藝。我的小弟則專學釀酒!」秦誓把切好的菠蘿倒人滾水中,再打進一個鮮雞蛋,加入少許調料,水再開後立即起鍋。一個簡單的菠蘿甜湯放在桌子上待涼。

  看來她要對整個秦家完全改觀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話人人會說,道理人人都懂,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呢?秦家的成功,可不是偶然啊!

  看鍋裡的魚已經煨得差不多了,秦誓再把火轉成旺火,湯沸開後將魚撈出裝盤,湯汁則留在鍋裡繼續熬,並不斷加以攪拌。當濃稠的湯汁澆在魚身上的時候,輕紅可以聞到滿室的醬汁味。

  「吃吧!」撒上姜絲,大功告成。把魚放在輕紅眼前,秦誓洗手,解下圍裙。

  輕紅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帶著虔誠的心情細細地品嚐著這意想不到的一餐。

  「好吃嗎?」秦誓坐在桌旁,望著輕紅一臉幸福地吃著他做的菜。

  「晤,好吃!」輕紅毫不吝嗇地稱讚,她是不會做菜,可她在品鑒方面卻是一流的!她敢說,秦誓的手藝比起那些聲名在外的大廚們,一點兒不差!

  「那,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就一直做好吃的菜給你吃好不好?」

  「耶?」輕紅咬著一口魚,抬頭望著眼光有點遊移的秦誓,"好啊!那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可就有口福咯!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本來想講什麼的秦誓垮下肩膀,裝出一臉平靜地道:"吃飽了嗎?」"飽了!」輕紅抱著小肚子,開心地點頭。

  「那我們回去睡吧,這些等明天讓安太他們來收拾。

  '峨!」輕紅起身。

  「紅娘?」"嗯?」"你臉卜沾了醬--」……

  她被吻了?哦,不!她被輕薄了?可是——可是——她還沒體會到是什麼滋味啊!那是她的初吻耶!

  ******這,這是什麼狀況啊!輕紅哭笑不得地環顧著她身處的地方。一看就知道這是秦家二少專用的馬車——因為寬闊的車廂裡起碼有五面裝飾著瑞獸花紋的銅鏡。此刻,她的新主子——會為她這個丫鬟做消夜的那種——正以一副貴妃醉酒的姿態斜躺在軟榻上,修長潔白的左手優雅地掩住一個呵欠。

  真是的,沒睡夠為什麼不在家多睡一會兒?看得她也好想睡哦。本來還以為可以混水摸魚的,現在卻被拉出來當小跟班!坐在對面的輕紅暗自喃咕,沒想到那個男人卻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晚點的話就要跟那個醜女人爭你了,一大清早的我不想那麼費力,所以就先把你擄了來!嘿嘿嘿嘿--」現在那個醜女人一定在為找不到紅娘而跳腳吧!

  「為什麼要帶我出來?讓我留在家裡不是很好嗎?」是,很好,很好摸魚!那樣的日子,別說五十三天,五千三百天她都過得下去。

  「不行!」還有點睡意的秦誓慵懶地搖頭,看得輕紅不得不在心裡暗歎,好誘人的男人啊!跟他煮的食物簡直不相上下,'你是危險人物,不把你帶在身邊的話不行!」什麼嘛!原來是又怕她燒了他的廚房砸了他的西洋鏡啊!輕紅撇嘴,不再搭理他。

  「你平常在家裡都於些什麼?」他是在跟她說話嗎?」你是指進秦家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吧!」之後的話他也稍有瞭解,有點像豬一樣無所事事!不過,他本來就不是要她來當下人的,是她自己把"服侍"理解為丫鬟下女,他看她做得挺開心也就沒太阻攔她而已。否則,她見過住女主人房的"丫鬟"嗎?

  「早晨起來用過早膳,到園子裡摘點兒花,給爹娘請安,然後做女紅。午膳後會想睡個午覺,醒來後會看點書畫點畫兒什麼的。用完晚膳,跟凝兒聊聊天,下下棋,然後就寢--」

  「真無聊!」

  「不會啊!」她也覺得很無聊,但若是承認,她就真的變成了無聊女子,"偶爾我們也會到花園撲撲蝶、到寺裡上上香,跟別府的女眷開開詩友會什麼的!」記得她們兩個最喜歡做的事其實是躲在一旁偷窺府裡往來的男客,對他們評頭論足一番。她就是因此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

  「而且,能有這樣的生活我們已經很知足,有許多女人家不但一生沒出過家門,還連什麼是書都不懂得呢!」

  「那是不敢爭取的人給自己懦弱行為找的借口!即使是女子,也有追求快樂的權利的!好吧--」秦誓懶懶地又遮住一個呵欠,"今天,就讓我來教導你什麼是快樂的生活吧!」他怎麼又打呵欠?看得她眼睛都快閉上了。而且一個男人在外面奔波勞累,那種生活有什麼好快樂的?最快樂的,還是和自己最愛的人待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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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5:29


  秦誓長得很好看,不是娘娘腔般的好看,而是一種男性柔美的氣質,比較接近沒有酸臭味的百面書生。而這個男人,卻硬是把自己中上的外表打扮成百分的完美。他的脾氣不大好,可以稱得上是毛病多多,許多曾經對他有好感的男男女女,往往會被他嚇得不敢再靠近他週遭五尺之內。但,這又如何呢?五尺之外仍然聚滿了只為看看這個不是大下第一的壞脾氣的美男子的人們!甚至,整個南陽因為秦誓喜好誇張的顏色和富麗堂皇的裝飾而紛紛爭相效仿,一時之間,鮮艷色澤的服飾和極盡奢華的派頭在南陽蔚然成風。那個男人就是有那麼奇怪的魁力,磁石般地吸引著週遭認識、不認識的人。

  所以,今天一大早,太陽一露臉,南陽有閒著的姑娘小姐、老爺少爺們又像往常一樣聚集在棲鳳樓。

  啊!少爺又像往常一樣吸引了眾多的人潮啊!秦大掌櫃滿意地看著剛開市卻已經人滿為患的棲鳳樓。侯外的大路兩旁也聚集了不少人,那是沒佔到位置和吃不起棲鳳樓的南陽百姓。看來,棲鳳樓又該擴建了。

  「來了,來了,來了!」興奮中夾雜著期待的呼喊一路從大街上傳到棲鳳樓裡。搶到臨窗位置的人紛紛探出頭,坐在屋子裡的人則盯緊了門和樓梯口。

  超級豪華的馬車數年如一日地停在離棲風樓大門還有段距離的地方。與車把式坐在一塊兒的安太先下馬車,棲風樓兩個機靈的夥計抬來上下馬車的凳子。車廂的門被輕敲兩下,告知裡面的人可以出來了。

  包著金箔、嵌著瑪瑙的鏤花車門由裡面打了開來,一隻牛皮為底、黑紗做面、兩側裝飾著兩排米粒大小的紅寶石的靴子隨著左腳緩慢地伸了出來。

  「呀!」人群中立刻傳來陣陣輕呼,果然不負眾望啊!秦二少又換了新靴子了!真是了不起,小小的靴子也能讓他設計出獨樹一幟的華麗款式來,而且還能不斷翻新。昨天看到"鴻寶來"鞋坊的夥計把這樣的靴子擺出來說是秦二少新的構想,他們還不信。這下親眼目睹,果然是萬分適合他們的秦二少!嗯,待會兒趕快去訂一雙!

  跟在靴子後面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天青色的紗袍,那沒有多餘贅飾的馬褂卻是艷紅色的,正好跟靴子上的幾個小紅點相互輝映,瓜皮帽上的那顆碩大的紅寶石更是熠熠生輝!呀!真不愧是二少爺!帥啊!一時之間,眾家女子眼中皆放出青光,好似蒼蠅盯著肥肉般地死盯著"美味可口"的秦誓,眾家男子則忙著以最快的時間記下秦二少今天是怎生打扮的,好自己也來模仿一番。

  終於步下馬車的秦誓對著眾人露齒一笑,滿意地看著自己再一次引起的轟然效應。

  兩個夥計上前正要撤走凳子,秦誓用手裡的折扇朝著車廂虛指兩下,"慢著,裡面還有人。」嗯?到了嗎?輕紅揉著一雙瞌睡的眼,都是那個男人老在打呵欠,害得她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若不是秦誓方才搖晃她,她還醒不過來吶!真丟臉!摸摸有些發燙的粉頰,收拾心清,輕紅打起精神,透過大開的車廂門往外望,正巧看見已下車的秦誓用眼神示意她下車。整整因熟睡而略微淩亂的衣裳,輕紅走下馬車。

  寂靜,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成百上千的人剎那間回復靜默,無數顆眼珠子瞬間定位在某一個共同的物體上——柔雅潔淨的美人,靈動的眸使得她的面孔生氣勃勃,不管放在哪裡都會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美人。但,這不是事情的重點,重點是——她怎麼會跟傾倒了無數的男女但卻只愛自己的秦二公子在一起?!

  發生什麼事了嗎?那麼多的人聚集在這裡幹嗎?而且神情震愕,不發出一點聲響。不平常的死寂讓輕紅的心也浮動起不安。求救地望向秦誓,卻見他沒事人一般帶著安太朝三丈外的酒樓走去,害怕被人潮淹沒的她不得不快步跟上去。

  「那個人是誰?那個奇怪的女人是誰?」竊竊私語,還是竊竊私語。

  「她怎麼跟二公子同乘一輛馬車?她是怎麼辦到的?」曖昧的語氣,露骨的視線。

  「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好人家的女兒!」不同於被震懾了心神無法開口的男子,大多數的女人被妒忌的心理蒙蔽了心智,惡意的討論逐漸散播開來。

  輕紅有些緊張地拉著衣襟的下擺,細碎的耳語海浪似的向四周擴散著。置身其中的她快要被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的海浪吞沒了。她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會讓她想起某日走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此後她沒有再出門,卻掩蓋不了已受到的傷害。

  「二少爺!」秦掌櫃在秦誓已步人棲風樓後才敢迎上來。在看向秦誓身後時,同樣露出驚詫的神情,"這位是--」欲言又止,卻充滿試探的意味。

  「本少爺的人!你們誰有意見?」繪著唐寅真跡的折扇打了開來,"霍霍"地朝著老掌櫃送去不必要的涼風。

  「二少爺可折殺老奴了!您帶來的人誰會有意見啊!老奴只是想弄清姑娘怎麼稱呼,也好請安啊!」那個女子的打扮看不出何等身份,容貌氣度卻絕不止於此,而且小主子帶來的人,他又怎麼敢輕忽呢?隨著秦掌櫃告饒似的話語聲,周圍像是活了過來,眾人又恢復了見到秦誓時的激動興奮,詭譎的氣氛瞬間消逝。

  「稱呼?」秦誓回頭看看已沒了不安表情的輕紅,"叫紅姑娘好了!」

  「是!」秦掌櫃立刻圓滑地轉身朝輕紅作了個揖,"紅姑娘,小的棲鳳樓掌櫃,有幸姓秦,在這裡給您請安了!」

  「秦掌櫃有禮!」輕紅徹底沒了不自在的感覺,她知道自己算是雞犬升天,但知道有人在維護著她真的讓她很心安。

  「你到那裡坐著,我要先到廚房看看!」秦誓用扇子指指正中央那惟一空出來的一張小圓桌對輕紅道,隨後跟秦掌櫃往樓下走去,安太尾隨其後。

  果然是秦家二少爺的風格呢!望著那張明顯與眾不同的紅木圓桌和它所處的位置,輕紅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坐在這裡不但能看到整個棲鳳樓,而且也能被整個棲鳳樓的人看到!輕紅的跟隨意地往週遭溜了一圈,卻嚇得立即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天啊!怎麼有這麼多的秦誓?明明是男人卻穿紅著綠,鮮艷的色澤如同繽紛綻放的花兒,如果他們個個像花兒般嬌媚也就算了,偏偏不是麻子臉就是大蒜鼻,稍微五官端正的幾個打扮成那樣又一副娘娘腔的模樣!現在想來,秦誓的打扮雖然誇張,卻不顯得刺眼或俗氣,怪不得他會自戀成那樣,在這群怪模怪樣的烏鴉中,他說自己是只綵鳳也不為過!

  一個穿著很乾淨的夥計提著一個竹編的籐籃走過來,裡面有一壺茶和三隻杯子,其中一隻形狀特別。因為他一直盯著她看,所以輕紅禮貌地朝他點點頭,結果那個青年驚恐地睜大眼睛,飛也似的逃了!

  真是的!他都還沒給客人斟茶呢!算了,她自已來吧。輕紅知道秦誓的毛病,就拿了兩個形狀相同的杯子中的一隻,倒了茶啜飲著。是很好喝的玉米須熬成的茶,香香的。

  眼睛雖然不想往那些奇裝異服的客人身上望,耳朵卻是閉不了的,他們的話題--」在發什麼呆?」茶才入口,右肩就被一個硬硬的東西敲了一下,迅速回過頭,看見說要去廚房的秦誓。

  「你坐那邊。這是我的椅子!」秦誓很理所當然地驅趕著猶端著茶的輕紅。

  明明是你自己叫我坐的!這個男人還不是普通的任性!輕紅心裡嘀咕著,卻沒有反駁地坐到離這張椅於最遠的對面去,順帶拿走正在喝的茶。

  秦誓在輕紅坐過的地方坐下,安太幫主子斟了茶,也在他右手邊坐下。而那個秦掌櫃——輕紅從茶杯的邊緣覷著,年過花甲的老人,很容易中風的呀!

  「少、少爺?」愣了半晌的秦掌櫃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

  「嗯?」秦誓用一副"你還在啊?」的表情望向老掌櫃。

  「您——不換張椅子?」秦掌櫃小心翼翼地湊近秦誓,卻也注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幹嗎要換?」這秦老頭不會是太老了吧?

  「不用換!不用換!呵呵呵呵--」秦掌櫃賠著笑臉,手心不斷沁著汗,"老僕這就吩咐夥計給您上菜!」二少爺最不能忍受別人碰到他的身體和他的東西。除了安太,他的東西無論是誰接觸了,都會慘遭被丟棄的命運。至於哪個犯了錯的人,遇上少爺心情好,可能挨上兩記白眼就了事,若湊巧少爺心情不佳……那下場可就……秦掌櫃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今天,就當少爺心情好得不得了吧!那個紅姑娘——看來在少爺心中也不是普通人呢!

  「您不是說要去廚房看看嗎?」怎麼好像只是出去轉了個圈就回來了的樣子?

  「已經看過啦!」站在廚房門口溜了兩眼,今天沒人請假,也沒人偷懶,"你不會以為本少爺會進到那髒兮兮的地方去吧?」

  「髒?」這裡的廚房會很髒嗎?秦家的廚房可乾淨著呢!凝兒看過後讚歎不已,還說回去後提議家裡也弄個一樣的。

  「少爺不喜歡油煙啦!」看輕紅不太理解,安太解釋道,"少爺的標準一向是很高的,一粒肉眼可見的灰塵在他眼裡就已經是髒亂了!」更何況廚房那種人擠人的地方。

  怕是不喜歡油煙沾染了他的完美吧!一個超自戀的人還有嚴重的潔癖,她很能體會。」南陽真漂亮,它的繁華出乎我的意料呢!」雖只是短暫的幾瞥,但她看到了熱鬧的街市,和樂繁忙的南陽百姓。

  「比洛陽如何?」秦誓搖著扇子,興致勃勃地問道。

  「嗯,差不多!」其實在洛陽的日子她生了點病,窩在別館裡一直沒出來。

  「那比諸京城呢?」

  「各有千秋吧!」輕紅思索了半晌才想出這麼個不傷人的答案。洛陽曾是多朝古都,用來比南陽也就算了,京師可是天子腳下啊!裡面的公侯王爺比各地的地方官加起來都多,那裡是包括當今皇上在內的國家中樞人物聚集的地方,南陽這種小地方怎麼比也比不過紫禁城啊!不過南陽相對於京城民風還是淳樸得多,雖然有個奇怪的自戀狂,但比起人人鉤心鬥角的京城來說還是簡單得多。

  「那樣嗎?」秦誓好像對答案很滿意,就連笑容也特別開懷。

  「南陽會如此,可都是我家少爺的功勞呢!」安太在接收到少爺鼓勵他儘管講的笑容後,開始滔滔不絕地闡述起來。

  這時,秦誓吩咐的餐點都上來了,雖然常吃到秦誓做的菜,但對美食一向沒什麼抵抗力的輕紅一心只想一飽口腹之慾,對安太的高談闊論只是偶爾回一兩句"嗯","啊"、"這樣嗎"、"真的嗎"之類的,也顧不得秦誓跟安太都沒動手,便以斯文有序的手法把整個桌面橫掃了一遍。

  啊!好飽!

  「——紅姑娘,你怎麼看?」

  「嗯?」輕紅抬起頭,用力吞下最後一塊的炸鍋巴,不知所措地面對著兩雙晶晶亮的眸子。呃,很像做了某事企盼得到誇獎的小孩。」嗯,那個--」

  「少爺真的很厲害,對不對?」安太先打破僵局,間接地救了輕紅一命。

  「對!對啊!真的很厲害啊!」輕紅很快地接口,不斷地點頭,然後就看見秦誓像是鬆了口氣地向後靠去,一臉得意又極力忍住,不想太過張揚的模樣。

  唔,真的是很可愛!輕紅打量了秦誓一眼,然後又把頭埋在美食當中。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總是發呆!」像過去的數天一樣,一旦輕紅的眼中沒有他的身影,秦誓就會死咬住不放,非要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不可。

  「啊?」輕紅拉回自己的思緒,總不能說她怕他們跟她搶吃的,"你真的對皇上'禪讓'的消息不感興趣嗎?我聽到周圍都在談論這件事。」皇帝耶!不是一般的官員,不是普通的富豪,把天下都抓在手中的皇帝耶!

  「啐!」秦誓嗤之以鼻,"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這一個月來四處都在傳這件事!」

  「你難道不想去當皇帝?」現實是有點殘酷,但做夢的權利卻是人人都有。進秦府的這段時間從來就沒發現他有什麼積極的動作。他真的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嗎?

  「第一,當今皇上老當益壯、精神矍鑠,不可能做這麼呆的事;第二,這只是民間流傳的小道消息,不足為信;第三,禪讓這種事,自秦始皇以來,就沒有過,所以,我根本就不信!」人的嘴巴是一件最誇張的東西,經過人們的口耳相傳,任何事情都被誇大了百倍不止,所以他才不想像個傻瓜一樣地湊熱鬧。

  「是真的!」聽到秦誓的分析,輕紅努力地辯解,"朝野上下都驚動了!皇上在朝堂上感歎年事已高,阿哥們又資質平平,想在後輩新秀中挑一個人品和才智出眾的培養成接位人!」其實對這件事,整個艾家的人也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皇位哪是說能讓就讓的?

  「即使真的又怎麼樣?」秦誓有點不耐煩地在桌上敲敲食指,"當皇帝有什麼好?關在一個大籠子裡什麼地方都不能去,還要每天操勞。你沒見——很多皇帝都是短命的嗎?」最後一句是以耳語的方式在輕紅耳邊說的。溫熱的氣息噴在敏感的耳垂上,再聽到這麼怪異的論點,輕紅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表情微微扭曲。

  「還是--」秦誓低頭沈吟,再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望著微微抽動著嘴角的輕紅,"你想當皇后?」"噗--」忍不住了!」呵呵呵呵--」

  「笑什麼?」見輕紅莫名地發笑,以為自己被嘲笑了的秦誓很不是滋味,臉臭臭的。

  「沒、沒——呼呼呼——呵呵--」她是開心才笑嘛!」如果我真想當皇后呢?」

  「那我也只有去拚一拚啦。」第一次與輕紅真心的笑顏正面相對,秦誓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只是我可不能保證成功哦!」如果那個老傢夥的確有意思找個皇族以外的繼承人,他是有機會啦,怕就怕根本就沒這回事。

  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嗎?輕紅的笑聲頓了頓,一臉希奇地看著秦誓不自在的表情。唉,她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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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太小哥,晾衣服啊,要幫忙嗎?」閒得無聊的輕紅走向那塊用來晾衣的空地。凝兒正在收拾她的房間,把她給趕了出來。秦誓今天不去酒樓,準備晚點帶她去試新衣,所以早上有很長的空檔讓她閒晃。

  「不用、不用、不用!」安太反射性地把大大的洗衣盆整個端了起來護在身邊,不想一早上辛苦的成果又被破壞。

  被這麼明顯拒絕的輕紅覺得自己很沒面子,不過,想到自己的不良記錄,也沒資格責怪人家。

  「一個人做那麼多的事,很辛苦吧?」見輕紅沒有搶衣服來晾的意思,安太放下盆子開始做事。

  「還好啦!」當少爺的侍從累是累了點兒,但薪俸很優渥,其實他現在就已經可以自己出去開個小店,不用再幫傭了,只是他放不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少爺。爹娘也贊成他一直服侍少爺,所以就一直沒走。

  「唉,若不是少爺的怪毛病那麼多,多找幾個人進來,不是會輕鬆很多嗎?」想到最近那個怕髒怕得要死的少爺常常為她洗手做羹湯,末了還總在她嘴角舔一下就覺得渾身發燙。他的意思是,她與別人不同嗎?

  「其實少爺這個毛病剛開始的時候並不嚴重,只是比較愛乾淨而已。後來出門學藝,在謝師宴上做的一道菜中發現了一隻腐爛的老鼠,而陷害他的人竟然是平常最疼愛他、經常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的一個師兄。那一次他上吐下瀉了一個月,從此以後少爺讓人一碰就會嘔吐不止,所以大家也努力地不碰到他和他的所有物。」至於那個"師兄",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人了。但他知道,大少爺那段時間一直在為某件事情"走動"。

  「我是跟他吃同一個娘的奶長大的,從小像個跟屁蟲似的跟著他,所以少爺勉強能夠接受我吧。」

  「不過--」看著已經聽得呆掉的輕紅,安太笑笑,"現在他信任的人又多了一個啦!」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那種事!ˍ"怎麼在這發呆?你好了沒有?走了!」清雅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回過神,猛然站起的輕紅不小心讓額際擦過對方的嘴角。

  「你投懷送抱的方式真特別!」男子輕笑,聽得出心情很愉快。

  「哪、哪有!」輕紅摸著頭紅著臉嚷道,因為的確是自己不小心,而且剛剛又聽到那麼一個故事,受到的震撼太大了,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啦!快走吧,我們看新衣服去!」一手扶著輕紅的肩,一手貼著她的背,推著她向外走去,"我知道你暗戀我就好了嘛!」"真的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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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lyt99。com他們去的店叫做"鴻寶來"。本來秦家有個錦繡坊,但不知為何,秦誓不照顧自家生意,卻總是在"鴻寶來"訂衣訂靴的。

  一進"鴻寶來",一堆的師傅夥計紛紛點頭啥腰,"二少爺好!紅姑娘好!」"二少爺,您訂的衣服!」一套套夏衣整齊地躺在托盤裡端到秦誓眼前。

  「嗯!」秦誓輕微地點點頭,"安太,都打開看看!」華麗的新衣被展開來。依舊是亮麗的色澤,輕薄的布料在微風中起舞,很有幾分飄逸的味道。連輕紅都不得不讚歎其實這個男人很有設計的天分,平凡的男裝總會被他渲染成一幅美麗的畫,怪不得有那麼多的人愛模仿他。其實若不帶偏見地看,這些衣服的確很美麗。

  八套衣服中有兩套較平凡的,那是安太的衣服。

  「紅姑娘的呢?」"在這兒!」"鴻寶來"

  的總管立刻讓一個俏麗的女子端著另一個托盤上來。女孩子只有十六七歲,正當婚配的年紀,看著秦誓的眼光是羞怯的、脈脈含情的。對這樣的畫面輕紅卻只是想笑。這幾天她倒也看來不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好戲,剛開始還有點同情那些被拒絕、當眾難堪的女子,後來看到她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交換被拒的心得,並且準備捲土重來,她只能在心裡歎息,果然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啊!

  「打開看看!」這次秦誓是朝輕紅招手。

  輕紅遲疑地走過去,瞄了那個托盤幾眼,她是量身定了些衣服,但這些怎麼跟她設想的不一樣?

  整整二十套衣裳,色澤不如秦誓的恐怖,但從乳白到粉藍,從嫩黃到淺綠,仍是讓人看得眼花鏡亂。大清對女子的服飾限制不多。這些衣裳裡有漢服也有旗裝,樣式跟色彩一樣多。不斷翻新的花樣中有一樣是不變的,就是所有衣裳的袖口都滾了一寸來寬的黑邊,黑邊是用各色的彩線繡著同樣的圖案,如同波浪的三劃,那是古體的"水"字。這個男人在暗示什麼?輕紅立刻聯想起自己某夜的輕狂。

  「我沒有定這些衣服!」令人眼花繚亂的布料在眼前紛飛,輕紅的臉色卻越來越黑。她挑出兩件普通樣式的,"我要這兩件就好了!」

  「那是給你的丫鬟的,你要來幹嗎?快,下去試一下!不合馬上改!」不理會輕紅的意願,秦誓直接把她推進試衣間,並且把凝兒也叫了進去。

  怪不得他今天把凝兒也帶了來。氣鼓鼓的輕紅還是試了衣裳,先不說那衣裳過於奪目的色澤,師傅的手藝真是不錯,每件穿起來都很合身,樣式也非常新穎,連凝兒都覺得她美美的。但跟在他身邊已經夠惹人注目的了,穿上這種新潮的樣式,跟穿著那件冰蠶絲衣到處跑有什麼區別?所以輕紅還是決定不要。可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人權,在看過她試穿的效果後,秦誓就不再理會她,任她在那邊說什麼他都不看上她一眼。

  「不是還有一件嗎?」

  「在這兒!」總管親自捧了一個黑漆漆的匣子,越過臉色發黑的輕紅,來到秦誓面前。匣子一打開,輕紅只能見到一堆白色的東西,比起那二十套粉裝來似乎普通得多。但看到秦誓以扇子緩緩地挑起那件東西,再隨之自然落下,輕紅的臉白了。

  「二少爺!您向大少爺討來這塊冰蠶絲就做這麼一件單衣實在太可惜咯!您不知道,我們的大師傅裁衣的時候那心疼啊!」

  「衣服是我要的,我要做成什麼關你們什麼事?少在這裡唧唧歪歪!」"老奴多嘴,老奴多嘴!」總管涎著臉哈著腰。

  秦誓也不是真的不高興,他就喜歡幹點這種驚世駭俗的事兒,別人越議論,他就越發得意。滿意地點點頭,讓總管把匣子連同其他的衣裳一塊兒交給安太。

  然後在一片恭送聲中往外走,對輕紅是連招呼都不打。

  「喂!」輕紅急得大叫,在看到四周傳出的青幽眼色後,又改口叫道:"二公子,我可沒答應要那些衣裳!」那個男人,真是太不尊重她了!

  「我也沒說衣裳是你的啊!」秦誓悠然一句更把輕紅氣了個七竅生煙。

  「你不能不守信用!」他明明說要幫她保密的!但方纔那件衣裳分明就是照她那件衣裳裁的。

  「我哪裡不講信用了?」秦誓駐足,"還不跟上來!再不跟上來,我可就真不講信用了哦!」

  「你--」輕紅一跺腳,提腳跟了上去,而且很快地超過在眾人面前晃蕩的秦誓,爬進車子裡生悶氣。

  「嘖!衝動冒失的丫頭!」揉揉被輕紅故意撞到的左肩,秦誓笑罵。她的肩膀一定很疼吧!

  他姿態優雅地步上了馬車,丟下一群瞠目結舌的總管夥計。而那個特意捧著衣裳出來的總管的女兒,則是捂著心碎的胸口。

  「在這些夥計師傅裡隨便挑一個吧!」總管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安慰著本來就算是癡心妄想的女兒。

  「為什麼?雖然我只是一個總管的女兒,但那個女人只是一個丫鬟,也沒比我好多少啊!」小女孩仍不敢相信自己多年來的暗戀在一夕之間徹底無望。如果對方是哪個世家之女或公主格格也就罷了,聽秦府裡的丫鬟說對方也只是二公子的一個丫鬟,身份比她還低呢!

  「丫鬟?」老總管一歎氣,"丫頭,等你到你爹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那個女人決不會是一個普通的丫鬟那麼簡單。而且,不論是丫鬟還是格格,二少爺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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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5:56


  輕紅坐在馬車上生悶氣,對故意在她眼前晃動的秦誓視若無睹。

  「喲喲喲,這是哪家的小妮子啊?還敢對本少爺耍性子!」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秦誓調笑道。

  「你可別用騙女人的法子來對付我,我可是知道你所有的短處!」意思就是不會被他的男性魅力哄得團團轉!其實已經被哄了,只是還沒團團轉而已。輕紅對著他笑得太燦爛的臉,故意冷聲冷語地道。

  「嘖,總是給我臉色看,看來我是太寵你了!」秦誓的嘴角仍噙著笑,很欣賞輕紅的芙蓉冷面。

  「寵?你哪裡寵我了!」輕紅繼續強著嘴,兩道粉彩偷偷爬上柔嫩的腮。

  「還不寵?」秦誓裝出大驚小怪的模樣,"那你說吧,要少爺怎麼寵你?」呵呵,最好是寵得她離不開他!可愛的荷花妖精。

  「如果你把那件冰蠶絲衣給我,我就承認你寵我!」輕紅趁機索物。

  「不是給你了嗎?是你自己說不要的!」秦誓裝傻。

  「不是那件!是另外一件啦!」輕紅急道。

  「另外一件?」秦誓用扇子頂著下巴思索,好半天才"哦"了一聲,"那件啊!」"對!」輕紅坐立不安地看著秦誓的嘴,期待著從他嘴中冒出好消息。

  「那件可是我們的訂情物耶,怎麼能還給你呢?」把荷花妖精的衣裳藏起來才能留住荷花妖精。這麼重要的東西,自然是誰都不能給的!

  「那個什麼時候變成我們的定情物了?!」輕紅激動地站起身來。

  「那你的意思是換個東西給我做定情物?」秦誓含笑地覷著輕紅。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什麼時候說那是定情物了!」這個男人,一會兒讓她心兒怦怦跳,是歡喜甜蜜的那種,一會兒還是讓她心兒怦怦跳,卻是被氣跳的。

  「難道不是?哦,你一定是怪我沒給你定情物吧!那,這個給你!」從右手尾指上取下一枚貓眼戒面的指環,用紅頭繩串了,掛在輕紅的脖子上。

  「喂!這個我不能要!」收了的話豈不真成了私訂終身了嗎?也不是說她不喜歡他啦,其實對他的好感已經與日俱增。只是,一旦收了這東西,這個男人一定會把她暗戀他的事掛在嘴邊說上一生一世。即使要收,她也要等他親口說出他喜歡她的那一天!

  貓眼指環被推來推去,最後掛在了車廂裡一個置物的掛鉤上。至於衣服的紛爭,已經被二人給忘掉了。

  新衣事件暫告一段落,輕紅最終還是穿上了那些衣裳,因為秦誓把她所有的衣物都給扔了。如果不想光著身子到處跑,她只有穿新衣。穿上新衣後才發現自己又被拐了,凝兒說出最新得來的小道消息,秦家二少爺字"鳳水",換言之,她被那個男人打上了記號。雖然嘴上又是一陣彆扭,但心裡,覺得有點甜甜的。

  「累了?」秦誓看看眼睛都快閉起來的輕紅。

  「不是很累,但就是想睡。大概是午睡時間到了吧!」輕紅想把眼皮撐開來說話,卻有心無力。她已經很久沒有午睡了,她其實是看到秦誓偶爾無聊時打的呵欠而想睡。

  這幾天來,雖然有的時候她會被秦誓的無理取鬧氣得蹦蹦跳,更多的時候,她跟著他見識到不一樣的天地。品嚐了無數精緻的美食,恣意地隨處玩樂。他會因為她的一句好久沒聽戲了而叫來整個戲班,就在棲鳳樓前搭起戲棚,隨她愛聽什麼想聽什麼都一次聽個夠!興致一來,他少爺也會去逛逛書局,結果卻是把整個書局的人整了個人仰馬翻。因為他少爺是不會要被旁人亂翻過的東西的,幾個夥計不得不把所有的庫存搬出來,只給他一人慢挑細揀。那天,在他們離開前,那間書局沒進去一個客人,而惟一的客人也只買了一本《西廂汜》

  (買書的是輕紅,秦誓只是在搗亂而已)。出了店門,上了馬車,輕紅才敢笑出聲來。天哪!這分明是整死人不償命嘛!被整的人還從頭到尾面帶微笑,如果南陽的百姓皆如此,他們的生意肯定會蒸蒸日上!不過,千萬不要誤會秦誓只會吃喝玩樂,仗著家裡有錢就欺壓良民哦!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奇怪的是,他驕傲得像只孔雀的時候,生意總是談不攏,一旦拿出正經的模樣,再附上兩個禮貌的微笑,對方就會立即答應,而相關的內容,從頭到尾都沒變!最神奇的是他查賬簿,坐在車裡隨便翻翻就結了,有一次她拿來一旁從未使用的算盤,辟辟啪啪地打了不少時間,還真是一點錯都沒有!他也太會挑人了,挑出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他整天能夠遊手好閒、賣弄風騷。

  「困了就睡吧!」

  「哦!」反正她跟秦誓就沒有什麼主僕意識,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吵架時也不愁找不到對手。至於所謂的"服侍",抱歉,至今她大小姐還是大小姐,倒是秦誓,快變成了她的專人主廚。

  見秦誓走下車,聽著外面一成不變的喧鬧聲,輕紅就這麼坐在馬車上打起盹來。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馬車裡,自己卻被從條凳移到了軟榻上,秦誓則坐在條凳上看著一本書冊一樣的東西。

  「醒了?」翻閱著書冊的男人頭都沒抬。

  「嗯。」輕紅軟軟地應了一聲,盯著在頭頂上搖晃著的那枚指環,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怎麼會從對面睡到這兒來的。出來之前母親一直告誡,對陌生人要有戒心,如果母親看到此刻的她不但在一個沒有關係的男人眼前熟睡,還在醒來後賴著不動,什麼都不想問、什麼都不想理、什麼都不想在乎地懶懶地躺在這裡,一定會一日照三餐地訓誡她吧。」你沒看怎麼知道我醒了?」

  「因為你睡覺的時候都會像小豬一樣打呼嚕!」"哪有!」輕紅一雙水眸睜得老大,粉嫩的頰漸漸地爬上了紅暈。

  「會打呼嚕的小豬通常不會承認自己是會打呼嚕的小豬,因為她自己都聽不到!」

  「亂說!」輕紅臉上的顏色深了幾分,認真地盯著一個男人看的眼卻沒有稍移半分。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在亂說?」秦誓合上手裡的書冊,抬起眼,在那一剎那看到輕紅移開了眼光。她方才是在看著他嗎?」睡飽了就起來,那是我的位置!」小氣鬼!喝涼水!輕紅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偷瞪了那個男人一眼,秦誓倒是毫不客氣地躺上她方纔還躺著的地方。

  呀——輕紅的臉又開始燒了起來,看著還留著自己體溫的地方被一個男人霸佔,火熱、曖昧的某種情緒漸漸升起。

  「我們這是要到哪兒去?」不想自己的反常被那個男人所窺視,輕紅把頭扭向一邊,裝做看窗外的風景的樣子。

  「回家。

  「回家?」輕紅轉頭,吃驚地道,"您平常不是要到酉時才回家的嗎?」現在才寅時吧!看到那男人興味的表情,輕紅倏然閉嘴,把臉又轉向一邊去。真是笨,簡直是不打自招嘛!那個男人肯定又會拿這件事來做文章了!

  「看來你還是很注意我的嘛!」很平淡的語氣,卻讓輕紅惱怒得想尖叫。

  「才沒有!」自從遇上這個男人以後,自己的淑女風範全沒了。如果現在回到家,不知家人還認不認得她這個野丫頭啊!

  「不用害羞!」彷彿暗戀他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暗戀本少爺的女子多如天上的星辰,而她們期待本少爺垂青的手法也是五花八門。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這一種!」

  「我說沒有就沒有--」"不要狡辯!說出來我又不會笑你!」

  「……"哼,真要說出來他才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吧!一想到他那個自大自戀的個性在知道自己真如他所說的暗——有點喜歡他,怕不鬧得全天下皆知了?嗯,一定不能上他的當!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車子剛到秦府大門,凝兒就急急地迎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看到神色怪異的凝兒,輕紅突然心生不好的預感。

  「小姐,那個真正的林姑娘來了!」凝兒白著臉跟輕紅報告。

  「哦!」輕紅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不是很煩惱的樣子。秦誓知道自己接錯了人,但並沒有責怪她們,只是派了管家去找人,這人還真找了回來。

  「還有--」在看向與輕紅並列而站的秦誓時,凝兒的眼神微微閃爍,"那個——甘公子也找來了!」

  「他?」輕紅的眉蹩了準,"他來幹嗎?」當天,秦家來的不只是兩個客人,秦家的主人也全部歸來。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秦家當晚為客人舉行了接風的酒宴。

  在輕紅跟著秦誓走進飯廳的時候,秦家人的反應也很奇怪。

  秦家三子當場連人帶椅地摔倒在地,秦家老小幾乎是連成一堵牆,空出了一個四個人坐都綽綽有餘的位子給秦誓和輕紅。

  等秦誓和輕紅入坐,主客雙方做了正式的介紹。

  秦家的大家長秦貴中是一個蓄著長髯的中年男子,相貌樸實平凡,只是一雙微瞇的眼中有著幾許精光;秦夫人簡直就是秦誓的女性版,只是沒那麼自戀,體態有些發福;秦家長子秦瀾長相肖父,樸實中自有其過人之處;其妻安氏長相甜美,看不出為人如何;最後是秦家麽子秦濤,既不像大哥的平凡,也不似二哥的張揚。有著一張適中的年輕的男性臉龐,剛行過冠禮的他非常愛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很容易博得大家的好感。

  至於客人,輕紅是以秦誓友人的妹妹的身份被介紹給了秦家人,大概是因為她跟著秦誓出現,很快便被秦家上下接受,自己也接收到很多好奇的視線。

  然後是林紫蘇。

  輕紅忍不住細細地打量著對方,膚色微黑,顴骨很突出,下巴也是尖尖的,瘦削的臉型很不協調,但那神態是怯怯的,有著女性特有的柔弱感。她渾身僵硬地坐在那裡,雙手不斷地扭絞著衣服的下擺,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似的,不斷地以驚懼的神色東張西望,一點小小的響動都能把她嚇得跳起來。她的身後站著一個滿臉風霜卻也一臉精明的老婦人。

  最後是甘正華。追著朋友來朋友家的他倒是很怡然自得地介紹著自己,並且也不理會他人的感受,開始炫耀他的新身份——尚書大人惟一的乘龍快婿,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等他聊到時下最時新的話題——皇上禪讓之時,性格最不安定的秦濤終於插話了。

  「那不是謠言嗎?」

  「謠言?什麼謠言?」看到有人終於對他的話感到好奇,他大驚小怪地尖著嗓子道,"這可是千真萬確的!皇上在朝堂上感歎年事已高,阿哥們又資質平平,想在後輩新秀中挑一個人品和才智出眾的培養成接位人!這些話在下的岳父大人跟其他的王公大臣們可都聽得一清二楚!現在朝野上下都驚動了!

  嗯?這個說辭怎麼有點熟悉的樣子?本來就很看不起對方小人物的個性的秦誓突然把頭往右轉,見輕紅把頭埋在碗中沒抬一下,一副很忙的樣子,但只是一粒粒地挑著白飯往嘴裡塞。

  「大清朝有多少人啊,要真挑個人出來要等到何年何月?」秦濤仍在跟甘正華爭論。

  「皇上不是提了後輩新秀幾個字嗎?難道你還以為真會從民間挑一個太子?」甘正華諷刺地道,有點得意洋洋地坐正了瘦弱的身子,"雖然繼承人不一定是皇親國戚,也還要是名門之後。你以為隨隨便便一個阿狗阿貓就行的嗎?起碼要像是我們這種能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表現的官家之後才行!士、農、工、商。如果是商的話,那是直接把這件事當謠言聽沒關係了!

  一瞬間,週遭異樣地沈默下來。

  「即使如此,甘公子想要脫穎而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吧!」年輕氣盛的秦濤又忍不住開口。

  「所以這次遠道而來,就是為了讓輕紅為我出個出奇制勝的點子--」

  「要幫,紅姑娘自是幫我二哥,怎麼會幫個外人吶!」看那個男人總是不順眼的秦濤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一瞬間,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食不知昧的輕紅身上。

  「那個——我--」輕紅啞然,這種情況該說些什麼啊?總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承認自己跟一個男人不清不白吧?」我跟二公子不是那種關係--」正用著自己專用的一整套古意盎然的紫砂碗盤進食的秦誓突然抬頭,瞪了對面眼神戰戰兢兢地東瞟西瞟,正好瞟到他身上的林紫蘇一眼。

  「看什麼看?醜八怪!

  一句話,當晚宴會詭異的氣氛立即被另一種熱鬧的氣氛所取代。站在輕紅身後的凝兒只覺得萬分慶幸,她既不是惟-一個被秦誓說"丑"

  的女人,也不是最慘的那個。因為,在三個人面前丟臉,怎麼看都比在二十來個人面前丟臉好吧!

  那個林紫蘇的眼淚是當場就飆了出來。說實話,她人真的是不怎麼好看,這一哭,可就更難看了。秦家的人看著一個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懷歉意地圍了上去,只有秦誓安然地坐在原處。跟著林紫蘇的那個奶娘,一臉的責怪。秦夫人心裡過意不去,意思意思地責罵了自己口無遮攔的兒子兩句,秦誓嘴裡嗯嗯地答著,很是受教的模樣,最後還親手端了杯茶給哭得差點昏了過去的林紫蘇陪罪。

  林紫蘇嗚嗚噎噎地喝了口茶,卻當場噴了出來,溫熱的液體直接噴到了坐在她對面的甘正華的臉上,滿滿一桌的菜也全都沾上她噴出來的"甘霖",就連桌邊的其他人都不能倖免,紛紛用手擦拭著噁心的液體。惟一逃過一劫的是秦誓和輕紅,他及時地拉著輕紅跳起來退了兩步。因為那杯茶中有他少爺下的料!

  「哎呀呀,看來這一餐是不用吃了!爹、娘,恕孩兒先告退!」把沾了汙漬的扇子往桌上-丟,秦誓拉了不斷回頭觀望的輕紅就往外走,"安太,那些東西都不用收了!

  「哇啊——好辣--」後面傳來的還是秦家嬌客的號哭聲和某個男人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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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你等等!」一走出大廳,秦誓就甩開輕紅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在女人中算是高挑的輕紅根本跟不上秦誓的步伐。

  前面沒有聲音,輕紅再接再厲地道:"我們不回去看看林小姐怎麼樣了嗎?」對方好像跟他沒什麼過節,沒必要這麼整人家吧?而且,那個林姑娘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痛苦。

  還是無聲無息。

  輕紅費力地跟著秦誓的步伐,他是在生氣吧!但,她是無辜的啊!心底有點委屈,那種情況下,要她能怎麼辦?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了!」跺跺腳,輕紅站在原處,瞪著秦誓亮藍色的身影。這段時間他常常對她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可卻沒有這樣甩開她獨自走的現象。

  前面還是沒有回應,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倒是越來越遠。

  本來以為那個男人會有反應,沒想到一眨眼,他的身影就脫離了她的視線,害得她愣在原地。怎麼會這樣?

  「凝兒,他、他真的生氣啦?」輕紅語帶哭音地問道。

  凝兒不敢搭話,怕再刺激她。她看得出那個秦誓是真的很在意小姐,小姐卻當眾說出那種話,又有個搞不清狀況的甘正華在插花——看著空蕩蕩的小道盡頭,輕紅僵在原處,一股淚意湧上心頭。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又哭了多久,幸而這邊已經靠近誓水園,平常很少有人會靠近,她只知專心地哭,也沒人來打擾。只有凝兒待在她的身邊,只是凝兒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她也沒聽進去。

  「你到底要站到什麼時候?」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匆促抬眼,模糊的淚眼映出一張扭曲變形的男性臉龐。

  「你哭什麼?」熟悉的俊臉更加扭曲了,輕紅知道他是在皺眉。

  「我以為、以為你真的不理我了!」輕紅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

  「那麼大的人還哭鼻子,你羞不羞啊!」秦誓拿出帕子用力擦拭著她那已經哭花的臉,"我沒有不理你,是你沒有跟上來。」而,結果她還是沒有跟上來,是他做得不夠,還是表達感情的方式錯了?原本他以為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總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她就變成自己的了。現在看來,事情不會照著他的方向發展。

  「你不生我的氣了?」輕紅繼續吸著鼻子,其實眼淚早已流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是抽泣而已。

  「我沒有生你的氣。」秦誓好半天才吐出這麼一句,把紅鼻子紅眼睛的醜娃娃擁入懷中,任大把的鼻涕和眼淚粘在他的新衣上。他不是在生她的氣,他只是有一點點地氣她。他為她付出那麼多,得到的回應竟然只是她的當眾撇清。不知道跟她挑明了講有沒有用?」不過,你傷了我的心,知道嗎?」

  「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嗚--」他有自己男人的面子要守,她也有自己的女性矜持要顧啊,"而且,你才是真的惡劣呢!

  失去往日的甜美,帶著便咽的聲音數落道:"把人家的衣服藏起來!

  「因為我喜歡你!」

  因為有個荷花妖精闖進我的心,讓我失了神!所以想不顧一切地把她留在身邊!深情的告白哺哺吐出,看她一副冰雪聰明的樣子,沒想到只是虛有其表,實則遲鈍得要死。把話講開了也好,省得她還總以為自己是自由之身,可以胡亂地對別的男人示好。

  「威脅我當你的丫鬟!」"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想靠近。

  「還說要把我的衣服做個幾百件流通全國!

  「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不想放手。

  「總是誣陷我暗戀你!」"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想讓她有一樣的心情。

  「還要我穿花花綠綠的衣服,在衣服上做記號!」"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在意。

  「總是偷親人家!」"因為我喜歡你!」還是因為喜歡,才會有如此舉動。

  「愛慕者一大把!」這點很要不得。

  「你在乎嗎?」秦誓微笑。

  「當然在乎!」"那是你也喜歡我了?」秦誓微笑。

  「是啊!雖然你很愛美、很自大、很自戀,又很無賴,但是,我真的喜歡你!」一個比姑娘家還要愛美、愛使小孩子脾氣的溫柔男人。

  「那還真多謝你哦!」居然數出他那麼多的缺點!

  「那倒不用!」輕紅得了便宜又賣乖地繼續賴在秦誓懷中,"不過,剛才你真的嚇到我了!」他決絕的背影讓她以為一切不可挽回的時候,她被嚇住了,真的被嚇住了,心裡害怕得不得了,害怕這個男人扔下她,現在,他回到她的身邊,她已經不想再傻傻地放走到手的機會。

  「不會的,我不會拋下你,永遠不會!」"能問你幾個問題嗎?」"問吧!」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首先,公子貴姓芳名?」"秦誓,字鳳水!

  埋在秦誓懷中的小腦袋輕笑,"芳齡幾何?」"二十七!」虛歲二十七,其實實歲還未滿二十六。

  「可曾婚配?這個問題,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這個小妮子!」沒有!」他若有別的女人,那還抓著一個荷花妖精幹嗎?

  「你的家人會接受我嗎?」有點擔心,怎麼說一個老姑娘都不太好聽。

  「我會娶,她們就要偷笑了!好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管等著做幸福的新娘子吧!

  好,她什麼都不擔心,等著做幸福的新娘子。娘。真的很感激您讓女兒出來。」再一個問題--」輕紅的聲音微微顫抖。

  「怎麼了?」察覺到輕紅不對勁的秦誓順著她微瞠的眼看過去。

  「那個--」輕紅指著由遠及近的某只動物。

  「老鼠!怎麼了?」老鼠有什麼好奇怪的?

  「老鼠?就是屬相中的鼠?」不斷吞嚥著唾沫,輕紅困難地道。

  「對,也是碩鼠中的鼠!」秦誓再加一個附註,"你以前都沒見過?

  「呀!它跑過來了!」其實老鼠更怕人,所以肥嘟嘟的身子飛快地越過輕紅的腳邊,鑽進草叢裡。

  「一隻老鼠而已嘛,有什麼好可怕的?」秦誓發出悶悶的聲音,"快下來!

  「不要!」輕紅攀在秦誓身上,緊閉著眼,顫聲拒絕,她還真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噁心的動物,怪不得秦誓當年會上吐下瀉一個月!

  「下來!你這樣我吸不了氣!」豐滿的胸部直接壓在稜角分明的俊臉上。這個女人是怕他變不成色狼嗎?

  「不要!不要!」輕紅死命地摁住秦誓的頭,雙腳用力,硬是不下來。

  「老鼠早被你嚇跑了!你快下來!」呼!真的好辛苦!當男人,命苦啊!

  「真的嗎?」輕紅先是遲疑地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四周沒什麼異樣後再睜開另一隻眼。那個醜惡的動物好像真的不見了。

  「沒看見老鼠就下來吧,你想還沒過門就當寡婦啊?」新郎被新娘的胸部捂死這個死法怎麼看都不太名譽。

  「哦!」輕紅訕訕地爬了下來,臉跟初升的太陽有得比。

  「先別走!」秦誓拉住那個急欲逃竄的人兒。

  「還有什麼事嗎?」輕紅渾身不自在地低垂著頭,她總是在他面前做出一些不體面的事。

  「花好月圓,我們兩個又互訴了衷腸,所以--」"所以什麼?」她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這個男人還想做什麼?

  「所以--」秦誓突然用微刺的下巴輕輕擦過她紅潤的臉頰,感覺到她的輕顫,微笑道,"所以,給我一個定情之吻不為過吧?」整個嬌嫩的柔唇被含進口中,也吞噬掉所有慌亂的驚呼。

  好、好、好刺激!跟以前蜻蜒點水的碰觸完全不同的感覺。輕紅幾乎是渾身無力地掛在秦誓的身上,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糾纏的口舌上。她感覺到自己的唇先是被輕輕地吸了一下,然後她只能毫無反抗能力地承受著熾熱的翻攪和吸吮,在她以為自己快承受不了了、快昏厥過去的時候,那個入侵者又撤離了出去,讓她想起自己還能呼吸,改而用火熱的唇一遍又一遍地描繪著她早已殷紅的唇。

  「你還好吧?」秦誓不怎麼擔心地問著被他摟在懷中一臉出神狀態的輕紅。她小嘴微張、雙眼迷茫地望著他,臉頰上有一抹不可錯認的鮮紅——真可愛!秦誓在心中發出如此的讚歎,人也隨其心意而動,在紅彤彤的臉頰上又咬了一口。

  「啊?我、我還好啦!」摹然回神的輕紅還沒想到要如何面對眼前的男人,又被偷襲了一下,只能反射性地遮住被他親過的地方。

  「呵呵呵--」秦誓好心情地笑,再在雪白的額頭上親一口。他想,他是愛上這種感覺了。這種親密的,甜蜜的,讓人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他現在有點瞭解了為什麼男人總是好色的,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前當一個色狼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別再來了!」看見秦誓不知饜足地又俯下來的唇,輕紅急得大叫。兩隻手都用光了,他再親,她可沒有第三隻手啊!

  可她的話還沒落音,又再一次地被攻城略地,她也再一次地嘗到腿腳發軟、天地色變的感覺……

  「咕咕,咕咕咕咕--」"那是什麼聲音?」兩個人終於停止了在月光下玩親親的遊戲,秦誓問。

  「我肚子餓!」輕紅有點蔫蔫地回答,任誰呆站了一個半時辰,都會消耗很大的體力。而且晚膳的時候她根本沒吃到什麼。

  「哦?」"咕咕咕咕--」"你怎麼也肚子叫?」輕紅好奇地睜著杏眸。他晚膳好像也沒吃多少,但本來還以為他吃飽了喝足了才跑出來的呢!

  「你傻傻地站在這裡哭,你以為我還吃得下東西嗎?」秦誓擰了一下輕紅秀氣的鼻子。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輕易傷害你自已,知道嗎?」再擰一下那完美的鼻尖,讓它變成好看的粉紅色。

  「知道!」輕紅學乖地捂著鼻子回答。不會了,有了他的真心守護,她也會好好對待自己的。

  「那,我們今天來點特別的菜吧!」"什麼特別的菜?」想到他的頂尖手藝,她的唾液就開始迅速分泌。

  「跟我來就知道了,我們先去找些新鮮的食材!」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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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6:20


  久違了的荷花池,池裡的荷花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孤零零地竄出幾朵,而是滿池的紅粉鋪天蓋地地綻放著,那麼清雅的花兒,卻又顯露出那麼嬌媚的神態。

  「這算不算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秦誓緊緊地握著輕紅的手,一直不能忍受任何人的他就這麼出其不意地來到這個他根本不會光顧的地方,更莫名其妙地愛上一個連臉孔都沒看清的女子。

  「我沒看見你的臉!」"我也沒看清楚你的啊!」"那你如何肯定是我?」輕紅不無訝異地仰起螓首。

  「你不知道你身上有香味嗎?」淡淡的荷花香。

  「我怎麼不知道?」算了,他是屬狗的吧!

  跟著秦誓踏上小橋,在靠近橋的地方挑了幾株花瓣豐滿的荷。

  「這次的食材,是荷?」"對!」秦誓讚賞地握了握輕紅的手,拖著她走過小橋,穿過暗門,走到誓水園的後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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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真是做廚房師傅的料!」看秦誓利落地打蛋,輕紅坐在一旁閒閒地道。

  「哦?」秦誓睨了悠閒的輕紅一眼,把蛋黃和蛋清分開,然後把整碗的蛋清擺到她的面前,"你將來是廚子的娘子,也該多學學才是!把蛋清打成糊你總會吧?

  「你看我的手,是做事的料嗎?」老辦法,秀出自己美美的手。

  「我知道你不是當丫頭的料,但你寧願別人說你連個丫鬟都不如嗎?」一種辦法,用了兩次就不靈啦!

  「嘖!」輕紅拖過碗,用力地攪拌著蛋清,"如果你今晚的菜讓我不滿意,我就再去找個廚子!」"你敢!」秦誓凶巴巴地吼過去。

  嘖,愛吃醋的男人,她去找個廚子,又沒說要嫁給那個廚子!不過,看他吃醋,她心裡倒是甜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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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lyt99。com紅通通的蝦給縮著在鋪著荷花的盤子裡圍成一圈,切成條的荷花與拉成絲的蛋清混在一起放在盤子的中央,紅紅白白的色澤煞是可愛,陣陣誘人的香味更是令人垂涎。

  「這個菜叫什麼?」輕紅問著仍在案桌旁切切弄弄的男人。

  「隨便做做,會有什麼名字!不過,如果想起名字的話,"秦誓忽然回過頭來,"叫秦誓艾紅娘好了!」

  「才不要!」立即回味過來的輕紅嬌嗔。這說出去能聽嗎?

  「看它紅得那麼可愛,叫月下紅娘好不好?」紅的是紅娘,白的是月光。好想偷吃一塊!但這種裝盤的方式少了一點都很容易讓人看出來。

  「月下紅娘?」秦誓回頭,要笑不笑的,"我看叫紅娘自配好了!」還月下紅娘呢,人家紅娘好歹是個能幹的丫頭,她算什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紅娘自配就紅娘自配!」實在是忍不住了,先吃一塊再說!

  「喂,你怎麼先吃?」他才是那個功勞最大的人吧?

  「別那麼小氣,大不了我哪天還你!」唔,好吃!蝦子淹漬得很入味,也沒失了鮮香的感覺。

  「你?你要能做這麼一道菜,我給你磕三個響頭!」不是他看不起她,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做事的料嘛!

  「那有什麼難的?」中間的荷花配了蛋清絲鮮滑爽口,一濃香,一清淡,配得剛剛好,"你做的方法和用的配料我都記下了!」"是嗎?」

  秦誓也加入爭食的行列,"我等著!」"對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大概--」沈默了很久,秦誓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是因為你很大膽吧!」www。lyt99。comwww。lyt99。com

  www。lyt99。com啊!清晨的空氣果然特別甜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秦誓伸了個懶腰,還露出一個微笑。

  看來今天少爺的心情是超好的哦!為秦誓打來洗瞼水的安太悄悄地給今天的天氣預報打了個大大的勾。

  「少爺,請淨臉!」安太把浸濕的帕子遞給秦誓,笑嘻嘻地道,"少爺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哦,一定有什麼喜事!」要想跟在少爺身邊,別的本事可以沒有,適時說點溜鬚拍馬又不落痕跡的話這一點卻一定要精。連紅姑娘都是他的徒弟呢!

  「嗯!」秦誓點點頭,接過帕子,"是有那麼一點。」正確地說,是有很多點,"安太,你今天看起來特別有精神哦!」

  「啊?哦?嗯--」從沒想到自己也有被稱讚的一天的安太困難地消化著少爺的話,先是疑惑,再是吃驚,最後才弄懂少爺在誇讚他,他應該有點什麼表示才對。靦腆地搔搔頭,"呢,那個也沒什麼啦!要照顧少爺的人,當然要精神抖擻才成啊!」少爺會誇獎他有精神,這跟天上下紅雨沒什麼區別哦!嗯,該在天氣預報上再打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嗯,有這樣的心態很好!堅持下去,你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今天心情好,應該穿件最漂亮的衣服--」是!小的一定會堅持下去!」聽到可以出人頭地,安太立刻立正站好,中氣十足地回答。把秦誓遞回來的帕子放好,再接過他遞來的衣服為他更衣。也不想想,如果堅持當個好僕人,再怎麼出人投頭也還是僕人吧!

  「去看看紅娘好了沒有,我們要去取新衣裳。」興高采烈的秦誓翻折著衣袖,想起他們昨天的那個樣子,她今天大概不敢主動來見他。

  「……""你說什麼?」好像沒怎麼聽清楚的樣子。

  「小。小的說——您、您、您今天不能出府——這、這、這、這可是夫人吩咐的!對、對、對、對、對!是夫人吩咐的!是夫人吩咐的哦!」

  「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沒聽見?」"是、是、是夫人身邊的玉箏今兒個一大早跑到這裡來跟我說的!」只是那個女人話一說完就溜得不見了蹤影。

  「說了叫我留下來是為了什麼事了嗎?」"沒、沒、沒--」"安太!

  「啊?!

  「我罵你了嗎?」"嗯、嗯、嗯--」用力搖頭。

  「我打你了嗎?」"嗯、嗯、嗯、嗯--」努力搖頭。

  「那你結什麼巴?」這個安太從小就有一害怕就結巴的毛病。

  「有、有嗎?」沒結巴啊,但主子那個冷冷的眼神,好吧!他結巴了。抹了抹在清涼天氣中冒出來的汗,安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很不小心地把一顆小小的泥點子踢到了少爺的身上,結果那天他要洗府裡所有人的衣服,整整一個星期直不起腰來。上次也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背了一晚上的淪語,第二天還得打起精神去陪少爺淋雨。今天少爺的心情這麼好,他卻偏偏敗了少爺的雅興,誰也不知道少爺會不會突然叫他幹點損人不利己的事宋當做懲罰。其實,少爺的懲罰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生氣,什麼時候會來個秋後算賬!

  「好了!今天你不用跟著我,我直接到我娘那邊去。你今天跟阿三吧!」秦誓沒有了方纔的笑容,但也不是很嚴厲地說著,"還有,明天早上你來見我的時候,一定要確定洗過五遍澡。」

  「是--」安太眼淚汪汪地走了下去。嗚——阿三是秦家洗茅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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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lyt99。com在爹娘住的主屋看到林紫蘇主僕的時候,秦誓幾不可見地皺皺眉。這個醜八怪在這裡幹什麼?但他還急著帶紅娘去拿新衣,不想惹事,就裝做沒看見她們,逕自坐在他的專屬上。

  「你們都來了!」秦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今天叫你來,是有點事想跟你談。」言不及義地拉拉扯扯了一大堆,在看到秦誓已經不耐煩的眼神後,秦大人才清清嗓子,進入正題。

  「那個——昨天紫蘇剛來,晚膳的時候也沒來得及說,那個--」秦夫人依舊吞吞吐吐的。連直視自己的兒子都不敢。

  「娘,您到底要說什麼?」整個秦家,秦誓的壞脾氣是公認的,惟獨對娘親從不忤逆。相對的,秦夫人也特別寵愛這個與自己相貌最為肖似的次子,對他總是特別縱容。但今天看娘親閃躲的表情和支吾的言語,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就是——那個——想跟你重新介紹一下,紫蘇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秦夫人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就屏著氣注視著兒子的反應。

  秦誓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作賊心虛般的娘親,再看了一眼畏畏縮縮,幾乎整個人躲到奶娘身後去的林紫蘇一眼,突然暴跳起來,指著已經被嚇得嚶嚶哭泣的林紫蘇大叫道:"我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醜八怪的未婚妻!」

  「呃——那個啊!」秦夫人期期艾艾地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反正就是林紫蘇的父親生前有恩於秦家,當時兩家又特別交好,於是就訂下了婚約。後來林紫蘇的父親到異地為官,兩家久不聯絡,秦誓又有了忍受不了旁人碰觸的怪毛病,所以在他成年後都一直沒有提到這個話題。後來林家突然送信來,才知道老友已故,故人之女依約而來。一家老小全跑了出去,就是在想能不能先讓他們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秦誓的身邊已經多了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紅姑娘了。看到一向跟人保持距離的兒子跟一個姑娘那麼親密,看來他的怪毛病有了好轉,正巧,這故人之女拿著信物和婚書上門來,所以她想--」我不答應!」聽完事情的始末。秦誓僵著臉。他的毛病可沒有半點的好轉,反而不知是不是生理上的潔癖太嚴重的緣故,他在情感上也產生了潔癖。所以那一刻的心動,他就知道那是一輩子。」那個醜八怪想要什麼就給她吧,反正我是不會娶她的!」看都不看對面一眼,秦誓惡毒地說道。

  「哎呀呀!二公子那麼俊的人品,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我家小姐是嬌生慣養了點兒,但這點道理我們還懂。而且我們家老爺生前可是六品的大官兒,家裡的田就有幾十畝,跟我們老爺來往的啊,都是些旗人大老爺!把我家小姐配給二公子,可不算辱沒了秦家呢!」奶娘鬆鬆的臉皮持續著拉寬,讓一向對醜的事物反胃的秦誓都快嘔出來了,"二公子跟我家小姐又是自小定的親,這門親事可真稱得上天作之合--」

  「你住口!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秦誓沒什麼表情地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就沒再看過去。

  老婦人閉緊了嘴,倒也懂得欺善怕惡的道理。至於林紫蘇,居然含著兩泡眼淚,絞著已經皺成一團的衣襟,細細聲聲地開了口:"賤妾別無他求,只求相公給賤妾一個名分,讓賤妾有一個安身之所就已經滿足了!其他的,賤妾真的不會去爭的--」她窮怕了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若不是奶娘還知道她訂了親,並且找出沒有被拿去典當的婚書和信物,她還真想把自己給賣了,只求一頓飽飯。

  秦夫人看得一陣心疼,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說不出毀婚之類的話啊!」娘知道你喜歡那個紅姑娘,但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嘛!現在你的毛病已經好了很多,可以試著慢慢接受紫蘇啊!紫蘇也說了,只求一個名分,其他的,你愛怎樣就怎樣--」看兒子一副不管你怎麼說,不娶就是不娶的模樣,秦夫人歎口氣,"你是不是擔心紅姑娘會因為紫蘇心有芥蒂,但你想過沒有,如果她有良心,就不會阻止你娶紫蘇,如果她對你是真心的,她不會在乎是否要與人共夫,如果她對你真心,就應要有為你犧牲的覺悟!」犧牲,這是女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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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lyt99。com夢裡,她在找人,心裡很急,卻一直找不到。尋尋覓覓中,看見某個背影,她直覺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呼喚著那人,奔上前去,那人轉頭--」小姐、小姐--」

  「叩叩叩!」有節奏的叫喚和扣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輕紅。」小姐,該起身了!」

  「哦,知道了!」聽出是凝兒的聲音,輕紅用懶懶的聲音回道。她多少有點認床,本來以為在誓水園又會像在探芳居一樣難以入眠,沒想到自從來到這裡卻是夜夜好眠。

  屋外響起腳步漸遠的聲響。輕紅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繁複交錯的合歡花紋。發了半會兒的呆才懶懶地起身。想到昨晚的真情流露,心,被漲得滿滿的,未來的路,變得明朗並充滿希望。生命像是突然間亮了起來,不再有迷惆,不再有悲傷。不知道今天見了凝兒和鳳水——他強烈要求她這麼稱呼他——會不會被取笑?

  不想那麼多。風水說今天的準備工作很多,明天宴會一結束,就帶她遊覽南陽的風景。

  在門被拉開的一剎那,突來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輕紅眨眨眼,適應了強光,微瞇著眼盯著微露的晨曦被彩色的琉璃瓦反射成七彩的光輝,不斷閃動的點點斑斕形狀有如綵鳳的雙翼,位於"雙翼"右側之間的是高高吊起閃爍著金光的簷角,參天古木茂盛而蓬鬆的樹冠像綠色的焰火迤邐在"雙翼"的左側。

  鳳鳴朝陽!

  每次一打開門,輕紅腦海中就會自動冒出這個詞,然後就用肆意的笑聲來迎接美麗的一天。是的,美麗的一天。

  呵呵,南陽古有臥龍諸葛廬,今有秦誓飛鳳閣!後天,她就能一覽諸葛廬的全貌了!不知怎的,今天的秦誓有點奇怪,平日的他最愛在無人的時候戲弄地

  現在他卻是呆呆地望著她,也不說話,好像有著重重的心事似的。巡視了一遍酒樓,囑咐了一些該注意的地方後,二人又坐回搖搖晃晃的馬車,仍是寂寞無聲。輕紅心中有著隱隱的不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問他,他也不答,只管專注地看著她。

  快接近誓水園的時候,秦誓終於開口了:"紅娘——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林紫蘇是我的未婚妻。」"嗯?」輕紅回頭,剛才他說了什麼?

  「不過,我愛的是你,所以,她得的只會是名分而已。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放心,我也不會委屈你,你和她沒有大小之分,而且我發誓這輩子都只疼你--」會不會是太陽太大,照得她頭有點暈?

  「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會拒絕接受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秦誓直視著輕紅過於黑亮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

  快接受啊!快接受啊!只要你接受,就說明你是真心愛著我,只要你接受,冒著不忠不孝的罪名,我也會只要你一個,大不了我們私奔,那個什麼鬼醜八怪,讓她見鬼去!快,用悲傷的表情說你接受,流著淚跟我說你為了我,會忍受!快說啊——他在放什麼屁!輕紅突然有一瞬間的暴怒。但是她什麼反應都沒有,甚至笑了笑,冷淡地拋下一句:"我堂堂一個文家大小姐,為什麼要跟人共夫?」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誓水園走去,準備馬上叫凝兒收拾包袱。

  「輕紅!我可等得你好苦!」"你?」誓水園大門口,身著一身華服,想跟秦誓媲美的甘正華大步走過來。

  「你怎麼在這?」"我在等你,有話想跟你說!」甘正華答道。

  「有什麼事,說吧!」有事早了結早好,省得她又當一回傻瓜。

  「我在文家大門口求了三天三夜,艾夫人才告訴我你的去處。你也真是的,跑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

  甘正華一臉深情地望著更形嬌美的輕紅,"我,傷你那麼深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我們身為子女、讀聖賢書的人一定要遵守的!我對你的真情永不變,只是,要委屈你做妾了!」

  「你到底找我幹什麼?」看輕紅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甘正華把自己的目的一傾而出:"就是那個皇上禪讓的事,我的岳父現在也正在為我奔走哪!」若是他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輕紅封為西宮娘娘。

  「與我何干?」

  「那種千萬中挑一的事,我很有可能落選!」他連考個科舉都考不上,而朝中有功名有後台的青年才俊可多如牛毛啊2"所以我要想一個能脫穎而出的辦法,讓皇上一眼就注意到我,記住我!」

  「我幫不了你。」她連自己都幫不了,又怎麼能幫別人呢!

  「不,你幫得了我!」甘正華急切地道,"我記得你們艾家跟皇家關係極為親密,你還經常進京遊玩,一定知道不少皇上的嗜好。而且你的聰慧是少有人比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想到讓皇上注意到我的辦法!」

  「輕紅,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幫幫我,好嗎?」甘正華緊緊地抓住輕紅的手,這是他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啊!」等我成功,就封你當娘娘!」

  「那我要當正宮!」輕紅突然賭氣地道。

  「你這樣就叫做不願跟人共夫?」一個冷森森的嗓音從一旁傳了過來。他一直對這個男人的身份心存懷疑,原來,他才是那個真傻子。

  輕紅回頭,看見臉上表情淡然卻渾身發抖的秦誓。輕紅連甩開甘正華的手的意思都沒有,看得秦誓雙眼赤紅。

  「這是我的事,與你何干?」表面的鎮定,心底卻在流淚,流乾了淚,開始流血,真不知是她命不好還是太倒黴,怎麼遇到的男人都是一個模子?

  「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就應該體諒我,理解我!而且即使我娶了再多的女人,我喜歡的、會碰的都只有你一個!」

  「哦,這就是你的想法?」輕紅慘笑,都怪自己當初沒弄清狀況,又傷心了不是?」你去娶很多的女人吧,我不會跟她們爭的。」她要走了,離開這個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她是找到了一個不愛慕榮華的男人,但那又如何,如果她忍受得了自己心愛的人把心分給另外一個人,她就不會在這裡了!

  「你要跟他走是不是?」秦誓指著一臉莫名的甘正華大叫,其實他早就追上來了,聽到他們的大部分談話,"你以為憑這個庸才你就能飛上高枝?別做夢了!」

  「你不用管我是不是做夢。」不久前他們還心心相印地互祝,現在卻是怒目相視,"這是我的選擇。」

  「你不會成功的。」秦誓看向甘正華,咬牙切齒地道,"如果當今皇上真的腦袋糊塗了,當上皇帝的那個也不會是你!而我,就是你最大的絆腳石!哼!」秦警大步走開,他要讓那個女人後悔選了個沒用的男人!

  「他、他、他怎麼?」甘正華看著秦誓的背影,結結巴巴地道。

  「你不用管。」輕紅冷語,"我可以幫你。」"真的?!」甘正華看向輕紅,卻看到她紅著眼看著那個男人離去的方向,看得都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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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了、不好了!酒樓出事了!」輕紅領著凝兒,本想悄悄地離開秦家,卻看到僕人們亂成一團。

  輕紅心一顫,酒樓,秦誓出事了嗎?」凝兒,去問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是,小姐。」凝兒很快走到相熟的丫鬟身旁,二人嘰嘰咕咕地講了一會兒,凝兒才面色凝重地走回來,"說是有人在一宿之間挖走了秦家在南陽的所有酒樓的大半廚子和所有的幫工,正巧今天又有一單大生意,砸了的話,陪上巨額的賠償金不說,秦家酒樓的名譽可就掃地了。聽說這是有人在故意搗鬼,因為棲鳳樓對面一家酒樓也選在今天開張,而且據說首先招待的就是棲鳳樓的那一批客人。」

  「有解決的方法了嗎?」

  「二公子他們已經先到酒樓那邊去了,是否能解決還不知道。」好的廚子可不是想找就馬上能找得到的。秦家廚房裡的人和其他的男僕都去幫忙了,但六七家酒樓,人手怎麼算都不夠。

  輕紅站了半晌,"我們先不走了。一起幫幫忙吧!」聽到輕紅要幫忙,秦家剩下的一堆婦孺也紛紛出動,根據輕紅的指示收集著材料。然後一大隊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向棲鳳樓開進。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紅娘,你來幫我?」

  聽到家裡的女眷都來幫忙,秦誓興沖沖地跑了出來,果然看到他期待的那個人。

  「嗯!」輕紅點點頭,表情很溫和,"你那邊事情怎麼樣?」"還行,我都還應付得來!」看見她,他全身都已經是勁了,再大的難關也難不到他。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趁這個機會,再多看他幾眼,以後回憶起來也不愁想不起他的面孔。

  「不用,你只要坐著看熱鬧就好!」等秦誓進廚房去做準備,輕紅在凝兒的幫助下招呼著大家行動起來。

  可供八輛馬車並排而行的大街上擺了一長溜的攤子,上面擺滿了全國各地的風味小吃。從茯苓糕到油餅,從五色糯米飯到小黃燒餅,從龜苓糕到牛肉串,從菜包飯到手抓飯,琳琅滿目不下百餘種的小吃就這麼擱在拼起來的長桌上,隨你挑,一份兩個大錢。一時間,原本站在剛開張的龍鳳樓前看熱鬧的百姓紛紛移師棲鳳樓前。

  棲鳳樓耶!可能一輩子都吃不上的棲鳳樓耶!而且這些小吃每一樣都看起來很希奇很好吃的樣子。一下子,你來一份、我來一份,把肚子吃了個累飽,也沒花太多的錢。於是,又帶了幾份回去給家裡的人也嘗嘗。

  「哇!紅姑娘你真厲害!懂得那麼多!」負責收錢的安氏眼睛不斷地閃著光。

  「我到了不少地方,見了這些小吃覺得稀奇,就記下了做法,其實要我動手啊,可一樣都做不出來呢!」這麼多的東西,可都因為秦家能把材料收集起來,然後秦家眾人都很積極地聽她的命令做事,所以做出來的東西還算有模有樣啦!

  「多謝惠顧!」找給客人幾個銅板,安氏又問:"有沒有興趣跟我合夥?」"合夥?」

  「對啊!」安氏一邊說一邊幹著活兒,"這人啊,若無遠慮,必有近憂!特別是我們女人家,這一生算是賣給男人了。但若有一天男人們另娶新歡拋棄了我們怎麼辦?哭到死都不會有人同情你,還會給你一句活該!誰叫你做了什麼或沒做什麼的!」輕紅心一動,曾經,她也在思考,女人除了嫁人還有什麼去處。

  「所以女人最要緊的是會攢私房錢!」"啊?」輕紅一個沒留神,就漏聽了一大段。這事情,怎麼又轉到私房錢上頭了?

  「不懂?」安氏看了輕紅疑惑的表情一眼,"有了私房錢,即使被夫家趕了出去,也不愁生計啦!」

  「哦!」輕紅點點頭,原來是這個意思啊!」但,你不怕別人說閒話嗎?」棄婦即使自身沒有錯,也會成為眾人議論的對象吧!

  「啐!我管人家說些什麼?只要有了錢,我就是姑奶奶是大爺!而且,有了錢,我搬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扮成寡婦,誰會說來著!」

  「也可以這樣嗎?」她想了那麼久的問題卻那麼輕易地被解決,讓她很難以置信。

  「為什麼不可以!」接過錢的安氏笑得萬分真誠,"如果你跟我合夥,你出人,我出錢,開個店,絕對不會輸給棲鳳樓!」

  「呃,大少奶奶,先讓我考慮考慮!」"好,你儘管考慮,不過一定要給我答覆哦!對了,我閨名鴻寶,你直接喚我的名吧!」

  「鴻寶?」好熟悉的名字。

  「你聽過?」安鴻寶笑吟吟的,"對啦,那家'鴻寶來'的幕後老闆就是我!」有了個愛美的二叔,她真是大發利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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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2:56:45


  「雙色拼盤--」"佛手魚卷--」

  「麻辣子雞--」那個叫王學成的人在棲風樓宴請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美食家和名廚,定的菜色也五花八門,像是要考驗大廚的能耐似的,把各地各菜系都集在了一起。

  那些免費白吃白喝的老饕們在棲鳳樓和龍鳳樓之間隨意走動,恣意地品嚐美食,比較兩家大廚的手藝。

  「夥計!這個菜叫什麼?」一個剛從龍鳳樓踱過來的單穿著一件褐紅色袍子的清矍老人叫住一個跑堂的。

  「這個啊!」夥計看了一眼紅得喜氣、白得清純的一碟菜,"叫紅娘自配!」

  「紅娘自配?這個名字有意思!」老人捋鬚頷首,"這個名字好,不過,怎麼菜單子上沒有這道菜?」

  「這是我們頭家特別做了酬謝各位爺的!不在菜單裡面。」"嗯,不錯,不錯!」老人吃得連聲道好。

  「您要喜歡可要多吃點兒!」夥計見客人滿意,再次進言道。

  「為什麼?」老人好奇地問。

  「因為這道菜啊,就算您走遍天下,再回到我們這棲鳳樓,都沒得吃啦!」"此話怎講?」這個愛賣關子的夥計也挺有意思。

  「這菜是我們頭家自創的,而且也就做這麼一回!您老人家正巧吃得上,也算好福氣啦!」

  「哦?」老人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那他把那小子提回去就給他做菜,不就天天能吃到了嗎?不過,一想到那小子的性子,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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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頭,給我來一個四色燒賣、一個翡翠餃,再來一個那個粽子葉上的糯米飯!」"好--」

  輕紅依序將三個小碗撿了起來,"給——皇--」看到身著褐紅色袍子的老人頑皮地用手指比著自己的唇,輕紅嚥下驚呼,"您怎麼在這兒?」

  「來參加擂台宴啊!」老人微笑著比比針鋒相對的兩座樓,"你這丫頭又怎麼會當街叫賣來著?」"我只是在幫忙!」輕紅微笑。

  「幫秦鳳水?」"您怎麼知道?」輕紅愕然。

  「我不知道,我只是剛從那裡下來。」指了指棲鳳樓二樓,"還吃了一道紅娘自配。」

  「紅娘自配?」輕紅的表情更不自然,那個男人,還真用這個名字啊?

  「你什麼時候把自己配出去的?我怎麼不知道?」看來看去,那個自命甚高的小子也只看得上輕紅丫頭這種動靜相宜、清新絕俗的女子了。

  「哪、哪有!」輕紅辯駁,"對了,您什麼時候回去啊?」不久就是他的六十大壽,他還在外面這麼閒逛,想急白他那些臣子的頭髮啊!

  「這兩天就走。」老人不再打趣,"怎麼,想拋棄那個美男子跟我這個老頭子走啊?」"對啊!」沒想到輕紅還真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大勢已定!棲鳳樓的氣勢完全地壓過了新開張的龍鳳樓。棲鳳樓那邊傳來消息,安太也壓住陣腳,換了身簇新衣裳的秦誓又開始一搖三擺地閒晃起來,想讓今天的食客不但把棲鳳樓的美名傳遍天下,更把他秦家二少的美名傳遍天下!

  耶?那個讓輕紅笑得那麼燦爛的老人是誰?那個背影有點熟悉。本想上前詢問,對面酒樓中一個猥猥瑣瑣的身影讓他腳步一頓,那不是他親愛的耗子師兄嗎?莫非這次的事件就是他的報復之舉?不會吧?別人不知道他秦二少的本事,他王守義還不知道啊?要不,他也用不著在他的湯裡扔老鼠了吧?還是,這個男人以為自己在那次的事件後一蹶不振,不碰鍋碗瓢盆了?他是不碰,但完全是因為不想髒亂毀了他絕世的優雅形象,可不是因為他那個爛男人哦!嗯,剃光他身上的毛好像對他起不了警告的作用,這次,該給他一個永世不滅的烙印才是!

  秦誓閒晃到樓下,卻看不到輕紅的蹤影,連凝兒那個醜女人都沒見著。

  「大嫂,紅娘呢?」秦誓問著一直在輕紅身邊的安鴻寶。

  「走啦!」安鴻寶數錢數得心花怒放。這個妯娌好,以後一定要拉她入夥。

  「走啦?!」秦誓不顧形象地當街怪叫。

  「對啊,是走了。」安鴻寶看出情況不對,"跟一個山羊鬍子的老頭兒走的。走的時候,她還跟我說,留在你那裡的東西就送給你了,隨便你怎麼處置。」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啊,定情物嗎?

  「走了?」只聽到這兩個字的秦誓有點呆呆的,先前的興奮與得意瞬間一掃而空。本來還打算跟她說昨天的話都是騙她的,是想用來試探她對他的感情的。沒想到,她卻走了——回到家的時候,才知道連甘正華也走了,據說走的時候還非常興奮,說什麼終於找到了通往巔峰之路。還沒等家人描述完,秦誓就懶懶地走回誓水園。瘦巴巴的林紫蘇被自己的奶娘推了一把,想對他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秦誓第一次沒有沐浴更衣,也沒有照鏡子,就這麼和衣躺在了床上。雙手遮著頭,衣袖下的臉無聲地流著淚。她真的就這麼走了,真是個可惡的、狠心的、絕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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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安太又像往常一般地端著水走進少爺的房間,但那個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的人卻嚇了他一跳!皺巴巴的明顯沒有換洗的髒衣服,鬍子拉茬的憔悴的臉龐,空洞洞的眼神,已經彎彎曲曲的辮子。這個、這個是他那個愛美愛得恨不得把自己黏在鏡子上的主子嗎?

  「少爺,洗把臉吧!」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為什麼傷神,安太也不多說,只是扭了帕子遞過去。

  「我不想洗。」秦誓再一次做出令安太嚇掉下巴的舉動,就這麼站起來走出去,開始四處遊蕩。

  走到不常去的荷花池站著,對著滿池清艷的荷花發上好一會兒呆;輕紅曾坐過的那石凳,他去坐坐;輕紅最喜歡的小廚房,他去站站;連輕紅常去凝兒住的傭人房,他也進去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最後,那一晚他是在輕紅住過的那間屋子裡和衣睡去的。他的一舉一動,看得偷偷跟在他身後的安太心驚膽戰,不知冒了多少冷汗,直看到自己的主子沒有尋短見的意思才放了那麼一點點的心。

  「少爺,您先吃點東西吧!」安太端著剛做好的飯菜,對已經完全變了個樣的秦誓道。

  「嗯。」秦誓並沒有拒絕,端著碗吃了兩口,又放下,"吃不下。」說罷又往外走去。

  紅娘,我知道自己很惡劣,威脅你不說還欺騙了你,可你又不是不懂我的心,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還是,你的心裡自始至終就只有那個鼠目寸光、異想天開的甘正華嗎?我那樣騙你,只是想考驗一下我們之間的感情而已。不,是我不夠信任你,所以活該我受苦。不過,你可不要真跟了那個甘正華呀!那不是一個好人,更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即使你對我失望,你也該去找一個懂得珍惜你的人。

  「少爺,您這樣可不行啊!茶不思、飯不想,連酒樓都丟下不管--」"哦,酒樓,該去酒樓看看了!」對自己點點頭,秦誓轉個方向,就往外走去。

  耶?安太愣愣地看著主子的背影,可是少爺這樣,他更擔心啊!

  「安太--」坐在車廂裡的秦誓瞪著某一點,喚著安太。

  「在。」安太鑽進車廂。

  「那個--」秦誓指著用來掛小件物品的掛鉤,"那個指環呢?」他的東西都是安太在收拾,惟一會進這個車廂的,除了他自己和那個已經拋棄他的女人外,就只有安太。

  「指環?」安太遲疑地在車廂裡轉了一圈,"好像上次還看到的,是不是被風吹到下面了?」安太彎下身,開始在桌椅地下四處摸索。

  秦誓盯著那個空蕩蕩的位置半晌,突然笑了出來,"不用找了,我知道東西誰拿去了。」

  「被人拿去了嗎?」少爺的東西對秦家甚至對南陽的百姓來說都是一個禁忌,誰會拿少爺的東西?而且這裡的東西都在原位,其他值錢的東西也沒少一樣,不像是被賊人洗劫的樣子。

  「嗯,我已經知道了!」秦誓輕喃,"把車駛回去吧,我想洗澡。」洗澡?這跟洗澡又有什麼關係?還是有點迷糊的安太乖乖地聽令,出去吩咐打道回府。

  蘇州艾家,那麼大的目標,想跑都跑不掉,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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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三十五年八月十三日,乾隆皇帝六十大壽,設萬壽宴,席間列席的后妃貴胄、文武百官逾千人。因著皇上禪讓的消息,正值壯年或青年的大臣世子們精神振奮,獻上的壽禮更顯精妙,努力地突出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在眾多的對手中一舉奪魁。

  但,凡事總有例外。有兩個人就愣是不急著討好皇帝,只把眼光放在皇上身邊的一個格格身上。

  「哎?秦鎮國公?朕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皇上金口一開,小聲交談的眾人立即噤聲,而坐在所謂泰國公附近的人則紛紛走避。雖然沒見過,但那個被稱做"秦鎮國公"的人的脾氣之不好卻是有名的,特別不喜歡別人碰觸到他的身子乃至用物。許多王公見了都會先離個三尺遠呢!

  「皇上大壽,為人臣子的怎敢怠慢!」鎮國公漫不經心地回以官腔,眼神仍逗留在乾隆身邊的一個女子身上,沒有稍離。」那,你給朕獻了什麼珍奇異寶啊?」他只是隨口說了句自己老了,那些人臣紛紛以為他要禪讓,並且把自己的家當都用來獻禮了如果這種事再來幾次,那他大清的國庫豈不是寶滿為患?

  「皇上馬上就能看到了!」囉嗦的老頭!

  「紅娘自配--」長長的傳膳聲一路從御膳房傳到了養心殿。

  「紅娘自配?嗯!這個好、這個好!」乾隆爺的稱讚聲讓眾人的心一緊,不會吧?皇上喜歡這種出其不意的小東西?

  「秦卿,你這個禮讓朕滿總,你有什麼願望,說吧,只要是朕的能力之內,都會滿足你的心願!」殿下一陣轟然,那麼重要的事只需要一道菜就搞定了,早知道他們就買通御廚,獻菜為禮了!

  就等你這句話!鎮國公終於露出一抹微笑。還沒開口,另一個聲音在大殿上穿了開來:"啟稟皇上,臣也親手給您做了道菜!」眾人又紛紛望向語音來源之處。那個人是誰?

  「你做的是哪一道菜?」

  「金雞獨立!」等菜上來,的確是個金雞獨立的姿勢,材料卻是鴨肉。乾隆看得哈哈大笑,龍顏大樂。」好、好!有心,真有心!放心,朕也會賞你的,等朕賞過鎮國公,就來聽你的願望!」

  「我--」他就是想趕在那個鎮國公前面說出自己的願望啊。如果被人搶了先,他還有什麼希望?

  「說吧,你想要什麼?」目光又回到依然與眾不同的鎮國公身上,他會要什麼呢?有點好奇。

  「臣,不要江山--」"嘩--」眾人一陣驚呼。

  「臣也不要金銀財寶--」"那你要什麼?」乾隆嘴角帶笑,看來輕紅丫頭的魅力是比他這江山的魅力大啊!

  「臣只要自己的婚姻能夠自主!」他已經想過了,他什麼都不想求,只要他的荷花妖精回到他的身邊就好。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要自主--」乾隆故意拉長了語氣。

  「懇請皇上成全!」鎮國公突然下跪,當堂叩了三個響頭。

  「呃--」乾隆再次做出為難的表情,實際上是忍笑忍到不行了。

  「你認為如何,多羅格格?」乾隆突然向身邊一身宮裝的女子詢問道。

  「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皇上答應了會滿足他的要求,就準了他吧!」被稱做多羅格格的女子表情淡淡的,似乎方才發生的事情與己無關。

  「好--」"慢著!皇上--」"又怎麼了?」正準備宣旨的乾隆看向矮了三尺的男子。

  「臣斗膽,把能夠婚姻自主的人數變成兩個。」"兩個?」乾隆的嘴角又開始抽搐,"還有一個誰啊?」"她!」箭頭直指乾隆身邊的女子。

  「哦,她啊!」乾隆一副你來晚了的表情,"她已經由朕做主,準備招額駙了!」鎮國公的臉色全變了,"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乾隆終於忍不住洩露一絲笑意,"姑娘大了就該成親啊,留在家裡幹嗎?」

  「既然事情還未成定局,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讓她自擇夫婿!」

  「如果朕不肯呢?」好玩好玩!這簡直是他壽誕中收到的最好的禮物!這秦小子可不是隨便能玩到的呢!

  「如果皇上不肯,臣也只能剃度出家,孤老一生了!」喲,威脅他啊?」算了,朕看你心思懇切,就準了你吧!」"謝皇上恩典!」

  「哈哈!想不到能夠在朕的壽筵上成就一段佳話!對了,那個什麼金雞獨立,你有什麼要求,說吧!」

  「臣、臣--」原來輕紅是一個格格,那他娶個快要過氣的尚書的女兒幹什麼呢?而且那個男人費盡心思卻沒有爭奪江山的意思,他以前所學的聖人之理、賢人之氣都跑到哪裡去了?

  「想要什麼?」這個男人居然會放棄輕紅丫頭,算他命不好吧!

  「臣什麼都不想要,只要能博皇上一笑!」罷了,讓別人來爭這個位子吧!

  「哦?」乾隆倒是一震,"哈哈哈哈!好好好!」

  「本來朕是真想讓你在那些阿哥們中間挑一個的!」輕紅丫頭的氣質好,讓人看了都舒心,"不過朕知道,那樣的你不會幸福,所以,找你的幸福去吧!」

  「即使不再有格格的頭銜,紅兒還是能常來看您啊!」輕紅握著老人的手,"而且您也可以像以前一樣微服出訪,嚇我們大家一大跳!」

  「好好好!」乾隆笑得寬慰,"等一有空,朕又像以前那樣,跑到蘇州去,跑到南陽去!」"我們等您來。」

  「快走吧!再不走,你那個紅娘自配就跑掉咯!」"跑掉的話,紅兒就留在宮裡陪皇上!」www。lyt99。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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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公子,請留步!」

  「醜女人?」秦誓嚇了一大跳,不過想想紅娘既然在宮中,她的丫鬢也出現在這裡就不奇怪了。

  「請注意您的用詞!」凝兒板著臉,早知道就多在小姐面前講點這個男人的壞話!

  「紅娘呢?」反正她不是重點,直接省略往她身後望。

  「你還真篤定小姐會來啊!」這個男人真是太自大了,以為天底下就他一個男人了嗎?

  「這是我信任她,像你這種沒人愛的醜女人懂什麼?」醜女人,醜女人,穿得再漂亮也是醜女人!

  「你!」凝兒氣得蹬腳。

  「凝兒,怎麼了?」熟悉的女聲響起,秦誓幾乎是立即地把擋在他們中間的凝兒扯開。

  「——鳳水!」"紅娘!」真的是又驚又喜啊,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能再見,"你拿的是什麼?」靈敏的嗅覺使得眉頭反射性地皺起。怪怪的味道。

  「紅娘自配啊!不過我依著你的法子卻做得不怎麼成功。」有做事和沒做事的人還是有差別的。

  「紅娘自配?」秦誓幾乎是嫌惡地把頭撇向一邊,挑剔的個性自然出頭。

  「是啊,你不是為我求來婚姻自主嗎?所以我決定只要有勇氣吃完這盤菜,我就嫁他!」

  「這個賣相是差了點,不過味道還能——忍受!」秦誓立刻端過整個盤子,丟了一尾蝦進嘴裡。

  輕紅抿著嘴偷笑,就跟他坐在皇宮裡的台階上吃菜聊天。

  「你怎麼變成鎮國公了?」

  「以前參加過一次科舉,得了個探花的名,後來恰巧又救了皇上一次,就變成閒閒的鎮國公了。你呢,怎麼在皇宮裡,還是個格格?」本來還打算結束這裡的事就跑到蘇州去的呢,沒想到在這裡就見到了她。

  「我的曾祖父是一個拋棄身世的皇子,先皇在位時常到蘇州看望他老人家,後來先皇駕崩,就變成皇上來。我這個格格,也只是口頭上叫叫而已。你--」想了很久,還是問出自己最在意的事,"你為什麼不娶林紫蘇了?」

  「我為什麼要娶她?以前只是想試探一下你而已,後來你走了,一切就變得沒有意義,所以除了你,我今生真的不會再娶別的女人!」

  「哦,試探啊--」輕紅拉出長長的尾音,還真騙到她的淚水了呢!

  「我、我已經在反省了啊!從今以後,再也不犯這樣的錯!」秦誓開始指天劃地。一個小小的錯可是能釀成大禍的啊!

  看他已經趕了來,輕紅心裡本來就已經沒那麼多的在意了,"那她怎麼辦?」好像是她搶了別人的幸福似的。

  「她也不至於非我不嫁啊,給她一大筆嫁妝,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三弟死活不肯娶,他也不用費這麼多的心思。

  也就只有這樣吧!

  「好了,吃完了,我們走吧!」"你——還真的吃完啦?」輕紅用帕子捂著嘴,不敢笑出來。

  「怎麼?」秦誓語氣輕柔地道,"你是耍我的?」

  「哪、哪有!」還是不要惹他生氣的好!」既然吃完了,哪,這個給你!」一個貓眼戒面的指環被放在修長的掌上。

  「這是什麼意思?」他就知道是她拿的,但她還回來又是什麼意思?秦誓緊張地注視著手中的指環。

  「讓你重新送給我啊!」如果要退貨的話她就不會拿啦!幸好他還沒有呆到不開竅的地步,知道追來。

  「你這個壞妖精!」粗魯地把套不上任何一纖指的指環掛在雪白的頸項上,秦誓恨聲道。

  輕紅微笑,嗯,跟他回到秦家的話,首先要做的,就是跟安鴻寶合夥——尾

  聲秦誓與輕紅離開了皇宮,也離開了朝野,他們只過著屬於自己的幸福而平淡的日子,至於朝堂之爭,禪讓之事,也都與他們無關了。

  一道紅娘自配,成就了一段姻緣,卻又隨其主人消失於清宮之中,直到清朝末年,慈禧干政,一名廚子為了讓自己年紀已大的侄女出宮嫁人,才又依著古人的描述,做出一道紅娘自配。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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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3:21:39

迷迪 - 烏龍吐珠【滿漢全喜之五】

她是文武雙全的才女兼美女,
他是遊手好閑的紈褲子弟。
她一心憧憬赫赫有名的俠客「夜神」,
卻因為父親的堅持她不得不嫁他,她恨死他了!
看她嫁過去之後,怎折磨那小子!!
誰知道他們成親之後,事情卻漸漸複雜起來,
怎好像她掉入了一個天大的陷阱?
老天爺!難道從他那條烏龍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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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3:21:50

緣起

  公元1771年,乾隆大帝賀六十壽辰,舉國歡慶。

  時,國運昌盛,萬國來朝,民間富庶,滿漢芥蒂漸消。然而乾隆年事日高,但始終不見冊立太子,朝堂上下不免蜚短流長,謠言四起。

  當其時也,乾隆感懷故皇后(孝賢純皇后,富察氏)所生二嫡子早夭,所以一直沒有把冊立太子的文書放在正大光明匾之後,及至中年又因為身體健朗野心不息因而更加不願意談及此事。然而歲月倉促,畢竟年事日高,力不從心,因此在六十大壽期前脫口而出"禪位"兩字。

  而在他的諸皇子中,有的已經死去,有的表面上對當皇帝根本不感興趣,還有的生怕招來殺身之禍,敬而遠之。

  等到宮裡確實傳出了聖上金口玉言的"禪位",頓時風起雲湧,廟堂江湖如同春之驚蟄,野心和慾望一起飛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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