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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2:11


紀崇均來到城北紀宅時, 外面起了風, 天色也暗了下來。進入庭院, 有葉子掃過腿間,很快又飛入花壇前的青磚縫裡。

“老爺子正在客廳。”管家在門外見禮,又輕聲說道。

紀崇均點點頭, 跨步走了進去。

紀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聽到人走近, 開口道:“好久沒見你來了。”眼睛卻還閉著。

紀崇均將衣服放在沙發上又坐下,淡淡回道:“這陣子忙。”

外面天氣變得涼爽, 老爺子畏風畏冷將門窗關得嚴實,屋內便顯得悶熱。

傭人已經上了茶, 紀崇均剛要端起,紀老爺子卻又說話,“再忙,也應該抽空把你的新女朋友帶過來讓我看看。”

握著瓷杯的手有了一瞬的停滯,很快卻又如常端起。氤氳的霧氣中, 他低著頭,眼中有過一絲厭倦。

紀老爺子已經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新女朋友?”

紀崇均放下杯子,沒有說話,唇邊未被沾濕,臉色也是無甚變化。

紀老爺子盯了他半晌,隱約有了怒意,“既然沒有別的女人, 爲什麼要離婚!”

已是開門見山,不再遮掩。

上次得知他離婚,便疑他有了別的女人,他模棱兩可,形同默認,他便深信不疑。可是現在,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紀崇均絲毫不以爲意,只是垂眸道:“因爲不喜歡。”平淡的就像是再理所應當不過。

紀老爺子的眼光卻更加銳利,“如果不喜歡,當初又爲什麼要答應!”

當初他讓他娶程家的孫女,一開始他是有些排斥的,可是後來見到人後,他就再沒說話!依他的性子,如果當真不願意,他又怎麼能逼得了他!

“我看你不是不喜歡,是太喜歡了吧!”紀老爺子突然又暴喝道。

紀崇均一下擡起了頭,眼神也在一瞬變得幽深。

四目交鋒,紀老爺子卻愈發淩人,“難道你不想承認嗎?是誰三更半夜去找她!是誰半夜打電話給交管局去查監控錄像!又是誰費盡心思把一個不相幹的人關了進去!還有,你手上的傷又是哪來的!就是你那枚戒指,只怕也是剛摘下不久吧!”

他怕他胡來,一直找人盯著他,原本是想知道他身邊出現的是哪個女人,誰知道最後根本沒有別人,只有一個離了婚的程季安!

他動用關繫保護她也便罷了,竟然還三更半夜去找!

想著自己的孫子這麼沒出息,紀老爺子氣得臉都有些發紅。

紀崇均也有了些慍怒,他願意接受他無所不在的影響力,願意尊重他,像尊重一個長者一樣,可是不代表他願意被監視。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紀老爺子緩了緩,又開口道:“我只是怕你也被灌了迷魂湯,怕你像你父親一樣!”

“父親”這個詞從來是禁忌,乍然提起,紀崇均嘴唇抿唇,所有情緒都被收斂。

紀老爺子的目光卻又變得深邃,“所以你們爲什麼要離婚?不是你的原因,就是她的原因了……”他的聲音淡而綿長,只像個滄桑的老人一樣,可是氣息卻變得危險,肯定裡帶著殺伐。

紀崇均一瞬繃緊,眼神頃刻間充滿了警惕和抵觸。

界限仿佛一下被拉開,置於兩端,對壘分明。

紀老爺子一下察覺,瞬間被激怒,“啪——”的一聲,邊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別忘了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他的聲音冷硬又憤怒,雙眼漲紅,額上亦是青筋暴露,只是握著拐杖的手卻是顫抖著。

這是一道疤,雖已久遠,依然刻骨銘心,誰揭誰痛。

紀崇均的心也顫抖,可是最後,他還是站起,咬著牙道:“你別動她。”

默了半晌,又重申一遍,“我不允許你動她。”

目光已變得無比堅定。

紀老爺子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睜大眼睛,滿是難以置信。

紀崇均看了他一眼,卻是拿起衣服又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身後紀老爺子怒不可遏。

他卻再未回頭。

有些東西可以割舍,有些東西卻是明知不能夠,卻還要去珍守。哪怕頭破血流,哪怕千瘡百孔,亦無怨無尤。

以前他不懂,現在卻懂了。

……

坐進車裡,窗外風在呼嘯,紀崇均卻滿目瘡痍。

……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父親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離世,卻無人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而他知道全部,並且銘記至今。

父親是紀家的獨子,身份尊貴,備受矚目,亦是個優秀的人,自小博覽古今,並精通多國語言,及至成年,早已風度翩翩,一身才氣。當時不少的女子傾慕於他,一個溫柔謙遜的人,一個紀氏的接班人,如何不令人心動。

然而在父親二十二歲那年,當他從海外留學回來的時候,他卻帶回了一個女子,說他喜歡她,想要娶他。

那是他的母親,一個家世一般卻極爲漂亮極有才情的一個女人,他在國外舉辦的一個舞會上與她邂逅,並且一見鍾情。

可是祖父卻極力反對,母親性子張揚又不羈,根本不是紀氏理想的少夫人。父親生性柔軟,根本駕馭不了她。

就是母親得知後也並不答應,她喜歡自由,不喜歡束縛,並且她也早已有了喜歡的人。

然而父親執迷不悟,非她不娶。

父親愛著母親,願意爲她赴湯蹈火,爲她放棄一切。別人怎麼阻攔,統統無用。

而在一年後,父親終於如願以償,母親披上嫁衣,成爲了他的新娘。

其中發生了什麼?不過是逼迫,不過是威脅。父親日益消瘦,祖父縱使心不甘,到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獨子憔悴下去,於是花下重金,買通了母親的家人,又雙管齊下,讓母親的心上人留下絕情信遠走他鄉。

家人的逼迫永遠是沈重的,愛人的背叛也是痛徹心扉的,母親萬念俱灰,最終同意嫁入紀家。

成爲紀家的少夫人後,母親每日參加聚會,縱情笙歌,她本就是個喜好熱鬧的人,嫁入紀家便如魚得水。她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只是每天笑著,快樂著。

祖父曾經一度厭惡過,並且出手幹預過,卻統統被父親攔下。他愛著母親,只要她嫁給他,只要她快樂,她做什麼都可以。他縱容著她,疼愛著他,唯恐不夠。

而在婚後的第二年裡,他們就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等到第三年,又生下了第二個孩子。

原本以爲日子就會這麼一天天過下去,然而當第十年到來的時候,一切卻又變了。

母親說:“我已經嫁給你十年,給你生了兩個孩子,能給的都給了,現在請放我走吧。”

她收斂起所有的笑容,眼睛裡只剩下這十年裡積累下的疲憊。

父親在那一刻崩潰了,他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哪裡。可是母親卻再不願跟他說一句話,甚至再不願跟他睡一張床。

她搬到了外面,並且一天天找不到人。

父親恐慌了,可是他不敢告訴別人,他怕祖父會出手,他怕母親會受到傷害。他只是一天天的去尋找,去請求,請求她留下來。

哪怕只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

然而母親去意已決。

也有風言風語傳入耳中,母親與別的男人出現在一起,母親有了別的人。

在一次的尋找中,母親告訴父親,是的,我有了喜歡的人,我已經把十年青春交給了你,請允許我自己選擇我剩下的人生。

她說她即將離開這個城市,但願此生不複見。

父親肝腸寸斷,他愛了母親十年,刻骨銘心的愛著,少一分一秒都覺得像是缺失,他無法想象在沒有她的餘生裡,他又該如何度過。所以在那個晚上,在母親已經離開去了別的城市的時候,他開動車,作出了最後一次尋找。

他帶上了他們的孩子,他想讓她看看他,看著她的孩子看著她的骨肉,期盼著她能夠回心轉意。

然而,這注定是條不歸路。在那個深夜,在黑暗而漫長的道路上,汽車拋錨,與橋墩相撞,最後墜入湖裡。

沒有人看到,沒有人救援,一個絕望的男人,一個哭泣的男孩,統統沈沒在了冰冷的湖水裡。

等到發現的時候,早已沒了呼吸。

消息傳到紀家的時候,所有人震驚,祖父亦是踉蹌,祖母直接昏厥過去。那是紀家的獨子,那是他們一直捧在手心的至寶。

震痛之後是雷霆大怒,祖父最終知道了所有的事,然後命人將遠在他鄉的母親抓了回來。當母親看到擺放著的兩具自己丈夫和自己兒子的屍體時,也是一下捂住嘴,眼淚滾滾掉下。

縱使狠心離開,到底至親骨肉。

那一刻,悔恨洶湧,她撲在他的身上痛哭,可已是無用。

後來,母親就瘋了,那種無力,那種絕望,成了她無法擺脫的夢魘,她徹底被纏住,再不得掙脫。

而祖父憎惡著她,印入骨髓的憎惡著她,不願看到她,亦不想放過她,便遠遠的將她關在國外,永不得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不能殺了她,便給她按了個牢籠,永生永世的囚禁著她。

對外,也只是一句——紀家少爺與大公子不幸離世,少夫人悲痛之下,亦已因病離世。

……

如今,已經沒有人知道紀家曾經的少夫人還活著,就像沒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哥哥,比他大兩歲,叫做紀崇業。

那年他只七歲,因爲被送去了表叔家,便沒有一起坐上那輛車。而等他回來,一切都已改變。

從那以後,“父親”“母親”皆成了禁忌,成了不得在紀家提起的話題。

可是所有的事情他都還記得。

因爲記得,所以沈默。

因爲記得,所以隱瞞。

他無法告訴祖父到底是誰提出的離婚,因爲他知道,祖父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他痛恨他的母親,痛恨她害得他失去了兒子和孫子,連帶著,也痛恨起了所有的女人。如果讓他知道是她提出的離婚,如果讓他知道其中的原因,他無法保證他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

因爲,他和他的父親是多麼像啊。

她亦是被逼著結婚,她亦是不願再過紀家的生活選擇了離開,她亦是……心中有別人。

……

夜漸漸暗了,風刮動著樹枝,似乎又下起了雨。

紀崇均坐在車裡,望著遠方,目光寂靜又悲涼。

他想他或許當初就應該拒絕,可是看到她的那一眼,他就再無法拒絕。

她出現在席間,白衣翩翩。

那是他曾經擁有過的女孩。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2:50


程季安和文娟從電影院出來, 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

“我都沒帶傘!”文娟不滿的歎道。

程季安望了望天, 剛到五點, 已經黑沈沈一片,雨勢也沒有變弱的跡象,便轉頭又道:“我們先吃個飯, 吃好了就回去吧。”

之前逛累了,看到有新片上映, 便轉進了電影院,誰知道外面竟下起雨來。原本還想再逛一會兒, 現在只怕也不方便了。

“也行。”文娟應完了一聲,又抱怨著, “還想著逛會兒夜市呢。”

“改天可以再過來。”程季安寬慰著,又和她一道往前面走去。

電影院邊上就是餐廳,連著歐式走廊,兩人進去也沒淋到什麼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點了餐, 文娟要了份牛排套餐,程季安要了份海鮮意面, 另各自要了飲品甜點。

文娟已沒了剛才的沮喪,只是一邊吃一邊刷著手機,一邊又和程季安聊著天。話題不停翻新,剛才還是家裡養的那條狗,一會兒又變成了現在正熱播的某部連續劇,完全取決於她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程季安也笑著回應, 手機倒是一直放在一邊。她沒有不時看手機的習慣,或許是至今都沒有需要一直關注一直保持聯絡的人和事。

“哇,這條項鏈太美了!小程,你快看你快看!”

程季安正在吃著麵條,文娟不知看到什麼,又興奮的喊了起來。

“美不美!我最喜歡的粉鑽!一億兩千萬,我的天吶,這哪位富豪買的啊!”

程季安就著她伸來的手機望去,圖上是一條項鏈,由無數顆碎鑽鑲嵌著一枚鴿子蛋般大小的粉鑽,美麗無雙。

“我要是能有這麼一條項鏈就好了,夜裡做夢都能笑醒!”文娟說著,甚是遺憾。她最愛這些珠寶玩意兒,博物館裡已有許多,卻還是看不夠,每每看到有什麼珠寶的圖片總是要看上兩眼。

程季安笑笑,沒說話,想要低頭再去吃面條,突然卻又頓住。

剛才那條項鏈似乎有些眼熟。

“讓我看看。”程季安不動聲色,開口說道。

文娟未曾察覺,只是將手機遞了過來。

照片上的項鏈更加清晰。

確實是相似的,這條項鏈和當初紀崇均送給她的那條太過相同。

在她離開紀家之前,在她簽下那些離婚協議之後,孟律師交給她一個盒子,盒子裡是一條項鏈,他說,這是紀崇均爲她準備的結婚兩周年紀念禮物。

可是,怎麼會呢?

上下拉動,新聞的內容呈現在眼前。那是一則關於國外某個拍賣活動的消息,拍賣品共有十件,這條項鏈便是其中之一。

而活動時間,則在一個多月前。

一個多月前,正是紀崇均許久不曾回家的時候,也正是他們即將結婚兩周年的時候。

程季安穩住心神,往下看去。

這條項鏈上的粉鑽有十六克拉,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幾顆粉鑽之一。它是由某國某位王室成員親手挑選親手設計的、送給自己妻子結婚六十年的紀念禮物。如今他們早已離世,可是在他們死的那一刻,他們也始終在一起。這條項鏈之所以名貴,不僅在於它粉鑽的稀有,更在於它蘊含了一段誠摯的愛情。

在最後,這條也被國內一位神秘富豪以一億兩千萬的價格拍下,因爲對方要求保密,無人知道姓名。

程季安抑製著內心的悸動,而當目光落到新聞末尾最後那句話時,她的目光忍不住顫動起來。

——這條項鏈,世人給它命名——Love of a lifetime。

譯成中文便是:一生所愛。

……

當天夜裡,程季安又失眠了。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可是她的心卻靜不下來。

當天夜裡,另一件事情也在持續發酵。

《向日葵少女》的帖子在持續了一天的熱議後,漸漸有了冷卻,然而在夜裡十一點的時候,有網友在帖子中又扔出了大料。

他見過照片中的女人,她應該是紀氏的夫人,與紀崇均已經結婚兩年。

一句話,激起了千層浪。

前一天還有人指認她是人盡可夫的公交車,是混跡男人圈裡的交際花,怎麼現在又變成了紀氏的夫人?

紀崇均,或許還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紀氏,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企業。

所以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程季安不過一個剛畢業兩年的普通大學生,好似家境也一般,怎麼會和大名鼎鼎的紀氏總裁扯上了關繫?多麼不可能!

然而就當人們開始新一輪的議論時,不過五分鍾,整個帖子都被刪除,再也無法找到。

在沈默了短短幾分鍾後,整個世界便徹底炸開了。

……

次日早上六點半,紀老爺子醒來,梳洗完畢,吃好早飯,正要拿起報紙翻看,秘書小劉又走進。

“老爺子。”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紀老爺子察覺到,擡頭問道。

小劉低下頭,恭聲回道:“昨天我按照您的吩咐找人把網上相關的帖子都刪除了,可是就在帖子刪除前幾分鍾,有人認出了程小姐,並爆出了她跟紀總的關係……現在網上都議論開了……”

“……”紀老爺子望著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而等到回過神時,臉色變了。

昨天等到紀崇均走後,他就立即找人刪除網上那些內容,他年紀大了,不屑亦不懂網絡,面對這樣的問題,只用一貫的手法,簡單粗暴,直接壓製。他不允許紀家的人出現在上面,供人評頭論足,影響紀家的聲譽,哪怕她只是曾經的紀家的人。只是沒想到,刪除的時間這麼不對,在節骨眼上居然有人把紀家扯了進來!

“現在網上都說什麼了?”聲音尚且平靜,臉色卻有些難看。

“自帖子刪除後又出現了很多新帖子,都在討論這件事。他們從一些蛛絲馬跡上證實了程小姐的確有可能在兩年前嫁給紀總爲妻,又開始質疑既然已經成爲紀總的夫人爲何會出現在這種風月場合,到現在……似乎已經有人懷疑程小姐和紀總已經離婚……”

紀老爺子眼皮一跳,小劉覷了一眼,又低聲說道:“整件事情看似發展的很自然,可我感覺,背後似乎有人在刻意引導操控……”

得到命令後他一直關注著這件事的動向,如果說有人爆出照片上的人是紀氏的夫人純屬偶然,可是後來的事態發展就由不得人不懷疑,整件事情似乎都在引導著往紀氏身上發展。

紀老爺子聽著,嘴唇抿緊,手也緊握拐杖。

他的言外之意他如何聽不懂。

兩年前,紀氏迎娶一名平凡女子,對外公布的消息是爲了兌現當初的承諾,亦爲了報答當年戰友的救命之恩。這件事情曾讓紀氏一度獲得好評,所謂言而有信,君子之風。時值紀氏正與幾個商業上的競爭對手共同爭奪一個數十億的大項目,當時三家水平相當,各有千秋,正處在膠著狀態,可是最後,卻被紀氏一舉拿下,憑借的,便是最後關頭,這個口碑贏來的對方的好感。

當初他緻力於兩家早日完婚,也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後來他反對紀崇均離婚,也正是這個原因。

現在,如果說有人刻意將話題引向紀氏,引向兩人已離婚的事實,那麼是何目的、是何動機,再明顯不過。

“查出是誰了麼?”紀老爺子眼睛眯起,聲音裡有了殺意。

“已經找人查了,就是之前上傳照片的人也查了,可是發表相關言論的都是虛擬地址,顯然是有備而來……”

“啪——”紀老爺子狠狠的拍下了桌子。

小劉頭更低下,卻還是繼續說道:“如果確實是有人引導,這件事只怕還會持續下去。現在網上的內容我還在找人壓下,但傳播性太快太廣,想要徹底杜絕只怕困難……”

如果只是一個畫者的私生活也就引起短時小範圍的議論,可如果牽涉到一個國內外皆知名的集團總裁的私生活,到時候不但是娛樂版面,就是經濟版面只怕也將引起熱議。到時候,就已經不需再引導了。

“壓!想盡一切辦法給我壓下!”紀老爺子怒道,“就算不能徹底壓下,也決不允許大範圍的議論!”

“是,我會撤掉網上的所有熱搜,也會時刻留意各大新聞版面。”小劉趕緊應下。

紀老爺子握著拐杖,眼睛卻更加深沈。

……

論壇上,一夜之間,無數新帖冒出,關乎的內容皆是那個叫程季安的女人。

當初那棟高樓已經被徹底刪除,所有熱搜也全部被撤下,程季安的身份便徹底得到證實。如今已經無人關注那幅畫,如今人們關心的,只是她是否已經和紀崇均離婚。

人們紛紛揣測,如果他們離婚,是何時離婚,又是爲何離婚。

有人聯想到的是兩年前紀氏的談下的那筆項目,他們不由懷疑,當初所謂的戰友承諾只是個借口,如今時間已過,紀氏便拋卻了那枚棋子。

然而更多的人卻是聯想到了那些照片。她與衆人歡舞,是否不甘沈寂,出軌在前?

雖然原來樓中的照片已被刪除,可是不少人將它保存下來,於是照片又被帖在各個帖子裡,照片中涉及的男人也漸漸成爲衆人關注的對象……

話題還未冷下去,一個個高潮又被掀起。



公寓內,程季安望著電腦上的內容,依然無法平靜。已是中午十一點,她坐在電腦前已有兩個鍾頭。

圖片上的項鏈與記憶裡的那條太過重合,可是她不敢確定。

一生所愛,紀崇均如何會給她送這樣一條。

可是,許鎮說的那些話驀地又浮現在耳邊……

外邊的雨都已經停了,烏雲卻壓著,空氣亦有些悶,像是隨時都可能再來一場。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本市會迎來雷暴天氣。程季安卻還是站了起來,她需要做一個應證。

走到樓下,叫了輛車。坐進去,說道:“師傅,麻煩送我去明華大道上的翠湖別墅。”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好的。”

明華大道,所有人都知道的富豪集聚之地,翠湖別墅,更是其中的翹首。

程季安坐在後面,兀自不覺,她只是看著窗外,思緒蔓延。

當她離開別墅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回去。

……

四十分鍾後,出租車停在了翠湖別墅外。程季安下了車往裡走去,司機卻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才緩緩開走。

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這裡的。

……

程季安站在門口,卻有些遲疑,最終,還是伸手按下了牆上的掌紋鎖。

別墅外的大門是自動的,可以用鑰匙,可以用卡,作爲主人,也可以通過掌紋輸入進入。而她剛搬入這裡的第一天,紀崇均就讓人將她的掌紋錄入了繫統裡。

“哢——”鎖匙傳來輕響,門打開,噴泉和草坪呈現在眼前。

雖然早有所料,可還是難免觸動。離開不過一個多月,卻仿佛已隔幾個輪回。

走進去,風景依舊。臨湖,寬大,寸土寸金,其中獨棟別墅矗立,安甯又別緻。

程季安順著石路走過,最終又加快了步子。

走到別墅門前,正要開掌紋鎖,邊上卻又傳來聲音,“太太,您回來了?”

轉過頭,卻見吳媽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她,她的身後還站著阿彩。兩人圍著圍裙,帶著護袖,剛才正在雜物間打掃衛生。

程季安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她們還在這裡。

“我們一直在這裡,哪也沒去。紀先生讓我們留下,把這裡打掃幹淨,一切維持原來的樣子。我們一直在等著您回來呢!”吳媽激動不已,說話也不利索。

那天太太走了,後來也沒再回來,她們隱約感覺到出了什麼事,可是沒人告訴她們,她們也不敢問。也擔心過以後何去何從,可是紀先生只讓她們留下來,一切照舊。

想到什麼,又趕緊問道:“太太您吃過飯沒,我去給您做飯去啊?”

“不用了,”程季安連忙阻止她,“我吃過了。我回來是有事,馬上就走。”

說著,也不等她們回應,就開門走了進去。

一路走上二樓,腳步才放慢下來。她真的以爲這裡早已人去樓空,紀崇均雖然將這裡的傭人留給她,並且願意繼續支付她們的薪水,可是當她離開的時候,她以爲她們也會離開。她們都算紀家的人,當初也是紀崇均將她們安排過來。

她真的沒想過還會在這裡遇到她們。

臥室的門被打推開,窗簾拉著,光線暗淡,打開燈,一切便又清楚的呈現。

環顧四周,一切當真沒有變,所有的東西都維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

整潔的絲質床品,櫃台上的化妝品,還有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書籍……

程季安深吸一口氣,又走到保險櫃前。手有些微顫,卻還是逐一輸入密碼。

“哢擦——”門打開,內置的燈光亮起,所有的東西都在。

找到當初那個盒子,打開,那條項鏈呈現在眼前。

拿出手機比對,手又在一瞬間攥緊。

是一模一樣的,無論是粉鑽的大小和形狀,還是整條項鏈的設計,都是一模一樣的。就是那個盒子,都有著那個王室的標記。

程季安看了很久,才將盒子又蓋上。低下頭,腦子裡又浮現出紀崇均的模樣。

在聚會上,他站在遠處,深深的看著她。

目光又落在角落裡的那個小盒子上。

——我總覺得均哥很喜歡你啊,就是你們那個結婚鑽戒他都是親自跑到國外去挑的……

拿出盒子,打開。啪嗒一聲,目光卻恍動。

裡面空無一物。

翻看其他的盒子,除了那枚戒指,所有的東西都在。

心髒又被一瞬間抽緊。

……

離開紀家,叫了輛車,一路又回到公寓。

外面的雨還沒下,空氣卻已悶到窒息。

往事在翔回,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無跡可尋。

無跡可尋,卻又真真存在。

那條項鏈已經被帶來,放在手心,冰涼又沈重。

“咚咚咚——”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程季安回神,不知道會是誰。

沒有人說話,只是又一陣敲門聲。走到門口,透過貓眼望去,卻又怔住。

外面站著一個男人,見過的次數不多,卻未敢忘記。他是紀老爺子身邊的人,沒想到會來到這裡。

打開門,聲音有些澀啞,“劉秘書?”

“程小姐您好,老爺子讓我請您過去一趟。”劉秘書笑了笑,輕聲說道。

程季安詫異,不知道老爺子爲什麼會找她。頃刻後還是回道:“請稍等,我換雙鞋。”

等到坐進車裡,又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自己住在這裡。

司機另有其人,劉秘書坐在副駕駛,她一個人坐在後座,車內沒人說話,極爲安靜,她的心裡便無端的湧出了些不安。

……

車在半小時後停在一所環境幽靜的會所前。

“程小姐請。”劉秘書先行下車給她開了車門,又轉身往門內走去,“老爺子在裡面。”

程季安跟著,手緊握住了腰間的包。她原以爲見面的地方是城北的紀宅,沒想到是在居中的這個地方。

只是這樣陌生的環境更加讓人惶然。老爺子年紀大了,已經很少出門了,她沒想到他會定在這見她。

她是怕他的,就算初見時他親切的讓她叫他“紀爺爺”,她也依然對這位位高權重的老人感到畏懼。等到後來,這種畏懼又變成了膽怯和不敢靠近。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帶著審視和判決,在這兩年裡她可以盡可能的做到坦然和從容,可是在他面前,只是越來越拘謹,一點錯都不敢犯。

仿佛只要犯下一點,她就會離深淵更近一些。

這兩年間,除了逢年過節,她也極少看到他。一開始她還每周過去探望,可是後來他就婉言謝絕了她的探訪。

說起來,距上次見面,也有好幾個月了。

……

門被推開,是一個雅間,裡面坐著一個老人。形容消瘦,卻自帶威嚴。

“紀爺爺。”程季安走過去,輕聲叫了一下。

“坐吧。”紀老爺子說了一聲,望著她的目光冷峻又複雜。

程季安在他對面坐下,服務員上了茶又走了出去,劉秘書在外面帶上了門,屋內只剩下了兩個人。

許久沒有人說話,程季安便先開口問道:“紀爺爺,您有事找我?”

紀老爺子看了她半晌,回道:“聽說你和崇均離婚了?”

“是。”剛才來的路上,也想著多半是這個原因。只是沒想到紀崇均連他也一塊瞞下了。

“是你提出的離婚?”紀老爺子又問道,目光逼視。

“嗯。”程季安感覺到了壓迫,低下了頭。

“爲什麼?”紀老爺子又追問道。

程季安有些難以啓齒,最終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她沒能繼續將紀太太當下去;對不起,也許她辜負了他的期望。

雖然當時只是誤會,可是積累的問題始終存在。

紀老爺子聽著,眼神卻更加陰沈,隨即卻又收斂道:“所以你最近一直住在那裡,在博物院上班?”

“嗯。”程季安抿了下唇,還是應下。她無力於自己的行蹤被他人輕易掌握,可是紀家確實有這個本事。

“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紀老爺子卻又開口道。

程季安猛地擡起頭,有些疑惑,對上的卻是紀老爺子明顯帶著冰冷漠然的眼神。

“紀家的女人不能待在這樣的地方,就算你已經離開了紀家,也不允許,這會影響到紀家的聲譽。”紀老爺子又說道。

已經不再虛與,直接進入主題。

程季安眼睛睜大,有些難以置信。

影響到紀家的聲譽?怎麼影響?是怕自己從事這樣的工作讓紀氏蒙羞嗎?從紀家出去的女人還要每日上班下班的過活,是怕紀家因此而遭受非議嗎?

她突然意識到,紀老爺子今日找她來,並不是因爲剛剛得知了她和紀崇均離婚的消息。

“我可以安排你去國外,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讀書也好,旅遊也好,隨便什麼都可以。”紀老爺子又說道,“只要你離開這裡。”

所有的話都變得赤裸裸,程季安手心攥緊,心裡悶疼悶疼。

空氣變得沈默,紀老爺子盯著她,等著她的回複。

程季安卻是思緒萬千。

而在最後,她卻還是回道:“紀爺爺,請原諒我無法答應你,我熱愛我現在的工作,也只想安安靜靜過好我現在的生活,我不想去哪裡,更沒想過出國。”

她的目光閃爍卻堅定,這是她第一次忤逆他,或許並不應該,但是她不想讓步。

她已經離開了一個牢籠般的生活,不想再進入下一段被人掌控的人生。

紀老爺子臉色一下變了,程季安望著他,沒有後退。

紀老爺子瞬間動怒,“這不是你答應不答應的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安排你出國!”

他的周身嚴厲而冷酷,程季安嚇住。雖然平時威嚴,卻到底從未對她有過這副樣子。

而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驚雷,炸響了整個天空。

劈裡啪啦,大雨瞬間淋下。

程季安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耳邊卻又傳來紀老爺子的聲音,“我不會讓你繼續待在這的!紀氏不允許你留下!明天,我就會給你辦好簽證把你送出去!”

程季安瞬間回神,“不,您不能這麼做,我是不會走的!”

“不走,你還想做什麼!難道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嘛!你已經跟崇均離婚了,就不要再留在這裡!我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才對你這麼仁慈!”

不走,崇均怎麼辦!網上那些消息怎麼辦!他不允許她出現在公衆面前,再讓崇均蒙羞,讓紀氏受到影響!

轟隆——外面雷聲又起。

程季安看著紀老爺子一身暴戾滿臉厭恨,心上發寒,四肢僵硬。

“砰——”

身後又傳來響聲,驚起轉身,卻見一人猛地推門而入。

是紀崇均!

“紀總!”門後劉秘書有點倉皇,想要阻攔已是來不及。

紀老爺子見著,也是變了神色,想要撐著拐杖起來,卻是力不從心。

紀崇均大步走進,冷著臉,從未有過的肅殺。

進來後,先是看了一眼程季安,確認她神容驚惶卻安然無恙後,周身緊繃的氣息終於得以松緩。

下一刻,卻又走到她跟前,迎向對面的紀老爺子,沈聲道:“您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和孫子,您要是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就請住手吧!”

說著,拉起邊上程季安的手就往外走去。

手被猛然拉住,程季安一個踉蹌,隨即又趕緊跟上。側面望去,紀崇均目視前方,嘴唇緊抿著,眼神陰沈又發紅。

他的手握著她,雖是用力卻也在顫抖。

身後,紀老爺子望著自己的孫子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又一下離開,震驚的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直到最後,他才猛地站起身,憤怒又絕望的吼道:“她是不值得原諒的!”

然而人早已走遠。

……

紀崇均走得很快,仿佛要逃離這個地方般。

昨天離開紀宅時他就吩咐了手下,要密切注視紀宅裡的一舉一動,一有異動,立即彙報。他不知道老爺子會不會做什麼,只能防範於未然。誰知道,就在剛剛,他正開著視頻會議,電話就打來,說紀老爺子離開了紀宅,並且讓劉秘書去了城南。

那一刻他的血液都要凝固,關了電腦就飛快驅車過來。

少時的記憶還在腦海,母親跪倒在地,他命人將她拉著帶走,不管他怎麼哭求都沒用。而後,再也沒有回來。

幸好,她還在,什麼事都沒有。

心上還在翻騰,眼中也是猩紅,人卻已走到外面。轟隆隆雷聲作鳴,大雨傾盆。

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般,紀崇均不能再往前,只扶住廊下的大理石台柱,彎著身,整個人靠在了上面。他的右手卻始終拉著程季安的手,絲毫不曾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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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季安看著他,不敢動。她感覺到了他的痛苦,他那瀕臨死亡後的得以存活,卻不知道究竟爲什麼。

依稀是爲自己,卻又不像是這麼簡單。

可是總歸是爲了自己。

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脆弱的,卻又承受著一切。

……

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終於有了動靜,卻又是緊緊的,不願放開的樣子。最終,卻還是松開。

紀崇均站起身,臉上恢複了平靜,聲音卻尤爲沙啞,“我送你回去吧。”說著,又走下樓梯,爲她開了車門。

剛才一路開過來,車未曾停穩就已沖進了裡面。

雨打濕了他的肩膀,他絲毫未覺,程季安趕緊走過去鑽進車裡,好讓他趕緊上車。

紀崇均繞過來坐進駕駛室,卻是坐了好久才又啓動了車。

雨還在不停下,驚雷亦在轟鳴,車內卻只是寂靜。

程季安轉頭望向紀崇均,他只是看著前方,目光沈默又蒼茫。她想說些什麼,最後又忍住。

他看似平靜,卻依然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過了好久,他繃緊的神經似乎才徹底放松下來,路卻已過了大半。

前方已經亮起紅燈,紀崇均停下,過去,就是梧桐街。

程季安望著他,如果再不問,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

“紀崇均。”終於還是開口。

紀崇均轉過頭,目光已經恢複如常。

程季安拿出放在包裡的那條項鏈,攤在掌心,“之前你送我的這條項鏈,你知道它的意思嗎?”她望著他,目光平靜又期望。

紀崇均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只一瞬卻又收回看向前方,踩下油門重新啓動。綠燈已亮。

程季安卻在他一瞬間的眼神裡看到了肯定。

只是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車頭左轉,進入梧桐街,很快便到公寓門前。

車子開到樓下,紀崇均停住,才又開口說道:“爺爺那邊我會交涉的,你可以繼續做你自己的事,如果覺得不便,可以讓人作陪。有占明兩家在,爺爺他是不會動你的。”卻是渾然不相幹的事。

他的聲音很安靜,絲毫聽不出情緒。說完,又打開車門下去,手上帶著座位上的外套。

程季安坐在車裡,卻有些愣神,占明兩家?一瞬,又反應過來。

身旁的車門已被打開,紀崇均站在門側,手中的衣服卻已爲她遮起了一片天空。

車與樓道口,也不過幾步路的距離。

大雨嘩啦啦下著,很快打濕了他的衣裳。

程季安趕緊出來,又解釋道:“你誤會了,我跟占銘沒什麼的,我們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繫。”在一下間她似乎明白了許多,或者說是應證了許多。

他第一次看到占銘,離開,第二次,也是看到占銘和明阿姨才離開。

紀崇均低頭望著她,目光有了一瞬的停滯。

程季安看著他的眼睛,眼圈突然紅了,“紀崇均,你爲什麼要離婚?”

“轟隆——”突然,一聲驚雷憑空炸起,伴隨著的還有仿佛就在身邊的閃電。程季安受到驚嚇,身體一顫,就往紀崇均身上躲去。

紀崇均也一把將她護住。

“啾啾啾——”四周車鳴聲聲,皆是被雷電驚起。

所有話題都被打斷,感受到她的害怕,紀崇均已經擁著她往樓道走去,“我送你上去。”

他的衣服一直爲她遮擋著頭頂,自己身上卻已淋濕。

程季安也顧不得再問,只抓著他的手往裡走去。

一路送至樓上。

拿出鑰匙開了門,程季安又轉過身,紀崇均站在門外,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紀崇均望著她,目光深邃又複雜。

外面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不斷,聽著四處傳來的車鳴聲,程季安依然驚懼不已。

“你別走了,等雨停了再走吧。”她害怕著,又開口說道。

紀崇均卻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頭就吻了上去。

紀崇均,你爲什麼要離婚?

我和占銘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繫……

只兩句話,便讓他再難自禁。

一直壓製著,不敢前行半步,如果卻仿佛溺水的人,終於尋到了浮木。

甚至,這一路上都在緊繃著,那種劫後餘生的慶幸,那種拼死守候卻不敢流露的克製,如今,終於得以宣洩。

他研磨著她的唇,用盡所有的力氣。

程季安眼睛睜大,卻是一瞬被抽空了所有的思緒。

這次紀崇均第一次親吻她,第一次想要把她揉進骨子裡的親吻她。

一顆眼淚滾落,程季安卻也閉上眼睛,回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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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3:16


陰暗的天, 大雨滂沱。回應生澀又微小,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裡,卻像是化作了一劑重重的藥。門被關上,紀崇均將她抵在門上,整個人壓下, 啃咬著她的唇,又堵住她所有的嗚咽,用力的, 全力的, 仿佛不用盡所有的力氣她就會消失。他的側顔依然冷峻而輪廓分明,張動的唇間,緊擁的掌心裡,卻又烙下了燃盡一切亦在所不惜的熱烈。

發鬢被雨水打濕, 浸透的襯衫貼在身上,不曾覺察,沈寂了二十年的心被徹底點燃, 血液沸騰, 恣意燃燒。

包落地, 鑰匙落地, 渾然不覺。程季安靠著門, 卻又緊攀著他的肩, 熱烈而密不透風的擁吻讓她窒-息,讓她暈-眩,讓她幾乎無法站立只能尋找一個支撐。她的眼睛緊緊閉著, 長長又濕-潤的睫毛卻在不停顫動,她的臉暈紅,表情亦像是要哭出來。

整顆心都在悸動,唯能做的,只是盡其所能的回應,予取予求。

後背裙子上的拉鏈已被拉開,房間逼仄而擁擠,一路磕磕絆絆,兩個人卻始終沒分開。紀崇均低著頭索取著,掠奪著,英俊白皙的臉上變了紅,氣息縱使克製,也終究變得局促起來。

程季安跟著往裡走,皮膚暴露在空氣裡讓她止不住發顫,她回吻著,臉通紅,眼角亦溢出淚。感受著裙子的脫落,她也試圖去解他襯衫上的扣子,可是她不曾做過,笨拙、顫唞與不停被吻的暈-眩無力間,最終只是扯開兩粒就又只能緊攥住支撐起自己。

人已倒在床上,有陰影覆下。紀崇均吻住她的唇,又將自己的襯衫自上扯開。溫度在重疊,親密,又滾-燙。程季安抱著他,眼淚卻滾滾掉落。

這是他們從未有過的樣子。

不停回吻著,付諸熱情,付諸愛,付諸所有我能給的而你想要的。傾盡所有,焚燒一切。突然間,所有的一切卻停住。

睜開眼,身上的紀崇均面色潮紅,呼吸亦徹底淩亂,然而他看著她,眼神迷離卻幽深。似在確定,似在詢問。

程季安望著他,感受到的他的猶疑,卻又在一瞬間抱住他的頭仰起吻上了他的唇。

仿佛得到了最大的肯定,紀崇均又在一瞬間點燃,他重重的吻上她的唇,癡纏著,放縱著,再也不能分開。

身下,亦已重重進入。仿佛走過了所有的艱難和辛苦,紀崇均像是要與她融爲一體般,燃燒著從未有過的熱烈。

程季安已不能自已,只是緊握著他的手,尋覓著,又顫-栗著。

熟悉的,陌生的,卻又難以自拔的。

眼淚不停掉落,外面雷電轟鳴,風雨毫不停歇。

時間過去,所有的酣戰慢慢停息。攀至頂峰的暈眩洶湧襲來,四肢乏力,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臉上一片緋紅,閉著眼,嘴微微張著,被汗水打濕的烏發散落著在枕間,嫵媚又動人心弦。紀崇均胸膛起伏著,望著她的眼神卻溫情又著迷,隨即他拉上被子替她蓋上,又進去側身將她抱在了懷裡。仿佛抱著一個孩子,又仿佛抱著一個珍寶。

秀發在鼻尖,那是他熟悉卻不曾靠近的味道。蹭了蹭,吻了一下,最後又輕輕的將下巴貼在了上面。

他的目光又變得幽靜,是又想起了他們的曾經。

結婚第一夜,他靠近了她,她卻緊緊閉上了雙眼,而在他進入的時候,她甚至都開始發抖。

那一瞬間,他感到了自己身體的僵硬。

他想,她是不愛他的。

可是現在她愛他了嗎?

紀崇均回憶起了剛才所有的場景,目光又變得深情起來,她熱烈的回應著,是他根本沒有想過的事。他又止不住的擁緊了她,吻了吻她的發間,又將她的手握住。

……

程季安似乎睡著了,似乎又沒睡著,意識卻在漸漸蘇醒。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床,自己側著身,蜷縮著,腰間有只手,背後是緊貼著的火熱的胸膛。

意識到自己是被摟在懷裡睡著時,她低下頭,心跳了起來。

他們亦從未這樣過。

他們擁有過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像是公式而沒有溫度的。他總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神深邃,不知悲喜,她也總是因爲緊張,全程閉上了眼,縱使因爲疼也不敢發出聲。事畢之後,他也從來不會留下來,只是起身走進洗手間,沖洗一番後又轉身離開。

什麼時候,他會像現在這樣抱著她?什麼時候,他又像剛才那樣,不停地吻著她,不停地索取著,又不停的將她推至高峰?

他從來是克制的,縱使有一次他喝了酒之後似乎有所失控,感覺到她的顫栗後,也是很快停下來。

什麼時候,他又像是現在這般,在她睡著的時候,亦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甚至,她都不曾一次解過他的衣服……

回想著剛才的所有一切,程季安的心悸動著,有什麼東西在蔓延,自心間,很快到全身。她下意識的抱住了握著她的那只手,又輕輕的將它拉到了胸口心間的位置。

“醒了?”身後卻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低沈的又有些沙啞。

“嗯。”自己的小動作被捕獲,程季安不敢回頭,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抱著自己的那條胳膊卻緊了緊,隨即又感覺到兩個人更加的靠近。

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體溫,亦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心跳,甚至還有他盡量延緩卻一直不穩定的呼吸,以及,還有臀間似乎又有了變化的東西。

程季安的臉有些燙,隨即卻又轉過身,輕輕避開,又擡頭道:“你要不要去洗個澡?”他從來幹淨,所有的東西都纖塵不染,剛才卻已流了太多的汗。

她的臉依然紅著,眼中亦浮著不曾退卻的水光。紀崇均仔細的看了她一會,才輕輕回道:“好。”

說著,卻又在她紅潤的唇上吻了一下。

不過情難自已。

紀崇均已經站起了身,身上不著寸-縷。他的身材挺拔而勻稱,肩膀寬闊,大腿修長,常年在襯衫包裹下的是有力的胳膊和平整的腹肌。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是從未見過的他冷峻外表下的樣子。

程季安的臉又有些發燙,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可是她也跟著下了床,紀崇均彎下腰,在撿著掉落一地的東西。

似乎要將它們穿上。

察覺到她的動靜,他回頭道:“我去車裡拿點東西。換的衣服。”

“我去吧。”程季安扯過一條裙子穿上又開口說道。他的衣服都濕了,重新穿上不回舒服。

紀崇均卻有些遲疑,外面依然打著雷。

“沒事的,很快就回來的。”這陣子雷聲也小了,“你先去洗吧。”

紀崇均想了想,還是從褲袋裡掏出車鑰匙放在了她的手心。

程季安的目光不敢落在他的身上,又轉身走到洗手間門口替他開了門。替他打開淋浴又調好溫度,隨即又轉身介紹,“洗發水和沐浴露都在這裡,你都可以用。”

說著又從外面的櫃子裡翻出一條幹淨的毛巾就著邊上的浴巾遞過去,“這是毛巾,浴巾沒有新的,只有我用過的。”

“沒關繫。”紀崇均並不介意,只是伸手接過。

“那你先洗,我很快回來。”程季安又低頭說道。

“好。你小心。”紀崇均應道。

程季安確認沒有遺漏了,又轉過身替他關上了門。

拿起牆邊放著的傘出了門,樓道裡一片漆黑,感應燈應聲亮起,燈光依然黯淡。時間早已是晚上七點。

回來時不過晚上五點,荒唐了足有兩個小時。腳步有些軟,依稀有些刺疼,卻還是拿著鑰匙一路往下。

車依然停在門口的空地上,黑壓壓的靜立著,似乎還等著主人的回來。雨簾密布,程季安按下後備箱開關,又打著傘走了過去。

腿上的絲襪已經被扯掉,筆直而纖細的小腿赤-裸著,雨滴淋上又滾落。程季安不曾察覺,只是打開後備箱,尋找起他可以替換的衣服。

後備箱裡有不少東西,都整齊擺列著,有幾個儲物盒,也有一副高爾夫球杆。

終於在一個盒子裡找到,是一身休閑裝,顯然是打高爾夫時備用的,也不知道放在裡面多久了。

程季安拿好衣服正好蓋上,不經意間,目光卻又落在盒子角落裡的某一樣東西上。

拿出來,是兩個小本,紅色封皮,清晰明了的三個字。打開,紀崇均的照片出現在上面。二寸免冠照片,眉眼清晰清俊。

另一本,則是自己的。

看了半晌,最終卻還是放回原位。

關上後備箱,重新又上了樓。

打開門進到屋內,浴室裡的水聲已經停止了。剛要走過去敲門,洗手間門卻又從裡面打開。

紀崇均圍著浴巾,赤裸著上身,頭發濕漉漉的,臉上也有被熱水蒸騰的紅。

程季安的視線慌不及的從他身上挪開,又將手中的衣服遞過去,“給。”臉色又一下紅了。

紀崇均伸出手接過,突然卻又拉過她又吻了上去。

她低頭嬌羞,撩撥著人的深處,難以抑制的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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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3:31


他的唇柔軟又帶著張力, 含住她的唇瓣撬開她的唇關又長驅直入。程季安猝不及防又被吻住, 腳下一軟, 手下意識的就要推開。

身前卻只是赤裸的上身, 溫熱的體溫自掌間傳來,似要將她灼燒。程季安迅速收手, 紀崇均卻又在這間隙裡摟緊她的腰又壓了下來。

頭擡起,人仰後,整個人彎成了一道弧度。程季安想躲開, 可是他的唇舌緊追不舍, 她便只能跟著應和跟著交纏。

最終卻還是將他推開。

“你先去穿衣服。”臉已是通紅,聲音卻帶著些嗔意。剛才的餘溫還未徹底消除, 她的雙腿還有些癱軟,她真的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夠再來一次。

更何況現在也已經不早了。

說完, 不等他回應,已是往外走去。

紀崇均見著,只好又關上門換起了衣服。

程季安走到廚房,卻是打開了冰箱,他們都還沒吃晚飯。折騰了那麼久,也應該餓了。

仔細看了一下, 卻有些爲難, 她沒有囤東西的習慣, 裡面的東西並不多。蔬菜有西紅柿黃瓜和土豆,都是簡單易做的東西,葷菜類有五花肉和蝦, 卻都不是她拿手的。

或許她的天賦都用在了美術相關的專業上,雖然她很用心的學過,但烹飪的水平依然不過爾爾。平時也就一個人,好吃與否總能將就,可是現在,她不確定自己做的能入得了紀崇均的口。

總不能再做一次西紅柿煎蛋面吧?

或者,幹脆煮一袋速凍水餃?

程季安拿著冷凍的水餃,有些踟躕。想著是否叫外賣,看看窗外,依然大雨傾盆,遠遠地還有閃電轟鳴、雷聲傳來。

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先蒸上飯。

身後又傳來動靜,回過頭,卻見紀崇均已換好衣服出來了。

純白色的短袖Polo衫,米灰色的棉質運動褲,穿在身上,日常又休閑,輕鬆又愜意,仿佛拿起一根高爾夫球杆就能揮起將綠地上的球打出去。

程季安不免有些看呆,她從來見著的都是紀崇均穿著襯衫西裝冷淡又嚴謹的樣子。

“看什麼?”紀崇均走過來,輕輕問道。

程季安連忙垂眸,又笑著道:“就是沒見過……”說著已經轉過身去。

“……”紀崇均卻有了一瞬的怔忡,隨即亦低下頭來。

程季安又已轉過身,“你先坐一會吧,我給你做飯。”

“你先去洗澡吧。”紀崇均卻已走上前去。

程季安望著他,有些疑惑。

“我來做飯。”紀崇均說著,又伸手拿過了她手中的水餃。

程季安怔怔的望著他,有些難以置信,印象裡,從來沒人說過他會做飯,她也從未見他踏入廚房過。

“大學住外面時學過,後來工作了,就沒時間了。”頓了頓,又繼續道,“快十年沒做過了。”似乎有些難爲情,卻還是提前暴露了自己有可能的不足。

程季安聽著,抿唇一笑,隨即卻也應下道:“那我就先去洗澡了。”雖然覺得不該讓他來做,可隱隱的還是有點小期待。

“嗯。”紀崇均應了一聲,目送她走開後,才又轉過身開始正視這個廚房。

東西不多,該有的卻都有。拿著速凍水餃看了看,最終卻還是打開了冰箱門。

一一檢查過去,有蔬菜有肉,她卻拿了個速凍水餃?打開底下的冷凍櫃,一看,裡面還放著不少的冷凍食品。

想起上次她端來那碗面條時的忐忑,又看了看手中的水餃,不由一笑,隨即卻只將水餃放了回去。

拿出蔬菜雞蛋蝦和肉,逐一擺在台面上,又找到儲米箱盛了米,洗淨放在了電飯煲裡。

開始清洗,整理,切塊,切絲。原本用來簽字接聽電話的手運作著,靈活,卻極有條理。他的神情很專注,烹飪的事仿佛成了一項需要投注所有精力的工作。

……

浴室裡,程季安簡單的沖洗一番就走了出來,換上了居家穿的藏藍色的碎花裙。裙子及膝,收著腰,略顯寬鬆,卻依然難以掩飾她曼妙的身軀。她的皮膚也是極爲白皙的,縱使穿上這麼一身素而深的顔色,也只是別有一番韻味。

她將頭發吹幹,眉眼帶著笑意,隨即卻又拿起邊上的衣物洗了起來。紀崇均換下的白襯衫也在,這是可以手洗的。

初夏的衣物並不多,很快便就洗完,程季安端著盆走出去,紀崇均還在廚房裡忙碌。他人長得高大而挺拔,廚房便顯得有些擁擠。案台也有些矮,他微微分著腿,低著頭,盡力遷就的樣子。

程季安看著,眼中笑意更濃。

像是聽到聲音,紀崇均回了下頭,便正好與她的視線對上。

“我去晾衣服。”程季安趕緊說道,又避開他的視線快步往陽台走去。像是被逮著又趕緊逃開一般。嘴角卻一直帶著笑。

紀崇均看著她快速的步子,臉上也浮出笑容。他何嘗又見過這樣的她。

“很快就好了。”轉過身,又說了一句,手中盤子裡的蝦已倒入鍋中。

“嗯。”程季安應了一聲,又將手中的襯衫掛起。間隙裡,又飛快的看了對面廚房一眼。他沒再回過頭,她便又一邊晾衣服,一邊靜靜的將他看了個遍。

穿著休閑裝的他,在廚房做飯的他,每一樣都新奇而撩動人心。

就像是到了情竇初開的時候。

曬好衣服,又去收拾屋子。他的西裝擱在邊上,她拿起又整理好,這些都是需要拿去幹洗的。

“啪嗒——”一下,有樣東西卻從西服中掉落,滾進了沙發後。

程季安蹲身撿起,一看,卻是個藍色的小盒子。打開,裡面放著兩枚戒指——兩枚婚戒,一枚是他的,一枚卻是她的。

想著保險櫃裡空了的那個戒盒,有所了然。

卻沒想到他一直放在了身上。

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恍動。隨即又闔上戒盒放進了西服裡側的口袋,並將之掛在了衣帽架上。

輕輕的走過去,卻又自後抱住了他的腰。

紀崇均正將蝦盛起,冷不防被抱住,身子一僵,端著盤子的手頓住。意識到是誰後,身體才放鬆下來,一股暖流瞬間從心底溢出,又瞬間溢滿全身。

回頭一看,她正笑著望著他,眼眸溫暖明亮,燦若星辰。

隱隱的還有一些淘氣。

剛剛還是被抓住之後迅速逃開,現在卻又大膽的自背後抱住他,仿佛就像是爲了捉弄他。

紀崇均也不管她,只是轉身將鍋裡的蝦全部盛出來。頭低著,臉上卻笑了,心也早已被融化。

程季安原本是一時心動,也確實存著促狹之心,可是現在卻只剩下了滿滿的悸動。她抱著的男人忙碌著,溫暖又真實,讓人感到了無比的安慰與幸福。

她止不住的就又抱緊了他,又把頭靠在了他的背上。

“別動。”紀崇均卻突然又開口,語氣輕卻短促。

程季安有些訝異。

紀崇均隨即又道:“讓我把飯做完。”

“……”程季安回過神時,連忙把手鬆開,臉卻又開始發燙。

“那我先去那邊。”想要趕緊走開,然而還沒來得及轉身,手卻又被拉住,轉過頭,有身影覆下,嘴又被堵上。

“唔——”程季安睜大眼睛,猝不及防。

紀崇均已盛完最後的蝦蝦並放在了台面上。

卻沒有貪戀,稍作纏綿便鬆開,“先吃飯吧。”

眼中明亮含情,也是蓄滿了笑意。

“……”程季安卻窘的不行,看似正常,卻都是話裡帶著話。

紀崇均已經端起菜往桌邊走去,笑容裡也當真帶著趣意。

菜上桌,碗筷擺上,兩個人相繼入座。

“吃吧。”紀崇均將筷子給她遞上又說道。

程季安看著桌上的菜,卻是有些意外。

黃瓜炒肉片,醋溜土豆絲,油燜大蝦,還有西紅柿雞蛋湯。也就半個多小時,他將所有的材料都用上,並做成了三菜一湯。

程季安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又夾了一筷土豆絲放進了嘴裡。

“好吃嗎?”紀崇均問道。

“好吃。”程季安回道。是真的好吃,酸脆可口,香味撲鼻,比吳媽做的飯店裡做的絲毫不遜色。

紀崇均笑了笑,卻又將手上撥好的蝦放進了她碗裡。

“……”程季安擡頭,倒沒想到他會給她剝蝦。

“別把手弄髒了。”紀崇均解釋著,又剝起了第二個蝦來。他的手指白淨修長,剝起蝦來極具美感,卻總歸有些違和。

紀氏的總裁,批閱文件無數,什麼時候剝過蝦?在紀家的時候,但凡有殼類的東西,也總是先把裡面的肉剔出來。

不過在紀家的時候,他們又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時光?

這麼近,又這麼親近。

“吃吧。”紀崇均又已將第二個蝦放進了她的碗裡。

……

等到吃好飯收拾完,已是九點過後,外面雨依然下著,嘩啦啦,毫無停歇的跡象。雷電聲雖然沒剛才大了,時不時的卻還傳來幾聲。

要走,已是不可能了。

程季安將窗簾拉上,又回頭道:“要麼你今晚住這裡吧?”

紀崇均正坐在沙發上投入的回複著工作郵件,聽到她說話,卻很快的擡起頭,隨即又是一笑:“好。”

他的眼神直率又炙熱,程季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臉一下又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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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3:55


第二天醒來時, 程季安渾身酸疼, 整個人被抱在了懷裡。房間的光線黯淡, 外面傳來不斷的雨聲, 鬧鍾還沒響,伸手看了下時間, 才不到六點。

身後的人感覺到她的動靜,動了動,像是感到她要鬆脫一般箍住她的腰又自己靠了上來。

“醒了?”眼睛未睜開, 聲音沙啞帶著磁性。

“嗯。”程季安轉頭回了一聲, 聲音卻很清晰。

紀崇均聽著,這才睜開眼又反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轉身卻又將她撈在了懷裡,“還早。”

程季安擡頭看著他又閉上了眼睛, 不由笑了,隨即又提醒道:“不早了,今天還要上班呢。”

因爲想著上班,所以昨晚臨睡前特意定了鬧鍾,還特意提前了四十分鍾。到時候洗澡吃早飯收拾,說不定會耽誤多久。

而且, 外面還下著大雨。

她說著, 眼睛卻亮著, 盡是柔情。這麼近的看他閉眼睡著,也是沒有過的事。她甚至還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巴上隱隱冒出的胡須。

情難自禁,她一仰身, 就擡頭咬住了他的下巴。也不重,只是輕輕一咬就又鬆開。

紀崇均正想著她說上班的事,突然被咬,眼睛睜開,對上的卻是一雙閃亮又無辜的眼睛。

他一笑,便又低頭吻了上去。

六點的鬧鍾適時響起,嘴唇剛剛擦過,程季安趕緊推開他,又笑道:“你再睡會兒,我去洗澡。”

說著,趁他不備就掀開被子下了床,又是逃也似的模樣。

未曾想腿太酸軟,一下地沒站穩一個踉蹌扶住了牆。

紀崇均也跟著下了床,扶住了她,又道:“我和你一起洗。”

程季安睜大眼睛,他卻只是低著頭,眼中的笑意卻來不及退去。

洗手間並不大,玻璃門隔開的浴室間也不過一平方米的距離,此時站著兩個人就更顯得擁擠。

程季安拿著毛巾放在胸口,臉色緋紅,手足無措。雖然彼此的身體已經熟悉,可是像現在這樣毫無遮擋的、面對面、如此近距離的卻還是第一次。觸目可及之處盡是赤裸,她都不知道該往哪看。

紀崇均卻兀自不覺,只是調好溫度將水流的方向對向她,又問:“要洗頭嗎?”

程季安趕緊搖頭,“不要了。”昨晚已經洗過了。

紀崇均便又伸出右手將她的頭發撩起來。

程季安意識到他這是想給自己洗澡,忙又道:“我自己來。”將手中的毛巾掛在邊上,又忙取了皮筋將頭發紮起來。

身體徹底暴露在眼前,她微微側著,還是放不開。

紀崇均看著,呼吸一下有些局促。

她的胸並不特別的大,卻足夠豐腴白潤,呈漂亮的梨型,向上翹起,極具彈性而挺拔。

手中的淋浴頭被掛了上去。程季安剛把頭發紮好,就感覺到了空氣裡的異樣,只是剛一擡頭,卻又被推在牆上又吻住。

熱水正好淋在身上,柔軟的地方卻也在瞬間被托起。

“唔——”程季安一個顫栗,嗚咽出聲,察覺到頂在小腹上的分明之物時,腿又一下軟了。

卻還是竭力與他的唇分開,“要遲到了——”

紀崇均望著她幽怨的眼神,只好停住,隔了半晌,卻還是笑著在她的唇上啄了一記。

複又拿起了剛剛掛上去的淋浴頭,氣息有了克製,“洗吧。”

……

程季安都不知道怎麼洗完了澡,出來時,一看時間都已經六點半。趕忙從櫃子裡拿出衣服,又脫了浴袍換上。

回頭一看,紀崇均也出來了,正站在沙發邊穿起昨晚扔在那的休閑服。

不敢停頓,飛快的穿完,生怕自己裸著的樣子又被看了去。

紀崇均先行一步穿好了衣服,又走向廚房,“早上吃什麼?”

程季安正拉著裙子,回頭道:“冷凍裡有包子和油條,你想吃什麼就做什麼,水餃也可以。”

紀崇均看了看,還是拿出了幾個豆沙包和幾根油條放進微波爐熱了起來,同時也起了油鍋煎起了雞蛋。

程季安穿好衣服就整理起了床鋪,隨即又拉開了窗簾。

外面的雷電已經停了,雨勢比昨晚小,卻還下著,地上似乎還積起了水,外面的樹枝也被一夜的風刮得東倒西歪,樹葉掉了一地。

這是一場好久不曾遇過的大雨。

程季安有些憂愁,不知道待會兒該怎麼去上班。

包子油條已經熱好,煎雞蛋也已經出鍋,紀崇均端著往桌邊走時,見到她站在陽台上,便又道:“待會我送你過去。”

程季安忙回頭,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邊上的手機響了。

走過去一看,是占銘打來的。

回頭看了一眼紀崇均,還是接通了電話,“喂?”卻又壓低了聲音。

“程安安,起來了沒?外面下大雨呢,我順道過來接你啊。”那邊占銘的聲音裡卻依然輕快明朗。

程季安心一跳,趕緊回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她沒想到他是說這事。

回頭看了一眼紀崇均,卻見他也正看了過來,不過很快又轉過了頭。

想到什麼,又轉頭對占銘說道:“你可以去接一下馮老師和林老師嗎,他們過去可能不太方便。”

“沒問題。”占銘應下,又問,“你真不要我接?”

“真不用了,我馬上就出門了。”程季安回道。

“那行,你自己路上小心啊。我再給馮老打個電話。”占銘又說道。

“好。”

又說了兩句,紛紛掛斷了電話。程季安一回頭,紀崇均已經將碗筷擺好。

“是占銘,他看下這麼大的雨就想順道來接我。”程季安走過去解釋道,頓了頓,又道,“他就住這附近。”

“嗯。”紀崇均應了一聲,已經替她將椅子拉開,“吃早飯吧。”

程季安坐下,見他有些沈默,又小心解釋道:“我跟他真的只是同事。”

“我知道。”紀崇均轉頭笑了笑,又倒了杯牛奶給她,繼續了剛才的話題,“待會我先送你過去,然後再回公司。”

“嗯。”程季安抿了一口牛奶,不敢再拒絕,只是點頭答應。

原先倒還有些猶豫。

簡單吃好飯,收拾妥當,兩個人又出了門。時間已到七點。

順著樓梯走下,到了門口,地上果然積起了水。程季安有些遲疑,都不知道其他人今天怎麼上班。

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卻是文娟打來的。

程季安及時止步,又接通,文娟的聲音傳來,“小程你去上班了嗎?”

“剛要出門呢。”程季安回道。

“不用去啦,剛才人事部的小衡打來電話,說不用去上班了,等雨停了再說,羅陽路那裡都積了水,公交車都開不過去。咱們院裡又多是老人,怕不安全,那些古物下雨天也不能搬來搬去。我先掛了,我家娃昨天開始發燒,昨夜半夜才退,可愁死我了。你再去通知一下馮老師和林老師他們吧。”

“好,你也多注意身體,我去通知。”程季安掛了電話就又對紀崇均說道,“今天不上班了。”說著卻又已經撥通了電話。

先是馮老師,得知占銘還沒到,就又撥通了他的電話,隨即又是其他幾個老師。

等到一圈通知完,已經不知過去多久,轉頭一看,卻見紀崇均始終站在身邊。

“你去上班吧,我今天不過去了。”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

紀崇均卻已經撐起了傘,輕摟住了她的肩往前走去,“走吧。”

“去哪?”程季安很是疑惑,也不知道剛才還在自己手裡的傘怎麼到了他手中。

“去買點東西。”紀崇均說著,已經爲她開了門。

程季安不解其意,只能坐上去又繫好安全帶。

路虎淌著水,最後停在了附近超市的二樓停車場。看到紀崇均下了車,程季安也跟著下來,心裡還是疑惑他到底要買什麼。

紀崇均從車子裡取了取了錢包又帶著她往超市裡面走去。

這個點,又是下雨天,裡面的人很少,走來走去的只是一些超市員工。紀崇均取了推車往前走,程季安跟在了邊上。

紀崇均的步伐挺快,卻時不時的又慢下來,然後漸漸重新調整了步伐。程季安意識到了,不由抿唇一笑,也稍稍的加快了步子。

紀崇均回頭看她,看她笑著,眼中也有了笑意,目光在她的唇上停了片刻,又收回視線轉過了頭。

從服裝區轉到生活區最後又到零食區,紀崇均始終沒有停下,程季安便不由問道:“你要買什麼?”

她怕他是很少去超市,一時找不到要買的東西。

“到了。”

紀崇均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卻是到了生鮮區內的蔬菜前。

一手推著推車,一手又開始挑起貨架上的蔬菜。甜椒,萵筍,豌豆,青菜……一一放進了推車裡。

程季安有些訝異,紀崇均卻並沒有停止,在蔬菜區挑完後又往前走到了葷類區海鮮區。排骨,牛肉,多寶魚,扇貝……又一一放進了推車裡。

程季安有些明白了,他這是再給自己的冰箱添東西呢。

昨晚那一頓飯,可是將她冰箱裡所有的食材都用光了。

可是他買這些,她也不會做啊。

程季安有些爲難。

紀崇均將稱好的扇貝放進推車,回頭看到她的表情,一笑,又道:“中午我做給你吃。”

“中午?”程季安擡起頭,“你不去上班嗎?”

“沒關繫,下午再過去。”紀崇均說著,又拉著她的胳膊往佐料區走去。

冰箱裡盡是速凍食品,這個天也沒法到外面吃,這可如何是好。

推車裡的東西漸漸快要堆滿,買好了所有菜和佐料,紀崇均甚至還給她買了一堆水果。但不管是什麼,都沒有速凍食品。

程季安後知後覺的覺得,他大概也是看到了自己的那些存貨。

面上有些難爲情,心裡卻莫名甜絲絲的,程季安忍不住就又想抱抱他。

這時,電話鈴聲卻又響起了,紀崇均已經往前走去,程季安拿出手機看了看,卻發現是杜寶生打來的。

也不知道他這麼早找來有什麼事,想了想,還是接了電話。

“程小姐早啊。”對面杜寶生的聲音依然帶著他的南方口音,語氣也聽不出有什麼異常。

“杜總早,”程季安便也應道,“杜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杜寶生的聲音突然有了遲疑,在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又開口問道,“程小姐啊,就是有一件事情想冒昧的問一下,不知您跟紀氏集團的紀總是什麼關繫?”

“……”程季安愣住,沒想到他會提到紀崇均。

那邊杜寶生聽出了她的沈默,又笑道:“我就是在網上看到說,您跟紀總是夫妻?”

程季安徹底怔住了,隔了好半晌,才又問道:“網上?什麼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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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4:15


紀崇均已經到了收銀台準備結賬, 見程季安沒跟過來便又回頭望了一眼。程季安還站著剛才零食區的位置, 手上拿著電話, 神色有些異常。


服務員已經開始掃碼, 他沒能過去,只將推車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索性程季安很快又走了過來。


“怎麼了?”紀崇均問道。


程季安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接了個電話。”


紀崇均沒有再問,只是將推車裡的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總金額已算出, 又抽出了錢夾裡的卡遞了過去。卡有很多張, 無一不是黑金卡。


程季安看著他付賬的樣子,卻不由多看了一眼, 這又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與她一起狂超市, 買菜,挑選東西,最後他再刷卡付賬。一切都那麼瑣碎,一切卻又那麼真實可近,就好像兩人真正過起了日子一樣。


只是想起了剛才那通電話,她的目光又有些動搖。


杜寶生說:“我也是昨天半夜才聽說, 有人在網上發了關於你的帖子, 說你是紀總的太太, 說是已經跟紀總離婚了……總之,一堆揣測,一堆胡言亂語, 哈哈……我不知道什麼情況,就趕緊來問問……程小姐要是有空,不妨自己去看看,也可以到群裡跟我們聊聊……咱們上次聚會時的照片也不知道被誰發了上去,現在大家都在查呢……”


杜寶生的半遮半掩,虛虛實實,卻無不在提醒最關鍵的點——她在網上招到了非議,並且與紀崇均有關,甚至還牽扯到了聚會上的那些人。


帳很快就結完了,兩人又推著車往停車場走去。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紀崇均目視前方開著車,未曾說話。程季安藏著心事,也未曾開口。


一路無話。


等將東西拿到樓上,程季安收斂好神容,才又轉身笑道:“你去上班吧,午飯我自己來好了。”他的工作一向繁忙,她實在不好意思讓他留下。


“沒關係,”紀崇均看了下表,“十點半才有個會要開,我做完再走。”說著,又拿著裝滿東西的購物袋進了廚房。


他倒不是真不忙,只是將所有的事都推了。


“你去坐著休息一下,這裡交給我就行了。”隨即他又開口道。


兩個人在廚房確實擁擠,程季安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所以也不推辭,應了一聲就往沙發邊走去。


看了一眼在廚房忙裡的紀崇均,最終還是拿出了手機。杜寶生掛了電話後已經發了地址鏈接過來,點進去一看,帖子所在的論壇卻是和上次文娟發來的一樣。


程季安有些明白,這大概是上次《向日葵少女》的那個帖子又有了後續。


只是這次帖子的名字已不是原來那個。


將全部的內容一一看過,事情有了明朗,一顆心卻沈了下來。


……


上周四,《向日葵少女》迅速走紅網絡,周五,有校友認出了她,當時她覺得事情會很快過去的,便並未放在心上,還讓文娟不要去管。可是就在周五晚上的時候,她在聚會上與人跳舞的照片被傳出,緊接著的是一大波子虛烏有的黑料。而這一切,當時的她一無所知。


等到周六,她與文娟逛街吃飯看電影,回去後又沈浸在那條項鏈的驚疑中,渾然不知事情又有了變化。周六淩晨,整棟高樓被刪除,可是在刪除之前,卻有人認出了她,指出她極有可能是紀氏總裁的夫人,頓時,事態有了飛速的發展。


高樓突然被刪,身份一下被爆,所有的幹繫都被連接起來。網友找來各種蛛絲馬跡,力求證明她是紀氏夫人的身份。她的人生軌跡,紀崇均結婚時的新聞報道,統統都被聯繫起來,她的身份最終得到確證。


隨即網友卻又針對她和紀崇均是否離婚産生了懷疑,先前的照片又成了各種論據。紀氏不會允許當家太太流連於這種風月場,所以他們的婚姻關繫是否出現了問題?如果已經離婚,又是什麼時候離婚?


細心的網友又找出了一張新聞的截圖,一個多月前,紀崇均參加政府的表彰活動,當時他的手上還戴著戒指,也就是說,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還沒離婚。而聚會的照片是在之後,也就是在幾天前。所以如果他們已經離婚,極有可能是在這一個月裡的事。


那麼他們又是爲何離婚?到底是她沒了利用價值?還是她如先前傳言般野心太大不甘寂寞?如果是後者,她接下來的目標又會是誰?與她共舞的那些男人又是什麼身份?


人的好奇心總是無窮的,而當好奇心被激起時,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心理便會徹底蔓延,於是照片上的男人一個個被扒了出來,身份頭銜,家世背景,無一或缺。


扒到最後,甚至占銘的身份都被扒了出來,占書記之子,明氏的外孫,端得是身份特殊,富貴逼人。而在所有人中,他是唯一一個年輕的,沒有家室的,並且與她的照片是最多的,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又統統集聚在了他的身上。


他年少多金又有才,會不會就是下一個目標?照片之中,他摟著她時神采飛揚看得出的親近,她也是光彩照人笑容最多,與他人共舞時的照片截然不同,如此,他們兩人是否早已熟識並且相交?


她與紀崇均離婚,是否就是因爲出軌占家?



或者,幹脆就是占家插足?


一時間,三角戀之說撲朔迷離。


……


程季安看到最後,臉色抑製不住的變了。從上周四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天,誰曾想事情竟會演變到這個樣子。


一開始只是一幅畫,誰知道現在竟然牽扯出了那麼多事。


可是那些照片到底是誰傳出去的?那些汙蔑中傷的話又到底是誰傳播的?


程季安的手忍不住發抖,她自己可以無視,可是現在牽扯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他們的身份都不一般,誰知道會帶來什麼惡劣的影響。


想到杜寶生跟她說的話,她又打開微信進入了那個群,果然,群裡的消息在不斷刷新。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先是私底下討論,現在又到了群裡。


——到底是誰把照片傳出去的,這不是害人麼?


——誰說不是呢?我女兒在網上看到照片回來問了我,正好被我老婆聽到,可沒少跟我鬧。這到底是誰這麼缺德!


——杜總,你跟程小姐說了嗎?我看這事好像是對著程小姐來的。


——剛打電話給她說了,程小姐也是現在才知道。


——這件事情真的是,沒的說成有的,假的說成真的,好好的一個聚會怎麼就變成亂七八糟見不得人的地方了!


——話說回來,程小姐和紀總真的沒關係嗎?


——應該不會吧,那天紀總也在,沒看到程小姐和他有什麼交集啊,之後紀總也是很快退了群吧。


——那也說不準,那天我可是一直觀察著紀總,發現他是有些不對勁的,目光好像一直在追尋著什麼,現在想來,說不準就是在找程小姐……


——哇!所以他們真的有關繫?


——杜總,剛才你打電話給程小姐時她有說什麼嗎?


——啊,當時她在忙,我也就是跟她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


——不過咱們這裡真是藏龍臥虎,那天見著小占先生就覺得他非同一般,沒想到是真的不一般。


——長江前浪推後浪啊,哈哈。


——杜總,咱們還是先把傳照片的人找出來吧,這人就是害群之馬,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這種事絕對不能縱容。


——做事交朋友,最忌諱這種暗箭了,不上路子啊——


——大家放心,杜某一定會盡力把事情調查清楚的……


——……


群裡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整件事情雖然看低是針對程季安的,可是那幾張照片的洩出也影響了他們的利益。


程季安看著,卻沒有回複,他們不曾對她有所怨言,究其原因,或許也因爲“顧忌”二字。她跟紀崇均的關繫還未明朗,其實還牽扯進一個占銘,這兩個人的存在,足以將所有矛盾消除。


她刻意留意了一下占銘,他始終沒說話,可是不代表他並不知曉此事。他在群裡出現的並不頻繁,可總是時不時露一下面聯絡著各方的感情,她知道,他不像她,除非被人@,不然不會關注,他是會留意群裡的動向的。


而他現在一直沒露面,與其說是沒看到,倒不如說是刻意保持沈默。目的,或許也就是爲了保護她,就像當初剛進群時一樣。


剛才群裡也幾度想將話題往他身上引,以確實他和她的關繫,卻總是被立即引開。引開的人她也知道,就是那天聚會上見到的其中一個政府官員。


程季安有些內疚,別人還能澄清,占銘卻徹底被她連累了。


只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人居心不良,那麼當天在場那麼多人,誰又與她有宿怨?


一個人浮現在了腦海裡……


……


廚房裡,紀崇均將東西收拾好,又做起菜來,間或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程季安坐在沙發裡,看著手機,臉色有些難看。


他知道她有事,可是她不說,他便不知從何問起。


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程季安聽到,擡頭望去,紀崇均卻已經轉過身接了起來。


……


電話是孟昭德打來的,聲音冷靜,極有條理。


“紀總,有一件事要向您彙報。網上出現了關於您和程小姐的傳言,牽扯極廣,老爺子似乎先行一步作了幹預,但效果不佳,具體情況我已經整合好發到了您的郵箱。”


“好,我馬上就看。”紀崇均面色不顯,心上卻早已因爲“程小姐”三個字起了波動。


他有預感,孟昭德彙報給他的這件事與她剛才接到的那個電話裡的內容有著極大的關聯。


點進郵箱,由他彙總的消息簡潔而明了,紀崇均一眼掃下,下頜一動,目光變得寒冽。


孟昭德將所有的來龍去脈羅列,抽絲剝繭之下,也直指事態發展之後最後的結果。兩條線,一條關乎那些風言風語,一條關乎紀氏,關於商戰中的爾虞我詐,並且是重中之重。


這是一場人爲的引導,對手是誰,不用懷疑。與博遠集團的合同還有三個月就到期,早已有人盯著這塊大蛋糕。


孟昭德不是常人,自然抓住了所有的關鍵。


紀崇均看過,卻只是將目光集中在了另一條線上。照片爆出,鋪天蓋地的謠言,這些事情亦被羅列,他看在眼裡,目光仿若刀刃。


他終於明白她臉色爲什麼會這麼難看。


只是她卻什麼都不說。


紀崇均轉過身,目光沈重又凝然。


……


沙發上,程季安看著紀崇均的背影,心裡突然湧上了一絲不安,他一動不動站著,已經很久了。他的手上拿著手機,顯然是看著什麼,周身的氣勢也變得跟剛才不同。


想著剛才他接的那個電話,她意識到,他應該也是得到了消息。


波及的範圍已經那麼大了,他身陷其中,又怎麼會不被知道。


正想著,紀崇均卻突然轉過身來,四目相對,程季安心一提,下意識的坐正了身體。


只是心中卻愈發確定,紀崇均的眼神已然說明了一切。


“你……知道了?”程季安抿了下唇,還是開口問道。


“嗯。”紀崇均察覺到她的緊張,眼神有了收斂。


他走過來在她的身邊坐下,抽了一張紙擦手,又輕聲問道:“知道是誰嗎?”整個人的氣勢已經緩和下來。


他的靠近讓她莫名的生出了一些安全感,只是剛要放鬆下來,卻又被他的問題問住。


她沒想到他直接就切入了這裡。


紀崇均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感覺到她的沈默,又轉過了頭。


程季安的呼吸有了停滯,目光卻閃爍起來,她確實是有懷疑對象,但她沒有證據。


紀崇均望著她,卻看出了答案,她果然是知道是誰的。剛才他雖是隨口一問,卻也只是想抓住最關鍵的一點。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先前傳出照片並大肆造謠的那些人,他卻一刻都不想放過。


只是,她在爲難什麼?


紀崇均將她的左手握在掌心,雙眸垂下,眼神愈發凝重。


半晌後,他擡頭道:“是顧幼珊?”


聲音清冷,卻透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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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4:38


程季安心一跳, 沒想到他猜了出來。

紀崇均看著她的樣子, 知道自己是猜對了。她剛去博物院不久, 聚會上的人都是剛剛認識, 她不是個會引爭端的人,所以傳出那些照片的只會是跟她有宿怨的人。怨他無從知道, 宿卻只有一個。

“我只是懷疑,但我沒有證據。”程季安見他目光確定下來,趕緊說道。

她雖然已與顧幼珊決裂, 但無憑無據就去確定一個人, 並不是她的作風。

默了半晌,還是說道:“你還記得那天在尚城會所嗎?那天是幼珊約我去的。我後來上電梯找到她後, 她告訴我說,她剛才也看到了你, 看到你和喬薇薇在走廊裡接吻,還有,你和喬薇薇之前在一起過……”這些事情原本她不準備再提起,可是現在已經無法隱瞞了。

紀崇均眉頭皺起,這是他根本沒有做過的事。

“我原本一直很相信,可是後來才發現這不是真的。在老師的畫展上我見過喬薇薇, 後來在杜寶生的聚會上又看到了你和她……她來找過我說話, 還是想掩飾什麼, 但是被我戳穿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應該也是喜歡你的……”程季安又一一說道。

因爲喜歡,所以恨她, 所以想讓她從他身邊離開,無中生有,費盡心機,所以到現在,才會一有機會就又想造謠生事,讓她名譽掃地。

紀崇均聽著,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他知道她提出離婚的導火索是因爲看到自己和喬薇薇,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大的關繫。

而她當時是全信了吧。

“我跟喬薇薇沒有關繫,”嘴唇一抿,他又解釋道,“除了你,我也再沒有過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心上,還是其他地方。”

程季安看著他,目光顫動,她沒想到他會說這些話。這麼直接,這麼明了,不單單像是解釋,更像是在表白。

只是——

“嗯。”點了點頭,卻垂下雙眸,有些不好意思。

那句話實在太有歧義。

紀崇均卻只是一片坦然。

只是沒想到一切會是顧幼珊所爲。

因爲長輩的關繫,兩家一直走動的比較頻繁,他也常常會在紀宅看到顧幼珊,但私下裡卻並沒有多少接觸。

他從未想過她會對他有什麼意思,她也從未露出過什麼痕跡。她呈現在衆人面前的,只是活潑開朗的小丫頭模樣,雖有驕縱,卻無甚心機。

她比他小了好幾歲,他便一直將她當個小妹妹看待。

不過說起來,她也比他小了好幾歲……

想到這一點,紀崇均收斂神色,眼神又軟和下來。

有的人天生不會親近,有的人便只想好好的去愛。

他摩挲了一下她是手背,隨即又開口道:“以後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哪怕只是懷疑也不要保留。”卻是重歸一開始的話題。

因爲他們是一體的,不分你我,不分彼此。她不說,是擔心他會因爲她的胡亂猜測而産生什麼想法。

程季安聽出了他的意思,心裡一陣悸動。

紀崇均望著她又說道:“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交給我好了。”

“嗯。”程季安點點頭,眼中是無比的信任。

廚房卻又傳來動靜,是蒸魚的鍋蓋被蒸汽掀動,紀崇均站起便走了過去。程季安想到什麼,看了下時間,忙也跟著站起道:“都九點多了,你該走了。”

十點半的會,開車過去都要四十多分鍾。

紀崇均卻只道:“馬上就好。”

……

二十分鍾後,紀崇均才將一切準備妥當。一道清蒸多寶魚,一道杭椒牛柳,外加一道蔬菜湯。

將手洗淨擦幹,又從桌上拿起車鑰匙,才有了要離開的模樣。

程季安跟著往外走,一直送到門口,不知怎麼,就有點不舍。

紀崇均在門口站定,回頭道:“回去吧,不用送了。”

頓了頓,又道:“好好吃飯。”

“嗯。”程季安望著他,怔怔點了點頭,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紀崇均也沒再往前走,只是看著她,從她的眼睛又落在她的唇上。沈默了幾秒,上前一步,就摟過她的腰吻了上去。

心中的火被點燃,程季安也踮起腳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變得濃重,唇舌也盡是用力。難分難舍,糾纏不清。

最終卻還是分開。

“我走了。”紀崇均說著,眼神卻還是戀戀不舍。

程季安不敢再耽擱,“路上小心。”

“嗯。”紀崇均點點頭,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人很快就轉入樓梯看不見,程季安關上門,卻又回到房間走到了窗子前。

雨似乎更小了,紀崇均出了樓梯又繞了一圈進了車裡。看著雨淋在他身上,程季安這才想起自己忘了給他傘。

紀崇均掉轉了車頭卻又停了下來,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一般,搖下了車窗又擡起了頭。

視線觸及,程季安一驚,趕緊又笑著揮了揮手。

紀崇均也揮了揮,臉上露出笑容,隨即才又搖下窗戶往前開去。

……

剛駛出公寓樓,卻又已戴上藍牙耳機,撥通了孟昭德的電話。

“阿昭,幫我查一下顧幼珊和宸封那個女朋友。”

“您是說照片流傳的事是她們所爲?”孟昭德一下明白。

“我記得宸封女朋友手下有個網絡工作室。”紀崇均又提了一句。

“我明白了。”

紀崇均將車轉彎,眼神卻變得肅然。

程季安或許認爲那天在尚城會所裡他們遇到是偶然,他卻不這麼覺得。當她將一切說給他聽後,他的心裡就全部明晰。

那天他們帶的女朋友中,宸封的女朋友一直跟顧幼珊交好,所以,他不信會有那麼巧。

而顧幼珊想要將照片傳到網上並進行造謠,她也必然會尋找他人,宸封女朋友手下的工作室有所涉獵,再合適不過。

甚至,老爺子那邊知道網上的事,只怕也是她從中作梗。

那天老爺子爲什麼會把他叫去,之後又爲什麼把她找來,當時他只覺突然,現在卻都有了答案。

如果老爺子看到了網上那些內容,他又如何能容得下她。

想著顧幼珊的所作所爲,紀崇均的眼底便是一陣厭惡。

“紀總,關於博遠那邊您有什麼指示?”那邊,孟昭德的聲音卻又傳來。

身爲紀崇均的左膀右臂,雖然紀崇均從未言明,但他總能感覺到他對程季安的不同,不管是從分割的財産上,還是平時他親自置辦的節日禮物上。是以在剛才的郵件上,他雖是簡潔、卻也詳細的將她的遭遇全部羅列。現在紀崇均讓他徹查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他也早已經安排人去查。

只是博遠那邊受到的影響不容小覷,如果真的是有人引導,只怕還會推波助瀾,繼續將這攤渾水攪動下去,所以他必須提醒。

更何況,還牽扯著一個明家,一個占書記。

事態發展不容樂觀,應對措施必須盡快落實。

“紀總,現在最好的公關方式其實是安排您和程小姐同框出現,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到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澄清,所有的謠言也會不攻自破。屆時再宣傳幾場活動轉移下注意力,紀氏的形象會被維護,整件事情的影響就會被徹底消除……”緊接著他又小心說道。

兩天前紀老爺子派人刪帖已經不是明智之舉,現在再想將新聞壓下去就更是不可能,等到謠言自行冷卻紀氏付出的代價太大,現在最可行的也確實只有這個辦法。

至於程小姐那邊,雖然他們已經離婚,但如果陳清利弊,她應該也是願意配合的。

“博遠那邊我會溝通的。”然而,紀崇均卻打斷了他的話,隨即又道,“查清是誰所爲,注意讓公關部把控好風向就行。”

話語雖短,卻是不容置疑。

“好的。”雖覺不妥,可是決策已下,孟昭德也不再多說。

“另外,把整件事轉告老爺子。”紀崇均又突然說了一句。

“是。”那邊孟昭德一怔後,又很快應下。

電話很快被掛斷,紀崇均摘下藍牙耳機,目光卻又變得深邃。

或許與程季安一道出現在衆人面前是最好的應對方案,可是他並不想這麼做。他知道她是會答應的,可是這不是他願意對待她的方式。

他剛剛失而複得,不允許再出現一絲裂痕

至於博遠,如果僅憑這些就能讓別人拿下,那他也就不是紀崇均了。

……

紀宅內,劉秘書將剛才電話裡的內容盡數轉達。

老爺子自作主張壓製言論,結果得到巨大反彈,後果十分嚴重。如今與博遠的合作岌岌可危,紀氏形象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響,能否挽回,難以預料。

劉秘書陳述完畢,頭垂至最低。

紀老爺子聽完,卻是臉色一下鐵青,“嘩啦——”一下,又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撣在地上。

誰安排打來的這個電話,他如何看不清。他讓人告訴他這些,也無非就是想給他個提醒!

提醒什麼?提醒他無時無刻不在的幹預,提醒他早已今非昔比!

所爲的,不過就是想表達對他那天行爲的不滿!

紀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場戰爭,沒有硝煙,卻已是劍拔弩張。

……

城中別墅,沙發上,顧幼珊刷著一個又一個帖子,卻是臉色變幻,心內惶惶。

她只是不想讓程季安那麼風光,萬萬沒想到會引出那麼大的風波。不但將紀氏扯了進來,甚至還有明家,還有那位占書記。

她簡直不敢想,如果被他們知道一切是她引起的,她的下場會是怎樣。

就是一個紀家,都容不了她!

可是應該沒人知道的吧,簡珍可是告訴她說,一切都是最隱秘的,沒人會查出來的……

又有一個相關的帖子被刷了出來,此時她再看著,再沒了先前的得意,她只是顫著手點進,又恨不能將它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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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4:59


紀崇均的車輛很快就離開了視線, 程季安看著, 莫名有些恍神。在一起時能感覺他是生動而可觸摸的, 可是一旦離開, 一切卻又變得那麼不真實。

回到屋內,一切都變得安靜, 除了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沒了其他聲響。除了她自己,也再沒有另一個人存在。曾經覺得擁擠的房間似乎變得空曠, 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還是留下痕跡的, 陽台上他的襯衫還晾著,桌上還放著他做得菜。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 烏雲被撥開,似乎還露出了些許陽光。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

程季安看了看天氣, 又看了看地上的積水,覺得下午應該可以去上班了。

米飯已經煮好,菜也已經加熱,端上桌,便要開始吃起來。只是這樣的飯菜對她一個人來說太過豐盛,無端的便又想起昨天與他一起吃飯的樣子。

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開會, 應該還來不及吃飯。

正想著, 手機卻傳來動靜, 卻是紀崇均發來了消息。

“在做什麼?”

程季安不知道他問這做什麼,只如實回道:“在吃飯,準備一會兒去上班。”

接著也問了一句:“你呢?”

“在開會。”那邊很快又回來。

程季安看著這三個字, 不自禁的就露出了笑容。

隨即又道:“那你開會。”

“嗯。”

對方沒再回複,程季安卻看了好一會兒才又按掉了屏幕。

……

紀氏集團,會議桌前,紀崇均看著屏幕上的幾行字,嘴角也溢出了一絲笑容。

邊上董事無意瞥見,卻是嚇得一驚,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滾下了桌。

……

十二點半,天氣放晴,陽光從雲層中灑落,街上的人多了起來,程季安也推著車出了門。

一路上,水窪四處,滿地狼藉,甚至好幾家的招牌都被風刮落下來。程季安見著,不由擔心起博物院裡的情況。

到了博物院一看,大門已經開了,但冷冷清清,沒什麼參觀者,只有兩個保安清理著門前的落葉,邊上還站著一個汪院長,也不閑著,正拿拖把拖著階梯上的積水。

見到她來,還很意外,又熱情的打了招呼。

程季安也笑著回應,後又騎著車去了後院。

門衛也在打掃著衛生,程季安將車推進車棚,知道現在還沒幾個人過來。稀稀拉拉就停了幾輛車,還都東倒西歪,車身也都被雨淋濕了,顯然是周五就已經停在這了。

程季安將車子一輛輛扶起又推好,這才往辦公區走去。一路上卻是心驚,狂風暴雨將往日美好安甯的後院破壞的淋漓盡緻。

青磚路上皆是浸爛著的落葉,原本掛滿枝頭的果子也全被抽落在了地上,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一些枝椏甚至都被盡數折斷。花草也是遭殃,一大片一大片的耷拉著,再沒了往日的生機。再往前,漆器部衡老師先前搭得葡萄架更是整塊塌了下來。

倒也遇到了保潔阿姨,卻都在卷著衣袖打掃著,分外忙碌。

彼此招呼了一聲後,程季安又走到書畫部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檢查了一番,鬆了口氣,門關著,窗戶也沒被吹開,一切安然無恙。所有的東西都在庫房存著,暫時也做不了什麼工作,程季安想著,便也紮起頭發拿著掃帚去外邊幫忙打掃起來。

後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現在這情況,卻是靠幾個阿姨花一下午的時間收拾不完的。

地上的落葉要掃開,廊下的竹椅要擦幹,倒著的晾物架也要扶起來,程季安一點一點做著,盡力將書畫部的院子收拾回原來。

相繼也有老師過來上班,同樣的,也是打了幾聲招呼後,就各自在自己的院子裡收拾起來。

“誒,程安安你也過來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院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程季安正扶著一個晾物架,一回頭,便看到占銘站在外面,往後仰著,一副正巧經過又不小心看到她的樣子。

見她扶著晾物架有點吃力,又趕緊從口袋中抽出手快步過來替她扶起,“我來。”

他人高,力氣又大,一下就將架子扶了起來。

程季安這才轉過身答道:“嗯,我看雨停了就過來了,你怎麼也來了?”

占銘也轉過身來,“我上午雨小那陣就繞道過來了,下那麼大的雨,還打雷閃電的,實在不放心。”說話間,他的胳膊搭著架子上的橫杠,整個人斜倚在了上面。

他的身上依然穿著白大褂,本是翩翩少年,卻又被帶上了些雋秀與儒雅。

程季安聽著笑了笑,總覺得占銘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認真負責,愛崗敬業,簡直就跟汪院長一樣。他也確實不像年輕人,有誰跟他一樣有事沒事就穿著白大褂,手插著口袋走來走去。

占銘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卻也笑道:“你不也跟我一樣麼,我剛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年紀大的老師,這麼年輕的你還是獨一個。”

“你就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了?”程季安聽他這麼說,笑著反駁道。

“那當然,我是誰啊,你那點心思怎麼能瞞得過我。”占銘卻更加嘚瑟。

程季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占銘也跟著笑,眼神卻又落在她彎著的紅唇上。

“呀,小程和小占在說話呢。”邊上又傳來響聲,卻是隔壁瓷器部的朱老師來了。

“朱老師。”程季安趕緊轉過了身,占銘也放下了胳膊。

“我就是來借個掃帚,我辦公室的那把掃著掃著壞掉了,小程,你這用完了嗎?”朱老師笑著說著,眼神卻又在他們兩個身上打了一轉。

“用完了,我拿給您。”程季安說著,轉身拿起牆角邊放著的掃帚遞了過去。

“謝謝啊,回頭我給你還過來。”朱老師又道。

“不著急。”

“那我先過去了。”

“好。”

朱老師跟占銘點頭致意了一下就離開,程季安目送他離去,臉上的笑容卻落了下來。

剛才朱老師那個動作不經意且沒有惡意,可是卻提醒了她一件事。

現在這裡已經風雨無聲,可是在網絡中,那些傳言卻依然甚囂塵上。

朱老師剛才那一下或者只是簡單的有所誤會,可是說不準哪一天,網上的那些流言就傳到了現實中,傳到了這個院子裡。

她無所謂,可是她卻不該連累占銘。

程季安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跟占銘太熟了,雖然認識了短短一個多月,可是那種信任和默契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以至於她剛才一見到他,就渾然忘記了還有網上那麼多事。

“占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季安終於轉過了身。

“嗯?”占銘一直站在晾物架邊上看著她,沒有動身,卻沒再靠著,只是站直了身,又把手插在了口袋裡。聽到她喊他,又應著,臉上依然帶著笑,目光卻變得沈靜。

程季安沒有覺察他的異常,只是一步步走過去,停在他兩步遠的地方,又擡頭道: “占銘,群裡他們討論的……你應該都知道了吧?”聲音變得幹澀。

“知道,”占銘沒有否認,語氣卻是輕鬆,“之前聽說了。”

“對不起,占銘,讓你受連累了。”程季安見狀,更加難爲情。他知道,卻依然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又不關你的事。”占銘笑了一聲,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再說了,你也是受害者。”

“可我總歸難辭其咎,如果不是我的,你的身份也不會被扒出來,也不會被卷入其中,更不會背上一段莫須有的感情糾紛……現在網上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也許什麼時候就都知道了,我怕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

比如在這個院裡,他跟她走得一直挺近,本來只是純粹的同事關繫,可是一旦網上的那些謠言傳來,說不準他們就會有所懷疑,就會有所議論。

“程安安,”占銘上前一步,打斷了她的話,“所以你準備跟我保持距離,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不是……”程季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怔住。她確實想著應該保持距離,可也……

占銘的兩只手卻突然拍在了她的雙肩上,人彎著,目光凝神。

程季安心神一震,豁然擡頭,便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兩個人之間不過隔著一尺距離。

占銘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嘴角帶笑,眼神卻突然變得認真又溫柔,“我不在乎那些傳言的。”

雖然只有一句話,卻是再確定不過。

程季安望著他,心卻似停了跳動。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可是說不上來。

他怎麼能不在乎呢,他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身份又那麼特殊……

“如果你在乎的話,那你幹脆做我女朋友好了。”占銘望著她,卻又開口說道。

程季安的雙眸一下睜大。

占銘的目光卻變得專注,“程安安,我喜歡你很久了。”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程季安睜大眼睛,忘了呼吸。

占銘握著她雙肩的手緊了又鬆,心裡得到了最大的暢意。他一直沒有說,是總覺得沒到時候,現在,應該到了吧。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最終又落在她的唇上。他歪過頭,便又親了上去。

二十四年,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表白,第一次去親吻。

謠言再多又無妨,他真的不在乎。

程季安卻像是一瞬警醒,她推開了他,又猛地後退。

嘴唇只來得及短暫的接觸,柔軟又幹燥。占銘的眼神有些變化,像是受傷,又像是在克制。

“對不起占銘。”程季安察覺,趕緊又致歉。

占銘卻是沈默著沒有說話。

程季安不敢正視他的眼神,只是又慌亂的閃避,“我沒想到,我從來沒想過,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

她不是沒想到,她是真的根本沒想過。占銘比她小,活潑熱情,她真的將他當作一個同事一個弟弟或者一個朋友看待,縱使他們一起去逛商場一起去參加聚會,她也真的從未産生過其他念想。

他又那麼優秀,她根本想不到他會喜歡她啊。

“占銘,我離過婚。”想到最後,程季安又忍不住擡頭說道。

她離過婚,他是知道的啊。

占銘終於有了反應,卻是把手插回口袋又垂下雙眸,“你離婚的事其實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程季安有些茫然。

“那一天,在公寓門口你跟殷旭東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

殷旭東?程季安目光閃動,回想過去,一瞬又了然。

有一天晚上,殷旭東來找過她,她不想再讓他糾纏,就告訴了他她已經離過婚的事,所以那一天,他也在?

“那天天晚了,我想送你回家你沒答應,我就只好暗中跟著。”占銘又解釋道。

“……”程季安徹底無言了。那一天他們離開的晚了,他確實說要送她回去,很不放心的樣子,當時她還覺得有些好笑。

所以他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離婚了,可是他卻只作不知,只是對自己好著?

之前他帶著她逛商場或許可以解釋爲他熱情,可是現在一切揭開,只怕並非如此吧。

程季安回想著那天發生的事,五味雜陳。他爲她挑選衣服,挑選口紅的顔色,還陪著她做頭發,甚至爲了怕她爲難,還故意弄了個假的“服裝資金”出來——那天他說得頭頭是道,可是她如何看不穿。就是在之後的聚會上,他也一直守護著她……

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不露痕跡,不說穿,就誰都不知道。

“占銘——”她想說些什麼,一切卻又哽住。

占銘卻只是靜靜的站著,嘴角帶著笑,眼中卻帶著一絲了然一切的悲傷。

“占銘,我不會喜歡你的,你值得更好的女孩。”程季安忍了忍,終於又說道,“我現在,還沒有跟紀崇均徹底了斷……”

占銘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意外,很快卻又消失。

那一天晚上,他確實出現在她家中。

“你還愛他嗎?”他問道。

程季安點了點頭。

占銘呼出一口氣,笑容卻有些酸澀。

“小程,小占,你們都在啊。”門外又傳來聲音,卻是馮老和林老趕了過來,見到他們倆站著,很是意外,又很是驚喜。

“是,我看雨停了就過來了。”程季安說著,又趕緊過去攙扶自己的老師。

占銘也笑了笑,“我正好有事經過,看到程安安在就過來看看。”說話間又恢複了以往的神色。

隨即卻又道,“我還得去其他地方檢察檢察,就不耽擱了。馮老師,林老師,我先走了。”

“好好,小心路上滑。”林老應著又提醒道。

“回見。”占銘轉身往外,又朝他們揮了揮手,最後的目光卻是在程季安的身上作了停留。

程季安見著,心又一下被揪緊。

占銘已經往外走去。

院內,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老師,占銘插著口袋經過,一一熱情的打著招呼,只是等到沒人的時候,他的神情又有些落寞。

……

第一次見到程季安,她站在林老師身後,穿著裙子,烏發潤澤,安靜又美好。然而當時他並未太過在意,與她握手,也只是簡單的作爲一個歡迎新同事的儀式。

只是到了晚上他幫她置辦東西時,他卻感到了她的不一樣,她的身上帶著一種氣質,溫婉,卻又有些悲傷,雖是笑著,卻總是能感覺到她滿懷心事。他想不出她的身上會有怎樣的故事,可是多少也知道她的不一般,她身上的衣服皆是不菲,所用的包和錢夾也都是奢昂之物。當時他無意看到了,卻只作不知。

也許她懷揣著秘密,可他不該窺視。

然而當心中存了疑之後,關注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增加,哪怕並非出自本意。

他真正對她動心,卻是在展館裡,在那幅畫前。一開始他不知道是她所作,當明白過來,是真正的震撼,真正的觸動人心。

也許很多人都在其中看到了絕望,可是他卻在一眼間看到了其中所蘊含的希望。

哪怕世界一片黑暗,她也依然尋求絢爛;哪怕所有盡是絕望,她也依然懷揣希望。

少女是悲傷的,可她也是堅韌的,就像她一樣。

在那一刻,他仿佛感覺到自己一下走進了她的心裡,他感覺到了她的心跳,又止不住的想去觸摸。

而在那一個夜晚,他終於知道她悲傷的緣由,她離過婚,有過一段婚姻。

那一天,殷旭東被嚇走了,可是他卻站了很久。

他從不認爲離婚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他的母親有過一段婚姻,可是他的父親一樣愛她。愛情,跟人有關,跟是否有過婚姻有過幾段婚姻無關。

他的母親是個有魅力的人,而他也覺得她是個值得去喜歡人。

只是她的創傷明顯還在,他所能做的,便只是一點點靠近她,呵護她。

然而他似乎總是晚一步。

她先認識了紀崇均,紀崇均又先一步替她解決掉了殷旭東這個麻煩。

當他知道殷旭東一直纏著她時,他便一直留意著。她帶男人回家的謠言傳出時,他也第一時間猜到了是殷旭東所爲。他站出來爲她澄清,同時也暗中聯繫了母親身邊的人。

他也是想著解決殷旭東這個麻煩的,可是他剛剛要落實,那邊卻已傳來,殷旭東已經被抓了起來。

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所爲。

於是他便又晚了一步。

而這一次,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傳言,事實上他昨天夜裡就知道了,可是他並不在意。

他是真的不在意,被人質疑又怎樣,他願意爲她背上所有的謠言。

風裡雨裡,他願意在她身邊。

可是,她並不需要。

……

他的心裡並不難過,只是有點悶,有點疼,就好像一朵花還沒來及開放,就已要凋零。

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媽——”聲音有些沙啞。

對面的明女士卻依然活潑詼諧,“小占同志,幾日不見,你可是聲名在外了啊,連帶著我也跟著沾了光。”顯然她也知道了所有的事。

她看著電腦屏幕,上面是一個八卦帖子。

論紀氏總裁的前任妻子能否嫁入占家,除了極少數人持否定意見外,絕大數人都投了肯定票。原因很簡單,占書記的妻子明瑾女士也是二婚,而且極爲開明。

“怎樣,你打算怎麼處理啊?現在紀家肯定是焦頭爛額,不過咱也管不著,你要是真的做了決定,幹脆就坐實了這個傳聞,在這風口浪尖上認下這個媳婦兒,不是顯得特別有魄力麼?”她滾動著鼠標,又笑著說道。

占銘聽她說完,笑得有些無力,隨即卻還是說道,“媽,我確實需要你的一點幫助,但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聲音依然落寞。

一開始他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現在她已經拒絕了他,他便只能換個方式。

他受到一些謠言不要緊,可是她不該再經受那些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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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5:29


到了下午, 會議才開完。紀崇均走出會議室看了下時間, 已經過了四點。剛回到辦公室, 孟昭德卻又敲門進來。

“查出來了, 確實是顧幼珊所爲。”孟昭德開門見山,將手中整合的證據遞了過去。包括那個名叫“簡”的工作室的內部資料和發帖記錄, 以及今天中午顧幼珊與工作室老闆簡珍在餐廳的見面照片和聊天錄音。

“我派了人分別跟蹤,沒想到她們約在了一起。我聽過錄音了,顧幼珊很害怕, 在確認事情的隱秘性。”孟昭德又說道。

紀崇均站在桌前, 一一看過,面上波瀾不驚, 眼中有了冷意。

隨即卻只道:“把它們交給顧家。”

孟昭德沒有多問,只是將資料收好又一笑, “明白。”

孟昭德很快走了出去,紀崇均看了下時間,已經四點十分。

拿出手機,並沒有消息,想要輸入字,最後還是直接撥通了電話。

無需尋找, 第一個就是。

——安安。

這個號碼, 一開始就存入;這個名字, 也一開始就寫好。

……

程季安剛將院子收拾了個幹淨,正站在石桌前喝水,聽到手機鈴響便是一嚇, 掏出一看,嘴角卻又浮出了笑意。

雖只是個數字,卻一下知道是誰打來的。

“喂?”身周都沒人,她接通了電話。

“喂——”那邊也傳來聲音。

這是他們第一次通電話,彼此的聲音清晰卻又有點別樣的陌生。他的聲音低沈,悅耳,又帶著磁性,近在耳邊,程季安的耳朵突然有了些發麻。

紀崇均亦是,她的聲音一直很溫柔很動聽,此時聽著,更像是被貓撓了一下,整顆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他剛才打這電話,不也正是想聽一下她的聲音。

感覺著彼此的聲音,兩個人微笑著,一時卻都沒有開口。

還是程季安先打破了平靜,“你找我有事嗎?”院外有人走過,就這麼傻站著太怪異了。

“沒事。”紀崇均回了一句,隨即卻又道,“你要下班了嗎,我來接你。”

“不用,我待會要先送老師和師母回家,”程季安回道,頓了頓,又道,“我今晚可能在他們家吃飯,剛才師母留我了。”

他們之前是走路過來的,她怕回去路滑不放心,就準備跟著他們一起回去,結果師母又要留她一道吃晚飯。

她先前並不知道他要過來,就答應了。

“那我晚點過來。”紀崇均默了一會兒,又回道。

程季安聽著有些訝異,原本想著他應該不會再過來了。一想,又有些明白,他或許是不想讓她多心,想要彌補著什麼。

便又道:“你不用過來的,你有那麼多工作要做呢。”雖然那兩年他們很少接觸,可是她也知道他確實很忙。

“沒事”紀崇均卻只是這麼回道。

“那好吧,我早點回去。”程季安便又道。

“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對方始終沒有掛斷,程季安便只好先按了掛斷鍵。

將手機放好,想了想,又拿了出來。翻到通話記錄,編輯。有所停頓,最後還是輸入了三個字——紀先生。

臉上帶著一絲俏皮。

曾經,只是一個名字——紀崇均。

……

紀崇均又看了一會兒,才將手機收起,卻又撥通了內線電話。

“與湯總的飯局幫我推了,說我有事,改日再約。”

“好的紀總。”秘書應道。

掛斷電話,紀崇均又站了起來。走到牆邊,按了按鈕,書櫃自兩側分開,一扇門露了出來。

門後是一個五六十平的房間,有洗手間,有衣帽間,有可供休息的床,還有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落地窗——這裡是供他休息的地方,一度也成爲他晚歸的“家”。

衣帽間裡掛著一整排的衣服,什麼款式什麼顔色的都有,多是西服,一多半還都是新的。紀崇均換下`身上的襯衫,又挑了件不那麼正式的,紐扣扣上,嘴邊卻又露出了笑意。

恍然又想起了她手忙腳亂爲他解扣子的樣子。

對著鏡子裡的只檢查了遍,不再那麼嚴肅,這才又換了表又走了出去。

十年了,自他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他就再沒有像現在這樣注重自己的儀表。


四點四十,他開著車離開了紀氏集團。

五點,他在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一家花店,最終,又折回,下車,買了一束玫瑰。

五點半,他的車停在了公寓前。

五點四十,他卻又離開了梧桐街……

……

馮老師家,程季安幫著撿菜洗菜,最後又收拾了碗筷。

“老師,師母,那我先走啦。”等到開門告辭的時候,已經六點半。

“好,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給我們打個電話。”林老站在門口送行,又叮囑道。

“我知道了,您進屋吧。”程季安說著,揮揮手,又替他們帶上了門。

走下樓,外面的天還未暗,路燈已經亮著。因爲陪著老師一路走過來的,也沒騎車,便又往公交站台走去。

走了幾分鍾,往前轉過就是公交站台,手機卻響起,是紀崇均打來的。

“我現在在回去的路上了。”她說著,又加快了腳步。

紀崇均卻在電話裡回道:“回頭。”

“?”程季安有些詫異,可還是站停腳步轉過身來,一看,整個人愣住。

馬路對面的空地上,一輛車停著,紀崇均站在車門前,手拿著手機靠在耳邊,正微笑著看著她。

程季安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真的沒想到他會在這等著她。

他也沒穿西服,沒打領帶,只是穿著解著領扣的白襯衫,年輕又隨意。

就像年少純真時一樣,就像只是簡簡單單的戀愛一樣。

前後沒有車輛,程季安快步跑了過去,又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撲進他的懷裡。

她仰著頭,眼中綴滿星光。

紀崇均也忍不住,將她擁住,又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

到底會有行人經過,程季安也不好意思,很快又鬆開他的懷抱,問道:“你怎麼來了?”

“先上車吧。”紀崇均笑著,卻只護著她的肩走向副駕駛又給她開了門,

程季安坐進去一看,中間竟然還有一大捧玫瑰花。

紀崇均也坐了進去,將玫瑰花放到了她的手裡,“送你的。”

濃郁的花香撲入鼻端,程季安笑意盈然,轉頭又說道:“謝謝。”他送過她很多東西,卻沒有一樣像現在這樣讓她歡欣。

紀崇均看著她的笑容,也有些動容,她要的,只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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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5:50


車已經開了起來。程季安又問道:“你過來很久了吧?”

“剛到。”紀崇均答道, 實則已是等了一個多小時。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程季安聞著花又隨口問道。他知道她住在哪裡是因爲聚會之後跟來的,可是馮老師住在哪他應該不知道吧?

程季安問完,也察覺到了怪異。轉頭看向紀崇均,他目視前方,有些沈默。

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走得那天我讓老周跟著了,你搬進公寓他才回來。”

程季安有些愕然, 她沒想到他還會讓老周跟著。

紀崇均扶著方向盤, 眼睛一直望著前方, 右手卻突然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緊緊的,有力的,就怕又失去一樣, “那時候我不太放心,不知道你會去哪裡……”

那個時候, 她一個人, 什麼也沒帶走, 他不知道她會去哪裡,回家, 或者去別的地方……

程季安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心裡明白過來, 反手與他握住,嘴角抿出一絲笑容。

紀崇均望了她一眼,也將她的手越握越緊。

車子很快停在了公寓樓前, 程季安捧著花走出來,又領著往樓上走去。開了門,亮了燈,想要換鞋,卻又頓住。紀崇均站在她的身側,穿著他的皮鞋——這裡並沒有可供他換的鞋子。

昨天洗完澡後,他也只是穿著她給他拿上來的白色球鞋。

還是裝作不在意的換了鞋,又將他領進屋,轉頭又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個澡,今天在院裡打掃了一下午,身上都是灰。”她的身上被樹上的滴水打濕了不少,頭發至今都紮著,衣服也沾了不少的泥,雖然拍幹淨了,可還是有殘留。

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這副髒髒的樣子有礙觀瞻。

“好。”紀崇均卻絲毫不覺,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只覺得她怎樣都是美的。盤起頭發時是端莊,放下頭發時文靜,現在就這樣紮著個馬尾,也是活潑俏皮。

每時每刻,都是別樣的發現。

程季安正要給他倒水,想到什麼又問:“你吃飯了嗎?”她是吃過了,可是現在才六點半,他開車過來都需要四十分鍾,應該沒可能那麼早吃了。

“還沒有。”果然,紀崇均回道。

程季安一聽,瞪大了眼睛。

紀崇均忙道:“我還不餓。”他倒是真不餓,中午那頓飯吃得有點遲,現在也還早。他的吃飯時間不大規律,但晚餐這一頓多是在七點之後。

程季安卻不信,也顧不得給他倒水了,過來就說道:“你不餓也要吃飯呀,你吃什麼,我去給你做……要不,給你點個餐?”她做得實在拿不出手。

紀崇均卻一把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別麻煩了,你中午沒吃完吧,我吃一點就行了。”

他的目光落在廚房的台面上,上面擺著中午剩下的菜。

程季安也看了過去,卻有些爲難:“那些都是吃剩下的……”在紀家的時候,每餐都是新鮮的,紀崇均應該沒有吃剩飯剩菜的習慣。

“不要緊。”紀崇均又道,“你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

“不用了,我吃了好多。師母做的菜非常好吃。”想到什麼,程季安趕緊又道,“你也做得很好吃。”

紀崇均一笑,就又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唇。

程季安這才察覺自己還坐在他的身上,忙又跳著站起,“我先去洗澡!”她的身上太髒了,別把他也弄髒了。卻又有些逃竄的樣子。

紀崇均也沒阻攔,只是跟著站起,“好,那我去做菜。”

……

等到程季安再從洗手間出來,紀崇均將飯菜熱好,又做了道豉汁扇貝和豌豆玉米炒蝦仁。桌上也已擺上了兩副碗筷。

“陪我一起吃吧。”紀崇均拉著她的手說道。

“嗯。”想著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吃,程季安便也答應下來。

只是吃到最後,她卻有些求饒,“我真的吃不下了……”紀崇均不時給她夾菜,玉米蝦仁,還有扇貝。她本是陪著他吃的,結果都快要比他吃得還多。

紀崇均看著她哀怨的樣子失笑,隨即又道:“等吃好了我們出去散散步。”

程季安正喝著水,聽他說話一頓,隨即卻也笑了。


等到收拾完出門,將近八點。天上依然有著雲層,月亮卻還是露了出來,與地上的路燈交相輝映,將這條種滿梧桐樹的街道照得寧靜又祥和。

程季安走在裡側,與紀崇均十指相扣,並肩而行。她的嘴角始終掛著笑,兩個人手拉著手飯後散步,也是一次初體驗。

紀崇均走得很慢,她也走得很慢,卻依然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晃就走了大半條街。

前面就是一家超市,程季安想到剛才洗碗的洗潔精沒了,就又提議道:“我們去逛一下超市吧?”

紀崇均自然答應,“好啊。”

這個點,人流漸漸稀少。程季安想要消食的,只推著購物車漫無目的的行走,看到有什麼需要的,再取下放進車裡。紀崇均跟在後面,極有耐心,時不時的也看看貨架上的東西。

走到生活區,拿了洗潔精,往前走,卻是毛巾鞋襪類。程季安看著架子上的拖鞋,心念一動,回頭見紀崇均在看著杯子,又取下一雙放進了車裡。

卻不想紀崇均正好走過來。見她放著明顯的男士拖鞋,微微一怔。

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笑道:“給你買的。”

紀崇均一聽,像是得到某種許可,眼中有了波動,很快卻又壓下,只是接過她的推車往前走去。

逛了一圈,回到收銀台。前面有人,他們排隊等待。

邊上是放著糖果、口香糖和安全套的矮櫃,程季安目光落在了上面,紀崇均的目光也落在了上面。

程季安正站在紀崇均的前面,臉有些紅,卻還是側身說道:“我的安全期要過了。”聲音低弱,眼中有些無辜。

紀崇均微微垂眸,最終卻還是伸手拿了一盒合尺寸的。

程季安不敢看,只是挪過了視線。

最後是程季安付的賬,紀崇均沒有搶,有那雙拖鞋在,意義就不一樣了。

回去的路上,紀崇均一直握著她的手,等到門打開的一剎那,他卻放下手中的購物袋,又一把擁住她吻了上去。

就像是等待許久。

程季安要推推不開,沒一會兒又被吻得暈暈乎乎。終究是沒了一開始的羞澀,等移至床邊時,想到什麼又止住了他。

“我來幫你脫衣服。”她坐起身又揪住他的衣襟說道。

被打斷,紀崇均也不惱,只是放下腿半跪在床上,讓她脫著。

一粒扣,兩粒扣……程季安一點點往下,臉卻越來越紅,她感覺自己像個流氓,可是又那麼歡喜。

他的身材也真正的好,肌膚密實,骨肉均勻,明明是偏白的膚色,卻又帶著噴薄的張力。

扣子全部解除,程季安又將襯衣脫了下來,紀崇均全程配合,她卻已紅透雙臉。

胸`前之物就在視線之中,小而可愛,隱秘又撩人。

紀崇均卻已然忍不住,俯身就覆了下去,吻住她的唇,手亦伸入裙中。

只是他的動作變得溫柔,望著她的眼神亦有所不同。

衣服一點點褪盡,吻也至上及下,一寸寸,皆留下烙印。他供她觀覽,他亦要將她看遍。

程季安察覺,卻已然來不及,只能害羞著,又顫栗著,任他將自己徹底展開,又任他四處索取。

她的身材亦是曼妙動人,如脂玉,白膩光滑,又玲瓏有緻。

吻越來越纏綿,手掌也越來越炙熱。紀崇均的吻一點一點下去,最後目光停在深秘處。

他看著,吻又落了下去。

程季安已然迷離,卻又在一瞬警醒,她全身繃緊又抓住紀崇均的手,綿軟又吃驚的喊道:“紀崇均!”

“放鬆,安安。”紀崇均安撫著,卻又低頭吻了上去。

程季安腳尖一下繃住,雙手亦緊緊的抓住了床單。

這是一樁別樣的體驗,羞恥,又悸動,等到最後,又是瀕臨崩潰的魂飛魄散。

程季安眼中掛著淚,紀崇均撕開包裝袋,卻才剛剛開始。

……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爭,紀崇均足夠的耐心,卻也足夠的果斷。程季安幾次被拋入雲端,一開始還回應著,到最後只剩下嗚咽。

及至末,紀崇均與她緊緊貼合,戰爭方才結束。

程季安卻已如水裡撈出一般。

紀崇均將她摟緊,眼神依然明亮,他就是怎麼就愛不夠。只是想到什麼,眼睛又有些平靜下來。

程季安漸漸蘇醒過來,紀崇均察覺,又低頭吻了她一下。程季安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雙深情的眼。

“要喝水嗎?”紀崇均問道。

“嗯。”程季安點點頭,卻有些不好意思。她確實需要喝水,剛才嗓子都喊得有些啞。想到剛才的場景,她蒙上被子,恨不能藏起來。

紀崇均卻已倒了水遞了過來,程季安喝了半杯,他又接過全喝了光。

複又上床將她抱住,程季安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人也已清醒。

“安安,你要不要換個地方住?”默了一會,紀崇均突然開口道。

程季安正把玩著他的手,聽到這話微微一頓。

紀崇均察覺到了,將她的手握緊。

程季安抿了下唇,像是在猶豫,片刻後,擡頭笑道:“我現在在這裡住得挺好的。”

她並不想回去。

紀崇均雖然只是說讓她換個地方,何嘗不是想讓她回去的意思。回到翠湖別墅,或者回到其他帶有紀氏印記的地方。

可是她並不願意,至少現在,還不願意。

紀崇均也早已預料她的答案,所以也不多問,只是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若願意回去,當初又怎麼會離開?就像那天她允許他沒采取安全措施就進去,也只是因爲安全期。

她願意跟他重新開始,可是心中依然留有餘地。

程季安似乎察覺到了他些微的失落,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卻也沒解釋。過去兩年在紀家的日子她過得並不開心,而在這裡,她有她的朋友,她的工作,她的興趣,她過得很充實很自在。

她喜歡他,願意跟他在一起,享受著從未有過的點點滴滴,可是她還沒想好再進一步。

他們離婚才一個多月,就算複婚,那也有很長的距離。

更何況,還有紀爺爺呢。

紀老爺子那天找她又跟她說那番話的原因如今已大概明晰,或許是因爲看到了網上那些傳言,可是究其根底,卻也是因爲他對她的不滿意。他需要的是一個知書達理能從容應對一切又接受一切的的孫媳,而她應該並不符合他的要求。

程季安回望著那兩年,總是有些不堪回首。

“紀崇均,你也不用天天過來的,你離這那麼遠,每天走來走去總是不方便。”好一會兒後,她又開口道。

“叫我崇均。”紀崇均卻更正了她的稱呼,隨即又擁著她道,“你想留在這裡,我就陪你留在這裡,你什麼時候願意回去了,我們再回去。”

她願意在這過簡單的生活,那麼他就陪著她。

程季安未曾想到他會這麼回答,眼眶有些發熱。他理解她,也支持她。

心中的一個問題卻又不自覺的湧上來。

忍了半晌,終於還是問道。

“你是一直都愛我嗎?”望著他的眼神是顫動。

紀崇均看著,點了點頭,“嗯。”沒有猶豫。

程季安的眼眶便又有些發紅,“那你過去的兩年裡爲什麼總是不理我?”

一開始她以爲是因爲她不是第一次的關繫,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他一直愛她,根本不介意。所以,這又是爲什麼呢?

紀崇均望著她,有了一瞬的沈默,半晌後,還是輕輕的回道:“因爲怕你不喜歡我,怕你不願看見我。”

程季安睜大眼睛,有些詫異。

爲什麼他會覺得她不喜歡他?

是因爲她看到他緊張嗎?

還是因爲她不是第一次了,他覺得她心裡有別人?

“我沒有不喜歡你。”程季安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只能這麼解釋道。

紀崇均又笑著將她抱住,“我知道。”

額頭抵在她的發間,眼中卻有了一些失神。

那一天,他去錦城下聘,在去程家接人去酒店的時候,他聽到她和母親站在院子裡的對話。

她哭著說:“媽,我不想嫁進紀家。”

母親卻說:“你不嫁給紀家你難道還想嫁給高揚那小子嗎,我告訴你,我是不同意的!”

後面再說些什麼,他就沒聽到了,程父走了過來,將他迎進了客廳。

再到後來,就是新婚夜,她緊緊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紀崇均止不住又將她緊緊摟住,這些事情,總歸已經過去了。他一直以爲她跟他離婚的根本原因是因爲那個“高揚”,他以爲她一直排斥著他,可是現在發現不是,她已經喜歡自己了,這就已經夠了。

“安安。”想要轉過注意力,紀崇均又說道。

“嗯?”程季安擡起了頭。

紀崇均看著她又說道:“事情已經查出來了,確實是顧幼珊所爲。”

程季安怔了兩秒,回過神來,眼睛從難以置信又很快變成憤懣。

“我已經將這件事交給顧家處理了,他們知道我的態度的,該怎麼做,他們會有數的。”紀崇均又道。

程季安依然有些不平,可是到最後,又只是一聲,“嗯。”她相信,他是會解決好的。

……

城中顧家,此時一陣混亂。

顧父顧母皆在,幾個哥哥嫂子也都趕了回來。顧幼珊坐在沙發上,眼睛通紅,卻死死的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你看看你幹得好事!讓人發照片到網上,你有想過這個後果嘛!就算程季安已經跟崇均離婚了,可她也是紀家的人,你覺得紀家會允許有人這麼辱沒她嘛!這丟的不是她的臉,是紀家的臉!更何況你還是憑空捏造!”顧父怒不可遏,反手就將手中的證據扔在了她的身上。

他正在鄰城開會呢,一下就接到盛律師的電話,知道是什麼情況後,一下就氣懵了,立即就趕了回來。紀家這兩日在網上的傳言他也聽到了,可誰知道一切竟是自己的女兒所爲!

顧幼珊堪堪被砸到,疼得眼淚溢出。

顧母見狀,急得護住道:“你這是幹什麼,好好說話不行麼?”她老來得女,一向最爲寵愛她。

“我倒是想好好說話,她給我這個好好說話的機會了麼!你知不知道整件事的後果!”顧父卻更加生氣,“她只是隨隨便便發幾張照片造幾句謠,可是卻被有心人利用了!有人借著照片和謠言大做文章,現在紀氏的形象受損,與博遠的合作也出現問題!你覺得現在紀家能聽我好好說話,能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麼!現在崇均是看在老爺子的份上才不追究才讓我們自己處理!要不然你覺得他能放過她嘛!”

“爸!”顧幼珊心被刺痛,忍不住喊道。

“你給我閉嘴!”顧父卻絲毫不願聽她的,“不但是崇均,就是紀老爺子知道了也容不了你!那可是事關整個紀氏的形象!顧幼珊啊顧幼珊,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女兒!平日你任性嬌慣也就罷了,現在你竟然捅出這麼大個簍子!不單是紀家,還有明家,還有那些所有受牽連的人,一旦知道是你、是我們顧家所爲,你就等著看怎麼收場吧!”

“爸,幼珊也不是故意的……”顧家大哥見妹妹被罵,實在忍不住又站了出來,只是還沒說完,胳膊卻被邊上的顧家大嫂擰住。

“爸,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把事情解決吧。剛才我已經接到電話,紀氏已經把我們呈報的材料統統拒批了。”她說著,瞪了一樣顧家大哥,又冷冷的看向顧幼珊。

她一向看不慣這個小姑子,仗著最小,所有的人都疼愛她,就任意妄爲,渾然不考慮她身爲兒媳的尊嚴和身份。現在,她還得罪了紀家,連累了整個顧家。

顧家這些年早已走下坡路了,要不是紀家看著往日的情分撐著,早不知沒落到什麼地方。現在要是紀家整個抽手,他們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顧家大嫂想著,對顧幼珊的怨意更深。

顧家二嫂也已開口,“是啊,小妹也是一時糊塗,咱們現在還是先想辦法要緊。”話語雖短,眼神卻也是涼中帶著不屑。

顧幼珊在外與人交好,在家卻極不受人歡迎。

顧幼珊也察覺到了兩人的目光,想要回敬些什麼,最終卻又忍住。她只是恨著,平日裡對她噓寒問暖,現在卻一個個露出了真面孔。真正是牆倒衆人推!

顧父聽著這話也是心驚,他沒想到紀家這麼快就出了手,看向顧幼珊的眼神便更是煩厭。

“現在,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將這件事壓下來!”最終他卻只能狠狠的說道。

他不能因爲這個不孝女,就把整個顧家毀了!

顧幼珊聽到“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幾個字,眼淚控製不住,終於掉了下來。

她知道,她自己要完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6:16


第二天一早, 紀崇均又送她上班, 程季安沒有拒絕,卻沒敢讓他停近,遠遠的在拐角的咖啡店前就已下了車。

“我走了。”程季安笑著揮手。

“好。”紀崇均望著她的身影卻有些潦然。他知道她是怕被人看到憑添麻煩,可是總有種被雪藏的感覺。

他甚至都不敢邀她一起參加明日的晚宴。他知道她會婉拒的,他願意將他們的關繫公諸於衆,可是她還有太多的考慮。

他理解, 便只能等待。

……

程季安走進博物院後院時, 無意卻遇到了迎面走來的占銘。昨天他從書畫部離開後就再沒見過, 此時遇見, 總是有些突然。

程季安頓了下腳步,神情有些尷尬,昨天他向她表白, 她又拒絕了他。

占銘腳步也有了稍稍的停滯,不過很快就是一笑, “早啊。”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

“早。”程季安便也跟著應道。

“我去前院。”占銘指了指左側的方向又說道。

“好。”程季安側身讓開。

青石路卻可以容三四人並行。

占銘插著口袋, 款款走過, 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程季安回頭望了他一眼, 卻知道總有一些隔閡存在了。

手機卻又響起,是杜寶生打來了電話。

“喂?”程季安接通。

杜寶生的聲音依然熱切, 卻比原來更加謙恭,“程小姐,早上好啊, 不知你有沒有看到今天網上的消息啊,這一夜之間,風向可是大變啊,也不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

他的話像是隨口一提,卻是帶著試探。紀家和占家,他真的有點好奇。

程季安與紀崇均離過婚似乎已經確鑿,可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又有何瓜葛,畢竟當初紀總可是特意跑來買下了她的那幅畫。而占銘呢,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繫,現在一分析,卻又覺得不像。

杜寶生這兩天沒少爲自己當初的魯莽行徑後悔。

程季安多少聽出了他探究的意思,卻沒應,只是說道:“我剛來上班,還沒來得及看呢。”

沒有得到回答,杜寶生也不追問,只是又笑著道:“程小姐真是寵辱不驚啊。”

隨即又道:“對了,昨天夜裡杜某也命人發表了相關聲明,希望也能替程小姐做些澄清。”

“那就謝謝杜總了。”雖然不知具體是什麼,但他既然這麼說,總歸是顧全大局的事,程季安還是謝過。

杜寶生不敢打擾,又說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程季安也是回到辦公室就翻出記錄點進了那天的論壇。

她知道紀崇均會解決一切的,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而她一看,有些怔住,那天點進主頁,滿頻都是相關她的帖子,可是現在上面卻已被其他新聞占據。

昨天夜裡,爆出某個知名男藝人出軌某個人妻的消息,頓時驚煞衆人。

如今頁面早已被這個話題屠版。

程季安翻到第二頁,這才找到兩個與自己有關的帖子,一個是當初討論她的一座高樓,一個卻是光看名字她都以爲是和自己無關的新帖。

點進高樓,一開始還都是討論她的“風流韻事”,可是到後面,在昨天夜裡十一點的時候,卻又有個自稱她大學同學的人出現。

她義憤填膺,直指當初那個爆料人所言不實,並一一列舉當初她們在校時的證據。她在學校裡的課程情況,學習情況,以及每周的兼職情況。她直言,程季安別說做交際花了,就是連一個男朋友都不曾談過。到最後,她還讓當初那些爆料的人站出來對質,如果沒有證據,就是別有用心的造謠汙蔑!

自她之後,亦有幾個當初的知情人出面,坦言也是得到消息之後,經過再三思考,覺得不得不站出來說兩句。他們補充說明了程季安並非如傳言裡那般,相反,她品學皆優,一度是他們敬服的對象。他們不知道造謠的人是何居心,可是這種情況理應杜絕!

這幾個人的出現頓時讓話題又得到熱議,而隨即而來的一個人卻又更爲有力的證明了他們的話。

那人說:得到可靠消息,那幾張照片拍攝的地方並非什麼風月場合,而是一個有關古物品鑒的聚會,舉辦人是一個華僑商人,還將自己的珍藏無償捐給了華都博物院,這些都是見過新聞的,程季安只是代表某個單位的與會人員罷了。

隨著這個料的爆出,另一則新聞也見於其他傳播媒體——鼎豐公司負責人聲明,網上傳播的照片實爲一場古物交流會,屬於私人性質,以學習討論爲目的,並帶有公益色彩,當天晚上募集到的文物保護修複資金共計二百五十萬將一同捐給華都博物院。如再有不實傳言造成惡劣影響,必將追究法律責任。

——這個便就是杜寶生做出的聲明。

此條聲明一出,兩相比較,原來的傳言全被推翻,網友紛紛瞠目。

而在不久,一個新帖就又冒出。

——胡編亂造幾時休,因爲私憤抹黑他人的行徑是否應該得到嚴懲!

新帖是高樓後來澄清的那位同學所發,她愈發激昂,從這件造謠之事衍生到整個網絡環境,力求嚴懲這種無恥行徑,還世界一個清白。

其中附和者衆多,造謠無成本,一旦形成風氣,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帖子自發起後短短幾個小時就已達到幾十頁,影響力遠大於之前討論的高樓。

而在這兩個帖子的紛紛議論裡,也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如果一切當真是蓄意害人,那麼這人是誰?照片顯然是參加聚會的內部人員流出,那麼他和程季安有何過節,又爲何要這般緻人於死地?

這個問題在不久之後也有人回答,卻是足夠晦澀。

——那人嫉妒程季安得到了她得不到的一切,所以就想毀了她。

誰說的?不知道。得不到什麼?卻讓人太過聯想。

自此,關於程季安自身的造謠全被粉碎,關於她和紀崇均甚至與占明二家的糾葛卻仿佛更加被證實。

當這條料被爆之後,話題一度被炒至最熱,只是這一回多少有些收斂,誰知道這是不是又是一場別有用心的造謠。

而這時候,明星出軌的消息又已曝出,鐵證如山,誰都無法辯駁,於是衆人目光又很快被轉移。

普通人的事再鬧騰,終不如一個明星。

更何況其他的新聞也在源源不斷被推出……

微信群裡,談論還在進行。

——似乎是有人刻意在壓,今天一早上新聞特別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大手筆了。

——沒人再談論就好,我老婆差點沒跟我拼命。還得多謝謝杜總出來澄清啊,杜總這下又破費了。

——哪裡哪裡,讓諸位友人受累,杜某心中有愧啊!

——你們快看,明女士也作出回應了!

——……

程季安正在看著他們的聊天記錄,突然間又有一條消息刷出,伴隨著的還有一條新聞鏈接。點進去一看,整個人又愣住。

那是一條來自某時尚發布會的新聞,明瑾女士作爲受邀嘉賓接受了采訪,時間就在十分鍾前。視頻中,她端莊大方,又和善可親,面對記者的提問亦是風趣幽默、侃侃而談,極富個人魅力。只是突然間一個記者話鋒一轉,卻對近日網上的一些傳言提出了疑問。

——明瑾女士,近日網上傳聞令公子與一個叫作程季安的女人有所牽扯,不知您是否知悉?

這個問題顯然沒在一開始定好的範疇裡,在場不少人的表情都有所變化,然而明瑾女士卻只是失笑。

“我就知道你們想問,”她無奈的說道,“不過我也就滿足大家的好奇心吧。網上這些傳言我昨天就聽說了,當時真是哭笑不得,因爲傳得內容跟真相實在是差了十萬八千裡。占銘確實是我的兒子,可是季安卻不是他的女朋友,季安她可是我的幹女兒呀!

我是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女孩子的,她的優秀真是超乎人的想象,我對她是一見如故,所以後來又主動認她做了幹女兒。我也很希望這麼優秀的一個人能成爲我的兒媳婦,可是他們兩個一開始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繫,現在也只是比較好的姐弟關係,始終不來電,我也沒辦法呀。

在這我也可以跟大家透露一下,程季安小姐的才華真的是讓我驚歎,如今我已聘請她爲明嵐的設計師,而由她設計的一繫列服裝也將會出現在下個月舉行的時裝周上,還請大家拭目以待!

另外,我也要感謝大家把我的兒子挖了出來,他一直嫌我和他爸爸的身份影響了他的自由,所以一直在人前假裝跟我們不認識,現在好了,我終於可以不用考慮他的小心思,可以大大方方把他提溜出來,讓他陪我逛街,陪我吃飯,遇著人了,我也可以告訴他們,這個帥氣的大小夥子就是我的兒子!

當然了,他要是早點找到女朋友,也就可以逃脫我的魔爪了,哈哈……”

視頻到這就差不多結束了,時間到了明瑾女士還需進場,所有的提問也都不再回答。程季安將全程看著完,卻是五味雜陳。

明瑾女士這番聲明與其說是爲了洗清她和占銘的嫌疑,倒不如說是在爲她作著澄清。

占銘無辜受累,占明兩家也牽扯其中,明瑾女士大可以直接否認,這對他們來說根本無所損害,可是現在她卻非但沒有撇清關繫,反而直接將她認作了幹女兒。

那一次她們確實相談甚歡,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覺,但是認作幹女兒這件事卻是從未提及。

包括,還有讓她的設計參加時裝周的事。

明家的幹女兒,占書記的幹女兒,這等身份,是何等的特殊。而明嵐所在的時裝周,又是何等的重要。

程季安真沒想過,她到現在還會這般維護著她,支持著她。

她給他們帶去了麻煩,在昨天,她還剛剛拒絕了占銘。

可是這又是誰的主意呢?

按照明瑾女士的性子,對於這些傳言她應該是會置之不理的,而她的身份那麼特殊,那些記者受邀進入皆是懂得分寸之人,又怎敢貿然提出那些苛刻問題,一切只怕也就是事先安排好的……

主要爲的就是給她澄清。

程季安想起了剛才占銘的樣子,他若無其事的在她面前走過,什麼都沒有說。

電話又響起,一看,卻是明女士打來的。

程季安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趕緊接通,又低聲喊了一句,“明阿姨——”

明瑾在發布會旁的休息室裡坐著,笑容可親,“視頻應該看到了吧?”

“嗯。”程季安應道。

“那還不改口叫幹媽?”明瑾又笑著說道。

程季安抿了下唇,沒敢叫出口。她在記者面前雖然這麼說了,可是私底下又怎敢唐突。

明瑾卻又道:“你也不要想太多,這件事情呢確實是占銘讓我這麼做的,可我也不想看到你就這麼被謠言影響了,都說人言可畏,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人深受其害。我也確實是很喜歡你,做不了我的兒媳婦,總可以讓你做個幹女兒吧。更何況,你給我的那些設計我可是真要把它推到時裝周上的,如果因爲這些事就讓這麼好的作品浪費了,我可是要痛心一輩子的。所以你也不要有什麼壓力,拒絕占銘是一件事,你跟我是另外一回事,我可是還想跟你好好談談接下來的設計方案呢。所以這聲幹媽你可別想賴掉,我可是在媒體面前都公布了的……至於占銘嘛,他過一陣子也就好了……”

“嗯。”程季安等她說完,笑著點了點頭,“謝謝您。”頓了頓,有叫了一聲,“幹媽。”

明瑾又笑了起來,“馬上要開會了,我也不跟你說了,關於你設計的材質我這邊也確定了幾種,到時候再跟你聯絡。”

“好。”

電話很快掛斷,程季安一時有些失神,手機的屏幕上卻還在不停彈著消息。明女士竟然作出回應,衆人驚訝之餘,又開始議論起來。

就是占銘也終於現身說話。

——占老弟,你可真是瞞得我們好苦啊!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衆位老總還請多多見諒。

——都說虎父無犬子,古人誠不我欺啊!

——康總又拿我說笑了,占書記比較厲害,我就只是個庸人而已。

——占老弟太謙虛了啊!

——不過現在這事終於過去了啊,明女士都出來聲明了,再也沒人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我看了下,現在都沒人再相信那些傳言了。

——那就好,總該消停了。

——……

程季安仔細看了下占銘的回複,又點進之前的帖子,果然,內容已是煥然一新。人們不再傳述那些流言蜚語,只又針對她“幹女兒”的身份以及將要到來的時裝周開始了議論。

杜寶生說一夜之間變了風向,到現在爲止,徹底的印證。一大早,明瑾女士鼎力支持,而在昨夜,顧家也是竭力澄清。

回想起剛才帖子的內容,程季安只覺顧家是費盡了心機。

她在大學時候確實有幾個交好的朋友,卻無一不是溫和型的,像爆料人那般淩厲的根本沒有。所以這應該是顧家專門調查之後,請了他人扮演。

之後出現的幾個同學亦是,看上去說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可實際上,她卻知道裡面有太多漏洞。

顧家找這些人,只怕就是爲了扭轉輿論。就像一開始顧幼珊找水軍抹黑她一樣,顧家現在也就是找水軍給她“洗底”。當初顧幼珊說得話,他們顧家又一句句撿了回去。

之後有人爆料照片是普通聚會上拍的,只怕也是顧家所爲。

只是他們能爲她澄清,卻終不能抹滅她跟紀崇均離婚的事實,所以他們只能壓,只能調轉注意力,於是大新聞爆出,小新聞不斷,只爲讓人們再無暇顧及,讓紀氏或者明家占家淡出人們的視線。

砸下去的卻都是響當當的銀子。

程季安雖然不知具體,但總能猜出其所要耗費的代價。

不過整件事中應該也有其他人的影子吧,除了杜寶生和群裡受牽連的人,應該還有紀家。紀崇均雖說讓顧家自己處理,但總不會聽之任之。

程季安很好奇那個半遮半掩爆出顧幼珊的又是誰。

或許是顧家爲了平息紀家的怒火不得不將她拋了出來;或許是紀家怒於顧家的只字不提而警示性的揭露;亦或者,只是哪個知情者按耐不住將真相說了出來。但不管怎樣,所有人都會很快知道是顧幼珊所爲,而她只怕也無法再在華都待下去了。

雖然她與那個圈子接觸不深,但她知道,顧幼珊做了那樣的事,一旦揭開,所有的人都容不了她。

……

而於她來說,現在雙管齊下,已是徹底澄清。一邊是靠著紀崇均,一邊卻是靠著占銘。

拿出手機,找到了占銘。

思忖半晌,點進對話框,輸入了幾個字:

——占銘,謝謝你。

占銘沒有回。

程季安等了一會兒,便又往下找到了紀崇均。

——我看到網上的消息了,事情好像已經解決了。

紀崇均很快回了過來。

——我也看到了,你安心。

——嗯。你忙吧,我也上班了。

——好的,晚上一起吃飯。

笑著退出去,才發現占銘的消息也回了來。

卻只是三個字:

——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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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6:32


網絡上的事漸漸告了一段落, 日子又平靜下來。在不爲人覺察的地方, 一些事情卻還在繼續上演著。

某些企業生意受到波動,某些網絡工作室又因爲造謠生事被依法取締。朋友圈內,某富二代怒甩了女友,某貴家千金又徹底消失不知去向何方。

所有的事情都有前因後果,只是都已不爲人知曉。

博物院內,程季安是紀氏的前夫人、占銘是占書記之子、程季安又被明女士認作幹女兒的消息也漸漸傳了進來。他們都是年長的, 或者都是不接觸那個世界的, 於是對於一些消息總是顯得後知後覺。

除了文娟, 倒也沒有人詢問, 除了幾個人在私底下議論了幾句,其他的也沒什麼變化,畢竟占書記和明女士這些離他們有著距離, 紀氏又與他們根本不沾邊。他們也就是在短暫的訝異之後又回歸平常,就像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言一樣。

文娟倒是最熱絡, 因爲家中有事請了兩天假, 一回來就迫不及待詢問。畢竟紀氏總裁是她一度的男神, 畢竟她之前還興緻勃勃的與她談論過。

食堂裡,她低著聲問道:“小程, 紀崇均真的就是和你離婚了的那位啊?”

“嗯。”程季安也不隱瞞,只是點頭應下。

文娟的嘴立馬張得雞蛋大, 好半晌之後才道:“你這保密工作也做得忒狠了!”先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漏。

程季安笑笑,也沒解釋。

文娟也不多問,她只是好奇, 不是真的八卦,只是又感慨道:“這簡直就跟做夢一樣!”她交好的同事,竟然嫁過她的男神,簡直難以相信。

“吃飯吧。”程季安笑了笑,又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現在跟紀崇均的關繫有些複雜,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跟人說明。

手機上又彈出消息。

紀崇均:吃飯了嗎?

程季安滑動鍵盤,回了過去:吃了,今天有山藥炒雞蛋、芹菜香幹、香煎小黃魚和紅燒獅子頭。你吃了嗎?

紀崇均:還要過一會。

程季安:那你準時吃飯,別忘了。

紀崇均:嗯。

紀崇均:我周六回來。

程季安:嗯。

對話很快結束,程季安的嘴角依然帶著笑。紀崇均現在仿若成了一個監督員,每到時間都要來問她吃沒吃飯,吃了什麼,仿佛就怕她又去吃了那些速凍食品。程季安感到有些煩惱,心裡卻還是有些甜。

紀崇均前天晚上出差,到現在已經兩天了。

點進他的頁面,個人相冊裡也已經不再空白。他出差的第一天晚上,就發了第一條消息,沒有文字,只有一張酒店的照片。

之後每隔幾個小時他都會再發一條,無一有文字,全都是各種各樣的照片,或者是一張會議桌,或者是一張放著餐盤的餐台。

到現在,已有十來張。

程季安看不到別人的評論,但是她知道別人是能看到的,因爲就在第一張照片的下面,紀崇均有過回複。

只有兩個字:出差。

程季安不知道他的朋友圈裡有多少人,但她想,他們應該都是震驚的,他從未放過微信,更沒有如此高頻率的發過微信。

不過別人或許不知道他的用意,她卻是猜出來了,他應該是給她時時作著報備。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一一告訴給她。

新的照片又被刷了出來,是一張白紙,上面用鋼筆寫了兩個英文字母:

——MA。

程季安見著,嘴角忍不住又翹了起來,她一下就猜出了其中的意思。

Miss An,亦或者,Miss An。

想要回些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他們應該還有共同的朋友。

“小程,你現在也刷手機啦?”邊上文娟無意撞見,又疑惑的說道,她可記得小程是從不玩手機的。

“嗯,朋友發消息過來。”程季安按掉屏幕又回道。

“朋友?別是男朋友吧?”文娟覷了一眼卻又打趣道,“你看你容光滿面,就跟談戀愛了一樣。”

談戀愛了一樣?程季安怔住,隨即卻又笑了。

……

車上,紀崇均發完微信,瞬間好幾條消息顯示。

——均哥你果然又在這個點發微信了!

——來來來,願賭服輸,紅包拿來。

——我說均哥,到底是咋回事啊,你這微信發得勤得讓人難以相信啊!

——所以這回這個“MA”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感覺均哥是在跟誰彙報自己的行蹤呢?

——!!!

——臥槽你們別嚇我!

——……

——紀總的字漂亮啊!

最後一條卻是來自杜寶生。

紀崇均掃了一眼,收起手機,沒做回應,他的這幫狐朋狗友從來閑得慌。

副駕駛上孟昭德轉過頭來,“得到消息,長恒集團的老總也來了京城,並且在今天上午和博遠有過接觸。”

紀崇均擡起頭,眼神有了變化。

孟昭德又道:“估計是事先聽到了風聲……我現在擔心他們已經在你的事上做文章。”

紀崇均垂下雙眸,“既來之則安之,長恒的優勢不明顯,博遠還是會綜合考慮的。全力以赴吧。”

“是。”孟昭德又轉了過去。

紀崇均望向前方,目光深邃,接下來的午宴只怕要多費一些力氣了。

……

時間一晃便到周五,這一天下了班程季安卻沒立即回去,而是打了車去了明瑾女士的公司。

她們約好了今天一起吃個晚飯,然後敲定一下具體的製作事宜。

在車上時紀崇均的消息又發了過來,程季安沒有隱瞞,只是告訴了實情。紀崇均也未多說,只是讓她路上小心。

程季安想著明天他就能回來,心裡有些期盼,又忍不住打了兩個字——“想你。”

遠在京城分公司的紀崇均看著這兩個字,眼中一下有了柔光。

看了一下表,時間剛過五點半。

……

明嵐公司位於城西,程季安到時五點五十,裡面的員工尚未下班。魏芸親自出來接她,一路進入總經理辦公室,吸引不少目光。一來是芸姐出面興師動衆,二來也是有人認出了她。

“她就是那位紀氏總裁少夫人吧?”

“程季安?好像是,咱們明總的幹女兒。”

“沒想到本人比照片還好看。”

“身材也好,羨慕死我了。”

“她跟紀崇均到底離婚沒啊?”

“應該離了吧。”

“離了也比咱們好,像紀氏那麼大的公司,離個婚還不得分個幾千萬上億的。得了,咱們甭操那個心了,忙起來,時間緊迫,別耽擱了。”

主管一發話,衆人又趕緊各就各位。程季安卻已經到了明瑾女士的辦公室。

一路上多少也感受到了衆人的目光,卻也不在意,與原先在紀家經曆過的陣勢相比,這些早已不在話下了。她所注意的只是整個明嵐裡顯現出來的時尚氣息,不管是建築裝飾還是員工的衣著打扮,都讓人耳目一新。

她倒是很喜歡這裡。

博物院裡是一種厚重,是一種底蘊,這裡便是一種新奇,一種創新。

只是面對明瑾女士還是有些負擔,那天雖然寬慰了她,但總歸是在電話裡。

門打開,明瑾女士正站在衣架模特前,拿著手中的布料在它身上比對,見她進來,一笑道:“季安來了。”真誠而熱情。

程季安見著,也笑了起來,“幹媽——”所有的石頭都放下。

她的手上拿著兩張新的設計稿,這是連日爲她準備的禮物。

這一個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很融洽,沒人提那些事,所有的話題僅都圍繞著這次的服裝設計。

程季安忘乎所以,又開始侃侃而談,明瑾女士望著她,目光也是越來越贊賞。

謙遜是一個人的品格,而自信則是一個女人最美麗的部分。

等到談論結束,所有的方案敲定,所有人都心生歡喜。

“我覺得,我們到時候一定能在時裝周上大放異彩的。”魏芸不由說道。

程季安與明瑾相識一眼,卻也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

等到離開明嵐,已經九點半。

明瑾叫了司機相送,程季安沒有拒絕,只是謝過。

等回到公寓,又已是十點多。

程季安依然沈浸在振奮之中,洗澡的時候亦是雙眸閃亮,臉上笑容難以抑製。等到洗完澡出來時,才稍稍有些冷卻。

拿起手機,卻沒有消息。到家時她可是報了聲平安過去。

是還在忙嗎?她不敢確定。

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手機又吹起了頭發。

“咚咚咚——”門卻突然被敲響。

程季安疑是幻聽,關了吹風機又靜聽起來。

“咚咚咚——”門又被敲響。

程季安有所感應,放下吹風機就跑向了門口,透過貓眼一看,又飛快的解鎖開了門。

“你怎麼回來了!”她驚喜的說道。見紀崇均張開手,便也紮進了他的懷抱。

“因爲你想我了。”他抱著她,在她耳畔輕輕說道。

鬆開,又望著她,繼續道:“我也想你了。”

他笑著,雙眸明亮如光。

程季安忍不住,便又撲進了他的懷裡,臉上卻是笑得都快要兜不住。

“我先去洗個澡。”紀崇均鬆開她卻又說道,他今天一天在開會,晚上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和汽車,身上難免風塵。

“這是帶給你的。”想到什麼,紀崇均又將右手裡提著的一個盒子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程季安接過又好奇的問道。

“蛋糕。中午在酒店裡吃了,覺得很好吃,就想到你了。”

所以晚上回來時又趕過去讓做了一份帶了回來……程季安想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蛋糕尚未吃,心中卻早已甜如蜜。

“你快去洗澡吧,我去給你拿浴巾。”最後卻也只是這麼說道。

紀崇均見她邊笑邊害羞的樣子,雙眸垂下,笑意更深,隱約卻又控製起了自己某些反應。她換了睡衣,裙子的樣式,輕-薄又誘-人。

紀崇均走進洗手間便洗起澡來,程季安放下蛋糕又去翻出他用過的浴巾和之前他留下的衣服。看著那件白襯衫,她又想著或許該給他準備身睡衣了。

拿著東西走到衛生間門口,裡面還有著水聲。等了一會兒,才敲響了門。

“進來吧。”裡面傳來紀崇均的聲音。

程季安想了下,還是推開了門。紀崇均顯然已經洗好了,正拿毛巾擦著頭發。

“給你浴巾。”程季安敲了敲玻璃門又說道。

玻璃門被推開,紀崇均接過,又圍在了身上,眼睛卻一直望著她。

程季安被他望的不好意思,將衣服放在邊上的置物架上就要走,“我先出去啦。”

只是她要轉身,手卻被拉住,紀崇均已經從浴室間走了出來,又俯身吻了上去。

程季安被壓在了洗手台上,後背無法倚靠,只能手撐著台面。紀崇均摟緊她的腰,卻只是肆意掠奪著。

氣氛一瞬被點燃。

程季安呼吸局促起來,臉也緋紅一片。他的手指不停撩撥著,她戰栗著,幾乎要昏厥。她支撐不住,又只能緊緊攀著紀崇均的肩。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那一天他們在浴室門前的場景,那天她逃開了,可現在,她只怕已是在劫難逃。

花開處已被蜜水浸染,紀崇均吮噬著她的唇舌,一只手卻又已將她的腿扶起又撞了進去。

“嗚——”程季安瞬間被充實,悸動的仰起身就想要逃開。

紀崇均卻只是又將她死死箍緊。

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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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7:03


一夜的酣戰, 兩個人都睡得沈, 手卻一直握著,他也始終將她抱在懷裡。等到第二天早上七點,紀崇均卻又早早醒來。

兩個小時後,他還有個會。雖是周六,於他來說,卻並沒什麼不同。

他一動, 程季安也跟著醒來, 渾身綿軟無力, 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 臉色紅潤,眼中也盡是昨夜留下的春意。見到紀崇均正笑望著她時,眼一彎, 也笑了起來。

“早啊。”聲音慵懶又柔軟。

“早。”紀崇均又忍不住吻住了她的唇,低嘬慢咬, 像是在把玩著自己心愛的珍寶, 極盡溫柔。

程季安卻經不住他的磋磨, 低吟了一聲後又趕緊推開了他,“起來吧, 你還要去開會呢。” 說著,掀開被子又已下了床。昨晚她已知道了他的行程。

紀崇均只好也跟著下了床, 卻又說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程季安回過了頭,有些訝異。

“十一點會就結束了,下午我沒事, 吃好飯可以一起去打高爾夫。”紀崇均說著,目光含情。

程季安望著他,卻有些怔住,她還從未跟他一起出去吃過飯,更沒有跟他一起出去遊玩過,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也一直是待在這公寓裡。

這裡,是她的世界,打高爾夫,卻是到了他的世界。

他的眼睛明亮又深情,程季安望著,嘴角止不住抿出了一絲笑意,他這是想將自己帶進他的世界了。

或者,也是想讓她看到他更多的一面。

那天他穿著休閑服站在她面前,她可是有些愣住了。

他問她你看什麼?

她還回了個:就是沒看過……

猶豫了半晌,還是點點頭,“好啊。”

她若不去,他只怕又要趕著過來了,那下午做什麼呢,只怕會是兩個人無所事事的待在這裡。

而且,高爾夫球場應該也不會遇到多少人。

……

吃好早飯,收拾好,兩個人便一道出了門。外面晴光一片,是個適合遊玩的好日子。

程季安看著車離紀氏集團越來越近,卻又有些忐忑,隨即又道:“你找個地方把我放下來吧。”他一直開著,她真怕他直接將她帶到了公司裡。

“不跟我一起去嗎?”紀崇均轉頭看了她一眼,隱約有些遺憾,他剛才是真的打算直接將她帶到公司。他的辦公室裡有休息室,她正好可以在裡面補覺。

程季安搖頭,“還是不要了。”結婚兩年她都沒進入公司半步,現在離婚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她倒又過去了。

紀崇均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卻又伸過來握了握她的手。

程季安最終在一家咖啡店前下了車,“我在這等你好了。”

“好,那我開完會就過來接你。”無法更改她的主意,紀崇均便只能應下。

……

咖啡店裡有圖書,時間還早,並沒有幾個人,程季安點了杯拿鐵,又從書架上拿了本《大明衣冠圖志》走到靠窗的位置看了起來。

只是看了幾頁,卻破天荒的發現自己看不進去了。

沙發呈紅色,透著暖意,外面的陽光未曾落進,可依然讓人感到明媚安甯。

程季安望著窗外,心裡卻只有一個紀崇均。

他在開會,而她在等他。

想到什麼,她的嘴角抿出一絲笑意,又拿過紙和筆,在上面寫上兩個字。

——MJ。

Mr Ji,或者My Ji,又或者Miss Ji。

拿出手機,拍下,設置權限,又上傳。

僅一人可見。

……

十點五十五,會議開完。紀崇均走出會議室,就拿出手機。

“會開好了,我現在就過來接你。”他往前走著,又說道。

“好。”程季安又應道。

掛斷電話,紀崇均點進微信,頁面上有消息彈出。還是一些評論,在他之前發的那些照片下。

昨晚他回來後,就又沒再發了。

點進朋友圈,上下一拉,卻又頓住。並沒有看過,她發了一條微信。

一張紙,兩個字:MJ。

紀崇均忍不住笑了起來。

……

紀崇均在咖啡店前停好車,又走了進來。程季安已經等著了,見到他便站了起來。

“等久了。”紀崇均說道。

程季安沒有客套,只是笑著應下:“是有點。”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呢。

紀崇均見她又淘氣,也笑了,隨即卻又替她拿過包又拉過她的手,“去吃飯吧。”

“嗯。”程季安被他握住,也沒掙脫,反而也握緊了。

兩人拉著手走了出去,店內的客人看著他們,卻一直看到他們出門。

俊男靚女,總是會吸引人著他人的眼球,更何況兩個人之間又洋溢著誰都可以看見的親密和愛意。

兩人在一家高檔餐廳吃過飯,便已是一點。程季安真沒和他單獨進入這樣的場所用餐,有些新奇,卻也有些害羞,紀崇均一路上可一直拉著她的手。心裡卻也有些暖,他愛她,她分分秒秒都能感覺得到。

慶幸的是,一路上都沒遇到熟人。

只是一到高爾夫莊園,卻還是難以避免。

“紀總來了,歡迎光臨。”剛停好車走進,就已有人過來招呼,“紀總可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卻是這裡的經理。

像是沒料到他還帶了個女人,他的眼睛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後又笑道,“正好我們這裡新購置了一批適合女士用的新杆,紀總要是需要,我就讓人給您拿來。”心裡雖然揣測,嘴上卻不發問。

紀崇均手上拿著的只是他慣用的杆子。

“好,你待會讓人送到球場來吧。”紀崇均沒有拒絕,謝過後又帶著程季安往休息室走去。

他是這裡的至尊VIP,有自己的獨立休息室。

紀崇均已經換好了衣服,程季安也將他事先爲她準備好的休閑服換上。跟他同樣的白色Polo衫黑色短褲,妥妥的情侶裝。

程季安將頭發紮起又問道:“好看嗎?”她穿休閑裝的次數很少,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適不適合。

“嗯。”紀崇均笑著點點頭,倒是極爲認真的肯定。只是看著她露出的修長大腿,倒又有些後悔讓秘書去置辦了。她的裙子從來膝蓋以下,不曾露出過這麼好看的腿。

紀崇均挪開視線,又將一瓶防曬霜遞過,“擦點吧,別曬黑了。”這一點秘書倒挺細心。

程季安細細的抹了起來,紀崇均看著,又有些挪不開眼,她的腿很白,穿著黑色的短褲,就更是分明。

“你要抹一點嗎?”程季安塗完卻又說道。紀崇均也是穿著短褲,不過是到了膝蓋上的,他的腿也是很白。

“我不需要。”紀崇均拒絕了,他是男人,不怕曬黑。

等到出了休息室,紀崇均又將一頂帽子扣在了她的頭上,“戴著。”自己倒也扣上了同樣款式的一頂。

高爾夫球場很大,遠處是山,近處是湖,四周皆是茂密的樹木,中間則是廣闊的草坪。風景秀麗,置身其中,讓人心曠神怡。

程季安望了望,覺得就這麼在這裡待著也挺好的。

球童已經將杆子和球都送了過來。紀崇均一根根挑過,最後挑了一根適中的。

“我來教你。”他讓程季安握住杆子,又認真的校正著她的手勢和站姿。

程季安倒真沒學過打高爾夫,聽得很認真,然後他發現紀崇均要是做個老師應該挺合格。他的思路清晰有條理,語言簡潔卻明了,深入淺出,直抓綱要。

“你笑什麼?”紀崇均說著說著發現她一直望著自己笑,不由停下來問道。

“我發現你或許可以去做個老師。”程季安笑道。

紀崇均也笑了,“我只教你。”

說著,從後面環住她又握住了她的手,“現在我們試著打第一杆,你看準前面那個洞。”

程季安還沈浸在他在耳畔說的那句“我只教你”上,他一說,她還沒準備好,便只能趕緊回過神又跟著他一起將杆子揮了出去。

結果自然是差強人意。

球是打出去了,但卻遠遠偏離了洞。

程季安回過頭,有些慚愧,紀崇均成了好老師,她倒不是個好學生了。

“紀老師……”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撒嬌。

“紀老師再教你。”紀崇均倒也應了,隨即又環住她再次講了一遍重心,嘴角卻也是忍不住的笑了。

師生,嗯,不錯。

……

時間很快過去,在紀老師的教導下,程季安還是很快掌握了要領,然後一杆比一杆進步。她的額頭上冒出了汗,卻渾然不覺,只是愈發熱忱的看向前方。

紀崇均已經不再指導,只是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擰著水喝著,目光又不停落在她的身上。她一直是溫婉的,到現在卻是充滿了活力。時不時的回頭一笑,簡直要比這陽光更加燦爛。

以前他一直打球,現在倒想就這麼一直看著她了。

“喝點水,先休息一下吧。”卻不敢讓她太累著,過了一會兒,還是擰開一瓶水走過去遞到了她的手中。

程季安到時真渴了,咕咚咕咚喝下,一下小半瓶沒了。

“喝慢點。”紀崇均提醒著,又伸手擦掉了她嘴上的水漬。

“喲,這不是紀總麼?”邊上卻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程季安轉過頭去,卻見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一看也是非富即貴。

“黃總。”紀崇均淡淡的打了聲招呼。程季安也是收好了杆子,微笑緻意。

黃總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中冒出了些許驚豔,又道:“紀總真是好雅興啊,陪著這樣一位美女打球。”

剛才他簡直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紀崇均要麼是一個人來打球,要麼是和他的幾個朋友,可從來沒有帶過女人過來,而且他要是沒看錯,他可是還給她送水來著。

紀崇均沒有接他的茬,只是對程季安說了一聲,“你再玩會兒吧。”

“嗯。”程季安應著,又轉過身兀自揮起了杆。

紀崇均又已轉身往座位上走去。

黃總自然也跟著,“不知這位美女是紀總的什麼人啊?”他跟紀崇均的差別不大,自然敢於詢問。都說紀崇均爲人冷淡沒什麼癖好,要是問出他有了歡好,那可是一樁大新聞啊。

紀崇均喝了一口水,將蓋子扭上,這才又淡淡的回應了兩個字,“太太。”

“……”黃總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整個人怔住了。

他確實是知道紀崇均結過婚的,可是從未見他在什麼場合上帶她出現過,而且,不是傳言他們已經離婚過了麼?

再說了,這年頭誰還陪著太太出來玩啊!

紀崇均放下水瓶,看著程季安,卻又不再說話。

黃總又說了幾句便告辭了,他打了一會兒了,現在正有事離開。紀崇均與他道了聲別,目光又繼續落在程季安身上。

他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

——她是你的什麼人啊?

——太太。

他從未在介紹人的時候有過這麼歡娛的時光。

程季安見那位黃總走了,也轉身走了過來,“有點累了。”

紀崇均拉著她的手讓她在邊上的椅子裡坐下,“休息一會兒,再喝點水。”

程季安接過,又抿了一口。

紀崇均卻已拿出了手機,又拉過她的手,哢嚓一聲,照片拍下。

“唔——”程季安察覺,趕緊放下水,“你拍什麼了?”

紀崇均把手機遞過,卻是他們兩個人握著手的照片。他的右手手心向上,她的左手手心向下輕輕搭在他的手上,陽光下,綠地上,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兩個人的手指都很好看,纖細又修長。

程季安正欣賞著,忽然又是一個察覺,忙呼道:“你等等!”

紀崇均卻已按了右上角的發送鍵。

他早已切在了微信上面。

消息發布成功,朋友圈裡隨即就又多了一條。程季安又是震驚又是好笑,根本沒想到他會做這些。

紀崇均卻只是又握住了她的手,再不鬆開。也許有些幼稚,但他並不後悔,在剛才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想讓所有人知道他的身邊有個她。

手機上不停有提示音傳出。程季安知道已成定局,便也只是提醒道:“你的朋友圈要炸了。”

“炸就炸吧。”紀崇均卻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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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7:22


程季安還是在晚上看到了紀崇均手機上的內容, 不停有消息過來詢問, 紀崇均設置了免打擾,又刷新著朋友圈,見她感興趣,便直接將手機遞給了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紀崇均手機,也是第一次看他的朋友圈,只是看著照片下的回複, 又忍俊不禁。

一溜的驚歎聲, 一溜的質疑聲。

——臥槽!

——臥槽!

——......

——均哥你被盜號了?!

——我的天吶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誰啊?

——我也想知道!

——我就說之前均哥發照片像是在給人做彙報吧。

——這是均哥嗎?

——是均哥, 他那手我認識。

——恭喜紀總。

——臥槽管文豪你爲什麼會認識均哥的手!

——老子拍廣告的時候找過手模的好吧!

——均哥給你當手模了?!

——均哥怎麼可能給他當手模……

——老子的意思是找手模的時候無意注意過均哥的手好不好你們的智商喂狗了麼!

——我只想問如果這個人是均哥的話另一個人是誰?

——恭喜恭喜。

——恭喜紀總。

——大嫂?

——……

——……

——均哥談戀愛了?

——沒聽說啊……

——我也沒聽說。

——感覺真像是談戀愛了, 要不然怎麼會發這些照片……

——活久見啊活久見。

——活久見。

——活久見。

——……

——恭喜紀總。

——我還是想知道均哥的女朋友是誰啊!

——……

幾十條消息,吵吵嚷嚷,議論紛紛, 並且沒有停止的跡象。而她熟悉的只有兩人,一個杜寶生, 還有一個就是那天在博物院見到的許鎮。

除了評論, 還有一百多個讚, 其中還有她認識的孟律師。

程季安看向紀崇均,無奈又好笑, 紀崇均卻只是接過她手中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又一把將她拉進了被子裡。

“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他說道。

說是早點睡, 結果卻又是一番折騰。

等到第二天醒來,程季安自然又是一陣酸疼。

起床,洗漱, 又是個美好的早晨。紀崇均上午沒事,下午卻又要出門。

正要換衣服時,手機響起,卻是文娟打來了電話。

“小程,你跟紀崇均和好了?”一接通,她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來,急切又驚訝。

程季安也是訝異,望了一眼紀崇均,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

“有人拍到了你們倆的照片,現在都出新聞啦!”文娟又說著。

“……”程季安更是意外,“什麼新聞?”

“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我也說不清。本來看到你跟紀崇均同框的照片我還挺高興的,可是後來看到新聞上的內容,我又有點不確定了……”文娟說著,有些糾結。

“好,那我去看看。”程季安應著,又問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紀崇均看出了她的表情不自然,開口問道。

程季安也不隱瞞,“我同事說有人拍到我們在一起的照片……”

“……”紀崇均愣了一下,隨即也拿起手機看了起來。昨晚因爲聲音不斷,他開了靜音,現在一看,卻已有好幾個電話呼入。

回撥過去,孟昭德瞬間接起,“紀總。”

“出什麼事了?”

“有人拍到了你跟程小姐昨天一同出行的照片發在了網上,有人借此做了文章。我已將消息發在了你的微信上。”孟昭德彙報道。

紀崇均掛了電話便點進微信,一看,微信裡幾十條消息,朋友圈裡也是幾十條消息。

——均哥你新女朋友是誰啊?姓馬嗎?

——臥槽均哥你跟大嫂和好了?!

——臥槽均哥你快看你跟大嫂上經濟版面了!

——……

最上面是許鎮,最近的一條消息是五分鍾前。

下面是許多類似的詢問。

往下拉了幾個才是孟昭德。

點進他發來的鏈接,一看,臉色也有了變化。

程季安此時也已搜到相關的內容的看了起來,臉色卻也不好看。事情的起因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有人在之前的論壇上發了一個帖子——《有圖有真相,紀氏總裁夫婦同行,疑似未離婚》。

裡面的內容是幾張她跟紀崇均昨天晚上一起出入餐廳的照片。很清晰,兩人十指相扣,臉上都帶著笑意,靠得亦有些近。

這幾張照片沒有作僞,昨天晚上他們確實又一起去了一家餐廳用餐。

只是早上七點的時候,這幾張照片卻又被引用在了某家網站的經濟版面上。

——《演戲還是真實?紀氏總裁的婚姻對紀氏的發展到底有何影響?》

該文章從兩年前紀氏一諾千金迎娶昔日戰友後代和紀氏與博遠合作成功使得紀氏得到進一步發展說起,結合近日網上的傳言,統籌分析了紀氏總裁離婚對紀氏可能産生的影響。

當初紀氏迎娶戰友後代,獲得了極好的口碑,彼時正值紀氏與博遠進行商業洽談之中,隨著這樁婚姻的爆出,紀氏在一衆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博遠老總當即與之簽下了合約。筆者分析,紀氏之所以定下這門親,或許就是想要博得博遠好感,增加自身的砝碼,畢竟博遠老總重情重義是人盡皆知的事。

只是這樁婚姻顯然不盡如人意,前段時間,紀氏總裁夫婦已經離婚的消息便頻頻爆出,雖未被當事人確定,但諸多跡象表明卻是確有其事,紀氏因之受到的影響也一直延續至今。而此時,與博遠爲期兩年的合約也將要到期。

如果被證實當初的婚姻只是一場炒作,紀氏顯然在接下來的合作中再無優勢。而雖然紀氏已經足夠壯大,可是能與博遠繼續合作,依然能成爲它長足發展的巨大助力。所以,不管是爲了自身的發展,還是爲了能與博遠繼續合作,紀氏的當務之急,便是要洗清自己弄虛作假的嫌隙,維護住自己一貫的優良形象。

所以,這些照片在這個關口傳出,到底是實情,還是只是紀氏爲了穩定大局的演出的一場戲?

……

整篇報道詳盡而隱晦,程季安未曾看過經濟類的新聞,可是這一次卻全部看懂。之前她只看了論壇上的一些帖子,卻從未在意這裡還有這樣的牽連。

照片上的她和紀崇均都笑著,可是她卻有了些陌生。

“照片不是我讓人傳的。”紀崇均早已看完了新聞上的內容,也一直在注意她的反應,等到她看完,便又立即說道。

“我知道。”程季安應了聲,“我知道不是你。”聲音卻有些輕。

紀崇均心一緊,上前拉過了她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時無言,便只是一手緊緊握住一手又撥通了孟昭德的電話。

言簡意賅,直入主題,“照片是誰傳出去的?”

“我沒有授意下去。”孟昭德回道,之前他雖然提議過,但被否定之後他就再沒動過心思。

“是老爺子嗎?”紀崇均又想到了一個人。上次他找到她讓她離開,他震懾了他一番後,他意識到整件事對紀氏産生的影響,或許就會出此一策爲了挽救紀氏的形象。

老爺子早先年確實是睿智英明的一個人,可是近年來剛愎自用,偏執跋扈,已經有些糊塗了。

“我已經派人查過,應該不是老爺子所爲。”孟昭德又回道。事實上老爺子這段時間一直有些萎靡,顯然是受到了什麼打擊。

“會不會是長恒的人所爲?故意放出照片,又故意作此文章?”孟昭德又小心問道,“周四與博遠相談甚歡,王總似乎並未在意那些事,長恒坐不住了,把事情鬧大也是不無可能,這篇新聞顯然是買通之後才發上去的。”

紀崇均眼神有些深邃。博遠那邊確實未受影響,紀氏有足夠的實力讓博遠放下一切後顧之憂,長恒得到風聲之後,也確實有可能狗急跳牆。只是新聞是他們發的不假,照片卻是難說。

他跟她的關繫現在極少有人知道,如果是長恒將這些照片上傳,一旦他們一同出現粉碎那些傳言,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弄巧成拙,他們不會白白的替他們澄清嫌疑做無用功的。

所以,這應該只是個巧合。

“你再去派人查查。”但是不管是誰,還是要查清的。

“已經再查了,一有消息我立即彙報給你。”孟昭德應著,隨即又問,“那博遠那邊……”

“做公關,繼續保持接觸。”紀崇均說道。

孟昭德有些遲疑,半晌後卻還是說道:“紀總,其實我還是那意思,現在你既然已經跟程小姐複合了,直接出來澄清會事半功倍……”他真怕博遠的事會出現變故。

至於爲什麼知道他們已經複合了,看著微信上的照片他就一眼猜出是誰了。

紀崇均聽著,有些沈默,最終卻還是說道:“不用了。”

“好。”孟昭德依然不再堅持。

電話很快掛斷,房間中一片安靜。

握著的手纖細而柔軟,紀崇均卻生怕她下一刻就要抽開。

程季安低著頭,卻開了口,“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出面。”她沒有聽到電話那天孟昭德的提議,可是看著新聞,再分析著他們的談話內容,她已然明白了所有。

博遠的名聲太響,它的背景也太過強大。

紀崇均看著她,心一瞬悸動,呼吸也變得艱難,他上前抱住了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用了。”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肩,輕輕說著,胸腔裡依然陣陣激蕩。

他以爲她會退縮的,卻沒想到她還會願意爲他擋下這一切。

只是她的這份願意又何嘗不是帶著一份犧牲。

她相信他,也愛他,所以願意妥協,願意退讓。

於她心裡,卻還是有芥蒂的。

“之前爺爺讓我娶你,確實是帶著一些目的的。”雖然不想提及,卻還是沒有隱瞞。坦誠相待,他只能坦誠相待。

“……”得到應證,程季安靠在他的懷裡,沒有說話,心裡卻堵的慌。

不是爲自己,而是爲了逝去的爺爺。

他一直是很純粹的,純粹的以爲當年的老班長一直在尋找他,純粹的以爲老班長結下這門親事只是爲了重拾當年的諾言。他沒有懷疑,只是無條件的信任著,感動著。甚至到死的時候,他還在告誡她,要好好的待在紀家,做個孝順孩子。

她真的不知道,如果爺爺知道這個真相,又會是何感想。她從不認爲憑借自己就能得到紀家的青睞,紀家能娶她只是因爲當年的恩情存在,可是爺爺,卻是帶著當年革-命友誼的信仰。

程季安想要忍住,卻還是紅了眼眶。

“但是我從未這樣想過。”感覺著她的顫動,紀崇均卻只能更緊緊的抱住她。

……

這一天,空氣都有些沈悶。孟昭德很快將查到的消息傳了過來,發照片的不是老爺子,也不是長恒,只是一個毫無幹繫的普通網友。至於發新聞的,確實是長恒無疑。

真相被揭開,卻也無甚歡喜,程季安想要打起精神,卻終落下了強顔歡笑的痕跡。

紀崇均看在眼裡,有些心疼,卻也有些無力。

等吃過午飯,程季安又給他收拾了東西,“你快點出門吧,別遲到了。”兩點他還要趕到新區。

紀崇均不放心,可是新區又不得不去,便只能說道:“等我回來。”

“嗯。”程季安點點頭,笑容還是有些勉強。

紀崇均親了她一下這才轉身離開,到了樓下時,卻又開著車門站了許久。程季安並沒有站在窗口。

等他離開之後程季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偏執了。這件事情與紀崇均並未有多大關係,她不應該牽連於他。

這時,電話卻又響起,一看,卻是個許久不曾聯繫的號碼。

接聽,聲音低沈,“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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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8:20


程季安坐在車裡, 心情有些複雜。剛才的電話裡, 母親告訴她她剛從國外回來正在華都機場,想來看看她,希望她能過去接她。

這是始料未及的事,前段時間打電話給父親時確實被告知她和舅媽一起去了國外旅遊,可是沒想到她會在現在回來,並且降落在了華都。

她跟母親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 事實上自從她嫁入紀家, 她跟家中就已經很少聯繫, 他們很少打電話給她, 她也只是偶爾打電話回去,像是當初的事産生了隔閡,他們變得疏離又客氣。

而在這兩年間, 他們也從未來過華都。

父親是愧對於她,母親則是達成了心中所願也就罷了手。她說過:我知道紀家門第高, 所以你只要嫁過去就好了, 我們不會打擾你, 你也不用管我們,好好過好自己的就行了。

後來這兩年間, 她當真沒來找過她,甚至電話都沒打, 身邊的親戚想要找她也全被她攔下。

她滿足了自己的欲望,便再無欲無求。

可是縱使這樣,那年的逼迫依然還是籠在她心頭的一層陰霾, 每每想起,都像噩夢一樣。

那一年,她不願嫁,母親歇斯底里,以死相逼。她站在陽台上,說你要是不願意,我就跳下去。

她知道她的根源,出身在家境較好的家庭,從小心高氣傲,看中父親的才識後不顧家中的阻攔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她覺得父親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業讓他們刮目相看的,事實上一開始的那幾年父親也確實做得不錯,端著鐵飯碗,所有人見著都要客客氣氣。只是好景不長,隨著時代的變遷,市場經濟時代到來,很多人都做著生意發了財,而父親依然待在原有的企業中,端著他的鐵飯碗,不上不下,不進不退。

看著身邊人的生活都超過了自己,母親的心理不平衡了,也攛掇著父親下海。只是父親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別人賺得盆滿缽盈,他卻只能維持著生計。最後無奈,只能重操舊業回到了原有的單位。

那兩年,母親整個人都變了,別人越來越好,她越來越壞,她便日日經受著折磨。偏偏,那個時候的社會風氣也有了變化,攀比炫耀之風開始露頭。家族中也不乏這樣的人,姑媽嫁了個好人家,夫家生意蒸蒸日上,她每每回來都要炫耀一番;身邊的小姐妹同樣如此,雖是無意,言語裡也全是刺激。

母親變得抑郁,偏執,無力改變,便只能對她嚴格的要求起來,仿佛她身上得不到的她就寄希望於她能全部得到。

所以到後來,當紀家提出結親時,她仿佛看到了整個人生的希望。她勸說她,一定要嫁,嫁了就再不用看她們的冷眼,嫁了就再不用受她們的嘲笑,嫁了她的人生就能整個改變。她哭著求著不願嫁,可她只是不聽,到最後仿佛多年的積壓終於崩潰,她逼著她,威脅著她,哪怕用上自己的生命,只爲了讓她低頭認下。

那時候,她真的跟瘋了一樣。

可是她終究是疼過她的,在她小的時候,她親手爲她做著小裙子,親自陪她玩耍;等她上學了,寄宿了,她還時不時給她煲了湯大老遠送來,就怕她缺了營養;再等她大一點,兩個人一起逛街的時候,有輛車闖了紅燈,她甚至還不顧自己的危險推開了她,自己受到了骨折……

所以,當她瀕臨崩潰,反過來求她的時候,她便只能答應。

她知道她是驕傲的,也是虛榮的,甚至還是自私的,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能做的只是成全。

只是那種隔閡到底種下了,她忘不了她破口大罵的模樣,也忘不了她失控著讓她去死的模樣。

所以這兩年,母親未曾聯繫過她,她也從未聯繫過她,維繫她們之間的紐帶只是一個父親。她偶爾有事回去,也是待一天就走,跟他們很少話。那一年,父親面對母親的崩潰無法阻攔,便也只能跟著勸說她。

所以,因爲這些噩夢,她到現在都沒有告訴他們她和紀崇均已經離婚的事。

她憑借她的高嫁揚眉吐氣了一把,她不知道一旦告訴她們離婚的事,又會引起怎樣的風波,她是否又會歇斯底里,是否又會破口大罵。她粉碎了她的美好幻象,她真的不知道她又會變成怎樣。

就像現在她不知道母親爲什麼會來,或許又是虛榮心作祟,或許就是想帶著舅媽看看她今日的榮光。

她也可以將她們帶至翠湖別墅再將這件事隱瞞下去,可是她並不願意這麼做。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

窗外車水馬龍,一片繁華,程季安看著,眼中卻只流露出了蒼茫。

……

機場內的咖啡廳裡,兩個五十來歲的婦人相對坐著,一個清瘦,一個圓潤,保養的都不錯,穿著也甚是講究。只是兩個人的神色卻絲毫沒有剛剛旅遊回國的欣喜,空氣也只是沈悶。

“美晴,你說安安會不會真和紀家離婚了?”舅媽陸亞萍喝了一口咖啡,還是忍不住湊過身小心問道。

母親季美晴神情繃著,卻只是一句,“我不知道。”說話間,眼睛卻一直看著窗外。

窗外是華都繁華的景象,她沒來過,覺得陌生,卻沒有新奇。

這兩年間除了華都,她也走過很多地方了。

只是這次爲什麼來華都了呢?或許只是在國外的時候看到一個人的背影,像極了自己的女兒。

所以她找到了導遊,讓他又改簽了機票。

只是沒想到,一落地,就有電話打來,問她你們家安安是不是跟紀崇均離婚了新聞上都出來了。

她不知道,只能按照原計劃打通她的電話讓她來接,然後證實。

……

程季安很快從大門外走了進來,她背著包,穿著平底鞋,手上拿著手機,雖是美麗卻不耀眼。

季美晴坐在對著門口的位置,她一進來就看到了她。

程季安巡視一圈,也看到了她們,忙走了過去又叫了一聲,“媽。舅媽。”笑容卻有些不自然。

“安安好久不見了啊,又變漂亮了。”陸亞萍已經站起來熱情的說道。

程季安應了一聲,又看向自己的母親,“等好久了吧?”她住的地方到機場本來就遠,剛才堵車,走了足有兩個小時。

“還好。”季美晴淡淡的應了一聲。

氣氛就便有些沈默。

她們母女倆已經很久沒見了,過年前她回過一次家,送了點東西,很快就回來,如今都已經幾個月過去了。而每次見著,總能感覺到彼此間的陌生。

“安安你一個人來的嗎?”陸亞萍察覺到了,又趕緊問了一句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卻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問,總說紀家財大氣粗,進進出出都是有人跟著的,想著剛才聽到的電話裡的內容,她總有些懷疑。

“嗯,我一個人來的。”程季安沒有隱瞞,卻也沒有接著說下去,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便只道,“我先帶你們安頓一下吧。”

季美晴聽著,沒有猶豫,徑自站起又往外走去。程季安和陸亞萍只好趕緊跟上。

季美晴一路往前走著,脊背挺直,程季安看著,心始終繃緊,她不說話,她卻感覺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走到外面,攔了倆的士,又爲她們打開了車門。季美晴二話不說坐了進去,陸亞萍望著幫忙司機放行李的程季安眼中卻盡是訝異,她原本以爲她該開著車來的,而且還是豪車。愣了半晌,還是坐了進去,心中的疑問卻似乎有些確定。不安的望了望坐在身側的季美晴,她抿緊了唇,臉色似乎不大好看。

程季安早已察覺到了舅媽的異狀,卻只做不覺,和司機一起將行李放入後備箱後,這才走過來坐進了副駕駛。

一路,沒人說話。陸亞萍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敢開口。

車子最終停在了城南的一家酒店前,季美晴還是跟著進入,陸亞萍卻已然不抱希望。雖然是家五星級酒店,可是要是真的沒離婚,她又怎麼會拿個酒店招待她們,她倒無所謂,可那畢竟是她親媽。

程季安開了兩間房,又領著她們進了樓上的房間。先替舅媽開了門讓她進去,隨後又推著行李進了隔壁的房。

門關上,房間內只剩下了兩個人。

裡面的一切都很豪華,向陽,透亮,位於高處,能看到外面整片的風景。只是現在,無人欣賞。

季美晴已經走到了裡面坐了下來,程季安依然站在門口,不敢進入。

好半晌,才終於開口,“媽,我跟紀崇均已經離婚了。”

她的手不自覺的攥緊,心也跟著提住。這一路上她沒說什麼,可她應該已經感覺到什麼了。

她等著接下來的風暴,不管多強烈,她都準備好了承受。

“離就離了吧。”可是在她說完的瞬間,坐在沙發裡的母親卻只是幽幽的開了口。

程季安睜大眼睛,一時不敢相信。

“兩年了,也夠了。”季美晴卻又擡起頭看著她說道。

程季安怔在當場,眼中依然是難以置信。

季美晴又已轉過了頭。這兩年,確實夠了。剛開始的時候,她很滿足,她的女兒嫁入了大名鼎鼎的紀家,所有人看著她的眼神都不再一樣,他們巴著她,哄著她,生怕怠慢了她又得罪了她。她一掃胸中的郁結,從此揚眉吐氣。

她也住進了紀家買給他們的別墅,花著紀家每月打來的錢,儼然脫胎換骨,像個貴婦。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是感到房子越來越空?還是感覺到身邊人的笑容越來越假?她的錢越來越多,她也擁有了她曾經渴盼過的讓所有人都羨慕生活,可是她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空虛,越來越不開心。

她開始不停的旅遊,國內國外,忙忙碌碌,不讓自己空閑,可是看著身邊不停變換的人,她突然越來越渴望曾經。

那時候她有個愛她的丈夫,有個美麗又懂事的女兒,可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丈夫雖然一直待在家中,可是很少跟他說話,只是每日走到樹下跟人下著棋,一下就是一整天;至於女兒,更是很少回來,幾乎音信全無。

她知道自己當初傷害了她,當時不覺,事後回憶起卻是越來越清晰,她綁架了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只爲了滿足自己的執念,自己的私欲。她曾經痛恨著自己的父親,因爲他們逼迫著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可是現在,她跟他們又有什麼不一樣。

越回憶,越醒悟;越醒悟,也就越後悔。

得不到的時候想得到,得到了以後卻又發現不過如此。

所以現在,她也不再執拗了。

“我和你舅媽在美國的時候見了你表姐,她也離婚了。”季美晴收回思緒,卻又說道。

程季安又一次愣住,表姐?離婚了?

她想起那時候,表姐找了個美國人,家裡多少人好奇著,驚羨著,那時候姑媽可是整天吹噓著她的洋女婿。在那個時候,嫁給外國人的還是少數,中國還不像現在這般騰飛,媒體上鼓吹的還都是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美國作爲世界霸主可一直是他們神往的地方。

可是,姑媽說起他們時一直是誇著,怎麼突然就離婚了呢?

“兩個月前就離了,你表姐和那個約翰可沒你姑媽說得那麼好,那個約翰在外面有了小三,還家暴你表姐,要跟你表姐離婚,連孩子都不要。”季美晴說著,有些氣憤。她雖然跟姑媽一直不和,卻畢竟沒有牽扯到孩子。

“……”程季安聽著,不知怎麼言語。可是她卻也有些明白了,母親對自己離婚的事這麼坦然,或許也就是因爲知道了表姐離婚的事。她跟姑媽從來比較,好時要比誰更好,不好時卻都又不計較了。

季美晴顯然也意識到了話裡的漏洞,一時有些後悔。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並沒有帶其他想法。

想要解釋,卻還是作罷,只是又問道:“你現在又住哪呢?”

程季安想了想,還是如實回道:“紀家將原來住的別墅給了我,但是我搬出來了。我自己租了房子,在華都博物院邊上。我現在在華都博物院工作……跟我的專業相關,做文物修複,馮老師和林老師也在那……”雖然不知道母親到底什麼想法,但總覺得她似乎已經變了。

她向她投去一瞥,意外的發現她的臉上終究有了老態。

季美晴不察,只是點點頭,“那就好。跟你專業相關,你應該喜歡的。”

“嗯。”程季安心被觸動,抿了下唇,雙眸垂下。那時候,她並不同意她去學美術,也並不同意她報考這樣的專業。她的文理科都是優異,她覺得她應該學些有用的,美術在她眼裡,根本沒用。要不是後來老師過來陳情,現在她根本不知道會在這裡。

而這些年,她也始終對她所學的專業質疑著。

可是現在……

半晌後,卻又擡起了頭,“媽,就算沒有紀家,我也能讓你們過得好的。”眼眶有些熱,目光卻只是堅定,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季美晴顯然是被震動了,她怔怔的看著她,一時沒了言語,半晌後,卻還是避開了她的視線。

站起,只說道:“既然這樣,我也就先回去了,我記得五點時候華都有回錦城的車的,你送我們去車站吧。”

錦城到華都的車,她可是查過好幾次。

“媽——”程季安有些意外。

季美晴已經走到她身邊,又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你爸爸一個人在家,我早點回去吧,大後天就是爺爺的忌日了,也該準備準備。”

頓了頓,又問:“你會回來的吧?”目光卻帶著盼望。

程季安觸及,點點頭。爺爺的忌日她是一直會回去的,而這次,她也看懂了她眼裡的盼望。

兩年了,她從未讓她回家過。

“你表姐也會回來的,明天的飛機,晚上應該能到。”季美晴推著行李走出去時,想到什麼,又轉身說了一句。

“……”程季安正要跟著往外走,聽到這話卻是一下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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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8:35


將母親送到車站, 又看著她上了車, 程季安才叫了車回去。已是六點,天光未暗,整座城市的繁華與熱鬧擦身而過,她坐在車裡,心上一片寂靜。

往日的喧囂似乎沈澱下來,那些隔閡那些裂痕也似乎在一瞬間得以修複, 她得以慰藉, 獲得安寧。

隻是還有些事情終究難以忘懷, 哪怕時光過去, 也依然是她心上無法拔除的刺,雖是沒於肉中,依然一碰就痛。

表姐回來了, 一句話,便將那些過往統統撕開。刺綻露, 血肉模糊。

那些年的厭棄、憎惡蘇醒, 又不停纏繞著她, 讓她窒息。

那些年她多麼厭惡自己啊,用熱水沖洗著自己, 一遍又一遍,怎麼也不能停。

程季安回憶著那年的自己, 目光忍不住地顫動,她也恨過、怨過,到最後卻隻能一個人承受, 無依無靠,孤獨又絕望。

她止不住的想如果當初她沒有跟著表姐一起去那個酒吧又會怎樣,她至少不會再封閉著自己度過那些年,也不會自信全無的面對那一切。

她遺忘著,堅強著,可是心底的那份自信終究被粉碎。縱使重鑄,依然不堪一擊。

她的心上有片淨土,從懵懂初始就已存在,不容冒犯,不容玷汙,可是現在,她已不敢再回首。

“是在前面嗎?”前面傳來了司機的問話。

程家安回神,擡頭望了一眼,又趕緊回了聲,“嗯。”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程季安結完車費,又轉身進了大門。行至公寓樓前,卻又頓住。

前面停著一輛車,卻是紀崇均的。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回來,想著他沒鑰匙,又趕緊上前。

車內,紀崇均坐在駕駛座上,腿上放著電腦,正開著視頻會議。

“咚咚咚。”程季安叩了幾下車窗,提醒著她的到來。

紀崇均轉頭看到,又說了幾句便闔上電腦又開門走了出來。

“回來了。”他說道。

程季安已經看到了他座位上的電腦,心中了然,他應該是不放心自己才早早趕了回來。心裡有些波動,卻隻是轉身說道:“嗯,上去吧。”

紀崇均來不及注意她的神情,卻還是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消沈。

兩個人一起上了樓,一個走在前一個走在後,誰都沒有說話。紀崇均的心提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等到開了門,走進房間,門又關上,程季安卻轉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又緊緊的將自己埋在他的胸口。

紀崇均有些錯愕,不知道她怎麼了,卻還是將她抱緊。

程季安依然不發一言,紀崇均想要看她的臉沒法看到,便隻能由她抱著又問道:“怎麼了?”

他原本以爲她依然是因爲那則新聞報道,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像。

程季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隻是抱著他不肯鬆開。她仿佛找到了一根浮木,給她支撐,讓她依靠,讓她在瀕臨溺水的時候得以存活。

他的關心讓她感動亦感激。

“剛才去哪了?”得不到回答,紀崇均又輕聲問道。他找不到原因,隻能想著是她剛才又遭遇了什麼。

像是他的體溫給予了她慰藉,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感覺到他的擔心,也不再沈默,隻是鬆開他的懷抱又低頭說道:“我媽來了。”

“……”紀崇均怔住,不知道這句話將意味著什麼。

程季安也覺察到了,忙又說道:“她旅遊回來停在了這裡,來看看我,也讓我過兩天回去。大後天是我爺爺的忌日。”

“需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嗎?”雖然她已經解釋,可是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程季安搖搖頭,“不用了。”他太忙了,怎麼能讓他抽出時間打亂所有的行程。

“那我叫老周送你回去。”紀崇均便又說道。

程季安還是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

她跟母親已經說了離婚的事,暫且也就不要有太多牽扯了。

她爲什麼又要跟母親說離婚的事呢?不過是希望能夠真正的重新開始。

過去歸過去,他們站在一個新的起點。

紀崇均見她堅持,也不再多說,她有自己的想法,他隻能理解,並支持。

心裡卻還是生出了些害怕,他們現在雖然在一起,可是總怕有一天他又要失去。

她不安定,便總讓人感覺抓不住。

當天夜裡,兩人又開始纏綿,隻是這一次卻是程季安主動著。她從未有過的熱情,甚至到了放縱的地步。

紀崇均被撩動得氣息全部淩亂,卻隻是克製著,他看著她在他身上肆意,扶著她的腰,心裡那種不安卻愈來愈濃。

她像是要尋求著什麼,不管不顧。

隻是直到她最後癱軟下來,也始終未曾開口。

……

一夜之後,程季安有所平靜,隻是心中的那份陰霾卻未徹底散去。而等到周二的時候,她又請好假收拾了東西前往車站。

錦城離華都三個小時的車程,往來並不麻煩。

天氣漸熱,她穿著長裙,戴著墨鏡,又推著行李箱找了個角落裡的位置坐下。

車票早已訂好,離開車時間還有十五分鍾。

“我到車站了。”拿出手機,又給紀崇均發了條消息。他於早上七點就已出發去了南都,卻一直關心著她的動向,剛剛還來問她到了哪裡。

紀崇均的消息很快回來,“路上小心,到了跟我說一聲。”

“好。”程季安簡單應下,那邊也不再回複,她知道他是再忙。

時間還早,目光又朝四周隨意望去,不是假期,乘客並不多,稀稀拉拉坐著,要麼吃著東西,要麼說著話,要麼玩著手機,也沒人注意到她。

不經意間,目光卻又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個女孩,站在不遠處,靠著牆,正打著電話。她染著頭發,穿著也另類,神情裡更是看得出的叛逆和不羈,身邊也沒有行李,隻有肩上一個背包。隻是她的打扮再成熟,卻還是難掩她稚嫩的面容,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

女孩似乎在跟電話裡的人爭執著,她很生氣,嘴也極爲不滿的撅起,很快她卻又不再說話,隻是拿下手機又狠狠的按掉,接著又像是直接關了機。

程季安一直看著,可是女孩轉過身,又朝外走去。

廣播裡,乘務員卻又開始提醒檢票。程季安忙收回視線,又站起推著行李走了過去。

上了車,找到位置,前排右側靠窗的座位。將行李放好,坐下,又等著開車。

車上空位很多,所有人坐上去還空了一半。隻是她前後的位置都有人坐了,旁人的位置卻始終空著。

快到開車時間了,乘務員開始查票,結果卻少了一個人。之後又是一番查驗,一番等待。直到開車時間過了三分鍾,一人才匆匆走上車來。

“是王思甜嗎?”乘務員問道。

“是我。”來人草率的應了一聲,又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程季安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卻有些意外,她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打電話的那位叛逆少女。

“下次別遲到了啊!”司機喊了一聲就又啓動了車。

少女白了他一眼,又嚷了一聲,“知道了!”像是有些不耐煩。

衆人紛紛側目,少女卻直接瞪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

衆人無語,卻也沒人跟個小孩子計較,便隻又轉過頭去,私底下議論了什麼,沒人知道。

程季安將安全帶繫好,見少女隻是無動於衷的坐在那,便又和聲提醒道:“把安全帶繫上吧。”剛才司機都已經提醒過了。

“要你管!”少女卻又隻是頂了回來,安全帶根本碰都沒碰。

“……”程季安噎了噎,最後還是隨她去了。

車子已經出了站,又往錦城開了去。程季安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發現自己有點想家了。

日光漸漸偏移,曬進車內,依然讓人昏昏欲睡。大多乘客早已睡著了,還發出了鼾聲。三個小時的車程,除了睡覺,確實無所事事。

程季安看了會書也有些困了,便也靠在位置上開始閉目養神。

耳邊卻突然傳來抽泣聲,程季安警醒,回過頭一看,卻發現少女不知什麼時候將腿放在了座位上,頭埋在裡面正抱著膝蓋哭。

她的哭聲很弱,肩膀卻一直在一顫一顫的。

程季安有些訝異,想了想,卻還是從包裡拿出紙巾抽了一張拍了拍她的肩給她遞了過去。

少女擡起頭,兩眼通紅,滿臉是淚。看到她手中的紙一怔,沒有立即去接。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車子猛地一個偏移。程季安察覺到,下意識的往外望去,卻發現汽車不知什麼時候偏離了行道,正斜著往左邊的車道上沖去,此時卻正在高速公路上!

“司機!”程季安連忙向司機看去,卻見司機點著頭,正是睡著的樣子!

司機聽到喊聲,連忙警醒,看到此時的情況後,臉色大變,忙又操控方向盤,而這時,後視鏡裡卻又有車輛疾馳而來。

猛打方向盤,又緊急剎車,可是後面的車子避開,自己的車子卻因爲打滑有了側傾。仿佛車子被掀動一樣,離地面有了三十度的距離。

“啊!”少女沒綁住安全帶,身體失控,就要摔下去。同時,放在行李架上的東西也紛紛砸了下來。車上乘客一片騷動。

“小心!”程季安見著,卻來不及多想,隻是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又猛地將她拉起。東西砸下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司機看到車子側傾,也是拼命挽救,回打方向盤,猛掉轉車頭,隻是車子到底失控,就算挽回了左-傾的趨勢,可是當他用力過猛之後,車子向右偏移,又撞上了護欄,車子又開始向旁倒。而這一次,再無力挽救。

“啊!”一車人都喊叫起來。

程季安借力將少女拉了回來後,自己卻徹底仰後,後腦勺又重重的撞在了車窗上。隱約間,還有什麼東西砸在額頭。

一陣暈眩傳來,便是再沒知覺。

少女趴在她的身上,卻是驚慌失措,“你醒醒!你醒醒!”

車已翻倒在地,高速路上,一片混亂。

警鳴聲很快響起,同時伴隨著的還有救護車的汽鳴聲,一場緊急救治正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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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9:05


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 多方都行動起來, 因爲已經靠近錦城,傷者都送往了就近的錦城醫院。

程季安頭部受到撞擊,昏迷了一會兒才醒,及至送到醫院做完檢查,頭還有些疼。其他的倒沒受什麼傷,就是額頭上被砸了下出了血, 包上了一層紗布。她被送入了雙人病房, 同房的還有王思甜。

只是剛還在床上躺著的, 現在倒沒人了。

外面走廊內不停有聲音傳來, 翻了一車人,怎麼都有些忙亂。醫護人員在調集,交警在追查, 公交公司忙著安撫,媒體也來報道, 還有一些家屬也已聞訊趕來。

程季安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 想要出去看看, 可一坐起就是暈眩,同時伴隨著的還有惡心想吐。

輕微腦震蕩, 需留院察看,這是剛才醫生的診斷。

門外走進了一個人, 見她撐著坐起,忙跑了過來就扶住她,“誒, 你不要動!”

程季安睜開眼一看,卻是王思甜回來了。

“你想要什麼,我給你拿!”王思甜扶她躺下又說道。

程季安躺好回道:“我只是想看看外面怎麼樣了。”

“有幾個骨折了,其他的都是輕傷。”王思甜說著又問道,“你要喝水嗎?”從來桀驁的臉上倒露出了一絲關切。她的手上拎著個裝著礦泉水的袋子,正是剛才跑出去買的。

程季安沒在意,只是搖了搖頭,她現在還在犯惡心。

王思甜聽著,手縮了縮,低下頭,眼神卻有些閃爍。

程季安想到什麼又睜開眼問道:“你怎麼樣,傷哪了?”

王思甜趕緊擡頭,“我沒事。”說著卻是微微側過身避開了她的視線,她的右胳膊上被劃了一道,正綁著紗布。

“嗯。”程季安無暇多顧,點點頭又閉上了眼。

王思甜還想再說什麼,可見她似乎又睡著了,便也只好不再開口。

程季安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會,耳畔又傳來聲音,像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睜開眼一看,卻見病床邊站著兩個白大褂。

“程季安?”爲首的那個醫生見她醒了,目光變得欣喜。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醫生,人挺高,戴著眼鏡,沈穩又帥氣。

程季安定了定神,也認出了他,聲音也變得驚喜,“高揚?”

轉而又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她記得他原來是在省城哪家醫院的。

高揚,與她同是錦城人,大學也同在一個校區,就在她們學校的隔壁。他比她高兩屆,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兩人在一次志願者活動上相識,志趣相同,便成了朋友,後來關繫也一直很好,平時一起做兼職做活動,放假了偶爾也會一起回去。只是兩年前他畢業的時候突然朝她表白,讓她措手不及,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雖是爲難,還是婉言拒絕了。之後兩人雖然還像朋友那樣保持著聯繫,終究要比原來少了,而等到她嫁入紀家,也就徹底沒了聯繫。

她記得最後一次見他,還是紀家過來下聘那天,他過來還書,不知道她的情況,還舊事重提了一下……

想著那些過往,程季安便又斂了斂神色,他們再見,真的不是什麼欣喜的事。

高揚也意識到了,不過還是一笑,“我年初就調過來了,這裡比較缺人手。我剛看到你的名字還有些疑惑,沒想到真的是你。你現在怎麼樣?頭還暈嗎?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言歸正傳,他還是回歸了職業本身,他是神經外科的大夫,出了事故,傷員衆多,也被被安排過來查看傷情。

“現在好多了,就是有些頭暈,還有些想吐。”程季安如實回答。

“嗯。”高揚做了番檢查,又在報告上記錄了下,這才又闔上本子說道,“應該沒什麼大礙。你先休息,我再到鄰床看看。”

“好。”程季安應道。

高揚又帶著護士走到了裡側的病床。

“王思甜?”他對了下名字又問道。

王思甜正坐在床沿上,聽他問話又翻了個白眼,語氣略不耐煩,“是。”

高揚看到了,不由失笑,卻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看著病例報告問道:“你是腳扭傷了,胳膊擦傷,腦部也受到撞擊?”

“嗯,腦震蕩,跟她一樣。”王思甜回道。

高揚聽著,眼中有了趣意,“可是你的檢查報告上說你的腦部沒有問題啊?”

“那是你們醫院技術太差!”王思甜翻了個白眼,卻又往床上一躺,“我頭疼,睡覺了!”說著拉起被子就蒙上了頭。

高揚卻還是走了過去,雖然這小姑娘生龍活虎脾氣挺大,但職責所在,還是得給她做些檢查。

確認一番真的沒事後,這才收好本子轉過了身,也沒立即走,而是對著程季安道:“等我忙完再來看你。”卻只是普通朋友的語氣。

“嗯。”程季安也只是客氣的應下。

高揚走了出去,程季安頭一轉,卻又看向旁邊的病床,目光有些探尋。

腳扭了?腦部受到撞擊?

記得剛才她還跑過來攙扶她,很是利索的樣子。

王思甜感覺到她的目光,也轉過了頭,四目相對,她的眼神有些閃避。過了一會兒,卻又迎上。沈默了半晌後,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聲音難得的正經。

十五歲的少女,目光陰郁卻清澈,什麼心思都能看得清。

程季安有些明白,她應該是故意裝病和她待在了同一個病房,爲的或許是想照顧她。

“沒事,我也只是舉手之勞。”她又笑著回道。

王思甜聽著,目光黯了黯,她是舉手之勞,對她來說卻是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她拉住了她,誰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

她雖然叛逆,卻也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人。

“你餓了嗎?這裡有飯,剛才公交公司裡的人送來的。”心裡有些不自在,又趕緊下了床轉過了話題。

“你吃吧。”程季安還是搖搖頭,她現在根本吃不下。

王思甜剛拿起飯盒,聽到這話又放了下來。

“安安?安安?”門外又傳來喧嘩聲。

“在這邊,2206。”跟著的是又一個熟悉的聲音。

程季安聞聲轉過去,眼神滿是意外,“爸,媽?”

門口走進兩個人,一男一女,五六十歲,正是程父程母。

程季安想要起身,二老卻已經撲到床邊。母親焦急道:“你傷哪裡了,有沒有事啊?”程父不善言辭,站在邊上,也是萬分擔憂。

“我沒事,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程季安忙安慰道。

“這好好的怎麼就出車禍了?”母親又說道。

程季安卻已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她記得沒通知他們啊。

“我跟你媽看都五點半了你還沒到家就給你打電話,結果你還沒說一句就讓醫生接了……”程父解釋道。

程季安有些恍惚,他們給她打過電話?仔細想了一下,一些模糊的記憶浮現了出來。

之前去做檢查的時候,暈暈乎乎間聽到電話響起,她接通“喂”了一聲後沒能再說話,就把手機遞給了做檢查的護士。那時候,好像就是爸爸打來的電話。

“哦,我一時沒記住。”程季安含糊了一聲,又把此事揭過。

近事遺忘,腦震蕩一個症狀之一。

程父程母又問了幾句,程季安回答著,盡量讓他們安心。只是頭卻始終昏沈著,胃裡也不時的犯著惡心。

“叔叔阿姨,你們吃飯了嗎? ”邊上卻又傳來王思甜的聲音。她說著,又將兩個盒飯遞了過來。

“謝謝謝謝,你吃吧。”程父謝著推了過去。他們確實還沒吃,電話裡一聽說就趕緊出門叫車趕了過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不過他們哪好意思隨便吃人家小姑娘的東西。

“你們吃好了,我再去拿。”王思甜說著,卻已走過來將盒飯往他手裡一放然後又走了出去。

程父程母有些訝異,程季安卻只能說道:“沒事,你們吃吧。”

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卻又有些深思。

她的家裡人好像一直沒來。

王思甜很快又折了回來,手裡果然又拿著兩個盒飯,再問公交公司的安撫人員要兩份盒飯對她來說簡直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

回來後也沒說什麼,將一盒放在靠近程季安那邊的桌上,自己又打開另外一盒坐在床上吃了起來。

“吃吧。”程季安又對著自己的父母說道。

二老想著不吃只怕也是浪費,便也打開了盒飯,問了下程季安,她卻還是沒胃口。

程父想到什麼,倒又問向王思甜:“你爸爸媽媽呢?”

王思甜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又回道:“死了。”

“……”程父程母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再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一時都沒人再說話。

程季安在一片安靜中,卻又昏昏沈沈睡了過去。隱約記得還有什麼事沒做,一時卻又想不起。

這一覺似乎很長,醒來時白熾光閃亮,夜已經深了。向右望,二老都不在,向左望,王思甜趴著,卻已經睡著了。原本是個乖戾的少女,睡容卻特別純真。

頭還有些痛,惡心想吐的感覺卻沒了,程季安有些口渴,見桌上放著水,便又支起身去拿。

“吱嘎——”一聲,病房的門卻被推開了。程季安回頭望去,卻又愣住,“表姐?”

進來的人三十左右,剪著利落的短發,妝卻畫得很濃,整個人看起來帥氣又滄桑。多年不見,她比原來瘦些,要不是輪廓還在,簡直認不出來。

她是她的表姐,十八歲那年帶她一起去酒吧的那個人。

“嗯,是我。”普文欣應了一聲卻又走到她的邊上,把水擰開遞了給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程季安接過,又問道。

“九點多來的吧,跟我媽一塊兒來的,看你睡著了就沒喊醒你。你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普文欣又問道。

“好多了。我爸媽呢?”程季安問道。

“明天還有事,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了,反正我在倒時差,這個點也睡不著。現在還早,你繼續睡。”普文欣說著,又扶她躺了下來。

“幾點了?”

“淩晨一點半。”

程季安應了聲,又把眼睛閉上。普文欣則是替她蓋好了被子又走到旁邊坐進了椅子裡。

以前她嘰嘰喳喳挺熱鬧,現在卻不太愛說話。歲月洗練,增長了年紀,卻也磨去了脾性。

程季安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天未亮便又醒了過來,腦子裡卻清醒了。王思甜還睡得沈,隱隱的還有些輕微的鼾聲。看向椅子,普文欣卻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

下了床,感覺還好,便又去了衛生間。洗手的時候看了下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有些憔悴。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受得傷。

擦幹手,走出門,想要回到床上,卻又站住。陽台上站著個人,黑衣短發,正是表姐普文欣。背對著,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程季安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一推門,一股煙味就飄了過來。

“咳——”她止不住咳了一聲。

普文欣回過神,又趕緊熄掉了煙頭,“你怎麼出來了?”說著,又揮了揮手,試圖將四周的煙味散掉。

程季安習慣後,又輕輕關上門走了出來,“睡醒了,看你在陽台站著就過來了。”

普文欣轉過身,沒再說話,有種心事被看穿的沈默。

程季安站了過去,卻也未曾開口。

淩晨四點,醫院裡燈火明亮,四周卻是一片安靜。姐妹兩人多年未見,剩下的卻似乎只有陌生。

“好久沒看到這裡的月亮了。”隔了好半晌,普文欣才又說道。

程季安擡頭望去,天上一彎月亮,如鈎,明亮。

“聽說你也離婚了?”頓了頓,普文欣問道。

“嗯。”程季安應下。她並不意外她離婚的事傳開。

“什麼原因呢?”普文欣又隨口問道。

程季安卻一時默住。

什麼原因呢?

因爲顧幼珊?因爲喬薇薇?因爲那兩年他對她的冷淡?還是因爲十八歲那年一切的崩塌?

“表姐……”程季安開了口,聲音有些澀啞,“你還記得那年發生的事嗎?”

普文欣轉過頭,程季安望著她,提醒道:“八年前,在那個酒吧裡。”

“……”普文欣沒有說話。

程季安的心裡卻開始翻騰,“那天晚上,你把我一個人丟下,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發生了什麼?”普文欣定定問道。

程季安忍了忍,眼圈卻還是紅了,“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想要說完,卻根本說不下去。

普文欣卻已然明白,眼神也在瞬間有了變化。

過往的痛苦襲來,淚水止不住在眼眶裡打轉,程季安忍著,不讓它掉下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所以你不知道,可是這件事卻讓我痛苦到了現在。每當我想起,都像是噩夢一樣。”

“你都不知道剛開始的那兩年我是怎麼過的。”程季安手攥緊,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所以你離婚是因爲這個原因?”沈默許久,普文欣才又開口道。

程季安搖搖頭,牙關咬緊,她無法說是或者不是,因爲她自己都無法判斷。

紀崇均或許介意的,或許不介意,可是她卻實實在在過不了心中那一關。

它讓她自卑,讓她敏感,讓她無法正視自己,也讓她不敢爭取。

她之所以現在說出來,也是經過這麼多年,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所以表姐,你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誰嗎?”到最後,程季安又咽著問道。那天晚上送她回去的,到底是誰。

普文欣想了想,卻還是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腦子裡依稀有點模糊的印象,當初是有人送她回去的,可是是誰呢,那天來了好多人。

程季安聽著,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感到難過又絕望,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罵他一頓?打他一頓?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安安,對不起。”普文欣目光閃爍,卻又道歉。只是眼神格外滄桑。

她的生活已經一片狼藉了,她真的沒想過要把另一個人的生活也變得那麼狼藉。

程季安聽著這聲道歉,眼淚卻又滾滾落下。

她恨過她,怨過她,可是這麼多年,她或許也就是想聽她說一句“對不起”。

那個時候,她許以庇佑,她便視她仰仗。

她比她大三歲,她便一直信任於她。

“安安,再去睡會兒吧。”普文欣上前抱住她,眼眶卻也紅了。

淩晨四點半,一切都還早呢。

……

南都一家酒店,紀崇均卻已醒了。淩晨四點,手機上一片安靜,沒有來電,也沒有消息,點進微信,也一直沒有回複。

天還黑著,他卻再也睡不著了。

披上睡袍走到窗前,撥通電話,還是沒有回音。重新撥去,依然如此。

從昨天下午一點到現在,整整十五個小時。

他讓她到家了跟他說一聲,她沒有。

他七點開完會出來打電話過去,卻無人接通。期間所發的微信沒有一條回複。

他以爲她再忙,便繼續等待,可是直到夜裡十二點都沒有等到她的消息。

他以爲她睡了,便放下手機,可是一覺醒來,還是信息全無……

紀崇均開始不安起來,縱使她有心事,也不至於如此。重新拿起手機,又點進通話薄找出一個人的號碼。想要撥通,看了下時間又忍住。

四點剛過,太早了。

紀崇均握著手機,又來回踱步起來,想要找些事情做,可根本定不了神。時不時的看一眼時間,一切卻又變得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天色漸漸露白,好不容易熬到六點,便又迫不及待打電話過去。

“喂——”聲音卻早已沙啞。

“喂,哪位?”那邊傳來聲音,透著疲倦和蒼老。

“叔叔,我是紀崇均。”他回道。

程家的號碼,他一開始就存入了手機中。

電話那頭,程父卻是頓住,像是沒聽清,更像是沒想到他會打電話過來。

紀崇均卻又問道:“安安回來了嗎?我聯繫不到她……”

程父這才回過神來,“回來了回來了。”

隨即又說道:“她出車禍了,正在醫院裡躺著……”他的聲音沙啞,是一夜難眠。

紀崇均聽著,全身血液一下凝固,整個人也似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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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49:28


南都沒有直飛錦城的飛機, 從最近的機場經轉訂最早的機票, 最快也要七個小時。一路上,紀崇均的手緊攥著,雖然電話那頭告知他並沒什麼大礙,但到底還是不放心。

醫院內,程季安一覺醒來,頭又有點疼了, 之前哭了一下, 情緒激動, 腦震蕩的後遺症便又顯露出來。

“你醒了?”隔壁病床上, 王思甜見她醒了跳下床來,有些欣喜。她一直睡著不醒,總讓她有些擔心。

“嗯。”程季安應了一聲, 又支起了身,視線卻往病房裡轉了轉。病房裡除了他們倆, 沒有別人。

“你表姐回去了, 剛走, 她兒子在家鬧騰。”王思甜見著,又說道。

“哦。”程季安點點頭, 表示知道了。

“剛才認識你的那個醫生也來過了。”王思甜又說了一句。

程季安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是在說高揚。

王思甜卻又說到了別處, “你要吃早點嗎?公交公司又送了早點過來,不過一點都不好吃。”她說著,掃了一眼桌上的包子油條八寶粥, 一臉嫌棄。

這些東西,她平常碰都不會碰。

程季安卻又想到了昨天那個話題,雖然她說她父母已經死了,可應該還有別的家裡人,現在都第二天了,再遠也應該趕過來了。可是現在依然沒人過來,她也閉口不提,只一個人待在這。

想起那天在車站看到的場面,她覺得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思甜,你打電話給你家裡人了嗎?”想著,她又小聲問道。她一個人來去自由,好像可以應付一切,可畢竟還是個孩子。而她看似叛逆,本質裡卻沒那麼壞。

王思甜還在嫌棄,聽到問話頓了頓,半晌後卻還是低下頭如實回答,“沒有。”

果然。

程季安猜對,隱約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又問道:“那你來錦州是要找誰呢?”

王思甜抿了下唇,漆黑的雙眸中有了些猶豫,隨即還是回道:“見網友。”

說完卻又擡起頭,“不過現在不去了,沒意思。”

“……” 程季安有些默然。

王思甜卻又追問道:“你也覺得見網友是不好的事嗎?”

見網友不是個好事情,好像所有的大人都這麼覺得!

程季安見她敏感的樣子卻是失笑,“你自己不也覺得不好麼?”

如果不這麼覺得,剛才又怎麼會立即否定?

王思甜被揭穿,眼神有些閃爍,卻終究無話可說。

她確實覺得貿貿然的去見網友不是什麼好事情,哪怕聊得再久,終究隔著網絡,誰知道那頭究竟是什麼情況。就像她跟小鹿,在網上聊了兩年,他表現的跟個男子漢大丈夫似的,可一聽說她要來找他,立馬就慫了。剛才出去找了個公共電話打電話,一聽到她到了錦州出了車禍在醫院,立馬就掛斷了。

她也就是跟家裡人吵了一架跑了出來,沒地方去才想到去找他。認識兩年了,就想著見一面,誰知道竟是這麼個慫貨。

“其實網友未必不好,但去找網友的路上實在是太危險了……”

王思甜正想著,程季安卻又開口,她被拉回思緒,程季安則又繼續說道:“你很勇敢,也很聰明,可是你畢竟還小,社會上還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知道有專門拐賣女孩的人販子嗎?他們看到年輕的獨身的女孩,就會把她們迷暈了賣進深山裡,賣到窮鄉僻壤的地方,甚至直接賣到其他一些不好的地方。到時候他們會關著你,看著你,逼著你成爲一個生育機器或者賺錢機器。你要是想逃,他們會直接打斷你的腿。而且很多時候你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不知道路,不認識人,一大片的山,完全陌生的地方,你根本找不到方向……我真的不是嚇唬你,這種新聞真的太多太多了……到時候不但你逃不出去,你的家人也會一輩子在尋找你的途中。天底下不愛自己孩子的終究是少數,自己的孩子找不見了,他們會比誰都要崩潰……”

頓了頓,又說道,“而且,就算沒有遇到人販子,萬一遇到其他壞人呢,哪怕情節沒有人販子那麼嚴重,可也足以改變你的一生。”卻是拿出了自己的例子。

王思甜靜靜聽著,心裡卻驚駭不已,這些都是她未曾聽過的事。

“所以,要是可以,你還是打個電話回家吧。你是離家出走的吧?時間過了那麼久,他們肯定很著急了。大人知道的比你們多,想的也比你們多,害怕的也就會比你們多……”最後,程季安又勸說道。而她的目的也就在此。

王思甜低下頭,卻並沒有回應。

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卻是程父來了。

“爸。”程季安叫了一聲。

程父將手中的保溫桶放在櫃子上又說道:“有點堵車,我就來晚了。餓了嗎?我給你做了雞湯面。”說話間看到對面櫃子上放的早點,又有些遲疑。

程季安知道他的心思,忙道:“我們還沒吃呢。”

“那正好,一起吃。”程父立馬就笑了,又看向對面的病床,“小姑娘,你也一起吃,我帶了兩人份的。”說著,就打開蓋子。

保溫桶裡盛著滾燙的雞湯,油已經被撇去,香味依然撲鼻。細面是單獨放的,七分熟,又晾涼了。將面放入碗中,又倒滿雞湯,雪白的面條散開,一碗蔥香雞湯面就完成了。

程父先端了一碗給王思甜,替她支好餐桌,又叮囑了一聲“小心燙”,這才又回去給程季安又弄了份。想要喂她,卻被攔阻。

“爸,我自己可以的。”程季安說著,自己支起了小餐桌,又端起碗放了上去。

程父聽著,便只好作罷。拉過椅子坐在她邊上,看著她吃,面容卻是慈祥又滿足。

好久了,她都沒再吃過自己煮的面條。

程季安吃著,心裡也感慨萬千,以前自己生病了或者從外面回來了,父親總是親手給她做一份雞湯面。

雞湯很清淡,蘊含的情誼卻是太濃重。

邊上,王思甜默默地吃著面條,眼眶卻脹的厲害,這一碗面條,也讓她想起了太多事。

他的爸爸,也會給她做雞湯面。他從來不會做飯,唯一拿手的,就是這個。爲什麼拿手呢?媽媽在世時老做給她吃,後來媽媽去世了她吃不到哭著要,他就自己學了做給她吃。

可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後來他越來越忙,再也沒工夫陪自己,更別說做一碗面條給她。

到最後他甚至直接把她送到了姥姥家。

她不喜歡舅媽不喜歡表弟只想回家,可是爸爸偏偏不讓。他說他會常常來看她的,可是根本不是,從十二歲到十五歲,整整三年,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月。

期間她不停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只是不管。昨天她實在忍不住了,就打電話給他說想吃他做的雞湯面了,其實就是想讓他過來看看她,可他卻說再忙,等會再打給她。她根本不相信他的這套說辭了,就兇了他,可他竟然說她無理取鬧……

可是昨天她確實無理取鬧了吧……

他也確實再忙吧……

耳邊又浮現出剛才程季安說得那番話,嘴裡的面條便沒了滋味。他確實是很少過來看她,可是他也確實一有空就過來陪她……而她的手機從昨天中午關機到現在就沒開過,他是不是真的著急了?

剩下的面條一口吃盡,湯也全部喝光,王思甜跳下床將碗還回去,便是一句,“我吃好了。”說著又匆匆跑了出去。

一直走到無人的角落,才拿出握在手中的手機。

開機,屏幕亮起,信號剛出來,電話鈴聲就響起。王思甜手一顫,還是接通。

電話那頭飛快傳來聲音,“喂?喂?是不是甜甜?甜甜,是你嗎?喂?喂?”

王思甜聽著,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隨即卻還是忍著說道:“王鐵生,我出車禍了,在錦城的醫院裡……”

……

病房內,程父看著王思甜出去,卻是想起還有件事沒跟女兒說。

“安安,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說,早上的時候,崇均給我打過電話,”他欠了欠身,說得格外小心,“他好像是在找你……”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便只能先如實說明。

程季安正在喝湯,聽到這話卻是愣住了,隨即想到什麼,忙又翻轉著尋找自己的手機來。

手機放哪了?

好像是放在包裡?

那包又在哪?

“爸,你有看到我的包嗎?”她邊找邊問道。

“哦我知道,”程父站起來,打開了邊上的櫃子,“昨天你媽在這收拾的時候看到了,是不是你的?”說著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包又給她遞了過去。

“是我的。”程季安說著,就接過又拉開拉鏈,拿出手機一按,胸口卻是一窒。

三十三個未接來電……

底下還有若幹條信息。

她有些後悔,包應該是護士替她放在了櫃子裡,之前在車上設置了振動,於是就算有人打電話來她也聽不到。而她腦震蕩後近事遺忘,混沌了一天,硬是沒想起來告訴他一聲。

她是記得還有什麼事沒做的,就是想不起來。

程季安已經撥通了他的電話,可是他的手機已關機。

“打不通嗎?”程父問道。

“嗯,關機了。”

“我把你的情況跟他說了下,他還問了你住院的地址……”聽著像是要過來的樣子。

“……”程季安有些默然,他昨天是去了南都吧。南都,離這一千五百公裡的距離……

程父看著她,心裡卻有些話想問。

前兩天妻子回來時便告知了他們已經離婚的事,他沒有懷疑,只是有些傷感。可是今早的那通電話卻讓他懷疑起來,紀崇均雖然叫他“叔叔”,但說到她時語氣裡卻透著關切,他雖然不善言辭,但不傻,他的緊張他全聽了出來。所以他不禁疑惑,他們到底爲什麼離婚?現在又是怎樣的關繫?只是一切都是他的揣測,所以他也沒跟誰說,包括他的妻子——當年她的鬧騰,他始終記憶猶新。他就是想找個機會問問自己的女兒,好讓自己有點數,如果有什麼需要的他也可以幫幫忙,畢竟這兩年,他一直對女兒深感虧欠。

只是,又該怎麼問呢?程父深恨自己不會說話,到現在便又犯了難。

而在他欲言又止的時候,王思甜打完電話卻又走了回來。程父見著,便只好作罷。

……

又坐了會,程季安便讓父親回去了,今天是爺爺的忌日,家裡的事也比較多。她讓他放心,她沒什麼大礙,這裡也有護士在。她倒是也想跟著回去,可是父親不同意,她也就只好罷了。

“那我跟你媽下午再抽空過來。”臨走時,程父又說道。

“嗯。”程季安點點頭。

程父一走,許久未吭聲的王思甜開了口,“我打電話給我爸了,他下午過來。”

程季安有些愕然。

“我爸還沒死呢。”王思甜低頭說到。

“……”程季安有些無語,隨即卻又失笑,真是個熊孩子。

轉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時,卻又有些失神。

電話還是在關機狀態,他現在是在飛機上嗎?


此時,一南一北兩個人,都在坐著飛機往中部這座城市趕來。


十點的時候,高揚又過來檢查了一番,依然表示沒什麼大礙,注意休息不要讓情緒太過波動就好。

到了中午的時候,程季安跟王思甜又就著公交公司送來的盒飯吃了起來。公交公司很負責任,一直坐著安撫工作,各種賠償事宜也在進行中。索性這次沒什麼重大傷亡,一部分人甚至都出了院。

程季安原本是準備下午回華都的,現在只怕不可能,便又打電話請了假,又跟馮老他們說了聲。馮老聽說她出了車禍嚇得不輕,林老甚至還想著過來看她,程季安忙說不要緊,不敢讓他們折騰。

等到將事情說完又已過了很久,看了看時間,都已到了下午兩點。

程父程母吃好飯收拾好已經趕了過來,程父聽說行李可以去取了,又去了臨時的服務處,母親則帶了蘋果正坐在椅子上給她削皮。

有人在,王思甜會很安靜,這會躺在床上看著書竟睡著了。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削蘋果的沙沙聲。季美雲低著頭,神情卻有些難言。

剛才她進來時,高揚也在,兩個人打了個照面時,各自都愣了一下,他的臉上原本有著笑,可是一瞬卻僵了僵,不過很快他還是喊了聲“阿姨”,然後才若無其事的走開。他穿著白大褂,顯然是這裡的醫生,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碰著。

季美雲很早就知道高揚這個人了,也見過好幾次,早些年程季安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每次回來,他都會打電話過來,有時候還會一起約著出去玩。她是個敏感的人,見了幾次,自然就留意上了,隨後在各種的蛛絲馬跡裡,她確信自己的女兒似乎談戀愛了。然而她旁敲側擊,她卻只是不承認。


程季安不承認,她也沒辦法,便只能適時作出提醒。她不太喜歡高揚,一來是因爲他父親早逝母親再嫁,二來是因爲他家境一般。那個時候,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個更好一點的人。

她有她的執念,那時候根本沒有釋懷。

而等到紀家提出結親,程季安一再拒絕時,那份執念就徹底爆發。她覺得她不同意的最大根源就是因爲心裡有了高揚,所以每每說起,都是極力反對,甚至破口大罵。而當那天高揚過來還書,要離開的時候,她幹脆就攔住了他。

她說:“我的女兒要嫁人了,請你不要再纏著她,你配不上她!”她想讓他死心,也想讓自己的女兒死心。

她不記得當時他的反應了,也不記得自己當時的表情,甚至都不記得自己還說過什麼,但總歸都是不那麼好看也不那麼好聽的。

想著當年的自己的所作所爲,季美雲的心裡一陣內疚,撇開那些成見,高揚確實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子,而要不是她的阻攔,現在她跟他應該也挺幸福的吧。

剛才她進來時,他們可都笑著……

季美雲有些不是滋味,而在半晌後,她還是開了口:“安安——”

……

醫院停車場,黑色的路虎停下,老周搶著開門,紀崇均卻已自己開門走下。

下午兩點半,八個小時過去,幾經周轉,他終於抵達這裡。

環顧四周,一切陌生,從指示牌中找到方向,就又向目標樓層走去。

五號樓2206,他一早問到的位置。

走進樓裡,消毒水的味道就襲來,問清護士2206的方向,便又順著樓梯走了上去。只是在拐角處卻又頓住。

一個醫生走下來,手裡拿著本子,樣子有些熟悉。

下意識的掃了一眼他胸口的名牌,目光變得深邃。

——高揚。

兩人很快相錯而過,紀崇均在樓梯口停了一下,向下望了一眼後,複又上樓,腳步卻有所放緩。

高揚,他是知道這個人的。

腦海裡不由浮現出兩年前的一幕。

那一天紀家下聘,他去程家接他們去酒店用餐,在即將到她家時,他接到公司裡的電話,便先將車停了下來。而就在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男孩騎著車停在了她們家門口,很快,她也走了出來。

隔得有些遠,他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但看得出兩個人的興緻不高,都是低著頭,有些沈默的樣子。

而到最後,他將一樣東西遞給了她,隨後便是轉身走開。她也因此走了進去。不過很快,她的母親卻又走了出來,然後喊住了他。

說了什麼,還是聽不見,不過她的臉上卻是無比的嚴厲。

而等到那人離開,他開著車過去,又走進院內的時候,便聽到了那樣的談話——

“媽,我不想嫁給紀家,我求求你了!”

“我不會同意你和高揚在一起的,你死了這份心吧!”

她回答了什麼,沒有聽到,因爲她的父親走了出來看到了他,又打斷了這場對話。

那時候他便知道,她的心裡或許已經有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就叫作高揚。

只是沒想到,現在竟然又在這裡碰到。他的名牌上寫著神經外科,他又從樓上下來,那麼,他們應該也已經見過了吧。

紀崇均不知怎麼地,心裡就有些生怯,可是半晌後,他還是繼續走上。

……

病房內,程季安不知道母親怎麼突然喊了一聲,不由擡起頭,見到的卻是母親內疚又躲閃的樣子。

“媽,怎麼了?”她不由問道。

季美雲想了想,還是開口,“安安,你還喜歡那個高揚嗎?”

程季安愣住,不知道母親怎麼又提到這個。

季美雲抿了抿唇,又繼續說道:“如果你還喜歡他,他也還喜歡你的話,你們就在一起吧,媽媽不會再阻攔你們了。”當年的過錯,她願意現在彌補。

紀崇均正好走進,聽到這話卻又一下頓住。

隔牆擋著,無人發現他的到來,程季安只是睜大眼睛,像是沒想到母親會說這個話。隨即卻又明白過來,母親只怕還是誤會了當年的事。

“媽,我跟高揚真的沒什麼,”她不由無奈道,這句話她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可她一直不相信,“他確實追過我來著,但是我一直沒同意,他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朋友,一個學長,我跟他很早就不聯繫了。”

想到什麼,又說道:“你真的別誤會,剛才他來這裡只是例行檢查,他是神經科的醫生,就負責我這的。”

季美雲目光恍動,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這些話她確實早就說過了,可她那時候根本不敢相信,她一直以爲她是怕她反對所以一直隱瞞著。

可是現在看來,好像真的是她誤會了。

門口的紀崇均,心也是起伏不止。他同樣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我不會同意你和高揚在一起的,你死了這份心吧!

——我跟高揚真的沒什麼,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兩句話,一個對白,時隔兩年,終於完整的呈現在他的眼前。他的目光顫動著,是後悔,是自責。

那個時候他以爲她心中有人,便一直沒敢靠近她。

他因此冷落了她整整兩年啊!

甚至她提出離婚的時候他都不敢拒絕,他想著,她或許就是去找他!

母親的陰影一直盤旋在心裡,他便克製著,始終不敢再多進一步。

可是她的心裡沒有他,她又爲什麼不願嫁給他,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爲什麼又那麼緊張?

“崇均?”身後,突然傳來響聲。

紀崇均下意識的回頭,卻見程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後,正滿臉詫異的看著他,手上還拎著個行李箱。

房間內的兩人聽到聲音也轉過了頭,待看到來人是誰後,李美雲站了起來,程季安眼中露出驚訝,隨即又是歡喜,可是很快,卻又變得安靜。

紀崇均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像是恍然,像是內疚,又像是飽含著無盡的後悔。

可是他恍然什麼又後悔什麼呢?

想著剛才她和母親的談話,她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

那一天晚上,她問他你是一直都愛我嗎?他說是。她便又問他那你過去的兩年裡爲什麼總是不理我?他的回答卻是——因爲怕你不喜歡我,怕你不願看見我。

爲什麼他會覺得她不喜歡他呢?是覺得她的心裡有別人嗎?

或者他也知道高揚嗎?

“別站著,快進去坐。”程父這時卻又說道。

紀崇均回神,眼中的情緒也很快消失,只是恢複平靜。他跟著程父走進,見到季美雲,又叫了一聲,“阿姨。”

季美雲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卻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所以半天回不了神,只是應了一聲,又幹幹的站在那。

“坐,坐。”程父將行李箱放在一邊,又拉過椅子招呼他坐下,舉止卻有些倉皇而淩亂。

“不用了,我站著就好了。”紀崇均忙伸手拒絕,神情卻也是不自在。

他們做了兩年的一家人,可是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彼此之間也只有陌生。

惦記著邊上的人,紀崇均又止不住將目光落在程季安的身上。她坐在床上,頭上包著紗布,臉色稍稍有些白,其他的倒真像沒什麼大礙的樣子。

懸著一路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你要喝水嗎?”程季安見他幹站著,又問道。

紀崇均搖搖頭,想要做些什麼,卻又忍住,最後只是又轉身對著站在身後的程父程母說道:“這裡就交給我了,你們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又垂下了雙眸。

他可以應對所有的員工所有的合作對象,可是面對這兩位,他卻始終有些束手無策。

“啊……”程父剛想說不辛苦,回過神來又很快止住,忙應道,“那我們就先回去。”

他這是怕大家尷尬所以想要支開他們吧……

“嗯。”紀崇均點點頭,“我讓老周送你們。”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了。”

程父剛要謝絕,紀崇均卻已經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老周的號碼。

他剛讓老周在外面等著。

老周很快上來,又帶著程父程母走了下去。紀崇均見他們都走了,這才折回來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他像是松了一口氣,只是一身輕松,而他剛坐下的一剎那,就又握住了她的手。

“哪裡還疼嗎?”他輕聲問著,眼神關切又溫柔。

程季安搖搖頭,卻又笑著回道:“不疼了。”

他來了,就哪都不疼了。

紀崇均見她笑了,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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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50:12


午後時分, 光線正好, 兩個人握著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程季安想到什麼,卻又正身說道:“對不起,我之前忘記打電話告訴你了。” 他一定是急壞了,他是個克製的人,三十三個電話, 只怕已經超過了他的極限。

紀崇均聽著, 笑了笑, 像是沒在意, 只是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目光露出一絲心疼,“當時傷得很重吧?”

如果不是傷得嚴重, 她又怎麼會想不到跟他說一聲。所以就算程父告訴他是輕微腦震蕩,已經沒事了, 他也還是不放心。

程季安被他摸著頭, 心裡湧出一陣暖流, 嘴角也止不住抿出一絲笑意,她點點頭應道:“嗯, 當時撞了下就直接暈過去了,後來一直暈暈乎乎的記不住事。不過現在真沒事了, 就是偶爾會有一些頭疼,醫生說過兩天就好了。”

這個動作親昵又讓人莫名心動。

想到什麼,卻又看著他問道:“我要真撞傻了怎麼辦?”聲音輕軟, 眼中卻滿是趣意。

紀崇均也笑了,“不管怎麼樣我都要的。”

頓了頓,又說道,“其實傻一點也挺好。”至少也不會再像這樣淘氣。

程季安聽到這個回答有些意外,她倒沒想到紀崇均還會開玩笑。看著他明亮又滿是寵愛的眼睛,她的心又暖了起來,止不住就握住他的手又歪著頭將臉靠近。

他的手掌溫暖,貼近著,莫名安心。

隔壁病床上,王思甜趴著睡了一覺,卻又醒了過來。她坐起身,迷迷瞪瞪,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是一個午覺都能睡得沈。餘光瞥見隔壁床前有人,這才轉過頭來,看到坐著的是個陌生男人時,卻又有些迷茫。

紀崇均察覺到邊上冒出了個人,下意識的抽回了手,也有些意外,先前他倒真沒在意到隔壁床上還有人。

眼前的小姑娘頭發淩亂,睡得滿臉通紅,眼睛倒挺大。

程季安也察覺了,忙向他介紹道:“這是思甜,跟我一個車上的,當時就坐在我旁邊。”

紀崇均微微頷首,剛才外露的溫情已然收斂。

程季安又已轉頭向王思甜介紹起來,“這是……我老公。”稍作遲疑,卻還是用了“老公”這個詞。“男朋友”這個詞也行,但總覺得有些生疏,她怕他會有想法;這裡也沒別人,倒也不用擔心什麼。

紀崇均聽著,卻是心一跳,轉瞬卻又安靜下來,顯然是猜出了她的想法。不過這一聲“老公”卻還是在他心間盤旋著。

“哦。”王思甜看了他一眼,卻只是簡短的應了聲,隨即又跳下床往衛生間走去。

她對“老公”什麼的不太感興趣。

有了別人在,紀崇均又有些不自在,剛才是父母,現在又是個小孩子,怎麼都有些束縛。

無事可做,看到邊上有水果,便又問道:“吃橙子嗎?”

“好。”程季安感受到了他的拘謹,便只是笑著應下。

衛生間很快傳來沖水聲,王思甜開門又走了出來。她洗了臉,雖然擦幹了,發間還有著殘留的水跡。

“思甜,吃橙子嗎?”程季安見她走過來,又拿了個橙子遞了過去。

“哦。”王思甜接過去,道了聲謝,又坐在床上開始剝了起來,只是橙子難剝,她又人小力輕,剝了幾下也只是扒下了一點點皮。

紀崇均已經將一只橙子剝好了,見她那笨手笨腳的樣,把手中的橙子遞給了程季安。程季安也早已看見,又轉手遞了過去,“思甜,你吃這個吧。”

王思甜看了看她手上那只剝得光溜溜的橙子,又看了看紀崇均,見他低著頭又開始剝了另一個沒反對的意思,這才將手上的橙子還給她又接過,“謝謝。”

程家安笑了笑,沒說話,王思甜便又低下頭將橙子分開放入嘴中吃了起來。

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洪亮的聲音,“王思甜?王思甜?”

王思甜正咬著橙子呢,聽到這聲音差點沒噴出來。門口的男人看到她後,卻已經大步的走了進來。

四十多歲,人高馬大,行走間特別豪邁,轉眼就已經走到了她的病床前。

王思甜卻已經瞪大眼睛抱怨起來,“王鐵生你能不能管管你那破嗓門!”每次都那麼大聲,丟死人了!

王鐵生卻像是絲毫沒有聽見,只是抱著她的胳膊上下打量,見她確實如電話裡說的那般沒多大事後,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卻又大掌一揮,重重的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你個小兔崽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吶!還玩離家出走!”他生氣道。

王思甜被打著,瞬間就炸了,捂著屁股就跳上床嚷道:“王鐵生我說過不許再打我屁股了!我已經十五歲了是個大姑娘了!”

“大姑娘咋滴!大姑娘做錯事也該打!”王鐵生卻只說道。

王思甜氣瘋了,居高臨下,怒不可遏,“王鐵生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打我屁股我下次還離家出走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

“……”王鐵生還想再說些什麼,可一聽到後面幾個字立馬萎了,擡頭瞥見她的頭發,便只轉過話題道,“我是你爸!你再沒大沒小叫我王鐵生試試!還有,你這染得什麼雞毛顔色!”

“要你管!”王思甜依然氣得不輕。

王鐵生見她整個臉都氣紅了,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做過了,便不由小聲問道:“剛打疼你了?”

“哼!”王思甜扭頭,不理他。

王鐵生皺了下眉又徑自說道:“不應該啊,我剛掌握分寸了啊,打得可輕了……”

王思甜捂著屁股的手有點僵,體會一下,確實,他剛看這落手重,其實一點都不疼。

“不要站在床上,也請不要大聲喧嘩打擾其他病人的休息。”門口,護士走過來敲了敲門又提醒道。

“好好好,不好意思啊護士,一時激動,一時激動。”王鐵生轉過身揚了揚手,笑著表示歉意。

王思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只覺得丟臉快丟到家了。

王鐵生轉過身又說道:“快下來,人護士小姐都說了。”

王思甜氣不過,卻還是搭著他的手跳了下來。

不過經過這一打擾,氣氛倒緩和不少。

“跟我說說,到底咋回事啊,怎麼好端端的就整車禍了?”王鐵生想著正事,趕緊又問道。

“大中午的,司機疲勞駕駛犯困唄,整個車都翻了。”王思甜回答著,想到什麼,卻又說道,“你要替我好好感謝人家,要不是她救了我,我可能就死在裡面了。”說著,看向了對面的程季安。

王鐵生也循著她的視線望去,目光從程季安身上劃過又落在了一旁的紀崇均身上,隨即便是愣住了,“紀總?”

紀崇均也已經站了起來,卻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王總。”

剛才眼中的詫異已然全部泯滅。

王鐵生,博遠集團的老總,自他進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認出。只是他從未想過私底下他會是這個樣子。他和他也打過好幾次交道了,是個成竹在胸大局在握的人,雖是風趣健談,卻從來成熟穩重,一副大哥的風範。哪像現在這樣,來去如風,說話恣意,又被一個小姑娘懟著,一副搞不定的樣子。

雖是他的女兒,總歸讓人意外。

不過他的心裡還是有些疑惑,安安救了她?這倒從未聽她說過。

“你們認識啊?”王思甜有些詫異。

程季安看著他們,也有些奇怪。

“生意上的合作夥伴。”紀崇均低頭輕聲解釋道。

程季安明白,便朝王鐵生微笑緻意。

王鐵生也回以一笑,轉頭卻又問向自己的女兒,“到底怎麼回事?”卻已恢複了人前的沈穩。

若是剛才,只怕又是一句“咋回事”甩了出來。

王思甜便又將當時的事說了出來,從她不願繫安全帶,到出車禍時她拉住了她又昏了過去,原原本本,能記住的,統統說了出來。

紀崇均聽著,變了色,他只知道翻車的結論,卻根本不知道車禍時具體的經過,此時聽著,只覺驚險萬分。止不住的就又握住程季安的手,滿是後怕。

王鐵生的臉色更是白了,他無法想象如果當時程季安沒有拉住自己的女兒會將是什麼樣子,她可能先摔下去被行李狠狠砸到,然後等車子向另一個方向側傾時再翻滾下去再被另一側掉下的行李砸到,到時候,可就真的難說了。

他已經顧不得指責自己的女兒不願繫安全帶這件事,只是上前一步就握住了程季安的手,鄭而重之的說道:“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

“不用,我也只是舉手之勞。”程季安被他這麼正經的樣子倒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對她來說,這真的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王鐵生已經收回了手,神情依然有些凝重。轉而想到什麼,才又問向紀崇均,“不知這位是……”他不太確定程季安的身份。

“他們是夫妻啦!”紀崇均還未答話,王思甜已經開了口,她白了一眼自己的爸爸,懷疑他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看不出來。

王鐵生望向紀崇均,紀崇均沒有說話,王鐵生便又看向程季安,“所以這位是程季安程小姐?”

“是。”程季安點點頭,卻不知道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王鐵生得到回答,有些愕然,轉而卻又笑了,“之前看著紀總英明果斷魄力十足,便想著還是與你們紀氏合作,現在看來是非合作不可了。”

說著,目光落在紀崇均的身上,極爲肯定的贊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紀氏能有紀總和紀太太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讓人不放心!”

處於危難之中,能夠自保已是不易,而還想著救人,就已經不是簡單一個善良能形容。它需要理智、勇氣,和足夠的魄力。

試問,有誰在自己危難之中還能想著救人?又有誰能夠在自己危難之中願意去救人?

至於先前聽到的那些傳言,他再不信。

這麼一個美麗謙遜,溫柔又有膽識的女人,紀崇均又怎麼可能與她離婚?他現在在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剛才,還是在給她剝橙子吧?

王鐵生瞥見桌上放著的剝了一半的橙子,眼中露出了笑意。都說紀氏的紀崇均爲人冷淡不解風情,怕只怕能讓他溫柔對待的只是不是她們而已。

程季安還是有些疑惑,紀崇均又已向她輕聲解釋道:“他是博遠的王總。”

程季安終於了然,怪不得他會知道自己,只怕也是看到了那些新聞。

……

王鐵生是來接王思甜的,辦好了出院手續,又跟公交公司處理好一些事務便就要離開。

“來日方長,我們再聚。”臨走時,王鐵生又說道。其他人他可以隨意感謝,可是現在是紀氏,便只能留待時間。

王思甜收拾著自己的背包,卻有些不舍,見自己的父親再跟紀崇均說話,便又拿過手機走到程季安的床邊。

“我能留個你的號碼嗎?”她問道。

“當然可以啊。”程季安笑著說道,隨即又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報給她。

王思甜妥善儲存好,又問道:“你也是在華都的嗎?”

“嗯。”程季安應道。

“那我以後可以來找你嗎?”王思甜又問道。

程季安看著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當然可以,你要是想來,隨時都可以,當然,是要在你放假的時候。”她可不願她又逃課跑出來。

“思甜,好好上課,雖然你覺得上課挺無聊的,但這其實是件很有意義的事,當你把課本上的內容學進去後,你會發現整個人都充實起來。學得越多,懂得越多,思想越豐富,都說學無止境,其實我們都還沒有真正的學起來呢。”想著跟她中午時候的對話,她便又說道。

“嗯。”王思甜點點頭,卻是真的聽進去了。以往老師說了那麼多遍,她都覺得是廢話,可是由她說出來,她就覺得一切都那麼有道理。

她是真的很喜歡她,又溫柔,又溫暖,有時候就像媽媽一樣。

“你也要聽爸爸的話,你爸爸真的挺愛你的,當然,有時候粗暴了點。”程季安又說道。

王思甜聽到這裡,卻又朝王鐵生站著的方向翻了個白眼,“哪是有時候啊!”就沒有不粗暴的時候。

程季安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不過卻也沒再說下去,她看得出,王思甜還是聽了進去。

王鐵生聽到女兒的聲音,又轉過頭來,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女兒站在程季安跟前,低著頭,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

心上突然有些恍惚,他有多久沒見到她這麼乖順的樣子了?

轉而卻只對著紀崇均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一步。”

“我送你。”紀崇均說道。

“留步。”王鐵生忙擺手。

“你在這等我。”紀崇均跟程季安說了一聲,還是跟著一道走了出去。

“紀太太再見。”王鐵生便只好又向程季安道別。

“再見。”程季安笑著應道。

王思甜背上背包也跟著往外走,只是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住,回過頭,揮了揮手,似乎有些不舍。

程季安也跟著揮了揮手,倒是也有些舍不得。

一行人走到樓下,王思甜跟著司機先去了停車場。

王鐵生放慢腳步卻又說道:“今天讓你見笑了,我這個女兒實在是讓人頭疼。”想著先前的失態,他實在有些汗顔。

紀崇均笑了笑,“王總言重了。”

王鐵生又繼續說道:“我老婆離開得早,很久以來一直是我帶著她,可是後來她長大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就不好帶了。我這人比較糙,很多東西都不懂,就想著送到她姥姥家,她姥姥家書香門第,總比我帶著好。誰知道她越來越叛逆,竟整出離家出走來,唉……”

紀崇均沒有回應,只是跟著往前走,他知道王鐵生說這番話,或許只是想要傾訴一下。

“不過紀總啊,你也該是時候要個孩子了,我家思甜雖然皮吧,可小時候真的就像個小棉襖,那小胳膊摟著你的脖子喊你爸爸,那感覺甭提了。我現在有時候也特別想她,就是恨自己太忙了,實在顧不上。”果然,王鐵生又轉過了話題。

“我會考慮的。”紀崇均聽著,點點頭,心裡卻真的被觸動了。

他其實一直很想和她有個孩子,可是想著她不願意,便只能作罷。一開始時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他無比期盼著有一天她能爲他生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會用盡一切來愛它,就像他愛她一樣。

……

又說了幾句,便要徹底告辭了,停車場已到,車門也已打開。

言歸正傳,王鐵生伸出手手,做著最後的道別,“合同我會讓人盡早傳過來的。合作愉快。”

紀崇均伸出手,也給予了回應,“合作愉快。”

兩手握住,一份龐大的契約未曾落筆,卻已然締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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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 15:50:34


王鐵生帶著王思甜坐車離去, 紀崇均則又轉身回到五號樓。

病房內, 另一張床已經空缺,暫時也沒有安排別的病人進來,程季安一個人坐在床上,感覺到空氣裡的安靜,有些無聊。等看到紀崇均從門內走進,眸光亮起, 笑意又露了出來。

沒了旁人在, 紀崇均也輕鬆下來, 走到床邊拉過她的手, 卻又有些慚愧,“本來不想把你牽扯進來,最後卻還是多虧了你。”

說得卻是與博遠續簽合同的事。

本來也有把握, 卻並非十成十,現在她出手救了王思甜, 這件事就成了闆上釘釘。

“哪有, ”程季安卻不敢居功, “那位王總一開始就選擇了你。”不然的話哪有這麼輕率。

紀崇均沒有多說,心裡卻更是感懷, 她不知道這份救命之恩將意味著什麼。

王鐵生早年喪妻,未曾再娶, 只因深愛妻子十數年不能忘懷,當初若不是爲了兄弟能有一口飯吃硬生生的忍著將生意做了下去,現在早已剃發做了個出家人, 他現在將對妻子的所有情感都寄托在了自己的獨女身上,所以他將如何報答這份救命之恩,常人是根本難以想象的。

剛才那個合同,看似隨隨便便一句,其中卻是十個億的金額浮動。紀氏報出了價格,雙方接洽後博遠壓了十億,現在王鐵生一句“合作愉快”,卻是將壓價的那個方案又抹去了。

再者,他臨走時跟他的那番閑聊,也是刻意拉近他們的距離。

王鐵生格局大,不會拘泥於一點一滴,所以他的報答,最終全會落在他落在紀氏的身上……

“不過你要真想謝我,就讓我親一下吧。”程季安想著,卻又突然說道。

紀崇均一愣,回過頭,卻見程季安眸光波動,滿是笑意。明明是個漂亮溫婉的人,現在揚著臉,卻又帶著孩子氣,像是在討要糖果,又像是在等著捉弄人。

紀崇均感到好笑,卻又當真手撐著床鋪彎下身湊過臉去。

他多少明白她的用意。剛才一直有人在,他就一直拘謹著,她看出來了,便想趁現在沒人的時候補償他一下。

他的五官總是輪廓分明,此時俯視著,眉眼更爲深刻,嘴唇亦更是動人,程季安捧住他的臉便當真仰頭親了上去。先是輕輕觸碰,隨後又伸出舌尖在他唇上掃過,仿佛是在逗弄,仿佛又是在玩耍。

只是原本是想見好就收,紀崇均卻被撩動,止不住的就低下頭反守爲攻吻住了她的唇舌。

由淺入深,再由深至更深。

身後卻又突然傳來腳步聲,紀崇均察覺,便又立即鬆開了她,只是已然晚矣。

高揚帶著護士走進,正巧看見他們分開,雖然只是短暫一瞥,卻還是猜到了他們剛才再做什麼。她的臉紅著,便是最好的佐證。

他有些進退兩難,程季安也是尷尬,紀崇均側著身,倒是神色淡然。已經知道他們沒什麼關繫,他也就不再掛心。

已是下午五點,正是例行檢查的時候。

高揚最終還是走了過來,雖然心裡還有起伏。他沒想到程季安的旁邊會有個陌生男人,更沒想到會撞見這樣的事。一想,卻又了然,當初可是說過她要結婚的,所以這位,應該就是她的丈夫了。

他有些羨慕,卻也有些遺憾。他在半年前剛結束了一段曆時八個月的婚姻,原因是他的工作太忙,女方不滿於此,這次與她偶遇,又看到她手上沒戴戒指,原還以爲他們之間的緣分終於來到。

此下卻只能履行醫生的職責,走到床邊,問向程季安:“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還是偶爾有些頭疼,其他的沒什麼。”程季安依然有些難爲情。

高揚笑了笑,又給她做了檢查。完畢之後說道:“沒什麼大礙,多注意休息就好。”

“那我能出院了嗎?”程季安忙問,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實在有些悶。

高揚笑著回道:“最好再住一晚上觀察一下,等確定沒事了,明天上午再出院也不遲。”

程季安聽著,便只能點點頭。

“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

“好。”

高揚收好本子就又準備出去。

“醫生。”紀崇均卻突然叫住了他。

高揚站定回頭,不知道有什麼事。程季安也有些意外。

紀崇均已經走到他身邊,又問道:“她這頭疼的情況多長時間才能緩解?”他的語氣平淡,卻是認真詢問的樣子。她一開始便說了頭疼的事,他便一直記在心上。

“長的話可能要十天半個月,短的話一兩天就好了。”原來是問病情,高揚也放鬆下來。

“那還需注意什麼嗎?”紀崇均又問道。

高揚轉過身回道:“主要就是注意休息,避免過多的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不要讓情緒受到大的波動,比如傷心悲痛大哭大笑都可能加重她的病情。她現在的症狀主要就是頭疼,所以主要就是讓她保持平和,讓她的頭腦得到休息。”也是認真回答。

“飲食上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紀崇均又問道。

“興奮性的飲食不能用,比如咖啡、酒精之類;生冷的辛辣的食物最好也要忌口,其他的倒沒什麼注意的。”高揚回道。

“好,謝謝你。”紀崇均問完,緻謝。

“不用客氣。”高揚笑了笑,又轉身走了出去。

病房裡又安靜下來,紀崇均轉過身,卻看見程季安靠在床頭,手正扶著頭再揉動。

“怎麼了?”紀崇均走過去問道。

程季安看了他一眼,臉上紅暈未褪,“剛才有些缺氧,頭就又有些暈。”眼中亦含著笑,

“……”紀崇均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內疚,隨即又問,“疼得厲害嗎?”

“還好。”程季安回答著,卻又想起了之前想到的一樁事,放下手便又問道:“你是不是認識高揚?就是剛才那個醫生。”

紀崇均正拉著椅子坐在,聽到這問一怔,隨即還是回道:“嗯。”她應該是在他剛來的時候看出了什麼。

程季安不由好奇起來,不知道他是怎麼認識他的。

“那天我去你家接你,看到他也來找你了,後來又聽到你媽媽說她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紀崇均想著,便將那天看到的聽到的簡單的說了下。

程季安有些愕然,沒想到那天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所以你一直以爲我喜歡的是高揚?”問話間,腦子裡卻又浮現出當時的場景。

那天她和母親在院子裡爭執,突然聽到父親的聲音,她們一回頭,就看到他站在院門口,身後站著父親。當時他沒什麼反應,叫了一聲就跟著父親進了客廳,她們便一直以爲他剛來沒聽到什麼……

“嗯。”紀崇均依然沒有隱瞞。

“我跟高揚沒什麼。”程季安解釋道。

“我知道,剛才你跟你媽媽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紀崇均笑著回道。

程季安看著他低著頭,不由又笑道:“所以那兩年你一直不理我,就是以爲我心裡有人了?”

“嗯。”紀崇均回答著,卻又握住了她的手低下了頭,樣子有些沈默。

程季安感覺到了他的反常,眉頭一皺,有些疑惑。

紀崇均卻又擡起頭來說道:“等哪天空了,我帶你見一個人吧。”他說著,眼神卻有些沈靜。

程季安隱約覺得他有什麼心思,見他不再多說,也就不再多問,只是笑著應道:“好。”

“咚咚咚。”這時,門口又傳來敲門聲。兩人對望一眼,不知道這個時候又會是誰。紀崇均站起走了出去,一看,卻是程父來了。

“叔叔。”紀崇均有些意外,沒想到會是他敲門。

“我給你們送飯過來。”程父笑得靦腆,又擡了擡手中的袋子。

紀崇均趕緊側身:“快進來吧。”他已經明白他敲門的意圖,估計是怕打擾了他們。

“哎。”程父應了聲,又埋頭走進,樣子依然有些不知所措。紀崇均在這,他便總覺得像是闖入了不該闖入的境地。

“爸。”程季安見他進來忙喊了聲,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父親的謹小慎微讓她心中有了虧欠。

“我就是做了點飯菜給你們送過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程父說著,看向紀崇均,目光有些不安。

紀崇均忙道:“我都吃的,謝謝叔叔。”

程季安卻說道:“爸,你不用這麼麻煩的,醫院裡都有。”他做完了,還要大老遠送過來。

“不麻煩不麻煩。”程父說著,卻又解開了袋子。

三個超大號保溫飯盒,都是嶄新的,一一打開,裡面放著魚香肉絲、香菇小青菜、紅燒肉、野生黑魚豆腐湯,黑米飯,端上桌,香氣撲鼻。

“爸您怎麼做這麼多?”程季安止不住說道。

“就想讓你們多吃點。”程父笑著答道,頭卻一直沒擡起來,只是又拿出最後一個保溫飯盒說道,“這個是給那位周師傅。”他是紀崇均身邊的人,又開車送過來送過去,一路上肯定辛苦了。

“我打電話給他。”紀崇均聽著,就已拿出手機。

老周很快走了上來,三個人又各自吃了起來。

“爸你也一起吃點吧。”程季安見父親遠遠坐著,又說道。

“不用不用,我吃過了,你們吃吧。”程父擺著手,笑著拒絕道。

三人便只好繼續。

程父看著他們,心裡卻還是有些忐忑。隔了半晌,忍不住問道:“還吃得慣嗎?”

紀崇均轉過頭點了點,溫聲道:“嗯,很好吃。”

“不比飯店的手藝差。”一旁,老周也難得開了口。

程季安最是直接,笑著說道:“爸爸做飯最好吃了。”

程父聽著,笑了起來,心裡無比熨貼,一顆心也漸漸鬆下。只是目光落在紀崇均身上時,不自覺的眼神中又帶上了些憂思。

紀崇均正給程季安舀著湯,看到有骨頭,又細細的給她剔除。兩個人相視著,溫情脈脈。

飯不消一刻鍾就吃完了,三個人都吃了個幹淨,程季安吃不完的那部分紀崇均也一並將它吃掉了。程父見到時很是驚異,程季安也是同樣慌亂,紀崇均卻只是淡然。

紀崇均已經開始收拾起碗筷,程父想要上前,卻被他攔下,“我來吧。”

程父想搶又不好搶,只能幹站著,見他收拾好忙又拿起邊上的袋子說道:“你放在這裡就好了,我帶回去洗。”

紀崇均原本想拿出去洗的,一想這裡也確實沒有洗刷的工具,便只好作罷。

將東西收拾好,程父想到什麼,便又轉身說道:“崇均,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安安我來照顧好了。”他那麼大的公司,肯定有很多事要做,他怎麼好意思讓他一直待在這裡照顧,馬上就又要天黑了,在醫院裡熬夜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

“沒關繫的,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紀崇均卻只回道,“你們年紀大了,就好好在家休息,這裡交給我就行了。”話說得溫和,卻是不容反駁。

程父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程季安。

程季安看了一眼紀崇均,卻也跟著道:“爸,沒事的,就讓他留在這裡吧,明天我也就出院了。”她知道他這麼遠趕過來,肯定是不會走的。

“……”程父見女兒都這麼說了,便只能作罷,只是低著頭時,神情裡的憂思更甚。

頓了頓,卻只是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紀崇均沒有阻攔。

程父下意識的就想回絕,一想卻又只道:“好。”

已經六點,天色漸暗,老周走在前頭去開車。程父往前走著,刻意放慢了步子,只是身邊的人顯然也放慢了步子,一直走在他的左後側。

程父嘴唇抿緊,思緒翻騰,最後卻還是頓下了腳步。

他一停,紀崇均也停了下來,“叔叔?”

程父轉過身,目光閃爍,半晌後才擡起頭來問道:“崇均,叔叔知道你跟我們家安安離婚了,可是現在……”

根本不像是離婚的樣子啊。

他年紀大了,不知道現在年輕人的心思,可是婚都離了還在一起,總歸有點不正常……他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麼回事,就是怕著自己的女兒到時候吃了什麼虧……身爲父親,他已經失職了兩年,不想再失職下去了。

程父說著,已是鼓足了足夠的勇氣。

紀崇均看著他,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低下頭,醞釀片刻,擡頭回道:“叔叔,我跟安安確實已經離婚了,可是現在我一直再想著和她複婚。”他說著,眼神真誠而肯定。

程父卻是看愣住了。他確實想爲自己的女兒尋一個保障,卻沒想到會是得到這樣的回答。

紀崇均卻又繼續道:“我之前做錯了一些事,讓安安過得並不開心,我現在正在努力彌補。叔叔,我愛她,或許不及您,但我會努力改進,不讓她失望,也不讓您失望。我希望以後的一輩子都能和她在一起。”

程父目光晃著,眼圈卻有些發紅,身爲父親,有誰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幸福,有誰不想有那麼一個人,能代替自己愛著她,疼著她,寵著她,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他年過半百了,經曆了太多人和事,可是他看得出他是一諾千金的,所有的話也都是發自肺腑。

想再說些什麼,終究是不能,只是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喃喃的應著,“好,好,那就好。”

……

回到病房,已是七點多,夜幕深降,樓道裡已是漸漸安靜。

推門進去,病房裡依然只有一個人,或許病房足夠的緣故,一直沒再安排其他的病人進來。

程季安走動著,正在消食,看到他回來,轉頭就是一笑。

紀崇均關上門,也笑了,卻是心照不宣。現在應該沒有人再過來了。從他過來到現在,與她單獨相處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

走過去,將她抱住,感覺著懷中的體溫,紀崇均感到了一絲滿足。

“怎麼去了這麼久?”程季安擡起頭,卻又問道。

“去超市買了點東西。”紀崇均沒有將與程父的對話告訴她,只是想著剛才的內容,他又將她抱緊了些。

有些話他很難說出口,可是說出來了,就是無法更改的承諾。

程季安這才注意到他剛拎了東西回來正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卻是幾瓶水和一些洗漱用品。她的已經有了,他的卻還沒有。

“藥吃了嗎?”紀崇均鬆開她又問道。

“吃了。”程季安忙又回道,剛才他離開時就叮囑她記得吃藥。

“那等會兒就上床休息吧。”紀崇均便又說道。醫生說要多休息,可是今天下午她還沒睡過。

程季安點點頭,想到什麼,卻又說道:“可是我還想洗個澡。”昨晚頭暈著沒法動就將就著,現在實在忍不了了。

紀崇均微微一怔,隨即又道:“那我幫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程季安說著,便又轉身去拿行李箱。行李箱裡有她換洗的衣服。

紀崇均卻不敢讓她操勞,忙接過道:“你坐著,需要什麼我給你拿。”說著,已是放平行李箱又拉開了拉鏈。

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卻還是作罷,她試著蹲下,還真是不行。看著紀崇均從塑封袋裡找出她的內衣,臉上還是有些紅。

紀崇均倒是無動於衷,只是將東西一樣樣拿出,最後又闔上了行李箱。

“走吧。”站起,就又扶著她往洗手間走去。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的。”程季安忍不住又說道。

紀崇均卻還是跟了進去。洗澡時難免悶熱,地上又滑,他還真是不放心。

開了燈,又鎖上門,便又替她去脫衣服。從上衣到褲子,俯身彎腰,絲毫不嫌麻煩。程季安有些過意不去,心裡卻還是有些暖。

她感覺自己就像個小孩,正接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紀崇均將她脫下的衣服放好,則又扶著她進入了浴室間,打開龍頭調好水溫,又替她沖洗起來。他的神情很專注,目光也很平靜。

就是一直沒再說話了。

程季安見著,倒也減了害羞,見他默然不語的樣子,反而又生出了一絲戲謔來。

“我又想親你了怎麼辦?”她笑著說道。之前那個吻可是被中途打斷了。

紀崇均正給她沖著肩膀,聽到這話擡起雙眸,眼神中卻又有些無奈。

程季安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抿唇一笑後又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紀崇均怕她摔倒,忙將龍頭關掉放下花灑又摟住了她,只是雙手觸及她赤裸的皮膚時,原本想要推開她的,卻又硬是被打斷了。

程季安撬開了他的唇齒,舌頭直接深入,霸道又生疏,一下將他撩動。他止不住的就吻住她的唇舌,與她交纏著。

她的唇舌柔軟香甜,像是淬了蜜,又像是藏了毒,讓人明知是萬劫不複,卻還是要奮不顧身。

只是瀕臨最後一線時,卻還是推開了她。

“別這樣。”他壓下眼中的情欲,聲音低沈又無奈,“你會頭疼的。”

再下一步,他真的無法保證能否克制住自己了。

而醫生說過,她現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程季安聽著,便只好作罷,她也只是純粹的一時興起,倒也不是真的想怎樣。只是看著紀崇均無力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紀崇均則又開了水龍頭,眼觀鼻,鼻觀心,只是說道:“早點洗完,別著涼了。”

心裡卻又歎了一口氣,總覺得她是越來越會捉弄人了。

……

當天晚上,兩人便在醫院裡就這麼睡去。或許是吃了藥的緣故,也或許是累了,程季安很快就睡著了。紀崇均處理了一些公事,也在空著的病床上躺下,夜裡倒是醒了好幾次,時不時看看她的狀況。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高揚做了檢查,確認他們可以出院了。

程父程母也早已來了,聽到她沒事了,一陣高興。

程母忙著給她收拾東西,程父則笑著道:“正好,你姑媽和表姐他們也在,中午一起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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