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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1:54


  一拳擊碎黃鶴樓,兩腳踢翻鸚鵡洲。

  老娘不玩了。

  ——《小怪獸日記》

  「喂。」

  喂個屁,我沒名字?

  丁羨不再理他,邁著大步往前走,不過到底比不過人家腿長,三兩下跨到她跟前,一把扯住她的書包給人拽回來。

  丁羨毫無防備,踉蹌幾步,差點滾進他懷裡,不過周斯越反應很快,扶著她的肩膀給她拎正,垂眼睨她:「你又怎麼了?做個值日,你就這麼不高興?」

  笨蛋。

  「說話。」周斯越很沒耐心, 「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蠢貨。

  還能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我怕同學之間傳些不好聽的,說我們……」她頓了頓, 沒有再說下去,看一眼他慢慢把頭低下去。

  但她沒想到,這話讓周斯越沈默了半晌,臉色微冷地看著她,自嘲一笑,說:「行,知道了。」

  少年挎包離去,留了個高大一搖一擺的背影,能看出是有些怒氣的,昏黃的夕陽漸漸把少年身影攏的模糊。寬敞的馬路,枝幹遒勁的老楊樹,風雨不倒地屹立在道路兩旁。

  他步履沈穩,不疾不徐,一下子走過幾顆楊樹,明明才沒幾步,堅韌的背影已經到達路的盡頭,一個轉身,消失無蹤。

  丁羨忽然跟蔫了似的往下蹲,眼淚就這麼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委屈一下子全從心底兒冒了出來。

  喜歡一個人啊。

  可以為他收下一百種委屈;又偏偏容不下他的一種委屈——不喜歡自己。

  她無聲地蹲在地上哭,壓抑慣了,再悲切也無法像孔莎迪那樣發洩似的放聲大哭,眼淚在臉上涕泗橫流地淌著。

  她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孔莎迪做事毫無顧忌,她羨慕,但她沒辦法認同她有些行事風格,這也不妨礙她喜歡她。

  而周斯越呢,她喜歡他,所以她最在乎他的看法,最怕他同情她,施捨她。

  然而,兩個在燕三她最喜歡的人,今天都同時跟她鬧翻了。

  丁羨那天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天黑,直到站不起來,雙腿哆嗦得跟雨天得了風濕的老寒腿似的,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一邊走,一邊抹眼淚。

  伴著幽暗的黃昏,她有一種武當大俠剛跟人比試完,塵嘯鐵劍踏雲歸之感。

  只不過,她是差點兒被打死的那個。

  在胡同口的時候,丁羨折身去小賣部買了幾張粉色信紙和信封,悄悄塞進書包裡,才往家走。

  家裡今天異常安靜。

  就連平時此刻鬧天鬧地的丁俊聰都格外安穩地乖乖坐在沙發上,葉婉嫻從廚房裡端著盤蘋果走出來,目光一瞥,見她回來,笑:「回來了?」

  丁羨下意識拉緊的包帶,輕嗯一聲,低頭換鞋。

  葉婉嫻把蘋果放在餐桌上,伸手去接她的書包,這反常的舉動讓丁羨本能地往後一縮,葉婉嫻笑了下:「怎麼了?我幫你把書包拿進去。」說完注意到有點兒不對勁,「你眼睛怎麼了?」

  剛哭過,眼睛還有些腫,但不明顯。

  丁羨揉了揉,糊弄過去:「剛剛風大,大概進沙子了。」

  葉婉嫻點頭:「嗯,等會你舅舅要來。」

  舅舅?

  「哪個?」

  葉婉嫻笑:「小舅舅。」

  也是,其他幾個過來你能是這副嘴臉?

  早年不計劃生育的時候,奶奶姥姥輩的人都是能多生就多生,葉婉嫻跟丁父這兩邊兄弟姐妹都不少,但大都一生平平無奇,碌碌無為。

  只有葉家這個小兒子,算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葉常青小時候就愛畫畫,別的小孩子在泥地裡摸爬滾打,他就喜歡一個人背著個畫袋去山裡采風,一坐就是一天;別的小孩兒跟父母討要點零花去買點甜食,他就把錢省下來去買畫筆。

  葉常青除了畫,其他成績都一般,尤其數學,只能考二十分,這輩子也沒上過什麼正經的大學,高中畢業後就在北京街頭幫人畫畫兩塊錢一張的速寫。

  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庸庸碌碌的過去了。

  結果,在北京畫了半年的速寫,轉機出現了,他遇上了人生第一個貴人,王明義。

  王明義是當時北京各高校的客座教授,在北京參加一場各高校的油畫系素描聯展賽,王明義那屆帶的學生資質大不如從前,很多人學畫,不再是因為喜歡而學。

  家裡有錢,考不上什麼正經大學,就隨便塞一個繪畫專業,或者死心塌地只想成為一名畫家,忘了本身畫畫含義。

  王明義在橋頭抽煙看見的葉常青。

  葉常青畫畫那沈醉的神情徹底把他吸引住了,像極了年輕時的他,沈迷而不自知,眼睛帶光,於是他把煙掐了,走過去讓他也畫了幅。

  葉常青生意不太多,偶爾能來這麼一單,高興不得了,畫得格外認真,把畫遞過去的時候王明義只掃了一眼,就斷定他要把這人帶在身邊。

  王明義提出邀請的時候,葉常青驚喜地不敢置信。回家把這消息告訴母親,還遭來幾位姐姐的嘲諷,說不定人家是騙子呢,到時候要你交錢,你可別犯傻。

  在畫畫這件事上,葉常青真就願意犯傻,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著王明義開始學畫,開始世界各地到處跑,也認識了不少在這方面的名師,才驚覺自己以前真是太淺薄了。

  有了王明義這道口,葉常青在繪畫上的造詣突飛猛進,也是王明義見過長進最快的學生,其實不然,葉常青也常跟王明義提起,他有個小侄女,在這方面的天賦也很高。

  那是他才剛跟王明義不久,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能不能走通,一直沒敢帶丁羨去見他,後來也就沒機會了。

  雖說葉婉嫻這人趨炎附勢,但從小對葉常青這個弟弟她是一直都很疼得緊,直到後來高中畢業窮得揭不開鍋,還常常接濟他的生活。

  葉常青這人有知遇之恩,對所有幫過他的人都心存感激。

  ……

  丁羨前腳剛進門,葉常青後腳就到了。

  葉常青不常來,有些生疏了,但丁羨小時候跟他關係非常好,經常會跟著他到處去採風,素描也都是跟著他學的。

  「舅舅。」丁羨禮貌地喚了聲。

  葉常青身手摸摸她的頭,「上高中了?」

  丁羨點頭。

  葉婉嫻幫他擺好鞋子,水果端過去放在沙發上,「吃點水果吧,讓羨羨陪你聊會兒,我去做飯。」

  葉常青攔住她:「姐,別弄了,我跟羨羨說兩句話就走,車在樓下等了,等會還得回酒店開會。」

  葉婉嫻啊了聲,「我菜都買了。」

  葉常青笑了下,把丁羨拉到沙發上坐著,抬頭說:「留著給倆孩子吃吧。」

  客廳的時針快指向七點。

  葉常青看了下鐘,正了正神色,對丁羨說:「來不及了,我長話短說,上海有個畫展,主辦方給我送了兩張票,你以前不是想去看畫展嗎?怎麼樣,想不想去?」

  丁羨一愣,忽覺自己又活了,有什麼好傷春悲秋的,她的世界又不是只有他們,她還有畫畫呢,心裡有個小人在倔強的搖旗吶喊。

  她鄭重一點頭,「去。」

  葉常青笑了下,「行,但是你可能得請一天假,畫展在國慶,但是我得提前一天過去,這週五的飛機,你把學生證或者戶口本給我,我讓助理去辦機票。」

  丁羨看了眼葉婉嫻。

  葉婉嫻一皺眉:「要請假?那不是落下課程了。畫展下次再看不行嗎?」

  葉常青:「大師的畫展你以為去菜場買菜呢?隨時都有?」

  葉婉嫻還想說什麼,被丁羨打斷:「國慶放假前一天,我們運動會,沒關係,我可以跟老師請假。」

  倆人也不管一旁的葉婉嫻,敲定了行程,葉常青就起身走了。

  丁羨回到房間,開始寫作業。

  等作業全部寫完,才翻出剛剛在路口買的信紙和被撕碎的那封信,小心翼翼把碎信拼湊到一起,然後拿起筆,對著信件,又一筆一畫給人重新抄了一封。

  尤可可的字很清秀,內容也誠懇,不像一些肉麻掉渣的情書,每一個字都能感覺到是小姑娘斟酌再斟酌用心寫出來的。

  「你還記得我嗎?」

  「上次在走廊見過一面,最近總是想起你,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想跟你交個朋友,我叫尤可可,十班的,以後下課我可以來找你玩嗎?」

  「我有個朋友跟你以前是一個競賽班的,叫韓佳成,真羨慕你們這些數學好的男生,考試很輕鬆吧?不像我,每次都要臨時抱佛腳,以後可以問你數學問題嗎?」

  「周斯越,你的名字真好聽。」

  三頁情書,丁羨抄得手都要斷了,一翻頁,丫的,還有。

  有完沒完了。

  重複來重複去都是那幾句話,清清楚楚說句我很喜歡你很難嗎?非得這麼繞彎地表達愛意?

  後來又自嘲一笑:

  誰不是這樣?

  女生都是。

  淩晨一點。

  丁羨抄完整份情書,咬著牙放進書包裡。

  第二天一早,丁羨特地起了個大早,背著沈甸甸的書包去上學了。

  清晨,薄光穿透雲層,灑下第一道光。空氣中都是豆漿油條的味道,草坪上雨露閃著光,街巷裡都是趕早上學形色匆匆的學生,鬧哄哄卻透著一股溫馨。

  丁羨第一個到的教室,她把信箋塞到周斯越的桌板縫裡,轉回自己的位置,捂著耳朵開始早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同學們陸陸續續到了。

  周斯越和宋子琪又是踩著點兒進得教室,身後還跟著孔莎迪。

  三人在位置上坐下,誰也沒跟她說話,丁羨捂緊了耳朵,開始大聲朗讀。

  周斯越剛把書包塞進去。

  就有一封粉色的東西掉出來,宋子琪回頭掃了眼,起哄似的:「嘖嘖,我還說你丫上了高中人氣沒初中旺了,這麼快就有人送上門了?來,我看看是哪班的班花。」

  說著,宋子琪要撲過去搶。

  被周斯越先一步撿起來,宋子琪不肯罷休,還要撲過去,周斯越直接一隻手推他肩膀,一隻手把信塞進桌板裡,見徹底拿不到了,宋子琪不甘心,嚷嚷著:「以前收到這種東西不是都扔了?怎麼了,這回這個這麼緊張?看來有貓膩啊?」

  「滾。」

  周斯越罵著踹了宋子琪一腳,兩個男生在教室鬧做一團,孔莎迪回頭看了眼丁羨,目光是冷嘲的。

  直到早讀課鈴聲打響,丁羨也沒有抬過頭。

  那封信,周斯越也沒有打開過,直接被他塞進了桌板裡。

  四十分鐘早讀課結束,孔莎迪也沒有轉過來找她說話,而是一個人趴在桌上睡覺,有女生找孔莎迪去上廁所,孔莎迪從桌板裡抬頭,笑著站起來,說:「好。」

  也沒有叫丁羨一起去。

  之後吃午飯,孔莎迪也沒有等她,而是跟另一個女生挽著手去了食堂。

  一個上午,這倆人都沒有開口跟她講過一句話。

  連宋子琪都察覺到了不對的氣氛,敲敲丁羨地桌子,「你跟孔莎迪吵架了?」

  丁羨沒有回答,低著頭。

  宋子琪心中瞭然,一開始他也覺得這丫頭古古怪怪的,但接觸久了,發現她其實挺逗,跟孔莎迪一樣少根筋,就是沒孔莎迪那麼缺心眼兒。

  「你們女生之間就是這樣,不知道鬧什麼,你別難過,她也經常跟我吵架,別理她就行了,等她氣消了,自己又會可憐巴巴地過來跟你求和的。」

  丁羨沒想到宋子琪會安慰她,一直以為這個男孩大大咧咧說話沒遮沒攔的,心思竟然也細,感激朝他看過去。

  「謝謝你。」

  宋子琪無謂的一笑:「沒事。」

  下午,丁羨去找劉江請假。

  劉江最近都很痛快,爽快幫她簽了假條,還笑瞇瞇叮囑她不要耽誤學習,在外面注意安全。

  丁羨點頭哈腰,感激涕零,誰說劉江刻板的,明明那麼和藹,看來許軻的消息也不太準。

  之後兩天都是運動會,孔莎迪沒有來找她和好,周斯越依舊沒有跟她說話,丁羨覺得自己快成為這四人組的隱形人了。

  那封信一直被周斯越放在抽屜裡,好幾次丁羨餘光瞧見他抽書的時候會把信封帶出來,然後又給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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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情書這個,反正應該……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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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2:20


  運動會第二天下午,尤可可跑來三班場地找丁羨。

  丁羨當時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主席台邊上,雙腿曲起,作業本墊在膝蓋上寫一會兒要發的運動會通訊稿,尤可可在她身旁坐下,大方地打了聲招呼:「hi~」

  丁羨轉頭看她,小聲回:「hi~」

  尤可可突然一笑,自然地跟她攀談起來:「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那天跟你一起的女生呢?」

  丁羨咬著筆,轉回頭,「在那邊打牌。」

  尤可可順勢往過去,孔莎迪正搭著宋子琪的肩,坐在一堆男生中間吆五喝六地跟人打牌,還有對面的周斯越,穿著一身紅色的籃球服,露出乾淨的手臂和小腿,肌理順暢,笑容乖張。

  他們打得是雙扣,孔莎迪跟周斯越對家,互相嫌棄,一邊打一邊窩裡反,結果連輸了好幾把。宋子琪在一邊樂得不行,一邊還慫恿著孔莎迪,「幹得好。」

  孔莎迪本就心情不好,又連輸了幾把,不爽的很:「走開,煩不煩。」

  周斯越對輸贏倒是看得很開,神情一直淡淡,偶爾跟宋子琪說笑。

  孔莎迪這姑娘好勝心強,哪時輸過這麼慘,心想一定是周斯越態度吊兒郎當的原因,於是就急吼吼:「周斯越,你認真點兒打行不行?」

  周斯越莫名吃了一槍,倒也沒生氣,老神在在地看著她:「講道理,我要是認真打,就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這宋子琪是知道的。

  周斯越打牌很少會輸,他會記牌,出到最後,四個人手裡剩什麼牌,他都一清二楚。

  孔莎迪哼聲,擺出老娘不信的架勢,你會記牌,你倒是記給我看看。

  本來這事兒倒沒什麼,但因為以前皮,沒事就跟宋子琪蔣沈一幫人打牌,後來蔣沈打牌老輸錢,就開始偷家裡的錢,結果被蔣沈父親抓了個現行,才知道這小子打牌輸了錢,就拿家裡的錢填補生活費。

  後來蔣父找到周父,委婉地轉達了這事兒,周斯越當晚就挨了好一頓打。

  要他保證以後不跟蔣沈打牌,後來無意中又得知這小子會記牌,又怕對孩子矯枉過正,出去學壞染上賭癮,告訴他偶爾娛樂玩玩可以,但不許記牌。

  有些東西,一旦嘗過一次甜頭,之後就覆水難收了。

  人都有貪念,最可怕的是,這種念頭,往往在你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出現。

  這時,主席台上剛好響起了廣播。

  「請參加一百米決賽的同學到檢錄處檢錄。」

  話音剛落,班長在主席台下衝三班的同學招手,「讓周斯越和劉小峰趕緊下來。」

  宋子琪忙開始收牌,「行了行了,百米決賽開始了,咱先陪斯越去比賽。」

  孔莎迪把牌一丟,「我不去。」

  周斯越笑了下,「行勒,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吧。」說完,看了眼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劉小鋒說:「走。」

  「好。」

  兩人朝丁羨和尤可可坐著的台階過來。

  尤可可忽然收了收腿,又把頭髮捋到耳後,整個後背都莫名緊張起來,氣氛感染強烈,連丁羨都莫名緊張起來了。

  太陽曬得莫名刺眼,丁羨覺得隱約能看見少年腿上一些汗毛,恍惚間聞到了荷爾蒙的氣息。

  「等下。」

  兩人快到台階口的時候,聽見劉小鋒喊了句。

  周斯越:「怎麼?」

  「我去看看我的通訊稿寫好沒?」

  「通訊稿?」

  劉小鋒有點不自然地撓了下後腦勺:「對啊,你同桌兒說給我寫個通訊稿,我去提醒她一下,別給我忘了。」

  「……」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周斯越不耐:「快點。」

  丁羨看到劉小鋒走過來的時候,周斯越站在圍欄邊上,把腦袋別過去看向跑道上,留了個被太陽照得閃閃發光的後腦勺。

  「通訊稿寫好了嗎?丁羨,我要去比賽了。」

  丁羨回神:「啊,馬上,還有一句話,我等會去交。」

  劉小鋒一樂,高興得不得了,「好勒,謝謝你啊。」說完要轉身,隨後又不確定地問了遍:「真的是寫給我的?」

  丁羨莫名,一點頭:「對啊。」

  本來就是老班的任務啊。

  劉小鋒樂滋滋的走了。

  丁羨莫名其妙,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尤可可洞若觀火,看著少年精神的背影,看著丁羨嘖嘖兩聲,「這男生喜歡你哦。」

  噗——

  半口水從嘴裡噴了出來。

  少女,你腦子裡能裝點別的東西嘛?

  尤可可望著她咯咯發笑,「一看你就沒談過戀愛。」

  戀愛?

  丁羨忙用手擦了擦嘴角,「你不要胡說了,我要寫稿子了。」

  尤可可哈哈大笑:「真純啊你。」

  其實尤可可身上並沒有那些咄咄逼人的氣質,相反,這個姑娘很好相處,也不奇怪男生們都喜歡她,丁羨在感情上,並不排斥尤可可。

  可有些女生就特別排斥尤可可,因為她換男朋友的速度,還有不少女生在背後給尤可可取了一個很難聽的外號。

  但照舊不妨礙男生喜歡尤可可。

  尤可可在某些方面上跟孔莎迪有些相像,但她比孔莎迪活得更瀟灑。

  正因為是這樣的尤可可,丁羨更坐立難安。

  這兩晚,她輾轉難眠,滿腦子都是情書的事情,她當時只是怕周斯越看到情書被撕碎了產生誤會,她也無法跟尤可可解釋,更不願意把莎迪扯進這件事來。

  或許其實當初把撕碎的情書直接遞給周斯越,說一句對不起,我不小心扯壞了。

  也會比現在的局面好。

  可說完呢?

  周斯越會覺得她是故意的還是真「不小心的」?

  確實,她為了掩藏自己的小心思,做了一件對尤可可最不道德的事情。

  「請參加一百米決賽的男同學趕緊到檢錄處檢錄,通訊稿還沒有上交的,趕緊交到主席台。」

  廣播又重複了一遍。

  丁羨如夢驚醒,對尤可可說了句:「你等下我,我去交完稿子回來跟你說。」

  尤可可笑著點頭,耐心地等她:「好。」

  ……

  操場上,周斯越跟劉小鋒並肩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劉小鋒在班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平時也沒什麼機會跟周斯越這樣的數學大神在一起聊天,對他還挺敬畏的,沒兩句話就扯到數學上。

  周斯越這人隨和,跟誰都能聊,劉小鋒說什麼,他也都答。

  劉小鋒逮著機會就跟他取經:「我聽說你們競賽班數學都學到高二下了?」

  陽光刺眼,周斯越瞇著眼散漫地走著,漫不經心地低頭嗯了聲。

  劉小鋒哇了聲,「怎麼樣?高二數學會不會特別難?我感覺這學期的課我都有點負重不了。」

  周斯越側頭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數學還行麼?」

  劉小鋒一愣。

  大神什麼時候關注到自己了。

  開學才沒一個月,他居然知道自己數學還行,忍不住用手撓了撓後腦勺,有點臉紅:「但感覺跟你還是差一截兒。」

  周斯越輕笑了下,不接茬兒。

  劉小鋒支吾道:「你……同桌兒數學好像也不錯。」

  「一般吧。」

  周斯越實誠地回答。

  劉小鋒:「你看她好像作業本上好多難題都會做。」

  周斯越狐疑瞥他:「作業本?」

  劉小鋒一慌,似說漏什麼,忙擺著手說:「你可別亂想,我只是好幾次在數學老師那裡聽老師說到她。」

  兩人很快走到檢錄處,男生組已經開始檢錄了。

  檢錄處有人拎著板子過來,跟周斯越聊了一會兒,等那人走了,周斯越才一邊做準備活動,一遍問劉小鋒:「老師說什麼?」

  咦?劉小鋒以為他被人茬忘了,沒成想還記著。

  「就說她數學成績進步挺大的,這次摸底考考得好像也不錯。」

  ……

  丁羨回來的時候,尤可可果然還沒走,正倚著欄杆往下看。

  百米比賽的起點已經開始有人在做準備活動了。

  丁羨走過去,站到她身邊,「你們班有人百米決賽麼?」

  尤可可點頭:「有啊,我們班有個體育特長生,田徑校隊的。」

  「你不用回去加油麼?」

  尤可可笑:「在這兒加就行了。」

  「好吧。」

  一場秋雨過後,秋老虎帶著愛意回溫。

  太陽高曬,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塑膠味,足球場地上沒一棵草,全都歪頭耷腦,一如此刻觀眾席上的丁羨。

  尤可可今天索性穿了件無袖,下面是啦啦隊專用的小短裙,沒多少布料,剛好遮到大腿根部過。露出一雙筆直的長腿。

  她的腿是罕見的直,就跟兩個筷子似的,直直的立著。

  尤可可雙手搭在欄杆上,側頭看她:「你剛剛說要跟我說什麼?」

  「下面要進行的是女子百米決賽,請在跑道上的同學盡快離開。」

  廣播裡又傳來。

  丁羨低頭,勇氣灌頂,攥緊了拳頭。

  尤可可半開玩笑地看著她:「你不會私吞了我的情書吧?難道你也喜歡周斯越?」

  丁羨驚慌抬頭。

  尤可可見狀,忙說:「好吧,你別緊張,我開玩笑的。到底什麼事兒?」

  「我不小心把你的情書撕碎了,我又……」

  「又怎麼了?」

  「又幫你重新抄了一份。」

  她徹底跟自己認輸。

  尤可可:「也就是說,你看了我的情書?」

  「……對不起。」

  尤可可又笑:「我寫的怎麼樣?」

  「……」

  哎?

  丁羨朝她看過去,尤可可毫不在意:「隨便了,反正也不是我自己寫的。」

  ……

  「雖然你不在意,但我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撕碎的,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箋,真的,對不起。我很愧疚。」

  「愧疚啊?」尤可可飽含笑意地看著她:「愧疚那就再幫我一個忙。」

  「什麼?」

  「以後我中午來找你吃飯好不好?」

  啊?

  「找我吃飯?」

  尤可可點點頭:「對啊,找你吃飯。」

  「你們班的女生呢?」

  「我不喜歡她們。」尤可可直接的說。

  「好……吧。」

  見她點頭,尤可可爽快的一笑,轉回身,倚在欄杆上,朝起跑線一指,「男生組開始了!」

  三班決賽進了兩個男生確實讓其他班的同學壓力倍增,班長帶著一幫同學已經在觀眾席上等候吶喊助威,女生蠢蠢欲動。

  「周斯越周斯越。」

  聽見聲響,尤可可回頭看了眼,大約是瞧見兩位女生的長相一般,構不成威脅,又淡淡然轉回頭。

  隨著「砰」一聲槍響。

  那邊的八道人影如離弦之箭,丁羨聽見耳邊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

  「周斯越!加油!」

  哎哎哎,你是十班的,你加錯油了吧?

  尤可可絲毫不在意周圍七七八八的目光,繼續賣力地替她們喊著加油,一聲比一聲賣力,一聲比一聲入耳。

  「……運動場上狂奔的健兒,你們不被鮮花圍繞,是見慣了風雨的彩虹。三班的健兒們,你們是我們的驕傲,劉小鋒,加油!」

  通訊稿是丁羨剛寫好送過去的。

  尤可可:「你寫的?可以啊,比我那封情書好多了,下次交給你了啊。」

  「……」

  比賽結束。

  十班的校隊第一,周斯越第二,劉小鋒第五。

  尤可可罵了句狗屎,氣哄哄去找他們班的校隊算賬了。

  丁羨站在觀眾席上,看見楊純子在終點遞了瓶水給周斯越,那人接過,沒喝,往頭上澆,金閃閃的水珠順著脖頸滑進他寬大的球衣裡。

  夢裡,現實裡。

  似乎都說明了一個道理。

  你身邊的人,是誰,似乎都不會是我。

  丁羨提前回教室收拾了東西,她得到劉江的允許,可以提前一天回家,踏上去上海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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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不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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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2:48


  週五,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教室。

  周斯越依舊跟宋子琪踩著點兒進教室,書包剛放下,就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了,身邊的座位空空蕩蕩,桌面被人收拾得一塵不染,蹭著光,一本多餘的書都沒有。

  好像從沒有人來過。

  孔莎迪也發現了,平時這個時候,丁羨已經坐在位置上大聲的朗讀英語,儘管帶著一股濃濃的塑料味,可聽著特別有精神。

  兩人互視一眼,孔莎迪沖周斯越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她人呢?

  周斯越搖頭。

  睡過了?

  運動會最後一天,只剩兩個接力和閉幕式, 早上沒項目的班級就在教室裡閒聊,馬上就國慶放假,大家也都已經無心學習,三倆聚成一堆,高高矮矮一群人圍在一起侃大山。

  早讀下課,丁羨還是沒有出現。

  孔莎迪終於忍不住了,轉頭猛拍周斯越的桌子,大聲質問:「你同桌兒呢?」

  「我怎麼知道。」

  周斯越皺眉,低頭看書,眼皮懶得掀。

  孔莎迪急了,揚手指著周斯越:「你這同桌兒怎麼當的?人去哪兒都不知道?」

  周斯越合上書,往桌上一丟,人後仰,靠著椅背,輕嘲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著急了?前幾天不是還不理人?」

  「你!」孔莎迪咬牙:「你不是沒理她麼?!你跟她又鬧什麼彆扭?!她是不是被你氣走了?」

  周斯越跟笑話似的,「我……氣她?」

  誰氣誰啊!

  「還不是你氣她,她肯定覺得咱們都不理她,乾脆不來上學了。」

  孔莎迪想想也只有這種可能,她從小脾氣強,很少跟人低頭,即使犯了錯也不習慣跟人道歉,雖然心裡愧疚,可對不起三個字就是說不出口。

  她有時候也很討厭自己,可就是沒辦法,這幾天好幾次在路上碰見丁羨她都想過去拉她的手,跟她說咱們和好吧,可想想又覺得嚥不下這口氣,憑什麼她先道歉。

  於是就莫名其妙冷戰了幾天。

  周斯越冷笑:「不至於。」

  雙手駕在胸前,目光瞥向窗外,鬱鬱蔥蔥的樹葉隨風拂動,視野寬闊,想想又嘲諷地補了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搞不好人家就沒把你當回事。」

  孔莎迪僵了笑,忽然看著周斯越不說話了。

  宋子琪從外頭回頭,往位置上一坐,拎了瓶水灌:

  「她請假去上海了。」

  「什麼?!」孔莎迪驚呼。

  周斯越轉回頭,用腳踢了踢宋子琪的凳子,「誰說的?」

  宋子琪連灌了幾口,指了指教室外頭正跟劉江說話的劉小鋒,「我問他的,丁羨昨天跟他提過,今天請假了,去上海了。」

  「劉小鋒?」

  兩人異口同聲。

  宋子琪點頭:「嗯啊,劉小鋒說的。」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目光微側,微微瞇起,盯著這位男孩兒的背影瞧了半晌。

  孔莎迪忽然覺得有點幸災樂禍,忍不住對著周斯越挖苦道:「哇,你這個同桌還沒人劉小鋒的關係好誒?嘖嘖嘖……」

  周斯越「嘁」一聲,自嘲地搖搖頭,他還就真不懂了。

  這女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怕別人說什麼,跟他撇清關係,她跟劉小鋒走得近,就不怕別人說什麼?憑什麼這事兒到了他身上就得這麼區別對待啊?

  於是就忽然想起桌板裡的信。

  其實一早就看到了,那狗爬的字跡除了她還能是誰的,沒丟也沒看,心裡莫名梗著一股勁兒,就覺得這丫頭有點越來越反覆無常了,長此以往下去,都能騎到他頭上了。

  他有時候是真想給她一悶棍,好好給她腦子裡裝得那些漿糊給疏通疏通。

  不就沒看你信麼。

  至於麼,拿劉小鋒來氣他?

  笑話。

  桌板開著,周斯越垂眼睨著夾在書本裡的那一抹粉紅色。

  看你寫什麼。

  利落把信封從裡頭抽了出來,打開,抽出信紙,攤平。

  第一句話就把他給雷到了。

  「親愛的周斯越同學:

  第一次見你是在教學樓的台階上,我跟朋友挽著手往上走,你插著兜低頭往下走,當時我心裡就想,這個男生真好看……」

  周斯越抽抽嘴角,這丫頭瘋了吧?

  再往後看,徹底笑不出來了。

  這他媽是情書?

  看到第二頁,周斯越已經黑了臉,將揉成團的信順著圓潤的拋物線丟進垃圾桶裡。

  ……

  上海。

  丁羨跟著葉常青提前一天抵達滬上。

  那周有兩場畫展,第一場是名家的世界巡迴畫展,第二場是五天後的大學生美術大展,展出的是來自全國各地學生的優秀作品。

  本來原計劃是參加完巡迴展就回家,葉常青臨時接到美術大展的邀請,於是又帶著丁羨急匆匆趕過去。

  參加完這兩場畫展,時間過去五天,在即將返程之時,葉常青又帶著丁羨去了上海一家畫廊。

  畫廊在梧桐南麓巷,丁羨是第一次去上海,葉常青的車子行駛在路上,一閃而過的風景都令她流連忘返,她像一隻剛飛出籠的小麻雀,對週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然後發現離了北京那個燕三胡同,外面的世界真大。

  秋風過境,冷意襲來。

  馬路兩旁是枝葉遒勁的法國梧桐,干高冠大,隨風落下幾道嫩黃的梧桐葉,給這柏油路鋪上了一層淡黃,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車子在一條細長的巷弄口停了下來,兩旁是一棟棟金碧輝煌的白色的老洋房,在茂密的梧桐枝葉中,丁羨一眼看到了一個閃著紅光的廣告牌。

  ——達利畫廊。

  葉常青帶著她進去。

  畫廊清幽,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書墨味。

  「這是我朋友的畫廊。」

  葉常青為她介紹,話音剛落,就有人迎上來,顯然認出了葉常青,微微一鞠躬:「葉教授,來找蘇先生?」

  葉常青略一點頭,「他還沒來麼?」

  年輕姑娘禮貌微笑,十分拘謹:「蘇先生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還在路上,我帶您進去坐會兒。」

  畫廊裝修精緻典雅,穿過一道長廊,丁羨發現這畫廊有點不簡單,很多名畫她只有幸在書本上見過臨摹的樣本,甚至在博物館都不曾有的畫。

  居然在這兒見到了。

  「您這朋友是個畫家?」

  丁羨輕聲問。

  葉常青笑了笑,搖搖頭說:「不,是個渾身充滿銅臭味的商人。」

  「……」

  他往門外一指:「看到門外的畫了麼?他是個收藏家,喜歡世界名畫,美國有家博物館曾出高價跟他收門口那副倫勃朗的畫,他不肯賣,我以為他是自己喜歡想收藏,結果他說,他只是喜歡這種優越感,有錢也買不到的優越感。」

  「……」

  一定是個變態。

  葉常青歎了口氣:「雖然討厭他的銅臭,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有才華且很惜才的人,曾經如果不是他在我窮困潦倒的時候買下我所有的畫,或許你舅舅早就餓死在街頭了,你不是想學畫嗎?或許他能幫你。」

  丁羨猶豫:「我媽好像不同意。」

  葉常青:「未來的路是你自己走,我當初學畫家裡也幾百個不同意呢,現在誰知道我能走到這地步?老天爺不是人人都會賞飯吃的。」

  丁羨沒受過系統的培訓,一直以來學藝術這條路都很燒錢,葉婉嫻挺反對她學畫畫的,所以也沒上過正經的培訓班培訓,手裡這些基礎都是小時候跟在葉常青身邊學的,雖然畫得不錯,但她跟正經學過畫畫的學生還是差一截兒。

  她怕自己會選錯。

  葉常青知道丁羨的擔憂,鼓勵她:「你一直都很優秀,這點毋庸置疑,給自己多點自信。」

  話音剛落,就有人推門而入。

  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一雙純手工定制的皮鞋,擦得增光發亮,鞋頭尖尖,利落乾淨。

  「好久不見啊,常青。」成熟男人磁性的嗓音。

  葉常青轉回頭,視野空闊,丁羨看見一張英俊的面容似笑非笑,風光霽月地站在門口,襯衫西褲,勾勒出他流暢的身體線條。

  男人走到兩人面前,低頭看了眼丁羨,聲音悅耳:「你好啊,小朋友。」

  如果讓丁羨後來再評價蘇柏從,他真就是個渾身充滿銅臭,但偏偏又能裝出一個文質彬彬的斯文人模樣。

  蘇柏從帶著他們參觀了整條畫廊,丁羨被其中一幅畫吸引,駐足在畫前半晌沒挪動腳步,蘇柏從掛著淡淡的笑意看了眼葉常青:「你這外甥女有眼光啊。」

  葉常青遞給他眼神,那可不?

  蘇柏從又是淡笑,對丁羨說:「怎麼?喜歡我這畫?」

  丁羨仰著頭仔細看這畫的筆鋒,細膩又簡單,線條利落輪廓清晰,一時瞧怔,緩緩點頭道:「喜歡。」

  蘇柏從調笑著,「兩百萬呢。」

  「……」

  果然。

  丁羨嚇得趕忙從畫前離開,走到葉常青身邊,低聲說:「走吧,舅舅。」

  蘇柏從從始至終都維持著他紳士的微笑。

  參觀完蘇柏從的所有罕見珍稀藏品,丁羨大開眼見,也確實震撼金錢的誘惑力。

  臨走前,蘇柏從遞了張名片給丁羨,「下次收到藏品,隨時歡迎你來。」

  說完,挽著身邊美女的腰離去。

  ……

  國慶最後兩天,丁羨從上海趕回北京,望著滿書桌的卷子發愁,總共七張卷子三篇作文,連夜趕了兩張,第二天一早,天沒亮,雞還沒打鳴,又已經坐在書桌前寫卷子了。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倆黑眼圈肯定比熊貓還重。

  下午,剛寫完第四章 ,葉婉嫻就在客廳裡喚她:「羨羨?!」

  丁羨敷衍應了聲,繼續寫。

  葉婉嫻等不及,直接推門進來,不耐煩道:「你趕緊給我出來,我坐了點芙蓉糕,你幫我送到斯越家裡去。」

  她頭也不抬,奮筆疾書,梗著脖子說:「不送。」

  葉婉嫻直接過來拎她耳朵,「說什麼呢,趕緊給我送過去。」

  丁羨煩得不行,卷子沒寫完作文還沒寫,送個雞毛啊,無奈道:「媽,我趕作業呢,寫不完,明天老師會說的。」

  葉婉嫻早就對她去上海不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給人拖拽起來,往門外推:「誰讓你出去看那勞什子畫展了?還那麼晚回來,趕緊送過去,送完回來寫,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半小時後。

  周家門口,周家在東巷盡頭,一扇綠漆漆的大門厚重又沈悶。

  「叮鈴叮鈴。」

  丁羨鼓了鼓臉,吐了口氣,按下門鈴。

  沒人開門。

  「叮鈴叮鈴。」

  她又按。

  幾秒後,她聽見裡頭一陣拖鞋的趿拉聲兒由淺及重,直至延伸到門後。

  「格拉——」一聲

  沈重的大鐵門發出低哼。

  一道又高又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憑著那熟悉的雞窩頭判斷,周斯越似乎剛睡醒,手正揉著頭髮,瞇眼定睛兩秒,看清來人後,手停在烏黑的發間,襯的他手格外白,骨節修長又精細。

  兩秒後,恢復冷清,挑眉看她,聲音冰冷:

  「你來幹什麼?」

  丁羨面無表情,低頭收回視線,把手中東西一把塞到少年懷裡,氣不打一出來:「給你送飼料!」

  說完,轉身就走,沒有一秒的停留。

  結果身後傳來懶洋洋頗具諷刺的一聲。

  「哦,幫人送完情書又送吃的,你是快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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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是甜文。。。。。。。

  不要養肥,我還愛你們。

  另外,史上年齡差最大及神秘感的男配要出場了。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33:15


  丁羨回頭,刺眼的光線中,看見一個少年抱著胳膊斜倚在綠色的大鐵門上,嘴角衝她掛著嘲諷的笑意,人都快比這大鐵門高了,可那股子跟她作對的勁兒,怎麼看怎麼幼稚。

  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身後又傳來一聲,「喂。」

  丁羨堅定的走著。

  「你跟劉小鋒怎麼回事?」

  周斯越掛著胳膊,很清淡地問了一句。

  丁羨其實那時候很想回頭問他一句:「那你跟楊純子又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跟她說話?」

  想想又忍不住搖頭。

  這樣算什麼呢?

  就這麼矯情的走了兩步,丁羨撞到了周宗棠,周宗棠剛從車上下來,牽著周夫人,喚住她:「羨羨?」

  丁羨猛地一抬頭,撞進了周家夫婦和藹可親的眼神裡。

  周夫人還挺喜歡這小丫頭的,開學好些日子也沒見她來過,怪想的。

  「你來找斯越啊?」

  丁羨下意識回答:「不不不……我媽讓我來給您送點芙蓉糕,東西我已經給周……斯越了。」

  周夫人往後看了眼,自家兒子正跟個門神似的,攔在大門口,以為是周斯越不讓她進去,隨笑著把人拉過去:「來,上去坐坐。」

  「……不,不用了。」

  周夫人人溫溫柔柔,說話頗有力度,不容置喙,拉著丁羨就往自家大門走,也不管身後的丈夫了。

  真的不用了啊,丁羨在心裡叫苦,可又不忍心拒絕如此溫柔的周夫人。

  經過大門的時候。

  高高大大的少年,低頭垂了她一眼,輕嗤笑了聲,率先轉身進去了。

  周夫人拉著丁羨到沙發上坐下,又命周斯越去給丁羨倒水。

  周斯越倒了杯水,順勢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自己喝了。

  「……」

  「……」

  周夫人:「讓你給羨羨倒水。」

  周斯越傾身去撈一旁的遙控器,被周夫人一掌打下來,他無奈地看了眼自己母親,見周夫人眼神犀利,要發飆的趨勢,認輸地舉了舉手,「行行行。」

  於是站起來,趿拉著拖鞋去廚房又倒了一杯水出來,端到丁羨面前,微微一彎腰,口氣調侃:「來,大小姐。」

  「……謝……謝。」

  周斯越彎了下嘴角:「客氣。」

  沒坐兩分鐘,丁羨放下水杯,侷促地說:「周阿姨,我……我先走了,我還有作業沒寫完。」

  周夫人覺得不可思議:「七天呢,怎麼還有作業沒寫完?」

  丁羨張了張嘴,被某人冷笑打斷:「光顧著玩兒了唄。」

  丁羨瞪過去,周夫人也瞪過去。

  「有點事去了趟外地,給耽誤了。」

  周夫人點頭,也不做挽留,「那還是趕緊回去寫作業吧,阿姨也不耽誤你了,明天就開學了,可別趕不及了,趕緊回去吧,我讓斯越送送你。」

  不用了啊,這才幾步路。

  丁羨剛想拒絕,周斯越已經站起來了,走到門口換鞋,「正好我要出去找蔣沈。」換好瞥她一眼,見她沒動,衝她一偏頭不耐道:「走啊。」

  秋風蕭瑟,層林盡染。

  胡同巷裡,兩道一高一矮的人影並肩走著,斜陽在矮樓後斜掛著,密密射.進一道斜光,光影斑駁。

  丁羨低頭抿唇,手指在身前輕輕絞著,說:「你回去吧。」

  周斯越穿著一身休閒,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拉鏈拉到頂,遮住下巴,雙手抄在兜裡,似沒聽見她的話,淡淡問她:「還有幾張卷子沒寫?」

  丁羨愁眉苦臉:「四張。」

  「……」

  下一秒腦袋吃了個爆栗,「出門不知道帶作業去?」

  丁羨吃疼,捂著被敲的地方揉了揉,苦著臉:「本來以為兩天就回了,結果又臨時有事兒拖到第五天才回,你以為我傻啊?誰出門想帶著作業去啊。」

  周斯越忽然看著正前方道:「本來以為你就是個傻的。」

  丁羨:「……」

  「現在想想……」他轉頭看她一眼,目光莫名比平時深邃,又黑亮,丁羨差點兒被他吸進去,整個人被他調侃的語調帶走了。

  只聽他又恢復了懶散地語調:「你絕對不只是傻這麼簡單。」

  嘴角還壓著笑意。

  我就是個傻.逼。

  居然還對你有所期待。

  丁羨停下來,對著他高大的背影踹了一腳。

  她加快腳步,將人甩到身後,丟下冷冰冰的一句:「我到了,你回吧。」

  沒走出兩步,被人拎住後衣領拖回去。

  丁羨氣結,把吹鬍子瞪眼的憤怒表情發揮到了極致。

  又是一聲輕笑。

  「到哪兒去,前面是蔣沈家,你家在後邊。」

  丁羨恍然驚悟,她好像從出門開始,就跟著他反方向走了,果然一碰上他,她的所有腦回路都打結了。

  她又氣鼓鼓地反身往回走。

  周斯越把人攔住,「等我一會兒。」

  為什麼要等你。

  丁羨沒理,推開他。

  終於把人惹火了,「鬧夠了沒有?」

  這麼說吧,周斯越很少發這種一本正經的脾氣,有時候跟蔣沈幾個打鬧的時候也都是帶著笑罵,男生皮,也不會記恨。

  在學校相處這麼些日子下來,他人緣好,人人都想跟他當朋友,大多喜歡跟人吊兒郎當的插科打諢,也有人看不慣他。

  比如何星文。

  覺得他是那種喜歡在人前裝著玩兒,實則晚上在家拚命學把自己偽裝成天才學生的人,偶爾看不過的時候也會明裡暗裡諷刺兩句。

  不過也沒見他跟人急眼兒,笑得雲淡風輕,待人寬容度極高。

  但他又極其自傲。

  下午,小巷靜,來往沒什麼人,這一吼,落了個回音,在丁羨耳邊盤盤繞繞。

  她從小就隱忍,沒什麼脾氣,別說男生,就連女生都沒這麼吼過她,一下把她嚇傻了,人就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你到底在氣什麼?」

  周斯越恢復了冷清,低頭問她。

  丁羨看著他,一句「我喜歡你啊傻.逼」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了,她別開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他那雙清明的眼睛,太清澈了。

  生怕被自己一些的心思玷汙。

  周斯越這幾天一直在想,到底是哪個點觸發了這丫頭的點,思來想去,也就是從做值日那天下午開始,他挺誠懇地表示:「好吧,這幾天冷著你是我不對,我道歉。大不了我以後自己做值日行了吧?」

  「還有,雖然這麼說,我還是不覺得我哪兒錯了,你說怕被人說什麼,但你跟劉小鋒又走的近,跟他就不怕被人說了?這點不成立。」他抿了下唇,恢復光澤,兩隻手抄在兜裡,說:「不過,既然是我要求跟你同桌兒,遷就你是應該的,偶爾能容許你發發脾氣,但差不多得了,你看孔莎迪也沒天天跟宋子琪鬧脾氣,你別太過分了啊。」

  丁羨:「我憑什麼得跟孔莎迪一樣?」

  周斯越斜眼看她,警告意味:「過分了啊。」

  那時的女生最怕做比較,你看誰誰誰那樣,你怎麼就不那樣?這樣的話一出,基本後頭就是一場大戰。

  「孔莎迪漂亮嗎?」

  丁羨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周斯越一下被問懵了,「什麼?」

  「孔莎迪漂亮還是尤可可漂亮?」

  周斯越:「尤可可是誰?」

  「……你沒看情書?」

  周斯越瞬間炸毛:「你還有臉提?」

  丁羨:「那是個意外!」

  周斯越挑眉,「哦?」

  局勢一下又重新掌握到他手裡,跟他聊天,他永遠掌控著主動權。

  丁羨又把事情原委給他解釋了一遍。

  周斯越敲著她的大腦門警告她:「下次再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到我桌底下,我就告訴老班你上次逃課的事情。」

  「就半節課,你至於記這麼久麼?」

  而且那是我想塞麼?

  周斯越不再搭理她,給蔣沈打了個電話,二樓裡探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嚇了丁羨一跳,「他不是最寶貝他的髮型麼,怎麼給剃光頭了?」

  「老蔣給剃的。說之前那頭髮看著礙眼,就拉到路口張師傅那給剃了,看見沒?」周斯越仰著頭下巴往上一點:「二樓的窗戶全給封死了。」

  「怎麼了?」

  「老蔣怕他跳樓。」

  「……」

  蔣沈從樓上跑下來,把手裡的一個小機器人遞給周斯越,狐疑地看了眼丁羨:「你倆怎麼在一起?」

  周斯越接過,低頭翻看手裡的小玩意兒,頭也不抬,「你管呢,沒給我弄壞吧?」

  蔣沈:「哪敢?比完賽之後我就沒碰過了。」

  說完,見丁羨一直盯著自己,凶神惡煞地盯回去:「你看什麼?」

  丁羨忍不住說:「好像一個窩瓜呀……」

  說完,連正在低頭檢查機器人的周斯越都忍不住掃了一眼,「你別說,這形容還挺貼切。」

  兩人笑得前俯後仰,蔣沈黑臉,吸了口氣,笑罵:「臭丫頭片子,還挺記仇。」

  當初的成見和偏見,似乎都被風吹走了。

  兩人往回走。

  丁羨看著周斯越手中做工精緻的小機器人,「你什麼時候去參加比賽的?」

  周斯越沒明白過來,揚了揚手中的機器人:「這個啊?」

  「嗯。」

  周斯越一笑:「上個週末吧。」

  「你怎麼都沒說?」

  「有什麼好說的,你又不懂。」

  丁羨:「我可以幫你去加油啊。」

  周斯越哼笑一聲,謔她:「這會不怕被人說什麼了?」

  「……」

  「這都小孩兒時候玩兒的東西,現在不怎麼玩了。」

  重新回到周家門口,周斯越忽然對她說了句:「哪四張卷子沒做?」

  「啊?」

  見她發懵,周斯越不耐催促:「哪四張?」

  丁羨快速報:「數學兩張,英語兩張。」

  很快,周斯越拎著四張卷子回來了,一隻手抄在兜裡,一隻手一把將卷子塞到她懷裡,「數學別全抄,不是你的水平。」

  「……」

  「走了,送你回家。」

  少年率先起步,寬厚的背在她面前,路燈籠著他,瀟灑又清越。

  丁羨抱著尚有餘溫的卷子,在原地待了兩秒,心裡彷彿被灌進一桶蜜,管他呢,忽然咧嘴笑起來,咚咚咚提步追上去,身輕如燕,像只快樂的小麻雀。

  寂靜的巷子,傳來少女清甜的聲音:「周斯越,你晚上乾脆幫我把三篇作文寫了吧?」

  「我乾脆幫你把飯也吃了吧?」

  周斯越懶洋洋道。

  ……

  國慶回去第一周,劉江調整了座位,拎著張紙,在講台上宣讀最新的座位表。

  所有的三班同學全都齊刷刷地擠到教室最後。

  宣佈之前,劉江提前打了個預防針。

  「因為還不夠瞭解你們,所以這個位置是按照摸底考的成績排的,以後一個學期換一次座位,下次就不按成績排了,我會根據你們每個人的表現給你們安排最合適的同桌兒,現在,聽到名字的同學,到我指定的位置坐下。」

  同學們屏息凝神。

  丁羨緊張地看了眼周斯越。

  後者神情淡然看了她一眼。

  「第一組第一桌,楊純子,何星文。」

  依次可以看出排名順序了,眾人也有點驚訝,何狀元居然沒考過楊純子。

  「第一組第二桌,陳望,江山。」

  「……」

  「第一組第六桌,周斯越,丁羨。」

  「……」

  「第二組第六桌,宋子琪,鄧婉婉。」

  瞬間,丁羨跟孔莎迪同時黑了臉。

------------

  作者有話要說:

  重點班的分差其實不大,第一名跟最後一名其實可能就二十分的分差,排名都是隨時在蜜汁變化的。

  嗯。

  我說了甜吧,沒食言,給自己點個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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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3:42


  最能形容喜歡一個人的成語,大概就是「做賊心虛」了吧?

  ——《小怪獸日記》

  那時的位置是兩週一換,也就是說,現在靠門口的第一組周斯越他們會在兩周後換到靠窗戶邊的第四組,第二組換到門口,第三和第四兩組往中間平移,而中間兩組是合併在一起的,也就是最典型的座位二四二分佈。

  鄧婉婉跟周斯越只隔了一個過道,也就是說,一個半月後,鄧婉婉會跟周斯越並排。

  丁羨很快就意識到這點,當然不高興的還有孔莎迪。

  她在第四組第五桌,同桌是個比較悶的女生,平時在班級裡沒什麼存在感,什麼活動也不參加,只專注於學習,然而似乎成績也沒見有什麼提高。

  孔莎迪的成績屬於危險邊緣,照這麼下去,明年保不齊要被淘汰,丁羨忍不住往那邊看了眼,孔莎迪低頭趴在桌上,半張臉埋進桌板裡,心情不太好。

  丁羨又看看一旁跟鄧婉婉有說有笑的宋子琪。

  孔莎迪此刻的心情她完全能體會,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畢竟她還跟周斯越同桌。

  「把試卷還我。」

  身旁有人說。

  丁羨驀然回神,看到周斯越一臉清冷的模樣,連連哦了幾聲,把書包裡的卷子給抽出來,乖巧地遞過去,「給。」

  周斯越接過,隨意翻了翻放到桌上,淡聲問:「抄完了?」

  「嗯。」

  「下不為例。」

  「……」

  上課鈴打響,語文老師詹文麗端著杯子踩著鈴聲走進教室,迎風帶進一陣香水味,有點嗆鼻,前排的同學都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周斯越一邊翻語文書,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她:「去上海幹嘛了?」

  丁羨一愣,「你知道我去上海?」

  她好像在周家說的是去外地吧?

  周斯越哂笑,人靠在椅背上,頗諷刺地說:「跟劉小鋒說得,跟我就說不得?」

  「那是人劉小鋒問我國慶要做什麼,你又沒問,我幹嘛告訴你。」

  丁羨嘟著嘴說。

  周斯越:「他問你國慶幹嘛?」

  「我怎麼知道,我說我要請假去上海幾天。」

  話音剛落,兩人就被點名了。

  詹文麗犀利的目光正赤條條地盯著兩人,一推眼鏡,聲音洪亮:「丁羨,你站起來。」

  為什麼不叫他起來。

  丁羨心裡腹誹,卻又不得不怨念深重地站起來。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你沒說話啊。

  別說丁羨這人,有時候還真挺能一心兩用的,剛剛詹文麗確實沒說話。

  不過她可沒敢頂嘴,詹文麗叫她就說明已經看見她跟周斯越說話了,她要再狡辯,估計詹文麗這節課是不會放過她了。

  只是低著頭,一臉認錯的表情。

  好在,詹文麗沒為難她,提醒她上課注意,就讓她坐下去。

  丁羨耳朵紅紅地往下坐,提心吊膽地撐過一節課。

  下課後,詹文麗把丁羨叫到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七八個老師擠在一間,詹文麗的位置在最裡頭靠窗位置,丁羨一進去,就被其他幾位老師面無表情的掃了幾眼,這讓丁羨更窘迫,低垂著頭悄無聲息地跟在詹文麗身後。

  詹文麗穿得高跟鞋,走路的聲音幾乎要把地板捅穿,她拉開椅子坐下去,抬頭掃一眼丁羨,說:「你是延平過來的?」

  丁羨點頭。

  詹文麗:「你們延平的學生語文好像都不錯,上兩屆的許軻也是我帶的,作文經常拿滿分。」

  丁羨有點摸不準這內裡的意思。

  詹文麗:「我看了你入學的語文成績,總分第一,作文48檔,挺不錯的,這次摸底好像退步了點,是不是在周斯越旁邊挺受影響的?」

  「不……」

  還不等她說完,詹文麗喝了口水,自顧自說下去:「附中直升上來的這幫小子都是一個德行,我看他上語文課也沒認真聽過幾節課,文筆倒還行,這種學生難管,你別跟他學壞了。」

  詹文麗是第一個在丁羨面前表現出不喜歡周斯越的老師。

  這層裡所有的老師似乎對周斯越都表現出一種極為惜才的態度,特別是數學老師,隔三差五總搞些難題讓周斯越去辦公室做。

  「其實他沒有……」

  丁羨咬咬唇,下意識想幫他解釋,又怕讓老師誤會,話鋒一轉:「他數學很好。」

  詹文麗翹著腳,高跟鞋掛在腳上一晃一晃,一隻手按著鼠標,一隻手端著杯子喝水,聽見聲響轉頭看了她一眼,「以後真正能用得上的是語文,不是數學。」

  丁羨不做聲地盯著她。

  詹文麗也不跟她多說,告訴她這月底有個全市中學生作文大賽,讓她準備準備,「順便,你就當語文課代表吧,提前一節課到我辦公室來收作業就行,上課跟周斯越少說話。」

  「……」

  丁羨回到教室,剛坐下,周斯越就問她:「詹文麗找你幹嘛?」

  班裡的學生都喜歡在私底下直呼老師大名。

  「你就不能客客氣氣叫人一聲詹老師?」

  「我可不隨便客氣。」

  丁羨當時只一聽而過,可後來再回想,當年這句話,倒確實讓她感觸頗深。

  「詹文麗讓我上課少跟你說話。」她歎口氣,作出一副挺遺憾的模樣:「不得不說,我難以想像,居然還有老師會不喜歡你。」

  周斯越聽後撲哧笑出了聲,「我又不是人民幣,幹嘛人人都要喜歡我?」

  可你在我眼裡就是人民幣啊。

  丁羨追問:「你不難過?」

  「難過什麼?」

  周少爺低頭寫卷子,額前的碎發飛揚,一如手上筆尖的順暢。

  「如果我知道劉江不喜歡我,我一定會很難過,在學校裡,學生不就應該認真聽老師話,受到老師的喜愛嘛?」

  周斯越這才停下來,人往後一靠,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低頭笑笑,搖頭:「誰告訴你學生一定要受到老師喜愛?」

  「……?」

  「你是來學習的?還是來求愛的?」

  「……」

  「學生跟老師是對等的關係,尊重是相互的,同樣,我偏愛數學,不喜歡語文,詹文麗就不喜歡我,這不是很正常?如果我這樣詹文麗還喜歡我,我難道不應該感覺到毛骨悚然?」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凡所有物體都有相對性,我們在做選擇的同時等於背棄了選擇的另一面,利益關係平衡就會被打破,這世上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比如,你要活下去吧,你得吃飯吧?那就意味著,你會胖。」

  前半句丁羨沒聽懂,只是後半句……

  「你說誰胖?」

  周斯越輕描淡寫的一笑:「我又沒說你,給你打一比方,激動什麼。」

  丁羨盯著他,微微淡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撈起桌上的語文書,朝他打過去,周斯越伸手檔過,反手擒住,笑罵:「反了你了。」

  「丁羨。」

  門口忽然傳來一句。

  兩人同時停住,齊刷刷收了笑,往門口看去,尤可可正笑盈盈地站在門口。

  教室外風大,尤可可遮到大腿根部過的裙擺盈盈煽動,比蝴蝶還輕盈。

  丁羨在心裡歎了口氣,起身出去。

  尤可可拉著她站到樓梯口,低聲細語地:「中午一起吃飯嗎?」

  本來以為過了個國慶,這事兒估計就忘了,沒想到尤可可還記得,還在上學第一天就跑來找她了。

  尤可可晃著她的胳膊,胸前的大波濤跟著隨著擺了又擺,晃得她腦袋疼。

  「行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尤可可早就等在門口了。

  容貌靚麗身材姣好的姑娘總是容易引起男生們的注意,三班的學生也不例外,經過好幾個男生目光都在尤可可身上打轉。

  丁羨剛一出去,就被尤可可親暱地抱住了胳膊,挽著她往食堂走。

  身後的宋子琪瞧呆了,跟周斯越說:「臥槽,哪來的美女啊?你說這小丫頭是不是比咱們還吸引美女啊,怎麼美女都願意跟她朋友呢?」

  周斯越插著兜,目光閒散地看著丁羨小小的背影,漫不經心地說:「大概比較好襯托吧。」

  宋子琪斜看他,一臉夠損啊。

  一連幾天,尤可可跟丁羨午休時間都寸步不移的。

  本以為尤可可會藉著這點兒關係跟丁羨要求跟周斯越聊聊,認識認識之類的,她絕口沒提,反而都是聊得女生之間的小秘密。

  「你怎麼不穿文胸啊,還穿這種吊帶,小心以後胸型發育不好哦。」

  「你別老穿褲子呀,穿穿裙子唄。」

  「你頭髮太普通了,應該像我一樣去剪個髮型。」

  對於這種問題,丁羨總是沈默以對,盡快結束話題,並且找個理由趕緊回教室。

  這樣的交流持續一周後。

  丁羨終於招架不住,忍不住跟尤可可提出:「可可,你要是喜歡周斯越,你應該自己大膽去追,而不是想方設法地通過我去幫你搭橋,上次幫你遞情書的事,周斯越已經很生我的氣了,恐怕……我以後不能幫你了。」

  終於說出來了。

  尤可可目光精明地看了一會兒她,半晌後,咯咯咯發笑:「說實話,我很懶的,不喜歡主動追男生。」

  啊?

  這腦回路?

  尤可可歎了口氣:「我不知道為什麼,女生總喜歡為難女生,漂亮的女生似乎總是被人嫌棄,也不絕對,大概是我性格的問題,大大咧咧,說話也不注意,總是得罪人,一開始跟你相處就沒想過要靠你接近周斯越,只是單純覺得跟你相處很舒服。」

  「那你對周斯越……」

  「一般我送出的情書,男生第二天就會找上門來,不來的,說明對我沒興趣,何必又死纏爛打的追著人家,都這麼多天過去了,他不回應,就說明對我沒興趣咯,而且周斯越的大名我又不是沒聽過,早就做好被拒絕的準備。而且,我只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很拉風而已,才想追他。」

  呸。

  丁羨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形容周斯越,拉風這種詞丁羨只覺得夏思寒那種才算。

  「他……拉風?」

  尤可可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兩條白嫩的腿晃晃蕩蕩,理所當然地一點頭:「他長得帥,成績好,朋友多,走到哪都有人認識,當他女朋友難道不拉風?」

  「……只是因為拉風?」

  「嗯,只是因為拉風。」尤可可一笑:「你不會以為,咱們這個年紀的喜歡就是真愛了吧?別開玩笑了,未來的路那麼長,你怎麼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更帥更有錢朋友更多?反正我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兩人往回走的時候,在樓梯口碰上了孔莎迪。

  尤可可挽著丁羨地手說:「我走了,明天再來找你。」

  丁羨站在教室門口,輕點頭。

  剛轉身。

  肩膀就被人大力地撞了一下,力道衝撞,腳下不穩,直接往一旁栽去,丁羨整個人直接撲到了正在睡午覺的周斯越身上。

  少年後背被太陽曬的溫熱,她整個人把周斯越罩在身下,柔軟的胸口撞上堅硬的後背,丁羨騰的臉就紅了。

  桌椅在撞擊中發出一聲劇烈的「咯吱」聲。

  丁羨伏在周斯越身上。

  聽見身下傳來一句迷迷瞪瞪,很短很促的——

  操。

  完了,從沒罵過髒話的人罵髒話了。

  丁羨欲哭無淚。

------------

  作者有話要說:

  黑臉的解釋在開頭,仔細多看幾遍。

  微信也發了圖。

  重點班的分差都是在後面才拉開的,剛入學的分差確實不太大,初中知識比較簡單。

  然後你們最關心的大學篇什麼時候。

  大概沒多久了,能不養肥盡量不養肥,後面劇情要起飛,上來打個針,坐穩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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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34:04


  暗戀,其中乾坤,顛七倒八,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小怪獸日記》

  「還不起來?想壓死我?」

  底下的人倒抽一聲,嗓音隱忍,帶著低沈,還有剛睡醒的惺忪。若是他不提,丁羨一下還來不及反應,就這麼傻愣愣地貼著他的後背。

  丁羨猛地從他身上彈開,確實有點被嚇到了,回頭再看,孔莎迪也一臉不知如何自處的表情。

  女生之間那點事兒終於被拿到檯面上來。

  孔莎迪這姑娘不習慣隱忍,看到丁羨跟尤可可這幾天來往頻繁,她心裡確實有一種被人搶了男朋友的感覺,儘管在那之前兩人已經「分手」。

  更何況,兩人還是因為尤可可吵的架,這種被人趁虛而入的感覺確實心裡有種被掏空的感覺。此刻的孔莎迪對尤可可算是惡意滿滿,又覺得自己委屈。憑什麼丁羨轉眼有了新朋友,全然忘了前幾天,自己也是如此挽著新朋友的手刺激丁羨。

  眼淚猝不及防往下落,孔莎迪轉身揉著眼睛跑,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極了瓊瑤劇的女主,被巨大的悲傷淹沒,哭著從教室裡跑出去。

  丁羨不能理解孔莎迪的心情,明明是她撞得自己,怎麼還就成她委屈了,也是一臉懵地站在原地。

  周斯越揉著頭髮坐起來,後背靠在椅子上,低著頭正在醒神。

  中午趴在桌上睡很傷脊椎的,他半邊手臂被壓麻了,晃了晃腦袋,一邊揉著臂膀,一邊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鼻音有點重:「你又惹她了?」

  「我才剛回來。」丁羨低聲說。

  周斯越瞥著她,因為干,舌尖輕添了下唇,覺得女生之間的這些關係甚為複雜,無語地搖搖頭。

  午休臨近結束,班裡的人都醒了大半,同學們揉揉臉,坐起來跟身旁的同學閒聊或者寫作業。丁羨望著喝水的周斯越,低聲問:「我要不要去跟她解釋一下?」

  周斯越斷了口水,嗓音被潤過,恢復些清冷:「解釋什麼?」

  「……去求和,這樣太難受了,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當時只要我退讓一步就好了,哪有現在這麼多事。」

  周斯越靜聽著,喝完最後一口水,把瓶子捏癟,側身準確投進身後的垃圾桶裡,半開玩笑地說:「跟她知道求和,跟我就不知道低頭?嘖嘖,瞧我把你慣的。」

  那能一樣麼?

  丁羨怨念地盯著他。

  周斯越抽出一張卷子,剛打開,見人這麼盯著他,輕笑了下:「怎麼?不服啊?」

  「……」

  「下次咱倆要是吵架,你得有這覺悟才行。」

  周斯越說完不再搭理她,而是打開卷子,開始投身他的競賽事業,不鹹不淡地丟下一句:「孔莎迪就是缺根筋,不用跟她計較,想求和就去吧。」

  丁羨在廁所找到孔莎迪,小姑娘眼睛都哭腫了,跟只小兔子似的站在洗手池前,還不忘給她放冷槍:「你來幹嘛?」

  丁羨站在廁所門口,攤手無辜地說:「我來上廁所啊。」

  「……」

  孔莎迪轉身就走。

  丁羨這才拉住她,哄她:「好了,莎迪是我不對,我那天不該跟你發脾氣。」

  孔莎迪癟著嘴,委屈地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一堆話想說,但又偏偏什麼都說出來了,她太委屈了,半天才憋出一個意味深長地——

  「哼。」

  倆人平時的關係其實孔莎迪更掌握主動權。

  但此刻看來,丁羨的軟聲耳語反而像在哄自己的女朋友,「咱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孔莎迪不說話,端著個架子,似乎還不想就這麼輕易地原諒她。

  其實心裡也知道自己明明也有錯。

  愣了半晌,眼神在她身上來回打轉,態度似乎軟了些。

  丁羨知道她怕癢,於是趁機伸手去撓她癢癢。

  「撲哧」孔莎迪繃不住笑了,伴隨著還噴出了大把鼻涕。□

  寂靜兩秒,廁所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以及孔莎迪的羞惱低吼:「丁羨!」

  「我的錯我的錯,姑奶奶。」

  午後,銀鈴般的笑聲在廁所裡迴盪,窗外的桂花似乎又開了一朵。

  兩人挽著手回教室。

  周斯越正給前方男生講題,何星文剛上完廁所,經過周斯越位置的時候,偷偷瞟了眼,丁羨看見他表情不屑地輕哧一聲,一邊走,一邊甩著滿是水的手。

  倆男生都沒察覺,討論題目討論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感覺到來自何星文惡意的「水珠攻擊」。

  丁羨回到位置坐下,周斯越察覺到動靜,只瞥了她一眼,繼續給人講題。

  幾道題講完,男生感激涕零:「感覺被你一疏通,渾身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以後多多指教啊大神。」

  周斯越淡笑:「好說。」

  男生滑稽地作揖拎著卷子轉身回去。

  周斯越看了眼趴在桌上的丁羨,「和好了?」

  丁羨點點頭,「還挺難哄,費了我好一番口舌。」

  「你還會哄人?不得了。」

  丁羨忽然坐起來,看著他,答非所問:「你說,男生之間是不是也會吵架啊?」

  周斯越一邊轉筆,一邊流暢地在卷子上寫下答案,想也不想說:「會吧,不過男生一般看不爽就打一架。」

  「……你也會打架嗎?」

  周斯越眼皮也沒抬,毫不猶豫回答:「會啊。」

  寬容度這麼高的男人也會打架?丁羨覺得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樣兒的事情才會激發他打架的慾望?

  結果就聽周斯越淡淡然地補了句:「小時候跟蔣沈天天打架,你別看蔣沈現在這樣,小時候忒欠扁。」

  「……現在也很欠扁。」

  丁羨不滿。

  周斯越一笑:「還記仇?行,下次哥讓他請你吃飯。」

  「算了吧,跟他又不熟。」

  周斯越嗯了聲,目光重新回到卷子上,「行吧。」

  結束談話。

  下午第二堂語文課,丁羨第一節 下課後去詹文麗那裡拿回同學們的作業本,辦公室門虛掩著,她剛伸手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現在似乎不是進去的時候,她往邊上側了側,一轉身,就聽見——

  「你要參加競賽?」

  數學老師看著站在面前穿著長衣長袖的男孩兒。

  何星文點頭。

  何星文的成績楊為濤很清楚,他拔尖的是物理化學和語文,相比較來說,數學和英語偏弱,楊為濤在選人的時候也會經過多方的考量,周斯越這種有天賦,時間又多的,肯定為首選。

  「你還有精力麼?其實何星文,咱不一定要走競賽這條路,你現在各方便都比較綜合平均,參加高考也是能考上好大學的。」

  丁羨癟癟嘴。

  怎麼說話呢,周斯越只是不學,他要是認真起來,第一哪還有何星文的事。

  何星文其實沒有精力了,但他個性很好強,總覺得,別人能做的事兒,為什麼他做不到,他不覺得自己比別人笨。

  「老師,我要參加。」

  何星文堅定地說。

  楊為濤不知道這孩子哪來的一股勁兒,有點無奈的撐了撐額頭:「參加競賽很浪費時間的,也許以後會佔用你學習其他科目的時間,你沒關係麼?」

  「沒關係,周斯越都可以,我成績比他好,我為什麼不可以。」

  楊為濤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終是點點頭:「以前有過基礎麼?」

  何星文搖頭。

  楊為濤抽了幾章卷子遞過去:「先把這幾章卷子做了,明天拿給我。」

  在何星文出來之前,丁羨忙走到樓梯轉角佯裝剛上樓,何星文手裡捲著一沓試卷急匆匆走過來,也沒看她,跟一陣風似的從她身邊穿過。

  丁羨把作業本抱出來,在教室門口再次碰上何星文,他似乎剛從廁所回來,卷子還在手裡,步履依舊匆匆。

  丁羨抱著一大疊作業本,何星文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跟沒看見她似的,直挺挺就衝她過來,丁羨沒剎住車,兩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嘩啦——」一聲,卷子本子撒了一地。

  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隨之一股鑽心兒的疼,疼得她呲牙咧嘴,忍不住到抽一口氣,面目猙獰,不用想也丑爆了。

  周斯越跟宋子琪正在聊NBA做完的比賽,兩人聞聲回頭,看見一個四腳朝天的丁羨,然後齊齊笑得肩顫。

  丁羨仰面撐在地上,疼得直咬牙:「笑屁啊。」

  周斯越:「宋子琪,你笑什麼。」

  宋子琪:「有你這麼栽贓嫁禍的?」

  何星文撿起地上的卷子,一言不發地走了。

  被眼尖的兩個男孩兒看見了,周斯越倒沒什麼表情,宋子琪:「他要參加競賽?」

  周少爺對誰參加競賽都沒有興趣。

  他笑夠了才站起來把地上丁羨拉起來,不太溫柔,是拽著她的胳膊直接給人提起來,男生溫厚的掌心透過她薄薄的汗衫,溫熱又乾燥。周斯越幫她把本子全都撿起來放在桌上,道:「服了你,這也能摔,跑那麼急幹嗎?要不要送你去醫務室看看?」

  丁羨屁股疼,很想揉,可又覺得不雅觀,只能忍著,臉憋得紅一陣白一陣,擺擺手,準備起身去發作業本。

  周斯越一把給她按回去,「坐著吧。」

  「你要幫我發?」

  丁羨驚。

  周斯越只是把東西往宋子琪懷裡一塞,指揮嫻熟:「你發。」

  「……」

  「臥槽,你把妹,憑什麼要我幫你發?」

  結果被周斯越一腳踹翻,「胡說八道什麼。」

  丁羨被宋子琪「把妹」兩字鬧得忍不住紅了紅臉。

  原來,她在周斯越面前,還算個妹子麼?

  結果就聽見某人輕嘲一聲,「她算哪門子妹子。」

  「……」

  丁羨一把奪回作業本,咬牙切齒道:「我自己來。」

  話落,就聽身後響起一道熱情的聲音:

  「我幫你吧。」

  丁羨聞聲回頭,看見剛從老師辦公室回來的熱情小夥劉小鋒站在門口衝她傻呵呵地撓頭笑。

------------

  作者有話要說:

  週五慣例約會,慣例提早更。

  這篇文的題材和文案好想都是去年確定的,之前也在三四月微博放了不少段子和關於少爺這個人設,靈感都是來自我朋友一位弟弟,之前在微博曬過獎盃的,也是個注孤生少年。

  但咱斯越少爺是獨一無二的。

  謝謝閱讀,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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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34:21


  你問我為什麼喜歡他?

  很簡單,因為他是我來到這座城市,第一個維護我的人。

  所以,我也要維護他。

  —《小怪獸日記》

  對於劉小鋒,這個剃著平頭樣貌也不出眾的男孩兒,丁羨是感激的,他也好幾次都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那為什麼對他就產生不了對周斯越的那種情素。

  用孔莎迪的話說,就是——看臉。

  丁羨不信自己是那麼膚淺的人,而且男人不應該看臉,行事作風才是為人之本。

  孔莎迪比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把周斯越對你做的事兒,放在劉小鋒身上試試,你會不會覺得這丫忒煩人?」

  這麼一想,還真的是。

  孔莎迪一拍手,結案陳詞:「那不得了。」

  丁羨始終不願意承認, 她對周斯越的感情居然起於這麼膚淺的原因?

  孔莎迪也曾安慰她,「別難過,青春期的少女誰沒被迷惑過?而且誰能保證周斯越以後不長殘,我有個姐姐, 唸書時候喜歡的校草長得英俊成績也好,人又瀟灑,身後一幫追隨者,還有不少妹子天天為他寫什麼暗戀日記,現在工作三年, 去年參加同學會見了一面,變成了一嘴口臭的社會青年,好多妹子吃完飯回家都吐了,當年怎麼喜歡那麼一玩意兒。所以,別擔心,男人的顏值巔峰一般在高中,女生就不一樣,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說不定,將來就是周斯越追著你跑了,你想想一謝頂又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頂著滿口黃牙追著你跑的場景。」

  丁羨當天被這個場景噁心了好久。

  愣神之際,劉小鋒笑著接過丁羨手中的作業本。

  丁羨想說不用,劉小鋒手快,已經開始發了,她只得輕輕說了聲:「謝謝。」

  宋子琪攤攤手走了,臨走前丟下一句很輕的一句,從丁羨這個角度看過去,像腹語,很輕,沒聽清,但周斯越聽清了。

  「你不拿她當女生,有人拿她當女生。」

  周斯越看著她,譏諷地哼笑一聲,拉開椅子坐下去,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咯——」。

  丁羨莫名有點心虛。

  周斯越的表情給她一種出軌被人抓了個現行的感覺。

  劉小鋒很快就發完了,最後兩本是周斯越和丁羨,本子遞到丁羨手上,她再次說了聲謝謝,劉小鋒慣常地撓後腦勺,「不客氣,順手的事兒。」

  說完,劉小鋒還看一眼周斯越,發現大神正在做數學競賽卷,三兩下一道題,選擇題跟提前知道答案似的,掃一眼就下筆,其中有道大額數位乘法題,他直接把答案寫在邊上,這種題一邊都是卡位數算,他這種硬算真讓劉小峰瞧呆了。

  其實周斯越平時不這樣,只有身邊沒人的時候才會這麼快速掃題的做,這點丁羨是知道的,因為只有她知道他做題有多快,身旁有人跟他聊天的時候他就當打發時間慢慢悠悠地看一道寫一道,第一是在琢磨出題的知識點,第二是不想給人造成太大的壓力。

  「你會心算?」

  雖然不忍打擾他做題,但劉小鋒還真有點被嚇到了,搭腔。

  周斯越沒抬頭,懶洋洋地一點頭,「嗯。」

  劉小鋒在心裡鼓起了掌,跟個小迷弟似的在一旁攀談起來:「一直做題會不會特別累?特別消耗腦容量?」

  不知道為什麼,丁羨直覺周斯越現在的狀態必定不會說什麼好話,心裡都忍不住替劉小鋒打起了鼓,有什麼好問的,人家是學神,跟咱們肯定不一樣。

  果然就聽某人不鹹不淡地一句:「還行吧,做累了就做幾篇閱讀理解放鬆一下。」

  「……」

  「……」

  丁羨:「劉小鋒,快上課了。」

  「哦哦,那我先回去了。」

  儘管是這樣,劉小鋒還是很客氣且一臉崇拜地跟周斯越道別,相比較何星文,他簡直就是傻白甜。

  國慶過完,摸底結束,之後就該進入期中考試了,又將是一場惡戰,丁羨真的佩服這些重點班的學生,剛結束完摸底考,又能全身心投入期中的備戰中。

  尤可可期間來找過她幾次,孔莎迪跟她不對付,兩人一見面就掐,你一句我一句,說話夾槍帶棒絲毫不手軟,不過好像倆人也都樂得其中,丁羨只是笑笑。

  丁羨偶爾去過幾次十班,環境鬆弛,同學三倆成群在一起打鬧說笑。

  這天,丁羨上完廁所,跟尤可可在十班門口聊天。

  課間,十班門口圍了一堆身材高大的男生,說說笑笑,推推搡搡,都是汗味。

  忽然有人叫了句:「何星文。」

  門口男生多,倆男生把丁羨的視線擋住了,只能看到從男廁所裡出來一雙破舊的黑色板鞋,確實是何星文常穿的那雙。

  叫喚的男生似乎跟何星文以前是同桌,勾著他的肩膀,跟人介紹:「哎,我以前跟你們說過的,我們學校的狀元,在三班,何星文。」

  有男生道:「三班?那不是跟周斯越一個班?」

  何星文沒看見丁羨,注意力全在這幫男生身上,點頭道:「是一個班的。」

  「周斯越是不是上回跑第二那個?」

  「對啊,附中直升的,跟蔣沈幾個以前都是一個班的,那幫人就家裡有錢,還有什麼?交了三年學費買分數,白白佔了幾個重點班的名額。」

  尤可可回頭看了眼,「這些人就這樣,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別理他們。」說完,給她指了指:「戴眼鏡那男的,初中就是個混混,自己也是花錢買進來的,還說別人呢。」

  丁羨轉過頭去,那男生眼鏡底下,兩眼球突出像青蛙,嫉妒已經扭曲了他的長相。

  「周斯越?」

  熟悉的聲音開口,是何星文。

  「對。」

  何星文一推眼鏡,說:「我跟他接觸不多,好像數學挺好的,不過我們班同學說他確實挺自以為是的,還喜歡不懂裝懂,上次講錯題目了還說答案錯。」說完,他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一攤手:「我也不知道,都是聽別人說的。」

  這話一出,青蛙男更不屑了地切了聲,似乎從別人的肯定中得到損周斯越的快感了。

  原來愛講八卦的不是只有女生。

  原來男生也有嫉妒心。

  可惜丁羨當時兩手空空,她深信,如果當時她手裡有任何物體,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朝著何星文那張虛偽做作的臉砸過去,外加再狠狠罵一句——

  可去你媽的吧,你說的是你自己嗎?

  不過人在氣憤到極點的時候忽然會保持一種未明的冷靜,不止這樣,她還把欲衝上去理論的尤可可給拉下來了,並給了一個相信我的眼神。

  真奇怪,明明平時看上去很膽小很糯的女生,莫名給她一種安全感,尤可可也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丁羨回到教室。

  周斯越翹著腳坐在位置上跟宋子琪閒扯,偶爾低頭笑笑,寬大的T恤被風吹到他堅硬的腹部上,那裡平坦看不到一絲多餘的肉。

  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衛衣外套,有掛帽,敞著拉鏈,有個adi的標誌。

  宋子琪:「我前幾天在巷口碰見了那個算命的李瞎子,聽說又回來了,我讓他給我算了一褂,你猜他怎麼說?」

  周斯越:「怎麼說?」

  「說我以後要生雙胞胎呢!」

  周斯越彎彎嘴角,態度敷衍:「厲害了。」

  丁羨走過去在位置上坐下,宋子琪故意說:「斯越,我要不讓老李給你看看,你以後生雙胞胎還是三胞胎?聽說屁股大的女生好生!你得看點兒準。」

  結果被周斯越笑罵著踹走。

  沒了宋子琪那個煩人精,很快恢復安靜,周斯越看了眼她,「你們女生怎麼天天繃著一張臉?」

  「你們?」

  周斯越側頭眼神往那邊的孔莎迪一指。

  丁羨順勢往過去,「她怎麼了?」

  周斯越:「劉江叫過去談話,回來就這樣了,估計說了不好聽的。」轉回頭,看她:「你上個廁所又怎麼了?」

  丁羨擠出一抹笑:「沒怎麼,挺好的。」

  「在我這兒就別掩飾了,你什麼事兒我還不知道?臉上都寫著呢。」

  是嗎,那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你知道嗎?!傻子!

  他一揮手,「不說就算了,我當你親戚提前來了。」

  「……」

  「你怎麼知道我親戚什麼時候來?」丁羨豎起了耳朵。

  他沈吟一聲,「不太確定,不過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脾氣特別暴躁。」

  「……變態啊你。」

  丁羨罵。

  周斯越哈哈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肩膀都笑顫了還沒停。

  窗外溫暖的陽光,透過縫隙,傾灑滿了教室的桌椅,泛著暈黃的光線,桌椅上是她喜歡的少年,這樣的周斯越格外陽光,盈滿了她心底的空虛。

  這樣的人,我不維護他,維護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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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4:44


  這天中午,丁羨跟孔莎迪一起在食堂吃飯,尤可可端著餐盤過來,剛把盤子放下,孔莎迪看著她嚷嚷道:「那麼多空位你不坐,非得坐這兒?」

  尤可可毫不在意一笑,一歪頭:「我樂意。」

  孔莎迪一摔筷子:「哎,你這人……」

  尤可可無視她,夾了一隻小雞翅放在丁羨碗裡,笑:「多吃點,你怎麼總吃些素菜,難怪這麼瘦。」

  丁羨還沒反應呢,孔莎迪已經不樂意了,也從自己碗裡夾了一隻小雞腿放進丁羨碗裡,諷她:「那雞翅有什麼影響,吃雞腿。」

  尤可可又夾。

  孔莎迪不服輸,一鼓作氣夾了好幾塊。

  你來我往,沒一會兒,丁羨面前已經堆滿了小山。

  「……」

  身後宋子琪跟周斯越端著餐盤過來。

  他們來得晚,食堂人滿,宋子琪索性端著自己特製的飯盒在孔莎迪身邊坐下了,周斯越掃了眼位置,端著餐盤在丁羨旁邊坐下了,一言不發開始扒飯。

  孔莎迪拎著宋子琪耳朵:「今天怎麼不跟蔣沈一起吃?」

  宋子琪疼地抽了口氣,「輕點兒,蔣沈沒來,請假了。」

  丁羨忽然想到那顆倭瓜,猛地看向周斯越,脫口而出:「……他不是……那啥了吧?」

  周斯越這才從飯裡抬頭去看她,不解:「哪啥?」

  「他不是頭髮剃了?」

  周斯越一笑:「你也把男人想的太脆弱了,就這點兒事,能做什麼,他家裡出了點兒事,請假了。」

  青春期時的男孩都喜歡把自己稱為男人,讓人倍有安全感。

  宋子琪忽然看向一直都沒說話的尤可可,「這美女誰啊,怎麼也沒人給介紹一下。」

  剛說完,宋子琪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朝孔莎迪吼:「你有病啊!踩我幹嘛?」

  接著又是一腳。

  宋子琪炸毛,拽了一把孔莎迪腦後的馬尾,「你是不是有病?」

  孔莎迪又一腳踩過去,「你才有病呢!」

  「你是不是沒跟我同桌兒,想我了?孔莎迪?」

  「想你媽。」

  丁羨看了眼尤可可,輕輕拽了拽周斯越的衣角。

  正在扒飯的少年頭也不抬,「幹嘛?」

  丁羨往後仰了仰,空出一塊位置,剛好露出尤可可的臉,「這是尤可可,十班的。」

  周斯越看著丁羨,嘴裡的飯慢慢嚼了兩口,目光往尤可可身上掃了兩秒,禮貌:「哦,你好。」

  周斯越身上這股勁兒確實挺拿人的,不過尤可可這姑娘也是個人精,一頓飯就瞧出了端倪。

  「你好。久仰大名啊,周斯越。」

  周斯越笑了下,吐出嘴裡的魚刺,沒搭腔,三兩筷子就把飯扒完,端著餐盤站起來走了,也沒等宋子琪,直接丟下一句:「我先回教室了。」

  吃完午飯。

  三個姑娘繞著校園走了一圈當消食了,孔莎迪一如既往地煩尤可可,「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啊,走哪你都跟著。」

  尤可可毫不在意:「我跟丁羨,又不是跟你,你要覺得煩你走啊。」

  憑什麼我走啊,這話可把孔莎迪氣著了。

  「你!」

  尤可可雙手背在身後,反過來走,彎腰挑釁地說:「孔莎迪,你這麼討厭我,是不是因為我長得比你漂亮啊?怕我搶走你男朋友啊?」

  「屁!」

  有句話叫一物降一物,孔莎迪能克宋子琪,尤可可就能克孔莎迪,這姑娘常常被她懟得一句話都接不上,平時在丁羨面前戰鬥力爆棚的孔莎迪,在尤可可面前能發揮出來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五十都不到。

  「反正你以後別來找我們了。」

  孔莎迪尖著嗓子說。

  尤可可:「我就找,略略略……」說完,故意氣她,「我不光找你們,我還找周斯越,還找那個什麼棋的。」

  孔莎迪瘋了,擼著袖子要衝過去幹架,被沈默許久的丁羨拉住,「行了,你別鬧了,你先回教室吧。」

  午間的校園,陽光正好,肆意灑在這斑駁的小路上。

  丁羨的頭髮略偏黃,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著金光,瘦小的個子,心下做了個決定,「可可,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尤可可笑得清淡:「好。」

  ……

  剛在路上,丁羨就一直在想,如果尤可可知道她也喜歡周斯越,會怎樣?

  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還是兩人會徹底撕破臉,還是風輕雲淡地告訴她,公平競爭。

  但她沒想到是眼前這場景。

  孔莎迪被她支回教室,兩人來到足球場。

  場上空曠,連個跑步的人都沒有,足球場綠油油,草葉被太陽曬的發軟,蔫蔫地耷著。

  丁羨忽然覺得。

  這真是個告白的好地方。

  風大,泛黃的秋葉被刮下來幾片,尤可可走在前面,忽然轉身對她說:「沒人了,就在這兒說吧。」

  於是,就在這篇金秋的泛黃之地中,她伴著風,說了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尤可可瞇著眼看她,雙手環在胸前:「喜歡他,你對不起誰了?」

  丁羨看著她,目光迷瞪。

  尤可可放下手,往後擺,笑了下:「行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之前也騙了你,其實一開始是真的想靠著你接近他,但後來發現,你比他好玩,而且,今天中午吃了飯,我也看出來了,雖然這小子身上那股勁兒很拿人,但是我真的不喜歡這麼高冷無趣的人。」

  丁羨解釋:「他其實挺有趣的,你多接觸就知道了——」

  「……算了吧,我可能更喜歡宋子琪那種咋咋唬唬的男生。」

  「……不不不,宋子琪也不行。」

  尤可可雙眼冒精光,嚇他:「我不搶你的人,我可沒說不搶孔莎迪的人。」

  「……你別啊。」

  丁羨要急哭了。

  尤可可哈哈大笑,「行了,不逗你了。」攬住她的肩說:「你自信點,其實你很漂亮啊,剪個劉海就行了。腦門太大。」

  「……」

  這話似乎有點耳熟?

  「你跟孔莎迪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丁羨說。

  尤可可不屑地切了聲。

  回到教室。

  丁羨剛要坐下,耳邊傳來一聲京片兒,「你等會兒。」

  啊?

  周斯越轉過來,拉開她的椅子,給她踢到牆邊上,自己則跟個二大爺似的靠在椅子上,衝她一揚下巴,示意她坐。

  這是一堂會審的架勢?

  丁羨坐下,想偷偷把凳子拖回桌邊上。

  被他伸腳攔住,長腿大喇喇地擺在她的桌下,眉梢一挑,表情冷漠,示意她拖回去。

  你腿長,你說話。

  丁羨又老實拖回去,手放到膝蓋上,乖巧地聽課姿勢。

  周斯越:「那個尤可可怎麼回事?」

  「……她是我朋友。」

  他冷諷:「幫人送封情書就成朋友了?」

  哎這其中的九曲回折,你又怎麼會知道。

  食堂那種情況其實以前也發生過一次,在初三的時候,那會兒他剛在全國數學聯賽上拿了獎,對方是個什麼人他已經記不住了,名字長相都沒印象,蔣沈跟那女生關係好,說特崇拜周斯越,想認識他。

  蔣沈又仗著自己跟他關係好,就一口應下,還約了第二天食堂一起吃飯。

  吃飯的時候,蔣沈就千方百計將注意力引到那女生身上,那女生說自己也喜歡數學,周斯越隨便問了兩個問題,就把人問懵了,他也就笑笑,低下頭不再說話,快速吃了飯離開。

  其實放在平時,他不是這樣,他懂的多人又低調,別人喜歡跟他聊天,他更喜歡聽別人說些他不知道的事兒,當補充知識庫了,天南地北的,聊得來的都能說兩句。

  只是很討厭這種硬湊的方式,更不喜歡有人給他當媒婆。

  特別這人還是丁羨,他以為這姑娘蠢,腦子缺根筋兒,不至於缺心眼兒。

  周斯越毫不客氣直接一個爆栗賞過去。

  「以前沒發現,你還挺熱衷於媒婆事業的。我對那尤可可沒興趣,你別再給我亂七八糟搭橋牽線了,聽見了沒?」

  丁羨點頭如搗蒜。

  見他表情緩和了些,又拖著凳子,追過去問:「為什麼呀,尤可可那麼漂亮?」

  周斯越側頭看她,「漂亮的人那麼多,我要漂亮就喜歡,我喜歡的過來?見一個愛一個?」

  丁羨佯裝鼓掌:「看不出來啊,你還挺專一的。」

  周斯越哼一聲,表示不屑,低頭去寫題了,身旁的丁羨看著窗外的盛放的桂花,忽然想,他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呢?

  會很寵吧。

  接下去的日子就是備戰期中考。

  丁羨測了幾張卷子,效果都不理想,最近這半個學期都不知道在做什麼,發現好多習題都漏了,她又看看在一旁跟宋子琪商量期中考完去哪兒玩的周斯越,悲憫叢生,怎麼他就一點兒都不受影響。

  孔莎迪從邊上蹦出來,「一起啊,期中考完,我們去打檯球吧?」

  宋子琪讚許地點點頭,「可以哎!讓你們見識見識燕三斯諾克之王。」

  周斯越:「隨便。」

  孔莎迪跑到趴在桌上的丁羨身邊,掛在她肩上:「一起去吧,好不好?」

  丁羨歎口氣,把她的手拿下來,「我不會打。」

  孔莎迪:「我也不會啊,反正你到時候看到球就捅唄。怕什麼。」

  宋子琪尖叫:「你這樣不行,我不跟你打。」

  「切,說的我想跟你打似的。」孔莎迪反唇相譏。

  丁羨還欲再說什麼。

  「去吧,我教你打。」

  丁羨聞聲回頭。

  周斯越正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隻手環在胸前,墊著另一隻手的肘部,指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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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35:05


  丁羨答應了。

  臨近期中,整個教室都蔓延著緊張的氣氛,就好像人人手裡提著一把刀,孜孜不倦廢寢忘食地磨著,隨時準備著上戰場廝殺拚搏。

  而在這緊要關頭,丁羨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好像有點假性近視了。

  大概是從某節數學課開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了重影,每次都得伸長脖子像個小鴨子一樣探著頭,瞇著眼兒,才能看清。

  久而久之,抄板書成了一件費勁的事兒。

  周斯越又不做筆記,她連補都不知道該找誰補。

  晚上回家吃飯,丁羨跟葉婉嫻提了配眼鏡的事,葉婉嫻端著碗,掃了她一眼,往丁俊聰碗裡夾了塊雞中翅, 反問:「你近視了?」

  丁羨點頭。

  葉婉嫻撂下筷子,有些不耐:「說了讓你平時看書別湊那麼近,傷眼睛傷眼睛,說你都不聽, 本來長得就沒人家好看, 再戴副眼鏡,看誰能瞧上你。」

  誰家娘不嫌自己孩子丑?

  但有些話聽多了也確實傷人,也許是葉婉嫻知道丁羨逆來順受,說話也沒什麼顧忌。

  「你坐第幾排?」葉婉嫻問。

  「第六。」

  葉婉嫻頭也沒抬,淡淡說:「跟老師說,先換到前排坐一陣,假性近視不用戴眼鏡,最近很忙也沒時間陪你去配眼鏡。」

  是不想花那點錢吧。

  丁羨沒有再說話,低下頭猛扒了兩口飯,就回房了。

  她不想換位置,但葉婉嫻表明了態度,第二天上課丁羨依舊是看不清,連數學老師寫在黑板上的例題都沒聽懂,抄都來不及,被人擦掉了。

  最先發現問題的還是周斯越。

  這天午休,周斯越跟宋子琪打球渾身濕透回來,看見丁羨趴在位子上算一道題,一道很簡單的例題在草稿本上塗塗畫畫好幾遍,都沒算明白。

  周斯越看不下去,把球往身後一丟,拎起桌上的水,灌了兩口,擰上瓶蓋,語氣嚴肅:「這題你還不會做?」

  丁羨趴在桌上,懶懶地點了下頭。

  周斯越見她這自暴自棄的態度更來氣,礦泉水瓶在她腦袋上一敲:「我看你期中別考了,這題都不會,萬一考出個慘不忍睹的分數,我怕你沒信心活下去。」

  「……」

  丁羨不搭理他,接著在本子上塗塗畫畫,心也是涼了半截:「你這種學神當然不會明白的。」

  周斯越抽抽嘴角,把她卷子抽過來:「行了,別自怨自艾了,過來,我再給你講一遍,這題老師上課當作例題講了那麼多遍,你都沒聽?」

  丁羨乖乖湊過去,「我聽了,只是沒聽明白……」

  又是一個爆栗,「沒聽明白,你不會問?」

  「我看你最近挺忙,怕打擾你。」

  周斯越最近的競賽班預選確實強度很大,不光週末補課,連晚上楊為濤都拉著他做題,雖然明年才能參加比賽,但是楊為濤對周斯越的期望很大。

  「我你就別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吧。」少年哼唧一聲說。

  沒過兩天,周少爺就發現不對勁兒了,吃完午飯把丁羨拎回教室,把人按在凳子上,自己則抱著臂靠在後門的門框上,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看不見黑板?」

  丁羨歎一口氣,「有點雙影,別的老師的課我能看見,就數學和語文,詹老師和楊老師的字兒小,抄起來有點兒費勁。」

  周斯越低頭睨她。

  「跟你媽說了沒?」

  丁羨低下頭,「說了。」

  「她怎麼說?」

  「暫時沒時間陪我去配眼鏡,讓我跟老師說,先換位置。」

  「你自己怎麼想?」

  周斯越拉開椅子坐下,轉向她。

  當然不想換。

  「你不是有私房錢麼?」

  那錢她不想動,葉婉嫻過段時間肯定會帶她去配的,如果自己不聲不響去配了,就會被葉婉嫻追問這錢哪來的,自己配肯定是行不通的。

  周斯越似乎也能明白,衝她一點頭:「明白了。」

  說完,插著兜站起來。

  「你去哪兒啊?」丁羨衝著那高大走路一晃一晃的背影喊。

  「廁所。」

  少年被陽光曬得慵懶,回。

  廁所去了一個午休。

  周斯越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本筆記本,丁羨剛睡醒,看見他把本子往桌板裡一塞,丟了杯奶茶給她,淡聲:「路過順手買的。」

  丁羨睡眼惺忪,腦子轉得慢,傻愣愣地望著桌上的奶茶。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要跟他說謝謝。

  「謝謝。」

  周斯越勾了下嘴角,「好說。」

  午休結束,丁羨睡醒正靠在牆上喝奶茶,咬著吸管,一點點抽,像小貓似的,目光直愣愣地看著身旁寫題的男孩兒。

  孔莎迪撲過來,遮住了她的視線,小姑娘伏在她耳邊,低聲說:「再看,眼珠子都出來了。」

  丁羨驚覺,忍不住紅了臉,羞赧低埋下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送的奶茶啊?」

  孔莎迪用只有她倆能聽見的聲音,趴在她身上,說。

  丁羨點點頭。

  孔莎迪笑得更歡:「我就知道,臭丫頭。」

  「怎麼樣?甜嗎?」

  丁羨又點點頭。

  她不知道怎麼了,那天中午,只要想到他經過奶茶鋪的時候,想起來自己,心裡就比灌了蜜還甜,小臉兒紅撲撲的。

  孔莎迪說,少女,你這是思春的表現。

  丁羨裝作一本正經地把孔莎迪轟走,心裡卻因為一杯奶茶開始翻江倒海,窗外的風呼呼刮,再次被情緒掩埋。

  晚上放學。

  丁羨還沈浸在楊為濤的極快速的講題方式,周斯越忽然丟了一本筆記本給她,她狐疑地看過去,「這什麼?」

  周斯越頭也不抬,收拾好書包:「筆記,你自己整理,我把重要的記下來了,看不懂再問。」

  說完,把包往肩上一挎,也不等她回話,插.著兜跟宋子琪走了。

  丁羨望著筆記本發呆。

  孔莎迪整理好東西過來叫丁羨一起回家,看到桌上的筆記本,想拎起來看,被丁羨一把按住。

  孔莎迪狐疑地看著她:「你瞎緊張什麼?」

  丁羨搖頭。

  孔莎迪嫌棄地看著她:「這本子也太醜了。」

  丁羨仔細看了眼綠油油的封面,確實很醜,很直男的審美。

  她忙把本子塞進書包裡,「走吧,回家。」

  「神秘兮兮的。」

  回到家,丁羨匆匆吃了兩口飯,就躲進房間裡,研究周斯越給她的筆記本。

  夜深。

  窗外人影稀疏,樹影憧憧。

  他記東西很簡潔。

  一節課內容沒多少筆記,重點都被他標注了,丁羨把所有的內容都謄到自己的本子上,並且用紅筆標注。

  這比她平時自己瞎琢磨真的省力多了。

  周斯越的字很好看,蒼勁有力,力透紙背,敷衍的時候也很潦草,龍飛鳳舞的,有時候卷面太潦草了還被詹文麗扣了好幾分。

  但他認真寫起來的字很好看。

  睡前,丁羨抱著這本又醜又綠的筆記本躺在床上仔細翻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才發現本子被橫向對折壓出了一道褶。

  丁羨放在抽屜裡壓了一上午,也沒能撫平,英語課上,周斯越管她要筆記本,丁羨把本子遞過去,「昨天不小心壓了下。」

  周斯越倒也不關心這個,翻了翻筆記本,「都懂了?」

  丁羨點頭,「懂了。」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融洽,周斯越把本子往桌上一丟,人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桌板上,挑眉笑說:「行了,高興了?」

  「我……沒不高興。」

  「得了吧,前幾天一直繃著張臉,我還以為我又哪得罪你了。」

  他傾身往前,注意力重新投入他的卷子裡:「不跟你扯了,幫我看著點兒虞淑君,昨天課上為了幫你寫筆記,我競賽卷還沒寫。」

  「放心,兩米之內我就戳你。」

  周斯越:「乖。」

  這段時間,兩人默契見長,周斯越幫她記筆記,做她的「眼鏡」;丁羨則在課堂上各種給他打掩護,做他的雷達。

  雷達有一次失靈,虞淑君都快到周斯越面前,丁羨還沒反應過來,周斯越被抓了個正著,不過虞淑君向來喜歡周斯越,倒也沒為難,只是提醒了兩聲,讓他把試卷收起來。

  周斯越很少與老師唱反調,也挺聽話的收起卷子。

  下課,兩人演起了負荊請罪。

  「我錯了,剛剛分神了,求原諒。」

  丁羨撇著嘴,用手指做膝蓋的樣子,模仿「跪下」給他道歉。

  周斯越搖搖頭,痛心疾首的模樣:「朕要你何用!」

  丁羨手指又曲了兩下,「微臣知錯。」

  演到最後,兩人自己都笑起來,陽光微醺的午後,丁羨彷彿看到一道久違的彩虹,恍悟,原來這個可以任意揮霍的年紀,才叫青春。

  不甘、失落、喜悅、滿足。

  百態叢生。

  時間踏入十二月,冬天來臨,北風如冰刀。

  距離期中考試還有三天的時候,詹文麗把丁羨叫到辦公室,她剛推開門,就聽見楊為濤跟劉江抱怨:「你們班那個何星文,確實不是個競賽料,幾次測試結果都不理想,刷題也刷不過周斯越,就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參加競賽。」

  劉江歎氣:「人家都報名了,你就再看看吧。」

  「他明明各方面均衡可以考大學的,非得走保送這條路。」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周斯越就一定得保送啊?他要認真考,也能考上好大學。」

  楊為濤搖搖頭:「你不知道,周斯越天生就是競賽料,不一樣,你要讓他認真考,還真不一定能考上。」

  劉江笑:「行了,何星文也不錯,我知道你就喜歡周斯越那種類型的,但好學生咱也不能耽誤。」

  丁羨抱著本子,從辦公室出來。

  看見一個形似何星文的背影拐進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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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5:33


  期中考試前一天,課間休息,劉江進來發考場分佈圖。

  「你們記下自己的考場號,別走錯了,考試該帶的東西都別漏了,期中是檢驗你們半學期成果的考試,能最快發現問題,並且解決,所以請你們一定要認真對待這場考試。」

  丁羨對著那張圖,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緊接著,旁邊就是周斯越的名字,興奮地看向身旁的人:「哎哎哎,咱倆一起誒。」

  周斯越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難得認真聽著劉江講話,聽見聲兒,瞥一眼旁邊的小姑娘,瞧她高興的模樣,當頭澆下一盆冷水:「高興什麼?我這回可不會給你抄了。」

  「……」

  丁羨不服氣的,哼一聲:「你要考不過我,你怎麼辦?」

  周斯越輕蔑地一笑:「我挺好辦的,關鍵倒是你,你考得比我差,你怎麼辦」

  丁羨成功被帶入溝裡,「我就……請你吃一禮拜的食堂。」

  「那就這麼說了。」

  哎?!!

  午休快結束的時候,鄧婉婉跟何星文忽然吵了起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爭得面紅耳赤。

  把睡得迷迷瞪瞪的丁羨都給驚醒了,眼睛從手臂間抬起,看著暈暈乎乎的世界,耳邊一聲輕笑,一個中午沒說話,剛開口,聲音沙沙又低沈:「醒了?」

  丁羨揉揉眼,坐直身子,「你又沒睡啊?」

  周斯越自嘲地勾唇笑:「男人不就是勞碌命?」

  丁羨被他半句話逗得哧笑了下,揉著眼睛,醒神,看窗外:」是是是,就你最辛苦。「說完,轉回頭,看著還在爭吵的兩人:」他倆怎麼了?「

  周斯越搖頭,不知道,忽然就吵起來了。

  丁羨豎著耳朵,聽了兩嘴,也都明白了。

  起因是鄧婉婉被分到跟何星文做這周的包干區值日。

  當初剛入學的時候,校長在國旗下就說了,為了照顧重點班同學,特意在足球場留了一塊特大的包干區給三班同學,希望他們在學習之餘能注重「身體鍛煉」,勞逸結合。

  但何星文這人除了學習,對其他事兒都不上心,都快到週四了,也沒見他在包干區出現過,都是鄧婉婉中午一個人把地掃了,鄧婉婉私下裡已經埋怨過很多次,但也都不見何星文改善。這不,剛掃完地回來,就把掃帚往何星文身上一丟,火冒三丈地把人罵了一通。

  何星文正解題呢,被這一掃帚丟得也是怒火中燒,「鄧婉婉,你發什麼神經病?」

  「何星文,你要學習我不要學習?你好意思麼?一個大男人,留一個女生在包干區掃地?」

  何星文題解不出來煩得很,「包干區你愛掃就掃,我掃不掃是我的事,我最近要參加競賽,沒空。」

  大半個班級的同學都被他們吵醒了,陸陸續續發出不滿的聲音,身為鄧婉婉好朋友的女班長終於忍不住去勸,「何星文,你是男生,你就不能讓讓婉婉?」

  何星文切了聲,沒有再說話,重新撿起剛剛被摔到地上的作業本放回桌上,繼續寫題。

  空氣凝固到了一個頂點,鄧婉婉愣是站在原地沒動,忿恨地眼神死死盯著何星文,女班長去拉她,小聲勸:「婉婉,算了……先別氣……」

  鄧婉婉牢牢杵在原地,任她怎麼拉扯也不肯動,全班都以為這僵持的氣氛要維持到上課的時候,鄧婉婉又說話了。

  「周斯越也要參加競賽,他怎麼就沒你這麼多毛病?也沒見人家跟你一樣,難怪楊老師喜歡他,不喜歡你。」

  此話一出,有半數人將目光轉移到後排的周斯越身上,丁羨順勢將目光移過去,他跟個局外人似的,埋頭寫題,眼皮都沒掀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何星文拿周斯越當自己的假想敵,雖然他平時表現出對周斯越有多麼不屑,但這幫敏感的學霸都明白,誰跟誰是競爭關係。

  何星文切了聲,「誰不知道你喜歡他。」

  少女心思忽然被人這麼光明正大地在全班同學面前輕描淡寫的點出來,如果換做是丁羨,她可能真的會瘋。

  班級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這回,連另一半的目光也都朝周斯越看過來了,而周斯越下意識抬頭掃了眼丁羨,兩人四目相撞,又同時察覺異樣,別開臉。

  鄧婉婉愣了,沒想到何星文會把這種事情拿到檯面上來說,兩人坐過幾天同桌,確實她經常會在何星文面前提周斯越的解題思路很清晰,方法也很簡單,比他的思路簡單許多,但她沒想到,何星文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這件事點出來。

  還不等她反擊,何星文又開口,這次的攻擊目標,直接從鄧婉婉變成了周斯越,口氣譏諷:「楊老師拿他當親兒子,保送名額都給他準備好了,清北苗子,我可惹不起。」

  一句話,把周斯越所有的努力跟實力全部否定。

  也許別人看到的周斯越或許天賦更多,但作為同桌的丁羨,知道他花在數學上的時間不必別的人少,相反,最近因為她,他還減少了打球的時間,幾乎將所有時間都花在數學上。

  也許是他生來給人感覺散漫又不正經,更不愛為自己辯解,交朋友他也都隨性所欲,談得來就聊,三觀不合也維持應有的尊重,大概也有些人會抱著跟何星文相同的想法。

  「何星文,我以前覺得你也能考清北,不過現在,我覺得你大概也就只能考個北大青鳥了。」教室寂靜,丁羨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清亮,她用一種十分無姑且輕鬆地口氣說:「反正,我身邊要是有朋友能考上清北,我心裡肯定是為他高興的。」

  班裡窸窸窣窣響起幾聲笑。

  丁羨說話,孔莎迪也坐不住了,連宋子琪也冷笑著刺了何星文幾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何星文,你這種小市民的心態可要不得。」

  何星文見佔不到上風,憋著一肚子火氣,摔了本子去寫題了。

  班裡恢復平靜,陸陸續續有人起來去上廁所,倒水,準備下午的課。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拿眼睛斜丁羨,口氣一慣的調侃:「可以啊,小白兔都學會懟人了?」

  「這不都你教的好?」丁羨看著他笑。

  周斯越目光筆直望著她,看她笑得跟個傻子似的,忍不住低著頭笑罵了一句,「傻。」

  溫暖的陽光在窗外懶洋洋的灑進來,淡金色的光線一束束打在空中,不刺眼,照著空氣中的浮塵,更像是一隻溫柔的手,輕撫這些少年的臉。

  那時,她經常會想,周斯越長大後,真正成為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

  「周斯越,我其實不傻。」丁羨忽然開口。

  身旁的少年也收斂了笑意,轉回頭,目光重新投到卷子上,口氣清冷:「我知道。」

  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因為明天期中考試,體育老師也不再安排別的任務,讓他們自由活動,就當放鬆心情了。

  男生們圍在操場上酣暢淋漓地打球,女生則三五成群地聚在樹蔭下閒聊。

  孔莎迪拉著丁羨在籃球場邊沿看周斯越和宋子琪打球,嘴裡還在說著中午的事兒,「你中午真把我嚇到了,你怎麼那麼勇敢呢?」

  丁羨目光追隨者場上某個靈動的身影。

  周斯越被人嚴防死守在三分線外,隊友衝他拍手,周斯越空投回身,過人,將球傳給隊友,倆人配合默契,動作流暢一氣呵成,籃球精準地順著拋物線進了籃筐。

  「漂亮。」

  宋子琪拍手叫好。

  「斯越,籃板。」

  少年們在球場上揮汗成雨,背後是霞光萬丈,展露赤子鋒芒。

  她輕巧地一笑,眼裡都是光,答非所問:「莎迪,考完試,你陪我去剪頭髮吧?」

  孔莎迪猛地轉過頭,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氣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丁羨堅定地說:「剪劉海,我想剪劉海。」

  想變美,想變漂亮,想讓他看見我。

  孔莎迪終於笑了,敲著她的小腦袋瓜兒,「終於開竅了,我知道有家店,手藝特別好,考完試咱就去……」

  「莎迪,我覺得我真的很喜歡他。」

  「是的呢,我也很喜歡那傻.逼。」

  兩小姑娘相視一笑,看破了心事,滿眼都是甜蜜,又各自別開。

  樂極生悲。

  「哎——那邊同學,小心。」

  一顆籃球猝不及防地迎面朝著丁羨這邊飛過來。

  在這種緊急時刻,越慌亂就越容易出錯,整個人還往前走了一步。

  「砰——」一聲巨響,籃球不偏不倚地砸到丁羨的眼睛上,隨後又彈到孔莎迪的身上,倆小姑娘瞬間被籃球的助力給猛一下推到地上。

  「啊!」

  「哎喲!」

  兩聲幾乎同時倒地。

  旁邊聚著聊八卦的三班女生同時都圍過來了,關切地問,「你倆沒事吧?」

  丁羨眼冒金星,暈暈乎乎睜開眼,頭頂圍著一圈腦袋,更暈。

  周斯越丟了手裡的球跑過來,撥開人群,看到捂著眼睛的丁羨,拽著胳膊把人拉起來,「砸到眼睛了?起來我看看。」

  丁羨吸了口氣:「疼,你別掰。」

  身後別班男生跑過來,點頭哈腰地跟丁羨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沒注意,同學你沒事吧?」

  又一道男聲插.進來,「要不要送你去醫務室看下?」

  聲音聽著有點兒耳熟。

  丁羨挑著另一隻眼睛看了看,居然是夏思寒,一遍疼地直抽氣,還一邊擺擺手說不要緊。

  「不用了,我送她去,快下課了,你先回去集合。」

  周斯越直接拒絕。

  夏思寒愣愣點頭,「哦哦,真的不用我去?」

  周斯越冷淡地嗯一聲,把丁羨從人群裡拖出來,丁羨回頭找孔莎迪,小姑娘躺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衝她擺擺手:「我沒事,你先去,就是屁股坐的有點疼。」

  宋子琪過去把她拉起來,「起來,我也一起送你過去吧。」

  孔莎迪:「屁股疼,站不起來。」

  宋子琪看著她,嫌棄地吐出麻煩兩個字,打橫給人從地上抱起來。

  瞧呆了眾人。

  八班的女生紛紛表示,三班的男生太man了,頗有些嫌棄地看了眼自班的男生。

  去醫務室的路上。

  宋子琪抱著孔莎迪走在前面,孔莎迪一臉嬌羞地被人抱在懷裡,偶爾偷偷向她送來一個勝利的笑容。

  丁羨則一臉幽怨地被周斯越拖在後面走。

  冬日。

  空氣中飄著的都是柔和的空氣和光,包括身前這個拽著她胳膊不解風情的少年,側臉也變得莫名柔和。

  她忽然希望時間慢點走。

  這樣的時光,再長些,再長些,最好能延伸到歲月的盡頭。

  「你是豬嗎?都讓你躲開了人還往前衝。」

  少年聲音如一道霹靂,一下把她劈回現實世界——

  算了,時間還是快點走吧。

  醫務室醫生開了單子,眼睛有點出血,得去醫院拍片確定有沒有傷及視網膜。

  等她拍完片出來,天都已經黑了,周斯越坐在門診的長椅上,大概是最近真累了,他闔著眼在休息,旁邊放著他倆的書包,堆疊在一起,莫名的安全感,少年的一條筆直敞著,一直微微曲著,勾在凳子底下。

  她知道他最近在熬夜準備期中考試之後北京市數學聯賽,楊為濤曾在班裡說過,聯賽只是試水,高一想拿獎的很難,只能先過去探探風,但他對周斯越充滿了信心,希望他能一舉拿下省一,進入省隊,參加imo,進入國家隊,這是楊為濤給周斯越的目標,也是整個數學組對他的期望。

  他身上所承受的,遠遠不是他們看見的。

  宋子琪說他最近晚上三點睡,早上六點起,刷卷子刷到一天只睡三個小時,任何人都沒資格說他不努力。

  丁羨走過去,盡量不碰到他,剛坐下,人就醒了,睜開眼,聲音沙啞:「好了?」

  「你再睡會吧,還得等半小時出結果。」

  她溫柔的說,怕驚擾他。

  周斯越揉了揉脖子,人又往後仰,拉伸完頸椎,手還搭在脖子上,側著頭看她,笑了下:「 眼睛被砸了,說話這麼溫柔幹嘛?」

  丁羨想翻白眼,忽然想到自己這顆充血的眼球翻起白眼來還有點恐怖。

  「周斯越,你以後別幫我抄筆記了。」

  眼瞅著少年臉色微青,丁羨立馬解釋,「我是怕耽誤你參加競賽,真的考完試我就讓我媽帶我去配眼鏡了,你真的別再為我的事情分心了。」

  醫院的走廊裡,都是濃烈刺鼻的藥水味,燈光晦暗,還時不時響起冰冷的機器叫號聲。

  就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周斯越用一種飽含深意的眼神,看了她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淡淡收回目光,懶洋洋丟出三個字:「知道了。」

  丁羨躊躇半晌,又一隻手還捂著出血的眼睛,一隻手握拳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對他說:「還有,競賽加油。」

  模樣十分滑稽。

  周斯越雙手交叉在胸前,被她逗笑,撲哧低頭笑,卻還是溫柔地應了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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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35:55


  一個男人出門都為你噴發膠了,你他媽還在磨磨唧唧什麼?

  ——《小怪獸日記》

  期中的考場安排是根據摸底考試成績排的,周斯越跟丁羨前後隔了一桌,有他坐在前面考,丁羨莫名覺得安心,每場考試,考到一半都要抬頭看看前面那個少年,他收起了平時在教室裡的鬆垮,全程都低頭專心地盯著自己的卷子,後背脊柱微微佝起一絲弧度。

  丁羨寫不出題或者思路卡殼的時候,就抬頭看一眼他,開始揣摩,如果是他,碰到這道題會怎麼寫,結果越想越偏,幾場考試都來不及寫,臨末了,還在慌張地填答題卡。

  等她終於滿頭大汗地把答題卡填完,考試鈴聲準時打響,那種劫後餘生的心情自己都在心裡忍不住捏了一把汗,交了卷, 坐在位置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抬頭,就看見某人正一臉閒散地表情轉頭看著她,表情樂不可支。

  兩人出了考場,周斯越早就一眼看破:「來不及做?」

  她垂頭喪氣地點點頭:「好多題都不敢確定,沒什麼把握,最後大題也沒做出來。」

  走廊裡都是剛考完的學生,急哄哄地從教室出來往食堂湧,他個子高,在人群中特別顯眼,剛要跟丁羨說兩句,身後有別班相熟的男生喊他:「斯越,最後一道大題最後一小題的答案是幾啊!」

  丁羨心裡一緊,她連第一小題都沒解出來,根本不想聽答案這種殘酷的東西,不由得抱緊了懷裡的書,加快腳下的步伐,不過此刻是人流高峰期,無論她怎麼快,也還是被夾在一群男生中間慢慢悠悠地推著走。男生們都趕著去食堂搶位吃飯,紳士風度全無,也不管男生女生,衝上去就擠,丁羨就這麼被人推來撞去,人都要晃散架了。

  周斯越見狀,伸手把人提溜到自己身邊,回頭對那位問題的男生喊了句:「沒做出來。」

  丁羨詫異地抬頭看他一眼。

  周斯越衝她笑,「幹嘛?」

  丁羨小聲地說:「我明明……看你寫了。」

  「考完試,不想對答案。」他鬆了手,抄回兜裡,輕描淡寫地揭過,「走,中午帶你出去補補。」

  「啊?不去食堂吃嗎?」

  周斯越:「你想去食堂聽答案嗎?」

  也對,現在食堂的各個角落估計都充斥著「第三個選幾?」「不是吧,我怎麼記得老師上課講過選B?」「那道復合函數的單調區間明明我考前還看過,又選錯!「」楊為濤怎麼回事,淨出些我不會的題。「「還行吧,都是基礎題,老師上課都講過的,就最後一道大題有點難,我就最後一小題沒解出來。」

  丁羨跟周斯越在學校對面的一家餐館剛坐下,後腳孔莎迪和宋子琪就進來了。

  孔莎迪咋咋呼呼地衝過來一把抱住丁羨,當著倆男生面兒演起了久別重逢,互相恭維,兩人慣常的套路。

  「臭丫頭,才這麼會兒沒見,你又變漂亮了。」

  丁羨很之受用,也抱住她,長歎一口氣:「你也是,又漂亮了。」

  說完,倆姑娘抱在一起,沒心沒肺地呵呵樂著。

  倆男生早已習慣,倒也見怪不怪,宋子琪慣常翻一白眼,周斯越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抄在兜裡,一隻手虛握成拳輕輕敲了敲桌子,姑娘們回頭,同仇敵愾地看著他,少年視若無睹,下巴對著牆上的菜單微微一揚,嗓音清冽:「吃什麼?」

  孔莎迪坐到宋子琪身邊,拿起菜單翻看,「今天是不是我們周少爺請客?」

  宋子琪對於宰周斯越這件事也很有興趣,湊過去一起跟孔莎迪看菜單,「甭跟他客氣,往貴了點,這小子上次比賽了拿了不少獎金。」

  孔莎迪:「冰糖肘子先來幾個。」

  宋子琪搶過點菜板:「京醬肉絲啊……」

  「你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啊,宋子琪。」孔莎迪不滿地嘟嚷。

  丁羨在周斯越旁邊坐下,掃了眼對面的菜單,有點被價格驚呆,忍不住說:「隨便吃點吧……下午還要考試呢。」

  宋子琪從菜單裡抬起頭,嘖嘖兩聲,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這還沒嫁過去呢,就想著怎麼給他省錢了?」

  兩人目光下意識一對視,都在讀對方的情緒,等意識到,兩人又快速別開,丁羨低下頭,耳根都是紅的。而從剛才就一直沒發言的周斯越,忽然抬腳踹了對面的宋子琪一腳,淡笑著罵:「再胡說八道你回食堂去吃。」

  在那個敏感的年紀,提到婚嫁都是令人心動的字眼,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喜歡的不能再喜歡的男孩,心下小鹿又開始止不住地砰砰砰亂撞,倆姑娘互相交換眼神,又略羞赧地低下頭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頓飯就這麼扭扭捏捏的吃完了。

  接下去一天半的考試,周斯越都相當照顧她的情緒,無論誰來問答案,他都只說自己也不確定。

  也許在其他科目上他有不確定的,但在數學這門上,丁羨絕對不信。

  最後一門生物考完,丁羨整個人是虛脫的,像條剛從水裡撈上來的哈皮狗似的趴在桌上大喘氣兒,周斯越過來拍她頭,「走了。」

  其實在這個考場也有不少女生,都對周斯越虎視眈眈,光一場化學考試,丁羨就發現好幾個女生偷偷往他那邊看了好幾眼,上廁所的時候也有兩個女生在討論,你旁邊那個就是周斯越,真的假的?長這麼帥?

  周斯越過來拍她的時候,有幾個女生也下意識往她這邊看了眼。

  丁羨莫名心裡湧出一陣……驕傲。

  快速地收拾起文具,噠噠噠跟著他屁.股後頭過去,在這個過程中,忍不住微微揚了揚頭,假裝自己是一隻天鵝。

  回班的走廊上。

  丁羨試探性地問了句:」剛剛考場上有幾個女生偷瞄你,你沒發現?「

  周斯越訝異地低頭睨她一眼,「還好我遮得嚴。」

  「……」

  我真是,懶得跟你說了。

  緊張的期中考試終於結束,接下去兩天是自由放飛的時間。

  丁羨跟孔莎迪約在週六早上去剪頭髮,丁羨起了個大早跟葉婉嫻打了報告就去赴約了,孔莎迪熟門熟路地帶她去一家她常去的理髮店,又駕輕就熟地為她找了一位名氣「設計師」。

  沒一會兒,頭上染著三戳黃毛,屁.股上插著剪刀的設計師出來了,熟絡地跟孔莎迪打了聲招呼,「今天不上課?」

  丁羨忽然覺得這事兒怎麼變得那麼不靠譜呢?心裡發著顫,眼神微抖地看著面前的設計師,打起了退堂鼓:「莎……莎……迪,我覺得……要不算了吧。」

  孔莎迪一把給她按在椅子上,無視她小聲的抗議,乾脆利落地轉身對9號設計師說:「您就看著剪,給她剪個修飾臉型的齊劉海,今年不流行那種中間齊,兩邊留一戳麼?」

  她還形象地用自己的頭髮給設計師比劃。

  9號設計師上下打量鏡中的丁羨一眼,並不贊同:「剪個齊劉海就行了,她臉小,不用遮兩邊,不然會看起來厚重。」

  「行勒。」

  手起刀落,「嚓嚓」眼前落下兩抹黑,丁羨嚇得趕緊閉上眼,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師傅,您手下留情啊。」

  一個小時後。

  丁羨睜眼,有點傻了,盯著鏡子,把在一旁快要等睡著的孔莎迪叫醒了,「莎迪!!!」

  孔莎迪夢中驚醒,一眼就瞧見丁羨那短短剛好遮到眉毛過的劉海,「臥槽,剪這麼短?阿敞,你怎麼回事啊?!」

  那位被叫做阿敞的設計師,「剪太長遮眼睛,這不就是正宗的妹妹頭嘛。」

  但這確實有點太短了,丁羨覺得現在自己只要扛上一把鋤頭就可以下地幹活了,她轉頭面無表情問孔莎迪:「能投訴嗎?」

  阿敞忙說:「別,姐,我再給你修修,挺好看的真的。」

  孔莎迪乾笑兩聲,「其實看久了,真的還行,就是第一眼大概不太……適應。」

  丁羨:「嗯,那你有什麼辦法讓周斯越不看第一眼,直接適應的?」

  來,說出來,我聽聽。

  「要不,咱去買頂假髮帶?」

  「或者,我乾脆給周斯越買頂眼罩。」

  「絕交吧。」

  ……

  打檯球的地方在燕三區一家知名網吧的樓下,丁羨和孔莎迪過去的時候,周斯越跟宋子琪已經倚在牆邊閒聊,身旁還站著幾個穿著別校校園抽煙的學生,期中一個男生剃著極端的短寸,身材高挑,五官跟削過一般硬,·面容有點冷,穿著件藍白相間的校服,胸口印著十八中,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哪兒的學生,一群年紀相仿的男生聊得熱火朝天,推搡笑鬧。

  他還真是什麼朋友都交啊。

  這網吧週末經常會有學生偷跑來上網,三中的學生不多,偶也有幾個,最多的是十八中學生,還都個個明目張膽地穿著學校的校服在網管面前晃悠。

  孔莎迪挽著丁羨過去,丁羨拉上後背的掛帽,遮了大半張臉,縮在她身邊跟過去。

  「咳咳。」

  姑娘清咳聲打斷了幾個男生熱火朝天的聊天,齊齊往他們這邊看過來,丁羨連頭都不敢抬。

  見狀,十八中的男生也心知肚明,忍不住調侃,「成雙成對出來玩兒?」有人瞧了眼孔莎迪,加上躲在帽簷下半明半暗地丁羨,嘖嘖兩聲,「三中這些年質量都不錯啊。」

  宋子琪一腳朝那個男生的襠部踹過去,「說什麼呢!」

  「往哪兒踢呢,可別給我踢壞了。」

  幾個男生嬉皮笑臉,嘴裡說些不入流的玩笑,原本就是男生之間開玩笑,他們沒當真,丁羨跟孔莎迪倒是尷尬地連眼睛都沒地方放。

  原來,他私底下也會跟人開這些玩笑麼?

  還以為他這人什麼都不懂呢。

  不過看他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她心跳似乎更快了。

  周斯越偶爾也就聽聽,對這種事情從來不主動搭腔,都是一帶而過,儘管也知道這些男生沒惡意,但也點到為止,有些事兒做過了也就反感了。

  掃了眼丁羨,把人從孔莎迪身邊拖過來,懶洋洋道:「走了。」

  也不再與那幫人搭腔,帶著他們幾個上樓去打檯球了。

  進入檯球廳的樓道口有點暗,丁羨悄悄側目打量他,這才發現,這人就穿了件白色T恤,一條黑色寬鬆運動褲,外頭搭了意見黑色的棒球服,敞著,沒拉拉鏈。

  身上居然比平時多了一股發膠味,很淡雅。

  丁羨忽然樂了。

  周斯越察覺,在進門之前,瞥她一眼,「笑什麼?」

  丁羨搖搖頭,也許,曾經對著他,有過無數次的自卑和彆扭,但在這一刻,她全都釋懷了。

  一個男人都出門為你噴發膠了,說明什麼?!

  奇怪,週六下午檯球廳裡人居然不多,只佔了兩三張桌子,剩餘全是空桌,周斯越去前台跟老闆開了一張桌子,等待的途中,看見丁羨靠在前台正望著他得意忘形地還在笑,周斯越莫名煩躁,一把扯掉她頭上的帽簷。

  「大白天屋裡戴什麼帽子。」

  丁羨的笑聲戛然而止——

  這回,換成他了,穿著棒球服的男孩兒,一隻手插.著兜,半個身子斜倚著前台,笑得前俯後仰。

  「可以啊,鍋蓋。」

-------------

  作者有話要說:

  那時候的齊劉海真的你要一次性剪出來迷死人是真的幾乎不存在的。

  因為那時候的理髮師都覺得齊劉海應該剪到眉以上。

  ——來自某隻兔子血與淚的教訓。

  哦,這不是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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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37:30


  「鍋蓋」這個稱呼後來伴隨丁羨好一陣,就連周斯越身邊一些朋友都知道了這位鍋蓋小姐。

  剛剛門口那幾位十八中的男孩兒也在不久後都知道了丁羨的外號,好幾次在校外碰見,都忍不住逗她:「哎,斯越的鍋蓋。」

  男生皮實,玩笑開起來沒邊兒,丁羨除了躲還是躲,下意識裡,她自覺跟那幫不良少年無法相處,雖然其中有個很帥,連孔莎迪都忍不住提了好幾次,不過那男生話不多,每回也都是其他人開玩笑,他在一邊抽煙,嘴角掛一抹嘲諷的笑。

  那男生也是個傳奇,聽周斯越說,他以前成績不錯的,後來父母離婚後就開始不讀書了,中考都逃了,最後還是被他姑姑給硬塞進十八中。

  進了十八中,也就差不多一隻腳踏進職高了,正經大學是上不了,除非再上個藝校。

  孔莎迪總覺得可惜了,長得這麼帥,要在三中,也是一風雲人物。

  檯球廳燈光昏暗,宋子琪拎著球桿,從各個門洞裡翻出球一個個碼好成三角狀,一邊擺一邊有些輕蔑地說:「一山容不得二虎,三中就我就夠了,要那麼多風雲人物幹嘛?」

  孔莎迪不屑地呸了聲,「你算幾號風雲人物啊?周斯越還算,你壓根兒連根兒毛都算不上。」

  宋子琪低了罵句:「死丫頭。」然後洩憤似的一揮桿,球跟開了花兒似的四處逃,丁羨覺得那凶狠的眼神,一定是把桌上的球當成孔莎迪腦袋在打了。

  周斯越挑完球桿,遞給她,衝她微微側頭,遞了個眼神過去,「試試看。」

  昏暗燈光下,丁羨莫名覺得他眼神和聲音都變得溫柔。

  他今天的打扮太好看,導致丁羨有點覺得自己的鍋蓋頭太煞風景,幾次衝進廁所想把頭髮全部扎上去,可孔莎迪拍著胸脯跟她打包票,絕對這樣好看。

  在那個沒有審美的年紀,她決定暫時先相信孔莎迪。

  原本以為他跟宋子琪會先打一局,沒想到他紳士風度十足,也沒冷著她倆,直接把桿子遞給她了,「我還不會。」

  男孩兒靠在檯球桌上,傾身去撈藍色的巧粉,淡聲說:「我教你。」

  一聽這邊要教,孔莎迪嚷著也要上,被宋子琪給拎下去,「你等會兒,兩個怎麼教?」

  「你教我不就行了?」

  宋子琪白她一眼,「姐,教得有會打的人陪著打才教得起來懂?你倆亂打一氣,教到猴年馬月去?」

  「切,你就是自己手癢想打。」

  那邊吵得不可開交。

  這邊倒是已經手把手教起來了。

  周斯越對檯球這件事領悟的快,第一次跟宋子琪蔣沈出來打,上手就會了,哪還用人教,打了幾次,倆人都已經不是對手了,他現在就獨孤求敗狀態,跟他打都是輸,碰上運氣不好的時候,還能給你一桿清。

  教的過程都挺省心的,周斯越說她也能聽明白,只是每次實際操作就不行,一頂桿兒,揮空了,球都沒碰到。

  周斯越手臂交叉在胸前,歎了口氣,重新把桌上的球打散,擺好白球和黑球的位置,對著洞口,「來,再試試。」

  丁羨一鼓作氣,憋著一股勁兒,大力的一揮桿——

  又是空桿。

  周斯越靠在桌邊,十分耐心且溫柔地用眼神鼓勵她。

  她手沒勁兒,一運桿手就晃,一晃就對不準白球,出桿容易偏,基本都是白球自己在原地打兩個轉兒。周斯越的教大部分是靠在桌邊用嘴說,偶然會用手去矯正她的姿勢,那人一靠過來,丁羨就緊張的不行,心臟砰砰砰直跳,耳朵就紅了,悄悄側頭瞥一眼他,男孩兒目光正專注地盯著桌上的球和球桿,以及她的姿勢。

  」數學裡有個叫半球法,聽過沒?正確的擊打點在袋口中心點與目標球心連線的延長線上,與目標球心應該距離一顆球的位置,對準這個點打,基本都能落袋。「周斯越微俯低身,一邊解釋,一邊講白球和目標球放在桌面上,手指在倆球中間隨意地滑了一道線,又微微側過頭,看向丁羨,「懂?」

  眼神忽然掃過來,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中相撞,停留一秒,兩秒……

  周斯越慢慢直起身,雙手抄回兜裡,半笑著看她,聲音戲謔,「你的鍋蓋……」

  嗯?

  「裂開了。」

  愣了好半晌,丁羨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裂開是——中分了。

  「……」

  我我我我我真的想一桿子捅死你啊。

  丁羨橫他一眼,忙拿手捋捋齊。教了兩輪,她都收穫平平,不過也就圖個玩得高興,自己打得還挺樂呵,偶爾被她誤打誤撞進個球,自己也能舉著球桿樂上半天,回頭邀賞似的看向周斯越,眼神示意——怎麼樣,我打得還行吧?

  周斯越倒也挺給面子,儘管打得跟屎一樣,還是十分配合地衝她豎起大拇指,「厲害了。」

  就在周斯越這種盲目捧殺的教學方式下,丁羨的球技絲毫沒有長進。宋子琪也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好不容易碰上個這麼菜的對手,光顧著自己耍帥,什麼背桿兒跳球,全都用上了,而且,宋子琪出桿之前每回都要先繞桌走一圈,捏著個巧粉使勁兒擦擦擦,然而有人就吃這一套,孔莎迪在一旁看得興奮不已,心跳加速。

  連著兩場,丁羨球都沒摸到幾個,被宋子琪給清桿了——

  一旁的周斯越終於看不下去了,在第四場開局時,接過丁羨的球桿兒,對宋子琪說:」你也就欺負欺負她了。」

  宋子琪挑釁道:「你心疼啊?」

  周斯越手上拎著桿兒,低頭從洞裡把球撈出來,一個個碼齊,他手掌大,指節分明,手指修長,嫻熟地用三角鉤擺好,動作行雲流水,就聽他低頭笑了下——

  「我都懶得搭理你。」

  「走。」

  周斯越開局,他打球乾淨利索,很專注,沒宋子琪那麼多花招,特別乾脆,直接落袋。

  打到一半,他把棒球外套脫了,丟給丁羨,讓她拎著,就穿了件單薄的白色T恤重新回到場上。

  丁羨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掖好掛到臂間,抱在胸前,目光重新投到檯球桌上,心跳卻砰砰砰跳個不停,沒一會兒,耳朵又紅了。

  她沒想到自己已經喜歡他喜歡到,隨便拎件衣服也能臉紅心跳的程度了。

  打完檯球。

  周斯越去前台結賬,丁羨抱著衣服在外面等,結果他又從裡頭出來,」錢包給我。「

  「……」

  「在衣服裡。」

  她一低頭,忙反應過來,窘迫地低頭把衣服遞過去,不過周斯越翻出錢包後,又把衣服給了她,意思——你拎著。

  孔莎迪和宋子琪上完廁所出來,周斯越剛好結完帳,把錢包直接塞進褲兜裡,也沒跟丁羨拿衣服,直接插.著兜下樓了。

  玩了一個下午,孔莎迪顯然還不夠盡興,又跟他們提議:「我們去唱k吧。」

  宋子琪表示隨便。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後者搖頭:「要不你們去吧,我不能太晚回去。」

  孔莎迪不肯,抱著她的胳膊:「那多沒意思啊,一起唄。」

  丁羨還在想回去怎麼跟葉婉嫻說劉海的事兒呢。

  「莎迪,下次我再陪你去。」

  孔莎迪還想說什麼,周斯越直接在後頭打斷:「行了,你倆去吧,我送她回去。」

  宋子琪說:「那你等會還來麼?」

  「看情況吧,不來就你倆玩。」

  「周叔跟周姨不是出差了?你一個人在家也沒事,過來玩唄。」

  「到時候再說吧。」

  「好吧」

  四人在十字路口的一棵老梧桐樹下分道揚鑣。

  冬日的黃昏把幾位少年的身影拉得綿長。

  兩人沿著並排的老梧桐樹,往回走,丁羨把衣服還給他:「穿上吧。」

  一出來,那冷風刮得確實有點兒冷,周斯越伸手接過,套上。

  兩人沿街走過好幾條胡同,丁羨好奇地幾乎每條都往裡看一眼,「我之前偶然聽人說,北.京的每一條胡同都有故事,是真的嗎?」

  周斯越雙手抄在兜裡,低頭走,順著她的視線掃了眼,點頭:「嗯,差不多。」

  「有什麼特別點的故事嗎?」

  周斯越看過的書多,亂七八糟的點子也多,每每跟他出來,丁羨都能從他嘴裡聽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而且每回都能把故事說的生動又有趣味,反正從他嘴裡說的每句話,她都能記住。

  「你上回說紫禁城裡沒廁所是真的嗎?」

  他又恢復了慣常的笑,「真的啊,人家那時候哪來廁所,直接在屋子裡放一馬桶就解決了。馬桶裡就鋪一層蓬鬆的香灰,防臭,又方便。」

  周斯越說這些話真的信手拈來,丁羨有時候覺得他在誆她,可每回聽完之後,回去一查證,還真有此事,他從來都不會隨便說說。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閒聊了一路。

  等到了胡同口,天剛黑,路燈打亮,少年高大的身影罩著她,丁羨對他說:「我自己進去吧,你快回去吧。」

  慣例一句,「走了,傻。」

  然後瀟灑轉身。

  丁羨回到家的時候,葉婉嫻剛做好晚飯,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微微掃一眼,「回來了?趕緊吃飯——」忽然停住,目光重新回到她臉上,來來回回打量了半天,臉色騰的就青了,「你剪頭髮了?」

  孔莎迪給她出過幾個餿主意,讓她以後回家就用夾子把劉海夾起來,但以葉婉嫻的敏銳度,這種方法不用多久就被她發現,隱瞞被發現,還不如大大方方給她看,讓她早點接受,罵也是罵一晚,難不成還能逼著她接回去不成?

  但對於葉婉嫻來說,這事兒絕不是小事。

  一個姑娘一旦有了某種審美意識,說明她已經處在危險的邊緣。

  葉婉嫻放下盤子,忽然靜聲對丁羨說,繃著臉:「你跟我過來。」

  就這下,丁羨已經知道今晚不會好過了。

  葉婉嫻解下圍裙丟到沙發上,人直接進了臥室。

  丁羨跟進去。

  說實話,她倒一點兒沒有緊張的情緒,只是一種,認打認罵認罰的態度。

  「誰允許你剪頭髮的?」

  「媽,我覺得我有選擇權。」

  「你才幾歲你哪來的選擇權?今天一天去哪兒了?去老師家補課了?哪個老師?電話號碼給我,不然我明天到你學校去問!」

  葉婉嫻跟連珠炮似的一下子砸出四五個問題,這讓丁羨有點發懵,她早上胡扯的一個理由這下成了她的致命傷,給老師打電話,和去學校,哪個結果都不會善罷甘休,她恐懼和害怕,但心裡早已對葉婉嫻的這種教育方式極為厭惡。

  甚至,有一個小人,在心底裡揮舞著大旗,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你的青春你做主!反抗啊!

  「說話啊!你小姨還真的沒看錯,女孩子到了高中就是叛逆!」

  啪嗒——

  心裡的旗桿斷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忽然對著葉婉嫻大吼:

  「既然你那麼討厭我,我乾脆去住校好了!」

  丁羨吼完就直接衝出去了。

  ……

  周斯越剛洗完澡洗完頭,拿著毛巾擦頭髮的時候,忽然透過浴室的窗戶,看到自家胡同牆角下,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路燈照的通透,在二樓,隱隱約約只能看見一套在白天見過的衣服。

  等他推開窗,隱約還聽見幾聲若有似無地啜泣聲。

  擦毛巾的手緩緩停住……

  下一秒,樓道裡穿過一個疾馳的身影,而帶著餘溫的毛巾則孤零零地躺在浴室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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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7:53


  原本不覺得是個委屈,可經由他嘴裡一問,這事兒不委屈也成了委屈。

  原本覺得是個委屈,可經由他嘴裡一問,這事兒委屈也成了不委屈。

  ——《小怪獸日記》

  正值飯點,胡同裡飄出裊裊的飯香,燒人脾胃。

  周斯越拉開鐵門的同時,牆角的小姑娘驀然抬頭,臉上還掛著兩抹乾透的淚痕,一臉委屈驚措的望著他,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兩秒,約莫是意識到什麼,丁羨又猛然低頭,趕緊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看到周斯越那張臉,她才驚覺,自己這是在做什麼,想要站起來,蹲的時間有點久,腳下一麻,反倒在地上坐了個結實。

  周斯越斜靠著院門邊牆上,目光輕瞥她一眼,低頭笑了,雙手抄進兜裡,探著個腦袋跟牆角下的丁羨搭話:「受委屈了?」

  原本不覺得這是個委屈,可經由他嘴裡一問,這事兒不委屈也都成了委屈,丁羨索性坐在地上,蜷著雙腳,雙手環住,下巴搭在膝蓋上,抽噎兩聲,沒搭理他。

  周斯越索性也插著兜兒蹲下去,他站在院門口,有幾級台階高,低頭看看蹲在牆根兒的丁羨,又搭腔:「跟你媽吵架了?」

  丁羨抱著腿,搖搖頭,一臉委屈,臉憋的發紅,眼睛裡都是水光。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周斯越蹲在台階上,側著腦袋看她。

  「像什麼?」剛哭完,小姑娘聲音變得甕聲甕氣。

  「特別像一會冒氣兒的鍋蓋。」說完,自己還樂了,蹲在地上,兩隻手隨意地擺在身前,腦袋埋進去,樂了幾聲。

  「周、斯、越。」

  丁羨咬著牙瞪他。

  男孩兒樂夠了,站起來一步直接跨到地上,站到丁羨面前,把人從地上拽起來,「行了,幾歲了,還坐地上,髒不髒?」

  「跟我進來。」

  周斯越說完,率先進去了。

  丁羨拍拍衣服上灰,跟上去,又聽裡頭一句:「把門關上。」

  這會她才注意到,周斯越只穿了件T恤就出來了,剛剛拽她的時候,整個手都是冰冷的。

  第三次來周家,情緒稍有變化,周叔叔和周夫人都不在,丁羨還是明知故問了一句:「阿姨呢?」

  男孩兒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桌前倒水,聞聲忽然收了水壺,回頭頗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又轉回去,淡聲:「出差。」

  那眼神明顯的諷刺到讓丁羨覺得自己真做作。

  她不是傻子,同樣,周斯越也不是傻子,大晚上的,她跑到人門口哭,還能不知道他家沒人麼?早在網吧門口豎著耳朵也聽得門兒清了,周叔叔和周夫人出差了。

  想想又覺得無話,於是,重新撿了話頭,「阿姨不是不上班嗎?」

  周斯越把水端過來,遞給她,自己往沙發上一坐,輕描淡寫帶過:「我爸去哪兒,我媽都喜歡陪著。」

  「你爸媽感情真好。」

  丁羨捧過水杯,捂著端在胸前,時不時抿兩口,暖暖胃。

  「你爸媽感情不好?」

  他微抬眉,隨口一問。

  「一般。」

  「哦。」

  兩人是第一次,在這麼私密的空間裡,單獨且面對面的坐著,有種尷尬的微妙氣氛在蔓延,一時無話,周斯越拿手撓了撓後脖頸,「玩遊戲麼,我房間有電腦。」

  丁羨很感激他沒有再追問她們家那點爛攤子,她搖搖頭,沒什麼心情。

  周斯越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哄過女孩子,也不會,跟著蔣沈這幫人野慣了,皮實又經打,都是泥地裡混大的小孩,更也不懂怎麼照顧女孩兒的情緒,就宋宜瑾這唯一的丫頭能在這幫男生裡存活至今也是個奇跡。

  他忽然站起來,對丁羨說:「你先坐一會兒,給你看個東西。」

  等他回來的時候,丁羨傻眼了。

  「這什麼?」

  周斯越低頭擺弄著手裡的小機器人,一邊頭也不抬地跟她說:「D2-T3。」

  代號?

  還是啥?

  丁羨的注意力已經全被他手上的機器人給吸引走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周斯越將他擺在茶幾上,調整幾個傳輸點,又把他胳膊收好,貼著胸口擺,然後將茶幾上的一些書和果籃放到地板上,拾起一旁的搖桿器,人弓著背坐在沙發上,雙肘撐著膝蓋,微一抬眉,抿唇:「看著。」

  丁羨睜著雙眼睛一眼都不敢眨。

  那位叫「D2-T3」的小傢夥就一搖一晃地順著茶幾的路線朝她慢慢過去了。

  一隻手貼在胸口,一隻手似乎是斷了,中間連著根電線,跟沒了骨頭似的掛著,垂在身體一側,走一步,那手臂就跟電影裡的喪屍一樣,緊跟著晃兩下。

  這……

  怎麼看著有點陰森森的。

  丁羨整個人背脊僵直,神經緊繃,時時刻刻盯著這只「小喪屍」,生怕它忽然朝自己撲過來。

  然後,「小喪屍」在茶幾的邊沿停住了。

  忽然,衝她一鞠躬,身後生銹的鐵片都隨著它彎腰的動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有些年歲沒出來活動過了。

  丁羨頭皮開始發麻,總覺得它下一秒要開始吃人了。

  結果——

  小喪屍「卡擦」一聲,在她面前,劈了個叉。

  這什麼套路?

  丁羨詫異地看了眼對面沙發上的周斯越,他人握著搖桿靠在椅子上,頭髮比剛進門是鬆軟了些,眼神示意她往下看。

  目光重新回去。

  「小喪屍」慢慢收腿,站直,靜兩秒,忽然又走了個太空步。

  「……」

  「小喪屍」不知從哪兒□□一根小枴杖,杵在自己的兩隻腳邊,兩隻腳慢慢往外分開,站成了經典的外八,另外一隻斷了手臂又戳在腰上。

  一、二、三……

  沖丁羨微微俯下半身,忽然扭了扭屁股,轉過去,又用屁股對著丁羨扭了扭,機械的東西格外彆扭,但就這麼看上去,卻十分滑稽。

  「卓……卓別林?」

  對面的男孩兒一挑眉,又按下操作,注意力也全在小傢夥身上,漫不經心地回了句:「不錯啊,還知道卓別林。」

  「小喪屍」又跟著動起來。

  一會兒劈叉,一會兒蹬腿,一會兒扭屁股,動作誇張模樣得極其生硬,偏偏那個外八站的格外傳神。丁羨被逗得樂不可支,抱著枕頭哈哈大笑。

  周斯越:「開心了?」

  丁羨忍住笑,「還挺有意思。」

  周斯越把搖桿器往邊上一丟,「行了,測試成功。」

  「測……測試?」丁羨愣住。

  「喜劇演員機器人,專門用來治療精神病人的。」

  丁羨把懷裡的枕頭丟過去,「你才精神病呢——」

  周斯越笑著接過,「你不是之前問我想做什麼呢?」

  「你想做這個?」

  「嗯。」

  「為什麼?」

  「你想想啊,我要是能把世界上的精神病都治好了,估計也能載入史冊了。」

  丁羨又是一個枕頭飛過去,「你先把你自己治好吧,周院長。」

  周斯越笑倒在沙發上,他笑起來特別好看,特別有活力,丁羨也忍不住跟著彎了彎嘴角,沒一會兒,兩人又都同時停下來,漸漸地不再笑,盯著對方看了幾秒。

  客廳的時鐘指向七點,還在一分一秒地走著,滴滴答答,孤男寡女在房中坐著,氣氛曖昧。那時,丁羨總覺得電視演到這一幕,男女主角總會抱在一起互相啃,然後就黑屏了。

  臉就這麼紅了。

  然而,電視裡演的那幕沒有發生,而是起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響,「咕咕咕——」

  丁羨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小聲道:「周斯越,我餓了。」

  「我上輩子欠你的!」周斯越摔下枕頭,轉身進了廚房。

  ……

  周少爺哪會做飯,廚房裡還留了兩袋泡麵,還是昨天剛買的,大手大腳地嘩啦撕開包裝袋,問她:「鮮蝦魚板還是紅燒牛肉?」

  「隨便。」

  「快選。」又不耐煩了。

  「鮮蝦魚板吧。」

  「去燒水。」周少爺吩咐。

  還使喚上了你?

  丁羨還是聽話地去找水壺,「阿姨不在,你都這麼吃啊?」

  「偶爾跟蔣沈在外面吃。」

  「我媽煮泡麵的時候會加個蛋,或者火腿腸,而且可以拿鍋煮,不要用水泡。」

  周斯越撕了調料包,隨手丟進垃圾袋裡,嗤笑她:「有那麼多時間我吃什麼泡麵。」

  過了兩分鐘,周斯越靠著門問她,「冰箱裡有雞蛋,幫你煮兩個?」

  丁羨忙點頭,「好呀好呀。」

  然後,丁羨就看見周斯越往鍋裡扔了兩個雞蛋。

  「一般,都是砸開了,用油煎——」話音未落,周斯越眼風掃過來,意思不吃?丁羨又慫地低下頭,小聲說:「煮的,煮的也好吃。」

  吃完飯,折騰到八點。

  周斯越套上沙發上的外套準備送丁羨回家,可小姑娘倒是一動不動的。

  「離家出走這套在你媽那兒沒有,你媽壓根兒不吃你這套,她要想找你,早就在這巷子裡喊了個遍,而且在你沒有能力跟你媽反抗之前,別做無用功了,乖乖回去。」

  丁羨梗著脖子,說:「我不想回去,要不你收留我一晚。」

  「做夢你。」他毫不猶豫反駁。

  「小氣。」

  「趕緊給我起來,別耍賴皮。」

  丁羨站起來,低聲說:「那我找別人去。」

  「你敢。」

  ……

  結果那晚還是周斯越拎著丁羨給送回家裡,葉婉嫻看見周斯越的時候,腦子也是一愣,這倆怎麼走一塊去了。

  周斯越禮貌謙遜地將人還給葉婉嫻,又隨口胡謅了幾個理由,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也沒把丁羨給供出去,還順手幫她打了個圓場,一下子讓葉婉嫻的好感倍增。

  「剛在回來的路上碰上的,就順便吃了個飯,一起回來了,我爸媽剛出差,順便讓我送點東西過來,就一起稍了。」

  葉婉嫻接過周斯越手裡的小點心,心裡還挺驚喜,看著周斯越:「上回做的芙蓉糕好吃嗎?」

  「挺好吃的,我爸單位還有人來要過幾次。」

  「那就行,下次我再給你們做,讓羨羨送過去,羨羨這丫頭給你添麻煩了吧?」

  「我倆是同桌,她挺聽話的。」

  葉婉嫻驚訝,「你倆是同桌啊?」

  周斯越點頭,「嗯,她沒跟您說」

  「這孩子不太愛聊學校的事兒。」

  葉婉嫻看了眼丁羨,平了調,「你先進去吧,我跟斯越說兩句。」

  丁羨進去後,葉婉嫻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一眼,神神秘秘地把周斯越扯到一邊。

  少年低頭看著她拽著的手腕,微微皺眉,卻還是忍住沒說話。

  兩人往門口的樹下走。

  葉婉嫻又四下看了眼,壓低聲音對周斯越說:「學校裡,是不是有什麼男生在追我們家羨羨?」

  莫名的,周斯越想起劉小峰那張通紅的臉。

  「她跟你說的?」

  周斯越抽回手,微微瞇起眼,側頭看過去。

  葉婉嫻楞了一下,索性就順水推舟,企圖在周斯越口中套出話:「好像是,有個男生給她遞了張紙條,我看她最近學習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不是跟這事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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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8:15


  葉婉嫻問完,約莫覺得這麼直接問一個男生,倒有點難為情地說:「阿姨心裡藏不住話,羨羨這孩子藏藏掖掖的事情太多,我也是沒辦法。」

  「明白。」周斯越表示理解。

  「你們學校今天補課了嗎?」

  周斯越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半晌,反應也很快,一隻手還抄在兜裡,另一隻手用指尖輕輕蹭了蹭鼻尖,說:「補了,補了數學,我倆一起補的。」

  葉婉嫻長哦了聲,「那你對羨羨的事兒應該也不太瞭解了哦。」

  「不太瞭解。」

  葉婉嫻歎口氣:「好,那阿姨就不打擾你了,趕緊回家吧,謝謝你送羨羨回來啊。」

  周斯越從始至終保持禮貌,在平輩間他喜歡開玩笑,跟人插科打諢,對長輩無論對方有多麼令人難以理解,都保持他應有的尊重,跟葉婉嫻道別:「您客氣。」

  葉婉嫻站在樹下目送周斯越離去,少年背影一搖一晃,消失在巷子盡頭,這才歎了口氣,進屋去。

  丁俊聰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裡的《貓和老鼠》,間或捧腹哈哈大笑,她掃一眼丁羨緊閉的房門,終究是沒再說什麼,走過去關了電視,對丁俊聰厲聲道:「寫作業去。」

  丁俊聰不依,在沙發上打滾,大聲嚷嚷,「馬上就看完啦……」

  葉婉嫻難得沒縱容他,拔了電視機插頭,指著房門,「去不去?」

  見她真要發火,丁俊聰也識趣得很,滿臉幽怨站起來去穿鞋。

  葉婉嫻在身後又傳來,「順便去你姐房間看看她睡了沒,沒睡問她要不要吃東西」

  丁俊聰跑去把丁羨房門敲得砰砰作響,擾民的很,被葉婉嫻一把拎開,「算了,我自己來,你回房去。」

  葉婉嫻擰了兩下房門沒擰開,知道被她反鎖了,自己這個女兒向來是頭倔驢,這點她很清楚,因為丁羨向來聽話,葉婉嫻在她身上投放的精力很少,也一直覺得這女兒不需要自己操心,今天這一下,著實有點把她嚇到,剛在門口,跟周斯越確認了今天學校在補課,現在回過神來,她也清楚自己今天的反應有點過激。

  也意識到,青春期的孩子需要疏導。

  「你把門打開。」

  丁羨反趴在床上,腦袋埋進枕頭裡,頭也沒抬,喊:「我睡了!」

  「你先打開,我跟你說兩句。」

  葉婉嫻這人也是韌性十足,丁羨知道她不開她是不會離開的,今晚估計就得耗在她門口。

  門一打開。

  丁羨低著頭,「您說。」

  「今天頭髮剪了多少錢?」

  「五塊。」

  「我給你的錢是用來吃飯和買書的,不是讓你拿去剪頭髮做些亂七八糟的,還有下次想剪頭髮,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從你夥食費裡扣。」

  丁羨忽然明白,自己對這個家還有眷戀的原因,是來自葉婉嫻偶爾的溫柔,比如現在。

  兩人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爭吵,早些丁羨不懂事的時候,經常會跟弟弟爭寵而惹怒葉婉嫻,兩人吵過一架後,葉婉嫻也都會比以前改善一點。

  「最近黑板能看清嗎?」

  丁羨搖搖頭。

  「今晚把作業做了,明天帶你去配眼鏡,順便給你買件衣服,這麼久了,穿來穿去就這麼幾件,也不怕別人笑話。」

  每回吵完架,好像都比以前更親近一點。

  丁羨想說不用了,衣服夠穿就行了,葉婉嫻也不再搭理她,自顧自進房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反抗就這麼偃旗息鼓了——

  週一,照常上課,期中成績放榜。

  丁羨考了班級十五名,全校四十五;周斯越班級第五,全校第十。

  相比較入學,兩人的成績都得到了穩步提升,特別是周斯越提升的很明顯,這讓劉江很是寬慰,在早自習的成績分析上還特別點名表揚了他。

  「周斯越這幾次考試都發揮得很不錯,人家一邊忙數學競賽,還能一邊複習,你們多跟他學習。」劉江話鋒一轉,掃了眼第一排的何星文,剩餘的話沒再說下去。

  「表揚我,又不是表揚你,你在那邊得瑟個什麼勁兒?」

  周斯越瞧了眼偷著樂的丁羨,搖搖頭繼續寫他的卷子。

  丁羨小腦袋一歪,樂了:「咱倆現在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表揚你,我與有榮焉呀。」

  周斯越從卷子中抬頭,瞥她一眼,哧笑著重新低頭,筆在卷子上勾畫,漫不經心道:「倒八輩子大黴了,跟你捆一起。」

  丁羨沒理他,而是湊在他耳邊低聲說:「哎,何狀元都才考第六這回,你心裡是不是高興壞了?」

  周斯越眼皮也沒掀:「你考第六我更高興。」

  男生心思沒女生細,像周斯越這種人更是懶得計較,他向來沒把誰當過對手。

  丁羨捋舌頭,「我這種外區上來的,我就不指望進前十了,保持在重點班前二十,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周斯越:「出息。」

  自那之後,七八回冷空氣造訪之後,北京的天徹底冷了,走在街上寒風刺骨地讓人直打顫兒。月底的時候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三中的學生也減少了外出活動,全窩在教室做題,周斯越的競賽已經進入了二試,其餘的同學又要緊接著準備期末考試,班級的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丁羨也能感覺到周斯越的緊張,桌上的課外書全都不見了,擺得全是奧數的試題和模擬卷。

  現在忙起來,兩人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別說聊天,周斯越有時候刷題刷入迷了,水也忘了灌,想喝的時候,一抬手,空了,又懊惱地抓抓頭髮。

  小姑娘心思細,這些都被丁羨看在眼裡,下課的時候順手幫他把水添滿放回去,周斯越也渾然不覺,等喝到嘴裡才驚覺這杯裡哪來的水。

  想了幾秒,猛然轉頭看著丁羨半晌,那小孩正低頭趴在桌上抓耳撓腮地解一道簡單代數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好久沒管她了,他給人把卷子抽過來,擺在中間,低聲跟她說解法。

  「我自己能解。」丁羨想抽回來,被他用厚實而修長的手臂牢牢壓住,周斯越自顧低頭寫,沒搭理她,一邊寫一邊說:「最近沒時間管你,你不懂就自己問,別不好意思,反正除了我,沒人知道你蠢。」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丁羨一邊對他恨得牙癢癢,一邊又喜歡他無法自拔。

  不過丁羨也不敢再問他,他時間緊張,又怎麼好再讓他為自己的事情分心,那天剛從老師辦公室回來,在門口遇上了正巧來問問題的劉小鋒,本來兩人除了那次運動會也沒什麼交集。

  剛巧那問題丁羨也不懂,就趁勢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回來的路上兩人還討論上了,發現水平差不多,挺投緣,加上劉小鋒為人憨厚,也不愛懟人,教題目又耐心。

  於是,兩人莫名成了戰友。

  直到,周斯越在丁羨的桌上發現了劉小鋒的作業本。

  驀然又想起那天丁羨媽媽的話。

  莫名的,心裡有點燥。

  這天中午,丁羨跟劉小鋒從辦公室問完問題回來,剛坐下,周斯越把筆一摔,站起來走了。

  丁羨莫名看了眼少年略有些負氣的背影。

  周斯越跟蔣沈在室內球場打了一午休的籃球,從小到大,第一次,蔣沈見他把球摔了。

  兄弟幾個一塊長大,周斯越算是這幫兄弟裡早熟的,為人處世,待人接物上都格外寬容,也沒見他為什麼事兒動過氣,這一下,就把蔣沈給瞧傻了,有點不知所措的拍著球,問:「怎麼了,你這是?二試不順?」

  周斯越沒說話,一把奪過蔣沈手裡的球滿場運,又悶不吭聲地做了個漂亮連貫的三步上籃,全程一句話沒有,蔣沈這才意識到,似乎問題有點嚴重了。

  「怎麼回事啊你?」

  周斯越把球丟了,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著腰喘氣兒,胸腔隨著他的呼吸而劇烈浮動,額上頸上冒著汨汨的汗珠,還在往下淌,浸濕了少年清瘦的脊背。

  他抓了把胸前的T恤,蹭了下臉頰,毫不在意,搖頭:「沒事。」

  蔣沈哼笑:「咱倆從小一塊穿開襠褲長大,你高不高興我能看不出來?」

  蔣沈跟他父親一樣,善於打點人際關係,跟誰都能稱兄道弟,更善於觀察細微表情,處事靈光的很,也是個相當會來事兒的主。

  「心情不爽?誰惹你了?」

  周斯越最後投了個球,球滾進籃筐裡,轉身離開。

  「走了。」

  蔣沈拍著球,在後方搖頭。

  午休後,教室裡鬧鬧哄哄,丁羨剛睡醒,睜著雙迷濛地雙眼,看到周斯越插著兜剛坐下,「你中午去哪兒了?」

  「玩。」

  他簡潔地回答,再也沒搭理她,低頭抽出卷子開始寫。

  「哦,剛發了語文卷子,我幫你收起來了。」

  「謝謝。」

  他頭也不抬,公事公辦的語氣。

  兩人這麼久,他哪回不是吊兒郎當地調侃她,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摸著她的腦袋說聲乖,從沒這麼嗆過她,丁羨莫名吃了癟,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兩秒,收回視線,乖乖趴下去看自己的卷子。

  一連幾天,周斯越都沒有主動與她講話。

  丁羨想搭話也不知從何搭起,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冷戰了好幾天。

  孔莎迪對此的分析,大約是考前太緊張了。

  丁羨心裡那股子委屈啊,「太緊張了他對我撒什麼氣啊,你知道今天早上他說什麼麼?說我多管閒事,我那是多管閒事麼?我還不是為了他……」

  孔莎迪安慰似的抱住她,「算了,他不理你,你也別理他,誰還不是小公主呢,你放心,我肯定站你這邊,你要跟他鬧翻了,我也絕對不跟他說一句話。」

  這個仗義的小姑娘總在丁羨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毫無猶豫地站在她身邊,說著暖心的話,哄她。

  孔莎迪還真的說到做到。

  這段時期,無論周斯越跟她說啥她都當聽不見,儘管周斯越找她說話的機會也不多,試過幾次之後,連宋子琪都瞧出端倪了。

  「你惹她了?」

  周斯越無所謂一攤手。

  然而,心疼的還是丁羨。

  「算了,你還是跟他說話吧,我受不了別人不搭理他。」

  「太沒出息了你!」

  孔莎迪一下一下地戳著她腦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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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8:46


  莎迪說我沒出息。

  不是的,我能喜歡他,我顯然比她有出息。

  ——《小怪獸日記》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確實就是這樣,你受不了他一絲一毫的窘迫,當然周斯越這樣的人顯然不會,可明知道他無所謂孔莎迪搭不搭理他,心裡還是會疼,就像有時候,偶爾還是會聽見何星文在背後對他放冷槍,儘管她跟周斯越此刻已經不說話了,何星文還是他倆共同的敵人。

  倆人直到學期結束都沒說上兩句,也沒機會,後來的周斯越忙著複賽基本整天都是在刷題刷得大義滅親的狀態。

  就連蔣沈都不再來找他打球了。

  複賽結束沒幾天,學校櫥窗上就了貼了一張赤紅的大喜報,旁邊貼著的是周斯越面無表情的藍底一寸照。

  他拿了北京市一等獎,並且還能代表北京隊去參加明年全國的數學聯賽,參加國賽就不同了,國賽排名前六能進入國家隊,還能代表中國參加國際的數學奧林匹克競賽,與此同時,清北的橄欖枝也就伸過來了。

  一同進入北京隊的還有何星文。

  用宋子琪的話說,這人怎麼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但丁羨不覺得,能拿下一等獎,一同進入北京隊,這也是何星文用實力證明了他自己。然而,相比較低調的周斯越,何星文就顯得不那麼謙虛了。

  這天中午,丁羨吃完飯早回了教室,正趴在桌上闔眼休息的時候,就聽見劉小鋒跟何星文說話,「恭喜你啊,何星文。」

  何星文點點頭表示還行,這次也沒考好,不然應該能拿高分。

  都拿一等獎了,您還想怎麼考好……?

  劉小鋒憨厚地笑了笑,忍不住誇讚道:「你很厲害了,我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開心了,那你以後不是可以跟我男神一起比賽了?」

  那會兒丁羨才知道原來周斯越是劉小鋒男神?

  何星文題寫一半,沒反應過來,看了劉小鋒好久才反應過來,男神是說周斯越,極其輕蔑地笑了下,沒搭腔,倒有些不屑。

  劉小鋒這個愣頭青也沒反應過來,知道何星文向來脾氣古怪,見他不說話,也厚實地一笑,轉回頭寫自己的作業去了。

  結果,過了好半會兒,就聽見何星文極輕的一聲——

  「那可不一定,運氣不是每回都那麼好的。」

  傻子都聽出來那話是說周斯越的,就劉小鋒這個二楞子還以為何星文說自己呢,一下子還沒明白過來,傻乎乎地跟著接了一句:「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呢。」

  為了不讓劉小鋒這個好孩子被人帶偏,丁羨決定挺身而出。

  「劉小鋒。」

  男孩兒回頭,洪亮應了一聲:「哎——」

  丁羨皺著眉頭,「我這有道題不會,你來幫我看看?」

  「好勒。」

  劉小鋒從位置上站起來,熱情跑過來,丁羨隨手指了卷子上一道題,「這個,好像講過,我又給忘了。」

  劉小鋒掃了兩眼,「簡單。」

  立馬拿筆趴在桌上給她演算起來,「代數題就這麼兩種解法,你別想太多了,老師上課說的方法在我們平時的解題中已經很夠用了,我給你舉個例子……」

  題寫到一半,周斯越跟宋子琪吃完飯回來了。

  劉小鋒佔了周斯越的位置,抬頭看了眼,忙說:「大神,我坐會兒你位置。」

  結果,一貫好商量的周斯越,卻說了句,「不行。」

  「……」

  「……」

  「……」

  氣氛僵了三秒,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周斯越,後者巍然不動,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還是丁羨反應快,從劉小鋒手中接過筆和卷子,笑盈盈道:「啊,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劉小鋒,快回去吧。」

  「哦哦。」劉小鋒撓著後腦勺,遲疑地點頭,又看了眼周斯越,想說句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緩緩轉頭離開,回到位置上還頻頻往這邊看,眼裡的可憐勁兒,特別受傷。

  唸書那會兒,劉小鋒一直崇拜著周斯越,有時候比丁羨還誇張,偶像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眼神,他就能高興一整天,爬樓梯有勁兒了,做題也更有精神了,那感覺,比卷子打了滿分還讓他興奮。

  周斯越這人隨和,很少嗆人,大多時候都很好商量,從沒見過他這麼強硬地拒人於千里。

  那陣,劉小鋒真是被周斯越的一句不行給打擊地心情低落了好一陣。

  劉小鋒離開沒一會兒,丁羨也急了,那時,兩人已經有長達半個月之久沒說話了。

  本以為,他對自己發發脾氣就算了,連劉小鋒那麼憨厚的孩子他也欺負,虧劉小鋒還那麼喜歡他,他還是人麼?後來想想,她為什麼那麼生氣,她氣得不過是他對自己的態度,積壓了許久的怨氣一下子就沒忍住,爆發了。

  在周斯越拉開凳子坐下之際,丁羨卻突然拉開凳子站起來跑出去了。

  孔莎迪緊隨其後追出去,臨出門前,還狠白了周斯越一眼。

  倆姑娘前後出去,宋子琪久久不能回神,倒也瞧出一些端倪,轉頭問周斯越:「你倆這是怎麼了?」

  「鬼知道。」周斯越煩得很,拎了套卷子出來寫,結果一道題都沒看進去。

  宋子琪呵呵一笑,「劉小鋒都沒急,她急什麼?」

  周斯越一腳踹過去,「煩不煩?走開。」

  那時他倒沒認為自己在吃醋,只是覺得自己對丁羨似乎開始有要求了,這種不可控的因素,讓他特別抓狂,甚至她的一句話和一個行為能決定自己一個下午的刷題效率,這點讓他很是蛋疼。

  比如那天中午,丁羨跑出去,他連一張卷子都沒刷完,滿腦子都是那天蹲在他家哭的模樣,這傻子別不是又躲廁所去哭了吧。

  果然,回來之後眼睛紅紅的。

  那天下午就是個風水嶺,之前丁羨還想著幾次跟他搭腔說話緩和氣氛,那之後,丁羨徹底跟他劃清了界限,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就算偶爾迫不得已得跟他說兩句,也都用特別公事公辦的口氣。

  在孔莎迪和宋子琪看來,這倆就跟在國.政單位的服務窗口上班似的,特秉公,口氣好,但沒什麼感情。

  「麻煩請填一下單子。」

  「謝謝您,歡迎下次光臨。」

  就這口氣,還誰也不服軟,僵到了冰點。

  這樣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了期末結束,兩人都幾乎沒說幾句話。

  為期一個多月的寒假,在孔莎迪的強烈要求下,丁羨跟她交換了聯繫方式,丁羨沒有小靈通手機之類,就把家裡的號碼留給她,再三叮囑,沒什麼大事,千萬別打。

  寒假第一個星期天,孔莎迪就往家裡打來了電話,說她明天過生日。

  孔莎迪這生日辦得一點兒都不含蓄,孔爸爸說是順便慶祝她升學,找了一度假村,幾乎請了全班的同學。

  丁羨被孔莎迪要求穿裙子。

  丁羨聽得一腦門子汗,我哪裡的裙子,從小到大就沒穿過好嘛?

  孔莎迪一揮手,大方表示:「我家有,我借你。」

  於是,丁羨第二天一早就被孔莎迪接到她家去挑裙子了,對於要她堅持穿裙子這件事,丁羨十分不能理解,並且有些抗拒地坐在床上,看著孔莎迪從一偌大衣櫃裡拎出無數件花花綠綠的裙子,在她身上比劃。

  丁羨莫名看著那些長短不一的裙子,「你過生日,為什麼是我穿裙子?」

  孔莎迪挑了件白色的及膝小長裙給她,比了比,驚呼:「你也太瘦了,這腰上都沒肉,不像我……」

  丁羨不理她的諂媚:「胡扯,高中生腰上哪來的贅肉。」

  孔莎迪撒嬌:「真的好看,你穿這條好看。」

  哪個女生在那個年紀不想穿裙子,丁羨其實有點被說動了,望著那條白色的裙子,心臟砰砰砰狂跳。

  在孔莎迪的慫恿下,丁羨歎了口氣,哎,穿吧,就這一次。

  晚上,來了不少人,除了本班同學,就連隔壁班的有些人都被孔莎迪請來了,直到宋子琪進門,丁羨坐在孔莎迪身邊,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去,老半天,也沒見有人進來。

  「看什麼呢?」

  孔莎迪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丁羨臉色微收,垂眼去掃桌上的菜,狐疑道:「我的醬黃瓜怎麼還沒來?」

  孔莎迪直接給她揭穿:「得了吧,還醬黃瓜呢?周斯越是醬黃瓜嗎?」

  靠。

  飯桌上同學們說說笑笑,倒也沒人注意這邊,只是宋子琪一進門,就往孔莎迪這邊走,丁羨輕咬著牙,狠狠掐了一把桌下孔莎迪的白嫩的大腿:「吃你的飯。」

  孔莎迪疼得嗷嗷尖叫,引來宋子琪的注意,目光往這邊一斜,倒是先注意到了丁羨,因為這丫頭今晚有點好看啊。

  「嘖嘖,一個星期不見,小怪獸,你去韓國整容了?」

  「宋子琪,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丁羨翻白眼。

  宋子琪呵呵一樂,「你真是一點兒都沒剛來時的含蓄了,瞧瞧孔莎迪都把你帶成啥樣了。」

  仔細瞧,倒也沒啥變化,就是劉海長了,臉更小了,好看了點。

  有人忽然問了句:「宋子琪,周斯越怎麼沒來?」

  宋子琪解釋:「他去參加冬令營了,沒時間。」

  冬令營是數學集訓,各省市加起來大概有兩百名學生參加,最後會取成績前六名進入國家隊。

  「哎,別人已經一隻腳踏在清北門外了,咱們還在這吃吃喝喝。」

  有人忍不住感歎道。

  孔莎迪:「那你別吃了,出去。」

  那人立馬就認慫:「開玩笑,民以食為天,我不上大學我也得吃飯啊,不說了,先祝咱莎迪女王生日快樂。」

  一頓飯在鬧鬧騰騰中過去了。

  吃完飯,孔莎迪依舊不覺得盡興,非拉著一幫人去唱歌。

  有些同學實在沒興趣率先回了家,剩下去ktv的也就沒幾個人了,丁羨拒絕了一回,這回是再也不好拒絕了,只能跟在孔莎迪屁股後頭走。

  「你也沒回家啊。」劉小鋒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跟她搭腔。

  丁羨回頭一瞧,看見的是劉小鋒憨厚的腦袋,不知道為什麼,每回看到劉小鋒這張臉,她總覺得可憐兮兮的,一個男生能長成這樣,也是不容易。

  於是她總忍不住回話,「我陪莎迪,你呢,怎麼還不回去?」

  「勞逸結合,話說我還沒去過ktv呢,想見識見識長什麼樣兒,順便研究一下話筒。」

  這話從劉小鋒嘴裡說出來特別滑稽。

  丁羨低頭笑笑,目光溫柔,也沒再接茬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劉小鋒看著丁羨,忽然有點臉紅,害羞地撓撓耳朵。

  街燈下,有些不知名的情緒在滋長,像那朵開在牆角的嬌艷花兒,顏色瑰麗綻放,虛虛地應著景兒。

  酒喝了半盅,歌唱到一半,忽然,有人進來了。

  丁羨歪著腦袋躺在孔莎迪身上,手乖巧地搭在膝蓋上,正昏昏欲睡,包廂門被人推開,進來一道修長的身影。

  裡頭燈光昏暗,丁羨微微瞇眼,企圖確認來人的身影。

  就聽孔莎迪對著話筒一聲狂吼:「周斯越,你他媽才來,我們家羨羨都等睡著了!!」

  聽得丁羨瞬間渾身一個激靈,驀然坐直,瞌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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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9:07


  誰不喜歡春天呀,那個綠意蔥蔥、蟬聲鳴鳴、花兒開得轟烈又充滿希望的季節。

  可我今天忽然決定喜歡這個潦草的冬天。

  ——《小怪獸日記》

  那人隱在黑暗中,高大的身影有些懶散地陷在沙發裡,還是那件棒球外套,只不過在裡頭加了件灰色的薄線衫,聲音透著疲倦:「等我幹什麼。」

  孔莎迪握著話筒,目光瞟了眼丁羨,又吼:「誰知道呢,我們羨羨就是這麼癡——」

  話筒被丁羨劈手奪過,就著昏暗的燈光,狠白了孔莎迪一眼,孔莎迪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忙討好似的去抱丁羨的胳膊,小聲討饒:「我錯了,姐,你打我吧。」

  丁羨拍開她的手,不理。

  孔莎迪不依不饒撲過去,沒一會兒,丁羨抵不過她這粘人勁兒,沒一會兒兩人又抱在一起咯咯笑,就聽丁羨一聲無奈的:「看以後誰受得了你。」

  宋子琪轉頭看闔眼休息的周斯越。

  「不唱?」

  周斯越累得不行,下意識搖搖頭。

  宋子琪笑了下:「也對,你還是別唱了,容易掉粉。」

  周斯越像征性地踹了他一腳,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人是真累。

  包廂裡,忽然有人喊了句,「鄧婉婉,你的歌——」

  鄧婉婉走過去接了話筒,站到周斯越邊上,開始矯揉造作地清嗓子,「這歌好久沒唱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感覺。」

  孔莎迪下意識遞了個眼神給丁羨。

  「有人開始表現了,你再不抓緊點兒。」

  丁羨心裡那個氣,我表現啥呀表現,我唱歌這熊樣——

  沒進過這種ktv,丁羨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唱歌好不好聽,小時候葉婉嫻讓她在親戚朋友們表演過幾次,具體反應已經記不清了,反正後來過年就沒讓她再表演過了,上了學,她也不是愛表現的人,音樂課都是大合唱居多,更聽不出自己的水平。

  她一攤手:「酒。」

  「啊?」

  「喝兩口,壯壯膽。」

  孔莎迪從邊上撈了幾瓶純度最低的啤酒,不放心地遞過去:「就倆口。」

  倆口下肚了,丁羨抿了抿,咦,還挺好喝的——

  她拎起啤酒看了看,又喝了兩口。

  等孔莎迪點完歌回來,半瓶啤酒喝完了,丁羨仍在意猶未盡地添嘴唇。

  「行了,別喝了,我給你點了首孤單北半球,好好唱。」

  鄧婉婉唱歌確實好聽,在她唱完之後,所有人都起哄讓她明年趕緊參加十佳歌手去,鄧婉婉羞紅著臉說了句:「獻醜了。」目光卻始終朝著周斯越的方向。

  丁羨拎著酒瓶,瞇瞇眼,又仰頭灌了一口。

  「用我的晚安陪你吃早餐,記得把想念存進撲滿,我望著滿天星在閃,聽牛郎對織女說要勇敢……」

  一曲唱完。

  眾人:……

  丁羨放下話筒,酒精刺激末梢神經,她興奮地問孔莎迪:「好聽嗎?」

  孔莎迪扯扯嘴角:「挺好聽的,就是可能沒在調上……」

  「……」

  丁羨把剩下半瓶酒全部一口氣干了。

  瘋了,世界都瘋了。

  周斯越醒的時候,差不多結束,人還沒醒透,正抓著頭髮醒神的時候,懷裡被人塞進一軟綿綿的東西,下意識要推開,就聽孔莎迪兩手一揮,「艱巨又光榮的任務交給你了,拜拜。」

  手還停在烏黑的發間,一臉茫然地低頭看懷裡的人,待看清之後,氣得手掌忍不住在她脖子外圈了圈,掐死算了——

  煩人精。

  丁羨看著他呵呵樂,嬌滴滴的眼散著水光。

  他手掌虛虛在空中停了兩秒,直接一掌拍在她腦門上,洩憤似的,「笑屁。」

  拖走。

  長街上,行人三兩,樹木靜悄,月光在地面上鋪了一層輕盈的羊毛毯,泛著光的湖面早已結了冰,像是撒了一層碎銀,在這黑夜裡發光發亮。

  少年走在前面,只穿了件單薄的灰色線衫,兩隻手抄在兜裡。

  少女披著他的棒球服,跟在後面踩著他的影子,左一腳,右一腳,踩得不亦樂乎。

  「周斯越。」

  丁羨忽然叫住他,前方的人停了步子,沒回頭:「幹嘛?」

  她登登登跑到他身前,仰著小臉兒去看他眼睛,那是雙比月光還明亮的眼睛,差點兒把她吸進去,她定定神,藉著酒勁兒問他:「你為什麼這段時間都不理我?」

  她在服軟。

  那是她第一次為他的驕傲服軟。

  他忽然低頭笑了,撇開眼,看向別處。

  「我哪兒得罪你了?」她又追問。

  「你沒得罪我,就是煩你。」周斯越隨意地說。

  「哦。」

  丁羨低下頭,似乎沒話要問了,失落的垂著頭。

  「還有要說的嗎?」見她不再說話,周斯越微微皺了皺眉。

  「沒,還沒恭喜你呢,進北京隊了——」

  她強顏歡笑,想要拍拍他的肩以資鼓勵,告訴他,少年,苟富貴莫相忘啊——

  卻發現這人站得跟個雕塑似的,沒什麼表情,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

  「還有別的嗎?」鑒於周斯越身高的優勢,丁羨莫名感覺到了一陣壓迫,胸腔透不過氣,憋著一口氣,她鼓了鼓嘴,「還有,新年快樂。」

  「嗯?」

  「沒了。」

  冬日夜晚,冷風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刮著。

  丁羨猛覺鼻尖一涼,她下意識伸手摸,指尖濕潤,下雪了,她抬頭望了望,月光下,銀白的雪花正一片一片落下來。

  對面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著睨著她,幾片雪消融在他烏黑的發間,平添幾分安然,酒意上頭,她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個大膽且瘋狂的想法。

  「我大半夜從訓練營翻牆出來,就讓我聽幾句新年祝福,是不是虧了——」周斯越忽然停住,笑意融化在嘴角,因為話音未落,被一聲極其輕微的「啵」給代替了。

  連樹上安眠的蟲子都驚掉下樹枝,趴在地上不知所措,正如此刻對面少年的表情。

  丁羨極快地墊著腳尖,在他臉頰一側,輕輕碰了下,確切地說,其實沒碰到,隔空吻了下,很快退回原地,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我舅舅說,這是貼面禮,能給人帶去好運的,比新年祝福管用。」

  周斯越憋了三秒,看著她,擠出兩個刻板的謝謝。

  丁羨低頭,忍俊不禁。

  再抬頭時,兩人目光對上,嘴角皆是帶著一抹未名的笑意,又同時低回頭,收拾情緒。

  誰不喜歡春天呀,那個綠意蔥蔥、蟬聲鳴鳴、花兒開得轟烈又充滿希望的季節。

  但她今天決定喜歡這個潦草的冬天。

  過完元宵就正式開學,劉江重新排了座位,孔莎迪不知道用了哪門子妖法竟然讓劉江同意她跟宋子琪坐一桌兒,而鑒於她跟周斯越的成績在穩步提升,劉江並沒有給她和周斯越換座位,還特意提醒她,跟周斯越多學學數學。

  丁羨滿口應下,衝著您這份心意,我也得好好學呀。

  四人小組再次聚齊,孔莎迪衝她一眨小眼兒,滿心歡喜,丁羨也打從心眼兒裡為她高興,拋了個媚眼回去,結果被人當然賞了個爆栗,丁羨吃疼,氣得直瞪始作俑者,周斯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隨手從書桌裡抽了一本書出來,翻開,頭也沒抬問:「想好了麼?讀文科還是理科?」

  聽見這話的孔莎迪順勢轉過來,說:「你幹嘛關心我們羨羨讀文科還是讀理科?」

  周斯越:「我看你是剛換過來,就想回去了?」

  孔莎迪切一聲,不屑一顧:「班頭都同意了,你難不成還能把我換回去?」

  周斯越低下頭,重新翻書,漫不經心道:「我跟班頭說你坐我前面影響我學習,你看他換不換你回去?」

  然後丁羨見到了有史以來變臉最快的表演。

  孔莎迪對著嘴唇做了個拉鎖的動作,飛快地擠出一抹慇勤的訕笑:」我哪敢打擾您學習,耽誤您拿金牌,我就是燕三的罪人,以後您老說話,我保證一句話不說。」

  周斯越得逞:「得了,退下吧。」

  學期過了大半,丁羨才得知一件事,周斯越在冬令營的時候被處分了。

  這件事還是孔莎迪告訴她的。

  「處分?」

  孔莎迪抿著嘴唇一臉心痛的點點頭,「你可憋住,這事兒本來是沒人知道的,周斯越誰也沒提,是那天何星文跟十班的人說的時候,被蔣沈聽見了,說周斯越在冬令營的時候被處分了,集訓成績似乎受了影響。楊為濤都為這事兒氣了周斯越好久。」

  「因為什麼?」

  孔莎迪低下頭:「……那天我過生日……結果回去的時候,不知道哪個王八犢子舉報給老師,給抓了個正著,要不是楊為濤給他求情,那老師當場就要他回家了,集訓都沒辦法參加。對不起,你別打我。」

  結果兩人正八卦,被當事人聽了個正著,周斯越不知道從哪兒抱著球過來,一掌按在丁羨後腦勺上,越過她,頭也沒回說:「別八卦了,趕緊回去寫題。」

  「……」

  回到教室,丁羨幾次欲言又止,都被周斯越看在眼裡,他笑了下:「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還沒死呢。」

  「呸呸呸——」她連吐了幾口,「你說話能不能忌諱點。」

  他毫不在意:「人要是這麼容易死,還會有這麼多殺人犯?行了,我沒事,而且,我也沒後悔。」

  周斯越說這話時,目光正盯著她。

  那時候,丁羨無法跟他直視超過五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的眼神飽含各種深情,一下就把她吸進去。

  她別開眼,低頭佯裝看書:「會不會影響你進國家隊啊?」

  周斯越轉回頭,一邊轉筆,一邊低頭翻捲子:「不知道。」

  丁羨不知道他的這句話是真心裡沒底,還是故意不讓她擔心才說不知道的,後來,楊為濤不斷來找過周斯越幾次,意思是想讓他去找那位老師多聊聊順便送點東西過去,都被周斯越拒絕了。

  他始終堅持讓成績說話,但是楊為濤是特別清楚,為什麼去年許軻拿了滿分都沒進,有時候國家隊的考量不單單是從分數上,還有學員的各方面素質,加上今年的學生都特別強勢,有些都是從小學就開始走競賽了,奮鬥十幾年,就守著為了這臨門一腳呢。

  高一結束時,丁羨提交了文理分科表。

  孔莎迪緊隨其後。

  兩人看著對方手裡的文理分科表,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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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39:30


  高二開學,分班重新打亂,按照上學期期末的成績取了前一百,新組了兩個重點班,變動不大,但插入了些許的新面孔,大多是男生。每一個來報道的男生都對周斯越有種莫名的好奇,想方設法拐著彎兒地想跟老成員打聽點兒什麼。

  奈何周斯越口碑太好,得到的答案出其一致——挺好相處的數學大神。

  令人驚奇的是,楊純子去了文科重點班。

  少了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孔莎迪終於成為了這班裡唯一的班花,丁羨卻覺得她沒有想像中高興,整日都懨懨的,跟宋子琪鬥嘴都沒了往日的精神奕奕。

  九月中旬的第一個星期天是數學國賽的一試,周斯越顯然又進入了瘋狂刷題狀態,不斷有新同學前來打招呼閒聊,都被丁羨一一擋在門外。

  「不好意思,他馬上要比賽了,下次下次——」

  每當這時候,周斯越都會從百忙中抽空抬頭衝她使一隻有他倆懂的眼色。丁羨晚上躲在被窩裡,被這眼神治癒得睡不著覺,蹬著腿兒攥緊被子樂得直打滾。

  倆人偶爾會一起在學校外的飯館開頓小竈,丁羨怕浪費他時間,不肯去,反倒他把卷子一丟,站起來插兜走了,「也不差這麼點時間。」

  吃飯的時候,他一臉專注地挑著香菜,挑完,握著筷子在碗沿輕輕磕了磕,把筷尖上一小點兒的菜葉子也給抖落下去,這才放心地低頭去扒飯。

  不吃香菜。

  丁羨在心裡默默記住。

  忽然,碗裡多了一塊魚肉,丁羨乍然地看著他,少年在她追尋的目光中,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去扒了口碗裡的飯,「快吃。」

  她把魚肉放進嘴裡,低聲說了句:「謝謝。」

  「好說。」

  他慣用的口頭禪。

  周斯越話不多,吃飯快,沒兩口就扒完了,然後就懶洋洋靠在椅子上目光悠然地等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著班裡的事兒。

  丁羨則也不遺餘力地貢獻八卦:「你知道,最近有人在追莎迪麼?」

  周斯越挑了下眉,「誰這麼沒眼力見兒?」

  丁羨瞪他,捧著碗跟他爭辯:「喜歡莎迪怎麼就沒眼力見兒了?那喜歡誰才是有眼力見兒?」她氣鼓鼓地瞪著他,腦子裡下意識蹦出一名字,遂脫口:「楊純子嗎?」

  說完,也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奈何說出的話潑出的水,覆水難收。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神色微收,咳了聲,「我沒這麼說,你別瞎腦補。」

  「你不說我也知道。」

  丁羨小聲嘀咕。

  周斯越皺眉:「你知道什麼?」

  「你跟楊純子以前是不是……」

  在一起過。

  話還沒說完,直接被對面的人打斷,「你腦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看著對面少年一臉正氣,丁羨都覺得自己羞愧,微微低下頭,不再開口,也不再搭理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鴕鳥,恨不得把頭埋進飯裡。

  「喂。」

  周斯越盯了她小半會兒,忽然人往前傾,靠著桌沿,目光對上她。

  丁羨把頭埋得更低。

  他忽然撇頭笑了下,嘴角勾著,有點無奈道:「好吧,我承認我以前喜歡過她。」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真這麼切實聽到的時候,丁羨的小心臟還是狠狠抽了一下,頭埋得更低,莫名其妙,就一顆眼淚掉進飯裡,連她自己都沒察覺,低低地了聲,草草扒了兩口飯,放下碗筷站起來,說:「吃完了,我們走吧。」

  周斯越卻沒動,眼神盯著她的碗,「坐下。」

  丁羨沒動。

  周斯越往後靠,手插進兜裡:「好吧,剛才騙你的,我沒喜歡過她。」

  丁羨驚詫地看過去,簡直想隨手把碗扣到他那顆金貴的腦袋上,但還是倔強地說:「喜歡過也沒關係,帥哥美女誰不喜歡啊,我也喜歡過許軻呀……」

  周斯越忽然一聲冷笑。

  「沒有就是沒有。」

  說完,推開桌子去前台結賬了,結完賬,也沒理她,逕自插著兜走了。

  下午上課,丁羨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中午的事情說清楚,提筆在紙上工工整整寫了一句話,然後將紙條疊成正方塊,放在桌腳,捅了捅正在寫題的周斯越。

  少年抬眸,撈過。

  打開。

  「好吧,我相信你,我也沒有喜歡過許軻,我瞎說的。」

  「我知道。」

  洋洋灑灑寫下三個字,直接丟回給丁羨,隨著紙條拋進她懷裡,台上的語文老師目光順勢往這邊一瞧,丁羨的小心臟瞬間被提到嗓子眼,抱著紙條縮在牆角嚇得瑟瑟發抖,虞淑君沒發現端倪,繼續低下頭,聲音洪亮的解讀課文。

  丁羨長舒一口氣,狠瞪一眼周斯越,這才去看紙條。

  「你怎麼又知道。」

  「你腦袋裡想什麼,我能不知道?」

  「切,那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麼?」

  「你丫還有夢想?」

  「周、斯、越。」

  「嗯,你的夢想是我。」

  「不要臉,我的夢想是像我舅舅一樣,當個畫家。」

  「好夢想。」

  「你看不起我?」

  「哪敢。」

  「我真的很喜歡畫畫。」

  「我知道。」

  又是這句,在往後丁羨的記憶裡,她記得周斯越跟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她在想什麼,他又真的知道麼?

  他倆其實不太傳紙條,但每一張都被丁羨搜羅起來夾在一本小本子裡,後來一年的復讀時間,她就是靠著那些紙條度過的,每回想他的時候她都翻出這些紙條來來回回看,看到爛熟於心,倒背如流。

  每次她洋洋灑灑寫了一長串話,他的回復總不過是兩三個字。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一試前兩天,劉江忽然找丁羨談話,剛吃完午飯,辦公室裡沒有老師,當下,她心裡就湧出一陣不詳的預感。

  「你跟周斯越怎麼回事?」

  一句話把丁羨問懵了,像是被人兜頭錘了一棒,整個人僵愣在原地。

  緊接著,「有人說你跟周斯越在談戀愛,丁羨,你可別犯傻,這都什麼時候了?「

  「老師,我們……沒有。」

  丁羨渾身打著顫兒,神色慌亂,確實沒有,她跟周斯越還沒到那步。

  「你們一個競賽生,一個重點苗,別在這節骨眼上給我犯傻,就算有點什麼也都高考後再說,聽見沒?」

  「老師,我們真沒……」

  劉江揮揮手,歎口氣:「別人跟我來說這事,其實我心裡也不相信,畢竟周斯越這孩子哪像會談戀愛的樣子,不過有人說看你倆經常一起吃飯,有點苗頭了,作為老師,我覺得應該給你點個醒。」

  丁羨:「……」

  劉江又道:「老師心裡自然是相信你們的,談戀愛的成績哪能這麼穩定,但有時候你們得注意下避嫌,男女生關係太親密總會難免被人說閒話的,特別是女生,在背後被人傳來傳去多難聽?周斯越過幾天比賽了,我暫時先不找他,你回去把位置換了,讓宋子琪搬過來跟他坐。」

  從小到大,丁羨從沒有被老師當面批評過,更別說被人老師找到辦公室說這些事,大腦完全混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除了點頭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劉江點頭,「回去注意一下跟男生關係。」

  這話瞬間讓丁羨羞憤又無地自容,就好像她是個不讀書專注於亂搞男女關係的女生一樣。

  周斯越回教室的時候,丁羨已經換到孔莎迪身邊了,宋子琪正坐在丁羨的位置上翻著書,悠哉遊哉一臉幽怨地看著他:「哎,冤家啊。」

  周斯越拉開凳子坐下,靠著椅背,看了眼丁羨的背影說:「這丫頭又犯什麼病?」

  宋子琪搖搖頭,「女人的心思難猜啊。」

  下午上課的時候,周斯越主動寫了一張紙條,讓孔莎迪遞給丁羨。

  「我能看麼?」孔莎迪問。

  周斯越無所謂地表示:「想死就試試看咯。」

  孔莎迪:「稀罕。」

  回到位置,把紙條遞給丁羨。

  丁羨打開。

  「不知道你在生什麼氣,不管我錯沒錯,行吧,我都說一句對不起,好了,你可以回來了。」

  他這種無論什麼都願意遷就她的態度,偏偏又配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語氣,差點把丁羨看哭,孔莎迪驚異地看著她,對著一張紙條表情豐富猶如電影明星,「不至於吧,到底寫了啥?」想撲過去看,丁羨忙把紙條壓起來,一隻手摀住那行字,另一隻手寫:

  「你先好好考試吧,一試加油。」

  寫完遞給孔莎迪,叮囑一句:「不許偷看。」

  「切,稀罕。你倆真一個德行。」

  一晃眼,半個學期過去了。

  國賽成績在貼吧上公佈,周斯越跟何星文都沒進國家隊,只拿了二等獎和三等獎。

  三中今年依舊沒有斬獲一等獎。

  後來孔莎迪打聽到,周斯越在一試的時候,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說有人舉報他作弊,幾位專家組的老師找公安調監控看了一天,才發現是個烏龍,楊為濤為了這事兒在辦公室鬧了很久,堅持稱是有人故意搗亂,企圖影響周斯越考試。

  專家組一句話把人給頂回來:「真正有實力的人,會受這點影響」

  楊為濤氣得面色赤紅:「你們相信我,他在數學方面是個天才!」

  「可事實證明,他只拿了二等獎。」

  「那是受了別人影響!」

  「楊老師,我理解你的心情,是金子總會發光,明年也還有機會的,你應該跟我們一樣相信他。」

  ……

  周斯越翹了兩節課。

  丁羨找到他的時候,他站在籃筐下,寬大的後脊背微弓,低頭運球,身旁站著剛下完體育課的楊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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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40:02


  歲月啊,請你一定要善待這個少年。

  ——《小怪獸日記》

  文科班剛下體育課,球場陸陸續續湧出一幫學生,丁羨就在川流的學生中,看見那倆難得站在一起的背影,她收了笑,停了腳步,想轉身往回走時,肩膀被人一拍,尤可可忽然從她身後竄了出來,目光往她身後意味深長地一探,收回,故意大聲道:「丁羨啊,你在這幹嘛呢?」

  果不其然,身後兩人齊齊轉過來。

  丁羨忙往尤可可身後躲,恨不得掐死這丫頭,但尤可可絲毫不顧及,衝她直眨眼,小聲說:「躲在這兒幹嘛,宣示主權去啊,在我這兒倒是一點兒都不含糊,怎麼換成她,你就怕了?」

  怕個屁啊,只是還沒想好怎麼說。

  尤可可又道:「我可聽說,你們家那誰誰,以前跟咱們楊女神關係——」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拋了個你懂的的眼神。

  丁羨心下凜然,再看過去,楊純子已經拿著水往這邊飄飄然走過來,經過兩人的時候,她沖丁羨微微展顏一笑,溫柔得像燕子的羽毛,一下又把丁羨的內心給擊垮了,這麼好的姑娘,她在這兒吃什麼醋呢?

  丁羨抬眸一笑,大膽回視,目送她出了球場。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句:「裝。」

  丁羨乍然回頭,看向雙手交叉在胸前的尤可可:「幹嘛呢?」

  尤可可撅著嘴:「你不覺得她特假麼?高興不高興永遠都是一副表情,勝券在握,看了就讓人反胃。」

  「你跟孔莎迪真是可以當好朋友。」

  「為什麼?」

  「一樣的小肚雞腸。」

  丁羨說完,被尤可可狠狠拍了一下腦門,「靠,老娘在幫你,你還說我小肚雞腸?」

  丁羨吃疼,後知後覺意識過來尤可可是在為自己抱不平,忙又捂著腦袋給她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這麼說你的,我只是覺得,你跟莎迪真的挺像的。」

  尤可可哼唧一聲:「像才不能當朋友,那只啞迪最近怎麼樣了?」

  丁羨糾正:「是莎迪。」

  「隨便了。」

  尤可可揮手,毫不在意地說,剛說完,餘光撇到有人抱著球過來,十分識趣地摸摸丁羨的腦袋,「走了,下次再聊。」

  周斯越抱著球,在她面前站定,一隻手抄在兜裡,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你不在教室上課,跑這兒來幹嘛?」

  丁羨仰著頭,目光絲毫不迴避,直直地盯著他:「你呢?兩節課不上,你又在這兒幹嘛?」

  周斯越翹了翹嘴角,目光往別處瞥了眼,忽然用食指頂著籃球,抽出另一隻手拍,一副是事可可的模樣,在她面前表演起了轉球,淡聲道:「出來放會兒風,怎麼了?這也要管?」

  他這輕描淡寫又吊兒郎當的態度,一下子就把丁羨給惹怒了,直接一掌拍掉他手中徐徐滾動地跟地球儀似的籃球,周斯越愣了,看著球從他手中滾落,啪嗒落在地上,又連滾了幾圈,緩緩停在他的腳邊。

  他雙手抄進兜裡,剛想要發作,就聽對面的姑娘一聲冷淡的:「你知不知道這很影響別人?」

  「我影響誰了?」

  他背光立著,每根頭髮似乎都染了色,少年英氣十足。

  「我……」丁羨忽然發現他微微瞇了瞇眼,不知道是被太陽刺的,還是聽見她這句我給嚇得,她微微低頭,剛才的囂張氣焰全都不見了:「我……我們都很擔心你,怕你……」

  「怕我怎麼了?怕我想不開?」

  他驀然一笑,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沒這麼脆弱。」

  丁羨的擔心不無多餘,他從小被老師家長捧在手心裡長大,一路順風順遂,從未受過波折,心理承受能力相比較一般的孩子會弱很多吧。

  顯然她有點低估了周斯越。

  「我只想告訴你,沒進國家隊,沒拿獎都沒關係,這些都是暫時的,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數學天才,你以後在數學方面一定會有自己的造詣。」

  她說這話是認真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從她嘴裡說出來有點怪異,聽得周斯越都忍俊不禁,輕推了下她的腦門:「你個數學白癡,就別安慰我了。」

  「……」

  你才數學白癡,丁羨瞪他。

  周斯越忽然彎下腰,大手罩在她的頭頂,用力按了按,對上她的目光,「我呢,沒你想得那麼脆弱,人生本就無常,一時的高低並不能證明什麼,我走競賽這條路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數學,只是純粹為了找解題的快感。」

  解題的快……快……感??

  你們學霸的形容詞真是簡單粗暴。

  周斯越收回手,人站直,指尖撓撓眉,又道:「以前在書上看到一句話,現在想想還挺有道理的……」

  「什麼話?」

  他瞥她一眼,笑:「人類就是這麼奇怪,如果沒有人同情,你就不會在乎傷口有多疼;如果沒有人嘲笑,你就不會在乎傷疤有多難看;如果沒有人比較,誰會知道什麼是前途……」

  丁羨驚訝於周斯越的通透,一個十八歲大男孩兒,對人對事的寬容度,讓她徹底折服,在未來很長的歲月裡,她似乎再也沒遇上這麼一個男孩兒,甚至後來在復讀班裡學習的時候,每當聽朋友說起這是來自哪哪哪兒的風雲人物時,被人勾起好奇心忍不住多看兩眼,發現也是個普通的大男孩,也會因為考不好而大發脾氣,也會跟人因為一道題的不同解法而發生爭執,也會為了自己的自傲而做些傷害別人的事,但朋友還是被迷的氣暈八素,「人無完人嘛,做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丁羨搖搖頭,在心裡道:

  你沒見過他,沒見過。

  果然,人在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那將意味著你往後的一生,不過爾爾。

  周斯越跟楊純子和好了。

  兩人不再各種避著對方,偶爾在路上碰見了,還會隨口聊兩句,丁羨在路上撞見好幾次,周斯越插著兜高大的背影往教學樓走,旁邊站著以前永遠不可能出現的楊純子。

  對於這個情況,孔莎迪的危機感比丁羨還足,「你再裝大度,回家哭吧你。」

  「他說他不喜歡楊純子,我難道還像個三八一樣追問人家,你跟她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他不想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還真是體貼啊。」

  孔莎迪冷嘲熱諷地說。

  之後周斯越讓丁羨搬回去,丁羨一句話把人給懟回去,「搬什麼搬,你以後跟我保持距離。」

  周斯越氣得想要一掌劈過去,咬著牙忍了忍,「又發什麼瘋。」

  話雖跟孔莎迪這麼說,但在那個敏感多疑猜忌的年齡裡,理智不足以控制她的情緒,怎麼可能不吃醋,但凡有人跟他多說兩句,她就害怕,這麼誠惶誠恐的心情,沒人能理解,丟出一句:「劉老師說讓我們保持距離。」

  後來周斯越才明白,他倆被人打了小報告,現在在劉江的重點觀察名單裡。

  那陣丁羨成績下滑的很厲害,數學沒了周斯越的監督,分數慘不忍睹,月考只打了105分,拿到卷子的時候,忽然就哭了。

  周斯越打球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哭,伏在桌案上肩膀抽抽搭搭無不可憐。

  周斯越沒做停留,把球往框裡一丟,收拾書包轉身走了,丁羨聽見走廊裡一聲很輕柔的:「夏思寒說一起吃飯。」

  是楊純子的聲音。

  「嗯。」周斯越極淡的嗯了聲,腳步聲在走廊裡漸遠。

  原本哭到只剩啜泣的少女啊,忽然趴在桌上又難過的嗚嗚嗚出聲來。

  混蛋。

  混蛋。

  混蛋。

  七點,丁羨回到燕三胡同,灰暗起了皮的牆角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一株艷紅的花朵,週身是一抹綠油油的青苔,像是在被人遺忘的角落裡開出了一抹春。

  丁羨望著那株花出神,身後忽然想起一道懶洋洋地聲音,「這麼晚?」

  丁羨驀然回頭,路燈下,那道熟悉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單肩挎著包,雙手抄在兜裡,人倚著胡同口的老石頭城牆,一臉閒散地看著她。

  「你不是跟楊純子去吃飯了嗎?」她倔強地扭回頭,目光又回到那株花上,在巷口的微風中輕輕搖擺。

  他低頭,指尖輕輕撓了撓頭髮,笑:「一想到你在教室哭,我還吃得下?我可不是你那麼沒良心的人。」

  話語間,花落了半片葉,丁羨收回目光,轉身登登登走到他跟前,路燈罩在他頭頂,仰頭,看過去,他就像是個發光源。

  「王八蛋。」

  她看著他,低低罵了句。

  「嗯,我是。」

  他毫不在意地說。

  「混蛋。」

  丁羨又罵。

  他靠在牆上,書包在他背上,垂眼睨她,只是低低笑著,任由她罵,那表情似乎在說——

  你罵吧,我照單全收。

  少女破涕為笑,男孩兒忽然伸手大力揉亂了她的頭髮,又是熟悉的那句:「傻不傻。」

  燕三的後巷有個兩米矮牆,白襪黑磚堆疊在一起,巷弄口栽著兩棵老梧桐,茂密盛綠,枝葉遒勁延伸到牆裡頭的院落裡,丁羨沒來過,裡頭烏漆嘛黑,瞧著有點滲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是哪兒?」

  周斯越把包遞給丁羨,三兩下翻過矮牆,人已經站上了牆頭,衝著底下的丁羨伸手。

  「上來。」

  指尖輕觸,對方的溫度傳到她手心,丁羨渾身過電一般,略一遲疑,男孩兒催促:「快點。」

  等她爬上牆頭,望著院落裡頭的黃土磚瓦,有些出神,「這啥時候還建了個寺廟啊?」

  兩人坐在牆頭上,掛著腳,周斯越沖那小黃瓦房一昂下巴,「睜大眼看看,黃房子就寺廟啊?瞧給你見識淺薄的,裡頭住著一啞巴,姓張,蔣沈小時候天天找他嘮嗑,嘮了半天,才知道人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好呀,有什麼秘密都告訴他,心裡也不會憋著難受。」

  「你都跟他說過什麼?」

  周斯越一笑:「很多,記不清了。」

  話音剛落,院落的小木門被人推開了,一約莫三四十歲的寸頭男人,穿這件青色長袍衫從裡頭端著一盆出來,目光一斜,瞧見牆頭兩人,用手指了指。

  周斯越拉她下去。

  「走,過去打個招呼。」

  張啞巴真不會說話,睜著雙眼睛牢牢地在丁羨跟周斯越身上打量,直到丁羨開口:「我叫丁羨。」

  「他先天的,耳朵聽不見,所以你說話他也聽不見。」

  周斯越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套手語,行雲流水地給他做了幾個動作,張啞巴高興的樂了,連連跟丁羨點頭,還轉身從裡頭拿了兩個饅頭遞給他們,用手示意,吃呀吃呀。

  丁羨遲疑地咬了口,饅頭生澀,在嘴裡草草嚼了幾下,就吞嚥下肚。

  周斯越把饅頭捏在手裡,又跟他聊了會兒,丁羨看不懂也聽不懂,只能默默站在一邊嚼饅頭,偶爾側頭看看身旁的男孩兒,淡白月色下的少年微低頭,目光柔和且認真地聽著對方說話。

  延平鎮也曾有個聽力障礙的聾啞人,可那裡的小孩兒除了對著他做鬼臉扔石子之外,年紀大點兒的男生只會開他的玩笑,除了嘲諷就是譏笑,就連她自己,也曾害怕聾啞人的靠近,每回經過那座小房子,都忍不住加快步伐。

  如今回想,周斯越說的沒錯,確實是她見識淺薄。

  週一,孔莎迪告訴她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的八卦。

  「我幫你打入敵情內部探聽過了,你那位周少爺真沒喜歡過楊純子。」

  丁羨倏然抬頭,「你又聽人說了什麼?」

  孔莎迪舉雙手雙腳發誓:「這回保證百分百準確,是……反正你就聽我的,我可是犧牲老大才換回你這麼點兒情報的。」

  丁羨反應極快:「你跟宋子琪怎麼了?」

  孔莎迪忽然紅了臉,轉過頭,「你要不要聽?」

  丁羨斜她一眼,「你犧牲這麼大,我要是不聽,你不是白犧牲了?不過我好奇你到底做啥犧牲了?」

  「小孩別亂打聽!」

  孔莎迪眼神慌亂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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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40:21


  早戀,這艘船,遲早會翻的。

  前提是,

  我得先上船啊。

  ——《小怪獸日記》

  孔莎迪跟宋子琪談戀愛了。

  收到這個消息,丁羨惘惘地睜著雙眼睛盯著面前這個嬌羞的姑娘看,一下子沒回過味來,孔莎迪臉紅彤彤的,真像一隻熟透的蘋果。

  「早戀吶?」丁羨回過神,低聲道。

  孔莎迪做了個噓的手勢,「劉江最近在抓呢,你得幫我保密。」

  丁羨鄭重點頭,抿緊了嘴唇。

  「放心吧,我不告訴別人,只是,你們……怎麼忽然……」

  孔莎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前陣,不是有個十八中的男生在追我,然後宋子琪那丫就各種開啟嘲諷模式,我就覺得這情況看著不太對勁,於是就主動出手試了試,沒想到,這丫道行這麼淺,我還以為他都是情場老手了……」

  丁羨呆若木雞地拍手:「厲害了。」

  孔莎迪哼唧一聲,「你加快腳步啊,別被人趁虛而入了。」

  丁羨低頭,看了眼某人方向,心歎,周斯越那種人,應該不會早戀吧。

  在宋子琪得知十八中有個小流氓在追孔莎迪時,第一反應是嘲笑,攻擊了孔莎迪好一陣,說你丫這吸引來的都是什麼爛桃花?孔莎迪對此不屑,表示,你連爛桃花都沒有,你還說我?

  兩人就這麼冷戰了一個星期。

  直到週末在KTV,宋子琪跟蔣沈幾個開了間包廂,有人說在隔壁看到孔莎迪了,那小丫頭穿得真他媽好看,身材越來越好了。宋子琪正坐在椅子上犯困,聽見這話,忍不住謔了下:「那小豆包的身板能有多好看?」

  那人又說:「別說,那小裙子短的……跟十八中幾個小子在K歌呢。」

  宋子琪瞬間睜眼,「陸懷征那幫人?」

  那人點頭,是吧,沒看到陸哥,看到上次在校門口等孔莎迪的那小子了。

  當天下午,宋子琪就把人從隔壁包廂裡給拖出來,拎到大門口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京罵:」你丫腦門被炮打過,灌得全是屎吧?跟著他們瞎起什麼勁兒?還嫌自己爛桃花不夠多?穿成這樣幹什麼我看你現在捯飭捯飭都可以上街賣唱去了……」

  一下就把孔莎迪罵哭了,烏烏泱泱蹲在地上抹眼淚珠子,看也不看他。

  宋子琪一點兒不憐香惜玉,把人從地上一把拎起來,提回家去,一邊拖還一邊恐嚇:「不許哭,再哭我就回家告訴你爸媽。」

  「你個混蛋!」

  「我混不混蛋我自己知道,倒是你,一點兒不像個好姑娘……」

  孔莎迪急了,抬腳就去踹他:「你滾。」

  「你讓我滾我就滾?太沒面子了,再說了,咱倆什麼關係,憑什麼你讓我滾我就滾?」

  「那你又憑什麼管我,我愛跟誰玩兒跟誰玩,你有什麼資格插手?」

  兩人就這麼一吵一鬧地走到了胡同口,夕陽的餘暉在身後斜斜掛著,像是遮天的幕布,兩位少年的影子,在路上一路打一路鬧,走到胡同口的時候,宋子琪忽然停下來,背著看她,微微低頭彎腰,壞笑著說:

  「行吧,既然你這麼說,要不,咱現在就把關係確定下來,省得你他媽再出去瞎浪……」

  孔莎迪徹底傻了,連空氣都靜止了,夕陽似乎也漸漸沈了下去,她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似乎要炸開。

  「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咯。」宋子琪睨了她一眼,微微收了笑,故意說:「不答應算了。」

  「等會。」

  孔莎迪:「你是認真的?」

  「我像開玩笑?」

  當被巨大的幸福淹沒時,每句話聽上去都像是玩笑,但她很快恢復理智,故作沈靜地說:「誰他媽瞎浪了。」

  宋子琪不答反笑,「行了,我當你答應了,以後別跟著十八中那幫小子瞎跑了,跟著哥好好學習。」

  屁。

  孔莎迪罵完,忽然踮腳在宋子琪嘴上親了下,低著頭很快站回,再抬頭,兩人都頗不好意思地別開頭。

  孔莎迪草草把昨晚的經歷講完,丁羨聽得一愣一愣的,一腦門子問好,心裡奔騰而過一萬隻草泥馬……

  孔莎迪繼續給她分享一手消息。

  「你知道楊純子以前跟你們家周少爺同班吧?」

  「周斯越。」丁羨糾正她。

  孔莎迪沒理她,繼續說,「他倆以前一起參加過數學競賽,聽說還同時拿了獎,周斯越跟她關係不錯,倆人經常一起討論題目什麼的,可憐了咱們校草,夏思寒追楊純子追了很多年,但你懂的,夏思寒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傻白甜,跟楊純子小姐姐的思想高度自然不在一起,你們家周少爺就在那時候出現了,不管是思想的高度以及維度都跟楊純子小姐十分契合,但科學研究也曾經表明過,太相像的兩個人是不容易來電的,確切地說,是你們家周少爺腦子少一根筋,沒那方面的想法,楊純子或許動過喜歡周斯越的念頭,這是我自己腦補的,宋子琪說楊純子沒喜歡過周斯越,但作為女生的直覺,我覺得她動過心思,只不過後來因為女神的驕傲放棄了,一回想,還是夏思寒好呀,雖然這丫傻白甜,但是對楊純子是真好,各種噓寒問暖,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不像你們家周少爺……」

  說到這兒,孔莎迪看一眼丁羨。

  丁羨下意識說:「其實他真的沒那麼高冷……」

  「然後那陣校草看楊純子跟周斯越關係好了,就心灰意冷,放棄了唄,本來夏思寒跟周斯越關係挺好的,自那之後,夏思寒也不怎麼跟周斯越說話了,直到有女生給夏思寒送情書,把楊純子氣得,就故意拿周斯越氣夏思寒,說周斯越跟她表白,兩人準備在一起了……」

  「然後呢?」

  「你別說,還真挺慘烈的,夏思寒差點兒跳樓呢……」

  「噗!」

  丁羨真是萬萬沒想到這種非主流劇情會在咱們校草身上發生。

  「你周少爺明哲保身,決定遠離那倆神經病,你想想,如果夏思寒真的跳樓,周斯越怕是這輩子就被楊純子毀了,要換做是我,以後看到這女的我都躲。」

  「最近好像和好了……」丁羨糯糯地說。

  「因為楊純子剛答應夏思寒,兩人在一起了。不過聽宋子琪說也沒和好,就是把事情說開了,大家心裡都坦蕩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丁羨總是很心疼周斯越,無論做什麼,她永遠心疼這個男孩兒。

  之後的日子恢復了平靜,面臨即將來臨的高三,三中各位老師又加大了馬力,丁羨最近學什麼都很不得勁兒,而且很吃力,確實如劉江所說,學生和學生的差距會越來越明顯。在高二下學期的最後一次月考中,丁羨成績一落千丈,滑到了三十名外,總分六百還不到一點兒。

  周斯越這次總分第一,校第二。

  她還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晚上放學回家,周斯越慣例在胡同口等她,遠遠見人過來,挎著包,耷拉著腦袋,興致不高,他靠在牆上,那丫頭埋頭走著,看也不看,一路就朝他這兒來。

  周斯越笑著出聲提醒:「撞了。」

  丁羨抬頭看,少年斜倚的背影,在路燈下衝著她笑得格外乾淨,一下被恍了心神。

  周斯越衝她伸手,手掌攤平,寬厚修長,掌紋清晰。

  「什麼?」

  周斯越輕佻眉,「看到你分數了,數學才98,我很為你擔心啊,丁羨同學。」

  他其實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平時兩人相處的時候,他總是喂啊喂的,大多也不會叫名字,忽然這麼一本正經地叫她丁羨同學,讓她的心又狂跳幾秒。

  丁羨低頭,默默從包裡把數學卷子抽出來,周斯越接過,低頭快速掃了幾眼,丁羨看著他眉頭越擰越緊,擰稱「川」字,看到最後一道大題的時候,忽然抬眉,下一秒,眼風嗖一下掃過來,丁羨嚇得不敢抬頭,就聽他一句嚴肅且認真的口氣,還連番點頭:「厲害了,就跟孔莎迪坐幾天,你丫智商就被她帶跑了?合著我以前都白教了是不是?」

  考不好,自己肯定比他還著急,被人這麼急赤白臉的罵一通,丁羨心裡更不好受,沈下臉說:「卷子還我。」

  「最近是不是過太舒坦了,臉都圓了一圈。」

  「你把卷子還我。」丁羨急了。

  周斯越把卷子往牆上一拍,一隻手撐著:「還你?你都懂了嗎」

  丁羨沒說話,小聲嘟嚷:「不懂也不關你的事兒。」

  周斯越哂笑,勾勾嘴角,把卷子在牆上攤平,轉過身,背對她,衝她一勾手指,「過來,我把錯題給你講一遍。」說完,也不理她,逕自從包裡掏出一支筆,咬在嘴裡扯開,筆帽在唇間,一回頭,小姑娘還傻愣愣站在原地,衝她一撇頭,抬眉,含糊不清地唔了聲,意思——快啊。

  丁羨往前湊了湊,卷子被他壓的有點高,踮著腳都看不清,「往下點兒。」

  少年往下抽了抽卷子,壓平,不滿地嘟了聲:「你就不知道長高點兒?「

  丁羨翻他一眼,佯裝不耐煩道:「還講不講了?」

  「呵——「周斯越扯著嘴角低頭睨她,「你還不耐煩上了?現在是誰餓著肚子給你講卷子?沒良心的東西。」

  「愛講不講。」

  周斯越低頭樂了下,繼續在卷子上寫步驟,搖搖頭,歎氣:「你就在我這橫。」

  丁羨看著他,眨眨眼問:「你知道,莎迪和宋子琪早戀了麼?」

  周斯越側頭看她一眼,略一頷首:」嗯。」

  丁羨想問他會不會早戀,可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口,這少年的後腦勺明明就寫著我愛數學一輩子,她又何必自尋死路呢——

  等卷子講完,天徹底黑了,兩旁樹木靜悄悄立著,彎月如勾掛在天邊。

  周斯越收好筆塞回包裡,把卷子還給她,拍拍她的頭說:「行了,我回家了。」

  說完,頭也不回轉身走了。

  丁羨抱著那張尚且還有餘溫的卷子看著他漸漸遠去一搖一晃的背影,總覺得月光很模糊,讓她看不清少年前方的路。

  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去,丁羨終於學會了自己修剪劉海,剛好能遮住眉毛也不長,原本及肩的長髮已經快到腰了,有次洗完頭,沒來得及扎,就散著去學校,孔莎迪圍著她看了好久,連連嘖聲。

  「可以啊小妞,有點兒女神范兒了呢。」

  丁羨低頭害羞沒幾秒鐘,劉江就來了,指著她的頭髮直道:「扎上扎上,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

  丁羨看了眼身後空空的位置,不情不願地把頭髮紮好。

  高三緊鑼密鼓的開學,一場關於「高考」的戰役終於拉響。

  老師們慷慨激昂,學生們哀號遍野,大考小考接踵而至,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終於全面爆發,所有人智商告急。

  開學第一天。

  孔莎迪不知道又從哪兒打聽來的八卦,告訴丁羨。

  楊純子和夏思寒又分手了,是楊純子提的,為了高考。

  他們是第一個為了高考下了早戀這艘船的。

  孔莎迪對此表示,「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宋子琪一起死在這條船上。」

  丁羨回頭看了眼周斯越,她這艘孤獨漂泊的小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被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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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40:47


  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緒,都掩藏在歲月的眉眼中。

  他說,那我以後找女朋友都經過你同意好了。

  那你做好打光棍的準備吧。

  ——《小怪獸日記》

  高三開學沒幾天,丁羨外婆病重,鄉下大姐來電告知葉婉嫻,需要請護工照看,但每月都出一千的護理費,加上鄉下三個兄弟姐妹,每人每月還得出兩百。

  丁家那陣已是捉襟見肘之時,沒什麼存款,葉婉嫻又是剛下崗在家待業,加上一家四口張嘴等著吃飯,兩夫妻一合計,這麼弄還不如自己回鄉下去照顧,何必再出這冤枉錢。但是她一走,兩孩子就沒辦法了,丁父那陣在外地監工,半年回不了家一趟,剛巧,那天李錦薈跟幾位夫人在巷口蔣家打牌,葉婉嫻順嘴一提,李錦薈大方表示:「婉嫻,羨羨可是高三了,禁不起你們這一來一回的折騰,實在不行,我跟老周幫你照顧一陣。」

  李錦薈在這巷子裡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從小被父母寵大,結了婚老公兒子寵著,對人沒什麼戒備心,誰的家長裡短都愛管上那麼一管,更別說還是公公家小時的摯交,那話說的義無反顧,在葉婉嫻這樣的人聽來也頗感動,猶豫遲疑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李錦薈把牌一摞,真誠地挽住葉婉嫻的手說:「一點兒都不麻煩,正好她跟斯越同班,就讓兩人一起上學吧。」

  葉婉嫻激動地熱淚盈眶:「哎!」

  於是,當天晚上丁羨就被人打包好行李丟進周家,葉婉嫻則帶著兒子連夜趕回延平村,到母親床前盡孝去了,離開之前,葉婉嫻也毫不避諱地對丁羨說:「我這一走得好長時間,你先在周家且住著,外婆病重,咱要盡孝不是,還有你外婆那房子,你幾個舅舅都盯著,原是你小舅舅想找人把錢出了,但我跟你小舅舅仔細一盤算,這次我回去,就讓外婆把房子留給咱,我鞍前馬後不能白照顧對嗎?你呢就在周家乖乖聽話,等媽回來。」

  丁羨眨著一雙懵懵然地眼,忽然覺得,所有人似乎在外婆這場重病中,變得面目全非。

  「媽,我能不去周家嗎?」她低聲開口。

  「我跟你爸不在,你一個女孩子住這裡我們不放心。只是暫時的,我會盡快回來的。」葉婉嫻彎下腰,捏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擔心周斯越欺負你?放心,你周阿姨說了,會幫你的。」

  丁羨搖搖頭。

  她只是單純討厭「寄人籬下」,住在別人家裡,吃別人的,用別人的,手就比別人短一截,這原本就已經讓她抬不起頭來了,更何況對象是周斯越,她那麼喜歡的男孩兒。

  但大人的世界是不允許小孩申辯的。

  葉婉嫻匆匆交代了兩句就帶著兒子走了,丁羨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人來敲門。

  周斯越穿著隨意,一身休閒的運動裝,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黑色耳機,剛跟蔣沈跑步回來,見裡頭黑漆漆的,手抓了把頭髮,「怎麼不開燈?」

  「你怎麼來了」

  「我媽讓我來接你。」

  丁羨鬆了門,轉身往裡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不去。」

  周斯越毫不客氣地一掌按在她腦袋上,「幹嘛,去我家還委屈你了」

  「我不是這意思,你別多想。」

  丁羨垂著眼,低聲說。

  周斯越靠著電視機,雙手抄在兜裡,儼然一副大男孩兒模樣,說:「那你什麼意思?」

  「周斯越,如果你媽病了,你會在她生病的時候談條件嗎?」

  「談什麼條件?」男孩兒微微斂眉。

  「遺產。」

  男孩兒微微抬眉,大約能明白丁羨的意思,還不等他開口,丁羨又說:「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個故事,大意是說,一位父親在中年時經常打罵老爺子,餓著老爺子,不讓其吃飯睡覺,等他老去時,他兒子也經常對他拳打腳踢,理直氣壯地一邊打一邊喊『你當初就是這麼打爺爺的。』就這麼一代傳一代。」

  周斯越撓撓眉心,歎口氣:「秉持己心吧,古人不是有雲,勿以不孝身,枉披人子皮,你這麼大了,有自己的是非觀,不用再旁人給你提醒了。」

  丁羨苦笑:「如果有一天,我變壞了,是非不分,怎麼辦?」

  周斯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淡淡扯了下嘴角,篤定地說:「你不會,就算是那樣,你不還有我麼?」

  「我們也不能永遠在一起呀,上了大學……」丁羨抬頭掃他一眼,聲音漸弱,低聲:「你會找女朋友吧,到時候咱倆關係就沒現在這麼好了……你還會這麼無條件相信我?」

  周斯越忽然笑:「那我以後找女朋友一定經過你同意,行了」

  丁羨驀然抬頭看他,發現少年嘴角掛這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心裡咯登一聲,又忙不叠低下頭去,低落地哦了聲。

  周斯越直起身,一隻手拎過沙發邊上的行李箱,一隻手還在兜裡,衝她微微側頭:「走吧,我媽在家等了。」

  窗外月色漸濃,如輕紗罩頂,樹木窸窸窣窣發出輕微的聲響。

  兩道身影,一高一矮穿過西巷尾,有人輕鬆閒散地問了句:「哎,如果哪天我變壞了,你呢?你怎麼辦?」

  「不知道,大概會很失望吧。」姑娘歎了口氣,「你可得保持初心啊,我無法想像,你變壞了是什麼樣子。」

  有人大力揉了揉她的腦袋。

  「傻子。」

  住進周家的日子,可謂是雞飛狗跳了。

  周夫人特意在二樓騰了一間客房出來給丁羨住,對面就是主臥,隔壁就是周斯越房間,兩人原本在學校就天天見面,現在回了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對彼此都猶如跟親人一般熟悉,說話更沒了顧及。

  特別是早上,趕著去上學,二樓只有一個廁所,周斯越時常被早起的丁羨逼到去樓下洗臉刷牙,等他都洗完出來了,丁羨還沒出來,還得靠在門等她。於是,上學的路上,推著車怨念叢生:「磨磨唧唧,洗個臉要這麼久,女生就是麻煩。」

  丁羨洗個臉還天天被他在門外拍這門催,心裡也是一肚子火氣,氣不過,回了兩句嘴:「女人本來就麻煩你不知道嗎?有本事你以後別找女朋友,哼!」

  吼完,拉緊了書包肩帶登登登跑了。

  周斯越蹬上車,低罵一句:「慣得你!」一溜煙騎走了。

  車輪滾過丁羨身邊的時候,男孩兒惡意地按了幾下鈴聲,咻一聲往前滑走了,丁羨望著他囂張的背影憤憤咬牙。

  「幼稚!!!」

  回到教室,孔莎迪追著她問,「跟男神同居的日子怎麼樣啊?」

  丁羨把書包塞進桌板裡,憤懣地說:「把同居倆字去了,還男神呢,就一神經病。」

  孔莎迪歎口氣,連連搖搖頭:「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跟宋子琪住一起都沒機會呢。剛我又聽到別班姑娘在打聽我們周少爺呢,那花癡勁兒,嘖嘖……」

  丁羨神經又緊繃起來了,回頭看了眼某人的位置,正巧,周斯越也跟宋子琪在扯淡,目光隨意一瞥,視線驀然撞上,交匯兩秒,周斯越低咳一聲,率先別開。

  丁羨意識到,忙不叠轉回,耳朵紅了。

  周斯越鬆懈地靠在椅背上,望著那泛紅光的耳根,低頭笑了。

  原來,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緒,都掩藏在歲月的眉眼中。

  而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在這些似是而非的情緒中。

  九月,一年一度的數學國賽,難得的是,何星文竟然放棄今年的國賽,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還以為他會在這條路上一條道走到黑呢。據劉小鋒在辦公室聽到劉江跟幾位老師的談話轉述,暑假的時候,何星文父親在車間出了意外逝世,唯一掙錢的人沒了,何家一下就垮了,何星文一整個暑假都沒時間複習競賽,加上之前的經驗,決定放棄。

  九月中,劉江在班裡為何星文募捐。

  原本挺高傲一男孩兒,此刻低著頭站在講台上,面前擺著個四四方方的紅色募捐箱,丁羨盯著看了許久,從包裡把零錢逃出來,湊了個五十整。

  孔莎迪嚷嚷著不肯捐,因為她覺得何星文這人心眼兒壞,咱這會兒幫他就是助紂為虐。

  宋子琪拍了拍她的腦袋,「助紂為虐不是這麼用的,這事兒一碼歸一碼,雖然我也挺不喜歡他,但人家有困難,咱還是得盡一份力,大老爺們這麼記仇活得可不敞亮。」

  「你才大老爺們呢。」孔莎迪眼一斜:「你捐多少?五百?太多了吧!」

  與此同時,丁羨也望了望周斯越手中跟宋子琪相同厚度的錢,其實她心裡也有些不太情願,被人舉報談戀愛,考試被人舉報作弊,丁羨幾乎能肯定都是何星文做的,除了他真沒人能幹出這些窩囊事兒,低聲問周斯越:「我要不捐,你會覺得我壞麼?」

  「不會。」

  「要不你也別捐了,上次考試說不定就是他舉報的。」

  宋子琪聽聞,插話道:「別說不定了,就是他幹的,老楊都找他談話了,斯越早就知道了。」

  丁羨愣住:「你知道了」

  「嗯。」周斯越一笑:「雖然他這人陰惻惻的,幹的事兒也不爺們,但是我作為爺們兒要跟他斤斤計較,我不也成為跟他一樣的人麼?再說,這錢不是給他的,是給他爺爺奶奶的,你想想,倆老人家剛死了兒子,要是得知孫子這麼不招人待見,多傷心。」

  丁羨恍然,看向他:「你太懂事兒了。」

  長這麼大,很少有人這麼當面誇過他,鄰里街坊知道點兒的也都知道他這小子嘴壞,心不壞,再皮再鬧也整不出啥出格,但還從沒人誇過他懂事,心裡高興呢,可嘴上還是不饒人,斜眼睨她:「這他媽叫什麼懂事,這是男人應該做的。」

  丁羨特別喜歡聽他稱自己男人那勁兒,倍兒有安全感,每逢此刻,她總會點頭哈腰配合道:「是是是,周先生。」

  「德行。」

  周斯越樂了。

  之後,周斯越徹底開啟了競賽模式,這回連打球都不去了,下課就窩在位子上寫卷子,放學回家繼續寫卷子,有時候丁羨半夜起來上個廁所,發現隔壁的燈還亮著。

  丁羨怕打擾他,不敢穿鞋,索性赤著腳在地板上躡手躡腳的踮著走,十月底的天氣地上冰冰涼,涼意直穿腳底。

  剛走兩步。

  房門「咯登」開了,少年穿著睡衣,揉著頭發出來,一眼就瞧見畏手畏腳的丁羨,一把給人拽過去,嗓子微啞:「還不睡?」

  「憋醒了。」

  周斯越把人放開,低頭掃到她光禿禿的腳背,又見這模樣,明白大半,大力揉著她的頭髮,一把推回房裡去:「給我回去穿鞋!」

  丁羨把鞋穿上又追出來,周斯越正對著鏡子在刷牙,黑眼圈明顯得丁羨都看不下去,靠著門跟他搭話。

  「你現在像個小老頭。」

  周斯越毫不在意,哼唧一聲,喝水咕嚕咕嚕仰頭漱口,把水吐了,才不鹹不淡一句:「是麼?」

  丁羨拍拍他的肩以資鼓勵:「希望你能挺過去。」

  周斯越再次含了口漱口水,側頭斜看她,聳聳肩,把她手撣開,低頭把水吐了,一邊洗牙刷一邊頭也不抬說:「聽說你數學又考了九十幾?形勢嚴峻啊小姑娘。」

  丁羨轉身就走,「兩點半了,睡了,晚安。」

  結果被人一把給提著衣領拖回去,周斯越拖著她,大步流星朝她房間走去,「才兩點半,還早,過來,我給你講講卷子。」

  「大半夜進一女孩房間講什麼卷子,圖謀不軌啊你?!」

  周斯越不撒手,腳步換了方向:「行,那去我房間。」

  丁羨掙扎,身體都快扭成麻花了,「我不去,我要睡覺。」

  周斯越給人一把拎到牆上,「別動。」

  隨後雙手環在向前,上下打量她,深吸了口氣,怕吵到熟睡的父母,壓低了聲音開口,略微帶點兒氣聲,「我怎麼發現你現在有點兒不愛學習啊?上課跟孔莎迪聊天,下課也不寫作業,回家就顧著玩兒,小姐,高三了,你整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丁羨像被定住了似的,微仰著臉,愣愣看著這張微怒的俊臉,視線從他毛茸茸的發上,緩緩往下移,停在了男孩兒略微突起的喉尖,微微滾動著……

  她嚥了嚥口水。

  耳邊除了他的輕喘,只剩下一個聲音——

  親他,親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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