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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0:51


  丁羨拒絕了。

  因為她仔細回想自己這段時間跟周斯越的相處,兩人大概還處於戀人未滿友達以上的狀態吧,要說男朋友,她怎麼感受不到激情呢,但要說純潔,那是絕對不純潔的。

  只是兩人似乎都還在等一個契機,把這段關係轉化,她不提,他似乎也不急,每天除了待在實驗室就是陪她去圖書館寫程序,有一次還在圖書館遇到了他同班的男生。

  那會兒周斯越敞著腿靠在椅子上看書,丁羨趴在桌上寫微積分老頭留的作業,就聽頭上有人低聲跟周斯越打招呼,「難得看你沒去上網,跑來圖書館。」

  周斯越抬頭看了那男生一眼,笑了下,「你不也是。」

  然後那男生目光忽然在丁羨身上掃了眼, 隨後意味深長地看向周斯越,丁羨被看得臉頰泛紅忍不住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只能佯裝低頭寫作業的同時,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結果就看見那男生三步一回頭,一臉曖昧地跟身邊的朋友不知道在低聲說著什麼。那人目光追又過來,丁羨忙低下頭,臊紅著臉,捏著筆在本子上胡亂的畫,被身旁的某人看見了,直接嘲諷她:「幹嘛?你偷人東西了?這麼心虛?」

  「我為什麼有一種偷情的感覺……」丁羨低著頭,歎口氣,說出內心真實感受。

  周斯越被她氣笑了,厚厚一本《終極算法》直接拍在她腦袋上,低聲笑罵:「你他媽寫程序怎麼就不發揮發揮你這種不著邊際的想像力?」

  丁羨:「啊呸,這種靈感可遇而不可求的好麼?」

  「是麼?」周斯越冷笑著看她:「王教授給你的代碼寫完了?」

  丁羨瞬間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蔫兒了下去,趴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拿筆塗塗畫畫,低聲說:「沒有。」

  寫程序這個活就跟她當初學數學似的,入門快,深入難,最簡單的代碼很快就能上手了,但再往裡研究她就變得很吃力,就光王教授介紹的那幾本書她都看不過來,那個遊戲代碼也測試了無數次,但始終無效。

  周斯越歎了口氣,自己的姑娘自己教,別人是指望不上了。

  「晚上把電腦帶過來。」

  兩人在食堂吃完飯,丁羨回寢室拿電腦,電腦還是葉常青在她臨上學前一晚送過來的,丁羨上網查了價格,配置不便宜,她打算慢慢把這筆錢省下來,還給葉常青。

  兩人沒去圖書館,回了地下室,周斯越靠在沙發上,看她從包裡掏出電腦擺在矮幾上,他傾身,微微弓下身撈過電腦,隨便調試了一會兒,隨意調侃了一句:「不錯啊,你媽發了?」

  丁羨聽著這話頗具諷刺,忍不住紅了紅臉,低聲說:「是我舅舅送的。」

  周斯越手停在鍵盤上,轉頭盯著她看了幾秒,抬手似寬慰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收回視線,重新回到屏幕上,輕嗯了聲,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程序裡。

  房間靜謐,窗外夜色深暗,樹木悄然靜立,指針在牆上滴答滴答走著,頭頂的燈依舊昏暗。

  周斯越看程序很快,掃了幾行就開始幫她修改了幾個地方,修改的地方特意幫她標注了一遍方便她回去重新看。他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著,調試好後,將電腦往她身前一推,「幾個for循環無效了,幫你改了下,沒什麼大問題,在定義局部變量的時候,你選錯了函數。」

  說完,周斯越又站起來去床邊的櫃子裡給她拎了兩本書出來,丟在電腦上邊上,下巴一指:「拿回去看。」

  「王教授介紹一堆書我還沒看完呢。」丁羨欲哭無淚,她這是掉了哪門子坑。

  周斯越彎腰去撈桌上的煙盒,輕輕一抖,擠了支煙出來,低頭漫不經心地說:「那些你看不懂,不用看了,這兩本先看完。」

  「那王教授?」

  丁羨從小對老師的話言聽計從,總覺得老師是不會害學生的,王教授雖然喜歡在課上吹牛,但涉及到專業問題也不會含糊。

  周斯越又把煙塞回盒子裡,丟到沙發上,微微彎下腰,視線與坐在沙發上的她齊平,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低聲哄道:「聽我的,乖。」

  男人氣息在身前,與她糾纏,對上他略帶調笑又吊兒郎當的眼神,在這寂靜的黑夜裡,她心跳如擂,砰砰砰——,節奏狂熱有力,差點兒又被他帶溝裡。

  周斯越手順著她的頭髮,撫到後腦勺,輕輕拍了拍,跟哄小孩兒似的:「別什麼都聽老師的,而且乖了這麼多年了,你也該叛逆點兒了,嗯?」

  她聽話地說:「好。」

  ……

  國慶放假的最後一天,孔莎迪晚上的飛機回成都。

  丁羨跟周斯越陪孔莎迪在學校對面的晏明軒吃飯,三人自高中畢業就沒再聚過,倒也是難得,孔莎迪全程不忘拿他倆打趣,尤其是周斯越,這倆似乎天生氣場不和,高中也是,一見面就吵架,說的話句句都戳對方心窩子。

  也很明顯,孔莎迪心情不好,全拿周斯越開涮。

  「你跟你那幾個兄弟都一副德行,你要是敢對我羨羨不好,看我不收拾你!」

  「你們男人都這樣,說什麼我是為了你好,什麼都是為了你好,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兒,憑什麼就你一個人做決定了呀!」

  孔莎迪越說越來勁兒,「憑什麼都是你們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什麼事兒都是你們對,我們女生就都是傻子!我們就天生比你們蠢!」

  周斯越起初還好好的聽著,聽到後頭眉頭都忍不住皺起來了,丁羨知道他不高興孔莎迪這麼說他兄弟,寬慰地拍拍他的手,眼神拜託,那表情似乎在求他忍一忍。

  他彆扭地轉過頭。

  孔莎迪還在說:「一個說要去當兵,一走就再也沒消息了,瞧把尤可可害成什麼樣兒了,一個要去當飛行員,說分手就分手。」說到這兒,孔莎迪抬頭看了眼周斯越,說:「你也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丁羨看了眼周斯越,附和:「對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周斯越橫側她一眼,靠在椅子上,雙手環在胸前,威脅:「皮癢」

  丁羨拍拍他的腿,「忍忍吧,委屈你了。」

  周斯越低頭睨著她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對上她的眼神,緊盯著她,慢條斯理地說:「不委屈,我確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視線又落到腿上,丁羨隨之過去,指尖溫熱傳來,隔著布料是他的體溫,觸電般收回,也不敢再看他。

  孔莎迪拍拍桌:「你倆回去膩歪行不行?!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這只單身狗!?」

  兩人又互視一眼,別開頭。

  周斯越握著手擋在唇間,乾咳了一聲,看了眼孔莎迪,平靜地說:「宋子琪在北京。」

  孔莎迪愣了。

  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幾秒後,忽然拔高音量站起來:「周斯越!他在北京你丫現在才告訴我?!靠,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皺眉。

  丁羨知道他不喜歡管別人的事兒,他連自己的感情生活都處理不明白哪還有那個功夫去幫別人管,宋子琪又是他兄弟,不告訴孔莎迪,估計也是宋子琪的意思。

  「莎迪,你先別激動,周……」丁羨看了周斯越一眼,後者一臉坦蕩地靠在椅子上,無奈道:「周斯越肯定也是剛知道的!」

  「別為他辯解了,他壓根就沒拿我當朋友,一直以來,他都看不上我們這些人,他向來就清高的很——」

  「夠了!」

  忽然,一道尖銳地爆喝聲打斷。

  孔莎迪不可思議地看著丁羨,癟著嘴委屈道:「連你也凶我?」

  丁羨氣孔莎迪這麼說周斯越又是心疼這丫頭,百感交集,情緒亂了,看了她一眼,低下頭,也有些委屈道:「對不起,我不該凶你,但你也別這麼說他,他沒有看不起任何人,大不了,等會我陪你去找宋子琪,好嗎?」

  這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兩人又重歸於好,氣氛尷尬一秒,孔莎迪也意識到自己之前話重了,看了眼周斯越道:「我道歉,我話重了。」

  後者閒散地靠在椅子上,拿了杯茶抿了口,無所謂的一聳肩。

  「不過建議你別去找他,他不會見你的,等他冷靜一段時間吧,剛從南京回來,老宋也天天找他麻煩,你去了也談不出什麼結果。」

  孔莎迪這直脾氣哪裡憋得住,飯局結束就直接殺到宋子琪家裡去了。

  丁羨跟周斯越回學校的路上,還不放心地嘀咕了一句,「這丫頭不會真去找宋子琪了吧!?」

  周斯越插著兜走,哼哧一聲:「這還用想?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她出門鐵定左拐。」

  「……」

  丁羨怕孔莎迪出事,腳步慢慢停下來,想要折返回去找她,卻忽然被人一把勾著脖子拎走,呆愣地被人圈到懷裡,四周行人來往匆匆。

  周斯越低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閒散道:「談戀愛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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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1:15


  孔莎迪找到宋子琪時,宋子琪剛回家,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瞧見地上蹲著個姑娘,一愣,鑰匙在手中匡啷響,把姑娘震醒了,抬頭,那張臉端端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宋子琪還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後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只是出去散步,並沒有喝酒。

  胡同小巷裡依舊亮著不明不暗的路燈,照著孔莎迪那張嬌艷的臉。

  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似乎又回到了高中,冬日裡姑娘穿著小短裙躲在巷子裡等她,他有時候會躲在牆後看,他沒出現之前,這丫頭也沒覺得冷,他一出現,她就各種發抖各種瑟縮,然後撲進他懷裡。

  每一幀他都記得很清楚。

  孔莎迪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低聲叫他:「宋子琪。」

  他猶豫著應還是不應呢。

  最終還是應了,「你怎麼來了。」

  自他去了南航,兩人再也沒見過,孔莎迪在成都的時候總想著,他怎麼能那麼絕情地就說分手呢?她又不是不讓他去考飛行員,她只不過賭氣說那麼一句分手他怎麼就那麼毅然決然走了,他怎麼就捨得呢?

  北京晚上的天兒冷,她很抗凍,露著一雙大白腿也也不覺得冷。

  孔莎迪忍不住哭了,衝過去撲進他懷裡,烏烏泱泱地一通哭,斷斷續續抽抽搭搭地說著四個字。

  宋子琪聽清了。

  我很想你。

  姑娘勾著他脖子,埋在他胸前,宋子琪兩隻手垂掛在身側,僵著,微微一仰頭,忍了忍,喉尖微微滾了滾,「回去吧。」

  孔莎迪拎著他的衣領,擦了擦眼淚鼻涕,說:「我已經趕不上飛機了。」

  宋子琪低頭看了她一眼,「你是因為趕不上飛機才哭的嗎」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宋子琪微微側開臉,又恢復了正色,「莎迪,聽話,回去吧。」

  孔莎迪鬆開他,在他面前站直,這才抬眼去打量他,這一年,他瘦了很多,眉骨輪廓比以前更清晰了,「我都聽說了。」

  宋子琪眼色又冷了。

  「所以你是來安慰我的?」

  她忙搖頭,「我是來……」

  她是來幹嘛的?

  求和的?

  從小作威作福慣了,什麼時候跟人求過和?可抬頭看眼前這個男人,他絲毫沒有求和的意思,當初談戀愛的時候明明是他一步步誘騙她的,憑什麼他說要就要他說不要就不要。

  孔莎迪氣得不行,可怎麼算此刻都是自己處在下風,這讓她很是苦惱。

  「我來找你要錢的。」

  想了半天她說。

  宋子琪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多少?」

  「一個吻一百塊錢,你自己算算,當初親了我多少下。」

  那哪算的清楚。

  ……

  上苑清華,坐京師西北,倚燕山而望玉泉塔影,鄰頤和而近圓明故垣。

  談戀愛三字真是讓人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特別這話還是從周斯越嘴裡說出來,丁羨被他勾在懷裡,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不談戀愛嗎?」

  四周行人往來,偶有人將目光投在他倆身上,在看一對小情侶無異。

  周斯越低頭看她。

  起初她剛來那會兒,他毫無準備,原本以為在國外的人忽然空降到自己面前,他方寸亂了,他做好了所有的人生規劃,但其實是沒有她的,關於他所有的計劃,都與她無關。

  時隔一年,她又重新站在他面前,他極快速地在腦海裡盤算了一遍這幾年的計劃,依舊是沒有她的空間,沒時間談戀愛,也當不了完美情人,一年的空白,她變了,而且他也早已不是過去的周斯越了。

  身家,地位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如今盤算,她的粘性還真高,見縫插針,一下就把他的生活填滿了。

  蘇柏從的事情刺激不到他,真正能刺激到的是她的變化。

  時間空間滿足,天時地利人和,一切準備就緒,眾神都已歸位。

  她的每根神經都通著他的。

  原本想再等一段日子,卻不料剛才在包廂裡,她維護他的模樣一下讓他動了容,平靜無垠的心裡起了波瀾,每根神經都似乎在提醒他,你還在等什麼?

  於是,他把人勾過來,告訴她,想跟她談戀愛。

  談吧談吧,誰不談誰孫子。

  談哪種?

  合則聚,不合則散?還是能回家見父母的那種?還是快餐時代的快餐愛情,單刀直入,以欲/望的主題?還是清心寡慾的精神伴侶?

  丁羨把這幾種談戀愛的模式跟周斯越分享了一下,供君選擇。

  周斯越翻了個白眼,說:「我爸媽,你爸媽我們都見過了,直接單刀直入吧。」

  啊呸。

  「孔莎迪說的沒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女人也很口是心非。」

  話雖這麼說,相戀一個月的周氏情侶都還停留在牽手狀態,丁羨忽然想起周斯越說過喜歡她叛逆點兒。

  丁羨給孔莎迪發短信,「怎麼滿足男人的叛逆心態?」

  孔莎迪秒回:「狂野,風騷。」

  「你說的是哪方面?」

  孔莎迪:「床上。」

  「周斯越不會喜歡這種的。」

  孔莎迪又回:「越高冷禁慾的男人,骨子裡越變態,你真以為這時代的男人都是柳下惠呢?你以為他不看小黃/片,他只是嘴上不說,悶騷的很,人家高中就看過了。」

  丁羨心突突地跳,「你怎麼知道!」

  孔莎迪又回:「宋子琪告訴我的唄,還仨人一起看的,看的蒼井老師。」

  丁羨無法想像周斯越看小黃片的場景,索性叉開話題:「你跟宋子琪怎麼樣了?」

  「放下了。」

  「你的口是心非已經快要溢出屏幕了。」

  「哎喲,你就不能讓我偽裝放下了一下嗎?我決定了,大學畢業後我要去他的航空公司應徵空姐,他不是被禁飛嗎,我比他先飛,我氣死他!!」

  「祝你成功。」轉而又給周斯樂發短信,「你兄弟慘了。」

  周斯越彼時正在葉教授實驗室。

  葉教授剛從台灣回來,帶了一大沓資料給他看,手上拎著觀摩周斯越前幾天剛出的圖紙,放在桌上指了指,「第一部 分的角加速度一慣量項似乎出了問題,你拿回去再看下。」

  周斯越正在焊接電線板,抬頭掃葉教授一眼,重新弓下身去,跟桌子齊平,算了算角度,重新拆開,將防護鏡拿下來,擺在桌上,低聲說:「上回的6軸轉動關節的機器人方程我重新解了下,D12兩個係數重新調整過了,測試過兩遍,數據沒問題。」

  葉教授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這麼快?」

  周斯越低頭收拾好東西,手機正好一亮,是丁羨的短信,他看了眼收進白大褂口袋裡,跟葉教授說:「嗯,你之前發的幾個數據,我全部測試了一遍。」

  葉教授點點頭,「robo要開始了,其他事先放一邊。」

  robo在明年四五月,但其實對於一個機器人的週期來說是非常的短,基本上一場比賽結束之後就立馬要投入設計明年的比賽。

  最近的周斯越真的很忙,忙到沒時間見丁羨,葉教授那邊不斷給他數據測試和程序代碼。

  周斯越一邊給丁羨回短信,一邊低聲嗯了聲。

  「怎麼?」

  那邊回得快,手機剛放下又震了,「莎迪說畢業後要去當空姐。」

  「她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正常。」

  葉徐林對周斯越再清楚不過,打小就看著他長大,什麼事兒都躲不過他的眼睛,見他低頭按著手機,咳一聲,「又是那小丫頭?」

  周斯越抬頭看他一眼,手機放到桌上,重新把護目鏡戴上,坐在椅子上,偏頭將數據值勾兌出來。

  「嗯。」

  葉徐林說:「她怎麼來清華的?」

  「您這問的。」他笑:「考進來的唄。」

  「我用你說,小兔崽子,隨口問兩句不耐煩了?不過有件事兒我得提醒下你?」

  周斯越聞聲抬頭,戴著護目鏡的男人顯得五官更精緻了,嘴唇輕抿,沒什麼表情。

  「什麼?」

  「談戀愛歸談戀愛,別耽誤跟赤馬的合作。」

  葉徐林看著他說。

  ……

  丁羨正在為叛逆做準備,跟徐莎莎瘋狂掃了一下午貨,買了一袋子護膚品和幾條裙子,裙子長短不一,丁羨覺著在商場穿著還可以,怎麼回寢室一穿就哪哪都不合適。

  晚上跟周斯越約會,她應該穿哪條合適呢?

  等她試玩所有的裙子,天都已經黑了。

  桌上的手機一震。

  「到了。」——周。

  丁羨換下身上的長裙,選了條牛仔包裙和白色短袖,又把頭發放下來,臉上淡淡撲了一層粉,塗了層薄薄的潤唇膏,站在鏡子前一抿嘴唇。

  她其實身材很好,胸前該有的有,小腹平扁沒有多餘的肉,除了矮了點,小巧了點,暗沈了兩年的皮膚在高四這年被她養回來了,鵝蛋臉,黑髮散在身後。

  三人看著她轉圈,良久後,齊聲——

  「靠!」

  「靠!」

  「靠!」

  又一聲。

  「夠叛逆啊!」

  「夠叛逆啊!」

  「夠叛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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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1:31


  孔莎迪小時候愛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家裡就這麼一個小公主,父母寵,爺奶疼,從小到大,一直都沒吃過什麼虧。

  第一次吃虧便是在宋子琪身上。

  小學兩人便是一個班,後來又直升初中,一直到高中,直到大學才分開。

  小學的時候,宋子琪便誆她,女生也長小雞雞,只是太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孔莎迪震驚地聽著他一本正經地胡說,竟然覺得還挺有道理,捂著小嘴:「真的麼」

  宋子琪一本正經地點頭,「真的,不信你回家找找。」

  她真回家找了,第一次看了半天也沒找到,宋子琪管這叫隱形的雞雞。

  宋子琪照舊誆她,那會兒小二,年代早,也沒有生理課,一直到初中都沒有,孔莎迪所有關於兩性只是都是從宋子琪口中聽說的,她一直對此秉持將信將疑地態度。

  直到有一天,她洗澡的時候,好像發現長了點東西,一個人狐疑地研究了好久,終於一拍大腿明白過來。

  傳說中隱形的雞雞,原來在這兒。

  第二天回到學校,孔莎迪神神秘秘地告訴宋子琪:「我看見了。」

  宋子琪沒明白,「什麼?」

  孔莎迪不好意思地又四下看了眼,小手捂在嘴邊,跟他悄咪咪地說:「隱形的雞雞。」

  宋子琪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

  隨便誆她兩句,沒想到這丫頭真信了,他尷尬地了撓了撓後脖子,「是麼?」想了兩秒,實在不忍誆她,還是告訴她:「其實……女生是沒有那個,那個的。」

  孔莎迪啊了聲,怔愣地看著他,「可我真有。」

  宋子琪:「你不會是男生吧?這種東西還能後天發育的?」

  晚上回家,孔莎迪拎了把菜刀坐在沙發上沈思,孔媽媽回來看見差點兒昏過去,「我的寶貝,你怎麼了?」

  孔莎迪問:「媽,女生長雞雞嗎?」

  孔媽媽從小知書達理,哪聽過這麼直白的話,更不敢相信這話竟然是從自己女兒的嘴裡說出來的,「誰告訴你的?」

  孔莎迪一動不動,倔強地問:「您就告訴我我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

  連孔爸爸都驚呆,究竟遭遇了什麼女兒竟然會對自己的性別產生懷疑?

  孔媽媽以為女兒在學校遭受到了欺負,「迪迪,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還是別人說你什麼了?」

  小莎迪崩不住了,哇地哭出聲,「我長雞雞了。」

  孔爸爸嚇得包都掉地上了。

  孔媽媽立馬拉著孔莎迪進廁所,手忙腳亂地去扒她褲子,慌張地問:「哪兒呢哪兒呢?媽媽看看。」

  小姑娘瞬間被脫精光,露出白嫩的小腿,孔媽媽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沒看出什麼端倪,「沒有呀,你聽誰瞎說的。」

  孔莎迪用手指著一顆小豆說:「這個。」

  孔媽媽把人橫過來,搭在腿上仔細看了看,「這是痘痘,毛囊炎,哪是男生的東西,我過幾天帶你去醫院看看,你是不是最近經常用手摳了?」

  孔莎迪點頭。

  因為宋子琪說女生也有小雞雞,所以她每天晚上洗澡的時候都會摳一遍。

  第二天孔媽媽就帶著孔莎迪去學校找了老師,並且特地找了宋子琪的父母,嚴肅教育批評,「上學就上學,跟我女兒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汙言穢語,這樣的同桌我堅決不同意,你們換座位。」

  當然了,宋子琪當晚回家被老宋和宋媽媽混合雙打後,也老實了一陣,不再去招惹孔莎迪。

  結果誰知道,兩人一路升上來,都是同班同學。

  孔媽媽一直跟校方提要求,不許宋子琪跟孔莎迪同桌,明令禁止宋子琪跟自己閨女的往來。

  但隨著女兒越大,很多事兒也就管不住了。

  當孔莎迪意識到自己喜歡宋子琪的時候,是在初中的時候,除了周斯越,就屬宋子琪在班裡成績還算可以,不拔尖,但也還行,只不過周斯越的光環太大,其他人很快就被比下去了。

  為了能跟宋子琪一塊考進重點班,孔莎迪還真的下了不少功夫。

  孔媽媽對姑娘的成績要求不高,他們只希望女兒生活開心不要被壞人帶跑,健健康康長大,成績那些都是浮雲。

  所以一直以來,孔莎迪的成績都在中段浮沈,看見女兒忽然在成績上下功夫了,孔媽媽欣慰的同時也感到擔憂。

  小雞雞事件發生後,宋子琪其實都有點兒在刻意避著她,在那之後兩人其實好長時間都沒說話,在學校裡碰見了,他也是一聲不吭地往邊上走。

  孔莎迪心裡其實挺難過的。

  後來上了初中,有了性啟蒙,開始發育了,男女授受不清,宋子琪就更避著她了,小孩時期那些沒臉沒皮的玩笑更不會同她講,原本還坐位子上跟人開玩笑呢,見她來了,立馬就走開。

  孔莎迪面上不說,但心裡難過呢。

  這種狀態維持了好幾年,直到有一次初中球賽,他們班跟八班起了衝突,宋子琪那天大約是心情不好,居然就跟人動起手起來了,那天是一場混戰,男生們扭做一團,女生躲在邊上吶喊助威,孔莎迪看到宋子琪被人摁在地上打的時候,當下就急了,也不知道從哪兒拎來根棒球棍,直接朝那人腦袋上敲下去。

  那男生就背著她忽然倒趴在宋子琪身上。

  身下的宋子琪也傻了,往後一看,孔莎迪驚慌失措地站在球場上,棒球棍「匡當」一聲滾落到地面上。

  那人被她敲成了輕微腦震盪,其他還好,皮外傷,醫生說得休息一個月。

  那一個月,孔莎迪懷著愧疚之心,被那男生使喚成狗一樣,前前後後送餐送作業還幫人跟同班同學抄筆記的。

  宋子琪發現後,拎著她的腦袋罵:「你是保姆嗎?憑什麼給他鞍前馬後的?腦子裝什麼狗屎?」

  孔莎迪第一反應是,居然還有點高興,「你終於肯理我了。」

  宋子琪一掌拍在她腦門上,「我們倆熟嗎?」

  那會兒是真不熟,上了高中之後才漸漸熟絡起來。

  上了高中的宋子琪更渾,兩人一開始同桌兒,他還調侃過她,「你媽終於肯讓你跟我同桌了?我記得她那會兒天天走老師告校長的,明令禁止不許我跟你同桌兒啊。」

  孔莎迪想說,誰讓你那會兒欺負我來著。

  「我媽現在不管我。」

  其實是不知道,孔莎迪壓根就沒告訴她,宋子琪也在這班。

  宋子琪一樂,「呵呵。」

  孔莎迪在班裡交到了第一個小夥伴,那就是丁羨,第一眼,她就覺得這小姑娘跟她投緣,一句「你記筆記真厲害呀」就拉近了小姑娘們純潔的友誼,三分鐘後鎖定對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手拉手上廁所去了。

  丁羨喜歡周斯越,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周斯越這傢夥初高中名氣很大,喜歡他的姑娘不少,但那會兒都矜持,誰也不敢表白,除了某些不在乎「名聲」的姑娘。

  她也算是不在乎「名聲」之一了,但她還是不敢跟宋子琪表白,怕說了以後不能做朋友。

  宋子琪跟楊純子關係好,孔莎迪就看楊純子不順眼,沒有幾個姑娘是不吃醋的,偏偏周斯越也跟楊純子有關係,孔莎迪更不爽,憑什麼她喜歡的人跟她閨蜜喜歡的人都跟楊純子有關係。

  初中的時候,孔莎迪跟他們還不熟,依稀聽了點兒傳聞,具體也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敢肯定的是,宋子琪肯定知道。

  宋子琪對她總是很凶,對楊純子就很溫柔,這點讓孔莎迪很生氣,於是在某個十八中某個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小流氓追了她很久之後,她答應週末跟人去玩。

  其實她特意提醒過宋子琪,週末約了人。

  宋子琪那陣心不在焉,哦了聲,就沒下文了,氣的孔莎迪甩包走。

  那天十八中校草陸懷征也在,孔莎迪氣得想移情別戀了,不過人剛坐了會兒,就起身走了。

  半分鐘後,宋子琪就黑著臉進來了。

  她心裡是高興的,可下一秒又被他的話打入地獄:

  「你不是公主嗎?穿成這樣,你知道你像什麼!」

  孔莎迪氣哭了,拿包狠狠摔在他身上,轉身就走。

  宋子琪跟上來,一隻手拎著她的包,另一隻手牽著她離開。

  那晚,他們第一次接吻。

  在她家門口,宋子琪把她頂在牆上,粗暴的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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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1:58


  十一月的北京,寒氣逼人,尤其晚上,溫度驟降,冷氣從四面八方襲來,敢穿短裙上街的女生不多,臨出門前,班嘉瑜友情贈送了一件羊毛大衣,並讓她把身上的小棉襖換下來。

  純米色的中長款羊毛開衫一上身,小姑娘瞬間洋氣起來了。

  班嘉瑜個子比她高,肩也比她寬些,中長款穿成了長款,還是寬鬆版的,羊毛衫鬆鬆垮垮地搭在肩上,照著她又瘦又小的個子,竟有些慵懶的好看。

  班嘉瑜盯著她看了半晌,似乎又找到新的穿衣風格,打了個響指說:「嗯,看來以後可以買大一號的。」

  啊?

  丁羨沒明白。

  班嘉瑜沒理她,給人推到門口,「走吧,我的公主,今晚你很美。」

  丁羨下樓的時候,周斯越正跟人在說話,看側影,還是個很漂亮的女生,燙著個大卷髮,聲音隱約聽上去似乎很溫柔。

  周斯越穿著灰色的運動褲和藍色的棒球服,高大的身影立在遠處,半個身子微微下沈,低著頭聽她說話,格外認真。她從沒見過他用過這種表情跟其他女生說話,大多時候像對待邢露菲那種,愛理不理,高興跟你搭兩句,不高興,理都懶得理你。

  丁羨心裡開始冒酸泡泡了。

  他怎麼能那麼溫柔?他不是一向孤傲嘛?不是用鼻孔看人嗎?快用你的鼻孔俯視她啊,這麼溫和謙卑地看著真不像平常的他。

  兩人不知道說了啥,周斯越居然還笑了?!

  啊呸!

  丁羨氣到炸,恨得牙癢癢。

  讓你撩妹,讓你撩妹,讓你撩妹。

  在一頓瘋狂的眼神掃射之後,那兩人依舊聊得如火如荼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丁羨瞇著眼站在樓棟口叉腰站著。

  氣得她撇著頭,咬唇思忖半會兒,倏然轉過頭。

  她走過去,牽住周斯越的手,飽含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從容微笑:「等很久了?」

  周斯越怔看了她兩秒,目光從上掃到下,在她白嫩的腿上停留兩秒,沒掙脫,長指任由她扣著,若有似無地撇了撇嘴,輕笑:「還好。」

  丁羨瞪他。

  色狼。

  忽聽對面的人開口,「那老師就不耽擱你們約會了,先走了。」

  丁羨臉上的笑意僵在嘴邊,轉過頭,看向那年輕的女人。

  老老老老老老師?

  明明看著像研一研二的學姐啊,她又看看周斯越,他嘴角微微上翹,憋著笑呢。

  丁羨下意識要抽回手,被周斯越牢牢扣住,甩都甩不開,丁羨幽怨地看他一眼,低頭認命。

  兩人笑著送走了這位年輕的女老師。

  丁羨看著她背影,「這麼年輕,居然是老師?」

  周斯越扯著她走:「軟件工程的老師,選修的。」

  丁羨忽然想到,之前有一陣在水木清華的貼吧上很紅的一個女老師,叫楊倩,人漂亮講課還不枯燥,她的課基本都爆滿,重點是人很好說話,考核也簡單。

  有不少師哥師姐曾在貼吧上科普過一些選課指南,誰誰誰的課最好過,楊倩基本都是宅男的第一首選。

  丁羨斜看他一眼,若有所思:「想不到你也選過她的課?」

  周斯越:「元放選的。」

  「什麼都是元師兄的鍋,他都快成你的背鍋俠了。」丁羨被他牽著,小聲嘀咕。

  「選課那陣跟葉教授在上海,讓元放選的。」他停下來,微低頭,好笑地看著她:「不信?」

  「好吧,也不是。」

  「你這是什麼打扮?」周斯越終於停下來,上下掃了一眼。

  「好看嗎?」她扯了扯羊毛衫,像扯裙子一樣。

  周斯越目光卻在她光溜溜什麼也沒穿的腿上,這種裙子的長度似乎就不應該發明出來,他覺得,目光又遊移到她臉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哄哄她,「不錯。」

  丁羨欣喜,抬頭看他,眼睛發亮。

  「不過不用刻意穿成這樣來討我開心。」周斯越頓了下,雙手抄進兜裡,「很容易得關節炎的。」

  丁羨黑了臉。

  一直到吃飯都沒提起興趣。

  席間,孔莎迪給她發了一條約會指南。

  「本來不該這時候發給你,但是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傳授你一點我的戀愛經驗,不然你被人吃的死死的,這不是好事兒,對我將來的馭夫也沒好處。」

  說了半天,還是為了自己。

  丁羨趁他出去抽煙的空隙回:「說。」

  「首先,你跟周斯越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沒發現他一直拿你當小孩麼?在這點兒上,你要讓他有足夠的意識,你已經是個女人,而不是過去那個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小屁孩了。首先得從穿衣打扮上說起,把你以前的T恤牛仔褲都丟掉,從今天開始,你要走輕熟女風,嘗試多種風格的衣服,長裙短裙,性感,風/騷,成熟等等,我給你發個網址,你照著那上面去穿搭。」

  「第二,適當撒嬌,你是女人,不要逞強,激起他對你的保護欲。」

  「第三,雖然我很相信你們倆的感情,但在摸不清你倆的愛情係數之前,你不要讓他覺得你是一個非他不可,離了他就沒法活的女人,獨立獨立,保持適當的距離更有助於感情的發展。」

  丁羨不解:「什麼是愛情係數?」

  孔莎迪回:「愛情係數=他喜歡你-你喜歡他,完美的愛情係數是零,如果是個負數的話,你懂的。」

  孔莎迪給這套愛情理論取了個很直接且不要臉的名字——孔莎迪完美愛情理論。

  「你今天穿成這樣,他什麼反應?」

  「警告我會得關節炎。」

  「得了,還拿你當小孩呢。」

  「那怎麼辦?」

  「上/床,最快。」

  「滾。」

  「最後一句忠告,別讓他總是拿捏到你的想法,作為女生得適當拿喬,別讓他覺得你永遠不會離開他,聽懂沒?一段勢均力敵的愛情才能長久,你必須在這段感情中掌握足夠的主動權。」

  周斯越抽完煙回來,靠在椅子上看她,丁羨扒了兩三口,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嘴。

  「吃飽了?」他食指輕輕曲起叩叩桌板,問。

  「飽了。」

  周斯越盯著她看了會兒,略一頷首,站起來,「我去結賬。」

  結完賬,兩人酒店門口站了會兒,周斯越點了支煙抽,丁羨仰頭看,浩瀚的天空,渺小的星河光塵散落,忽然覺得孔莎迪的話得挺有道理。

  周斯越晚上還要去趟實驗室,吃完飯就直接把丁羨送回公寓,交代了兩句,轉身要走的時候,丁羨叫住他。

  「周斯越。」

  他返身看她,雙手抄在兜裡,「怎麼了?」

  「我長大了。」

  男人低頭笑了下,插著兜慢慢走回去,定在她面前,微俯身,道:「我有眼睛看。」

  「你還可以摸。」

  周斯越揚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忽然伸手推了下她的腦門:「這都跟誰學的?」

  丁羨鼓足了勁兒:「你說的對,咱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可以直接單刀直入了。」

  穿成這樣,還在寢室樓下跟他說這話,不怪他想歪,但也知道,這姑娘一準兒又是聽信了誰的讒言,低頭靜看她一會兒,撇開頭,嗤笑了下。

  這裡又不是說話的地。

  下一秒,勾著她的脖子,拉到自己懷裡,轉身往外走:

  「跟我過來。」

  穿過兩條道,校園湖邊有風吹來,丁羨瑟縮著身子,終於覺得有點冷了,渾身發抖,周斯越低頭瞧她,加快了腳步,給人帶進一旁的小樹林裡……

  月光微弱,黑暗世界裡,腳下的路變得漫長而有坎坷,劈開荊棘,丁羨感覺自己被人推到一棵樹上,後背粗糲的樹幹抵著她後背。

  周斯越近在咫尺,低頭看她,想罵人,好不容易忍住,看她害怕的表情,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歎了口氣。

  「你以後給我離孔莎迪遠點兒。」

  咦,他怎麼知道是莎迪?

  他真的足夠瞭解她,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此刻表情上寫了什麼,道:「你身邊除了那隻豬,還有誰能給你提這種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建設性意見?」

  說完,眉毛一挑,不等她開口,目光往別處瞥了眼,微微低頭,湊到她耳邊,低聲:「不用試探我,也不用討好我,該怎樣還是怎樣,我不會因為你少穿一件衣服就喜歡你,談個戀愛就讓你這麼緊張,以後的路還怎麼走?」

  以後這個詞讓人充滿幻想。

  相比較高中少年老成的周斯越,丁羨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可能更喜歡眼前這個說話直白,絲毫不拐彎抹角,卻能拿人七寸,偶爾又性感的男人。

  他的每句話都能恰好戳在她的心窩上。

  她撲進他懷裡,抱住他精瘦的腰,早就忘記了今晚上孔莎迪的苦口婆心,「不管了,死在你手裡我也樂意。」

  去他媽的孔莎迪完美愛情理論。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美的愛情。

  「彼此彼此。」

  月光下,兩具年輕熱血的身體緊貼著,胸腔裡,是兩顆瘋狂劇烈跳動的心臟,砰砰撞擊著。

  他忽而低頭,在她耳邊親了下,輕喘著問,「想親麼?」

  丁羨紅著臉,心臟砰砰砰狂跳,她被人抵在樹上,雙手撐在他硬實的胸膛前,氣兒都喘不勻了,「你……不是還要回實——」

  不等她說完,周斯越直接低頭截斷,封住她。

  四片溫熱的唇瓣在黑夜中肆無忌憚的糾纏,撕咬。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2:21


  道貌岸然的感情總是最輕易就破碎。

  莎迪說,確定一段感情之前,你要隔岸觀火,而往往,女人總是,飛蛾撲火。

  ——《小怪獸日記》

  這個男人成熟了。

  丁羨閉上眼的最後一瞬間,如是想。

  忽然憶起兩人第一次接吻,輕輕一碰,便收回,自後各自尷尬,她落荒而逃,他揉著脖子回味,比窗外的白雪還純潔。

  那會兒,多看他一眼,丁羨都覺得自己心跳加速。

  睡覺也總能夢見他,夢裡的他總是很溫柔.夢見他親自己,醒來總是一身汗,心跳砰砰加快,然後就再也睡不著,捲著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

  那一天坐在他身邊,她都坐立難安。

  她幻想過,他愛上自己的模樣。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牽著自己的手,在僻靜無人的角落親吻,擁抱,做盡人間歡愉之事。

  周斯越低頭封住她的唇,先是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一隻手圈住她的腰,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微抬,目光在她臉上慢悠悠地掃,桃花眼微翹。

  丁羨被他瞧得心猿意馬,緩緩閉上眼,等他落入一個更深的吻,卻遲遲沒有動靜,直到手抵著的胸膛輕輕一震,丁羨挑開一隻眼,對面的人低頭看著她笑得惡劣,故意吊她。

  背後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中傾灑下來,溫柔落在他發頂,丁羨氣血上湧,又見他這樣,雙腳一墊,手去勾他脖子,把人拉下來,咬住他的下唇,含糊一聲。

  「笑屁啊!」

  披著的棒球衫直接掉地上了。

  兩人都沒站穩,周斯越彎下腰,直接被她拉到身後樹上,姑娘後背撞的生疼卻死死咬著他的唇不鬆口,有一下沒一下的親著。

  親得格外賣力。

  小姑娘沒什麼技術,只知道抱著他一下一下啄,必要時咬上一口。

  周斯越不笑了,垂眼睨她一會兒便反客為主,閉上眼,單手扣住她後腦勺往自己這邊壓,用力回吻她。

  一如往常冷靜禁慾的他,丁羨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迫切。

  丁羨其實後背在樹上被坑坑窪窪的樹茬磕的疼。

  周斯越把她反過來,自己背貼著,讓她整個人掛在自己身上,低著頭親她。

  親吻是會上癮的。

  由此佐證。

  丁羨想。

  小樹林外,婁鳳下樓買了點零食準備回去晚上開夜車用,她走的是近路,而且平常這條路上沒多少人,也不會撞見什麼要長針眼的事兒。

  今晚是個例外,沒走兩步就看見那邊糾纏著一對情侶。

  我靠,婁風在心裡大叫一聲。

  什麼世道,是有多飢渴,不能往那邊走兩步嗎?那邊就是你們的快活林啊,在這邊戳什麼路人的針眼。

  但婁鳳自覺是個老實孩子,話雖這麼說了,但也不能打擾人家親熱,捂著眼睛準備轉身離開。

  咦,那個女生打扮有點眼熟啊。

  再仔細一看,那男的也有點帥,還有點眼熟啊。

  最後,一定睛,這麼大冷天不怕死為了愛情要光腿,除了她寢室那倒黴孩子還有誰?!

  婁風提著零食回了寢室。

  班嘉瑜隨口一句,「怎麼丁羨還沒回來?」

  婁鳳:「在樓下親熱呢。」

  班嘉瑜坐在電腦前寫程序,頭也沒回說:「沒想到這小丫頭動作夠快啊。」

  徐莎莎從廁所洗完臉,一聽這話,放下臉盆說:「不會吧,周師兄那麼輕浮啊。」

  寢室裡,除了婁鳳,誰也沒見過周斯越,徐莎莎雖然跟元放認識,兩人也只是點頭之交,除開上次元放主動給她分享她寢室裡小姑娘的八卦外,徐莎莎其實並不會主動跟元放聊天。

  婁鳳:「周師兄超帥的啊。」

  徐莎莎印象更差了,「帥就更不靠譜了啊。」

  婁鳳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是,你不瞭解,周師兄對羨羨很好的,而且談一個月的戀愛才親個嘴而已,有啥輕浮的,再說了,他倆也認識好幾年了啊。」

  徐莎莎說不過她,但總覺得不妥,遂看向班嘉瑜。

  班嘉瑜靠在椅子上,「我認同婁鳳,現在快餐愛情,一夜情那麼多,周師兄不算輕浮。不然你認為應該多久接吻?」

  她想了想:「怎麼也得三個月吧。」

  班嘉瑜難得露出興趣,雙手交疊搭再椅背上,「那上床呢?」

  徐莎莎臉紅了,支支吾吾道:「婚前……怎麼能發生性/行為呢?」

  班嘉瑜覺得挺有道理,又問她:「那萬一性/無能怎麼辦?」

  「……」

  徐莎莎沒再說話,默默爬上床,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似乎跟她們三觀不合。

  其實班嘉瑜只是想告訴她,這事兒沒有對不對,只是選擇不同而已,沒必要上綱上線去評判別人,但見她臉色沈了下來,班嘉瑜沒再繼續往下說。

  婁鳳也意識到徐莎莎的不高興,看了眼班嘉瑜又誇了周斯越幾句,試圖緩解氣氛。

  可奈何人也聽不進去。

  班嘉瑜攤手,歎口氣,埋頭寫程序。

  ……

  月光下,兩人親完,又抱了會兒,靠在樹上看月亮。

  兩人身高差距大,周斯越以前就覺得這丫頭挺矮,只是沒想到這丫頭這麼矮,親起來這麼麻煩,抱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直接吊到他脖子酸,整個後背彎腰彎到僵硬,就這麼會兒還沒緩過勁兒來。

  他低頭看了眼丁羨,小丫頭正趴在他懷裡平復心情。

  「喂。」

  丁羨仰頭,「啊?」

  周斯越哼哧一聲,又抬頭,聲音頭頂過來,謔:「你到底多高?」

  「一米六吧。」

  他笑了下,低頭挑眉看著她:「吧?」

  丁羨答:「好吧,一米五八。」

  丁羨知道他高中就一米八五了,大學也沒問過,但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又高了些,「你呢?」

  「一米八八?」周斯越自己都不太清楚,大一入學測的一米八八,不過這兩年也沒怎麼長,差不離就這個數了。

  他靠在樹上懶懶地抬手揉了揉脖子,「我說呢,親起來特別累。」說完,又低頭掃了眼她光溜溜的腿,「一米五八就別穿裙子了,腿還沒裙子長。」

  丁羨呸他,「我就穿我就穿,過幾天有個cosplay大賽,我還要穿上台呢!!!」

  周斯越一聽新鮮啊,側頭睨她一眼,「cosplay?」

  「就是計算機動漫社的一個漫展活動,今年改革,邢學姐說準備弄點不一樣的,讓我們去cosplay。」小姑娘一臉挑釁地看著他:「怎麼了,邢學姐沒跟你說麼?」

  他哼唧,「我又不是你們社的,還有,誰讓你加這些亂七八糟社團了?」

  「勞逸結合你不懂?」

  「這裡的學生沒有勞逸結合之說,他們恨不得一天能當成兩天用,還勞逸結合呢。真正智商超群的學生並不多,能驅使他們走到現在,甚至更遠的路的……」說到這兒,周斯越揉揉她的腦袋:「是一種破釜沈舟的精神。」

  清華遍地是學神不說,但也確實,你在這所學校能感受到的是,他們身上有一種可怕的精神力量,就連騎車都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生怕少學了十秒鐘。

  丁羨抱著他,忽然覺得渾身充滿了熱血:「我會努力的!」

  周斯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誰要你努力了?努力是男人的事兒,你給我靠邊站。」

  「你養我麼?」

  「養唄。」

  「我很貴哦。」丁羨趴在他身上,小聲道。

  周斯越忽然低頭去咬她,「多貴?」

  「不知道,沒算過。」

  他加大力度親吻她:「那就別算了,反正多貴都養得起。」

  丁羨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年少輕狂,未來不懼,不信宿命。

  歲月說,你們是未來的神。

  那就讓世界跟著我們一起瘋吧。

  ……

  丁羨回到宿舍,一片漆黑與寧靜,她低頭看了眼時間,也不晚,怎麼今晚睡的都這麼早?

  輕手輕腳洗漱完,她拿了手機上床。

  一閉上眼,全是小樹林裡兩人纏綿的畫面。

  才離開一會兒,又想他了。

  剛才那顆心吶,噗通噗通狂跳不行。

  孔莎迪又發來慰問短信,「約會結束了?」

  「嗯。」

  孔莎迪:「根據我說的做了沒?」

  怕吵醒其他人,丁羨躲進被窩裡,遮住手機的光,她想了想,回:「我覺得我被他吃死了。」

  孔莎迪:「沒出息,那只能改方案二了。」

  丁羨:「你還有啥餿主意?千萬別再說上/床這種話了,他一聽就知道是你說的。」

  孔莎迪:「知道就知道,他把走了我閨蜜,還不許我出點招虐虐他?」

  丁羨:「……」

  孔莎迪:「他吃你太死,以後受傷的一定是你,你要現在不反擊,別說我沒勸過你,以後有的你吃虧的時候。」

  丁羨:「大姐,我們在談戀愛,又不是格鬥,反擊什麼鬼。」

  孔莎迪:「哦,談戀愛他之前不聯繫你,非得等你考了清華去找他?你要考不上,你想過麼?」

  丁羨:「你成心給我找堵的吧?!孔莎迪。」

  孔莎迪:「看吧,戳中痛處了吧?都是女人我還能不瞭解你麼,在愛情上,女人都是小心眼,你現在粉飾太平,粉飾得了多久,過了這個熱戀期,什麼矛盾都會出來,姐這都是血與淚的教訓。」

  「那就請讓我過完這個熱戀期,神婆。」

  丁羨氣呼呼地回完,把手機倒扣在枕邊。

  孔莎迪真就沒有再來煩她,丁羨總算過了段太平日子。

  只不過,最近寢室的氣氛讓丁羨很奇怪。

  徐莎莎總是一人獨來獨往,也不等她就自己走了,有時候丁羨跟她說話,她也只是冷淡的嗯了聲。

  丁羨莫名地看著另外兩人。

  班嘉瑜攤手,婁鳳佯裝低頭看書。

  這樣的氣氛維持了一周,丁羨在跟周斯越吃午飯的時候抱怨了一句,周斯越早已吃完,坐在位子上給她剝蝦,剝完丟進她碗裡,抬頭掃她一眼,又去剝下一隻,道:

  「不理你?」

  丁羨點頭,拿蝦沾了點醋,吃掉,委屈地用筷子搗著飯,「嗯,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她了。」

  周斯越剝完最後一隻,靠在椅子上擦手,偶爾抬頭看她一眼,說:「住著不舒服就搬出來吧。」

  「搬出來?去哪兒啊 ?」

  「我那。」他雙手交叉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那陸懷征怎麼辦?」

  「讓他搬出去。」

  「別別別,你讓陸哥搬出去,他會拿小皮鞭抽你的吧?」

  周斯越笑,「行了,再忍忍,等你大二我找別的房子。」

  「租房很貴吧?」

  周斯越看了她一眼,「哪有你貴,不照樣。」

  「要退貨麼?」丁羨瞪著他。

  他盯著她,眉一挑,略有些懶散地笑說:「我好像還沒驗過貨吧?」

  「……」

  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2:40


  這天,徐莎莎提出換寢室。

  三人驚掉了下巴。

  婁鳳半顆蘋果含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不至於吧——)」

  班嘉瑜人靠在扶梯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翻了個白眼說:「ok, 我跟你道歉,那天不該這麼說你。」

  班嘉瑜這人清高的很,讓她低頭幾乎是不可能,難得讓她跟徐莎莎說了這麼一句。

  丁羨夾在中間瞧的一頭霧水,「你們怎麼了?」

  徐莎莎抱著個枕頭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一言不發,婁鳳跟班嘉瑜互視一眼,後者眼神一掃,婁鳳把塞在嘴裡的蘋果拔下來,這才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丁羨聽得面紅耳熱,沒想到寢室這麼幾天的冷戰居然是因為她跟周斯越。

  這讓她怎麼解釋?

  她瞪了眼婁鳳,意思說,你怎麼還帶偷看呢,偷看就算了,居然還拿回來跟她們八卦。

  婁鳳讀懂了她的眼神,把蘋果往嘴裡一塞,咬住,兩隻胖乎乎的手摀住眼睛,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

  「莎莎,你聽我說……」丁羨怎麼覺得自己跟周斯越親個嘴還要跟人解釋,什麼鬼?

  徐莎莎終於打破沈默,抬頭看她一眼,打斷她:「你不用解釋,我不是因為你,這是你的人身自由我沒有資格去管你,只是恰巧這個問題引出了後續的三觀問題,我覺得不能接受,而且,你不覺得我們寢室其實一直都挺不和諧的麼?」

  丁羨回頭看了另外兩人一眼。

  婁鳳無辜地攤手。

  班嘉瑜翻了個白眼,撇開頭。

  丁羨又回頭看徐莎莎,會不會是這丫頭太敏感了,剛要說話安慰,徐莎莎就哭了,低著頭坐在椅子上,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哽咽著說:「我是不認同你的談戀愛的方式,我是保守,家庭條件也不好,但這是你們看不起我的理由嗎?」

  啊呸,班嘉瑜差點兒氣炸了,這哭的梨花帶雨的還真以為她們幾個怎麼她了,她最煩這種沒事就哭哭啼啼的女孩子,「這話你說清楚,誰看不起你了?」

  徐莎莎:「那天你跟婁鳳去圖書館,為什麼沒叫我?還有之前吃午飯的時候,你明知道丁羨跟周師兄一起吃,你跟婁鳳也沒叫我就走了,你們一開始就針對我。」

  「真要這麼算,那我也要問問你,徐莎莎,你真以為你在背後說我跟婁鳳的那些話我們都不知道嗎?還有前兩天,你跟隔壁那女生吃飯的時候你說過什麼,你自己都忘了?我們有時候裝傻,只是懶得跟你計較,正好,你要搬就搬,早他媽看你不爽了。」班嘉瑜索性撂挑子,破罐子破摔,「砰」拉開椅子怒氣沖沖坐下去。

  女生寢室之間那點兒小事兒總是容易在某些情緒被激化之後不斷放大。

  徐莎莎聽得先是一愣,心中早已不滿,音量瞬間拔高:「我說什麼了!?」

  班嘉瑜:「你還理直氣壯?」揚手一指婁鳳:「你說。」

  婁鳳看了三人一眼,這才支支吾吾說:「隔壁都傳開了,說丁羨私生活混亂,認識一個月就跟人上床了,還說你男朋友……是猥瑣男。」

  「……」

  「……」

  「……」

  丁羨差點給跪了,她雖不是什麼保守姑娘,但從小也算是潔身自好,更聽不得別人在背後這麼汙蔑她,還說她的周斯越是猥瑣男?

  她簡直要被氣笑了,看著婁鳳:

  「鳳姐,這誰傳的?」

  婁鳳看了眼徐莎莎,努努嘴。

  徐莎莎愣了下,似乎在想自己有沒有說過這些話,仔細回想,似乎是有,但原話可能比較委婉些,是隔壁那女生先提起的,說她們班丁羨是不是找男朋友了,那天看她在食堂跟一個帥哥吃飯,說那男生很帥還幫她剝蝦之類的。

  那會兒她們正在冷戰,徐莎莎一聽,就冷笑著下意識反駁:「什麼帥哥,就一猥瑣男。」

  朋友就好奇了,那麼帥,怎麼就猥瑣男了。

  當時正在氣頭上,徐莎莎卻是有點添油加醋把前因後果跟人說了一遍,大家也都當一個笑話聽,結果就這麼傳開了。

  徐莎莎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當時確實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些人還真當了個八卦去傳。

  班嘉瑜冷哼一聲:「我跟婁鳳早想跟你說了,本來想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她還來勁兒了,要搬趁早搬,別逼我動手啊。」

  徐莎莎蹲在地上哭。

  丁羨覺得好笑,「你哭什麼?我跟我男朋友被人傳成這樣我還沒哭呢。別哭了。」

  丁羨說完這話也沒再理她,而是轉身走了出去。

  大約是聽見了自己的傳聞,下樓梯的時候迎面遇上隔壁班幾個女同學,人家稍稍打量她兩眼,就讓丁羨渾身不自在,忍不住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十二月,還沒落雪,風刮得猛,跟冰刀似的,一刀刀生生刨在她臉上,不過奇怪,一點都不冷。

  寒風惡語比這傷人多了。

  丁羨外套也沒拿,只穿了件薄薄的線衫兜裡揣了個手機往公寓樓外走。

  窗戶上探出顆腦袋,婁鳳看了眼,對班嘉瑜說:「我們要不要去追?」

  班嘉瑜想了想說:「算了,讓她男朋友安慰她吧。」

  婁鳳想想也是。

  這會兒,徐莎莎已經不見了。

  丁羨邊哭邊給周斯越發短信,按鍵的時候,手還在抖。

  「你在哪兒?」

  周斯越還在實驗室測剛出的系統變量,手機放在桌上震了,小張同學瞥一眼,對著某個穿著白大褂的背影喊了聲:「老大,手機亮了。」

  周斯越把電路焊好,摘下護目境捏在手裡,隨手撈過,低頭打開短信,瞥了眼,一邊跟小張同學分析剛才的數據,一邊按著手機回。

  「這邊旋轉角的加速度,要對這個位置施加力矩,機器人連桿加速,驅動器必須足夠大的力和力矩來驅動這邊的關節,我剛測了運動速度……」邊說著,修長的手指低頭給她飛快回:「實驗室。」

  隨後把手機放下,將電路板放到中間。

  小張同學聽得入神,「等會,我消化消化。」

  周斯越雙手撐在桌上,給他提醒:「拉格朗日力學。」

  小張同學想了想,老大說的有道理啊,他怎麼想不到呢?

  連研二的師兄都忍不住看了周斯越一眼,笑:「斯越不錯啊,我們大三也才開始研究這塊。」

  小張同學衝他豎豎拇指:「嚇得我都被拉格朗日了。」

  實驗室內幾名男生發出幾聲內涵的笑,連周斯越也難得跟著內涵地樂了下。

  他低頭重新戴上護目鏡,旁邊的手機又震了。

  「我能來找你麼?」

  他問:「想我了?」

  真有段兒時間沒見了。

  「嗯。」

  「在那邊等我,我等會就回。」

  丁羨知道周斯越說的那邊是他租的房子,收好手機,在寒風中縮緊了身子,坐在地下室的台階上等了一會兒。

  沒一會兒,上頭有腳步聲傳來。

  丁羨坐在台階上,托腮,仰頭看。

  先映入眼簾的是樓梯上一雙藍色的球鞋,丁羨眼熟,只見他偶爾打球的時候穿過兩次,平日裡還是穿板鞋居多。

  她撇撇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就在看見那雙熟悉的球鞋的瞬間,又跟開了閘的水似的嘩啦啦落下來。

  所有的委屈跟淚水,但凡在看見一點只要與他相關的東西都止不住。

  丁羨衝過去,撲進他懷裡,抱著那人精瘦的腰身,嗚嗚泱泱一通哭,鼻涕眼淚全往他身上擦。

  被撲的人僵住了,兩隻手抄在兜裡,一動不動。

  丁羨沒察覺,抱著他兀自哭。

  靜謐了幾秒後,就停頭頂上傳來一句男人的低罵:「要死了,最近投懷送抱的女人怎麼這麼多?」

  丁羨愣住。

  待聽清之後,慢慢從他懷裡起來,再看清那張冷峻又陌生的臉之後,整個人嚇得差點兒從樓梯上滾下去。

  「你你你……」丁羨瞠目結舌。

  「陸懷征。」男人爽快的自報家門,說完後上下打量她一眼,認出來了,意味深長道:「原來是你,周斯越的小女朋友?」

  丁羨也認出來了,男人穿著一件普通的黑夾克和運動褲,腳上的球鞋跟周斯越的是一樣的,低頭扣手指,「啊,是。」

  陸懷征忽然笑了,「認錯男朋友了?」

  丁羨解釋:「不是,你的鞋跟他的一樣……」

  陸懷征又笑,壞得不行:「哦,認錯鞋了。」

  「你不許告訴他哦。」

  「憑什麼?我就告訴他,我說你女朋友剛才摟著我哭哭啼啼的。」

  丁羨急了,「你這人也太壞了!」

  陸懷征插兜靠在地下室的門上皮笑肉不笑地逗她:「我不壞怎麼襯托你周斯越的好?嗯?」

  「臭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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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2:59


  他的每個瞬間,說話,吃飯,低頭,工作,戴眼鏡,or不戴眼鏡,特別是工作疲倦後,抱著我,枕著我的肩,伏在我耳邊告訴我,他很累。

  每一聲喘息,我都覺得性感極了。

  ——《小怪獸日記》

  周斯越回來的時候。

  整個倉庫都洋溢著一種奇怪的氣氛。

  丁羨倆眼睛紅紅的坐在沙發上,陸懷征滿倉庫翻箱倒櫃找東西,辟里啪啦一通亂扔。

  丁羨怕他跟周斯越亂說,兩眼珠子牢牢盯著陸懷征的背影,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

  陸懷征一進門就脫了外套,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一米八幾的身高,後背肌理線條全是男人的味道。

  寬鬆的運動褲懶懶地掛在腰口位置,抽緊的腰帶松著,一身姣好的腱子肌,線條流暢。

  陸懷征撈了件白色T恤隨意丟在桌上,轉身的周斯越說話,「我那件黑色的線衫呢?」

  一轉頭,就看見丁羨瞪著一雙銅陵般的大眼睛怨念深重地盯著他。

  陸懷征來了勁兒,人靠上衣櫥櫃子,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盯著她笑,話確實對周斯越說的,故意低頭乾咳了一聲,「周斯越,你知道——」

  丁羨急了,忙從沙發上坐起來,瞪他。

  你要是敢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她用眼神恐嚇。

  當然了,陸懷征也不是怕她,單純覺得這丫頭好玩,靠著櫥櫃懶懶一聲笑,又話鋒一轉,「你知道麼,你們以前高中的教導主任被人搞了。」

  周斯越人在廁所,隨口回了句:「嗯?」

  丁羨表情鬆了些,人又坐下去——

  下一秒,陸懷征又話鋒轉回去:「對了,剛才——」

  看她表情鬆懈,他又把話頭重新吊起來。

  丁羨蹭一下,又從沙發上坐起來,眼睛牢牢地盯著他。

  陸懷征又是一聲輕笑,慢悠悠地轉身重新去找衣服,「剛才我在地下室看見一隻老鼠,偷偷摸摸的。」

  丁羨整個人都僵硬了,忍不住順著他的話,把腳盤到沙發上,縮到角落,緊張兮兮地四處掃了眼,生怕忽然從角落裡躥出一隻老鼠。

  「不過已經被我打死了。」

  陸懷征回頭故意看了她一眼。

  丁羨這顆心吶,就順著他話,被吊得七上八下,跟做雲霄飛車似的,最後受不住這種被人淩遲的感覺,跟人拱手作揖求饒。

  陸懷征呵一聲,沒再搭理她,弓著背繼續翻箱倒櫃找東西。

  周斯越從廁所出來,丁羨盤腿坐在沙發上,目光赤裸裸地盯著陸懷征穿著背心的背影。

  「好看嗎?」

  男人插兜靠在衛生間的門框上,目露不悅,毫不遮掩,心裡的不爽全都寫在臉上了。他到底是忽略陸懷征的魅力?還是這丫頭真就喜歡這種?

  丁羨驀然回神,看他眼神也知道自己被誤會了。

  「不……不是。」

  「不是什麼?」他撇了下頭。

  丁羨靜靜看他,撅了撅嘴,一臉委屈。

  「別裝可憐。」被他一眼看破。

  那邊陸懷徵收了幾件衣服裝進包裡,拉好拉鏈,一邊穿外套,一邊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說:「行了,我就回來收幾件衣服就走,絕不壞你們好事。」

  周斯越瞥他。

  「什麼時候回來?」

  陸懷征挎好包,換下腳上的鞋,跟周斯越那雙併排放在一起,穿好鞋,蹬了幾下,「你們不是快放寒假了,我大概得過完年,那邊給了消息,得陪著過年。」

  「今年過年又不回家?」

  陸懷征嗯了聲,拉開門出去了,又回頭看了眼丁羨,「走了,小老鼠。」

  出門之後。

  陸懷征沒急著離去,而是在門口站了會兒,不疾不徐地掏出手機,調出周斯越的號碼,低頭辟里啪啦摁下一串。

  「你這女朋友不行啊,男朋友都能認錯,抱著我哭,死活不撒手,好歹我腰上肌肉也比你多兩塊吧,這都摸不出來,嘖嘖……」

  留下意味深長的省略號,重新把手機揣進兜裡,回頭看了眼門,可惜了,這麼精彩的時候居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搖搖頭,表情遺憾的離去。

  ……

  周斯越正低頭看短信,忽然笑了下,那種笑是頗具諷刺的,看得丁羨毛骨悚然。

  「你笑……什麼?」

  周斯越抬頭看她,收了笑,直接把手機丟給她,那會兒還是板機,重重地砸在她的沙發邊上,卻還是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丁羨小心翼翼撿過手機。

  又小心翼翼按亮屏幕,極不確定地抬頭看他一眼,滿心疑惑,低頭,看到陸懷征三個字的時候,已經讓她心下一沈,小心臟又懸到嗓子眼,看完整條短信內容,已經半口氣嗆在喉嚨口,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了,急得眼淚都差點兒嗆出來,斷斷續續地說:「你……聽我解釋啊……」

  周斯越沒什麼表情,雖然知道丁羨移情別戀的可能性不大,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身為男人的不爽,抱錯了人,還盯著看?

  食色性也,這句話是沒錯,她還沒看過他的,也能理解。

  畢竟這個年紀,對異性的身體確實也充滿好奇。

  他想,確實有必要振振夫綱了。

  周斯越進門脫了外套,身上就單穿著一件灰色線衫。

  他忽然直起斜倚著門框的身體,兩手捏住下衣擺,抬手一提,整件線衫被他脫下來了,露出精瘦赤裸的上身,沒再理她,背對著她走到衣櫃邊上。

  確切地說。

  丁羨還沒看過他的身體,只一個上半身,看得她莫名心猿意馬起來,他比陸懷征白,肌理線條更清秀,但該有都有,胸肌,背肌,還有腹部微微凸起的幾個小包。

  運動褲鬆垮地繫在腰間,相比較陸懷征那種炸裂的男性荷爾蒙,他更符合她禁慾的審美。

  他背對著她,深凹的脊柱線,透著他完美的身體,隨便從衣櫃裡抽了件T恤出來,捏在手裡,淡聲:「說。」

  人就站在矮幾前,拎著件衣服,也不穿,上半身就這麼裸著,視線慢悠悠地落在她身上。

  丁羨總覺得他在勾引自己,不敢多看,撇開頭,跟他解釋:「他有跟你一雙一模一樣的鞋,我當時哭昏了頭,以為是你來了……」

  認錯鞋了?可以理解。

  「哪雙?」他沒什麼情緒地問。

  丁羨抱著腿,指了指門外,「藍色那雙球鞋。」

  周斯越偏頭看過去,門口擺著兩雙整齊的藍色球鞋,想想也就那雙,「我就穿了兩次,你也記得?」

  丁羨低頭嘀咕:「記得啊,你常穿那雙黑色板鞋,你高中的時候還有一雙紅的,打球時經常穿,你還記得麼,那陣好多男生都學著你買了一雙,莎迪還說男生穿紅的特別悶騷……我看你現在好像也不穿了……」

  周斯越很喜歡聽她說這些關於自己的小事兒,就好像所有的空白歲月都被填滿了,他走過去,直接在她身邊坐下,T恤掛在沙發上,俯身去拿煙,「接著說。」

  「你高中不抽煙的。」

  周斯越滿足她,把煙盒往桌上一丟,不抽了,人往沙發一靠,一隻手搭上沙發背上,剛好將她圈在懷裡,漫不經心地問:「還有呢?」

  整個人貼著她的,丁羨能感受到溫熱的體溫,心跳加快,忍不住面紅耳赤,「你你……把衣服穿上。」

  他沒理她,拿了瓶水喝。

  仰頭灌的時候,有一滴居然順著他的下顎線,慢慢滑到脖子上,順著肩頸落入胸膛上,剛好滾在他胸前的……

  他是故意的。

  他絕對是故意的。

  「下次再隨隨便便亂抱,把你手打斷。」他喝水喝到一半,忽然轉過頭,看了她半晌,說。

  丁羨點頭如搗蒜,只想趕緊揭過這一頁,試圖轉移注意力,兩眼珠四處張望,忽然一亮,隨手撈了矮幾上的一個碟片,驚喜地說:「你這有dvd?」

  周斯越擰上瓶蓋,瞥了眼,低聲:「嗯,陸懷征租的。」

  陸懷征國慶在這邊呆了七天,閒著無聊,就去音像店租了一個dvd,他這人念舊,喜歡看這種老片。

  丁羨興沖沖拿了桌上一個外國片去放了。

  畫面還沒開。

  先有聲音出來,嗯嗯啊啊幾聲,丁羨一開始還狐疑,這什麼聲音啊。

  之後畫面一轉,一個赤裸的女人伏在男人身上。

  丁羨瞪大了眼。

  下一秒眼前一黑,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直接用手摀住她的眼睛,另一隻手「啪——」去關遙控器。

  地下室靜謐無比。

  許久後,丁羨聽見周斯越微啞的聲音,跟平時清越的聲音完全不一樣,沙啞又低沈。

  「你,成年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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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3:18


  問完,他自己都笑了,怎麼可能沒成年,雖然她比自己小一歲,但怎麼算這丫頭都應該成年了。

  丁羨忽然想到,之前孔莎迪說的,其實表面看得越禁慾的男人越變態,而且搞不好還有什麼什麼怪癖之類的,還說有些男人憋得久了,也會去某些店裡,找小姐破處。

  周斯越收回手,把遙控器往邊上一丟,人靠在沙發上,看著丁羨笑。

  丁羨偷偷瞟他。

  「你有沒有……」

  「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

  「你腦子裡想什麼我能不知道?」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手在她後腦勺上拍了下,「別亂七八糟想。」

  「那你會不會……自己……」

  周斯越側著頭,看她半晌,終於明白過來,這丫頭對男生的生理結構及生活方式是真好奇了。

  他笑了聲,沒答,揉了揉她的頭頂,輕聲警告道:「小姑娘好奇心不要這麼強。」

  丁羨是之前聽說他跟蔣沈幾個一起看片,徹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本來還沒這麼好奇的,要怪也怪孔莎迪,不能怪她。

  她如實交代。

  周斯越往身上套了件T恤,腦袋鑽出來手往下拉,歪了歪脖子問:「誰說的?」

  丁羨誓死不賣隊友。

  「不說我就不知道了?」他哼聲,「你身邊能給你互通這種消息還能有誰?孔莎迪是麼?宋子琪是真的活的不耐煩了。」

  丁羨當他默認:「原來是真的?」

  他大方承認,「嗯,秉著好奇和尊敬人文藝術的心情看了兩眼。」

  說的這麼道貌岸然,丁羨謔他,「好看嗎?」

  「一般般。」

  呸,偽君子!

  丁羨不理他了,周斯越站起來,低頭瞥她一眼,忽然彎腰,兩隻手撐在沙發的靠背上,將姑娘圈在自己懷裡,對上她的視線。

  呼吸近在遲尺,丁羨愣了。

  「看了就看了,沒什麼好不承認的,至於你說的,我當然也會,你對這些呢,就別太好奇了,第一,破壞美感,第二知道太多了,對你也沒好處。」解釋完,他笑了下,一挑眉:「說吧,今天為什麼抱著陸懷征哭?」

  抱著兩字是重音,說到陸懷征三字的時候,丁羨明顯察覺到他咬了下後槽牙。

  想到寢室的情況,所有的心情又都回去了。

  丁羨期期艾艾地交代了今天在寢室發生的事情,說完抬頭看了他一眼,周斯越全程沒變姿勢,就這麼把人圈在自己懷裡,認真地聽完她說的。

  「覺得委屈了?」他問。

  她點頭。

  周斯越忽然在她唇上親了下,「這樣呢?」

  她很喜歡他的親吻,總覺得他的唇軟軟,很舒服,她笑嘻嘻地去勾他脖子,「好多了誒。我其實不是生氣這些,我只是氣她們說你是……猥瑣男。」

  「我是什麼,你清楚,我清楚,她們的想法,算個屁。」他低聲道,「雖然我不是什麼君子,也從沒承認自己是什麼好人,女人的事情男人插手顯得沒品,但看你這麼委屈我要不做點什麼顯得我這個男朋友是個擺設,其實這個時候,我真的還挺懷念那個沒腦子的孔莎迪。」

  孔莎迪真的就是,周斯越隨便在一旁點撥兩句,她就能擼袖子撩褲腿跟人衝上去幹架。

  「不不不,我不用你做什麼,本來就是一些閒言碎語,時間都會證明一切,以後她們都會知道你的好!」

  「別傻了,我要她們知道幹什麼?關鍵是你知道麼?」

  丁羨抱著他脖子,整個人貼上去,趴在他耳邊,一個勁兒猛點頭。

  「知道知道。」

  她的小腦袋在他耳邊點頭如搗蒜,耳邊的髮際蹭在他臉頰側,跟鵝毛似的,癢癢的,周斯越怔住了,半秒後,耳邊嗡嗡聲不斷,他喉尖微微滾了滾。

  胸前,柔軟的貼著。

  剛才的畫面又忽然出現在他腦海裡,男人在這方面到底還是敏感,平常低頻率的心跳都忍不住砰砰砰加快,感覺全身血液都沸騰,第一次有了衝動。

  他調整呼吸,閉了閉眼,始終沒動。

  丁羨渾然不覺,跪在沙發上,勾著他的脖子,一個勁兒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著:「下個學期,我搬出來跟你一起住吧?」

  「那別人大概得傳的更難聽了吧。」他心不在焉地說。

  「你剛才說的對,我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嗯,那等我找到房子。」他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表情隱忍。

  丁羨慢慢感受到了他加快的心跳,鬆開他,這才發現撐在沙發上的男人,耳朵跟臉頰側也全都紅了,眼神還透著某種危險。

  或者說,這樣的周斯越是她沒見過的,平日裡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的每個瞬間都是孤傲又冷漠,禁慾感十足,這種充滿情/欲的眼神,是她沒見過的。

  就連每一聲喘息,都是性感的。

  丁羨愣了,「你……心跳——」

  話音未落,周斯越低頭咬住她,扣住她的手連同人一起被壓到沙發上,比以往任意一次都激烈。

  陸懷征讓他別磨磨唧唧浪費時間,有機會就上了。

  他捨不得,第一,還尚年幼,第二,太早體會情愛,對他對她都不是好事。

  儘管,腦海中想過幾百遍,但他還是沒有付諸實踐,親得再激烈他也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停下來,揉揉小姑娘的腦袋,自己去洗澡。

  今天算是過了界,衣服都被他褪了一半,但他自控力極好,把人拍清醒,最後還是進了廁所。

  ……

  等他洗完出來,丁羨已經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周斯越用毛巾擦了擦頭髮,隨手丟在桌上,把人抱起來放在床上。

  丁羨半夢半睡間,微微瞇眼,「你出來啦?」

  他點頭。

  「怎麼這麼久。」

  不把自己解決了,怎麼出來見她。

  丁羨人被放到床上,「你還不睡?」

  「我再去拆幾個機器人。」

  「為什麼要拆。」

  「快比賽了,線路問題還沒解決。」

  「不是明年四月才比賽麼?」

  「寒假有個預選賽,我得帶隊去。」

  「加油哦。」

  他笑,「預選賽,你跟我一起麼?」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問:「什麼時候?」

  「年前三天,我跟葉教授說了,帶你一個名額。」

  「好。」

  丁羨迷糊間說了個好,就睡去了。

  周斯越拆了一晚上的機器人,等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連眼鏡都忘了摘,直接去床上睡覺了,他其實不近視,這兩年忽然有點假性,度數不深,大多時候不帶,只是偶爾需要研究時才會戴眼鏡。

  他這張臉戴上眼鏡看上去更斯文。

  丁羨醒的時候,身旁的男人正在沈睡,戴著眼鏡更禁慾,男人安靜溫順的眉眼又讓她沒羞沒臊地想到昨晚。

  孔莎迪之前問過她,周斯越親她的時候,有沒有揉過她的胸。

  之前兩人親熱次數有限,仔細回想,每回他親的都很規矩,手都在她腰上,便如實回答,沒有,結果孔莎迪說,不能夠啊,為什麼宋子琪第一次親她的時候就揉她胸了呢,那會兒孔莎迪還是個小型飛機場。

  但昨晚,周斯越好像揉了。

  想到這兒,丁羨忍不住把腦袋埋進枕頭裡,害臊地不行。

  再看身邊的男人,睡的一臉安靜,是真累了。

  丁羨平復心情,撐著腦袋趴到他身邊,微曦的晨光透過唯一一個小窗落進來,光在他背後,像大地母親溫柔地輕撫著他。

  丁羨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眼鏡。

  手忽然被人拉過來,直接整個人被他扯到懷裡,腦袋被他按在頸間,頭頂一聲含糊的:「醒了?」

  他剛睡醒的聲音很啞,很慵懶。

  丁羨把他眼鏡放到邊上,乖乖抱著他,他身上很香,剛洗過澡的清香,忍不住往他懷裡鑽了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嗯,還早,你還可以睡。」

  周斯越收緊懷裡的姑娘,在她發頂親了下,低嗯了聲。

  這樣的時光格外珍貴。

  丁羨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不真實感,她忍不住收緊了抱在他腰間的手,卻不料,周斯越眼睛也沒睜開,懶洋洋地說:「記住這手感,下次別再往別人懷裡鑽了。」

  這件事,直到周斯越起床把那雙藍色的球鞋給扔了,才算結束。

  丁羨滿臉怨念地看著那雙鞋,「這也太……浪費了。」

  「反正也不合腳。」他隨便找了個理由。

  她看著他咯咯笑,周斯越大約是覺得佔了下風,抬手就賞她一個爆栗,「笑屁。」

  好嘛,給你留點面子。

  十二月底的時候,北京下了場暴雪,交通堵塞,周斯越基本都被葉教授鎖在實驗室裡,丁羨也沒什麼機會去找他,專心準備期末考試。

  徐莎莎搬出了她們寢室,也不知道徐莎莎在背後說了她們什麼,竟然也沒姑娘敢搬進來,那床位就一直空著,丁羨幾個還樂的清閒。閒言蜚語還在繼續,也就是茶餘飯後當個談資,也都不傻,半真半假只說著玩,不全信,也不全不信。

  系裡還有男生給丁羨發短信,試探著問她:「什麼時候換男朋友?」

  丁羨那會兒正跟周斯越在圖書館複習,怕被周斯越看到,平靜地看完,刪除,她隱忍地看了眼對面低著頭寫程序的英俊男人,陽光沐浴在他背後。

  忽然,又覺得渾身充滿元氣。

  他說過,彼方尚有榮光在,她在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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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3:38


  期末結束,是為期一個多月的寒假。

  放假前一晚,周斯越忽然說要請婁鳳和班嘉瑜吃飯,丁羨算了算,兩人確定關係至今確實還沒請她倆吃過飯,加上周斯越最近忙得腳不著地,每回婁鳳提起這事兒,她都隨便找個理由拒絕了,也是怕周斯越不習慣這種社交方式。

  沒想到,他主動提出要跟婁鳳幾個吃飯。

  「其實,你不用刻意……去,她們會理解的。」丁羨不習慣周斯越這樣刻意去討好誰,她喜歡他,但不希望因為她,他改變自己。

  周斯越正盤腿坐在地上,一邊擺著電腦,一邊擺著塊線路板,邊測試邊記錄數據,聽聞這話,抬頭好笑地瞥她一眼,「我刻意什麼了?吃個飯而已,我已經讓元放去訂位置了。」

  「元放師兄也一起啊?」

  周斯越側著身子,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了兩下,隨手在線路板上擰下一個螺絲,點頭道:「嗯,還有老曹。」

  丁羨有種要見娘家人的感覺了。

  「他倆怎麼那麼空?」她蹲在地上,跟他小聲嘟嚷。

  周斯越抬頭掃她一眼,哼笑一聲:「空?特地騰出時間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丁羨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有點害臊:「這……也不用這麼好奇吧,曹師兄好奇我還能理解,元放師兄怎麼還那麼好奇,我跟他又不是不熟。」

  周斯越忽然停下手裡的動作,抬手摸摸她的頭。

  「你還不知道?」

  「什麼?」

  「婁鳳在追你元師兄,老曹跟元放打賭,婁鳳一定是八百度近視。」

  丁羨下巴要掉了,「婁鳳在追元師兄?」

  周斯越一點頭。

  「我怎麼不知道呢?」

  別說她不知道,這事兒還真沒幾個人知道,就連天天跟婁鳳混在一起的班嘉瑜都不知道,婁鳳自己那天也只是心血來潮說了一嘴,大約是最近被陷入熱戀的丁羨給刺激的想談戀愛了。

  正巧當時跟元放在發短信,隨口就問了一句,「元師兄,寒假回家嗎?」

  元放和婁鳳剛巧是老鄉,如果時間恰好兩人就約了一起回去,之後大約是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曖昧話,元放就拿這事兒跟曹文駿說了,說大一現在有一妹子在追自己。

  曹文駿不信,誰能眼神兒那麼不好瞧上他呀。

  一來二去,兩人就這麼賭上了。

  「你們寢室裡不是還有一個人,小張同學?他不來麼?」

  周斯越拍腿站起來,拎著電腦站起來,「他提早一天回家,約不上。」說完,將電腦放在桌上,人坐下去,隨手開了個程序跑,然後人往椅子背後一靠,把一旁的丁羨拉過來,按在自己腿上,手扶在她腰上,「我過幾天去一趟廣東。」

  她聯想到那個住著他父母的南方小鎮,低聲問:「去看叔叔阿姨麼?」

  他傾身,溫熱的胸膛貼在她背上,取了支煙回來又靠回去,敞著腿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銜著煙點燃,低嗯一聲,手一遞,吐著霧氣,把打火機丟回桌上。

  人又靠在椅子上,那雙眼睛帶勾似的深邃又懶散地看著她。

  想到他爸媽,她又特別心疼他,側過身兩隻手去摟他脖子,心疼地抱了抱他的腦袋,「嗯,我等你回來。」

  一句軟軟糯糯的我等你回來,又差點兒擊潰他,周斯越受不得她這種乖巧又聽話的狀態,總覺得是自己委屈她。

  他一隻手扶在她腰上,另一隻手夾著煙的手,微微抬了抬,摸上她後腦勺,寬慰似的捋了捋。

  屋內靜謐,燈光微弱,桌上只有一台程序在嗡嗡嗡的跑。

  他人坐在椅子上,姑娘摟著他脖子,坐在他腿上,周斯越含著半口煙,伏在她耳邊,忽然親了下她的耳垂,煙霧迷散。

  丁羨渾身一抖。

  男人在這方面長進塊,也壞,哪裡敏感就往哪裡湊。

  丁羨的敏感區,周斯越摸了兩回也都清楚了,偶爾會故意逗她,嘴角掛著惡劣的笑,等她投降。

  丁羨摟著他脖子整個人發軟,想去親他,被他擋下來,晃了晃手裡的煙,笑:「抽煙呢。」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夾著煙的時候特別好看,丁羨有一次就拍他手,婁鳳看見了,連聲嚷嚷:「臥槽,這不良少年是誰啊?」

  光看那照片,還真挺不良的。

  但是經不住這手又長又直又耐看,婁鳳徹底淪為周斯越的腦殘粉,「我要把這照片放在班級群裡,我看誰還敢說你周師兄是猥瑣男。」

  被丁羨拉住,「別別別,我還是偷拍的,被他知道少不了一頓打。」

  後來被發現的時候,丁羨已經慢慢存了一手機相冊的他,各種局部側臉的特寫,拍得最多的是他的手,那個晚上,周斯越一個人坐在床上把她的相冊從第一張翻到最後一張,每一張都跟他有關,也斷定,丁羨是真的很喜歡他的手。

  所以以致後來幾次兩人吵架,他都故意用手去勾引她。

  那會兒小姑娘睡的沈,他靠在床頭,拍了張她的睡相,同樣,丁羨對那張照片極其不滿意,幾次要搶他手機刪,他就舉著手機,好笑地看她在自己身下蹦來蹦去連個邊都夠不著,等她氣餒的時候,他就笑著低下頭去親她,親軟了,又什麼都忘了。

  這招每回都屢試不爽。

  ……

  晚上一頓飯,差點兒吃成了相親宴。

  婁鳳在勾搭元放,老曹在勾搭班嘉瑜,班嘉瑜是個冷美人,全程沒搭理老曹一句話,除了周斯越跟丁羨說話偶爾笑笑,其餘時間都埋頭認真吃自己碗裡的飯。

  老曹偏偏就吃這套。

  吃完飯跟丁羨拿班嘉瑜的號碼,丁羨知道班嘉瑜在上海有個男朋友,沒給,讓老曹自己去要,班嘉瑜只一句冷冷的,「師兄,我有男朋友了。」

  老曹心徹底碎了,在寢室閉關了三天,才算徹底活過來,不過之後每每看見丁羨都要念叨一回,你把我心勾走了,你賠你賠。

  把周斯越煩的,一腳踹過去,「我賠你?」

  老曹不敢撒嬌了,把自己掄圓了提上行李回家,寒假就這麼開始了。

  周斯越第二天的飛機去廣東。

  丁羨在地下室抱著他死活不撒手,兩人親了又親,親了又親。

  周斯越一身簡裝,簡單的夾克棉襖,運動褲板鞋,一如當初乾淨的模樣,身上斜跨著一個黑色包,側靠在地下室牆上哄她。

  「還親麼?」

  丁羨嗚嗚泱泱一嗓子,哪有這樣問的。

  他雙手抄在兜裡,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丁羨又勾著他脖子湊上去,「再親一會兒。」

  他姿勢沒變,插著兜,順從地彎下腰去親她,伴著地下室的陰風,周斯越一隻手罩住她的後腦勺,一隻手撐住牆,把她壓在牆上又親了會兒。

  親得兩人氣喘籲籲,他停下來看著她,眼神又變了,啞著嗓子道:「不行,真得走了。」

  丁羨忽然說:「你帶我走吧。」

  周斯越笑,低頭看她,在她發頂親了下,「不行,你媽會生氣的。」

  「不管她。」

  「她是你媽。」他忽然揉了揉丁羨的頭,「聽話,在家別跟你媽吵架。」

  主要是吵不贏還得哭,他人在廣東哄都哄不過來,索性直接禁止她挑釁她媽的權威。

  兩人在地下室分別,丁羨沒有送他上飛機,周斯越也沒讓她去,而是直接打車把她送回燕三胡同,自己才去了機場。

  下車的時候丁羨想再親一個,但周斯越這人私底下怎麼葷都行,偏偏在公眾場合是做不來這種事情的,典型的悶騷。

  燕三胡同的老梧桐樹依舊屹立,挺立在胡同口,像兩位站崗的哨兵,夾道歡迎丁羨回家。

  寒假的時候,葉婉嫻幫丁羨找了個家教的活兒,對方是單位一領導的孩子,今年高二,數學不好,挺努力一刻苦孩子,就是偏偏成績上不去。

  人家知道老丁家大閨女今年剛上了清北,馬上一放寒假就提著東西上家裡來想讓她幫忙補習補習,對方是領導,能用你就是看得上你,葉婉嫻怎麼可能把這麼一樁生意往外推。

  丁羨剛回家,氣兒還沒喘勻,就被人拎去當家教了。

  好在這男孩聽話,也刻苦是真的像考個好大學,丁羨教起來不費勁,稍稍點撥下,長進還挺快的,連著幾次,男孩兒起初還有點兒不服丁羨,到最後被她點撥的徹底折服,佩服得五體投地:

  「丁老師,這種是奧賽的解法吧,你是怎麼想到的?好聰明啊。你參加過奧賽嗎?」

  「沒有。」丁羨忽然笑,「我也是別人教的。」

  男孩兒好奇:「誰呀誰呀,你給我講的這幾個方法都是最簡便的奧賽求法,老師說這是用來刷題的,不過怕我們基礎不紮實也沒往深了講。」

  周斯越以前刷題的時候會把一些簡單題的簡單解法教給她也是為了讓她省時間,這些都是楊為濤在課上不會講的,他怕學生基本功不紮實掌握不了用法反而解錯丟分。

  這個男孩兒是她歲月裡的秘密。

  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他呀,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奧賽拿過一等獎,進過北京隊,也拿過無數獎,被命運擊垮過,卻依舊帶著夢想前行的人。」

  有溫順眉眼,固執臂彎,也曾是個少年。

  而今,也是個心懷大義,擁有歲月柔情,

  是一個在哪兒都可以發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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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4:06


  那男生對丁羨口中這位數學大神尤為好奇,因為從小到大他印象中的大神都是戴著副厚重的眼鏡,表情呆板的書獃子。怎麼還會有她說的這麼開朗陽光的人呢?

  每回講完題,都要纏著丁羨給他講講這位數學大神的事跡,丁羨說起周斯越也滔滔不絕,記憶中他每個樣子她都很清楚。

  講他上課愛看些千奇百怪的書;講他一有空就去球場打球;講他課間愛翹著二郎腿坐在位子上跟男生閒扯;講那些藉著問題偷偷跟他搭訕的女生;講他大多時候深明大義待人寬容,但最毒刻薄的時候也曾把她氣哭。

  男生聽得入神,有時候聽著還能咯咯笑起來,丁羨低頭看他,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

  問他笑些什麼。

  男生篤定地說:「你喜歡他吧。」

  丁羨愣了一會兒,撲哧一笑,「喜歡他的人多了。」

  莫名驕傲。

  男生切了聲,「真有這麼完美的人?要不下次你帶我見見吧?」

  丁羨沒理他,摁了張卷子給他做,「見什麼見,寫你的題。」

  男生低頭看看空白的卷子,惆悵地歎了口氣,低頭乖乖寫題去了,丁羨卻慢慢斂了笑,拿起手機轉身出去了。

  她貼著門,低頭翻手機短信和通話記錄,除了當天晚上抵達廣東下了飛機後的一條短信我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別的短信了。

  那麼忙嗎?都沒時間給她發條短信?

  丁羨氣餒地盯著手機第一條短信。

  「我到了。」

  來自周。

  這條短信三個字都要被她看出個洞來,也不見頂上有新信息發進來。

  她咬唇,憋著一股勁兒,啪啪啪對著鍵盤按下一串。

  「你到哪兒去了?」

  手慢慢停下來,擰眉,嘖了聲,刪掉,又辟里啪啦重新打了一段,

  「你最近在忙什麼?」

  又覺得語氣太緩和,刪掉,重打:「這麼久不聯繫我,你是要分手嗎?!」

  又覺得太無理取鬧了,剛要刪。

  「要不要吃點水果,羨羨?」女主人端著個果盤,如鬼魅般出現在她面前,嚇得丁羨手一抖,再低頭一看,短信已經發出去了。

  已發送。

  三個字看得丁羨欲哭無淚。

  女主人見她表情有異,低頭看了眼她的手機和善地說:「怎麼了?出事兒了?」

  丁羨苦笑,把手機揣回兜裡,搖搖頭,「沒事。」

  女主人拉她去吃水果,在沙發上聊了一會兒,丁羨心不在焉地撈了塊蘋果含在嘴裡,心思全在短信上,撤不回,要不趕緊發個短信認個錯,但又不甘。

  女主人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著,「怎麼樣,我兒子還好教麼?」

  「挺聰明的,也聽話。」

  「那就好。」女主人點頭,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和藹地問:「在清華讀書還習慣嗎?」

  「還不錯。」

  女主人說:「交男朋友了嗎?」

  丁羨一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畢竟是葉婉嫻單位的同事,她不想給人透太多底,含糊一聲,「還沒。」

  女主人點點頭,「也是,學業要緊,不過大學也應該談談戀愛,那會兒純粹,出了社會,一切都變複雜了。」

  丁羨愣神地看著她,女主人笑了聲,「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著我?」

  「您是說人心會變麼?」

  女主人娓娓道來,「就拿你現在來說,你喜歡一個男生會看他有沒有錢麼?會看他有沒有車麼?校園戀愛當然是最純潔的,那會兒感覺對了就相愛,年輕也熱血。現在,哪個北京女孩嫁人不要一套房一輛車?相親第一條件也是房子在哪兒,多大,市值多少,車子幾輛?」

  「……」

  「還有男人,別說女人拜金,大好的青春給了你,最苦的那幾年陪你過來了,一有錢了,看不起糟糠之妻了,在外頭花天酒地,女人呢?敢怒不敢言,最好的歲月都給了他,難道換來一張離婚證書,這就是結局?任誰都會不甘吧。愛情這種東西,虛的很,愛你的時候,你就是天就是地,一旦不愛你了,就是空氣。所以,我建議你現在,趁著還沒那麼多雜念,戀一場,也別投入太多。」

  她似乎被勾起了什麼往事,看著丁羨的時候,眼神微有些惆悵。

  孔莎迪也說,別總讓他拿捏著你,你得適當拿拿喬,千萬不能讓男人摸透了你的脾氣秉性。

  話音剛落。

  褲兜裡的手機震了,丁羨掏出來。

  1新信息來自周。

  看了半天也不敢點開。

  萬一他說好。

  萬一他真的要分手。

  下一秒,直接電話進來了。

  她再也無法裝作看不見,慢慢按下通話鍵。

  「喂?」

  那邊聲音透著一股疲倦:「嗯?」』

  丁羨低頭,扣了扣手指,「那條短信……我……」話到這兒,她想起了孔莎迪的話,她要適當拿拿喬,不能老被他牽著鼻子走啊。

  「我在家教。很忙,有空再聯繫你。」

  說完就掛了,隨後又看著手機長長歎一口氣。

  那邊,周斯越靠在醫院的長廊上,無限疲憊,手機捏在手裡,低頭看了兩眼,又往別處瞥了眼。

  病房門口有人出來,是隔壁床的阿姨,看見這長椅上累極的人影,於心不忍,操著口不太正宗的普通話道:「你趕緊回去歇歇吧,都三晚沒睡了,這裡我幫你看著呢。」

  周斯越聞聲回頭,提了提勁兒,揉揉頭道:「沒事。」

  「我看你媽媽也精神狀態也不好,你還是趕緊回去睡一下,不然這麼撐著,到時候誰照顧你爸爸呀,快走吧,我幫你照看一會兒,他夜裡要吃藥對吧,你藥放在哪兒,跟我說,我定鬧鐘。」

  「這邊能找看護嗎?」他抬頭,答非所問。

  「你要走嗎?這邊的看護貴,你有錢嗎?」

  他年前得回去比賽,至少得找一個星期的看護。

  從小到大,他就沒為錢發過愁。

  如今,也是一為五斗米折腰的主了,光為這次手術費用,他已經體會過人生百態了,家裡親戚除了祖輩其他都避他們如蛇蠍,深怕沾了他們家這晦氣。

  「我們家哪有錢,茜茜也要讀書啦。」

  「錢都買房子了,手頭也沒有空餘的閒錢啦。」

  人走茶涼,理解。

  周斯越雙腿敞著,弓身,雙手交疊撐在膝蓋上,埋著頭,想了半會兒,禮貌地對人說:「您給我介紹個靠譜點兒的看護,錢的事,我想辦法,麻煩您了。」

  那阿姨別提有多心疼這孩子。

  聽說剛下飛機就匆匆從機場趕過來,他父親其實在醫院已經住了有一陣了,跟她老伴兒一起進來的,家裡似乎一直瞞著他,到了醫院整個人就傻了,不眠不休在這邊照顧了四五個晚上,那母親也是個不會照顧人的主,好幾次看到這孩子累的在椅子上打個盹兒,他媽也不知道拿條毛毯給他蓋上,還是她看著心疼,給人蓋上。

  才回來幾天,人都憔悴了這麼多。

  阿姨感觸頗深,要是自家孩子能有這麼懂事兒就好了,一拍腦門,忽然想起:「哎,我有個朋友就是幹這行的,這樣我請她幫幫忙,讓她給你算便宜點兒,你要離開時間不長的話,我可以幫你照看一天,這樣能省一筆是一筆。」

  這種來自陌生人的溫暖,讓他倍覺諷刺,英俊的臉龐沖人感激一笑,禮貌道謝,「謝您了,劉姨。」

  病房內。

  周宗棠咳血的次數一次比一次多,人也很沈默,不太說話,周斯越回來那個晚上,才開口說第一句話,「你,怎麼……過來了。」

  斷斷續續,嗓音也拼不齊。

  周斯越雖然小時候皮,但周宗棠大多以教育為主,沒什麼正兒八經地打過他,相比較蔣志雄那種一言不合就摔杯子的教育,在周斯越的記憶裡,自己的父親算是個溫潤如玉的人。

  老蔣他們都說,這幾個孩子裡,就屬他把周斯越教育的最好。

  離開北京的時候,周宗棠這人好面子,誰也沒通知,也叮囑周斯越不要去勞煩蔣叔他們幾個,這件事到此為止。

  他認命。

  周斯越那會兒還挺生氣的,他怎麼就那麼認命,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有人感謝他麼?

  人家恨不得一腳踩死他。

  可周宗棠就這溫潤的性子,善以德報怨。

  那晚,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往日高大意氣風發的身影,瘦成了骷髏架子,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鼻尖微酸。

  他想到自己小時候叫周宗棠金剛人,因為他從來不生病。後來才知道是怕他和母親擔心,總是偷偷摸摸上醫院吃了藥就完了,要不是蔣叔幾個無意說起,他還真以為自己父親是鐵打的金剛人,從來不生病。

  「您怎麼總喜歡自己偷偷摸摸上醫院呢?」連聲音都哽了。

  周宗棠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到底是看見兒子高興,精神頭都比平時好了許多,還跟他開起了玩笑:「金剛人……也會……累啊。」

  周斯越撇開頭,微仰了下頭,知道他是心裡難受。

  臨別前的一晚。

  周斯越坐在床前幫他削蘋果,說起了明天回北京的事。

  周宗棠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去吧,別老往這邊跑,機票也不便宜,我跟你媽在這兒挺好的。」

  蘋果皮一溜溜掛著,周斯越不為所動的慢慢削著,忽然,蘋果皮斷了,他一頓,刀刃卡在拇指上,滲出絲血,也沒理,低頭道:「我媽精神狀態也不好,您別老麻煩她了,我幫您請了看護。」

  李錦薈抑鬱傾向,心理醫生來了幾趟都沒用,好在身體還健朗。

  臘月二十二,家家戶戶在為明天的小年準備,熱熱鬧鬧。

  病房寂靜,窗外雨雪交加,寒風凜冽。

  半晌,周宗棠氣若遊絲地問:「恨我嗎?沒讓你和你媽過上更好的生活。」

  周斯越放下蘋果,兩隻手撐在膝蓋上,微偏著頭,手上的傷口血跡滲著他的灰色褲子,膝蓋上印著一點兒紅。

  他搖搖頭,重新拿起蘋果削,「爸,我有女朋友了。」

  周宗棠看他,「是丁家那丫頭嗎?」

  蘋果皮重新溜起了圈兒,「嗯。」

  周宗棠:「人家願意跟你嗎?別回頭耽誤了人家。」

  「耽誤不了。」

  周宗棠:「她媽媽……」

  「她媽是她媽,她是她。」

  「有機會,再讓我見一面。」

  「好。」

  臘月二十三,祭竈神。

  丁羨今天不去家教,被葉婉嫻使喚了一天,忙的連口水都沒時間喝,晚上吃小年飯,葉常青還帶著蘇柏從來了。

  一打開門。

  蘇柏從就給她遞了個紅包,「過年好。」

  丁羨怔愣著接過,兩人許久未見,倒比之前生分了,她低聲道謝:「謝謝蘇總。」

  葉常青拍著她腦袋呵呵笑,「蘇什麼總,叫叔叔不就好了。」

  蘇柏從:「我拒絕,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兩人有說有笑進門,丁羨跟在後面把門關上,葉婉嫻從廚房端著菜出來,見兩人來了,眼睛一亮,「來啦?洗洗手,準備吃飯,我剛做好。」

  蘇柏從跟葉常青拉開椅子坐下。

  席間,幾人說說笑笑,一團和氣,蘇柏從說起了一塊地皮,連一向沈默寡言的丁父都忍不住插話跟他熱絡地說起了那塊地皮的開發。

  丁俊聰照舊在大人面前耍著貧,逗得這幫道貌岸然的大人們笑聲頻頻。

  飯桌上,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喜氣洋洋。

  窗外面,昏黃燈光,雪花飛舞,冷清異常。

  丁羨格外想念一個人。

  袋裡的手機,忽然一震,她掏出。

  「出來,我在你樓下。」

  備註:來自一個永遠不會說愛我的王八蛋。

  「媽,我下樓倒個垃圾。」

  「吃飯呢,你倒什麼垃圾。」

  「憋不住了。」

  人提了袋垃圾就出去了。

  葉婉嫻:「神神叨叨的,蘇總繼續吃,別管她。」

  蘇柏從笑:「好。」

  ……

  丁羨幾乎是飛奔下樓。

  人才剛到黑漆漆的樓棟口,手臂就被人拉住,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昏暗燈光,她看不清,頭搭在他肩上,被人牢牢地抱在懷裡。

  丁羨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喂,周斯越。」

  埋在她頸肩的男人,忽然沈沈吸了口氣,聲音沙啞透著無力,他將所有的重力都壓在她身上,極其疲倦地開口:

  「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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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4:35


  他是真累,整個人搭在她身上就再也不動了,只剩下沈沈的呼吸聲。

  說抱一會兒的時候,他的聲音太糯了,比平時的低沈多了一些虛弱,把丁羨聽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放下手裡的垃圾,雙手去環他精瘦的腰。

  「你在跟我撒嬌嗎,周斯越?」

  他埋在她懷裡,隨意懶散道:「你說是就是吧。」

  丁羨聽出了些許不對勁,手在他背上輕撫:「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累?」

  周斯越又沈沈吸了口氣,「三天沒睡。」

  她驚訝地雙手去捧他的臉,企圖把腦袋從自己懷裡撥出來好好看看,但不知是他故意不讓他看, 還是男人是在太重了,到底是沒掀起來,只能抱著他的腦袋,柔聲問:「是不是家裡出事了?」

  她聲音輕柔,是雪後的暖陽,也是黑暗中唯一的燭火。

  是他唯一前行的歸宿。

  男人也沒多餘的力氣,只簡單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丁羨沈默,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窗外路燈昏黃,燈下風雪飛舞,黑漆漆的樓棟裡,隱著兩道人影。

  周斯越人終於抬起頭,在黑暗中,人靠在身後的牆上,兩隻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彎腰對上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眼窩迷離地望著她,低頭自嘲地一笑。

  「如你所見,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他什麼都沒有了,甘心接受你任何裁決。」

  曾經的他,無憂無慮,比大多數人都優秀,也比大多數人都努力,贏了笑,失敗也笑,什麼都不掛心上,不懼命運,為夢想拼盡全力。

  如今的他,累得奄奄一息。

  丁羨想說,累麼,那就停下來吧,什麼也不做,也別再勉強自己。

  可又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

  他應該是有一分熱,發一分光,破開一切雲霧,也能在黑暗中屹立不倒的人。

  是她的軍旗啊。

  她雙手從他身後慢慢摸過去,一直滑到他的腰背,圈住,腦袋緊緊貼到他胸膛上,那裡熱血滾滾。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周斯越,我不知道幸福什麼時候會降臨,但是我相信它會來的,因為你說過,彼方尚有榮光在。」

  命運對他不公,她心疼他。

  無比心疼。

  「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黑暗中,男人聲音微啞。

  「你騙過我?」

  「沒有。」

  「那不得了。」

  頭頂一聲輕笑,周斯越低頭看她,伸手揉了揉她毛絨絨的腦袋,「好。」剛要說話,二樓的門打開,門縫裡漏出一道光,就聽葉婉嫻喊了聲,「丁羨,你倒個垃圾死哪兒去了!?」

  周斯越反應極快,把人拉到樓梯轉角,拎到牆上,一隻手撐著,丁羨看著他,不出聲。

  藉著微弱的月光,男人低頭看她,「以後還隨便提分手麼?」

  搖頭,搖頭。

  他笑,換了姿勢,雙手環在胸前,低頭對上她的視線,「蘇柏從是不是在樓上?」

  「你怎麼知道?」

  男人哼一聲,「他那破車擋著沈大爺練攤兒了,人大爺正提著棍子滿胡同口找人呢。」

  沈大爺在這巷子裡住了三十幾年,所有人都知道這老頭晚上喜歡在胡同口擺點兒小玩意兒賣,不餬口,純屬賣個情懷,逢年過節都不例外,準點兒出攤兒。

  熟悉這巷子的都知道,門口那點兒地盤就是他的,誰也說不動,就一個老炮兒,也沒人敢拿他怎麼辦,兒子是個小炮兒,也沒什麼正經工作。平日裡閒著沒事兒就幫他爹守這攤兒,誰要敢爭這地盤,掄圓了胳膊就跟人幹架。

  一開始大家都挺不滿的,覺得這爺倆也忒不懂事了,後來聽巷子裡的老人說。

  沈大爺第一次見他媳婦兒就在那練攤兒的地兒,結婚後沒多久,媳婦兒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名稱還挺奇怪,就是經常會忘記自己做的事,丁羨剛聽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得挺奇怪,這是一種什麼病,周斯越給她解釋,阿茲海默症。

  得了阿茲海默症的老沈媳婦在某一個下午走丟,就再也沒回來過。

  沈大爺就守著那塊地兒,日日等,夜夜等,誰要佔了這塊地兒,一準跟人急,就剛在路口,周斯越過來的時候,沈大爺提著棍子敲了敲那保時捷的玻璃。

  他一眼就認出是蘇柏從的車。

  這胡同,周斯越是好久沒回來了,沈大爺看見他還挺欣喜的,熱情地招呼,「斯越啊,你小子都上哪兒去了!!」

  連沈小炮兒都從聞聲趕來,「臥槽,周斯越?」

  他倒是禮貌地插兜笑笑,指了指這車:「又有人擋您地盤了?」

  沈大爺提這兒就來氣,「對啊,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傢夥,淨往這兒停,我正合計著從哪兒開砸呢?怎麼,這車你認識?」

  周斯越表示:「不認識。」

  「那我砸了。」

  周斯越瞥一眼車窗,「砸唄。」

  丁羨聽到這兒呀一聲,轉身要走,被人攔住,「幹嘛去?」

  「我去跟他說呀,萬一真被人砸了,你沈大爺賠得起那麼好的車——」

  下一秒,身子被人頂上牆,吻住。

  丁羨嗚嗚咽咽拍他肩,「唔唔——你別——」

  周斯越不耐煩的擒住她的雙手,反剪扣到身後,整個人將她壓上牆面,加深了這個吻,「蘇柏從司機在車上,我說完,他就開走了。」

  小姑娘被親得意亂情迷,支支吾吾問:「那他之前停……著……幹嘛?」

  每個空都被他藉機深入。

  「他以為沈大爺是打劫的,不敢下車。」周斯越捏住她下巴,微提,丁羨被迫仰著頭,就聽頭上不耐煩的一句:「好了,忍你夠久了,再提他我翻臉了。」

  樓上房門又被人打開,葉婉嫻探頭出來看了兩眼,看不見人影,又坐回去。

  樓梯底下,兩人親得難捨難分。

  門也沒關,細碎的說話聲傳來。

  葉婉嫻:「這死丫頭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蘇柏從笑了聲,「小丫頭都貪玩。」

  「真是讓蘇總見笑了。」

  「伯母不用客氣,叫我柏從就可以了。」

  「那怎麼好意思?」

  「我也不瞞您說,我挺喜歡羨羨的,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就正式開始追求羨羨了。」

  ……

  丁羨發現周斯越又加重了力道,稍後還覺得不解氣似的,又在她唇上咬了下,丁羨急了,猛拍他胸口,「混蛋!」

  他巍然不動,繼續吻著她,毫不在意地說:「我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私底下的周斯越,其實很渾,丁羨終於領教了。

  「後悔麼?」他問。

  「什麼?」

  「保時捷。」他加深探索屬於他的領地。

  「……」

  「大洋房。」

  「……」

  「闊太太。」

  「……」

  「上市公司。」

  「……」

  每說一句,他吻得一次比一次重,比一次深入,丁羨氣息盡,胸腔空氣告急,幾乎要被他侵佔乾淨,呼吸越來越沈,喘不上氣兒,面紅耳赤,又聽他道:

  「這些,我都能給你,時間問題而已。」

  「你沒聽說過麼,男人在接吻時給的承諾不可信。」

  「你記錯了。」

  「什麼?」

  他笑,「男人在上/床時給的承諾才不可信。」

  丁羨臉紅透了,她何曾想過自己能有一天,躲在樓底下跟周斯越親親,還跟他討論這種上/床的問題,高中那個男孩兒似乎真的長大了。

  周斯越知道她害羞,把人重新摟進懷裡,揉揉頭,「行了,我走了。」

  「你一個人麼?」

  「不然?」

  在所有人享受幸福的同時,只有他在承受痛苦,偏偏這萬家燈火,卻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要不,你留下來,一起上去吧。」

  周斯越揉揉她的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是時候。」

  丁羨看著他融入風雪裡的背影,單薄瘦弱,似乎比離開前又瘦了些,好在,還是驕傲的。

  周斯越走到胡同口,沒急著離開,靠著牆,點了支煙抽。

  手機震了。

  他從褲袋裡掏出來。

  「這段話是我在書上看到的,當時覺得不錯就背下來了。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種子從遠處飄回,聚成傘的模樣。太陽從西邊升起,落回東方。子彈退回槍膛,運動員回到起跑線。我交回錄取通知書,忘了十年寒窗。

  你在我身旁坐下,那年教室門關上,

  你還是原來模樣,還在我身旁。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需要。

  我覺得,勇敢的人,是失戀後還繼續愛,受騙後還願意相信,挫折後還願意帶著夢想前行。

  恰好,你是,這樣就夠了。」

  他叼著煙笑,半天沒抽,積了灰,碎碎往下落,他拿下來,仰起頭,後腦勺頂著牆,微微突起的喉尖上下滾了滾。

  他笑著吞回所有情緒。

  ……

  亞太預選賽,丁羨作為家屬隨隊參加,陪著周斯越在休息室休息的時候,幾名實驗室的成員齊刷刷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丁羨被看的不自在,拿手戳了戳周斯越。

  後者抬頭掃一眼,其他幾人又火速將目光別開。

  等他低頭,幾人又將目光轉過來。

  「……」

  氣氛就在這僵持了幾分鐘,門口忽然傳來一聲。

  「我我我……我找丁羨。」

  「劉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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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4:57


  劉小峰代表上海交大來參賽。

  交大的休息室跟清華的休息室只隔了一道門,旁邊隔了一道小縫,他昨晚趕了一晚上的程序,疲倦的很,剛坐下就聽見自己隊裡兩個姑娘在小聲討論著隔壁清華那個帥哥。

  「那男的也太帥了。」

  「全程低著頭都沒見他抬過一下眼皮。」

  「有點像之前網上很紅的那個校草。」

  「邊上是他女朋友麼?」

  劉小峰順勢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男神和她的小女神,激動得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前門,走到清華的休息室門口。

  對這個休息室,大家都有點好奇,也有點敬畏。

  而且格外靜謐,大家都在各自休息,沒人閒聊,也沒人八卦。

  傻憨的劉小峰一站到門口,就引起了裡頭幾人的注意,除了那倆,其他幾人齊刷刷將目光掃過去,靠著門口的一男生,問他找誰。

  劉小峰撓著後腦勺,不知道怎麼一下就緊張的結巴了。

  「我我我我我……我找丁羨。」

  話音剛落,另外兩人也齊刷刷看過來,丁羨更驚訝,沒想到在這兒能碰見劉小峰,激動地一聲:「劉小峰?!」

  周斯越下意識抬頭,看見劉小峰那張臉的時候,心裡還是一懵,沒想起來,總覺得眼熟,直到丁羨喊出他的名字,腦子才慢慢轉過勁兒來,是他?

  淡淡一挑眉,重新低下頭去看手裡葉教授剛給的資料。

  沒一會兒,手臂被人扯了扯,腿上的資料跟著微微晃了晃,他側頭看過去,丁羨小聲地跟他說:「我出去跟他說兩句麼……」

  周斯越扯了扯嘴角,「我綁著你腳了麼?去唄。」

  丁羨起身出去了,周斯越往門口看了兩眼,劉小峰還是那副慫樣,連正眼都不敢看他,他牽起嘴角,重新低下頭去。

  隊裡一好事的男生湊過來,「哎,斯越,這你女朋友麼?」

  周斯越點頭,「嗯。」

  「想不到你動作還挺快的。」

  周斯越低頭笑了下,沒做聲。

  「以前就認識麼?」

  周斯越心情還不錯,有問必答,「嗯,高中同桌。」

  那人驚訝:「你還早戀?」

  其實那會兒還不算早戀吧,他記得自己一直都挺有度的,也沒越過線,碰都沒碰過她一下,就算後來有了某種啟蒙之後,也一直沒挑破這層關係。

  倒也沒否認,「差不多吧。」

  他不願多聊,那人也悻悻,知道他話不多,更不願意聊自己的隱私,今天說了這麼多都是破天荒,這點隊裡小張同學是知道的。

  在寢室裡,這傢夥也是這個樣子,每回他們聊些勁爆的八卦話題,他都不參與,只有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叼根煙在旁邊聽他們開黃腔,配合地笑笑。

  偶爾還能搭兩句。

  不過這種情況少見,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碼程序。

  這邊,丁羨聽到劉小峰代表交大參賽還挺驚訝的。

  「你代表交大?」

  劉小峰臉頰都紅透了,微微低著頭,「是啊。」

  約莫是覺得自己反應太過激烈,丁羨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怎麼也選了計算機?我記得你當初說過想學經濟類?」

  劉小峰看了眼她身後,忽然有點羞赧地低下頭,沒作聲。

  丁羨回頭看看,忽然有點明白過來了,「因為周斯越?」

  「……」

  「你不會對……」丁羨沒說下去,她覺得那種想法有點讓自己毛骨悚然。

  劉小峰似乎明白她想說的,忙擺著手解釋,「不是不是。」擺手的時候整個脖子都紅了,丁羨發現這小夥兩年不見,可愛了很多啊。

  她整個人閒閒地靠在牆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麼著急否認?我又沒說什麼。」

  劉小峰臉都能給急出血來,「你能幫我把他叫出來麼,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你剛剛怎麼不自己叫?」

  「我看他看資料看的很認真,我怕打擾他。」

  丁羨挑眉,忍不住逗他:「我,為什麼要幫你呀。」

  表情嬌俏又生動,一下把劉小鋒瞧怔住了,「你……」

  「我怎麼?」

  他說不上來,用手撓撓頭,「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麼,我以前什麼樣兒?」

  「膽小,害羞,自卑。」

  她饒有興趣地聽著:「現在呢?」

  「大膽,熱情,開朗。」

  「行了,別拍馬屁了,想讓我幫你也可以,你等會得幫我一個忙。」丁羨說。

  劉小峰一愣,「什麼忙?」

  「你先說你要找他說什麼?」

  劉小峰撓撓頭,「說來話長。」

  她靠在牆上,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那你就慢慢說。」

  劉小峰歎了口氣,娓娓道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想跟他說兩句感謝的話,你知道我一直拿他當自己的目標。臨近高考那陣,人越緊張,發揮越不穩定,幾次考試排名都後退。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一個人躲在球場哭。」

  說到哭的時候,劉小峰還害羞地掃了丁羨一眼,後者表示很理解。

  他繼續說:「然後那天他好像也心情不好,在球場一個人打球打到九點,他問我哭什麼,我當時心態不端正,心裡對他羨慕又嫉妒,就沒忍住嗆了幾句。」

  「你嗆他?」

  丁羨立馬擰眉瞪他。

  劉小峰很喜歡周斯越,但也不排除他嫉妒過他,那晚成績下來,他退到了十名外,晚自習都沒上跑到球場去哭去了。

  那晚,周斯越一個人在球場打到九點,大約是自己心情也不好,還聽見個男生在一邊哭哭啼啼影響自己打球,也是很不爽了,丟下球,過去問他為什麼哭。

  劉小峰抬頭就是一句,關你屁事。

  把周斯越氣笑了,他點著頭,不再搭理他,重新撿起球回到球場。

  沒一會兒,劉小峰忽然站起來,問他,我能加入麼?

  周斯越這人隨和寬容的很,就算剛才被人那麼一吼,也還是很敞亮地把球丟給他,打吧。

  劉小峰覺得自己羞愧,酣暢淋漓地打完一場球,兩人坐在台階上閒聊。

  劉小峰又哭了。

  周斯越是女人都不會哄的人,更別提男人了。

  寂靜的操場,草木生長。

  兩個大男生並肩坐著。

  一個哭得很投入。

  一個沈默地踩著球,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側頭看著他哭。

  劉小峰哭成績,哭自己前途迷茫,哭高三壓力大,哭父母不理解,想要自殺云云。

  「他哄你了?」丁羨再次挑眉。

  劉小峰說:「那倒沒有,他只是告訴我,世界上努力的人很多,不是人人都能如願以償,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努力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人為什麼還要努力呢?

  因為想要不留遺憾啊。

  後來他把這兩句話寫在他床頭,筆記本上,書上,隨處可見的地方,他是真的很喜歡周斯越的灑脫。

  ……

  丁羨把周斯越從休息室拉出來。

  男人拽著她的手,走得慢,「幹嘛?」

  「劉小峰想跟你說兩句。」

  「說什麼,我跟他又不熟。」

  丁羨:「別裝了,你在我背後勾搭了多少男男女女,自己還不清楚嗎?」

  周斯越一個爆栗賞過去,「胡說八道什麼——」

  丁羨笑著往他懷裡躲,周斯越使勁兒揉她腦袋,兩人正鬧著,劉小峰就撓著頭過來。

  「周……斯越。」

  他連叫人都靦腆。

  周斯越低頭睨他,略略一點頭,「這麼巧。」

  丁羨把空間給他倆,找了個借口去廁所,眼神示意劉小鋒好好說。

  剛進去前,丁羨就叮囑劉小鋒要多誇誇周斯越,他最近遇到點兒挫折也挺不幸的,也希望這位老同學小迷弟側方面給周斯越一點兒精神上的鼓勵。

  於是,周斯越就抱臂靠著牆,靜靜聽著劉小鋒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把他誇成了一朵天上有地上無的「白蓮花」。

  大意也能明白這是誰指使的,有點兒哭笑不得。

  丁羨回來的時候,劉小峰已經不見了,就剩周斯越一個人倚著牆,見她回來,衝她勾了勾手指。

  丁羨慢慢挪著腳步過去,明知故問道:「咦,他人呢?」

  周斯越慵懶地靠著牆,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了。」

  丁羨仰頭看他,乾脆道:「那咱們也進去吧。」

  說完轉身便要走。

  被人一把提著衣領拖回來,拎到牆上:「我在你眼裡這麼脆弱嗎?找他安慰我?我看你是在這兒太閒了?」

  說完,周斯越直接把人拖走,「你給我過來。」

  「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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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5:20


  丁羨被人拖到一間獨立休息室,周斯越背對著她開門的時候,她還四下看了下,有點做賊心虛。

  臨進門前,匆匆一瞥,看到了那間休息室貼著的標籤,——葉教授休息室。

  葉教授今天還沒來。

  但是為什麼鑰匙在周斯越這裡?

  她沒來得及多想,人已經被拉進去了。

  預想中應該是被人抵到門上,然後男人的吻劈天蓋地地落下來,為了配合氣氛,她還特地提前閉了眼。

  「你站那兒幹嘛?」

  男人聲音有點遠,丁羨偷偷挑開一隻眼睛,只見周斯越已經翹著腳,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咦?

  不親親嘛?

  她無地自容,裝作坦然地走過去,嘟嚷著低聲說:「感受一下這房間的空氣不行啊。」

  男人一笑,微微傾身,隨手撈了矮幾上的電腦過來, 擺到她面前,打開。

  「幹嘛?」

  周斯越弓著背,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頭也不回說:「寫程序。」

  「你你你……」丁羨驚訝地不行:「拉我過來寫程序?!!」

  電腦跳出運行界面,他終於回頭,挑眉看她,「不是我寫,是你寫。」

  丁羨內心一陣狂吼,你是不是有病?!

  他人往後仰,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眼神淡淡地睨著她,前陣葉教授剛收了個系統升級,正好可以給她試試手,編程這條路有人帶,走的很快。

  葉教授說過他聰明,學什麼都長進快,能舉一反三,腦子也靈活,緊跟著後面一句話,人也說了,聰明的人擔的也多,能力大,責任也大。

  老天爺給你開了這扇門。

  你得利用這扇門,納賓客,行高樓,才不虛此行。

  他對丁羨要求不高,畢竟以後自己要帶在身邊,他知道她是為了他才學的計算機,之前也跟葉教授提過,想讓她進實驗室跟著做項目。

  別看葉教授平日裡和裡和氣,一派慈祥的模樣,真論起專業來,他是很嚴格的,程序員對待程序就跟建築師造房子一樣,一磚一瓦都是城牆堡壘,容不得半點兒差池。

  他把矮幾上的電腦推過去,「是緯創科技團隊的一個系統升級,葉教授拿來讓張維練手的,就打幾個補丁,你先試試看吧。」

  說完,葉教授剛巧推門進來,先是一愣,目光在兩人身上隨便一掃,慈藹地笑笑,「躲我這兒幹嘛呢。」

  周斯越笑了下,「我讓她寫個程序。」

  葉教授好奇地眉毛一挑,沖丁羨點頭:「正好,寫吧,我湊個熱鬧看看。」

  於是一場關於丁羨的考核就這麼猝不及防的開始了。

  她調動所有腦細胞坐在電腦前抓耳撓腮,雖然沒具體做過系統升級,但打補丁還是會的,有了思路後,辟里啪啦開始敲鍵盤。

  兩師徒在外頭陽台上聊天。

  葉教授手撐在欄杆上,回頭看一眼雖插兜站著,目光卻緊盯著裡頭寫程序小姑娘身上的周斯越,「看什麼看,能看出朵花兒來?」

  周斯越笑著回神,低了下頭,抬頭看前方,「可不就是朵花兒麼。」

  「可說好了啊,驗收不合格,不讓進,你的人,也不行。」葉教授說。

  「行。」

  靜了一瞬,葉教授話鋒一轉,看著遠方,歎了口氣道:「我前幾天去廣東看你爸了,錢方面你就別擔心了,專心做你的專業。」

  周斯越低頭。

  沈默半晌才說,「我以後連本帶利還您。」

  葉教授揮揮手,不甚在意:「不提那些,別把自己搞垮了,提前跟你透個底,你準備準備,下個學期,可能跟軍方要合作一個項目,年後,你抽一天跟我去趟軍區。」

  「什麼項目?」

  葉教授看了他一眼,「剛好就是咱們之前研究的,排爆機器人,你不是之前一直在做這塊研究麼,正好前幾天,幾個領導找了學校,說想做個科研,你知道現在世界上還有多少埋存的地雷麼?」

  「光聯合國就還有至少一千多萬吧。」

  這個數字沒有具體統計,那會兒蔣沈去徵兵,志願就是排爆兵,他隨手查了資料,記得就是這樣一個數字。

  葉教授點頭:「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啟動這個項目麼?現在機會來了,幹不幹?」

  周斯越笑:「干啊。」

  「提前說了,這個項目,為期兩年,沒錢,純屬為國家排憂解難,暑假可能還得去非洲勘察一趟,項目保密,誰都不能說,包括裡面那個小朋友。你知道,這種項目要做無窮無盡的排爆試驗,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還年輕……」葉教授忽然歎了口氣,「未來的路還很長,我想過,如果不是你還會有別人,但始終想來想去,覺得你最合適,但做科研如果是這種畏首畏尾的態度,那就太違背初衷了,我跟領導已經說好了,這個項目做好了,大四直接保研,不是開玩笑的,這個項目國家很重視,排爆輸出如果市場打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赤馬的蘇總,之前找了幾次,想開這條路,但我們決定讓你們來,知道為什麼?」

  「嗯?」

  「你們乾淨,沒什麼雜念,熱血衷心,激情狂放。」葉教授搖搖頭,笑:「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你爸那會兒躺在醫院上,問我,這小子皮吧,小時候都叫我們寵壞了,怕他學壞,您多擔待點兒,我面兒上說,皮實的很,跟小時候一個樣,但其實,我心裡覺得,你真跟小時候兩樣兒了,你現在太沈了,很多事不再浮於表面,但唯一沒變的,就你那顆心,每回領導問我,我說我特別看好你,讓他們等著看,你可別讓我失望。」

  周斯越低頭失笑,忽然想起那年冬天,蔣沈離開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我守護的就是這腳下的寸寸土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滾滾熱血在胸膛滾動。

  他回頭看了眼裡頭的姑娘,收了笑,淡聲笑:「明白了。」

  丁羨寫完,周斯越跟葉教授進來,她揉了揉肩,看過去舉手,像一個剛答完考卷的學生。

  葉教授笑說:「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看吧。」

  丁羨看了眼周斯越,被人當面調侃,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周斯越拉開她電腦坐下,幾分鐘掃完所有的程序,隨後,瞥她一眼,又確認了一遍:「寫完了?」

  她一愣,緩緩點頭。

  「零分。」他微微沈下臉,靠在沙發上,毫不留情地說。

  「為什麼!?」

  「信息安全的漏洞呢?幾個明顯的系統漏洞你都沒看見麼?如果現在是緯創的人把任務交給你,按照合同,你已經需要賠償對方兩百萬。下學期轉專業吧,還來得及。」

  丁羨一下懵了,這副刻薄模樣,真是又讓她想到以前高中時候,每回她考不好寫不出題的時候,他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更何況還在葉教授面前,她覺得羞愧難當。

  葉教授則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聳聳肩,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樣,還寬慰她:「不至於。」

  正因為葉教授在,周斯越才把話說重了,畢竟也是他想把人帶進實驗室,依著今天的表現,葉教授能說出比他難聽十倍的話。

  他又微微傾身把電腦推到自己面前,一邊敲著鍵盤,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算了,轉專業難度高,你還不如退學重考得了。」

  「我才……大一。」

  「人家不會管你是大一,人家只會記得你是清華的學生。」

  話音剛落,周斯越手機響了,小張同學通知他準備比賽,他低嗯一聲,把電腦收好,看了眼丁羨,小姑娘被訓的抬不起頭來。

  葉教授終於出聲打圓場:「行啦,你也別太嚴格了,畢竟是個女生,你自己回去好好教唄,這麼凶作什麼,走了走了,比賽去。」

  周斯越捋了捋她後腦勺。

  丁羨忽然站起來,跟葉教授笑一笑,率先出去了。

  ……

  亞太機器人預選賽的競賽模式簡單,積分制,每個擊打點,包括過障礙物都是得分點。

  周斯越上場前跟丁羨鬧了點彆扭,心煩意亂,操作幾個失誤,讓交大的劉小鋒鑽了空子。

  場下作為觀眾的丁羨,雖知道他說的沒錯,但也氣他對自己的態度。結果一看他失分,自己也跟著煩躁起來,特別是旁邊還有兩個交大的姑娘,喋喋不休地念著:「帥炸了帥炸了。」





第一回 合結束。

  劉小鋒展示領先。

  周斯越抱著臂低頭在思考什麼。





第二回 合開戰的時候,他絲毫沒再客氣,攻勢強烈,曾一度把劉小鋒的機器人給撞翻了。

  交大兩女生,「好帥。他的機器人簡直跟他人一樣強勢。」

  你們快輸了誒寶貝們。





第二回 合結束,周斯越扳回一局。

  但勝負已定,因為劉小鋒的機器人直接被撞報廢了,參加不了第三回 合。

  主持人直接宣佈,周斯越獲勝,拿下小組第一。

  劉小鋒輸得還挺高興的,在台上抱著周斯越又蹦又跳。

  傻子。

  都是傻子。

  哼,丁羨轉身離開賽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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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5:39


  亞太的預選賽在網上有直播,這個圈子算小眾,玩的人不算多,也沒多少人關注,但昨天中午不知道是誰在水木清華的貼吧上開了直播貼,上傳了幾張在現場機器人大殺四方的照片。

  周斯越帶著護目鏡操作機器人的模樣被人拍下來,在貼吧上開始瘋轉了。

  女生們忽然開始關注這個男生了。

  「生活兩年,還不知有這號人物。」

  「是貴系的吧,之前就聽同學說過,06級貴系有個長得很帥的男生,低調的沒什麼存在感。」

  「今年怎麼叉院的董正飛沒去參加?他不是之前剛拿了個金獎麼?」

  「一個破預選把你們給高潮的,人叉院的大牛能看上這種破比賽麼,董神不去挺好的。」

  「周斯越挺低調的,他好像一直在研究機器人,董神志不在此沒必要放在一起比吧?」

  「有幸看過他的設計,算是個天才,持續觀望吧,當然,董神也不錯,貴系研究機器人的不在少數,別一有人冒頭兒就把董神拉出來比。」

  「別的不說,比董神帥出三條街是有的。」

  ……

  人一旦有了關注度,亂七八糟的評論就出現了,小張同學抱著手機忽然明白之前老大的低調是對的。好在,大多還是誇獎為多,那一兩條羨慕嫉妒恨的評論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看著還挺興奮,激動的。

  周斯越從台上下來,小張同學抱著手機圍過去,興奮地說:「哎,老大老大,貼吧上在討論你誒。」

  其實剛來的時候,寢室四人還在說分以下輩分,也就圖平時叫個暢快,那會兒周斯越不愛說話,人又陰沈,莫名其妙給人感覺像個大哥,而且他又是唯一一個保送生,就順口老大老大叫了這麼多年。

  有時候周斯越自己都莫名。

  也沒管小張說什麼,他張口就問:「丁羨呢?」

  小張同學一愣,沈浸在貼吧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他女朋友名字,啊了半天。

  周斯越喊:「我女朋友!」

  小張同學瞬間醒悟,回頭私下看了眼,也覺得奇怪,「對啊,剛才還在這兒呢?」想了會兒,又湊上去說:「保不齊上廁所去了,我跟你說,貼吧上大家都在——」

  周斯越擰眉,推開他,對他說的話題並沒什麼興趣,掏出手機,邊往外走,邊給丁羨打電話。

  迎面撞上了一姑娘,周斯越禮貌把人扶住,一隻手握著電話低聲道歉,「對不起。」

  聲音清越又帶著點兒急躁。

  姑娘害羞地說了句,「沒關係。」

  一抬頭,人已經走到門口了,失落的回頭,身旁的閨蜜搭在她肩上,忍不住說:「這男的好帥啊。」

  ……

  周斯越走到門口,低頭看手機,大約是對面的人被他電話打煩了,發了一條短信進來。

  「我跟莎迪在一起,別擔心。」

  這條短信看著粉飾太平,底下的波濤洶湧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了,無奈地揉揉頭髮,回:「那,晚上見?」

  那邊很快回,「晚上見。」

  比完賽的當天晚上是高中同學聚會,恰巧寒假大多數去外地上學都回來了,來了半數人。

  周斯越是跟劉小鋒一起過去的。

  兩人剛比完賽,劉小鋒覺得今天雖然輸了比賽,但莫名覺得值,這才是男人之間的氣度,雖敗猶榮,途中,兩人還聊起了各種算法和構圖。

  劉小鋒喜歡鑽研,周斯越耐心講解,一路聊到了酒店。

  他倆一進門,人就齊了,原本安靜坐著的女生們忽然騷動起來,孔莎迪看了眼丁羨,今晚她自己也是一團糟,更沒閒情管她,只叮囑讓她看著點兒,別讓人鑽了空子。

  丁羨知道她這話說的誰。

  說的不就是她邊上的楊純子麼?

  但丁羨覺得,他倆要是真能來電早就來了,何必等今天。

  孔莎迪說,「有些人就喜歡趁虛而入。」

  班長挺會來事兒,舉著杯子吆喝,嚷嚷著讓他倆先自罰一杯。

  周斯越掃一圈,丁羨坐在女生堆裡,平靜地看他,得,也沒給他留位,還氣呢。

  班長忽然看這兩人說:「聽說你倆剛比完賽,可以啊,劉小鋒,這年頭都能跟我們斯越一起比賽了,不管怎麼說,你倆先走一個。」

  劉小鋒憨實地撓著頭笑,周斯越淡笑舉杯,爽快地乾了一杯。

  班長讚賞:「利索。」

  隨後又催劉小鋒,「大老爺們,彆扭扭捏捏了。」

  劉小鋒紅著臉跟新嫁娘似的,羞紅著臉喝下半杯酒,班長眼尖兒,「哎,別剩著,喝光喝光啊——這可是勞動人民的果實。」

  有人笑著調侃,「班長現在可真會打官腔。」

  周斯越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在座的高中什麼德行也都知道,他話不多,耐不住身邊的男生跟他攀談,他也恢復了以往的模樣,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問必答,隨和的很。

  到底不再是以往高中時那幫毛頭小子了,說的話尺度也大了。

  周斯越很少搭腔,也就配合地笑笑。

  一幫人吃吃喝喝聊到一半的時候,宋子琪來了。

  班長打趣:「來來來,開飛機的來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宋子琪被停飛,這是個禁忌話題,好不容易從停飛的情緒中緩過勁兒來,這一下又讓人戳了痛處,他一言不發地拉了張椅子在周斯越身邊坐下。

  班長說:「你先自罰三杯。」

  宋子琪很乾脆,拿起酒杯就是三杯下肚。

  班長:「爽快啊!來,我再敬你三杯。」

  宋子琪很乾脆,仰頭還要三杯。

  「夠了!」許久沈默不說話的孔莎迪忽然「彭」一拍桌。

  宋子琪舉著杯子的手一僵,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頭看過去。

  孔莎迪低著頭,沈默幾秒,吸了口氣,抬頭,對上宋子琪的眼睛,沒什麼情緒地去撈酒杯,「來,想喝酒是麼,我陪你喝!」

  故人重逢,情緒難言。

  所有人都靜了。

  關於這對的事情,班裡的同學或多或少也都聽過一些,至於後續,也許沒聽全,但也都略知一二,聽說宋子琪為了考飛行員,跟孔莎迪分手了。

  就瞅著目前這情況,看來這藕斷絲還連呢——

  有男生試著調侃氣氛,「咱女王酒量不菲,來,我陪你喝一杯。」

  孔莎迪沒理他:「我要跟宋子琪喝。」

  男生僵了笑,咬著牙,心裡謔說,嗎的好歹老子當年喜歡過你,你這麼點兒面子不給,這麼強,活該宋子琪不理你。

  宋子琪卻捏著杯子,一隻手拄著膝蓋,低著頭,始終沒說話。

  眼見這氣氛越鬧越僵,班長都悻悻不敢說話了。

  不說話也沒人動筷子,這滿棚賓客,就屬這桌最尷尬。

  「莎迪,我跟你喝吧。」

  楊純子忽然說。

  孔莎迪冷笑:「你能代表宋子琪麼?」

  小姑娘倔強地梗著脖子,誰都知道孔莎迪的脾氣,宋子琪不跟她喝,今晚這架勢是不會放過他了。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桌上,摸了摸自己杯子,看了眼宋子琪,終於發話,「別為難他了,我跟你喝?」

  孔莎迪看了眼丁羨,笑著問:「你說我喝麼?」

  丁羨掃了周斯越一眼,身手拉了拉她的裙子,想說,莎迪別鬧了,給彼此留點面子吧。

  孔莎迪眼睛忽然紅了,「連你也要勸我麼?」

  丁羨再也不忍心,緩緩鬆了手,別開頭。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丁羨是知道的。

  宋子琪為了躲她,電話不接,□□也匿了,短信只回了一條,讓孔莎迪永遠都不要在找他了,還騙她說已經有了女朋友。

  有沒有她能感覺不出來嗎?

  他那狀態像是熱戀的狀態嗎?

  孔莎迪是非常不明白,不就被禁飛五年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何必躲她跟躲瘟神似的。

  慫!

  都他媽是慫蛋!!

  孔莎迪喝高了,倒酒的時候,手都在抖,她舉著酒杯,笑著跟在座的所有人說:「來,我先敬大家一杯。」

  以前她說話都頗具威懾力,從小就是被寵大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聽話地舉起酒杯,除了宋子琪,周斯越和丁羨。

  孔莎迪環顧了一圈,目光微醺,先是落在周斯越身上,微微瞇眼,露出一道危險的光。

  她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來吧,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點兒,今晚誰敢攔她誰他媽的就是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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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5:59


  孔莎迪忽然彎下腰,攬了下丁羨的肩,點了桌上一男生的名字。

  「劉小鋒。」

  劉小鋒全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迷迷糊糊一推眼鏡,啊了聲,「怎麼了?」

  孔莎迪攬緊了丁羨的肩,「這姑娘好看麼?」

  丁羨知道她醉了,下意識看了眼周斯越,發現後者嘴角正掛著一抹嘲諷的笑。

  劉小鋒靦腆地紅著臉,不說話。

  孔莎迪催促他,「快答!」

  「好看。」

  周斯越無語地搖頭。

  孔莎迪又挑了個男生,「許望山,你來說,丁羨好看麼?」

  許望山戴著副眼鏡猥瑣的不行,還跟孔莎迪開起了玩笑,「好看啊,怎麼你要撮合我倆?」

  孔莎迪一笑,挑釁似的看向周斯越,無視丁羨狠掐她大腿的手。

  後者直接被氣笑了,咬著牙低頭思忖狀。

  宋子琪終於開口,他聲音略啞,低沈又糙的不行,像被一把沈重的鋸齒割過一般,「孔莎迪,你夠了。」

  周斯越卻攔住,「讓她接著說。」

  他倆的事兒這班裡沒什麼人知道,大多也覺得周斯越的光環太大,自然不會想到他跟丁羨有點兒什麼,但就這桌上的局勢看,似乎這兩人之間還真有點兒什麼。

  整個包廂的氛圍特別濃烈,似乎該說點兒什麼,似乎有什麼在胸腔滾動。

  孔莎迪將目光轉向宋子琪,後者只低著頭,卻連看都沒看她。

  她自嘲地笑了下,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毫不掩飾,我的朋友卻跟我相反,她喜歡一個人遮遮掩掩,怕被人知道,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不想給人帶去負擔。喜歡是負擔嗎?宋子琪,如果我的喜歡讓你感受到負擔,讓你那麼罪孽深重,你告訴我,我以後保證麻溜兒滾成團,離你遠遠兒的。」

  宋子琪不說話。

  她又笑,看向周斯越:「你知道那個喜歡你的女孩後來又怎麼樣了嗎?你跟她吵架,她跟我哭,我幫她罵你,她又護著你。你被處分,她比你還著急,你參加國賽,她天天求神拜佛,願意用自己十年壽命換你一年保送,你還有什麼資格訓她?」

  「還有你。」

  她忽然指了指楊純子。

  「天天跟人玩曖昧你很有成就感麼?所有男生圍著你轉顯得你魅力大是吧?夏思寒都他媽給你逼成什麼樣兒了?你能天天不瞎折騰麼?喜歡周斯越就他媽承認啊,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也不怕撐死!」

  撕開這虛偽的假面,似乎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楊純子第一個離席。

  宋子琪第二個撂下筷子,站起來,跟周斯越說:「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站起來離開。

  班長還欲再勸他幾句。

  孔莎迪也摔了筷子,「滾滾滾,馬不停蹄滾,誰攔誰他媽是孫子!」

  也沒人敢攔。

  孔莎迪去廁所吐了回來,接著喝,剛才的一切似乎都跟沒發生過的似的,誰敬都喝,還笑嘻嘻地跟人聊些有的沒的。

  丁羨靠在椅子上看著她瘋,勸不動,又攔不住,只能默默看著她。

  那邊,周斯越也喝了不少,臉還是白的,但耳朵是紅的,此刻正懶洋洋鬆散地靠在椅子上看著丁羨。

  他眼神勾人,特別是喝醉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種誘惑力。

  孔莎迪又去廁所吐。

  丁羨跟個小保姆似的,拿著紙巾追出去跟在她屁股後面托著她的肩,無奈地口氣:「你別喝了行麼,莎迪,我們走吧。」

  孔莎迪醉醺醺地,看了她好半晌,似乎才認出來,瞇著眼笑嘻嘻地說:「怎麼能走呢,不走不走,家裡就我一個人,回去冷,我不回去。」

  她跟哄小孩似的:「好好好,不回去。」

  孔莎迪滿意地進去吐了。

  等她吐完出來,人也清醒了,站到走廊外頭去抽煙的時候,忽然看到牆角一對糾纏的人影,姑娘狠狠拍著那人的胸膛,在掙扎,正當她思考著要不要過去幫忙的時候,聽到一聲憤懣地:「周斯越!!」

  周斯越直接抓著丁羨的手,將她一把抵到牆上,俯身吻住。

  丁羨捶他胸口,周斯越不耐蹙眉,直接握住反扣到牆上,加深了這個吻。

  孔莎迪瞧得津津有味,看不出來,周斯越這麼禁慾的男神,居然也玩強吻這一套,無聲地做了個「哇喔」的口型,慢悠悠地轉身走了。

  ……

  「冷靜了麼?」

  黑暗中,周斯越低聲問她。

  她很冷靜。

  她特別冷靜地把這段關係又重新考慮了一下。

  一直以來都是她追著他跑,以他為目標,正如孔莎迪說的,她被周斯越吃的死死的,她其實是一個很不服輸的人。

  她嘗試把自己從這段關係抽離,她發現不行,她對周斯越的依賴度太高,這麼下來,只會越來越失去自我,孔莎迪說完美的愛情應該是兩個人勢均力敵,而不是一方始終追著另一方跑。

  她也特別冷靜地把下午周斯越說的那段話給考慮了一遍。

  話雖難聽,但他說的是實話。

  「周斯越,你要不讓我再冷靜一段時間。」

  她說。

  「多久?」

  「一個月吧。」

  「等不了。」直接拒絕。

  「半個月吧。」

  「三天。」

  「?」

  「回去冷靜三天,想想要不要學計算機。」

  「我不是說這個。」

  他疑惑皺眉:「那你說什麼?」

  丁羨說:「我是說我們之間的關係回去讓我冷靜想想看。」

  「我們之間的關係,你還需要考慮什麼?」

  「要不要繼續下去。」

  周斯越一口老血。

  「是什麼讓你產生這種懷疑?」

  「我覺得你不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他好笑地挑眉。

  「對,我覺得你可能在對待感情這件事上可能有誤解,或許是,你沒怎麼見過女生,咱倆第一次同桌,關係親密了點兒,你就錯把友情當愛情。」

  他耐心地靠著牆,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哼笑一聲:「那你呢?你見過很多男生,你就能明確肯定你對我的動心是愛情不是友情?」

  「好像有點兒不確定?」

  「再說一遍。」

  他眉毛要飛起來了。

  她不逗他了,微微仰頭,看著男人:「我說認真的,你知道什麼是愛情麼?周斯越?」

  周斯越雙手環胸,自上而下地睨著她。

  窗外的月色靜謐,樹葉簌簌作響。

  「大概知道吧。」

  他看著她,沒什麼表情地說。

  背後的月色傾瀉而下,攏著他修長的背影。

  「那你說說看。」

  他換了個姿勢,雙手抄近兜裡,隨意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

  「大概就是,明明長得一般般,卻越看越好看,明明也不是那麼討人喜歡,偏偏就覺得全世界她最可愛。明明知道她撒謊,也不忍拆穿她蹩腳的演技。明明睡覺愛流哈喇子,也還是想親下去。大概是這樣?」

  他看她的時候,眼底都是笑,眼尾上勾。

  誰說理工男不會談戀愛的!

  「明明是誰啊?」丁羨哼一聲。

  周斯越睨著她笑,雙手還在兜裡,低頭往別處瞥了眼:「好問題。」

  丁羨雙手去勾他脖子。

  「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過楊純子麼?」

  「沒有。」

  「真的?」

  「你對她沒有剛剛說的那四種感覺。」

  「沒有。」

  氣場太相近的兩個人總是排斥的,在數學上似乎有東西可以討論,但是他怎麼都產生不了他對丁羨的這種感覺。他對丁羨有佔有慾,就好像剛才在飯桌上,許望山問孔莎迪要不要把丁羨跟他湊對的時候,他心裡有多不爽。

  丁羨主動墊腳去親他。

  他反被動為主動,俯下身深吻,親了這麼久,丁羨也還是沒學會換氣,沒一會兒就趴在他身上氣喘籲籲。

  周斯越揉她頭,嘲她:「弱爆。」

  「你又嘲笑我。」

  周斯越:「你真棒。」

  「……」

  第二天。

  丁羨收到孔莎迪的短信。

  「我發誓我再也不要喜歡宋子琪了。」

  丁羨回:「第一百八十八次。」

  孔莎迪回:「但這次是真的。」

  ……

  再開學。

  周斯越寒假的比賽忽然讓他漲了些人氣,走在路上比平時回頭率都高,連婁鳳都說,「你周師兄不得了了,我看這回徐莎莎他們還說周師兄是不是猥瑣男。」

  丁羨後來也問過周斯越對此事的看法。

  他大概從小受慣了這些目光,沒什麼特殊感覺,對於別人看法,他一向不太在乎。

  內心強大的人大多如此。

  四月底的時候,蘇柏從來了一趟北京,剛好趕上這邊校慶。

  在樓下等丁羨的時候。

  婁鳳看見了,告知:「她跟男朋友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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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6:22


  四月的風,依舊清冷。

  兩人吃完晚飯回來,兩人路過門口的超市,周斯越進去買了包煙,丁羨站在冰櫃門口看了半晌,周斯越拿了煙過來,站她背後,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看什麼?」

  丁羨手在摸櫃門,輕輕扣了扣,「想吃冰棍兒。」

  「凍不死你。」他說。

  丁羨回頭看他,說:「那你買一盒,我就吃一口。」邊說著,還邊用拇指掐著食指做了個一丟丟的小手勢,以表決心。

  「剩下的呢?」他低頭睨她。

  「你吃。」

  周斯越拒絕,「我不吃。」

  「哎呀,你不要這麼絕情嘛。」

  丁羨抱他胳膊。

  不得了,都會撒嬌了。

  周斯越笑了下,打開冰櫃,「吃什麼?」

  「東北大板!」小姑娘聲音高亮。

  周斯越抽了一隻給她,轉身去櫃檯掏錢包結賬,收了零錢,將錢包揣回兜裡,勾著丁羨的肩往外走。

  吹著風,兩人一路走回寢室。

  冰棍兒咬了一半,丁羨舉到他面前,「吃麼?」

  周斯越看著那半根冰棍兒,搖搖頭,「不跟你搶了,你吃吧。」

  「你是不是嫌棄我?」

  他無奈笑,彎腰低頭順著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目光看過去,眼神示意,嗯?開心了?

  丁羨仰頭看著他嘻嘻樂,就著他咬過的地方再次咬下去,周斯越笑著直起身,隨意瞥了眼,餘光被樹下一道人影吸引住,視線慢慢停住,微微瞇眼,嘴角的笑意收斂了。

  蘇柏從一身嶄新筆挺西裝站在遠處,在那站了半小時有餘。

  忽然想到自己剛出來打拼時,蹲在地上叼著根煙,也是這樣一個角度,看著對面街口的情侶你一口我一口地爭著吃手裡的冰棍兒,女孩兒不讓吃,男孩兒就低頭去親她。

  兩人目光對視。

  周斯越忽然低頭對丁羨說了句什麼,小姑娘也沒往他這邊看,乖乖在他臉上親了下,轉身進去了。

  周斯越插兜過去,他個子還比蘇柏從高些,整個人淡淡杵在他面前,論男人,似乎還尚早,可偏偏又比同齡人多出那麼一點兒男人味,長相乖戾,氣場輕妄。

  蘇柏從溫和噙笑,精心裁製的西裝,衣衫平整,袖子往外翻了一節,搭在胳膊肘,雙手也抄在兜裡,跟個老朋友似的開口:「吃過飯了?」

  周斯越下巴微抬,「嗯。」

  蘇柏從誠意邀請:「我約了葉教授吃飯,再一起隨便吃點?」

  周斯越看他半晌沒應聲。

  ……

  蘇柏從訂的地方很有情調,似乎並不是一個對外開放的餐廳,連個招牌都沒有,也沒什麼客人,服務員帶著他們繞過一條青石板小路,穿過荷花池,迎著木製台階而上。

  包廂就在樓上,窗外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竹林。

  葉徐林進門的時候,周斯越已經坐在蘇柏從身邊,服務員正在他身後倒水。

  他微怔了會兒,目光收回,關上門,難得嚴肅,低聲道:「你怎麼也在?」

  不等他回答,蘇柏從率先說:「路上碰見,就邀請了。」

  葉徐林卻變了神色:「讓他回去吧,他只是個學生,這種場合應付不來。」

  蘇柏從說:「總要長大的不是麼,您老這麼護著也不行。」

  周斯越抬頭往窗外看,一片葉,一片綠,茫茫生機。

  他忽然想起,早年在胡同時,老蔣帶著蔣沈出去應酬,被蔣姨訓,老蔣卻說,你寵他,你寵他,這兒子就是教你寵壞嘍,現在多磨練磨練,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對他客氣。

  兜裡手機震了震。

  他掏出。

  「我洗完澡了,你回實驗室了嗎?」

  丁羨問他。

  「還沒。」

  「那你在幹嘛呢?」

  「跟人長見識。」

  丁羨以為他又蹲在哪個路口跟大爺聊天了。

  「又是哪個大爺,這回是什麼?練太極的還是拉二胡的?」

  他說:「一個家纏萬貫卻什麼都沒有的大爺。」

  「說胡話呢?」

  他又回:「睡吧。」

  在周斯越把手機揣回兜裡後,服務員把包廂門打開,領進來三個人。

  蘇柏從立馬站起來跟中間穿藍襯衫的中年男人招呼,「好久不見。」

  藍襯衫把手包遞給身後的人,面容帶笑,氣宇軒昂,隨和地跟蘇柏從握手寒暄:「蘇總客氣。」

  蘇柏從把人安排入座,吩咐服務員上菜。

  穿著藍襯衫那人目光淡淡掃了一圈,落到周斯越身上,微有一頓,覺得這人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周斯越是一眼就認出他了,小時候他跟周宗棠一起在家裡喝過酒,不過他沒有拆穿,不動聲色坐在椅子上,跟人禮貌恭敬地打了個聲招呼。

  那人一笑而過,隨後看向葉徐林,「老葉,最近氣色不錯啊,研究出結果了?」

  蘇柏從搭茬:「葉教授研究出個諾貝爾獎也就這表情了。」

  葉徐林訕訕:「老骨頭一把,機會還是留給年輕人吧。」

  那人隨之看向周斯越,問葉徐林:「這你學生啊?」

  葉徐林嗯了聲,沒再開口,反而蘇柏從說,「他是葉教授的得意門生,我跟他也熟,就讓過來一起吃個飯,您不介意吧。」

  那人笑著搖搖頭,「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葉徐林沒說話,看了眼周斯越。

  一頓飯下來,周斯越沒怎麼動筷,靜靜靠著椅背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幾人聊的都是城市建築,聊到科技的時候,蘇柏從會讓他說說看法,他也不藏著掖著,有什麼說什麼,隨性地很。

  除了他,其他幾人都喝了點酒。

  男人喝了點兒酒就愛胡侃,就連這些人也不例外,周斯越算來,自己酒品算好,頂多蒙頭睡覺。

  葉教授也面紅耳赤。

  「不是我說,不出二十年,人工智能必定搬上這個大舞台。不信,讓我學生說。」

  周斯越被點名,其他兩人看過去。

  他抱著胳膊靠在椅子上,閒散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嗯,很多崗位會被淘汰,比如簡單機械的程序以後可以讓機器人代替,類似銀行櫃員,出一個算法,能把所有櫃面業務用智能替代。再比如送餐,每個餐廳沿襲特定的軌道讓機器人送餐,結賬自助,服務員可以被替代。」

  他一攤手,指了指身邊的蘇柏從,「赤馬不是出了送餐機器人,這個你們可以問蘇總。」

  那人說:「聽著還有點兒意思,那人呢,人以後還做什麼?怎麼掙錢養家?」

  「國家會發錢的。」

  那邊已經有點微醺,也沒看出周斯越眼裡的諷刺,還跟他爭辯,「怎麼可能,這麼多人,哪發的過來。」

  他隨口胡謅:「領導多發點,基層群眾少發點兒唄。」

  那人食指點著他呵呵樂,「小孩就是單純。」

  周斯越隨便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

  飯局結束,蘇柏從把人一一送回去,再回包廂,周斯越還沒走,靠著陽台的欄杆抽煙。

  他穿上外套,拿了煙過去,取了支煙在煙盒上輕輕磕了磕,娓娓跟他道來。

  「他叫趙震海,城建局局長。前陣剛調到國防部,怎樣,是不是覺得委屈?」蘇柏從捏著手裡的火柴盒,一挫,火苗竄起,他低頭,將煙吸燃,散出濃霧,側著看了眼這個高大的少年,把火柴甩滅,丟在腳下,問他:「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四月的風,攜著一股冷意,似乎把眼前這個少年吹停,雙手撐在欄杆上,指尖的煙積了半截灰,縷縷青絲騰雲而上,他仍舊一眼不發。

  「人有時候啊,得跟現實低頭。」蘇柏從往欄杆上靠,落地窗戶裡映出兩人的身影,又慢慢地抽了口煙:「王權的社會,連你父親都只是犧牲品,更別說你了。」

  周斯越收緊了搭在欄杆上的手,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正因為拚命收緊而泛著不正常的白光,他低頭吸了口氣,神智回來些,「你想說什麼。」

  蘇柏從聳肩。

  「我只是告訴你,有些事,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

  「她現在愛你的乾淨和清高,你如果髒了,變壞了,你猜她會不會離開你」

  ……

  丁羨決定不轉專業。

  計算機動漫社這邊嵇航跟邢露菲要卸任了,嵇航也沒說什麼,直接把這跟枴杖傳給她了,讓她繼任。

  跟嵇航交接的時候,丁羨清理自己以前的一些手稿,她閒著無聊隨便在紙上瞎畫的結果被嵇航拿去漫展評獎,還評上了。

  獎項下來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畫的。

  但依稀能看出人物原型是周斯越。

  嵇航跟她說:「你可以製成連載漫畫,我那幾天看了一下,看挺有意思的。」

  她只是隨手在紙上畫了一些四宮格漫畫。

  嵇航又說:「主辦方很喜歡呢!我把聯繫電話給你,他們之前還聯繫我來著,說想找你再畫幾幅,我前陣忙著校慶的事,一直給忘了。」

  「社裡的事情差不多就這些,我跟下老規矩,大二就退社,我跟邢露菲以後有空會過來看看,社團就給你發揚光大了,明年招新的事情有什麼不懂可以問我們。」

  「好。」

  人有一個職務掛身,似乎就忽然感覺自己光環加身。

  不知道別人怎麼想。

  丁羨那會兒是真覺得自己發著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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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6:48


  五月初.維拉動漫公司找到丁羨,來人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叫孫元香,三十出頭年紀,妝容精緻,表示很欣賞她的畫風,細微處見人生態度,希望能跟她合作一個動漫連載。

  丁羨把這件事告訴周斯越。

  周斯越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一隻手抄在兜裡,靜靜聽她說,偶爾點頭,表示認可。

  丁羨素描起家,對色彩不是很敏感,好些畫在上了色之後發現總缺那麼點兒意思,正巧這也是個磨練機會,說到激動處,她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斯越,「怎麼樣怎麼樣?」

  周斯越一邊捋著她腦袋,閒散地說:「想做什麼就去做,不用顧忌太多。」

  丁羨抱他,忽然側著頭在他唇角親了下,兩隻手掛在他脖子上,軟軟地說:「你真好!」

  周斯越揚了下嘴角。

  地下室裡還有一人,看不下去,靠在一旁的沙發上懶洋洋地搭嘴。

  「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二位?」

  周斯越這才轉頭看過去,微微蹙眉:「你怎麼還沒走?」

  「你讓我上哪兒去?!」陸懷征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來,兩人沒理他,話鋒一轉,嘲諷丁羨:「你做什麼動畫?小飛俠大戰豬豬俠?還是飛天小女警啊?」

  丁羨靠在周斯越懷裡,丟了個枕頭過去,「做什麼也不告訴你!」

  陸懷征哼唧一聲,「切,我稀罕。」

  周斯越也丟了個枕頭過去,「不懟她你找不到存在感是不是?」

  陸懷征躲過,枕頭掉到地上,他彎腰撿起來,丟回去,「得,說不過你倆,我走,我走。」

  「等會。」

  周斯越說。

  陸懷征回頭,嘖了聲,「捨不得我是不是?」

  「把門鎖上。」

  「砰!」陸懷征摔門而去。

  屋內光線昏暗又恢復了靜謐。

  亞太全國賽在即,又剛跟叉院的董正飛以葉教授實驗室的名義簽了軍方的排爆科研保密項目。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人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去往實驗室的路上。

  丁羨這陣自己也忙,幾乎沒什麼見面的事情,飯都沒吃上幾頓。

  今晚這種繾綣的時光已然奢侈,偏偏還被某個不知趣的人打擾。

  陸懷征走了。

  她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麼,剛一抬頭,周斯越已經扣著她的手將她壓在沙發上親下去了。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瞬間爆發,火花迸發。

  兩人都不是善男信女。

  周斯越的隱忍她能感覺到。

  丁羨雙腿像蛇一樣攀住他精瘦的腰腹,沒有絲毫猶豫地說:「要不要試試看?」

  周斯越伏在她身上,黑黑的頭髮茬埋在她頸間,硬硬地戳著她皮膚,他停下來,微抬頭,去看被他放平在沙發上的姑娘,眼含春水,低頭失笑,嗓音低沈暗啞變了調。

  「你好像很期待?」

  廢話。

  「你不期待麼?」

  期待,太期待,所以不敢碰。

  男人在這方面都是無師自通的,高中觀摩過之後,他看來看去也沒覺得有什麼美感,所以看的不算多,手機存了那麼一兩部,需要的時候找出來用過,在這方面還算節制。

  「真想做?」

  丁羨兩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會疼麼?她們說,第一次都很疼。」

  周斯越認真思考了一下,「說實話麼?」

  「嗯。」她點頭。

  「不知道,沒做過。」

  「……」

  小姑娘腿再次盤上他的腰勾住,閉上眼睛,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來,疼就疼吧。」

  好不容易培養的氣氛全沒了。

  試問,一個姑娘一臉大義凜然英勇赴死的表情躺在你身下,誰他媽下的去手?

  周斯越翻身坐起來,靠在沙發上,揉揉頭髮,懶散地說:

  「算了,先不動你。」

  丁羨竟然覺得有些遺憾。

  「為什麼?」

  他傾身去拿煙,聽見這話,一邊把煙叼進嘴裡,一邊回頭笑她:「你聽上去還挺失落的?」

  「呸!」丁羨從沙發上彈坐起來,「不是說很多男的談戀愛就是為了騙女孩子上/床嗎,你怎麼這麼能忍?」

  他叼著煙笑,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說:「猴急什麼,未來日子那麼長,我能跑了?」

  他小時候吃到一樣好吃的東西,他會把這樣東西放到最後去品嚐,而不是一開始就把好吃的先吃完,爺爺說他是個先苦後甜的人,這習慣很好。

  他不急著嘗試,只是他覺得他倆都還太小,每次也都是點到即止,小姑娘沒他自控力好,親到最後總也忍不住想要去剝他衣服,都被他在最後一步停下來。

  還有一點兒是他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實在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在這個簡陋的地下室。

  什麼都沒有,還不能讓她留點兒美好的回憶。

  作為男人,也夠廢了。

  一個夜晚,親親摸摸也就這麼過去了。

  之後丁羨跟維拉動漫正式簽訂了合作。

  孫元香當下給了她一本小說,讓她照著劇情出動漫版,一周出一次線稿,稿費按月結算。

  拿到第一筆製作費的時候,是週末,丁羨給周斯越打電話。

  「我有錢了。」

  那邊笑了下,「不錯。」

  丁羨說:「我發現賺錢還挺容易的,這樣吧,你以後在家,我負責養你好了,看你最近忙的腳不著地的,我都心疼。」

  周斯越靠著椅子上笑,「看把你給得瑟的,這麼點錢就滿足了?」

  丁羨嘟嚷:「三千塊呢,也不少了。」

  他話不多,應著,兩人閒閒散散聊了幾句,丁羨掛了電話跟婁鳳逛街去了。

  周斯越收了電話,看向坐在對面的蘇柏從。

  對面的男人,五官俊逸,面容溫和,梳著一個油頭,戴著一副金絲邊眼睛,斯文有度,西裝襯衫規整地貼在身上,外頭是一件灰格的小背心,雙腿交疊,腳上的意大利定制手工鞋擦的珵光發光。

  而這邊年輕英俊的少年則懶洋洋地窩在椅子上,雙腿也大剌剌地敞著,黑衣長褲,休閒懶散,連頭髮都是鬆散的,修長地手指卡在烏黑的發間,漫不經心地撥弄著頭髮。

  那股懶散勁兒,特別拿人。

  蘇柏從提壺茶,一邊倒一邊說:「她似乎還不知道你父親的事?」

  周斯越手指在發間微微停了,一言不發,低著頭繼續撥弄。

  茶館裡煙霧騰起,裊裊青煙騰雲而上,無比寂靜。

  蘇柏從將茶盞推到他面前,「嘗嘗,大紅袍,特意讓人留的。」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配合地砸了砸嘴:「不錯,挺澀口。」

  蘇柏從笑:「就我個人來說,我很欣賞你的能力。」

  「謝了。」他不甚在意。

  「我第一次知道你啊,是在上海的時候,我倆那時喝多了,我問她為什麼堅持要考清華,她說因為你在清華啊,我派人去查了你,才知道原來你是葉教授的學生。」蘇柏從說,「他之前就一直跟我說,有一學生特別聰明就是時運不濟,沒遇上好時候,還總出狀況,但卻真是他這麼多年,見過最有預判能力和前途的學生了。」

  周斯越掀眼皮懶懶地掃他一眼。

  「去過你的高中,老師們對你的評價也都很高,有天賦還特別努力。」

  周斯越眼神漸漸凝聚到他身上,蘇柏從有條不紊地品著茶,想起一點兒說一點兒。

  「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優秀。」他放下茶盞,朝他看過去,「但,好人難當,壞人好做啊。你看趙震海在外頭名聲好吧,誰不對他歌功頌德,說他公正廉明,兩袖清風的。」

  「說重點。」

  似乎觸到他的逆麟,周斯越終於不耐煩。

  蘇柏從也不再繞彎:「你把手裡所有的軍方排爆資料給我,我幫你把趙震海拉下台。」

  世界是黑暗的,所有的交易都是骯髒的,不過是披著虛假的外衣。

  你不曾見過的黑暗,那才是深淵。而那裡,曾伸出無數只手,試圖將行走在邊緣的人給拖進去。

  手機又在桌上震了震。

  周斯越低頭看,還是丁羨,他回神,抓了把頭髮,接起來:「嗯?」

  電話那頭小姑娘聲音無比興奮,「你喜歡黑色還是藍色?」

  「什麼事?」

  「你就回答就好啦。」

  「黑色。」

  「型號?」

  「什麼型號」

  「腳,幾碼!」

  「你給我買鞋子?」

  「我就隨便問問。」

  「不能送鞋子,別買。」

  「那你等會給我一塊錢就好啦,快說碼數,我看到那雙鞋子就想到你啦。」

  「四十四。」

  「你比我大十碼欸。」

  「什麼時候回來?」

  「快啦,我再陪婁鳳逛一會兒,晚飯你自己吃。」

  周斯越掛了電話。

  蘇柏從看著他,「怎麼樣,我說的,考慮一下?」

  「你要那資料幹嘛?」他目光坦然,乾淨,卻看通透。

  「知道軍方為什麼不跟我們合作,而找了你們這些大學生麼?因為怕被我壟斷科技輸出市場,在商言商,凡事一個利字,我沒理由不分這杯羹。當然,趙震海也不是什麼好人。」

  ……

  丁羨晚上把鞋送過去,直接被人扣在地下室了。

  她剛敲開門就被人直接扯進去頂在牆上,周斯越粗暴地吻上去,比任何一次都激烈,甚至都來不及等她說一句話。

  丁羨能察覺到他心情很差,狀態很不好。

  周斯越大多時候親她的時候會逗她,今晚這種掠奪式的親法還是第一次。

  丁羨貼在門口,抱住他腦袋,「怎麼了?實驗出問題了?」

  他不答,一個勁兒去堵她的嘴。

  見她躲的厲害,直接扣著後腦勺給她按在門上:「想親你還要理由麼?」

  他整個人是熱的,可眼神是冷的。

  「不是,你今晚不對勁……」

  他低頭一個深吻,唇齒交纏,瘋狂地撕咬親吻,太激烈了,丁羨再低頭時,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衣服都被人掀了一半。

  就這樣,他還是沒碰她,強撐著身子翻身沈沈倒在床的另一邊。

  黑色的床單,修長的身影,他仰面躺著,像一隻剛從囚籠裡出來的困獸,疲倦又困乏。

  丁羨把掀了一半的文胸拉回去,側躺在他邊上,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去捋他細碎的黑髮,低聲問:「心情不好?」

  「嗯。」他閉著眼,沈沈地應了聲。

  「比賽?」

  周斯越搖頭。

  「實驗?」

  還是搖頭。

  丁羨想到一種可能性,「難道是我比你會賺錢了,你自尊心受挫?」

  周斯越還是閉著眼,哼唧一聲,「就你那三千塊錢?」

  丁羨發現他的五官怎麼看都好看,特別是睡覺的時候,忍不住拿手戳了下,滿滿的膠原蛋白,反駁道:「看不起我?」

  「哪敢。」他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

  「那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周斯越忽然睜眼看著她說,「你跟那老男人什麼時候單獨喝過酒了?」

  「誰?」

  他重新閉上眼,不願再說。

  丁羨醒悟過來,「你說蘇柏從?」

  「反應過來了」他輕嘲。

  「就為這事?」

  他不再作聲,不置可否。

  丁羨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下,「我舅舅也在啊,又不是單獨的,而且是他喝我又沒喝。」

  周斯越反身將她壓在下面,進行第二輪的索取。

  衣服又被推上去,丁羨迷迷糊糊想:今晚真是太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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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7:15


  「去非洲?!!」

  周斯越一句話,把她神智給激清醒了,整個人直接從床上彈起來,去推他埋在她胸前的腦袋,「等——等會兒。」

  周斯越撐著身子,低頭看她,「嗯?」

  「你去非洲做什麼?」

  「保密項目,跟葉教授一起,沒辦法告訴你。」他微微低頭,一點點親她,從眉眼到唇角。

  他唇很軟,貼到丁羨皮膚上,讓她忍不住發顫,整個人軟下來,重新躺下去,雙手勾著他脖子,「去多久啊?」

  「個把月吧。」

  只是暫時的分離,丁羨也知道,這樣的分離以後也不會少,但卻只是放不下這股情緒,「才大二,葉教授對你也太嚴苛了。」

  周斯越毛茸茸的頭髮在她頸間蹭了蹭,聲音低沈:「不早了。」

  「嗯?」丁羨不解。

  他抬頭,深邃目光對上她的,低聲開口:「要放早些時候,現在這年紀孩子都滿地走了。」

  「……」

  丁羨還真挺期待,他生出來的小孩兒會是什麼樣兒,跟他一樣這麼少年老成麼但只要一想到,如果以後真的有那麼一天,能給他生個縮小版的周斯越,她就熱血澎湃。

  「你以後別熬夜了,也別抽煙了,養好身體好麼,咱們未來還那麼長。」

  她去抱他的腰,仰頭看他。

  周斯越一隻手撐在床上,微微一僵,眼神微變,低頭看著她。

  「好麼好麼?」

  他手輕輕在她發頂捋了捋,喉尖微微滾動,「好。」

  丁羨始終覺得他眉宇間帶著一股冷氣,除非意亂情迷時候眼神會戴上一點兒情/欲,平時兩人膩歪的時候他眼睛始終清澈,帶著一股清冷,不瞭解他的人,覺得他清高禁慾,瞭解他的人,覺得他眼界寬闊,寬容隨和。

  丁羨無法想像他的未來。

  這樣的人,老天爺該怎麼對待?

  不管老天怎麼對待,就算是浪跡天涯,她也願意陪他一起。

  她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輕吻了下,捧著他的臉,在臉頰側還輕輕拍了拍:「我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說。

  周斯越還挺認真地側著頭想了下,「我能把你養高點兒麼?」

  「你嫌我矮?」她豎起眉毛。

  這種嫌棄他能說一籮筐。

  「親著累,抱著不舒服,離近點兒就只能看到你頭頂了。」

  「那你找一米六八去吧,楊純子小姐姐好像就是一米六八,或者那個邢露菲小姐姐,有一米七幾吧?你要是高興的話還能讓她抱著你親——」話音沒落,直接被人堵住了,「唔唔——」

  「這種飛醋也吃,傻不傻。」

  丁羨掙扎著要說話,被他牢牢直接堵住,絲毫不給機會。

  「唔唔——」

  丁羨瘋狂扭動地身子。

  「再他媽亂動——」

  他身上有點兒不對勁兒,丁羨卻不依不饒,「就動就動!」

  「服了你。」

  周斯越鬆開手,翻身下床隨手抽了件衣服去洗澡了。

  丁羨坐在床上,對著他背影喊,「你個慫包!」

  周斯越回頭看她一眼,笑了下,忽然丟了衣服,趿著拖鞋反身折回,直接把人拖過來,扣著兩隻手摁在床上,半個身子壓下去,「再說一遍?誰慫」

  丁羨彷彿被人戳了笑穴,在他身下咯咯咯笑起來,一邊跟他認錯一邊討饒。

  她很怕癢,沒被碰到點還好,如果一碰到敏感點,就算對方沒碰到她,僅僅只是舉個手也能把她嚇得笑個不停。

  周斯越骨子裡還是有點大男子主義。

  鬧到最後,丁羨得乖乖抱著他認輸他才罷休,才肯去洗澡。

  ……

  五月底是亞太國賽的決賽。

  有人在貼上開了決賽直播貼,周斯越又一次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這點兒丁羨平時也能察覺,現在他的關注度似乎又高了,還有人跑到他系裡去要號碼。

  這件事是那天一起吃飯時,元放不小心說漏嘴,說是法學系一個姑娘,興沖沖上他們系裡去要周斯越電話。

  丁羨一聽耳朵都豎直了,立馬緊張地看著周斯越,「真的?」

  周斯越已經吃完了,靠在食堂的椅子上聽著他們瞎侃,淡淡地嗯了聲。

  丁羨不再理他,低頭那筷子搗著飯。

  元放嘰嘰呱呱說著之前的表白事件,周斯越踹他一腳也不管用,還在喋喋不休:「老大話都沒跟她說就拒絕了,真的超男人!」

  一點兒都沒變,果然還是只招蜂引蝶的孔雀,丁羨一邊搗著飯,一邊沒好氣地把青椒挑出來。

  餐盤裡忽然多出一雙筷子。

  丁羨抬頭。

  早已經吃完的周斯越忽然又拾起筷子,幫她把青椒一塊塊夾出來,井然有序地放在邊上,低頭認真地將筷子尖輕輕在餐盒邊緣磕了磕,嫻熟地做完一切,放下筷子,雙手抱胸往後靠。

  丁羨還盯著他看。

  「看我幹嘛?快吃。」

  周斯越用下巴指了指餐盒。

  說真的,這個男人溫柔起來,她真的難以抵擋。

  老年陳醋煙消雲散,心裡只剩下一罐剛開封的蜂蜜。

  懶散的他,頑劣的他,冷淡的他,溫柔的他,甚至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周斯越。

  都特別讓她難以釋懷,能喜歡到骨子裡。

  元放真是大開眼界了,並且發誓,再也不跟他倆一起吃飯了。

  ……

  亞太的決賽,清華對戰中科大二隊,比賽是積分制。

  周斯越的AK-t3在一定程度上經過了改良,而且在臨決賽的前一周。周斯越臨時在操控中加了個無人機裝置,置入了監控模式,在對戰機器人中這樣的配置少見,但確實也讓葉教授眼前一亮。

  「這種對戰裝置要是能運用到國.防中,也是一大亮點。」

  周斯越:「排爆可以用。」

  葉徐林讚許地看他一眼,「試過了?」

  周斯越戴著護目鏡,人半蹲下去,一隻手撐在腿上,將AK-t3重新擺好位置,這才說:「沒,還在研究算法,準備試。」

  葉徐林說:「董正飛的算法你可以看看,他是個特別鑽牛角尖兒的人,容易走進死胡同,沒你活絡,但是技術上確實過硬。你倆各有各的長處,這個項目要是能成功,對你們都有好處,好好幹。」

  「嗯。」

  決賽當晚,學校方給了大一大二計算機系一共四十個現場觀眾的名額。

  在婁鳳的組織下,她集結了二十個對機器人並不太感興趣但嗓門超大的姑娘一起到現在給周斯越加油助威。

  在現場熱火朝天的氣氛中,憋著一股勁兒跟隔壁中科大的姑娘們一較高下!

  只要周斯越的AK-t3每次將對方擊翻,她們便氣勢洶洶尖著嗓子尖叫吶喊喝彩,跟足球寶貝似的,就差手裡抖兩個綵球了。

  中科大的姑娘們自然也不示弱。

  在對方選手得分時,也不忘趁熱打鐵扯著嗓子扳回一城。

  場上較量激烈碰撞著,場下的比拚也是歇斯底里。

  連場內的小張同學都瞧呆了,看一眼場上正專注比賽的男人,嘖嘖兩聲:「周斯越這女朋友真他媽可以啊。」

  丁羨捂著臉,並不是很想教人認出來。

  她拉婁鳳,「安安靜靜看比賽就好了啊。」

  婁鳳掃她一眼,「你懂個屁,這種比賽就是要氣勢!」

  說完,婁鳳對著台上喊:「哇奧!!周斯越!你最棒!」

  緊接著,又響起一串,「周斯越最棒!」

  場上的男人戴著護目鏡安靜專注,五官精緻,嘴唇緊抿,一點兒都沒被這火熱的氣氛給打擾,特別認真地在操控機器人。他的攻勢很猛,機器人力道也足,轉彎處設計都讓他發揮到了極致,只要能擊中對方,都是最大力,好幾次直接將對手擊翻在地,鐵皮撕裂聲刺耳尖銳。

  莫名的,原本以為看不進去的姑娘們,發現自己的情緒完全被代入進去了。

  「他真的好帥哦,眼神太專注了。」

  「我以前怎麼都沒見過他?」

  人家天天都在實驗室待著,你見得著嗎你。

  婁鳳看了眼丁羨,意思——你看。

  丁羨並沒有覺得很開心。

  時間進入最後一分鐘,丁羨看了眼台上的比分。

  18:10

  周斯越大幅度領先,中科二隊的隊長似乎有些急了,眉頭緊皺著,連手上的操控器都開始抖了。AK-t3卻忽然發力,猛速滑到對手面前,底盤飛速旋轉起來,鐵片發出一陣刺耳的咯吱聲,熾盛的火光四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對方的手臂給卸了下來。

  打鐵臂匡當砸到地上,發一聲沈悶的嗚咽,又滾落幾尺遠,才徹底安靜下來。

  AK-t3發出一聲緩慢地機械音:K.O!

  然後慢慢滑到周斯越身邊,收好手臂跟腳,像個蘿蔔頭一樣的小胖墩乖乖站好。

  場下爆發出一陣轟烈的掌聲。

  男人安靜站著,低頭跟AK-T3笑了下。

  人類的情緒,它能懂嗎?

  應該能吧。

  所以呢?就算之前摔倒了有什麼關係,還不是一樣站起來了?

  花是香的。

  草是綠的。

  樹是茂盛的。

  世界還是美好的。

  而你呢?

  還是熱血的啊!

  ……

  周斯越下了台,中科二隊的人過來聊了幾句,丁羨默默坐在觀眾席裡等他處理完所有事情再過來找她。

  誰料,婁鳳在她身邊高舉雙手大喊一聲,「周師兄!!」

  身旁一姑娘狐疑地問:「這不會是丁羨的男朋友周師兄吧?」

  婁鳳大聲:「是啊!」

  「……」

  「……」

  「……」

  二十雙眼睛都牢牢盯著那個被人圍著高高又帥帥的男人。

  不是猥瑣男嗎?!

  婁鳳哼唧一聲,「周師兄才不是某些人嘴裡的猥瑣男呢,他超厲害的,人也很好,對我們家羨羨很好。」

  丁羨掐了掐婁鳳的腿,示意她閉嘴。

  她其實不想解釋太多,也並不想讓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跟周斯越身上,他有多好,只需要她知道。

  周斯越循聲望過來,又跟中科二隊的人說了幾句,人就往這邊過來,一身休閒,頭髮也沒怎麼打理,看上去有種慵懶的帥。

  他先跟婁鳳招呼,「你們也來了?」

  其實以前在路上,就算偶然碰見,周斯越很少主動跟婁鳳打招呼,因為他有點兒近視又不愛戴眼睛,也認不出人來。

  婁鳳覺得傷心找丁羨說這事兒,周師兄越來越高冷了,最近碰見她都不招呼了。

  丁羨又把這事兒跟周斯越說了,你以後看見鳳姐別不搭理她行麼?人家可喜歡你了。

  周斯越還笑著調侃過她一次,你心真大。

  丁羨相信婁鳳也相信他,「她只是很崇拜你。」

  周斯越看了她一會兒,揉揉她的頭,答應下來。

  之後在路上要真碰到了,他倒是會主動招呼,就因為這事兒,婁鳳還主動跑去跟丁羨說,臥槽,你男人今天主動跟我說話了。

  「說什麼了?」

  婁鳳說:「你好。」

  「……」

  不過婁鳳還是開心。

  丁羨說:「你開心就好。」

  婁鳳激動地跟周斯越說著今晚的比賽有多麼精彩,誇張地表達自己差點兒要看哭了。

  周斯越淡淡笑著,對她說:「哦,元放也在。」

  婁鳳紅了臉,嬌羞地低下頭:「好好的,你提他做什麼。」

  周斯越笑了下,這才看向丁羨說:「葉教授請吃宵夜,下來吧。」

  婁鳳推她:「快去吧你!」

  丁羨跟周斯越走了,拉拉隊姑娘們確實看不出周斯越哪裡猥瑣,氣質明明這麼好。

  這不就是校草麼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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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7:40


  慶功宴上,丁羨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坐在他身邊。

  周斯越一邊給她剝蝦,一邊跟人閒聊,說得都是一些她幾乎聽不太懂的專業術語,也插不上嘴。

  「人的大腦一直都使用一種算法,這種算法能分佈區域,區別與眼睛鼻子耳朵,我們算法的執行區,可以將這些關聯起來,實現大腦的功能,機器人最終算法也可以用這個去解釋。」周斯越說著,手中的蝦殼剝落,放進丁羨碗裡,話沒停:「通過顯微鏡下的皮層可以得出相同的結論,大腦裡有一個丘腦的結構,在整個設計中,丘腦就是中心。」

  旁人聽得津津有味,周斯越把所有的蝦都剝好,一條條井然有序地放在餐盤裡,丁羨發現他擺東西有種強迫症,上次幫她挑青椒也是,都要一條條規整地排好隊放在一起。

  他剝完半盤,擦乾淨手,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捋了下,「快吃。」

  丁羨聽話地按照他排列的順序一條條吃過去。

  旁人又想到一點,問周斯越:「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機器人是不是會有自己的想法,能夠體會到人類的情緒了?會不會慢慢形成自己的三觀?臥槽,這不就是未來世界的科幻大片了?」

  周斯越從丁羨身上回過神,剛擦乾淨的兩隻手隨意地搭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看著那人道:「豬也有意識,不是相安無事,說這種為時過早,現在的技術都不支持。」

  葉教授從中插話:「但可以展望一下,到2050年的時候機器人應該是家家戶戶最普遍的配置,這個行業空間還很大,就好比九零年的大哥大,誰也買不起,現在呢,你看手機人手一台,但還得有人開路。」

  說到未來科技,隊員們都憋不住勁兒,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周斯越手機忽然震了,低頭掃一眼,一長串陌生號碼在屏幕上閃爍,他盯著看了幾秒,沒接,而是把手機直接翻過來蓋在桌上。

  丁羨看他,「不接麼?」

  他低嗯一聲,「不要緊。」

  「哦。」

  「吃飽了麼?」

  「還行,晚上不能吃太飽,不然回去睡不著。」

  他挑眉淡笑,「睡不著正好可以做點別的事。」

  其實私底下的周斯越還真是一個不怎麼正經的人,心情來了,也能跟你說些有的沒的渾話。

  丁羨紅著臉去掐他胳膊,「你說什麼呢!」

  那點兒力道在他這兒就跟撓癢癢似的鬧著玩兒,隨她捏夠了之後,周斯越才拿起手機站起來,「我去個廁所。」

  「快點回來。」

  「嗯。」他把手機放進兜裡。

  周斯越在門口抽完一支煙,袋中的手機又震。

  他低頭吐出一蓬煙霧,將手機從兜裡拿出來,低頭看了會兒,摁下接聽鍵:「什麼事?」

  蘇柏從笑著說,「恭喜啊,robo一等獎。」

  周斯越瞇了瞇眼,深吸了口煙,吐著煙道,「謝了。」

  「維拉動漫公司,你知道麼?」

  「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一聲輕笑,「那小丫頭幫人做動漫,似乎不知道孫元香手裡的那本書是沒有版權的,現在原著作者找到維拉,要求他們賠償侵權及精神損失費用合計兩百萬,你猜孫元香會怎麼做?」

  那年微博還不盛行,維權也不易。

  周斯越緊繃著腮幫,因為用力過猛,輕微抽了下。

  他把煙掐了,又聽那邊說:「她的前途,你的前途,換一個趙震海下台,還劃算吧?」

  周斯越閉了閉眼。

  「維拉為什麼會找到她?」

  「我推薦的。」蘇柏從毫不避諱地說。

  命運的手總是翻雲覆雨,就這麼迎面兜頭潑下一盆冷水,前方無邊夜色中,行人匆匆,有小孩兒牽著母親的手索要棒棒糖吃,母親厲聲說,總想著吃甜食,就該你吃點苦!

  周斯越忽然笑了下。

  人得學著跟現實低頭麼?

  「我等你的資料。」

  ……

  今晚是他倆最擦槍走火的一次。

  丁羨幾乎是被他牢牢摁在床上,撕咬親吻。她嗚嗚咽咽地拍他的胸膛,都被他反手扣壓在頭頂,趁虛而入。

  她默默承受,當他是因為拿了獎,興/奮過度導致。

  他想做什麼,她都隨他,盡最大的力氣配合他,直到他頭腦清醒過來,看著丁羨肩上有個微微泛紅的點,有點發懵,這才驚覺自己在做什麼,揉了揉頭髮,人往一邊倒,躺在床的另一側。

  丁羨把衣服拉上去,像樹袋熊一樣去抱他,腦袋蹭在他頸間,「周斯越,你是不是太興/奮了?」

  男人躺在床上,修長的身影疲倦,掃她一眼,「嗯?」

  「拿獎是不是很興奮?」

  「還好。」

  「可你今晚很激動。」

  「有麼?」

  「你剛剛那什麼都……」

  這麼多次,她是唯一一次能真實感覺到他的血脈噴張。

  「孫元香對你好麼?」他忽然問她。

  丁羨沒反應過來,想了會兒,才說:「孫姐麼?挺好的。」

  「她最近沒找你?」

  「哦對,她最近年假,把我的項目都交給另一個負責人去做了,我也沒跟她聯繫,之前就說讓我先準備期末考,不用畫線稿。」

  「睡吧,乖。」

  周斯越揉她頭。

  「你最近不對勁兒哦。」丁羨埋在他厚實的胸膛裡,蹭了個舒服的姿勢,一下一下戳著他硬/實的胸膛。

  「維拉那邊不要聯繫了,先準備期末考吧。」

  丁羨趴在他懷裡,乖乖哦了聲,臨睡前,還捧了捧周斯越的臉,似乎在跟自己說:「我一定會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然後沈沈睡去。

  丁羨半夜醒過一次,迷迷糊糊間似乎看見沙發坐著個人影,她實在太困,話都沒說一句,又閉著眼沈沈睡回去。

  在某個瞬間的大腦其實是清醒的。

  她想會不會是周斯越最近遇到什麼難題了,可又覺得他那麼厲害,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老天爺早就答應過她,一定會保佑這個少年前程似錦,喜樂平安的。

  ……

  緊張的期末結束,08年暑假來臨。

  那年奧運,整個北京城都陷入一種熱火沸騰中,就連天氣也蒸蒸煮著這城裡的人們。

  丁羨暑假沒有回家,而是跟周斯越在地下室住了一個月。

  周斯越白天在實驗室,她就一個人在家裡用電腦畫圖,等他回來一起出去吃飯。

  晚上就躺在一起,親親摸摸,慢慢探索著對方的領地。

  丁羨越來越大膽,好幾次差點兒沒把周斯越緩過神來,雙手撐在床邊,呼吸很沈,眼睛泛紅地盯著她看,全是火。

  婁鳳總說周斯越太禁慾,特別是在賽場上帶著護目鏡穿著白大褂的模樣,每回在丁羨耳邊說你男人也太帥太有型太禁慾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在心底裡吐槽,你不知道他私底下多渾。

  這天中午兩人在外頭吃飯。

  丁羨要了一碗油潑面,轉頭問周斯越吃什麼,對面的男人沒說話,牢牢盯著對面電視機上的畫面出神,她好奇回過身看了眼,大紅標題顯赫——國防部趙震海被「雙/規」。

  「前城建局局長趙震海被人實名舉報任職期間貪/汙行/賄,紀/檢/委現已介入調查……」

  丁羨回頭衝他揮揮手,「看什麼呢?」

  周斯越這才回神,「吃什麼?」

  「我點了,油潑面。」

  「跟你一樣吧。」

  丁羨揚聲對老闆說,「老闆,兩位油潑面!」

  老闆應聲,「好勒!稍等。」

  丁羨看了看窗外,歎了口氣,「你八月份就要去非洲了吧,八月八號是奧運會開幕式欸!我還想跟你一起看呢。」

  周斯越人靠在椅子上,也往窗外瞥了眼,「以後也有機會。」

  她嘟著嘴,「哪有機會,下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舉辦一次了。」

  他淡笑。

  「去非洲你要打好疫苗啊,聽見沒有!」

  這話從知道他要去非洲那天起,就已經說了不下百遍,她碎碎唸唸像個小老太婆,把能叮囑地又叮囑了一遍。

  「防曬我都給你買了,記得擦啊,別回來變成黑人了。」

  「還有我給你買了點防中暑的藥,每天早上起來先吃一顆,不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環境,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舒服工作。」她有點不滿。

  「你能給我打電話麼?」

  這趟是跟著維和兵去排雷區,隨行的還有葉教授和董正飛,以及團隊幾個人,手機全部上交,不能跟外界聯繫。前後也就一個月左右,相比較有些科研十幾年不能跟家人見面的,已經算是好的了。

  周斯越搖頭,老實說:「不能打電話。」

  「到底去幹嘛啊!這也不能那也不能。」

  小姑娘是真氣,之前也說了是保密項目她又不好多問,但又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我聽說非洲有些地方都不穿衣服的。」

  聽到這兒,他低頭撲哧笑了。

  丁羨被他笑著惱,羞赧地看他一眼。

  周斯越忽然傾身,勾著她後脖子,給拉過來,對上自己的視線,兩人貼的極其近,丁羨甚至感覺自己已經蹭到了他硬/挺的鼻尖,呼吸糾纏,只聽他笑著說:「要不,回去我脫光了讓你先看一遍,搶個獨家?」

  兩人親熱的時候,也就他把她衣服褪了一半,自己都完好無損。

  丁羨臉都燒起來了,整張臉都快漲成豬肝色。

  周斯越就喜歡看她這副模樣,鬆了手,人往後仰,整個人靠在椅子上笑抽了肩膀。

  老闆端著兩碗麵過來,這段時間他們經常在這裡吃,跟老闆也混熟了,見他倆樂,也忍不住搭腔,「哎,我瞅你倆這感情見天兒的好,年輕就是好啊。」一邊說著,一邊把面放下,對著周斯越說:「你也別老逗你媳婦兒了,看把人氣得。」

  周斯越笑著去抽桌上的筷子,一邊低頭把面拌勻,一邊低頭說:「得勒。」

  丁羨憤憤抽桌上的筷子,說:「你自己說的!等會別耍賴!」

  兩人吃完飯。

  頂著大太陽,丁羨拉著周斯越興沖沖回到地下室,「砰」把門關上。

  「快脫!」她磨拳擦掌,像只小豺狼。

  周斯越沒理她,逕直去開電腦,然後人靠在桌沿,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保持點神秘感行不行?這都給你看光了,以後看什麼?」

  「神秘個屁,親都親過了。」

  「真想看?」他挑眉。

  「□□的那種。脫不脫?不脫我動用武力了啊!」

  周斯越很不屑地看她揮舞著小拳頭,到也沒說話,人還是靠在桌沿,微微仰頭,似笑非笑地忽然抬手去解胸前兩顆扣子,修長的手指,骨節輕輕抵在領口,擰開兩顆扣子,嘴角噙著笑,卻牢牢盯著她。

  丁羨沒防備,下意識要低頭。

  直接被周斯越扣住後腦勺,強迫她抬頭,低頭親下去。

  他一邊吻她,一邊把上衣脫了,絲毫不給她逃脫地機會,隨後反身將她壓在桌子上。

  抬手去解皮帶的時候,「咯崩」一聲。

  丁羨手機響了,也沒看是誰。

  周斯越把電話放到她耳邊,轉首去親她耳根。

  丁羨就這麼被人壓在桌上,衣衫半褪,被迫仰著頭,一隻手撐在桌上,一隻手拿著手機,身上的男人卻絲毫沒停下來的意思。

  「喂?」

  「你現在給我回家,快點!」

  電話裡,葉婉嫻說。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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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7:59


  周斯越把丁羨送回家。

  臨上樓前,他一隻手插在兜裡,沈吟了片刻,忽然撓了撓頭髮說,「算了,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丁羨怔愣地看著他,剛才電話裡那語氣,她不認為葉婉嫻會對周斯越客氣,但心裡始終抱著那麼一點兒僥倖,好歹當初周叔叔幫過他們。

  「我媽可能……」她婉轉地說。

  周斯越打斷,低頭看她,眼神坦誠:

  「我比你清楚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放你一個人回去面對這樣的情況,那也太慫了,走吧,遲早要面對的。」

  雖然之前也打算過,但沒想過會這麼快。

  葉婉嫻愛錢愛名愛利,周斯越是想等到有了他說得那些之後直接堵住葉婉嫻的嘴,這是他的計劃,但這時間太漫長,他倆要是遲遲沒有動靜,葉婉嫻也許就會開始幫她物色各種符合條件的相親對象。

  其實丁羨知道,別說之後,就現在葉婉嫻已經在四處打聽胡同裡還有什麼優秀青年,或者說誰父親又要升了,差人問問兒子有女朋友沒有啊。

  雖然上回蘇柏從跟葉婉嫻提出要追丁羨。

  丁父跟葉婉嫻當時有點懵,醒了回過神來,葉婉嫻是挺滿意的,丁父覺得這年齡差太大,蘇柏從看上去就比他還精於算計的一個人,不太適合,葉婉嫻倒不這麼覺得,年紀大的會疼人,那也不叫算計,人在商場打滾難免會帶點兒銅臭味。

  隔壁老鄭一親戚就是互聯網科技行業的,丁父著人打聽,那人似乎被捅了傷心事,有一說一一點兒沒瞞著,把自己當年怎麼被他用陰狠手段打壓下來的事兒全抖摟出來了。

  丁父聽得心頭直發毛,相比較葉婉嫻,他一輩子慫慣了,也不指望女兒能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找個老實人度過一生就夠了。

  第二天便讓葉婉嫻回去拒絕蘇柏從,說丁羨還太小不考慮這些問題,那麼大一互聯網巨頭擺著,葉婉嫻哪兒捨得,模稜兩可傳達了意思,就看他自己發揮了。

  葉婉嫻自然也就騎驢看賬本了,東家打聽西家打探,她也就探個底,日後真用得上再說,不然女孩子黃金期就那麼幾年,再給耽擱了。

  葉婉嫻心裡的小算盤,只要不拿到明面兒上來,丁羨都隨她,反正周斯越說過了,你媽這種人最好哄,凡事順著她就行。

  丁羨忽然覺得周斯越這人情商有點高,他看得太通透,對人的心理都琢磨太透了,似乎每一個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丁羨有時候很氣,他咋都不知道吃醋呢?

  也會故意問:「那什麼有個出國留學的……」

  周斯越當時弓著背坐在沙發上埋頭寫程序,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那雙微微上翹的眼睛在認真的時候很冷清,頭也沒回問:「誰啊?」

  「鄭駿博。」

  胡同裡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人,除開玩得好的那幾個,關係不親密也都知道是誰,周斯越停下敲鍵盤的手,仔細回想了好久,才把腦海中的那個人跟名字對上號。

  「就那個小平頭?」

  丁羨驚訝:「你有印象?」

  周斯越哼笑一聲,抱著胳膊人往後靠,「有啊,膽兒特小,上小學的時候都不敢舉手告訴老師自己想去廁所,然後拉在褲子裡,把蔣沈給臭的,怎麼,你媽看上他了?」

  丁羨也就背後聽葉婉嫻說了兩嘴。

  想想也是,不等她回答,周斯越靠在沙發上,勾著她脖子把人拉到懷裡,笑著說:「讓你媽死了那條心吧,那胡同裡最好的男人已經讓你找到了,別再瞎打聽了。」

  丁羨:「誰說你是那條胡同裡最好的男人?」

  「你不承認?」周斯越挑眉。

  丁羨膩在他懷裡,抬頭看他,小眼兒亮晶晶,說:「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周斯越睨著她半晌沒動靜。

  丁羨差點兒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他卻又撇著頭,兀自笑了起來,胸腔都發震,

  「那真是恭喜你了。」

  ……

  兩人一同進門。

  葉婉嫻背對著坐在沙發上,聽見身後的開門聲,頭也沒回,直接開口:「換了鞋子走過來。」

  丁父捏著張報紙靠在另一張沙發上,戴著副老花鏡,隨意抬頭掃了眼,愣住,頭往下一低,順著眼鏡縫看出去,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等確定是周斯越時,他表情微微鬆了松,微咳了聲,收了報紙。

  周斯越點頭跟丁父致意,身體微微下傾,恭敬禮貌開口:「丁伯父。」

  以前周斯越叫他丁叔,這改了稱呼,多少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看了眼葉婉嫻,坐直身子,哎了聲。

  丁羨看了眼周斯越,好在這開頭不算太壞。

  葉婉嫻聞聲回頭,看見周斯越也是一愣,他也不避諱,大大方方跟人迎視,不卑不吭,目光與她坦然相對,「丁伯母。」

  這落落大方的開頭,誰也無法發難。有人跟葉婉嫻說她女兒正跟人在地下室同居的時候,如果那刻丁羨在她面前,也許她毫不猶豫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下去了。

  這麼會兒,她情緒平緩了些,再看到是周斯越,心情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形容。

  「你倆過來坐。」她吐了一口氣,儼然一副長談架勢。

  兩人互視一眼,走過去。

  周斯越讓丁羨坐到葉婉嫻邊上,自己則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舉止很得體。

  「什麼時候開始的。」

  葉婉嫻雙手環在胸前,看了兩人一眼,開門見山開始發問。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說:「去年十月。」

  他很保守地說了剛確定關係的日子。

  葉婉嫻說:「差不多也一年了?然後暑假也不讓她回家,跟你在地下室住著?」

  「媽!」丁羨急了,「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

  「你還嫌不夠丟人嗎!?」葉婉嫻忽然拔高了音量,那聲音尖利,劃破這寂靜的黃昏,「談戀愛一年就跟人同居,有你這麼上趕著嗎!?」

  周斯越雙手撐在腿上,微微弓著背,低頭自嘲地笑了下。

  「這個我得跟您道歉,是我欠考慮,剛剛接到您電話,我想了想,覺得不該讓她一個人回來,於是就冒昧來了。」

  說到這兒,丁父眼神頗讚許地看著他,說實話,這胡同裡的小孩子,他打小就看周斯越最順眼,有擔當,沒那麼多歪心思,看見誰都大大方方喊人,也不像有些小孩兒眼神飄忽,畏畏縮縮。

  他雖然不過二十出頭,但言行舉止都比同齡人成熟很多,丁父這點是相當認可。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對葉婉嫻說:「她高中喜歡我,不敢說,後來,高三……」說到這,周斯越忽然頓了下,頭低著,輕輕點了點,那瞬間,丁羨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了,疼得發緊,那段時間,他不想提,她也不敢問,因為她知道能讓他那麼頹廢的一定是受了不少苦,而如今,為了她,他在葉婉嫻面前,揭了這段疤嗎,丁羨閉了閉眼,把眼淚強忍回去。

  他找回了力氣,吸了口氣,卻是最平靜的語氣:「我們搬到了南方,父親身體一度不好,或許有些東西我沒辦法跟你們解釋太多……」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又說:「但我以後會給她最好的。」

  丁羨其實很怕。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大概是完了。

  他平時吊兒郎當喜歡插科打諢,很少一本正經跟她說關於未來的事情,這些是她平時想聽都聽不見的話,這會兒,他開誠佈公地攤給他們看的時候。

  丁羨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為了她放下驕傲,他的赤誠跟真心,她都能感受到,沒必要說給不相干的人聽,是的,這一刻,她把自己跟周斯越牢牢綁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不相干。

  「媽!」丁羨喊。

  「閉嘴!」

  「媽!」

  「你給我閉嘴!」

  「媽!」

  「再煩就給你關房間去!」

  「那你把我跟他關一起吧。」

  葉婉嫻揚手就要打下去,丁羨沒躲,周斯越微微起身,被丁父拉住,「行了,吵什麼吵,女兒大了談個戀愛由她去吧,你整天這麼吵吵吵,能吵出個什麼結果?有錢沒錢,日子都是他倆自己的,你在那邊瞎操什麼心?都還是兩孩子!」

  「就還是兩孩子我能不操心嗎?北京房價那麼貴,她不找個有錢的,以後難道做房奴?」

  「錢錢錢,煩不煩!你除了錢還能有點別的東西嗎!!我真是受夠你了!!」丁父在這家裡裝聾作啞幾十年,忽然在這瞬間全部爆發了,「你要那麼喜歡那個蘇總,你乾脆問問他,你他要不要!」

  丁羨跟周斯越互視一眼。

  也看出來了,丁父確實喜歡周斯越,難得為了他跟葉婉嫻據理力爭一次。

  「一個清華生,人又聰明,年輕活力,哪點兒比那個什麼蘇總差了?!再說了,我當初這位置還是他父親幫著忙給我調出來的,你那張見風使舵的嘴臉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過日子能不能坦誠點?!」

  葉婉嫻氣得不行,揚手就扔了一個枕頭過去。

  「我見風使舵?我這都是為了誰啊?!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二十幾年,你跟個窩囊廢似的縮在家裡,外頭什麼地方不是我在打點,我勢力?我要不勢力點,有你這種舒坦日子!?再說了,我有不讓他倆談戀愛嗎?!我瞭解瞭解情況你跟我急赤白臉發什麼脾氣?她不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啊?我不心疼她啊!?」

  丁羨見縫插針,「媽,你同意了?」

  葉婉嫻叉著腰氣喘籲籲:「我不同意你爸還不把這屋頂給掀了。」說完又看向周斯越,說:「我話說在前面,談戀愛歸談戀愛,晚上準時回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要給她更好的生活,你得拿出點成績來讓我們倆看。」

  丁父哼唧一聲,「這還差不多。」

  周斯越輕點頭。

  葉婉嫻轉身去拿包,看著周斯越說了句,「留下來吃飯,我去買點菜。」

  丁羨忽然看著葉婉嫻的背影說:「謝謝。」

  葉婉嫻沒回頭,拎著包低頭在玄關處換鞋,說:「你也是我生的,我對你嚴厲不代表我就會害你。」

  丁俊聰下完培訓班回來,正好葉婉嫻做完飯,看著周斯越道,「這誰啊?」

  葉婉嫻不鹹不淡地把筷子碗擺好遞給他,「你姐男朋友。」

  丁俊聰這人很討巧,立馬就說:「姐夫好!」

  葉婉嫻:「瞎喊什麼!」

  周斯越倒挺規矩,知道葉婉嫻不喜歡丁俊聰這麼叫他,也沒應聲,淡淡笑了下,繼續低頭吃飯。

  吃完飯,丁羨跟周斯越回去拿東西。

  剛上車,丁羨就問他,「剛剛我弟弟叫你姐夫,你怎麼不搭理他。」

  「答應了啊?」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斜斜地睨她一眼。

  「我怎麼沒聽見?」丁羨狐疑說。

  「心裡答應了啊。」

  他轉頭看著車窗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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