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19:31:20

陶靜文 -《誘香(東傳之一)》

憑著他們兩家深厚的交情
她還是個小嬰兒時就已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好不容易她老爸必須長年在國外工作
沒了母親的小丫頭終於能搬來與他朝夕相處
他可是夫兼父職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眼看她這些年來漸漸出落得清麗動人
他還得發揮過人忍功硬是收起三尺垂涎
隻因她的身心還未準備好接受他這個準夫婿
更得忙著擊退她身邊那些膽大包天的黏人蒼蠅
當他等了又等總算等到時機成熟把她拐進禮堂
誰知這個可惡的小女人竟然不肯步上紅毯

男主角  東川晉司
女主角  原朝香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我正在參加「好市民勳章」,麻煩有空點下列網址
在右下角愛心處,抽空送一顆愛心給我喔!
https://www.jkforum.net/thread-9943335-1-1.html
回覆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19:31:41


楔子

日本 東京

  初次見面的那一年,她只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而他,也才九歲。

  一場喪禮,讓他們的命運從此交集,從今而後再也割舍不離。

  寒冬的晨間飄著如絲細雨,天上烏雲密布,人間風雨瀟瀟,而原府屋內,則籠罩著更沈重的陰霾。

  「好可憐,才一出生就沒了母親。」

  「聽說是難產,孩子是留下了,不過原夫人就……」

  男孩站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前方幾位貴婦的對話與欷籲,他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俊秀的眉間亦如灰暗的天,聚滿了凝愁的密雲。

  「你們看,連東川集團的大龍頭都出席了。」

  「原先生怎麼說也是東川輝一郎的麾下大將,這種日子他能不出席嗎?」

  「也對。四處看一看,來吊唁的好像都是東川集團的高層主管。」

  「何止,你們瞧,連東川輝一郎的三位夫人都來了。」

  「看她們的樣子,好像處得還不錯。」

  「真是難得,三個女人共事一夫,感情還能這麼和睦。」

  「聽說大夫人在生下長公子之後,由於身體狀況不適合再懷孕,便將傳宗接代的使命交給二夫人,二夫人陸續生下三位少爺,三夫人也生下兩位小公子,那六位天之驕子往後可是東川集團的接班人呢。」

  貴婦們的話題越聊越八卦,男孩漠然地轉身,靜靜的走開。

  他在屋子裡漫無目的的走著,想找個沒有閑雜人等的地方獨處,卻意外聽見一絲細微的啼哭聲。

  小嬰兒的哭聲從他左手邊的房間內傳出,他瞄了那扇門一眼,不想理會,繼續往前走。

  然而,嬰兒的嗚咽聲聽起來好不哀傷,一聲一聲傳進他耳內,如針一般的扎進他心坎裡。

  嘆了一口氣,男孩終於停住腳步,往回走去,扭開那扇門的門把,推門而入。

  小嬰兒被安置在娃娃車裡,包裹在厚厚的罩被中,揮動著小小的雙手不停的哭泣。

  男孩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小嬰兒。「乖,別哭了。」

  他的安撫似乎不管用,小嬰兒照哭不誤,哭得他手忙腳亂,頭昏腦脹。

  「拜托,別哭了。」再哭下去,他就要喊救命了!

  「晉?」一位美麗嫻雅的年輕婦人從門口探了進來。「你怎麼在這裡?害我到處找不到你。」

  「媽,你來得正好,她一直哭個不停,怎麼辦?」他立即向母親求救。

  東川二夫人將襁褓中的小嬰兒抱起,溫柔輕哄著,「寶寶乖,不哭喔。」

  「怎麼啦?」另外兩位東川夫人相繼走進房內。

  「東川夫人?」原府的女管家匆匆趕到,手中握著奶瓶。「真是不好意思,小姐剛睡醒,大概肚子餓了。」

  二夫人接過奶瓶,對她道:「這裡交給我們就好,你快去外頭幫忙吧。」

  「那麼麻煩三位夫人了。」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三位帶孩子經驗老到的東川夫人輪流上陣,各自使出看家本領想擺平小嬰兒,偏偏她硬是不肯乖乖合作。依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干脆喂她一顆安眠藥好了。」男孩皺著眉頭冷眼旁觀。

  「那怎麼可以。」二夫人輕斥。「晉,你以後千萬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子女喔。」

  之後,小嬰兒的哭聲漸小,稍微平靜了一點,不過還是抽抽噎噎的。

  「晉,你要不要抱抱看?」大夫人笑問。

  「不要。」他立刻拒絕。「我連自己的弟弟都懶得抱了。」

  「來嘛!你試試看。」大夫人硬是把小嬰兒塞進他懷裡。

  「大媽……」他低叫一聲,被迫接過軟綿綿的小嬰兒。

  他拿大媽沒轍,只好將小嬰兒抱在懷裡輕聲低哄。

  說也奇怪,男孩只不過隨手晃了兩下,哄了幾句,小嬰兒在啼哭了幾聲之後,當真就不哭了,一旁三位東川夫人看了不禁嘖嘖稱奇。

  小嬰兒在他懷裡磨蹭著,一只小手還不時在他臉上亂摳亂摸。

  男孩露出微笑,「其實……她不哭的時候還滿可愛的。」

  「你們看,她長得像玲子還是像紀剛?」三夫人笑問。

  「像玲子,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靈活又有神。」二夫人馬上道。

  「晉,你喜不喜歡這個小妹妹?」大夫人打趣的問。

  「喜……不喜歡,小嬰兒最麻煩了。」男孩露出別扭的表情,將小嬰兒還給大夫人。「這裡空氣好悶,我要出去走走。」

  語畢,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這場雨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

  男孩坐在長廊上,遙望著陰郁的天空發呆。

  忽然,他聞到一絲細微的香味,清淡的芬芳一直盤旋在他鼻端,久久不散。

  他四處尋找香氣的來源,然後驚訝的發現,原來這股香味是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他拉起自己的衣襟,果然聞到那股淡淡的幽香。

  他想起來了,這是小嬰兒身上的味道。

  —定是剛才抱她的時候沾染的。

  嗯,好香!男孩微微—笑,俊秀的臉龐展現出溫柔的神采。

  啊,對了,有件事他忘了問。

  小嬰兒叫什麼名字?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19:32:27


三年後

  一部豪華的黑色房車放緩車速,司機降下車窗亮出通行證,站哨的警衛看過後,往兩旁撤開,房車便駛入直敞的林蔭大道。

  林蔭大道全長三百公尺,兩旁古木參天,是東川家通往外頭的私人道路。

  東川,一個顯赫的姓氏,是古老的名門望族,憑藉著輝煌的百年基業以及雄厚的財力,奠定了東川集團在企業界舉足輕重的龍頭地位。

  東川集團不僅是亞洲首屈一指的大財閥,同時也是個龐大的企業王國,旗下產業囊括科技研發機構、電子機構、飛航機構、金融機構、醫療機構、工業機構、通訊電信機構、教育機構、連鎖購物中心、國際連鎖飯店……等十五種跨國關系企業,版圖幾乎遍及全球,堪稱國際上數一數二的企業組織。

  黑色房車穿遇濃密的冬霧,馳向林蔭大道的盡頭深處。

  東川家氣派宏偉的豪宅矗立在這綠色隧道的彼端,古典和式的建築風格充滿了濃厚的傳統色彩。

  目的地到了,司機將車停妥,下車前往後座打開車門。

  原紀剛抱著三歲大的原朝香跨出車外。

  她穿著紅色的和服,腳下踩著一雙木屐,打扮得相當俏麗可愛。

  正門左方,五名守衛走出警衛室,整齊劃一的躬身行禮。

  「原先生,原小姐,裡面請。」老管家站在大門口迎接他們。

  「爺爺好。」原朝香嘴甜又有禮貌,逢人便打招呼。

  老管家笑著回禮,欠一欠身,領著他們父女倆進入。

  一跨進大門,觸目所及是一大片日式庭園,如詩如畫的景色宛若世外仙境,美不勝收。

  東川宅邸興建於明洽時期,規模龐大,占地遼闊,代代相傳至今,保存著屹立百年的風華,無論是建築所呈現的美,抑或美輪美奐的庭園造景,皆屬登峰造極之作,倘若從空中俯瞰,整座華宅就像是隱於仙境中的瑤宮瓊闕。

  三人走過一座拱橋,來到屋門前。

  「請進。」老管家轉身一笑,打開門,請兩位貴客人內。

  大廳裡正舉行著新年酒宴,在座賓客皆是東川家的族人或親信。

  原氏父女一進門,眾人對原朝香這位模樣討喜的小客人立刻顯現出高度的興趣。

  原紀剛牽著女兒的手,一一為她介紹在場的長輩們。

  「這位是東川輝一郎伯伯,還有三位夫人。」

  「東川伯伯好,三位夫人好。」

  原朝香乖巧的請安,四份紅包馬上送到她面前。

  「這邊三位是東川二叔、三叔跟四叔。」

  「三位東川叔叔好。」

  「那邊五位是……」

  「這邊七位是……」

  「還有這幾位……」

  好、好、好——好多人哪!原朝香只覺頭昏眼花,根本記不清誰是誰。

  繁瑣的拜年禮節終於結束,不過接下來才是她痛苦的開始。

  「嗯,小丫頭真是越來越可愛,細皮嫩肉,眉清目秀,不錯、不錯!」一位長輩捧著她的小臉蛋端詳。「原兄,怎麼賣?」

  「不賣,借你欣賞兩眼還可以。」原紀剛揚著濃眉,一臉有女萬事足的模樣。

  接著她又淪陷在另一位大叔的魔掌中。

  「要不讓我帶回去玩幾天,順便給我家大肚婆做模範胎教,看看能不能也生出這麼一個寶來。」

  「不行,想玩在這裡玩,不能帶出場。」

  酒過三巡之後,大人們嘻嘻哈哈的輪流抱她,捏她的臉,完全不在乎她的抗拒。

  這時,一張塗著鮮紅唇膏的血盆大口突然湊過來。

  「來,小乖乖,讓阿姨香一個。」一位妖艷的女人嘟高兩片豐唇,相準她白嫩嫩的粉頰,眼看著就要親下去。

  「救命啊!」她立刻拔腿開溜,咚咚咚的跑回父親身邊乖乖坐好。

  「喂喂喂,別太熱情,瞧你們把我女兒嚇得。」

  「小丫頭,過來。」東川輝一郎朝她勾勾手指頭。

  望著他一副威武凜然的模樣,原朝香不由得心生畏怯,遲遲不敢靠近。

  原紀剛拍拍女兒的肩膀示意,「乖,沒關系,過去東川伯伯那裡。」

  猶豫了一會兒,她才放下心防走向前去。

  東川輝一郎將她抱坐在腿上逗著玩,饒富興味的打量著她,越看越覺得中意。

  小丫頭俏皮甜美的模樣實在討喜,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生動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將來長大後肯定是個俏姑娘。

  思及此,東川輝一郎忽然靈機一動,手指向身旁,輕聲詢問她,「喏,那邊有六位哥哥,告訴伯伯,你喜歡哪一個?」

  「老大,你別乘機誘拐我女兒好不好?」原紀剛打岔。

  「哎呀,大過年的,好玩嘛!」語畢,東川輝一郎把原朝香放在榻榻米上,興致勃勃的催促,「來,告訴伯伯,你最喜歡誰?」

  「最喜歡爸爸。」原朝香搞不清楚狀況,腳跟一轉,趕緊投進父親懷裡。

  「乖,過來東川伯伯這裡。」東川輝一郎柔聲誘哄著。

  她搖頭拒絕,「不要。」

  「來嘛。」

  「不要。」

  「你給我過來!」東川輝一郎露出猙獰的表情,伸出手逼近她。

  「呀——救命啊——」原朝香嚇得四處逃竄,最後撲進一個男孩懷中,「哥哥救我!」

  男孩詫異地望著懷裡的小妹妹,抱住她也不是,推開她也不是,一臉不知所措。

  「喲!歪打正著。」出乎意料的發展讓東川輝一郎笑了出來。「老原,這可是你女兒自己向我們家老二投懷送抱喔。」

  「晉,你看妹妹多喜歡你。」二夫人笑盈盈的說。

  「我記得小丫頭還是嬰兒的時候,不是也讓晉抱過一次嗎?」三夫人回憶著那時的情形。「當時她一直哭個不停,我們怎麼哄都沒用,換成晉抱著她的時候,還真妙,居然連哭都不哭了呢。」

  「既然他們兩個這麼投緣,干脆湊成一對好了。」大夫人開玩笑道。

  「也好。」東川輝一郎興味十足的盯著二兒子。「晉,你喜不喜歡這個小丫頭?」

  「啊?」這……這該怎麼回答才好?他面露難色,身旁幾個弟弟紛紛投給他帶著竊笑的目光,更是教他哭笑不得。

  「丫頭,快回來爸爸這裡,別纏著晉司少爺。」原紀剛出面替他解圍。

  「不要。」原朝香像只小貓咪一樣賴在東川晉司懷裡,撒嬌的磨蹭著,根本不想離開。

  「好!好!」東川輝一郎越看越覺得有趣。「丫頭,喜不喜歡晉哥哥啊?」

  原朝香抬起一雙可愛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瞅著東川晉司,端詳許久。

  然後啾的一聲,她忽然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露出甜甜的粲笑,「喜歡!」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個小丫頭給輕薄了,臉上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不錯嘛!這兩小無猜還挺登對的。」東川輝一郎大喜,一把抱過她擁在懷裡,轉頭對原紀剛說道:「老原,你女兒我要定了。」

  「啊?你說什麼?」原紀剛一雙眉毛全扭在一起,表情相當滑稽。

  東川輝一郎不介意再補充一次,「我說,這個二媳婦我要定了!」

  當時,眾人皆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這樣一句興之所至的玩笑話未來居然成真。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兩年後的春天,原朝香五歲。

  東川家的庭院裡,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站在拱橋上面面相覷。

  「找到她了嗎?」

  「沒有,不曉得躲哪去了。」

  「不管,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好,我就不信她多會躲。」

  說完,兩個小男生再次分頭找人。

  此時,庭園深處,原朝香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好慢喔!」是不是她躲得太遠了,所以軍司跟將司才會一直找不到她?

  「討厭,不等了。」她撥開樹叢,決定自己回去送死,大不了這次輪她當鬼找人。

  可是……該怎麼走出這裡呢?她好像迷路了耶!

  她置身在櫻花紛飛的落櫻園裡,迷失了方向。

  出口在哪裡呢?她四處尋找著。

  忽然,一陣細碎的談話聲傳入她耳裡,聽起來像是男生的聲音,她以為是兩位小哥哥來找她,馬上興奮的往聲音的來源奔去。

  循著聲音的方向,她終於跑出落櫻園。

  「咦?」看清楚對方之後,才發現原來不是她要找的人,她有點失望的垮下臉。

  兩名少年站在亭台邊,一個一身黑,一個一身白,因為她這個不速之客而停止交談。

  黑衣少年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看,雙手插在長褲的口袋裡。

  他有著一張冷俊森寒的臉孔,以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整個人隱隱散發出一種陰狠的味道。

  好可怕!她嚇了一大跳,頭皮瞬間發麻。

  「尚人,你嚇到她了。」白衣少年的嗓音低柔徐緩,聽起來相當悅耳。

  東川尚人漫不經心的撇撇唇,似笑非笑,幽黑的眸子掃了她一眼,腳跟一轉,沒說一句話便離開。

  「嗨。」白衣少年斜倚在石柱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明亮而燦爛,直勾勾的凝視她,俊朗的臉龐始終掛著一抹溫柔的笑。

  原朝香傻愣愣的望著那雙眼睛,幾乎出神。仿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雖然這已經是她第三次隨著父親造訪東川家,不過除了東川輝一郎與他的三位夫人外,她熟識的面孔也只有兩張,一個是六兄弟中的老五東川軍司,另一個是老六東川將司,由於他們三人年紀相近,因此總是玩在一起,至於其他四位東川少爺,她一點印像也沒有。

  為什麼眼前這位大哥哥會帶給她一種難以形容的親近感呢?連她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白衣少年慢慢走向她,彎下腰,傾身與她平視,柔聲詢問,「迷路了?」

  她點點頭,心急的回答,「玩躲貓貓,可是,軍司跟將司找不到我。」

  「別怕,我帶你去找他們。」

  「大哥哥,你是誰?」

  他微微一愣,抬起手輕輕觸碰她的下巴。

  「你……不記得我了?」

  原朝香眨著一雙大眼睛,認真的思索了半天,結果還是想不起來。

  「大哥哥,我見過你嗎?」

  「見過。」

  「什麼時候?」

  「每次你來的時候。」

  「對不起……我記不起來了。」

  「沒關系,我記得你就好。」他伸出手搔搔她的小腦袋笑道。

  「剛才那個可怕的大哥哥是誰?」

  「他是我大哥。」

  「喔。」她點點頭,隨即又問:「那,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東川晉司。」

  「原——你躲在哪裡?」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喚,接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原——快點出來——」

  「啊,將司哥哥來找我了。」

  「去吧!」他拍拍她的臉頰,微笑著目送她跑開。

  原朝香跑了幾步,驀地轉過身對他喊道:「晉司哥哥——下次我一定不會把你忘記!」

  她的承諾飄散在存風中,余音裊裊……

  東川晉司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望著越跑越遠的小小身影,他意味深長的低語,「好,我等你。」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五年後

  這幾年來,原朝香進出東川家的次數已經無從細數,除了三不五時便上門走一走外,寒暑假時甚至會在那兒小住一段時日。

  東川家那座大宅子,占據了她太多的童年時光,與其說是她遊玩的地方,倒不如說是她的第二個家。

  可是,她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在那兒長住下來的一天。

  前一陣子,原紀剛決定接受公司的安排,遠赴海外坐鎮歐洲分部,因為工作上的考量,又顧及原朝香的適應能力,他無法帶她一同前往,於是,在東川輝一郎的盛情邀約下,他同意將女兒暫時安頓在東川家。

  然而他這一趟遷調,少說也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卸下重任,因此從今天起,原朝香就要長期寄宿在東川家,直到父親歸國為止。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擺張臭臉給我看?我都要上飛機了,難道你打算用這種方式跟我道別嗎?」車子裡,原紀剛已經苦口婆心的勸了大半個鐘頭。

  「老爸,為什麼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原朝香難過的詢問。

  原紀剛捺著性子解釋,「我這回被調派到歐洲分部坐鎮,必須長年待在那裡,工作又多又忙,根本沒有時間好好照顧你啊,我一個大男人又要打拚事業又要父兼母職,實在分身乏術……」

  都是些老掉牙的理由。她撇撇嘴,翻個白眼,懶得聽。

  總而言之,他就是沒辦法帶她一起走。忠肝義膽的大將必須肩負起為東川王朝開疆拓上的重貴大任,遠走他鄉替主子賣命,只好狠心讓年幼的獨生女寄人籬下……

  呃,實際情況也沒那麼糟啦!東川家的人對她極好,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已是孤零零的被留下,心裡頭總是不好受。

  「如果老媽還在就好了。」她沮喪的嘆了口氣。

  「她要這麼早去見上帝,我有什麼辦法!」原紀剛被她煩得口氣有點衝。

  沒錯,生死有命,可是她仍忍不住想抱怨幾句,「為什麼我都沒有什麼叔伯舅父、姨媽姑媽那些親戚呢?這樣一來,我也不用像個孤兒一樣被寄放在東川家了。」

  原紀剛沒好氣的回應,「誰教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不賣力點多生幾個,你認命吧!」

  唉!也對。「那麼,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至少應該多活幾年啊!你看,我現在竟然沒半個可以依賴的親戚可以讓我投靠,真慘!」她不由得替自己一脈相傳、人丁單薄的家族感到悲哀。

  「怎麼,你對只有咱們父女倆相依為命這件事很不滿嗎?」原紀剛一臉惱火。

  「我哪有。」她不敢再逞口頭之快,皺一皺鼻頭,乖乖噤聲。

  「你這丫頭可別不知好歹,東川家肯收留你就該偷笑了。」他瞪了女兒一眼。

  這時,車子在東川家的大門外停下,未熄火。

  「下車吧。」原紀剛硬聲催促。

  原朝香認命的跨出車門。

  老管家已站在大門口,微笑著等候她的到來。

  「秀爺。」她禮貌的喚道。

  「進去吧。」原紀剛將她交給老管家,喉結動了動,欲言又止。

  「先生,再不快些,您的班機就要遲了。」司機好心的提醒。

  「你要乖乖的,不可以給晉司少爺惹麻煩,要聽話,知不知道?」原紀剛伸出手,搔搔女兒的短發,眸子裡流動著水霧,離情依依。

  「知道。」她點點頭。

  「我走啰!」原紀剛咬著牙鑽進後座,表面看似堅強,內心卻宛如刀割。

  「老爸再見。」她揮揮手,目送父親離去。

  黑色房車漸漸駛向林蔭大道的出口處,轉彎,消失在視線所不及的遠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老管家領著原朝香穿越庭園,前往她日後即將長居的住處。

  途中,他們經過一座蔥翠蓊郁的竹林,她小心翼翼的往裡頭瞄了一眼。

  一棟古閣坐落在密林深處,由於環境幽謐,再加上它隱藏在濃密的青蒼綠竹之中,因此看起來不免陰森森的,頗有幾分「閑人勿近,生人止步」的味道。

  西林樓閣是東川家大少爺東川尚人的住處,也是家中僕傭們眼中的禁區。他生性陰沈,眾所皆知,因此除了老管家以外,誰也不敢貿然進入大少爺的地盤,就怕一個誤闖而犯下滔天大罪,死無全屍。

  現今,東川家由六位少爺當家做主,至於東川輝一郎夫婦四人,並未住在這座大宅子裡。

  一年前,東川輝一郎突然心血來潮,心想兒子們都大了,干脆把大宅留給他們六兄弟去打理,自己則攜同三位美嬌娘定居東京市郊的別墅,只有召開家族大會或有重要聚會時,才會回到這兒來。

  原朝香隨著老管家來到一幢古色古香的別院,管家打開大門領她入內。

  她未來生活的地方,是位於最南邊的南廂院,此處是東川晉司居住的地方,也是她每回來東川家玩時最常逗留的地點。

  這幢典雅的建築物有兩層樓,一樓較為寬敞,規畫成兩房兩廳。兩間房的格局大致相同,分別擁有獨立的衛浴空間、衣物間及書房。客廳的設計則巧妙融合了古典日式與現代歐風兩大元素,並以柔和的米白和深色原木兩色為基調。廚房、餐桌位於客廳左方,采開放式的空間設計。

  「小姐,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老管家推開房門,親切的招呼她進入。

  隔著走廊,她的房間對面便是東川晉司的寢居。

  原朝香的家當中,除了寶貝鋼琴尚未搬來外,所有行李都已在日前裝箱送達,而且全部擺放好,完全毋需她親自動手整理,顯然在她正式搬進來之前,那位溫柔體貼的二少爺便已經差人將這間房布置妥當。

  最教她驚喜的,莫過於書櫃裡的兒童讀物——格林童話的精裝本、寓言故事集、安徒生童話系列、百科全書、自然科學雜志,還有她平時愛看的漫畫……各種書籍應有盡有,幾乎填滿了一整面的大書櫃。

  原朝香站在書櫃前,滿心歡喜的翻閱一本從未看過的故事書。

  「二少爺知道你愛看書,所以特地訂購了好幾套故事書回來放著。」老管家笑道。

  她把故事書擺回架上。「晉呢?怎麼沒有看到他?」

  「二少爺今天回公司實習,大概晚上才會回來。」老管家笑容可掬的回答。「小姐,你餓不餓?要不要替你準備一些點心?」

  她搖搖頭。「我還不餓,謝謝秀爺。」

  「那好吧,你若有什麼需要,就撥內線知會我一聲。」將她安置妥善後,老管家才欠身退下。

  原朝香推開銜接著庭院的紙門,踏出室內,優閑的站在長廊上伸伸懶腰,活動活動筋骨。

  忽地,空中飛來一顆足球,眼看著就要直接砸向她的腦門。

  她俐落的一閃,及時把球接住。

  「呼,還好我運動神經不錯。」她捧著球低籲,虛驚一場。

  循著球飛來的方向望去,大太陽底下站著兩個年紀比她略大的男孩。

  果然是那兩個家夥干的好事!她悻悻然的把球拋回去。也只有東川軍司、東川將司這兩個小子會用這種突擊的方式歡迎她。

  東川軍司俊美非凡的外貌可謂得天獨厚,可惜他脾氣不好,性格又火爆,即使擁有完美無缺的容貌也是枉然。曾經有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鬼頭因為誤將他看作女兒身,直說些「你好漂亮」、「可不可以跟你做個朋友」之類的話,結果他當場一拳揍斷人家兩顆門牙。

  至於東川將司的外表也是無可挑剔,比起上頭五位出類拔萃的兄長一點也不遜色,不過他的輪廓太深刻,看起來顯得霸氣。兄弟六人之中,與東川輝一郎最有父子臉的就數他了,連那種盛氣淩人的霸王模樣都如出一轍。

  「行李整理完了沒有?」東川軍司瞟了她的房間一眼。

  「差不多了。」她聳聳肩。

  「我們現在要去踢球,你來不來?」東川將司跩跩的邀請。

  「好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接著,三個小毛頭廝殺許久,玩得汗流浹背。

  「暫時先休息一下吧。」

  「幾點了?」原朝香喘籲籲的問。

  東川軍司瞄了一下手表。「四點半。」

  「糟!」原朝香一驚,拔腿就跑。「我還有事,不跟你們玩了!」

  「喂,你去哪裡?」東川將司望著她的背影問道。

  她現在沒時間解釋這麼多。「我出去一下,大概七點回來,拜拜!」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晚上七點,原朝香被東川家的司機準時送回去。

  她一路哼著莫扎特的「土耳其進行曲」,返回南廂院。

  「我回來了!」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正倚在窗前靜心等侯。

  「吃飯了沒?」東川晉司熄掉最後半口煙,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問道。

  「還沒。」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大口暢飲。

  「你先洗澡,我叫秀爺幫你弄點吃的過來。」

  「好。」她快步跑回房裡。

  二十分鐘後,當她踏出浴室,房間內的小桌上已經備妥佳肴等著她。

  「萬歲!」二話不說,她立刻開始大快朵頤。

  東川晉司拉來一張椅子,逕自坐在她身後。

  吹風機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繼續吃她的飯,讓身後那位二少爺紆尊降貴的吹干她的濕發。

  東川晉司今年十九歲,即將成年,一群屬意與東川家締結姻親關系的士紳大亨、政要名流當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宣傳自己家裡的閨女。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送上門的秀女名單若不是全數被打回票,就是有如石沈大海,久而久之,各種繪聲繪影的傳聞便不脛而走。

  在眾多真真假假的說法中,最被廣為流傳的,就是這位英俊瀟灑的二少爺其實早就已經由大龍頭做主訂下婚約,由於此事尚未正式對外公開,因此,雀屏中選的幸運寵兒究竟是哪家名門閨秀,除了東川一門的親信外,誰也無從得知。

  據說,東川家為了保護女方的隱私,也為了避免女方遭外界騷擾,始終堅持不透露那位神秘未婚妻的真實身分,因此這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女主角謎樣的身分也就格外引人猜疑。

  「下午上哪去了?」他維持著一貫低柔的嗓音輕問。

  「補習班。」她塞了滿口飯,口齒不清的回答。

  「你幾時這麼用功向學了?」他不禁莞爾。

  「是鋼琴補習班啦!」她隨後又解釋,「我在市中心一間音樂教室學鋼琴,已經學兩年了喔。」

  「鋼琴?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他低垂著眼輕詢。

  「你又沒問。」她無所謂的聳聳肩,接著後腦勺忽然被吹風機敲了一下。「喔!好痛!」

  東川晉司關掉電源,將吹風機擺在一旁。

  「以後這種事,都要事先告訴我。」

  「哪種事?」她無辜的仰起頭看著他。

  「關於你的每一件事。」他的言語中隱含著某種曖昧不明的情愫。

  「為什麼?」

  東川晉司微笑,深深凝望著她,修長的十指慢慢滑進她細軟的發間,溫柔的輕撫。

  「因為,從今以後我就是你最親近的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0:09


翌日。

  癢癢的……某種東西搔拂著她的鼻端,執意著要干擾她的睡眠。

  原朝香朦朧的掀開眼皮,惺忪的睡眼中映入一張年輕的俊容。

  「醒了沒?」東川晉司坐在床沿俯視她,雙臂撐在她身畔兩側,笑意全寫在琥珀色的眸子裡。

  她揉了揉眼睛,還沒完全蘇醒過來。

  「電話。」他將無線電話直接貼在她耳邊。

  「喂?」她也懶得伸手接過。干脆讓他拿著話筒服侍她講電話。

  「女兒啊。」原紀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老爸……」原朗香懶洋洋的低喚。

  東川晉司俯身聆聽他們父女倆對話,身軀完全貼在她身上。

  「丫頭,有沒有乖乖的啊?」

  「有啊,乖得不得了呢。」

  東川晉司一聽,旋即挑高一道濃眉無聲低笑。

  原紀剛表達了對女兒的關切之後,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叮嚀與告誡。

  哎喲,一大早就撥電話來嘮叨一些有的沒的,可見老爸對她的操行多沒信心。原朝香翻翻白眼,索性將話筒遞給東川晉司,繼續賴在被窩裡。

  「丫頭,我說的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世伯,是我。」東川晉司忽然出聲。

  原紀剛錯愕了幾秒。「晉……晉司少爺?」

  「是的。」他含著淺笑應聲。

  「我們家丫頭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她很聽話。」東川晉司的長指滑過她嫩白的粉頰,輕輕描繪著她的輪廓。

  「是嗎?那就好。」

  「放心吧,世伯,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麼小女就有勞晉司少爺了。」

  原紀剛知道,其實他的擔心根本是多余的,這些年來,二少爺對他女兒還真是沒話說,又疼又寵又憐又愛,把她當成寶貝似的,幾乎捧上了天,想一想,他也實在沒什麼好憂慮的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後才掛斷電話。

  東川晉司一結束通話,就發現原朝香愣愣地望著他出神。

  「怎麼盯著我的臉發呆?」

  「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借看個幾眼又不會怎麼樣。」她伸伸懶腰跳下床,踱進浴室盥洗。

  他笑了笑,跟著來到浴室外,斜倚著門框納悶的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坦白說,一個十歲大的黃毛丫頭,穿著松垮垮的T恤和短褲,頂著一頭亂翹的短發,含著牙刷滿嘴泡沫的模樣,其實一點也不賞心悅目,頂多只能算是可愛。

  偏偏他還是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他必須承認,當父親決定將原紀剛這名大將遷調到歐洲分部坐鎮時,他心裡頭其實是高興的,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順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然後,慢慢的看她長大,等她長大……

  「晉?」忽然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揮著。「怎麼了?干嘛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

  「沒事。」他微微一笑。「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你自己一個人可以打發嗎?」

  「嗯,沒問題。」她可以用來打發時間的事可多著呢。

  「別只顧著玩,暑假作業呢?」

  「哎喲,你別這麼掃興好不好,我昨天才剛住進來,好歹讓我無憂無慮的玩個幾天嘛!反正暑假作業又不會長腳跑掉。」

  「你的人生方向除了吃喝玩樂以外,難道沒有更具體的目標嗎?」

  「目標?」

  「是啊,你對未來總該有什麼夢想吧?」

  「當然有啊!」

  「喔?」他露出玩味的笑。「什麼夢想?說來聽聽。」

  「我長大以後要當作曲家。」

  「是嗎?」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中閃動著深濃的神采。「我還以為,你長大以後想嫁給我當新娘呢。」

  「什、什麼嘛!我……我才不要當什麼新娘,你別亂講。」原朝香小臉一紅,飛快用毛巾掩著臉,埋頭匆匆踏出浴室,像只小駝鳥似的閃過他身前。

  這麼容易害羞!東川晉司暗自低笑。

  「真的不要?」他跟在她身後,繼續逗著她玩,「我這個人很疼老婆的喔。」

  「嗯,看得出來。」這一點她倒十分認同。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我?」他的口吻帶著三分慎重、七分輕挑。

  「如果我以後不嫁給你,你就不疼我了嗎?」她機靈的反問。

  「呃……」他差點被問倒。「我應該不是這種人。」

  「既然如此,嫁不嫁給你還不是一樣,沒什麼差別嘛!」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東川晉司緩緩勾起一抹曖昧的微笑。

  「絕對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光是疼愛的程度就不一樣。」他意味深長的瞅著她。

  「耶?」她一頭霧水,有聽沒有懂。

  東川晉司苦笑。現在跟她說這些似乎還太早了。

  「快快長大吧!小女生。」他伸出大掌,揉亂她剛梳好的發。

  「什麼嘛!」她被他怪裡怪氣的神情舉止弄得莫名其妙。「你早上不是要去學校嗎?都已經九點半了耶!」

  「也對。」東川晉司繞過她身邊,順手拍拍她臉頰,「我要走了,你乖乖的。」

  「拜拜。」

  「對了!」他忽然轉身交代,「你的鋼琴已經送來了,看看想擺哪裡,請秀爺差人替你搬運。」

  「喔,知道了。」

  「如果覺得無聊,就去找軍司、將司玩,或者先去水湘院看看依人,她一直很期待你搬進來呢。」

  東川依人,跟原朝香同年,三歲時被東川家收養入籍,娶名為依人,正式成為這個大家族的一分子,是東川輝一郎夫婦疼愛的掌上明珠。

  遺憾的是,她自小體弱多病,稍受風寒便需長時間臥床休養,弱不禁風的體質連舉世名醫也束手無策。

  「依人她……最近身體狀況好不好?」原朝香關心的問。

  「不太好。」他眉頭一鎖。

  「那……她下學期能跟我一起上學嗎?」

  「恐怕不行。」東川晉司無奈的搖頭。「醫生說,她必須長期靜養。」

  「如果我現在去探望她,會不會打擾她休息?」她憂心忡忡的問。

  東川晉司淡淡地一笑,「當然不會,你能住進來,她比誰都高興。」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水湘院裡,東川依人躺在大床上,黑色的長發恍如瀑布般披泄在枕邊,兩扇微翹的長睫掩著雙眼,呼息安穩,睡得正沈。

  她一張清靈秀麗的小臉因為長年臥病在床,而顯得十分蒼白。

  原朝香靜靜坐在一旁,不敢驚擾熟睡中的她。

  許久,東川依人幽幽轉醒。一睜板眼,便迎上原朝香憐惜的視線。

  「啊……」她虛弱的低喊,「你來了怎麼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那麼甜,實在不忍心叫醒你。」原朝香替她把絲被蓋好,免得她又著涼。

  她她她試圖坐起身,卻被原朝香阻止。「別起來,你要多躺著休息,病才會好得快。」

  東川依人慢慢躺回去,唇邊漾著笑意,「真好,你終於住進來了。」

  「對呀!以後我就可以常常來陪你了。」原朝香鑽進被窩裡,親昵的躺在她身旁。

  兩個女孩可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相知相惜,感情像親姊妹一樣好。

  「嗯……我想再睡一會兒……」依人揉著困倦的眼睛低喃。

  「好,我在這裡陪你,等你睡著了我再離開。」

  她一直守在東川依人身邊,等到她完全入睡之後才下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原朝香推開門走出去,便看見一名長發少年叼著根煙,倚坐在長廊的欄杆上吞雲吐霧。

  他的面容掩藏在裊裊煙霧中,若隱若現。

  這時,一陣風吹來,將他一頭及腰的長發吹起,在風中飄揚。

  長發少年瞧見她從廂院裡走出來,沒說什麼,只是勾起唇淡淡的淺笑,笑容裡摻雜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氣息,就像一匹脫韁野馬,狂野不羈又難馴。

  東川浩司,排行老四,標準的浪蕩子一個。

  自她有印像以來,他幾乎都是以一頭及腰的長發示人,之前聽人談起,他從小就開始有蓄發的習慣,長輩說,那叫不倫不類,不過,她倒是覺得這種花花公子的形像跟他給人的感覺還滿符合的。

  倘若以面相而言,老四和老五東川軍司都是屬於無懈可擊的美男子典型,差別只在於他的五官輪廓較為陽剛,比起軍司那漂亮到不像話的陰柔相貌,多了一份雄勁威猛的感覺。

  東川浩司今年十七歲,俊帥迷人的模樣已經可以看出他成年之後對女人的殺傷力,加上他那種天生的壞壞氣質,更是令女生們迷醉,倘若再經過歲月的洗練,實在不難想像往後「禍國殃民」的威力。

  「你沒事坐在這裡干什麼?」她閣上紙門,奇怪的盯著他看。

  「你怎麼知道我沒事?」東川浩司打啞謎似的道,回以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

  原朝香避開他的目光。坦白說,她實在不怎麼喜歡他這種詭譎的神情。

  看她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東川浩司不禁搖頭晃腦,笑了起來,像是笑夠了後,才將夾在手中的香煙放入嘴裡,深深的吸了一大口,然後惡作劇地吹向她的臉。

  「咳咳……臭死人了!」她被嗆得直咳嗽,小手在半空中猛揮。

  「晉也會抽煙啊,怎麼,對你來說,他就不臭?」他存心捉弄她。

  「拜托!」她冷哼一聲,「晉比你香多了。」

  「你這麼說實在不公平,我跟晉抽同一個牌子的煙,沒道理我臭他就香啊,你比較偏袒他喔。」

  「哪、哪有。」她不禁臉紅。

  「你明明偷偷喜歡他,還敢說沒有?」東川浩司咄咄逼人。

  「你別亂講!」她凶巴巴的啐了他一句。

  哈,小家夥惱羞成怒了!

  東川浩司將銜在嘴角的煙拿下來,哈哈大笑。

  「無聊。」她這才發現自己被人整了。

  「就是無聊才逗著你玩啊。」

  「哼!」她撇撇嘴,「軍司、將司說你是辣手狂魔,作惡多端,罪孽深重,只要是女生,就不可以隨便跟你玩。」聽說這家夥最沒水準了,成天到晚遊手好閑,只知道在外頭欺負純潔無辜的小女生。

  「是嗎?」他進出猖狂的笑聲,「背地裡說我壞話,那兩個小鬼死定了!」

  「懶得理你。」她越過他身邊,快步離去。

  突然,她聽見喀的一聲,似乎是紙門被推開的聲響,於是她直覺的轉過身察看。

  東川依人房間紙門微微敞開著。她從門縫中隱約看見東川浩司流泄著長發的背影,但才眨一眼門就開上了。

  奇怪,浩司那家夥搞什麼鬼?神秘兮兮的。

  原朝香搔著腦袋瓜,一臉納悶的離開水湘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秀爺、秀爺,我肚子餓了!」

  近午時分,原朝香便纏著和藹的老管家吵著要吃飯。

  「好好好,我讓廚子們去準備。」他呵呵笑著,把她帶到主屋的餐廳。

  將小祖宗安頓好之後,他轉身走進廚房,吩咐廚子們張羅料理。

  不一會,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便端上桌。

  香噴噴的海鮮拉面冒著熱氣,可口開胃的小菜盛裝在精致的小碟子裡,再加上一杯冰涼沁心的青茶,一道布丁甜品,豐盛的美味足以填飽她飢腸轆轆的小肚皮。

  「來,小心燙喔。」

  老管家寸步不離的守在一旁,身邊還跟了兩名小女傭。她們兩個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新來的菜鳥。

  「我要開動了。」她拿起竹筷,開開心心的享用。

  小女傭在她身旁無微不至的伺候著,也許是初次登場見習,兩人的手腳都不怎麼靈光,加上老管家在一旁盯著,更令她們局促不安。

  見她夾起一尾明蝦準備去殼,小女傭連忙出聲,「小姐,我來幫你。」

  「沒關系,我自己來就好。」她這個人向來不拘小節,盡管豪門世家皆有一套必須遵守的主從禮節,她倒是認為適可而止就好,像被這樣前前後後服侍著她反而不習慣。

  小女傭還是覺得不妥,生怕自己有所怠慢,趕快遞上—條濕巾讓她拭手。

  原朝香接過濕巾,忍不住失笑。

  「你們不要這麼害怕,我不會咬人的。」

  聞言,兩名小女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被她這麼—逗,她們心頭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

  「她們兩姊妹剛從家鄉來,今天第一次上工,難免有些緊張。」老管家搖頭苦笑。

  「喔?你們家鄉在哪?」她十分有興趣地問。

  「在伊豆鄉下。」

  「伊豆?我沒去過耶,那裡好玩嗎?」

  「最有名的觀光聖地是熱海,這幾年建造了不少度假飯店跟休閑中心,還挺熱鬧的。」

  主僕幾人聊開了之後,餐廳裡開始洋溢著輕松的歡笑聲。

  「什麼事這麼開心?」一道男聲忽然響起。

  「三少爺。」老管家鎮定地望向忽然出現的少年,恭敬地一頷首。

  三少爺,那個性情古怪、陰晴不定的三少爺……兩名小女傭不敢放肆,立刻收斂起笑容朝他行禮。

  「三少爺。」

  唉,破壞氣氛的家夥。原朝香搖搖頭,呼嚕嚕地繼續吃她的面,絲毫不受影響。

  「住得還習慣嗎?」他在她對面坐下來。

  「嗯,吃香的、喝辣的,還不錯啰。」她直爽的聳聳肩。

  他點點頭,淡淡一笑。

  「三少爺想吃些什麼?」老管家傾身問。

  「隨便。」他靠向椅背,清俊孤傲的面容帶著些微倦意。

  東川御司,十八歲,知名醫學院的新進高材生,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僕人之間卻私下流傳著,說他冷郁難搞的程度僅次於陰沈的人少爺,雖然沒有大少爺那麼恐怖,讓人見了就想抱頭鼠竄,不過,他峻漠的神態依然令人望之生畏,平白糟蹋了一張英俊端正的相貌。

  但是原朝香知道,他這個人只是生性冷淡了點,其實並不難相處。

  比起尚人那個讓人頭皮發麻、起雞皮疙瘩、打冷顫的家夥,御司算是親善的了,否則她也不敢跟他這麼沒大沒小。

  她就不敢用這種吊兒郎當的口吻跟尚人說話,不!更正,她根本沒那個勇氣跟尚人說話,不!再更正,那個又孤僻、又龜毛、又冷血的東川尚人,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說話的對像。

  呿,明明就不像人,偏偏還取名為「尚人」,真是名不副實。

  小女傭上餐點時太過緊張,差點將湯打翻,她嚇得花容失色,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對不起,三少爺……」

  「怎麼這麼不小心。」老管家輕責一聲。

  東川御司依舊一臉淡然,不把這麼一點小事放在心上。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他面無表情的遣退旁人。

  「是。」老管家深諳他的脾氣,欠了欠身,立刻領著傭人們退下。

  原朝香無意之中瞥見女傭們如釋重負的表情。

  唉,一個好好的青年,怎麼會把人際關系搞成這樣呢?她瞄著東川御司,心裡暗自感嘆。

  「怎麼了?」他忽然抬眼,迎上她的視線。

  「沒事。」她搖搖頭,埋頭繼續吃面。

  「晉今天不在,你如果無聊的話,就去找軍司、將司他們玩,不過可別像上次那樣玩得過了火。整個家差點被你們拆了。」他淡淡的叮嚀。

  「喔。」她摸摸鼻子,不敢否認他們三個小鬼頭的惡形惡狀,忽然又覺得,他方才說話的語氣、眼神都跟晉好像。

  「晉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含著筷子詢問。

  「不確定,他回學校辦點事,之後可能還得回集團總部實習,大概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回來。」他饒富興味的瞥了她一眼,「怎麼,才一個上午不見,就犯相思病了?」

  「才才才……才沒有呢!」她結結巴巴的辯駁。

  「你這樣成天到晚黏著晉,害他都沒時間交女朋友了。」他定定的直視著她,仔細梭巡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反應。

  女……女朋友?她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下。

  「晉……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有沒有我不清楚,不過,肯定有不少女孩子仰慕他吧!他長得好看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沒有女生青睞那才奇怪。」

  「這樣啊……」她垂下雙眼,忽然莫名其妙的沮喪了起來。

  小家夥真有趣,隨便逗一逗就當真了。他搖頭一笑,露出難得開懷的輕松神態,一掃眉宇間的清冷。

  「笑什麼嘛!」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

  他淡笑不語,低頭繼續吃飯。

  真是個陰陽怪氣的家夥!一會尋她開心,—會又沈默寡言,像他這樣忽冷忽熱,情緒起伏不定,一定很難交到女朋友,哈哈哈,搞不好連個心上人都沒有呢。原朝香暗暗揣想。

  說到心上人,好奇寶寶追根究柢的精神又來了。

  「御司……」

  「嗯?」

  「你有喜歡的人嗎?」

  突然之間,他像是被雷擊中,表情僵硬,不聲不響的瞪著自己手中的碗,彷佛對那碗白米飯恨之入骨。

  他沈默許久,直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開口:「有。」

  一轉眼,他又恢復原本那張陰郁的撲克臉。

  見他臉色驟變,原朝香不敢再多問,低下頭乖乖吃她的布丁,心裡暗自驚恐,不曉得是不是自己踩到地雷,惹他不高興了。

  唉,俗話說得好,童言無忌,但願他老兄別跟她一般見識才好。

  「她離開我了。」毫無預警的,他突然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

  什麼?原朝香錯愕的抬起頭。

  「御司,對不起,我……」還真的猜對了!

  他淒然一笑,一臉苦澀。

  「沒關系。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東川御司放下竹筷,黯然的起身離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晚上,原朝香坐在鋼琴前,一邊翻看琴譜,一邊說著自己今天做了些什麼。

  身後,東川晉司躺在她床上閉目養神,一只手臂橫放在眼睛上遮擋光線,默默的聽著她陳述。

  他沒有任何回應,也不曉得聽進去了沒有。

  她回過頭,試探性的輕喚,「晉,你睡著了嗎?」

  「沒有。」

  「很晚了,你不回房休息嗎?」

  「我今晚睡你這裡。」

  「那我睡哪裡?」

  「一起睡。」

  「跟你?」

  「對。」

  原朝香一愣,小臉染上一層紅暈。

  他依然不動聲色,像是睡了,又像還沒,像是若無其事,又像在等她的反應。

  她忽然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你明明偷偷喜歡他,還敢說沒有?

  怎麼,才一個上午不見,就犯相思病了?

  才……才不是那樣呢!

  真的……不是那樣嗎?她腦海中有個猶豫不決的聲音輕輕反問。

  男女之間的曖昧與不明,並不是這個年紀的她所能參透的。

  她搖晃著腦袋,放棄跟自己的心聲拔河,夜深了,還是乖乖睡覺比較實在!

  她合上琴譜,順手把燈關上,然後輕手輕腳地上床,刻意與他隔著一小段距離。

  這時,兩只手臂自她身後伸了過來,密密實實的將她圈緊。

  她沒有抗拒,任由嬌小的身子被他擁在懷裡。

  耳邊聆聽著他規律的心跳,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鼻端盈滿他的味道,他的人,他的熱,他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的包裹著她。

  夜已深,她就這麼沈浸在有他的世界裡,慢慢睡去。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0:48


四年時光悄悄流逝。

  十四歲的花樣年華,就像初萌的新芽芬芳鮮嫩,青澀無瑕。

  她的五官慢慢褪去稚氣,呈現出一張清新甜美的少女容顏,身子也在無形中抽高許多,亭亭玉立的模樣,漸漸展露出窈窕曼妙的姿態。

  在她成長的同時,光陰也在身旁每個人身上寫下走過的痕跡,不知不覺中,周圍的人也都有了一些變化。

  最令她感到落寞的,是玩伴的疏離。

  東川軍司今年十七歲,東川將司十六歲,兩人有如脫胎換骨,一個俊美絕倫更勝以往,一個帥氣自負又驕悍,他們變得勁健挺拔,開始擁有一票屬於自己的狐群狗黨,喜歡追逐刺激,因此再也不齒和她這個小女生玩在一起了。

  至於東川依人,雖經過多年的調養,仍然改善不了羸弱的體質,只能終日深鎖在這座大宅院裡,不過原本就出色的花容月貌,則是一天比一天清靈,一年比一年美麗。

  隨著她出落得越來越娉婷,東川浩司在外頭尋樂的行徑越是放浪形骸,不但不改他遊戲人間的輕狂,不羈的玩法更是超乎想像的荒唐。

  東川御司醫學院的課程仍然繁重,多年來唯一不變的是,他依然不談情說愛,不迷戀風花雪月,仿佛刻意讓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東川尚人的生活圈鮮少與原朝香有交集,所以她無從得知他的情況,一些關於他的消息都是從東川晉司或別人的口中聽到的。

  她只知道他在東川集團總部擔任要職,目前已經升遷至高層管理階層,再過不了幾年,便能取代他父親,登上集團龍頭的寶座。

  東川晉司在今年春天從大學畢業,正式進入集團旗下的科技研發企業,東川科技。

  大學這四年,除了上課以外,定期回公司總部實習,成了他每年寒暑假的額外課業。大一時,他先以實習生的身分進入公司,全面了解東川科技各項業務狀況,大二開始,他從基層干起,大二任職研發部門,大四晉升高級專務,為日後的工作奠定基礎。

  今年甫畢業,一個經理級的職位早已為他備妥。眾人都認為,憑他過人的本事,想必用不著幾年的時間便能一路扶搖直上,遲早會坐上東川科技的總裁龍椅,正式接掌大權。

  除了繼承家業,他的生活重心依然以原朝香為主,而且當她越長越大,他的監護方式越來越嚴謹,生活上的大小瑣事要向他報告,課業成績要讓他過目,外出遊玩要經過他批準,徹底實行「愛的教育、鐵的紀律」。

  至於原朝香,這些年來的生活倒是過得相當平穩,唯一不習慣的,就是成為校園裡的焦點人物。

  她所就讀的學校,正是東川集團名下號稱全亞洲最具規模的私立學府,東宇學院,是個典型的貴族學園。

  這間學校從小學部到大學部都有,幾乎將一個人的學生生涯全包辦了。

  自從小學四年級那年住進東川家的消息傳開以後,她就成了全校女學生最羨慕的對像,原因無他,東川本家這一門六傑,還有為數眾多的堂兄弟,這一票傲視群倫的天之驕子不僅在校園裡顛倒眾生,在外頭更是風靡了萬千少女,因此,她的境遇自然免不了造成話題。

  她小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直到年紀漸大才逐漸明白,女同學盲目的欽羨她並不是沒有原因,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像她這樣「近水樓台」的。

  幸好她為人直爽,加上平時交遊廣闊,廣結善緣,所以在校園裡還算頗受歡迎,女同學即使欣羨,還不至於因而嫉妒、敵視她。

  也許是因為她活潑大方、自然不做作的個性使然,異性對她的印像始終極好,尤其升上中學以後,她甜美亮麗的外型更是把一群正值青春期的小毛頭迷得神魂顛倒、暈頭轉向,有些狂妄自負的小夥子開始對她發動攻勢,展開熱烈的追求。

  愛慕者癡纏的追求方式讓她不勝其擾,她只好試著跟他們劃清界線,不敢再輕易搭理任何男生,可是,無論她怎麼拒絕、怎麼回避、怎麼相應不理,那群狂蜂浪蝶還是能透過各種管道殺她個措手不及。

  最過分的是,竟然還有幾個魯莽的家夥直接打電話到家裡來騷擾她,所幸響的都是主屋客廳的電話,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除了知交的女同學以外,舉凡男生打來指名找她,她一律請老管家替她回絕,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原以為如此一來便能圖個清靜,沒想到她太低估對方的能耐了。

  盡管她從未給任何人南廂院的電話號碼,但是那些正值思春期的小毛頭還是有辦法查出這支私人專線。

  真是要命!整個南廂院裡只住著她和晉兩個人,沒有秀爺當她的擋箭牌,那些熱情的奪命連環call就更猖狂了。

  而且很不幸的,他們每次來電,剛好都被南廂院的男主人親自接到。

  情況不太妙!晉雖然沒說些什麼,也都會把話筒交給她,表面上似乎還挺通情達理的,不過,她可沒忽略他那鐵青的臉色,看樣子,她的監護人並不滿意那些小毛頭肆無忌憚的追求舉動,只是一直隱忍著不發作而已。

  然而,隨著來電次數的增加,東川晉司向來自豪的冷靜與理性逐漸消失,已瀕臨爆發。

  晚上九點多,南廂院的電話又響起。

  不一會,東川晉司進入她房裡,將手中的無線電話交給她,深沈的眼中暗潮洶湧。「電話。」

  她正忙著練琴,隨手接過電話筒,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悠揚的琴聲立刻變了調。

  還有誰,不就是那個揚言一定要把她弄到手,目前就讀高中部二年級,出身黨政世家,名叫奧澤兵部的紈袴子弟。

  「不用了,嗯,不想,對,不要,再見。」整段對話進行不到一分鐘,就被她草草打發。應付那些自以為是的無聊男生,她向來不假辭色。

  東川晉司雙手環胸,斜倚在鋼琴邊緣,還是沒說什麼,臉上雖然掛著迷人的微笑,琥珀色的眼底卻迸射出危險的鋒芒。

  「我……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把這裡的電話隨便留給別人,我也不曉得他們究竟是怎麼查到的。」原朝香急忙為自己辯解,「要不然這樣好了,以後像是這種無聊電話,你可以直接掛斷沒關系。」

  沒有以後了。

  隔天,他立刻換掉南廂院的電話號碼,一勞永逸。

  然而,事件尚未就此落幕。

  某位富家子弟追她追了大半年,無奈競爭對手太多,不得已,干脆慫恿雙親出面幫忙,二老由於愛子心切,為了小犬的幸福,只好硬著頭皮捧著厚禮登門拜訪東川輝一郎,直接向老龍頭打聽她的身家背景。

  不過,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前因後果她不清楚,只知道對方最後知難而退,從此封口,再也不敢任意探聽她的相關消息。

  但是,諸如此類的插曲總是輪番上演,原朝香的日子不好過,東川晉司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無端端把她這兩年的中學生活搞得烏煙瘴氣。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寒假,終於讓她平靜了半個多月,她正慶幸著可以暫時脫離苦海,想不到還是有人不肯放過她,直接找上門來。

  黃昏暗分,原朝香和東川依人兩個姊妹淘正在餐廳準備吃晚餐,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是大門警衛室撥進來的內線電話,「原小姐,奧澤少爺來訪,說是有要事見你,可以讓他進去嗎?」

  奧澤?

  「不可以!」她立刻拒絕。「麻煩你們請他離開。」

  「可是……奧澤少爺說,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見你一面。」

  警衛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相當為難,肯定是奧澤那小子放話威脅人家。原朝香蹙起眉頭。

  奧澤兵部仗著自己父親貴為當今國會首席,料準—般老百性不敢冒犯他大少爺,向來目中無人,無法無天,平時在校園裡橫行霸道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親自跑到東川家的地盤撒野,這也未免太莽撞了,也不想想這裡可是東川家的勢力範圍,連天皇老子都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哪能任由他在此大膽放肆?

  而且這家夥跟軍司、將司從小就是死對頭,雙方互看彼此不順眼,所幸一軍一將兩兄弟今兒個都不在,否則他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不想見他,你們千萬千萬千萬千萬別放他進來喔!」她再三交代。

  「可是原小姐……奧澤少爺說,如果沒見到你,他絕不離開。」警衛左右為難的傳話。

  這還得了!原朝香瞄著掛鐘。五點五十分,晉就要下班回來了。

  不行,一定要速戰速決。

  「好,我這就過去。」她急忙掛斷電話。「依人,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你先吃。」交代完,她匆匆衝出飯廳,直奔大門。

  警衛隊長見她急急的趕來,臉上掛著一抹愁苦,於是體貼的建議,「原小姐,如果你真的不想見他,我們……」

  「沒關系。」她擺擺手。「我現在就出去他把趕走。」

  「請先等一等。」警衛長攔住她,慎重的道:「原小姐,因為奧澤少爺始終不肯道明來意,而且又帶了三名保鏢陪同,雖然保鏢全留在車子裡,不過我們擔心他來意不善,基於保護小姐,我們必須跟隨在你身邊。」

  她想了想,也好,誰曉得那家夥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有人保護總是比較妥當。

  原朝香點點頭,「嗯,麻煩你們了。」

  警衛隊長領了兩名剽悍的弟兄陪在她身旁,一行人走出大門,與外面苦候多時的奧澤兵部正面交鋒。

  對方看他們人多勢眾,車裡面的三個大塊頭火速衝出車外,捍衛在少主身後。護主心切的兩方人馬劍拔弩張,針鋒相對,彷佛隨時都會干起架來的樣子。

  「干嘛!」原朝香沒好氣的瞪著他。

  坦白說,奧澤兵部的條件不差,甚至可以說是所有追求者當中最出色的一個,可是她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

  就算她已經拒絕他不下千百次了,他還是不死心,沒把她弄到手讓他很挫敗,原本應該只是狐群狗黨之間誇口打賭的無聊遊戲,結果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會越玩越認真,最後還陰溝裡翻船,不但沒把她弄到手,反倒栽在她手上。

  「別擺出這種臉色給我看。」他凝望著她,一臉壓抑。「我只是想見你……」

  「現在見到了,告辭。」她立刻轉身離開。

  「你還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他立刻喊住她。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轉過身去,決定跟奧澤兵部開誠布公,一次作個了斷。

  「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原朝香直截了當的態度完全不留余地,若在一年前,毛躁的奧澤兵部若是覺得面子掛不住,早就發飆了,如今被她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絕,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只是受傷的望著她,一臉黯然。

  「原小姐。」警衛隊長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提醒。

  遠方,直敞的林蔭大道上,一部眼熟的銀色房車正奔馳而來。

  糟,晉回來了!原朝香臉色倏變。

  高級房車駛向大門,然後停下來,接著,東川晉司從容不迫的跨出車門外。

  奧澤兵部端詳著原朝香的神情,忽然,強烈的第六感告訴他一件事。

  「難道……是他,你心裡的那個人?」

  她當場羞紅了俏臉,答案已不言而喻。

  該死!奧澤兵部憤恨的在心裡低咒一聲。

  東川晉司神態自若,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向他們,琥珀色的瞳光鋒利如刃,先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隨後才將諱莫如深的視線移到年輕男客人身上。

  「奧澤。」東川晉司大方的招呼,依然維持著絕佳的君子風範。

  「學長。」奧澤兵部困難的朝他點個頭。

  該死!該死!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她的心上人會是東川晉司?為什麼會半路殺出一個這麼棘手的情敵?奧澤兵部差點仰天長嘯。

  東川晉司承襲自望族的優良血統,與生俱來的尊貴出身,培養出他一身強者的氣勢,加上搶眼的俊朗外型和成熟穩重的男性魅力,不曉得風靡了多少名媛淑女,連他們這批才貌出眾的後生小輩都望塵莫及。

  假若他只是個虛有其表的空殼子也就罷了,偏徧人家精明干練,年輕有為,極具生意頭腦,隨便一出手便是幾千億的合約案,賺錢像在喝白開水,耍手段像在變把戲,交際手腕之高超,連一票德高望重的政商大老都被哄得服服帖帖,彷佛集體被催眠,一群老家夥只要一聽見「東川晉司」這名號,就會自動豎起大拇指點頭稱贊。

  說來真是慚愧,包括家中那兩個老的也都對他贊不絕口,老是巴不得把雲英未嫁的大姊跟他送作堆,無奈人家東川老龍頭不賞臉,二老自討沒趣只好作罷。

  總而言之,如果原朝香心儀的對像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渾球,或許他心裡還會好遇一點,誰知道她眼光這麼了得,硬是挑了個人中之龍來氣死他。

  「朝香,怎麼不請朋友進去坐?」東川晉司表面上很是客氣,禮數也很周到,不愧是商場菁英,逢場作戲的功力相當高段。

  奧澤兵部拉長了臭臉。

  哼!還請他進去坐呢,敢情這位大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不用麻煩,我也該走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再執迷不悟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就此撤退為妙,省得留在這裡給人看笑話。

  「你難得來一趟,真的不進來坐一會再走嗎?」東川晉司嘴上客套歸客套,心裡想的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事實上,圍繞在她身旁的追求者中,就數這個奧澤兵部最讓他看不順眼,當然,這個連胡子都還沒長齊的小滑頭一點也威脅不了他,只不過這臭小子竟敢覬覦他的人,追了兩年還不肯收手,如今更是找上門來,教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很好,小王八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學長,你真的這麼希望我進去坐坐嗎?」奧澤也惱了。這位仁兄擺明了給他難堪,對他的敵意他又不是感覺不出來。

  「有何不可,反正來都來了。」東川晉司漫不經心的笑著,像只野獸逗弄著瀕死的獵物,不輕易讓對方死個痛快,而是想享受慢慢將獵物撕裂的快意。

  奧澤兵部撇開臉,暗自憤慨。這男人!有夠陰險的,他真是自討苦吃,才會留在這裡當人家的活靶。

  「告辭。」他轉身拂袖而去。

  「不送。」

  臨走前,奧澤兵部突然出聲喚住她。「原。」

  有完沒完啊?原朝香忐忑不安的瞪著他,希望他趕快交代完趕快離開。

  「如果他欺負你,惹你傷心難過,盡管來找我,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拋下一句頗具挑釁意味的話之後,奧澤兵部坐進車後座,揚長而去。

  小鬼,這樣就想激怒他?不自量力。東川晉司連哼都懶得哼一聲,腳跟一轉,直接走人。

  「晉……」原朝香膽戰心驚的低喚。

  東川晉司頭也沒回。

  警衛隊長無限同情的望著她,用眼神暗示她趕緊追上去。

  她無力的嘆息,注視著前方俊偉的背影,認命的跟了過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原朝香亦步亦趨的跟在東川晉司後頭,途中,他始終不發一語,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追隨著他步伐走進南廂院,再—路緊跟到他房間外。

  東川晉司停下腳步,回過身,擋在房門前,睥睨著她,「我現在要換衣服,你想跟進來參觀嗎?」

  她的肩膀垮下來,無奈的搖搖頭。

  砰一聲,紙門當著她的面用力合上。

  半晌過後,門被拉開一些,他換上一身黑衣黑褲出現,雙手環胸,斜倚著門框,悶不吭聲的俯視她,冷悍的模樣讓人難以接近。

  怎麼辦?他這個樣子,她實在沒有勇氣面對他。

  原朝香不安的扭絞著十指,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低垂著頭呆站在他面前,活像個罰站的小學生,無助又心慌。

  唉,這丫頭!

  東川晉司別開臉,一臉懊惱與屈服。

  「進來。」他將她拉進房裡,順手合上紙門。

  她偷偷瞄他一眼,試探性的輕問:「你……生氣啦?」

  「沒有。」他矢口否認。

  「騙人,你明明一臉不高興,還敢說沒有生氣。」

  「這種表情不代表生氣,我只是……」

  原朝香睜大明眸,等著他說下去。

  僵持到最後,他長嘆一聲,干脆將她摟進懷裡。

  「晉?」她被他反覆無常的態度給弄胡塗了。

  「我一直等著你……」東川晉司把整張臉深埋進她頸間,嗓音因為過於壓抑而顯得低沈沙啞。「你,千萬不要辜負我的等待。」

  猶豫了好一會,原朝香才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輕聲細語的吐露心聲。

  聽完她的真情告白,他立刻喜出望外的抬起她的下巴,「真的?」

  她害羞的垂下頭,耳根子通紅,不敢正眼直視他。

  東川晉司登時大悅,手指再度抬起她的下顎,開懷地欣賞她嬌紅的俏臉。

  發現他灼熱的視線,原朝香連忙將目光移開,臉上火燙的紅潮久久不退。

  「那個……晉,我肚子餓了……而且依人還在餐廳等我,我可不可以先走?」她找了個藉口,巴不得馬上逃開,逃得越遠越好。

  「是嗎?」他不懷好意的揚起微笑。「可是,我現在還不想放你走。」

  話方落,東川晉司再也按捺不住滿心的渴望,急切的唇迅速覆上,戀眷的吻著她,忘情地品味著她的芳香。

  綿密的纏吻延續了許久許久。

  終於,他揚著滿足的笑,還她自由。

  她恍恍惚惚的站在原地,迷蒙的水眸迎上他燦亮閃動的琥珀色眼瞳。

  他的吻並不激烈,似水如風,溫緩柔情,但是,她的心湖仍然蕩漾著一波波的漣漪,無法平靜下來。

  其實,他會奪走她的初吻,她並不感到意外。

  這麼多年朝夕相處,他們彼此之間總是流竄著某種隱隱約約的曖昧情調,盡管他嘴上不說,她也明白蘊藏在他眼神之中那道光彩的含意。可是即使她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的吻終有一天會降臨,然而被他深吻的真實感受,強烈得遠超乎當初的想像。

  在感情方面,她終究太生嫩了,一個吻便足以令她心蕩神馳,亂了方寸,就像所有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完全抗拒不了。

  「你這樣毫無防備的盯著我看,很危險喔。」他忽然出聲,修長的食指輕輕滑過她粉頰。

  冰冷的指尖在她臉頰上挑引出某種異樣的觸感,原朝香微微一顫,急忙收回視線,下意識往後縮退,可是才退了一步,她的背已經抵在紙門上,困在門與他之間進退兩難。

  她心慌意亂的模樣把他逗笑了,接著他慢慢將臉湊近她,表現出還不肯就此罷休的樣子。

  眼看著他的臉又逼近,原朝香趕緊撇開臉,伸出雙手阻擋他。「晉……」

  東川晉司微微一笑,倒也不強求,識趣的收斂起玩笑的態度,但深邃的眼仍直勾勾的盯著她不放。

  「我……可以走了嗎?」她提心吊膽的問。

  「好。」他輕輕一點頭,「現在暫時放過你,不過,等你長大以後……」他故弄玄虛的停頓下來。

  她不敢亂動,戰戰兢兢的等著他把話說完。

  「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什……什麼意思?她的心兒怦怦亂跳,大腦完全無法思考。

  「去吃飯吧。」東川晉司主動替她拉開紙門。

  原朝香松了一口氣,不再猶豫,立刻拔腿奔出南廂院。

  由於某種莫名的慌怯,她決定暫時離他遠一點。

  那一晚,在他饒富興味的目送下,她抱著枕頭跑去水湘院跟東川依人同擠一張床。

  入睡前,她的思緒仍然無法平靜下來。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會不由自主浮現出他的樣子,以及他的誓言。

  他輕柔徐緩的聲音不斷在她耳邊清晰的回蕩著,糾纏了她一整夜。

  埋藏了長久的歲月,在她十四歲即將結束的那一年,愛情的種子已然悄悄萌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中學三年級,原朝香面臨逐漸繁的重課業及升學壓力。

  升級高中部的甄試遠比想像中來得困難,她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假如碰上課業方面的難題,便由東川晉司充當家庭教師,有他在一旁講解督促,什麼天大的疑難雜症也都能迎刃而解。

  前一陣子剛好遇上難得的連休假日,在他的陪同下,兩人專程飛了一趟歐洲,一起去探望她老爸,順便玩個幾天。

  回到日本以後,緊接而來的便是應付一連串的甄試。

  最後一場戰役在兩天後舉行,連日來,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了一舉通過甄試,她正挑燈夜戰,作最後的衝刺。

  時間已過子夜,復習的進度還算順利,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原朝香疲倦的合上參考書,靠在椅背上伸懶腰打呵欠。

  呵……好想吃面!

  「肚子餓不餓?」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原朝香笑盈盈地轉過頭。

  東川晉司正坐在她的床上,不曉得已經來了多久。

  「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麼都沒有注意到?」她笑問。

  「剛來一會。」

  東川晉司站了起來,抬頭望向牆上的鐘。時候不早,廚子們大概都休息了,實在不好為了一點小事把人家叫醒。

  他朝她伸出手。「走,咱們自己去主屋的廚房弄點吃的。」

  「我要吃味噌拉面。」她把手交給他握住。

  「沒問題,就算你現在想吃山珍海味,我也會變出一桌給你。」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廚房裡飄散出一陣陣誘人的食物香氣。

  東川晉司站在爐前,舉起湯杓試試湯頭的味道。

  嗯,不錯!他兩道濃眉揚起,很滿意自己親手操刀的作品。

  原朝香坐在長桌前,欣賞他忙進忙出的背影,生平第一次覺得,原來下廚做羹湯的男人也可以這麼英俊帥氣。

  「嗯,好香。」東川軍司來到廚房門口探頭探腦。「你在煮什麼?」他循著香氣走到東川晉司身旁,拿起杓子偷嘗一口湯汁,「嗯……贊!我也來一碗。」

  「多謝誇獎。」東川晉司笑了笑,順手遞給他一只不鏽鋼鍋。

  「做什麼?」東川軍司錯愕的接過鍋子。

  「很遺憾,我只煮了兩人份,所以無法與你分享,你那一份請自己動手煮。」

  「你再多加一點水,多放一點料,再丟一份面條下去不就得了?」

  「不行,這樣會破壞湯汁的濃郁度。」

  「去你的!你煮都煮了,多加我一份會死啊!」

  「會。」東川晉司無動於衷的拒絕。「你沒看見我已經準備好要起鍋了嗎?」

  「算了、算了,我自己來,等你大發善心,我早就餓死了!」東川軍司憤恨的拎著鋼鍋盛水,然後利用等水沸騰的空檔開冰箱找食材,在流理台上切切弄弄,嘴上仍不停的嘀咕。「媽的,吃頓消夜還得看人臉色。」

  「嗯——好香,你們在煮面嗎?」東川將司忽然走進來。「正好我也餓了,軍司,順便幫我弄一碗。」

  「什麼順便?」東川軍司一臉不悅的咆哮,「你瞎啦!沒看見我已經忙不過來了嗎?還不快點幫忙張羅材料!」

  東川將司被吼得莫名其妙。「去你的,這麼凶干嘛!」

  「你們在煮消夜?正好,也給我來一碗。」東川浩司正從外頭回來,剛好肚子餓,看見他們在廚房裡,於是晃進來撿現成。

  他一點完餐,就逕自找個位子坐下來,掏出香煙自顧自的抽著。

  「喂,你別只是坐著,還不過來幫忙!」東川將司回頭吆喝。

  「抱歉,廚房的事我完全不行。」他還是先喂飽肚子裡的煙蟲比較實在。

  「來,別管他們,我們先吃。」東川晉司將面端到原朝香面前,在她身邊坐下。

  「好。」她點點頭,心滿意足的開動。

  「小心燙。」他溫柔的叮嚀。

  「嗯,好好吃,簡直是人間美味!」她雙眼發亮,一臉崇拜的望著他。

  「吃慢一點,小心噎著。」他守在一旁盯著她動筷,自己反倒不急著開動。

  「你們兩個可以再噁心一點,沒關系。」東川將司回過頭,瞪了小兩口一眼。

  「怎麼這麼熱鬧?」東川御司踏著沈重的步伐走進廚房。

  「老三,你肚子餓不餓?」東川晉司笑問:「難得咱們家這兩個小子肯下廚,要不要順便教他們替你弄點吃的?」

  「不了。」東川御司揮了揮手。「稍早才在醫學院解剖完一具屍體,現在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他打開冰箱取出礦泉水,坐在長桌的另一端暢飲。

  「餓死了!晉,你那一碗先給我吃兩口。」東川浩司束起長發,順手拿過東川晉司面前的那碗面,大大方方的吃了起來。「嗯,不錯!」他一口接著一口,幾乎欲罷不能。

  「真這麼好吃?」東川御司看著看著,肚子忽然也餓了。

  「喏,你嘗嘗,晉的手藝還真不是蓋的。」東川浩司將面碗移到他面前,隨手附上筷子。

  東川御司嘗了幾口,點點頭,將碗筷物歸原主,決定改變主意。

  「軍司,幫我煮一份。」

  東川軍司氣得揮舞著菜刀怒吼,「不是說不吃嗎?真是的!害我又要加一次水。」

  他罵了幾句,又轉過身繼續跟硬梆梆的冷凍豬肉作戰。

  「你的肉切好了沒?」東川將司守在熱鍋前,不耐煩的詢問。

  「還、沒!」東川軍司咬牙切齒的,吐一字剁一刀。「媽的,這坨肉怎麼這麼硬!」

  東川晉司實在看不下去了,「先把冷凍豬肉扔進微波爐。」

  「為什麼?」他一臉不解。

  「解凍以後比較好處理。」豬頭!

  「晉,哪一棵是蔥,哪一棵是蒜?」這會輪到東川將司發出求救訊號。

  「左邊那一棵。」唉,真拿他們沒辦法,「兩位,需不需要我幫忙?」

  「免!我還挺得住。」東川軍司倔強的拒絕。

  「是嗎?」東川晉司笑著糗道:「哪裡不懂就盡量發問,千萬不要害羞喔。」

  瓦斯爐前,兩名血氣方剛的少年與那些食材奮戰著,鍋碗瓢盆弄得砰然作響,最後好不容易終於弄出一鍋勉強像樣的東西來。

  「我吃飽了!」原朝香籲口氣,一臉滿足。

  「你們慢慢吃,我們先走一步。」東川晉司執起她的手,準備走人。

  「可是碗還沒洗耶!」她想留下來收拾善後,卻被他牽著一路往外走。

  「留給他們洗。」

  「呿,馬子的待遇果然跟弟弟不一樣!」有人不太爽快的發言。

  小兩口在一片訕笑聲中離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涼如水。

  兩人攜手漫步在花前月下,誰也不想開口打破這份溫馨的寧靜。

  此情此景,不禁令原朝香感觸良多。

  自從與他初識至今,已經跨越了十數載寒暑,穩定的感情固然維持著,兩人之間還是有一道暫時橫越不了的界限。

  他們彼此都清楚。

  當她年幼的時候,他正年少;當她正值荳蔻年華,他已經是個踏入社會的成熟男人,她和他相差了九歲,由於年齡的差距,兩人都必須調整自己的心態拿捏感情的進展,誰也不能操之過急。

  這一年來,她已經慢慢習慣他動情時無可避免的肢體撫觸與親密的深吻,幸好他是個自制力極高的男人,曉得索求的限度,並不會太過分。

  所以,她知道他等得很辛苦。

  對一個正常的男人而言,對女人只能遠觀而不能褻玩實屬不易,這一點她不是不明白。

  又或許……她只是假設性的猜測,或許他在外頭已經發泄過了也說不定——在一個燈紅酒綠,可以提供男人發泄欲望的浮華世界。

  當然,這只是她的臆測,事實是否如此,她不想深究。有些事,還是不用知道得太多比較好。

  「在想什麼?」他側頭凝視她深思的神情。

  「晉……」

  「嗯?」

  她低垂著螓首,不敢讓他瞧見自己羞紅的臉,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開口:「你……還能繼續等下去嗎?不會太久的,頂多再幾年,你……願意等我嗎?」

  「我不是一直在等嗎?」他苦笑,「這麼多年來等得都快陰陽失調了,也不敢在外頭亂來。你會這麼問,表示你懷疑我的操守,唉,實在太教我傷心了。」說罷,他一臉哀怨的仰天長嘆。

  「是嗎?那可真是難為你了。」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怎麼會呢?」唇一勾,他又是一臉壞壞的表情。「未來還長得很,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向你索求回報。」

  她立刻意會他的暗示,白皙秀顏瞬間湧上熱烘烘的火紅。

  「不跟你說了。」她踏著僵硬的步伐,逕自往南廂院的方向走去。

  這麼容易害羞!東川晉司莞爾一笑,快步迫上她,伸出大掌包握住她的柔荑。

  她別開臉,任由他牽握著,佯裝對他不理不睬,嘴角卻偷偷地輕揚。

  夜色籠罩著兩人,無語也甜蜜的情意,如同溫柔的暖流,靜靜地在兩顆心之間流動……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2:06


原朝香揮別了高中生涯,也通過了大學部的甄試,在開學之前,有一段長假可以讓她盡情揮霍。

  不過,為期三個月的假期光是用來吃喝玩樂也未免太浪費了,想一想,還是把心力付諸於音樂創作比較實在,畢竟她從小學琴,苦修音樂,就是想為日後的音樂創作工作奠定基礎,當個騙吃騙喝的……呃,成為一個有模有樣的作曲家,如今既然有這麼多的時間,那麼也該是她大顯身手的時候。

  首先展開的工作,就是把以前隨手寫下的幾首半成品拿出來重新譜曲。

  原本她只想先寫幾首歌曲試試,想不到靈感一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因此十首旋律還不賴的曲子就這麼誕生。

  然而,光是把一本密密麻麻的五線譜打包寄去唱片公司,似乎顯得太過隨便,而且看起來也不怎麼有誠意,如果真的有心,至少也要把這十首曲子錄制成一張音樂母帶才夠看。

  為此,原朝香特地弄了一台可裝設在USB連接埠上的鍵盤樂器,接著再掏腰包買下一組音效合成器材,把她的個人電腦改裝成具有錄音功能,整間書房弄得像間音樂工作室,如此才能做得出跟CD音質有得拚的效果。

  設備準備好之後,接下來便是進入手續比較復雜的後制處理作業。首先,她以音樂制作軟體進行編輯,再把十首歌配上編曲或混音,整個工程整整耗時一個多月,一張頗為專業的音樂母帶終於大功告成。

  最後一道程序,就是把心血結晶寄去唱片公司。

  可是,該寄給哪一家公司才好呢?

  她考慮了老半天才下定決心。

  好!就是它了。

  東力國際音樂,全球最具規模與知名度的唱片公司之一,旗下大牌歌手雲集,年度唱片總銷售量榮居業界之冠,堪稱流行樂界的龍頭老大,同時還擁有最頂尖的制作團隊、最堅強的策畫陣容,最重要的是,她最崇拜的樂壇教父正是該公司制作部的大頭目,衝著這一點,她決定把作品寄去拚一拚,至於成敗與否,就全看她個人的造化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原朝香漸漸心灰意冷之際,對方終於有了回應。

  來電通知她喜訊的,是東力音樂制作部的監制人員。

  「如果方便的話,請你親自過來一趟,我們制作人希望與你當面洽談。」

  錄取了耶!老天保佑,她的夢想就要如願以償了!

  面洽當天早上,原朝香憑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單槍匹馬赴約,來到東力國際音樂位於涉谷區的總部大廈。

  半個鐘頭後,制作部的會議室裡突然爆出一聲高分貝的驚呼。

  「真的?」原朝香受寵若驚的捂著胸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給你五分鐘樂一下,我先去撥個電話。」東力音樂首席制作人三芝岸起身離座,離開會議室。

  原朝香景仰的眼神一路目送這豪邁的中年男子離開。

  三芝方才告訴她,他們已經開會決定,她創作的十首歌曲確定全部錄用,還預計制作成一張專輯,最令她欣喜若狂的是,公司旗下幾名實力派歌手都極力爭取這張「驚為天人的音樂大碟」,經過幾番激烈的角逐之後,由一位天後級的年輕女歌手奪標,錄音工作已敲定在三天後正式展開。

  這天大的好消息不僅振奮了她的心,也為她注入更多的信心與勇氣。

  三芝再度回到會議室時,身邊多了兩個男人。

  他們一進門便一直盯著她猛瞧,梭巡的目光就像是觀察顯微鏡下的微生物那樣仔細。

  「如何?」三芝開口詢問兩人的意見。

  「外型不錯,應該很上鏡頭。」

  「不把她簽下來當歌手太可惜了。」

  三芝點點頭,對原朝香道:「原小姐,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憑你的外型應該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待在幕後玩音樂的確太可惜了。」

  「謝謝你們的賞識,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創作音樂。」原朝香謙虛的婉拒。

  「喔?」三芝挑起眉,對這只才華洋溢的小菜鳥充滿濃厚的興趣,低頭瞄了一下她的履歷表,開始進入正式的面談。「你的專長是鋼琴?」

  「對,從八歲就開始學了。」

  「參加過比賽嗎?」

  「十四歲參加過亞太區少年組鋼琴大賽。」

  「名次呢?」

  「亞軍。」

  「不錯嘛!既然從小主修古典音樂,怎麼會對流行音樂產生興趣?」

  「關於這一點……」她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就連教了我十年鋼琴的那位教授也感到很失望。」

  三芝笑了笑,接著問:「你現在還是學生?」

  她點點頭。「剛考上東宇學院大學部音樂系,專攻理論作曲。」

  OK!三個大男人彼此交換一個眼神,面試到此結束。

  「好!」三芝桌案一拍,當下決定,「原小姐,回去請你父母過來辦理簽約手續,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能跟他們當面洽談。」

  簽約?對喔!她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簽合約這種事最好還是由家長出面代理比較好。

  問題是……「怎麼辦?我老爸目前人不在國內耶。」

  「這樣啊,那只好麻煩你的代理人過來一趟啰!」

  「好。什麼時候簽約?」

  「最好是今天。」

  「這麼趕?」

  「沒辦法,歌手趕著出片,雖然很倉卒,還是麻煩你配合一下。」

  「好,我這就去。」

  原朝香立刻像旋風一般衝出會議室,來到一樓大廳外頭後,她迅速攔下一輛計程車。

  「麻煩你,東川集團。」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媽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這……這裡就是東川集團?」

  「是的,小姐。」計程車司機對她微笑,等著收錢。

  她付完車資下了計程車,傻愣愣地佇立在街頭,舉目仰望正前方那三棟氣勢磅礡的宏偉建築。

  好壯觀啊!

  三棟聳入雲霄的摩天大樓以三足鼎立的姿態各據一方,頗有睥睨天下、笑傲群雄的意味。

  如此高大的建築物,難怪被東京市民推戴為城市地標,時代雜志更評譽為像徵企業精神的三角高塔。

  太雄偉了!光是透過媒體雜志的介紹,還比不上這種置身實境的臨場感。

  說來慚愧,她跟東川家的淵源如此深厚,卻還不曾正式造訪過東川集團的大本營。

  小時候,她老爸幾次心血來潮,要帶她到集團總部見見世面,她還不屑一顧,總覺得一群企業戰士廝殺的戰場有啥好玩的,根本對它提不起興趣。

  後來東川晉司也曾提過,希望她有空就到公司走一走,不過,她還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大集團的重地畢竟不是她這種老百姓可以任意來去的地方,況且,她也不願意引來過多好奇的眼光。

  若非今日遇上緊急事件,實在迫不得已,否則她也不會貿然前來。

  嗯……還是先跟晉聯絡一下好了。她從外套口袋摸出手機,撥通他辦公室的私人專線。

  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聽,表示他目前人應該不在辦公室。

  她改而撥他手機,結果他的手機並未開機。

  大概在開會吧!她想。

  原朝香收了線,人才一走進大樓外的廣場,就被兩名警衛攔下來。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找人。」

  「你的通行證呢?」警衛嚴肅卻不失禮貌的詢問。

  通行證?她想了一會兒。

  啊!對了,晉曾給她一張白金卡,要她隨身攜帶。她記得卡片正面印有代表企業形像的黑色圖騰以及「東川集團」的漢字,背後則是一條電腦掃描用的磁軌,除此之外,並未注明什麼用途,怎麼看都不像是識別證或訪客通行證,反而比較像貴賓卡或信用卡。

  原朝香連忙從側背包裡掏出皮夾,出示那張白金卡。

  「是不是這一張?」她忐忑不安的輕問。

  一見到她手上的卡片,兩名警衛立刻露出驚詫的表情。

  其中一人恭敬地詢問,「有什麼需要我們為您服務的嗎?」

  「麻煩你,我找東川晉司先生。」

  「是,請跟我來。」

  警衛領著她走進位居正中央的大樓,來到櫃台前。

  他先跟一名接待人員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後向她示意,「接下來由她們負責招呼您。」

  「謝謝。」她點頭道謝。

  警衛向她行個禮,轉身走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請問小姐貴姓?」櫃台小姐露出親切的微笑問道。

  「敝姓原,原朝香。」

  「原小姐,很抱歉,總裁目前正在總部大樓開會,您是要留言呢,還是親自等總裁回來?」

  櫃台內,七位接待人員面帶笑意,視線全集中在她身上,莫不好奇這位年輕貌美的陌生女訪客與總裁之間的關系。由於訓練有素,所以很難在她們臉上發現微笑以外的表情,然而蘊藏在她們眼神中的好奇卻隱藏不了。

  原朝香客氣的回應,「沒關系,我等他。」

  「那麼,請您跟我來。」

  接待人員領著她來到訪客招待區坐下,並很快的端來咖啡,遞上雜志。

  「請您再稍等一會,我立刻為您通報。」接待小姐行完禮,含笑退開。

  喔——她了解了,原來出示這張閃閃發亮的白金卡,便能享有VIP級的特殊禮遇,連覲見東川皇太子都不必經過麻煩的預約程序,而且還有專人好生伺候著。

  原朝香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翻雜志,偶爾抬頭看看東川晉司回來了沒有。十五分鐘過去,雜志內俊美的男模再也吸引不了她,她開始想打呵欠了。

  「原小姐。」一道試探性的輕喚在她頭上響起。

  她抬頭一看,啊,這不是晉的特助嗎?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不過,對方斯文端正的相貌還是不容易讓人忘記。

  「你好,大野先生。」

  「敝姓小野。」他依然很有風度的保持著微笑。

  「小野先生。」她不好意思的更正,「請問,東川先生開完會了嗎?」

  「會議剛結束。總裁還在跟幾位專務交代事情,一時走不開,所以先讓我過來招呼你,請你再稍等一會。」

  「喔。」原朝香難掩失望的點點頭。

  她等待的視線不時飄向玻璃帷幕外頭,期盼他快點出現。

  五分鐘後,她終於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來。

  東川晉司一眼就看到她,輕輕的笑了開來,溫柔的眼神漾著顯而易見的寵溺。

  他一走進自動門,大廳裡的員工們立即停下匆忙的腳步,恭敬的朝他頷首。

  東川晉司簡單的對他們點點頭,然後帶著笑意直接走向她。「等很久了吧?」

  「還好。」她聳聳肩,倩然一笑。

  「來。」他親昵的攬著她,一副護花使者的姿態,舉步走向專用電悌。

  兩人並肩而行的畫面引來部屬們的側目,尤其是女性。

  窺探的眼光不斷從四面八方集中,對於這些人的注目禮,東川晉司完全無動於衷。

  他早就對眾人的視線習以為常,每當他們倆一同出現在正式場合、或者一起公開亮相的時候,總是特別受人關注,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局面,想必跟盛傳已久的婚約傳聞脫不了關系。

  從以前到現在,外界對於他未來婚配的對像,始終抱持著高度的好奇,自從他走馬上任以來,隨著曝光機率提高,媒體又開始將焦點鎮定在他那位「神秘未婚妻」上,對這一點大作文章,盡管他從未正面回應這項傳聞,但也不曾加以否認,低調的態度反而大大提增了傳言的真實性。

  財經記者曾多次就婚約一說詢問他確切的答案,他仍不表示任何意見,倒也不是故意吊人胃口,感情的事終究不足為外人道,他們小兩口自己開心最重要,毋需跟媒體牽扯太多,以免讓八卦傳媒拿他們的私生活來炒作新聞。

  他們搭電梯直達頂樓,電梯門—開啟,東川晉司依舊親密的攬著她的肩膀,半擁著她踏入他專屬的辦公樓層。

  許多工作人員一見到他,立刻起身與他打招呼。

  無視於他們好奇的目光,東川晉司對他們輕輕頷首,攬著原朝香進入辦公室。

  「哇!」她來到落地窗前興奮的大呼,「好高啊!從這裡看夜景一定很漂亮。」

  東川晉司倚在辦公桌前,正想開口跟她聊聊,內線電話卻在此時響起。

  他按下免持聽筒的功能鍵。

  「好,接進來……我是……嗯……不需要再觀望市場……歐洲目前的股市主要是由科技股領軍上攻,所以德國科技股才能一連帶動好幾波漲勢……沒錯,應該還會再創新高……他們有意願合作當然最好,可以派人過去談……」

  她輕靠在落地窗前,帶著淺淺的笑意,靜靜的端詳著他。

  原來這就是他縱橫商場時的另一個面貌,冷靜精明,尊貴凜然。

  他的外型本來就很英挺俊拔,是個天生的衣架子,正式的西裝套在他身上,更襯托出他的卓爾不凡。

  東川晉司結束通話,抬起頭,正好迎上她的注視。

  「發什麼呆?」他笑問。

  「啊?沒有哇。」原朝香不好意思的搖搖頭,移步到沙發坐下。

  「快中午了,你餓不餓?」他柔聲輕問。

  「嗯。」她點頭如搗蒜。

  「走,我帶你去吃中華料理。」

  「我們叫外送好不好?我已經在外頭奔波了一整個上午,實在不想再出去了。」她懶洋洋的靠在真皮沙發上。

  他帶著微微的笑意走向她,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俏鼻,舉止間盡是對她的疼愛縱容。

  「好啊,你想吃什麼?」

  她立刻露出一臉饞相。「我想吃十荷園的招牌便當。」

  「十荷園的便當分量很大,你吃得完嗎?」

  「我早上趕著出門,連秀爺替我準備的早餐都來不及吃,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就算兩個大便當送到我面前,我照樣可以解決。」

  「什麼事這麼重要,讓你在外頭奔波了一整個早上?」他不禁納悶。

  嘿嘿,談到重點了!她興奮的宣布,「晉,你聽我說喔……」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下午一點半。

  「是,沒錯,四點以前我會帶她過去……當然……好,就這麼說定了。」

  東川晉司放下話筒後,原朝香馬上擱下啃到一半的腌熏雞腿,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三芝先生怎麼說?」

  「你喔!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瞞著我偷偷進行。」他板著臉責備道:「難怪這陣子老看你黏在電腦前挑燈夜戰,原來是在暗地裡寫歌。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壞事,為什麼怕我知道?」

  「我不好意思張揚嘛!」她無辜的解釋,「我又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用我的作品,萬一被退件多丟臉哪,不如等事成之後再跟你討論也不遲啊。」

  好吧!他點點頭,勉強接受這個說法。

  這丫頭從小就對音樂十分有興趣,並且將音樂創作視為日後發展的目標,倘若她能在這個領域闖出一片天,他當然樂見其成。

  「你還沒告訴我,三芝先生究竟跟你說了什麼。」

  「他對你贊不絕口,似乎有意收你為徒的樣子。」

  「真的?」她圓亮的大眼進出光彩。

  「他都已經決定把你簽下來了,還假得了嗎?」他拉來一張單人椅在她身旁坐下,整理著待會股東會議所需要的資料。

  原大姑娘打從一開始就大剌剌的霸占他的龍椅吃便當,不客氣的將他日理萬機的辦公桌當餐桌使用,他只好委屈一點,暫時坐到一旁將就一下了。

  「天啊!能夠拜三芝教頭為師,成為他的門下弟子,我死也瞑目了。」她含著竹筷,陶醉在美麗的想像裡。

  「是啊,如果三芝知道有個小歌迷這麼死心塌地的崇拜他,相信他也會含笑九泉。」他半開著玩笑道。

  「叩叩!」敲門聲響起,接著門被打開。

  「總裁,股東會議半個鐘頭後開始。」小野站在門口叮嚀。「還有,會長請你把原小姐一起帶過去。」

  「好,知道了。」

  小野特助點個頭,含笑退開。

  「東川伯伯怎麼知道我來了?」原朝香有些訝異,連忙將最後一口飯送進嘴裡,速速解決掉眼前美味的便當。

  聞言,東川晉司臉上忽然浮現出狡邪的笑意。他氣定神閑的合上卷宗,緩緩傾身,一寸一寸靠向她,直到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

  「你說呢?」他低柔的耳語聲充滿了挑逗意味,濕熱的吐息輕輕吹拂著她的臉。

  曖昧的氛圍登時充斥在彼此的氣息裡。

  「我……我怎麼知道。」她不自在的深呼吸,鼻中瞬間盈滿他身上清新的男性氣息。

  「我的辦公室可不是天天都有年輕美眉造訪。」他柔聲低吟,「今日突然來了這麼一位小俏妞與我共進午餐,風聲自然傳遍公司各大部門的八卦集中營。」

  「那……那又如何?」她強裝鎮定。

  「那就代表,他老人家一接到消息,光是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你。」他忽然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唇朝她的臉靠近。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縮著頭想避開他的輕薄,後腦卻被他的手掌強硬地固定住。

  「別動,有顆飯粒在你嘴邊。」他把她唇畔的米粒吸進嘴裡。

  「喔。」她臉一紅,心跳不禁加速。

  他好整以暇的靠回椅背,笑看她局促不安的羞澀模樣。

  「吃飽了嗎?」

  「嗯。」她倉皇地點頭,手忙腳亂的收拾好便當盒。「可……可以出發了。」

  東川晉司忍俊不住的低笑。這丫頭一定不知道,她越是表現出心慌意亂的模樣,他就越是想逗弄她,每次看她宛如驚弓之鳥的驚惶反應,都會帶給他一種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他慵懶的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穿上。

  「走吧。」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2:44


電梯裡,一股奇異的氛圍依然籠罩著兩人。

  「你站那麼遠干嘛?」東川晉司側過臉,取笑著縮在角落的原朝香。

  明知故問!她白了他一眼。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誰曉得你會不會又動了色心?」

  他頓時啼笑皆非。「電梯就這麼大,假如我獸性大發,你又能逃到哪裡去?還不是三兩下就被我制伏了。」

  什麼,這種話他也講得出來,真是氣人!她羞憤的別開臉,不再搭理他。

  「怎麼啦?」他長臂一伸,想把她拉回身邊,卻被她及時閃躲開來。

  「不要碰我。」她像躲瘟疫似的縮在角落。

  東川晉司哪會聽她的,迅速的出手,她立刻落入他懷中。

  雖然這是高層人員的專用電梯,普通員工不能擅自使用,但還是隨時會有其他高階主管搭乘,要是人被撞見他們在電梯裡摟摟抱抱那還得了!原朝香心中一驚,急忙鑽出他的臂彎,火速閃到一邊去。

  他非常不喜歡她這種躲避的態度,逼上前正準備伸手捉人,又被她伺機逃脫。

  「你別這樣!」

  「我怎麼樣?」

  兩個人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在電梯裡一追一躲,沒一會,她還是被他逮到。

  「你是怎麼了,老是距我於千裡之外。」他扣住她的下巴,一臉不解。

  「拜托你正經一點好不好!」她拍掉他的手,板起臉孔嚴肅的低斥。

  「我哪裡不正經了?是你一直閃閃躲躲的,也不曉得在怕什麼,居然還怪我?」他也惱了。

  「我……」

  唉,真是一言難盡!原朝香暗自嘆息。

  她喜歡跟他分享情侶間那些恩愛的小舉動,也喜歡被他寵愛呵護的甜蜜感覺,再說他們兩個人感情如膠似漆,私下做些卿卿我我的小動作自然無可厚非,況且從小到大被他偷香竊玉的經驗也已經多得不勝枚舉,她早該習慣了,可是,這裡畢竟是東川集團的大本營,無論他們私底下多麼濃情蜜意,一旦身處在公司裡,最好還是收斂一點,免得影響到他在員工心目中的威信。

  她是這麼認為,偏偏東川晉司可不這麼想。

  她通常不會拒絕他的親吻和擁抱,哪怕是更為親密的撫觸,即使令她嬌羞驚怯,她也幾乎都會順從他,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百般推拒,難道……他心頭一緊。

  莫非她厭倦了?

  不是他多疑,一個原本溫順的愛侶忽然變得冷落疏離,其中絕對大有問題,他只能聯想到這個最壞的可能性。

  他暗自揣測,難不成她怕他們的戀情曝光?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很丟臉嗎?要不然干嘛這麼畏畏縮縮的?

  還是因為擔心被外人撞見,女孩子家心眼小,怕不好意思?

  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東川晉司越想越心煩,一個頭兩個大。

  算了,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直接向她問個清楚。

  他伸出手輕拉她的小指,低聲下氣的問道:「怎麼了,為什麼忽然對我愛理不理的?」

  「因為……」不行!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軟化,萬一被他的花言巧語哄騙成功,這只大色狼肯定又會故態復萌,趁著四下無人在電梯裡亂吃她豆腐。

  她還是決定對他的懷柔攻勢視而不見。

  電梯門一開,為了防止自己破功,她快步踏出電梯,把他拋在身後,逕自埋頭往前走。

  「喂,你……」他邁開大步,立刻趕上她。

  「你別鬧了!」原朝香急著甩開他握上來的手掌。「這裡是大廳,要是被員工瞧見了不好。」

  果然被他猜中了!東川晉司臉色一沈。

  「你嫌棄我?」

  「我嫌棄你?」她愕然,「怎麼可能!」

  「還是……」他停頓了一會,臉上帶著明顯的煩躁和郁悶,「你已經厭倦了?」

  「哎喲,你想到哪裡去了?」她差點昏倒。

  「那你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奇怪,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還一路擺臉色給我看,弄得我緊張兮兮的。」他橫眉豎目道。

  「我是為了維護你的形像啊!」她氣衝衝的低喊。「你貴為堂堂總裁,在大庭廣眾下跟一個女孩子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偏偏你一點也不自重,調情也不看場合,萬一被員工撞見了怎麼辦?」

  東川晉司一愣。原來是為了這個在跟他鬧別扭!

  好吧,如果這可以解釋她為何對他如此冷淡,他還比較釋懷一點。

  其實,他並不是存心以戲弄她為樂。

  他不否認偶爾逗得她方寸大亂能帶給他某種異樣的快感,那是因為她的反應實在太可愛了,然而,隱藏在調戲下的真實心情,又何嘗不是他無從宣泄的男性欲望在作祟,他想要她,瘋狂的想,可是時機未到。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等她身心皆作好準備,才能讓她從女孩蛻變成女人。

  漫長的等待並不好受,也唯有在挑逗她的時候,高張的欲望才能得到暫時的抒發,這一切的心路歷程她又怎能明白。

  「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疑心病這麼嚴重。」原朝香忍不住抱怨。

  「誰教你老是躲躲藏藏的,彷佛咱們倆在一起有多見不得人似的。」他也有一肚子苦水。

  「誰教你這麼好色。」她悻悻然的反唇相稽。

  「我如果對你沒反應那才奇怪。」

  「你強詞奪理。」

  兩人一邊唇槍舌劍一邊走著。

  「我不管,在我的地盤你跟我保持距離就算了,待會到了董事樓,你可別又急著跟我劃清界限,長輩們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倆鬧翻了,在家族長老面前,你好歹也給我留點面子。」他霸道的警告道。

  「知道啦,還用你說。」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小兩口鬥嘴爭吵的模樣實在像極了一對正在賭氣的小夫妻,還是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對了,有件事我很好奇。」暫時休兵,她忽然想起心中的疑惑。「為什麼東川集團分隔成三棟大樓?」

  「集團旗下囊括了各種產業,為了清楚劃分彼此的業務範圍,才會區分成三處。」他漫不經心的回答,趁她不注意,又把她的柔荑握進大掌裡。

  她乖乖讓他牽著走,渾然不覺有異,繼續問道:「中間那棟是科技大樓,我們現在要去的是董事樓,那左手邊那棟呢?」

  「那棟是東川集團的總部大樓,顧名思義,就是旗下各產業的總指揮中心,那裡由尚人管轄。」

  「東川伯伯把集團交給尚人之後,又把祖業東川科技交由你管理,如此一來,不就等於是改朝換代了?」

  她聽父親提過,東川集團早年是以科技業起家,版圖經過不斷的擴充之後,才形成龐大的企業組織,如今集團由尚人坐鎮,祖業又交由晉統領,那麼,開國元老不就全得功成身退了?

  「也可以這麼說。」東川晉司點點頭。「目前集團名下的產業多半都是家族中的新生代掌理,大多數的元老也都因為年事已高,不是相繼退居幕後,就是呈現半退休狀態,大部分幾乎不再過問集團的事了。」

  「所以便在董事樓裡擔任董事?」

  「嗯。他們這些老臣在商場上征戰了大半輩子,為集團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而今東川集團聲勢如日中天,揚名國際,老人家總算是功德圓滿,也該讓他們安養晚年,享享清福了。」

  「真好,什麼時候輪到我爸爸?」

  「世伯才四十幾歲,都還沒跨過五十大關,你這個不孝女竟然巴不得他提早下台?」他噙著笑戲謔道。

  「你別胡說。」原朝香趕緊替自己澄清。「我是擔心他工作太勞累,身體負荷不了,才會希望他提前退休,告老還鄉。」

  「放心吧,世伯身子骨硬朗得很。去年耶誕節我們去英國探望他的時候,他不是帶我們去滑雪,你難道沒瞧見,他當時往十幾尺高的斜坡俯衝而下的英姿,那股猛勁連一般年輕小夥子都自嘆弗如呢。」

  「嗯,也對。」她笑了笑。

  他們踏進董事樓,打老遠就看見主管專用電梯的門正開著,裡頭似乎有人,而且對方並不急著按下關門鍵,顯然正在等候他們。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電梯裡的人正是那個獨來獨往、神龍見尾不見首的東川尚人。

  跨進電梯裡,原朝香微微頷首,跟他打個招呼。

  極為寬敞的電梯空間被兩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占據著,兩人體魄同等精悍,氣勢同樣強,站在兩個偉岸身軀的旁邊,她忽然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他們家六兄弟的塊頭全遺傳自父親,每個人身高起碼都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如此俊拔的身長,連她這個一六八公分的女中豪傑也只能望其項背。

  兩個大男人談話的內容全是她搭不上的商業話題,她這個小朋友只有乖乖杵在一旁的份。

  出了電梯後,三人很快的到達目的地。

  大型會議室外,一群董事們顯然剛到齊,趁著會議開始前的空檔,正聚在商務廳談笑風生。

  原朝香原本還擔心,她一個小女生沒事出現在這種場合似乎挺奇怪的,幸好在場的董事、股東幾乎都是熟面孔,她頓時安心不少。

  東川輝一郎鶴立群雄之中,她立刻瞧見他那魁偉的身影。

  「東川伯伯。」她迎上前去,笑咪咪的輕喚。

  「什麼伯伯,叫爸爸比較中聽。」他彎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小腦袋訓示道。

  「爸爸?」她驚訝的重復。

  「乖,待會請你吃糖。」東川輝一郎占足了便宜,龍心大悅,笑著伸出大掌拍拍她的頭。

  「嗯,原丫頭越來越越漂亮啰!」某位資深大老笑呵呵的瞅著她。「今年多大了?」

  「十八。」東川晉司代她回答。疼愛有加的輕攬著她的肩。

  「喲,都十八啦!」另一位元老饒富興味的笑譴,「不錯、不錯,隨時可以準備過門啰!什麼時候選個良辰吉日請喝喜酒啊?」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東川輝—郎沒好氣的道。「如果這小子動作快一點,我早就可以抱孫子了。」

  「聽到了沒有?」一位東川家族的宗親故意拍拍東川晉司肩膀,擠眉弄眼的揶揄,年輕人應該多加把勁才對嘛!」

  一群大老們聞言都齊聲笑了起來。

  唉,說得倒簡單,長輩們豈能了解他隱忍多年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無奈。東川晉司牽強的扯動著嘴角陪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她環視著這一群老紳士,暗自狐疑。

  歐吉桑們那詭譎莫名的笑意,以及那充滿曖昧的眼神,彷佛都是針對她而來,盯得她渾身發毛,雞皮疙瘩直冒。

  「你先找個位子坐下來,等我開完會,馬上帶你去唱片公司簽約。」東川晉司柔聲對她說道。

  「好。」她輕點頭,走向靠近落地窗的沙發椅,乖乖的坐下來等待。

  東川輝一郎悄悄站到兒子身邊,壓低音量說道:「喂,別再拖了,趕快把她娶進門。你今年二十七歲,都已經老大不小了,難道你真打算等她成年才結婚嗎?再這樣下去,我要盼到什麼時候才能抱孫子?」

  唉!他何嘗不想早點娶她。東川晉司暗嘆一聲。

  老人家當然巴不得他們小兩口越快完婚越好,然而現實問題就擺在眼前,她今年才十八歲,又剛成為大學新鮮人,不僅對未來充滿期許,而且有抱負、有理想,有她自己的人生目標,如果這麼早就用婚姻枷鎖套住她,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總之,婚姻大事急不得,他必須從長計議才行。

  「這件事我過幾天再跟你商量,開會吧。」他擺明了不願在此多談,干脆直接走進會議室圖個清靜。

  不就求個婚嘛!有這麼難以啟齒嗎?東川輝一郎瞪著兒子的背影搖頭嘆氣,跟著步入會議室。

  會議進行著,女秘書在茶水間來來回回不停忙著,除了伺候會議室裡的一群老爺子們,百忙之中仍不忘招呼獨坐在商務廳裡的年輕女賓。

  「請用茶。」女秘書為她送來一杯香茗。

  「謝謝。」她回以微笑,隨手拿了本雜志解悶。

  翻完了雜志,她接著看報紙,看完了報紙,她摸出手機玩遊戲。

  玩得正過癮,忽然有一只大手輕拍她後腦勺,她莫名其妙的抬起頭。

  「御司,你怎麼也來了?」

  東川御司欠了欠身,在她身旁落坐。

  「爸今天要做身體檢查,等會議結束後,我負責押送他到醫院去。」

  「押送?」她笑問:「有這麼誇張嗎?」

  「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上醫院,每回都要人三催四請才肯就範。」他莫可奈何的嘆息。「我跟你打包票,等會他一見到我,保證立刻發飆。」

  「東川伯伯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應該不會讓你碰釘子才對。」她安慰道。

  他不敢奢望的搖搖頭。「那可難說,就算他肯乖乖跟我上醫院,也不會乖乖配合問診,一旦伺候不善讓他發起飆來,不但主治醫生會被劈頭痛刮一頓,從院長到護士都會一並遭殃,所以每次一到上他老人家回診的日子,整個醫院上下就人心惶惶。」

  「院長不是東川伯伯的四弟嗎?」

  「照罵不誤,你又不是不曉得他的脾氣,通常自己人被罵得最狗血淋頭。」

  「真可憐,四叔人很好呢。」

  「就是個性太溫和,才會拿這個任性暴躁的大哥沒轍。」

  「還敢說長輩,你們五個不也拿尚人沒轍。」她忍不住竊笑吐槽。

  兩個人坐在沙發聊著一些瑣事打發時間。

  半個小時後,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群大老們寒暄了一會兒,便紛紛離去。

  「進去吧。」東川御司站起身。

  她拿起背包跟在他身後。

  會議室裡,東川輝一郎坐在椅子上伸展筋骨,左右兩側分別是東川尚人與東川晉司。

  他掏出煙盒拿出一根煙,再把煙盒丟給兒子們,之後,父子三人嘴裡各自叼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東川御司皺著眉,走向父兄三人,在與他們隔了段距離的地方坐下。

  「爸,該去醫院了。」

  「嘖,你煩不煩啊!」東川輝一郎一見到三兒子出現,果真開炮了。「從兩天前就一直催催催,就說了我沒痛沒病,干啥非得去做什麼鬼健康檢查,不去!不去!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把您送到了診療室我自然會滾。」東川御司心平氣和的應對,壓根沒把老人家的毒舌放在心上。

  「啥?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診療室,任一群庸醫對我動手動腳?」

  「您要我陪在一旁也行。」

  「不用了!你現在就給我滾回醫院轉告你四叔,他的人休想動我一根寒毛。」他嘴裡叼著煙,鼻孔噴著濃煙痛斥,「這個死東川介四郎,沒事替我安排什麼健康檢查,成天就愛找我麻煩,他奶奶的!丫頭——」

  「有!」原朝香馬上立正站好。

  東川輝一郎撚熄了煙,緩緩站起身。「陪我到下面的庭園走走。」

  「是的,陛下。」

  東川御司一愣。「爸,那醫院那裡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丫頭,咱們走。」

  「遵命。」

  臨走前,東川晉司朝她使了個眼色,她心有靈犀的點點頭,暗暗比了個「包在我身上」的手勢。

  「干什麼!」敏感的老人家隨即發現他們的小動作。「想打我歪主意?哼!門兒都沒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老一少漫步在中庭花園的回廊上。

  走著走著,東川輝一郎偶爾彎下身,拾起地上的紙屑,順手丟入垃圾桶,看得出他早已習慣這些舉手之勞。

  兩人聊著聊著,他突然心血來潮的問道:「你跟我們家老二進展得如何,順利嗎?」

  原朝香的雙頰立刻浮起一抹羞紅。「還……還不錯。」

  「是嗎?那就好。」他笑了笑,又問:「想不想你家老頭子?」

  「嗯。」她點點頭。

  這些年來,她和父親聚少離多,唯有在每年的春節,父親才會放下公事回到日本與她團聚。當然,她也會利用寒暑假特地飛往歐洲住個十天半個月,與父親共享天倫之樂,平時若是思念起對方,便藉由越洋電話一解相思之情。雖然父女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親子間的感情反倒因此變得更加親密。

  「也許再過幾年,你老頭就能回日本了。」東川輝一郎微笑道:「我準備把家族裡幾個表現突出的小夥子派遣到歐洲去接替你父親,到時候,老原就可以告老還鄉,回來享享清福了。」

  「謝謝你,東川伯伯,這些年如果不是你們收留我,我老爸也不可能這麼放心的待在海外。」她由衷致上十二萬分謝意。

  「別謝我,把你一手帶大的是我們家老二,對你呵護備至、寵愛有加的也是我們家老二,你該謝的人是他。那小子一生的青春全都奉獻給你了,你若是不肯以身相許來報答他,依我家老二那偏執的性子,小心他發起狠來跟你沒完沒了,一生一世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死纏著你不放喔。」

  「有……有那麼嚴重嗎?」

  「不信的話,你可以拋棄他試試看啊!」東川輝一郎戲謔的瞟了她一眼。

  「拋棄他?我又不是不要命了!」她露出驚惶失措的神色。

  「知道就好。」東川輝一郎繼續鼓吹道:「既然你都注定是他的人了,不如早一點嫁給他,省得他成天到晚提心吊膽。」

  「現在嫁……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她吶吶的輕問。

  「你還嫌早?難道你沒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已經變得很……呃,不單純了。」東川輝一郎含蓄的說。

  何止眼神不單純,他私底下對她采取的行動更不單純。原朝香低垂著頭,羞赧不語。

  「丫頭,我問你,晉有沒有占過你便宜?」

  老人家直而不諱的問話方式讓她當場倒抽一口氣。她面紅耳赤的睜圓了杏眼,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東川輝一郎端詳了她好一會,已經了然於心。

  「嗯,看樣子應該還沒突破最後一道關卡,不過偶爾親熱一下總該有吧?」

  她的臉頓時紅得像顆熟蘋果,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還好!」他松了一口氣。

  虎父無犬子,這小子雖然手腳慢了點,總算還有進展,按照這樣發展下去,距離他抱孫子的目標應該不遠了。

  不過也不能高興得太早,畢竟生米還沒煮成熟飯,他萬萬不能對他們小兩口掉以輕心,還是得盯緊一點。

  為了使含飴弄孫的願望早日實現,東川輝一郎不惜拉下老臉陪笑,「未來的媳婦兒啊,其實東川伯伯是個很開明的人,我並不介意你們先上車後補票,反正你遲早都是我們東川家的人,不如趁早……」

  「不行!」她死命的搖頭,滿臉通紅的道:「我、我還未滿二十歲……而且……我也還沒作好心理準備。」

  「傻丫頭,你也未免太死腦筋了吧!等到你作好心理準備,我兒子早就憋到氣絕身亡了。」東川輝一郎開始有點同情兒子「壯志難伸」的處境。

  原來問題出在這丫頭身上,難怪晉那小子遲遲不敢貿然行動,搞到現在還只停留在親親抱抱的幼稚園階段,唉,看來不下點猛藥是不行了。

  「哪,傻妞,別怪東川伯伯沒警告你喔,一個正常的男人是不能壓抑太久的,萬一哪天他獸性大發,突然餓虎撲羊,面對一頭欲求不滿的野獸,我看你怎麼招架。」

  呃!不……不會吧?原朝香惴惴不安的瞪大雙眼,腦海驀然浮現一段對白——

  現在暫時放過你,不過,等到你長大以後,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他當年的宣示言猶在耳,字字句句都像魔咒般,深深刻劃在她記憶深處。

  她忽然覺得兩頰熱烘烘的。

  等她長大以後……

  「以後」是指長多大以後?

  是否意味著……現在?

  突如其來的頓悟令她心驚,她連忙收回思緒,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知道怕了吧?」東川輝一郎老奸巨猾的竊笑著。

  「那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老人家的臉色,試圖轉移話題,「東川伯伯,咱們是不是該上樓了?」

  「不成,老三肯定還等在樓上堵我。」東川輝一郎堅持不肯面對現實。

  「其實健康檢查一點也不費事,不過是量量血壓、照照X光的例行性診察而已……」

  「你當我三歲小孩!」東川輝一郎凶巴巴的打斷她的話。「除了量血壓、照X光,還要抽血、驗尿、做掃描,一關接著一關,弄得活像十大酷刑一樣,我才不干!」

  她挽起老人家的手臂,試著動之以情,「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啊,瞧,您若是能龍體康泰,長命百歲,那不是很好嗎?」

  嗯……好像也對,拚命了大半輩子,如果沒看到兒孫滿堂、開枝散葉就斷氣,似乎不太劃算。好吧!雖然上醫院任人宰割的滋味很不好受,不遇,為了想留一條老命含飴弄孫,眼前也只有認了。

  「那……先說好,不抽血、不打針、不照胃鏡,誰敢在我身上亂來,立刻拖出去槍斃!」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銀色朋馳在車水馬龍之中,有點動彈不得。

  下午三點半,雖不是交通尖峰時段,然而熱鬧的涉谷街頭依舊塞車。

  「爸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東川晉司雙眼專注著路況,狀似不經意的探詢。

  原朝香將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故作鎮定的把臉轉向他。

  「都說些平常的事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夠冷靜,可是面紅耳熱的羞容早已泄漏了一切。

  「是嗎?」一道狡詐的精光閃過他眼底。「他難道沒有催你趕快嫁給我?」

  一陣火辣辣的熱潮馬上燒紅她的俏臉。

  下午跟老人家談論的敏感話題依舊盤旋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可是她實在沒有勇氣跟他說明那場「震撼教育」的內容,所以她選擇緘默,以不變應萬變。

  東川晉司側目瞄她一眼,逸出一聲輕笑,已然心知肚明。

  十分鐘後,他們佇立在一棟大樓前,終於抵達目的地。

  「就是這裡!東力國際音樂。」她顯得格外振奮,手指著建築設計十分前衛的大樓,滔滔不絕的介紹,「這家音樂公司的名聲很響亮喔!絕對不輸你們東川集團,他們家的歌手都是時下當紅的藝人,是音樂公信排行榜上的常勝軍,至於那個慧眼識英雄招攬我入門的大叔名叫三芝,是一位笑傲日本樂壇的大師級制作人,舉凡他所制作的唱片,沒有一張不大賣……」

  「我知道。」他從容的終結了小麻雀的聒噪,攬著她走入大廳,剛好趕上電梯。

  「你又不常注意藝能界的消息,怎麼會知道?」她一臉狐疑的睨著他。

  「這家音樂公司與東川集團頗有淵源。」

  「什麼淵源?」

  「其一,東力音樂算是集團旗下附屬的娛樂事業之一。」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東川集團還真是無孔不入耶!天底嚇所有能賺錢的事幾乎全被你們撈盡了,難怪東川一門富甲天下,原來搶的都是地球人類的血汗錢。」

  「您過獎了。」他揚著俊眉,虛心接受她的評論。「雖然東力音樂隸屬於東川產業系統,不過我們集團只是持有股權,真正負責營運的是我母親那邊的人馬。」

  「那其二呢?」

  「這裡的現任負責人和我,剛好是從小穿同一件開襠褲長大的拜把兄弟。」東川晉司有點不太情願的道。「那家夥是我母親那邊的親戚,如果依照輩份推算起來的話,我還得尊稱那小子一聲表哥呢。」

  「這麼巧?」她訝異極了。「我未來的大老板居然跟你是同一掛的!」

  電梯停在七樓制作部門,一見貴客蒞臨,接待人員立刻迎上前來。

  「東川先生,原小姐,這邊請。」

  接待小姐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英俊的男貴客身上,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當他們一跨進制作部,驚艷的目光立刻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十幾雙興奮的眼睛一路緊追著大帥哥移動,還夾雜著欣喜贊嘆的耳語。

  原朝香搖晃著腦袋苦笑,很認命的被晾在後頭。

  她並不意外女性同胞們的反應,也不介意受到差別待遇,畢竟面對一位令人垂涎的俊男,相信任何女子都無法視若無睹。

  「請進。」接待小姐將兩位佳賓送進老板辦公室。

  「喲,稀客臨門。」東力音樂亞洲區負責人伊勢谷正彥連忙起身相迎。

  「你好,東川先生。」三芝伸出手與東川晉司交握。

  「咦?」原朝香指著伊勢谷低呼,「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幸會,學妹。」伊勢谷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紹,「我也是東宇學院畢業的校友,跟晉同屆同班級。你國小五年級在校慶上扮演彼得潘的爆笑版話劇,在下至今依舊印像深刻。」

  「啊,我想起來了!是你,笑面虎!」她大叫一聲,直覺喊出伊勢谷當年縱橫校園的封號。「你成天跟晉黏在一起,我還以為你們是死黨,原來是表兄弟啊!」

  雙方互相介紹過後,又閑聊了幾句,才正式進入正題。

  首先由三芝發言,開始向她的監護人說明未來的合作計畫。

  「除了簽下固定的經紀約,請她擔任我們公司專屬的作曲班底之外,當然,只要業界同行提出合作邀約,我們經紀部也會為她安排,讓她為其他歌手或唱片公司跨刀寫歌,另外,我個人則會負責培訓她制作方面的技術……」

  好棒啊!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光明璀璨的未來了。

  聽完三芝所列出的合約條件,東川晉司滿意的點頭。

  「大致上沒什麼問題,只有一點我必須強調,目前她正準備讀大一,我希望她還是以課業為重。」東川晉司堅持這一點。

  「這是當然。不過,音樂制作的程序相當復雜,如果你允許,最好能讓她撥出課余時間或假日,過來這裡學習一些制作方面的技術。」盡管面對的是公司的大股東。三芝極力爭取她的態度也絲毫不松懈。

  「好,可以。」東川晉司終於點頭。

  耶!萬歲!原朝香歡天喜地的擊掌,笑得合不攏嘴。

  最後,東川晉司代她簽下為期兩年的合約,往後如有意願繼續合作,只要再續約即可。

  「小妞,走,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公司環境,順便幫你介紹一些同事。」三芝拍拍她肩膀。

  「去吧,我跟伊勢谷也正好也有話聊。」東川晉司對她道。

  「耶!我想先去參觀錄音室。」

  「好,就先去參觀錄音室。」

  一個老頑童加上一個小頑童開心地關上門,高高興興的離去。

  東川晉司啜口咖啡,看見伊勢谷滿臉笑意,他撇撇嘴,懶洋洋的開口:「別這麼笑,找知道你在想什麼。」

  「喔?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伊勢谷的笑意更深了。「我看連她的親生父親都沒有你這麼體貼入微。」

  「呵。對了,聽說嫂子懷孕了?」東川晉司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耳聞的消息。

  「嘿嘿,不要太羨慕我。」說到這個,伊勢谷可樂了。

  「不,我只是隨口問問。」

  「明明羨慕得要命,還死不承認!」伊勢谷惡意調侃他。「誰教你這麼安分守己,如果你肯先下手為強,搞不好孩子都已經會叫爸爸了。」

  「喂,她才十八歲,你這家夥別慫恿我犯罪行不行?」東川晉司板著臉低斥。

  「好,算我多嘴。」伊勢谷自討沒趣的干笑兩聲,不過該給他的忠告還是不能少。  「依我看,你的心肝寶貝實力堅強,極有可能迅速竄紅。你也曉得我們這一行,那些神通廣大的八卦傳媒最喜歡挖人底細來增添百姓們的生活情趣,到時候肯定會把她的成長背景統統挖出來。」

  「加上你也是那些記者追逐的目標,要是被狗仔隊發現她從小在你們東川家長大,又正好是你『金屋藏嬌』的對像,那可不得了,你們兩個加在一起的新聞價值絕對會讓傳媒炒翻天,你最好先有個準備,免得屆時被八卦流彈轟得措手不及。」

  「嗯,我心裡有數。」東川晉司無奈的點頭。

  「我當然不是要你們偷偷摸摸的暗通款曲,男女交往乃天經地義,不過身為公眾人物還是得自律一點,以免惹人非議,尤其是你。」伊勢谷忽然將矛頭指向他。

  「我又怎麼了?」他一臉無辜。

  「光是一條『神秘未婚妻』的謠言就已經傳得甚囂塵土了,萬一又被記者抖出個『金屋藏嬌』的緋聞,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嘴巴長在他們臉上,筆也操控在他們手上,他們愛怎麼傳、怎麼寫,我又能如何?」東川晉司說得無奈。

  「問題是,你『金屋藏嬌』的對像跟那位傳說中的『神秘未婚妻』恰好是同一個人,你想,記者會放過這個頭條大新聞嗎?唉,我已經可以想像到時候頭版的標題了。」

  「喔?」東川晉司莞爾。「不妨說來聽聽。」

  「東川集團二少東金屋藏嬌,對像竟是當紅知名作曲家,盛傳已久的神秘未婚妻終於曝光,未了還刻意印上一個鬥大的驚嘆號加強效果。」

  「嘿,你想像力挺豐富的嘛。」東川晉司簡直服了他。

  「那是文字記者一貫的手法。」伊勢谷無力的擺擺手。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東川晉司兩手一攤,比他更無奈。「『金屋藏嬌』是事實,我百口莫辯,婚約的謠傳也不是今天才開始,就算往後真被媒體披露出來,咱們也阻止不了,倒不如順其自然,反正我和她感情穩定,光明正大的交往,不怕禁不起考驗,或許到時候難免引起一陣軒然大波,便宜了那群八卦傳媒,卻不會影響我和她的之間感情,這一點我很有信心。」

  「奇怪了,婚約的謠言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明明只是老龍頭當年心血來潮的玩笑話而已,傳到現在居然變得煞有其事了。」伊勢谷相當納悶。

  「誰告訴你這一切只是玩笑?」東川晉司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雖然老龍頭曾在當年的新春酒宴上堅持要她做他的二媳婦,但是你們兩個畢竟沒有正式訂下親事,婚約當然也就不能成立,頂多只能算是口頭約定。」

  「就算只是口頭約定,我還是很認真看待這門婚事。」東川晉司慎重的表示。

  「難怪……」伊勢谷頓時恍然大悟。「當外界謠傳你有位神秘未婚妻時,你並沒有加以否認。」

  「雖然我與她從未正式訂下婚約,不過她遲早都是我的人,婚定之說自然也就沒有否認的必要。」東川晉司笑得自信滿滿。

  「那……你應該沒有跟媒體提起過她吧?」伊勢谷突然緊張的追問。

  「當然沒有。」東川晉司苦笑。「萬一他們跑去騷擾她豈不更糟。」

  「算你聰明,否則你那口子一出道,保證未演先轟動,誰還管她有什麼才華,傳媒是現實的,緋聞永遠比才氣更有看頭。」伊勢谷不勝欷籲的感慨。

  「總而言之,我那口子就麻煩你多多照料了。」東川晉司語重心長的托付。

  「安啦,這棵搖錢樹才華洋溢,往後必定身價非凡,不用你說,我也會把她好生供奉著。」伊勢谷一口允諾。

  「供奉倒是不用,別讓她受委屈就好。」

  「喲——瞧你寶貝得咧!」伊勢谷賊兮兮的譏笑,隨即又恢復正色說道:「男人終究得成家立業,其實你也已經到適婚年齡了,偏偏她還年輕,而且依她現在的情況還不適合論及婚嫁,你恐怕有得等了。」

  「無妨,目前她必須面臨的問題就是全新的大學課程,另一方面還得兼顧這份她向往已久的工作,一切都才剛起步,夠她忙的了,不如先讓她毫無後顧之憂的好好發展,等她穩定下來以後再來談論我們的終身大事也不遲,反正我十幾年都等了,不差這一點時間。」他倒是挺看得開。

  「也好。雖然我很同情你苦苦守護的心情,不過站在唱片公司老板的立場,我還是由衷希望搖錢樹先闖出個名堂,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之後,再來考慮共結連理的人生大事比較恰當。」語畢,伊勢谷開玩笑的又送上一句風涼話,「所以辛苦你了,兄弟,請你再忍一忍吧。」

  東川晉司挑眉一笑,神情諱莫如深。

  「再忍也不會太久,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哎呀,不妙!」伊勢谷誇張的低叫一聲。「施主,我在你眼中發現了濃烈的欲望,可否請你稍微克制一點,暫時壓抑住你邪惡的念頭,神會赦免你的,阿門。」

  東川晉司哼出一聲冷笑,笑得深沈而危險。

  「唉,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壞男人哪!」伊勢谷搖頭嘆氣,又開始發揮他豐富的想像力。「把小妹妹養大了,就想動手吃了人家,啊!我真替她擔心,可愛的小紅帽到最後一定會被邪惡的大野狼啃得一根骨頭都不剩,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童話故事就此改寫啰。」

  「怎麼個改法?」

  東川晉司笑得狡黠,「可愛的小紅帽與邪惡的大野狼從此將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3:15


暮春三月,乍暖風猶寒。

  晚間十一點四十三分,原朝香拖著疲累的身軀步行在林蔭大道上,沁冷的夜風迎面襲來,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好冷,早知道就讓計程車直接開進來,省得走上這麼一大段路吹冷風。她把頸間的羊毛圍巾攏得更緊一些,繼續踏上歸途。

  加入東力音樂已經三個多月,這段時間,她的工作仍以作曲、編曲、混音以及配樂為主,只要一有機會,三芝都會帶她進錄音室參與制作過程,讓她吸取更多經驗以加強她的制作功力。

  另一方面,那張由她譜曲的專輯在超級天後的魅力詮釋下,成績果然不同凡響,經過新專輯預購及發表會、MV的強力播送,還有廣告宣傳等攻勢的推波助瀾,專輯一推出便氣勢如虹,不僅創下五百多萬張的驚人銷售量,甚至連續榮登各大排行榜暢銷冠軍,同時也在台灣、香港、星馬一帶掀起一陣旋風。

  一夕之間,她的名號震驚了整個日本樂壇。

  即使消費者對於「原朝香」這個印在歌詞本內頁的作曲家仍然感到陌生,不過,演藝圈對這位新生代的創作奇葩卻是趨之若騖。

  在各大唱片公司、經紀公司、傳播公司的爭相邀約下,目前光是她手頭上的合作企畫就已經排滿了整整一年的檔期,除了籌備眾家歌手的個人專輯以外,她還得為兩部即將上檔的連續劇量身訂作電視原聲帶,另外還要負責一部預計在年底上映的電影主題曲和配樂,以及六支電視CF的廣告歌曲,炙手可熱的程度可見一斑。

  至於接下來的合作計畫,聽說仍在密切交涉中,合約的細節她並不是很清楚。她的工作一向由公司的經紀部門安排,而公司替她挑選的Case向來具有一定的條件與水準,報酬也很可觀,至於應接不暇的工作量是否會造成她的學業負擔,她倒是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因為公司會替她排定工作時間表,讓她得以在課余時兼顧音樂創作,又不會影響到她現階段最重要的大學課程。

  遠方,重型機車的引擎聲劃破寧靜,從她身後呼嘯而來。

  引擎聲由強至弱,一部BMW重型機車緩緩停在她右方。

  跟林蔭大道兩旁光線昏黃的路燈相較之下,機車明亮的大燈著實刺眼。她把臉撇向一旁,避開機車騎士惡意的強光照射。

  東川將司摘下安全帽,抬起下巴睥睨著她。

  「喂,現在都幾點了?」

  她瞄一下手表,心虛的回答,「快十二點了。」

  「你不要命啦!」東川將司一掌拍向她的腦門,劈頭就是一頓罵。「一個女孩子居然在外頭鬼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鬼混。」她忿忿不平的咕噥著。什麼嘛!這家夥自己不也常常在外頭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竟然還有臉對她說教。

  「晉知不知道你今晚加班?」他一雙凶悍的銳眼盛氣淩人地瞪著她。

  「我已經打電話跟他報備過了。」她乖乖的應道。

  東川將司納悶的問:「那他今天怎麼沒去接你?」

  「他今晚有重要應酬走不開。」

  基本上,她每天的行程都相當固定,白天專心上課,下了課就直接前往公司研習唱片制作,通常晚上九點三芝就會準時讓她回家。畢竟她目前還是學生,所以加班的機會並不多,除非錄音工作碰上突發狀況,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三芝才會留下她。

  她下班前只要撥通電話,東川晉司便會親自開車到公司接她回家,假如遇上他有應酬或者工作工作繁忙騰不出時間的時候,他會改派司機接送,可是她想,司機開著豪華的私家轎車到公司專載她總是太過招搖,為了避免惹人非議,她最後還是決定搭計程車回家。

  東川將司把安全帽丟給她,然後下巴一努,「上車。」

  「咦,將帥今天特別慷慨喔!」她不敢置信的驚嘆,難得東川六太子今晚大發慈悲,破天荒肯讓女生坐上他的無敵戰駒。

  「算你走運,本少爺今天心情不錯。」

  也對,否則戰駒的後座哪輪得到她。原朝香暗忖。

  「坐穩啰。」待她坐上機車後座,東川將司立刻催動油門,迅速穿越林蔭大道,馳向主屋。

  主屋右方不遠處占地近百坪的土地,規畫成大型車庫和維修保養中心兩大區域,平時有一組專業人員負責照料這些車子。

  東川將司在車庫走道上讓她下車後,直接把愛車騎入他專屬的機車專用區停妥。

  五部名貴拉風的重型機車一字排開,看來氣勢十足。

  放眼望去,走道兩旁的車位一共停放了十五部車,車種包括房車、跑車、休旅車、敞篷車等等,廠牌則囊括了朋馳、BMW、奧迪、捷豹、保時捷、法拉利、蘭吉雅,一輛輛身價非凡的座車並列,陣仗煞是浩蕩。

  唉!竟然連一輛國產車都沒有,可見他們家六兄弟都不愛用國貨,只對歐洲進口車情有獨鐘,而且這些超級名車向來以驚人的天價聞名,隨便一輛起碼都有上千萬甚至上億日圓的身價,尋常百姓絕對負擔不起,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們這些闊氣多金的豪門公子哥下得了手。

  原朝香環視著車庫,不禁嘆為觀止。

  「喏,晉回來了。」東川將司瞄向那部朋馳跑車。

  「我知道,我看見他的車了。」

  「那你還杵在這裡干什麼?還不趕快回南廂院。」

  「我只是在想,如果偷車賊潛入這裡,光是隨便開走一輛車就削爆了。」

  「前提是,那位仁兄必須逃過警衛的法眼,順利把車開出這個地方。」他指著四面八方的微型攝影監視設備以及高科技紅外線偵測系統。

  嗯,也對!她點點頭暗忖。況且,從林蔭大道入口處到正門均有荷槍實彈的警衛二十四小時駐守,戒備森嚴,即使是技術一流的竊賊恐怕也不容易過關斬將,搞不好還會被亂槍射成蜂窩。

  「謝謝你載我一程,我要回房了,晚安。」她打了個呵欠,朝他揮手告別。

  東川將司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晚安」,兩人在車庫外分道揚鑣,各自回房。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原朝香回到南廂院,推開門進入臥房,順手打開燈,赫然發現東川晉司躺在她床上。

  他似乎已經睡得極沈,連她開門進來也沒有被驚醒。

  她輕輕合上紙門,放下背包,悄然走到床邊,靜靜凝望他熟睡的臉龐,猶豫著該不該喚醒他。

  看樣子,他應該才剛回來不久,因為他身上還穿著襯衫、長褲,西裝外套和領帶就披放在椅背上,可見他一進門並沒有立刻回他的房間更衣,而是直接來她房裡看她到家了沒,大概是應酬回來太疲憊,等著等著,就直接在她床上睡著了。

  她注意到他的襯衫鈕扣解開了四、五顆,半敞的衣襟下顯露出壯碩的胸膛,就這麼大大方方的供人欣賞。

  「睡美男」忽然伸展了一下腰身,慵懶的姿態既撩人又性感,教人不垂涎三尺也難。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只要是女人都會對他流口水了,因為現在她的視線也很舍不得移開。

  她的目光從他袒露的胸膛逐漸往上移,最後落在他的嘴唇上。

  之後,她悄悄的坐到床沿,屏住呼吸,無聲無息的湊近他的臉龐,慢慢地送上自己的雙唇,輕啄了一下,又迅雷不及掩耳的退開,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逮到似的,躡手躡腳的離開床鋪,往衣櫥的方向走,很快的拿下一套換洗衣物進浴室。

  浴室的門合上的剎那,東川晉司唇邊立刻浮現一抹淺笑。

  三十分鐘後,她一身清爽的走出浴室。

  他也在此時「蘇醒」。

  「你醒啦!」原朝香走到床邊,曲膝坐在地板上,仰著臉,將頭枕在床沿。

  他伸出手,長指伸進她柔軟的發絲中,溫柔的輕撫。「明天是周末,你有安排工作行程嗎?」

  「有啊!」她說出一組紅透半邊天的偶像團體。「就是那個專門培育男子偶像團體的經紀公司,明天會帶那些團員到東力音樂開會,討論他們正在籌備的新單曲。」

  「明天我有空,可以送你過去。」

  「好哇!時間是下午一點,會議大約會進行一個多鐘頭。」

  「嗯……」他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晉,」她伸手晃了晃他的肩。「你該回房去睡啰!」

  「再讓我多躺一會。」他死皮賴臉的轉過身去。

  「一會是多久?要叫醒你嗎?」

  「如果我又睡死,就別叫醒我了。」

  「那我睡哪裡?打地鋪啊?」

  他轉過頭,琥珀色的深瞳拋出一記壞壞的眼神,拍拍身邊的床位詭笑道:「來嘛,一起睡呀。」

  「大色狼。」她一掌往他健臀拍去,啪的一聲十分響亮。

  他爆出一長串笑聲,邊笑邊呼痛,隨後又舒舒服服的平躺在她床上,打定主意堅持賴在她的香閨裡不肯離去。

  「別鬧了,你快點回房睡覺。」原朝香站在床邊,雙手插腰瞪著他。

  他輕扯她的衣擺,柔聲道:「今晚讓我睡這裡。」

  「不行。」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為什麼?」他哀怨的低喊。

  「因為你手腳不干淨,每次睡到半夜就開始毛手毛腳的。」她太清楚他的惡習了。

  「別這樣嘛。」他低沈的嗓音蘊含著魅惑,誘哄道:「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起睡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嗎?」

  「嗯……」她沈吟了一會,然而理智還是戰勝了一切,「不想。」

  「好啦,一起睡嘛!」他拉著她的衣袖死纏爛打。「兩個人抱在一起比較溫暖啊!」

  原朝香低頭不語,靜靜的俯望他,原本堅定的神情越來越猶豫。

  嗯,有軟化的跡像!東川晉司立刻乘勝追擊,「我發誓,今晚一定當個正人君子,絕對不會對你上下其手,絕對不會乘人之危,絕對不會亂來。」

  「真的?」她直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評估著他話裡的認真程度。

  「我保證,今晚一定乖得像只小綿羊。」他舉起手發誓。

  看見他這無比認真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要趕我回房好不好?」他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充滿期待的望著她。

  唉!「好吧。」

  東川晉司狡黠的咧嘴一笑,開開心心的張開雙臂迎接她。

  「你先睡,我還有一份作業要寫。」

  他的笑臉立刻垮下來。「掃興!」

  「晚安,小綿羊。」她笑了笑,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即起身坐到電腦桌前。

  趁著今晚有空,她必須先把下周要交的報告趕出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才有充足的時間替電影配樂編曲。

  「晚安……」他望著她埋頭苦干的背影,微笑低喃。

  夜漸深,房裡只剩下她敲打鍵盤所發出的聲響,至於床上的男人,不消片刻又回到周公的懷抱,臉上微帶笑意,胸膛隨著規律的呼吸上下起伏,已經睡得酣沈香甜。

  她回過頭看看他,瞧見他仍袒露著胸膛,於是起身走到床邊為他蓋上毛毯,並隨手將燈關上,只留下一盞夜燈。

  淩晨三點半,原朝香揉揉酸澀的頸子,關上電腦,然後輕手輕腳的鑽進溫暖的被窩裡。

  好夢正酣的東川晉司自然而然的伸出雙臂,將她圈摟進懷中。

  她漾出淺笑,將臉貼在他胸前,聽著他心跳的節奏,安然的睡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翌日早晨。

  和煦的陽光照耀著大地,黃鶯在枝頭婉轉輕啼,宛若天籟。風兒輕拂,吹皺了池水,淺波微微蕩漾。

  戲蝶留連舞翩翩,百花多嬌千紅艷,

  蜻蜓點水款款飛,翠茵含笑萬叢間。

  正如這首詩,東川宅邸宛若隱於世外桃源的瓊樓玉宇,美景無限。

  東川晉司被體內的生理時鐘喚醒,朦朧的視線首先對上天花板,他眨眨眼,然後側過頭,凝望著蜷縮在他懷中的軟玉溫香,望著望著,異樣的生理反應忽然蠢蠢欲動。

  枕邊的佳人在睡夢中細捆呼吸,像只嬌酣慵懶的小貓眯,在他胸前蹭呀蹭的。

  天哪,這無疑是最大的誘惑,沒有一個男人禁得起這種甜美的撩撥。

  他的意志力全盤崩潰,再也壓抑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欲望,體內暴漲的情欲正等著解放,已經顧不得什麼見鬼的冷靜與理智。

  東川晉司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子翻正,隨後勁健的身軀壓著她,迫不及待的鎖吻住那兩片誘人的紅唇,手掌慢慢揉撫著她柔軟的渾圓,再拂過玲瓏的纖腰,憐愛地膜拜著她嬌嫩的女體。

  寤寐中,原朝香仍然迷茫,本能的輕吟一聲,剛好讓他的舌更加深入她口中。

  東川晉司不顧一切地舔舐著她的柔美,品嘗著她的香甜,遊移的雙手早已揉亂了她的衣衫,貪婪的享受著她無瑕的純真。

  「晉……」她迷迷糊糊地睜開星眸,迎上他激情的瞳光。「你……」

  忽然她的低呼被他掠奪的吻封住,熾熱的唇舌與她輾轉糾纏,愛撫她的動作也越來越激狂。

  「晉……別……」她心慌的推著他,「先停一停……」

  東川晉司只好暫停這個吻,俊容依然激情未退。

  她輕喘著,兩頰滾燙。「不……不行……我……我還沒準備好。」

  唉!他的欲火當場被澆熄。

  東川晉司整個人頓時傾貼在她身上,氣息紊亂的喘著。

  兩副軀體緊緊相貼,靜謐地交換著彼此的氣息,直到沸騰的余韻緩緩沈澱下來。

  「你昨晚保證過不亂來的。」原朝香羞惱的指控。

  「對呀,我只保證昨晚不亂來,不代表今天早上也要安分守己。」他理直氣壯的耍賴。

  「大色魔!」她槌向他厚實的胸膛。

  「那我大概是天底下最窩囊的大色魔。」他不禁苦笑,「眼看著就快得逞了,沒想到居然功虧一簣。」

  「你不守信用,我以後不跟你一起睡了!」她倉皇的鑽出他的臂膀,匆匆跳下床,逃也似的躲進浴室。

  她直接衝向洗手台,掬起冷水潑醒自己。

  「天啊……」她把整張臉埋進雙掌裡,又羞又愧的呻吟。

  剛才她真的感覺到了,那種屬於男人的激昂……

  她平時雖然大而化之沒什麼神經,卻也不是笨蛋,當然明白他那種「蓄勢待發」的反應代表著……代表著……

  「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原朝香無力的抬起頭來,赫然發現鏡子裡映著他的臉。

  東川晉司佇立在她後方,透過鏡子注視她羞怯窘困的模樣,嘆了口氣,從身後圈擁住她,疼惜地吻著她的發。

  「傻丫頭,我們的關系遲早都會發展到那個階段,你現在就這麼慌亂失措,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對不起……」她低垂著臉,實在沒有勇氣抬頭面對他。明知道他一直苦苦等待,她卻總是如此怯懦,每次到了緊要關頭就臨陣退縮。

  東川晉司轉過她的身子,體貼的撫慰,「沒關系,我們慢慢來吧!我不強迫你,除非你願意。」

  望著他誠懇的眼神,原朝香溫順的點點頭,愧疚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

  東川晉司摟著伊人暗自長嘆,抬起眼望著鏡裡的自己,彷佛看見一頭蟄伏的困獸,飢迫又無奈。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我在這裡下車就可以了。」

  銀色朋馳穿越十字路口,停在涉谷街頭一家星巴克的店門外。東力音樂就位在前方數公尺處,離這間連鎖咖啡店只有十幾步路的距離。

  「一個鐘頭後我再來接你。」東川晉司按下中控鎖讓她下車。

  「嗯,拜。」原朝香跨出車門,朝駕駛座揮揮手。

  東川晉司對她點頭微笑,油門一踩,跑車揚長而去。

  望著銀白色的車身漸漸隱沒在遠方的車陣裡,原朝香輕籲一口氣,扶著昏沈沈的腦袋走進咖啡店。

  此時此刻,她非常需要一杯咖啡因含量超濃的熱飲讓自己醒醒腦,藉以衝淡揮之不去的睡意以及滿腦子的遐思。

  昨晚熬夜趕作業,一大早又被枕邊愛人突襲,經歷了一場香艷火辣的挑逗之後,她再也無法順利睡回籠覺,最後只好睜著一雙熊貓眼出門。

  原朝香握著一杯熱呼呼的拿鐵進入公司,搭電梯直達七樓制作部。

  她像遊魂似的直接晃進會議室,跟在座幾位搭檔們打個招呼之後,整個人隨即癱在椅背上。

  「瞧你這副死德行,怎麼,昨晚沒睡飽?」坐在她身旁的合作夥伴瞟了她一眼。

  「嗯。」她懶洋洋的打了個大呵欠。嚴格說起來的話,應該是今天早上沒睡飽才對。

  「喂,妹子,你脖子上怎麼一點一點紅紅的?」一位眼尖的工作人員忽然盯著她的頸子提出質疑。

  要死了!她忙不叠伸手掩住今早被輕薄的證據。

  「大、大概是蚊子咬的吧。」她故作鎮定的拉高衣領,試圖掩飾。

  「想不到堂堂東川府邸也有蚊蟲肆虐的困擾。」有人刻意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

  「那只蚊子未免也太飢餓了,竟然把你細皮嫩肉的小香頸啃成這樣。」

  「就是嘛!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語畢,一夥人賊頭賊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曖昧的竊笑起來。

  完了!這幾個滿腦子情色思想的老大哥一定又想歪了。

  唉,算了、算了!她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自暴自棄的暗忖,隨他們去笑吧,就算她再解釋也是多余,搞不好還會越描越黑。

  就在一群男人笑得東倒西歪的同時,三芝正好領著一群人進入會議室。

  這組男子偶像團體一共有六位團員,他們的經紀人則隨同在側。

  雙方客套的彼此介紹過後便各自坐定。

  會議很快的開始,團員們的經紀人拿出合作企畫,直接切入合約議題。

  他們針對合約內容、企畫方案等事項進行交涉,原朝香轉動著筆杆,漫不經心的聽著。

  「代言運動用品?」三芝盯著企畫文件沈吟,順手從口袋裡掏出煙盒,然後拿出一根煙銜在嘴邊。

  「是的。」經紀人殷勤的拿出打火機替他點燃。「廠商認為我們這六位團員的形像佳,具親和力,在東南亞又有知名度,因此屬意他們擔任新一季的亞洲區代言人,屆時他們將會配合新產品的發表會、平面廣告、電視廣告等等進行一系列的宣傳活動,而廠商也同意采用我們正在籌備的新單曲作為電視廣告的背景音樂,這無疑是宣傳新歌的大好機會,您說是吧?」

  「廠商對廣告配樂有沒有提出什麼附帶條件?如果有,最好先溝通一下,免得成品做出來後才又要求我們修改。」三芝顧慮的層面相當周到。

  「廠商表示,曲風和歌詞必須跟廣告內容、產品風格搭配得相得益彰,除此之外別無要求。」

  「既然如此,我們勢必得看過廣告內容之後,才能正式展開作業。」

  「當然,廣告已於目前拍攝完畢,預計下個月初在全亞洲同步開播,現階段只剩音樂的部分尚未進行。這幾卷帶子是剪接完成的廣告片段,我拷貝了幾份,可以提供你們參考。」經紀人立刻呈上幾卷拷貝帶。

  「下個月初?距離現在只剩三周的時間,雖然只有一首歌,不過從創作完成到進錄音室配唱,時間恐怕還是有點緊。」三芝皺起眉頭。

  「這一點請你們不用擔心,我們公司已經決定將這張單曲的發片日期順延一個禮拜,如今當務之急,就是因應即將上檔的廣告,先把歌錄好,到時候我們團員將會推掉所有通告,全力配合錄音工作。」

  「這麼一來,唱片的後制處理作業就得跟著往後延啰。」三芝搔著蓄滿胡碴的下巴提醒。

  「無妨。」經紀人虛心的頷首。「何況我們也不希望因為行程太趕而影響各位的制作。」

  「欸,千萬別這麼說!」三芝拍拍經紀人的肩膀,直爽的笑道:「咱們兩家公司也合作那麼多年了,我們辦事的原則你應該也很清楚,只要雙方能達成共識,一切都好商量。況且,貴公司都同意延後發片日期,好方便我們作業了,我們當然也會盡其所能配合到底。」

  「那就有勞各位多費心了。」經紀人客氣的點頭行禮,隨後還贈送制作部所有同仁每人兩雙代言的名牌球鞋聊表心意。

  雙方的合作計晝就此敲定。

  會議接近尾聲,原朝香正跟團員們和經紀人確認曲風走向,忽然會議室外似乎有些騷動,她的注意力轉移,雙眼朝玻璃牆外看去。

  喔,原來是那個害她頂著黑眼圈來開會的始作俑者出現了。

  東川晉司準時前來,一走進制作部,接待小姐便迎了上去,笑盈盈的領著他前往大老板的辦公室等候。

  他向來品味出眾,即使是平日外出所穿的簡單便衣也從不含糊。

  今天,他身穿一件深灰色調的西裝外套,內搭淺色條紋襯衫,下身是一條與西裝同色系的長褲,合身的剪裁完全襯托出他英挺的身材,一派瀟灑,正如同他一貫優雅的氣質形像。

  只見他人一到,制作部的女性同仁們當場被迷得暈頭轉向。

  他經過玻璃牆時,視線正好與原朝香對上,兩人相視一笑,他的食指往前方輕點兩下,示意她等會直接到伊勢谷的辦公室找他即可。

  原朝香輕點螓首回應。

  會議室裡,幾個大男生頻頻吹口哨,大肆調侃她。

  團員中一位俊俏可愛的男生笑問:「你男朋友?」

  她抿唇一笑,羞而不答。

  另一位大男生頂了頂她的手肘笑道:「不錯嘛!你阿娜答挺稱頭的。」

  「原來你已經名花有主了。」

  「而且交往對像還是個超級大帥哥。」

  「難怪不把我們幾個放在眼裡。」

  面對團員們的揶揄,原朝香毫無招架之力,容顏早已一片嬌紅,羞得只差沒跑進廁所裡躲起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你在看什麼?」東川晉司往沙發上一坐,睨著伊勢谷一臉沈醉的表情。

  「來來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東川晉司舉步走到他的桌前,對電腦螢幕裡一團模糊的東西看了老半天,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什麼?」

  「我兒子的超音波攝影。」伊勢谷眉飛色舞的公布答案。「喏,你看看這個,醫生說這是我兒子的小蛋蛋,可愛吧!」

  「烏漆抹黑的,哪裡可愛了。」他興致缺缺的潑了伊勢谷一頭冷水。

  這時,原朝香敲了敲門後走了進來。「晉,我好了,可以走啰!」

  「來來來,給你看個好東西。」伊勢谷朝她猛招手。

  原朝香一聽是好東西,立刻湊過去。「是什麼?」

  「我兒子的超音波。喏,這是我兒子的心髒,還有這個,你猜這是什麼?」

  她搖搖頭。

  「這是我兒子可愛的小……」

  「我們走吧!」東川晉司牽著她的手,把她從電腦螢幕前拉開。

  「老板再見。」原朝香笑咪咪的向伊勢谷揮手道別。

  伊勢谷急忙留人,「這麼快就要走啦?一起留下來分享我的喜悅嘛!」

  「你自己慢慢品味吧,再會。」還是看電影要緊!東川晉司帶著原朝香告辭走人。

  進入電梯前,小兩口在走廊上碰見三芝。

  三芝跟東川晉司頷首,然後看著原朝香笑問:「要走啦?趕著約會?」

  此時電梯門正好打開來。

  「走啰!拜拜。」原朝香朝他揮揮手,走進電梯裡。

  「小妞,別只顧著談戀愛,記得下周末交貨喔!」三芝在電梯門合上前叮嚀道。

  「嗯。」

  電梯門關上後,光可鑒人的不鏽鋼門板映照出一雙儷影,男的俊,女的俏。

  四下無人,東川晉司握住她的柔荑,舉到唇邊印上一吻。

  心弦驀然被撥動,再也顧不得矜持,她緩緩踮起腳尖,準備將自己的唇送上。

  東川晉司圈摟著她的柳腰,勾起一抹微笑,歡迎佳人投向他的懷抱。

  然而叮的一聲,電梯門殺風景應聲而開,湧進一群企畫部的工作人員。

  媽呀!她手忙腳亂的推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活像個偷情被人逮到的第三者。

  「沒戲唱了!」東川晉司臭著一張臉低聲嘀咕。

  這句話瞬間燒紅了她的臉。

  「嗨!」一票突然湧入的人擠進電梯裡,熱絡的跟她打招呼。

  「原,你今天不是要開會嗎?」

  「是啊……會議剛結束。」她心虛的頷首,心髒依然怦怦跳。

  「咦,東川先生也在?」企畫部的同仁們難得一睹東川二少本尊的風采,景仰的視線均望向他。

  東川晉司勉強扯起嘴角客套一下。

  「你們要去約會嗎?真好,哪像我們這群歹命人,周末還得加班。」

  幾道欣羨的目光直盯著他們倆猛瞧,其中幾個與她比較熟的人更是不停的朝她擠眉弄眼,一臉曖昧,弄得她極不自在。

  叮一聲,電梯停在三樓行銷部,一群人噙著狡黠的笑,很快的走出電梯。

  「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壞了你們的好事。」

  「放心,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清場啰!」

  「你們可以繼續了。」他們嘻嘻哈哈的你一言我一語。

  繼續?

  不!她發誓,有了這次羞死人的經驗,她再也不敢在任何公共場合做出這麼有損顏面的行為了!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3:48


一個周末午後,東川輝一郎偕同三位愛妻回到本家大宅,主要是針對集團名下產業的人事異動而來,另外,也因為終日待在別墅裡無所事事實在太無聊,所以干脆回來走走。

  東川集團名下的醫療機構和連鎖飯店的經營權,將分別正式由老三跟老四接手,這會除了這兩個即將走馬上任的菁英外,其他的兄弟們也全都在場,畢竟在不久的將來,兄弟六人將攜手合作,聯手統領集團,趁此機會齊聚一堂共商大事也是必要的。

  現在他們正等著東川集團的律師來到。

  由於律師搭的班機臨時延後起飛,目前人還在前來的路上,所以大夥現在只能耐心等候。

  於是,東川輝一郎夫婦四人圍成一桌打麻將消磨時間,原朝香坐在一旁,負責陪老人家聊天,順便觀摩牌技。

  六位少爺則各自做自己的事,一個靜靜的批閱公文,一個盯著筆記型電腦上的股市分析表,一個專心研究病例,一個忙著簽署一大疊文件,一個埋首看雜志,一個坐在玄關抽煙。

  鈐鈴鈴……當當當當……手機的和弦鈴聲忽然響起。

  大夥抬起頭,確定響的不是自己的手機之後,又低頭忙自己的事。

  原朝香慌慌張張的拿出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接聽。

  「喂?嗯,我知道……真的?已經來了嗎?好,我現在就出發,拜!」她笑盈盈的結束通話,起身跟眾人告辭,急忙穿上外套,拎起側背包準備出門。

  「我開車送你過去。」東川晉司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來。

  「沒關系,不用麻煩了。」原朝香搖搖頭,「律師可能等一會就到了,你還是留下來。」隨後她漾起微笑,「工作結束我再撥電話給你,拜。」

  小兩口之間那眉目傳情的甜蜜勁兒教一旁眾人不由得冒起雞皮疙瘩。

  「莎呦那啦!」她興高采烈的跟大夥道別。

  「干嘛爽成這樣?」東川軍司透過雜志邊緣睨她一眼。

  「我的偶像來了——」她說出一組來自英國的重量級搖滾樂團,圓溜溜的杏眼綻放出雀躍的光彩。「他們下周末即將在東京巨蛋舉辦大型演唱會,接下來半個月的行程,就是跟我們公司的制作團隊合作,進行他們下一張專輯的錄音工程。」

  「喔?這麼屌!」東川軍司還是不改嘲諷的語氣。「難不成你是他們在日本物色的制作人?」

  「不,制作人有兩位,一個是從英國遠渡重洋的音樂鬼才,另一個是我師父。」

  「那你爽什麼?」

  「因為……」她的聲音隱隱顫抖,「這張專輯的作曲、編曲都是我負責的。」她說著說著,幾乎喜極而泣,「你們想想看,若是他們這張專輯能在全球大賣,突破千萬銷售量,那我下半年的版稅就抽不完了!」

  「是啊,日本稅務局光是徵你的稅也抽不完了。」

  「嘖!掃興。」她的臉當場垮下來。「我走了,拜。」

  待她離去後,二夫人牌打到一半,忽然有感而發,「丫頭今年都已經十九了,可是我瞧他們小兩口似乎還沒有結婚的打算,真是教人擔心。老爺啊,你也催催他們嘛!」

  「去年就催過了。」東川輝—郎全神貫注的摸牌。「依照你兒子的計畫,這一、兩年內完婚不是問題,至於抱孫子,可能還得等到丫頭大學畢業。」

  「你求婚了嗎?」東川御司接續父母的話題,轉頭詢問身旁默不吭聲的二哥。

  「還沒。」東川晉司老實地道,一雙眼睛依舊盯著電腦螢幕。

  「求什麼婚,搞不好連三壘都還沒上!」東川將司不怕死的嘲諷。

  「閉嘴。」他冷冷的掃了小弟一眼,有些懊惱。

  「哈!」另一個不識相的家夥躲在雜志後竊笑。

  方桌的牌局聲登時靜了下來,四人驚訝的目光全集中在東川晉司身上。

  「你們小兩口成天到晚膩在一塊兒,居然還可以這麼守身如玉!」二夫人不可思議的瞪向兒子。「天底下有哪一對情侶像你們這麼安分守己的?喔,我的天哪!虧你還是個活跳跳的大男人呢!」

  「媽,你……我……唉!算了。」東川晉司百口莫辯,這實在不是他的問題,人家女孩子還沒準備好,總不能要他霸王硬上弓吧!

  「什麼你呀我的,總之你手腳最好快一點,就算短期內不能滿足我們抱孫子的心願,至少也要盡快完婚,好讓我們體會一下辦喜事、娶媳婦的成就感。」二夫人相當堅決。

  唉,東川晉司擰著眉嘆息。「你們別急,我不會讓她逍遙太久的。」

  「怎麼能不急?」連大夫人都看不下去,出面逼婚了。「我說晉啊,我們目前也只能指望你了,哪,尚人的個性你也曉得,今年都二十九了,別說討媳婦,有哪個女孩子敢跟他交往我就偷笑啰。」

  「可不是嗎?」二夫人也感同身受。「說到婚姻大事,御司跟浩司也讓我很頭疼,死心眼的御司就先別提了,這個浩司實在不像話,什麼不好遺傳,偏偏遺傳到他老子年輕時的風流,唉!真是造孽。」

  「沒錯,沒錯!」三夫人蹙起柳眉,也念起兒子來。「我生的這兩個也好不到哪裡去,軍司那副壞脾氣別說女孩子招架不住,連我這個做媽的都恨不得一把掐死他,萬一以後結了婚,媳婦肯定三天兩頭跟他鬧離婚。將司我也看破了,這小子比浩司還糟糕,他寧願玩車子也不玩女人,寧可跟一票哥兒們泡在一起廝混也不跟女生來往,你們說,他會不會是性向有問題?筒子。」

  「碰!說來說去,都怪他們老子不好,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這幾個孩子都是被他給慣壞的。」大夫人率領後宮娘子軍撻伐起夫婿來。

  「這怎麼能怪我呢!」東川輝一郎發出不平之鳴,搞不懂自己怎麼會突然間變成萬惡之首。「這幾個孽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生的,你們三個做娘的難道就不用負點責任?」

  「你……」

  「噓!」他鷹眉一斂,全神貫注的摸牌。

  在這最後一把決勝負的關鍵時刻,三位夫人也跟著噤若寒蟬,牌局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哈!海底撈月,胡了!」老龍頭大獲全勝,三位娘娘當場被殺個片甲不留。

  「什麼,這樣都能讓你自摸對對胡?」大夫人傻眼,一雙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不可能,一定是你出千!」三夫人漲紅了臉,氣呼呼的指控。

  「你們姊妹三個當著我的面互相喂牌,我再不出千恐怕輸得連內褲都不剩。廢話少說,給錢!」

  這時,律師揮著汗匆匆抵達。「抱歉,我來晚了。」

  來得真是時候!一家十口十道冷光同時掃向姍姍來遲的律師。

  「都是你不好,害我輸了十萬塊。」二夫人心有不甘的大發嬌嗔。

  「是。」律師只好賠罪。

  東川輝一郎回身瞪視遲到的他一眼。

  「你先給我滾到一邊面壁思過,等我跟這幾個婆娘清完賭債再來跟你算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每年歲末,日本演藝圈最受矚目的兩大盛事,除了紅白歌唱大賽外,當屬年度唱片大賞頒獎典禮最令人津津樂道。

  距離頒獎典禮還有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所有獎項的入圍名單已於今日下午正式揭曉,由於東力音樂旗下歌手、詞曲創作人、制作群等均囊括多項提名,參與各大獎項的角逐,因此公司特別選在傍晚召開記者招待會,宴請各家傳播媒體。

  記者招待會結束後,大老板伊勢谷又在銀座訂下一間PUB,讓公司上下全體工作人員、歌手等一同狂歡,許多經紀公司旗下的大牌藝人也應邀前來,整個慶功宴頓時星光熠熠。

  派對進行到深夜,現場人聲鼎沸,氣氛正High,絲毫沒有曲終人散的跡像。

  原朝香跟制作部同事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剛開始還跟大夥有說有笑,可是三個小時後,她已無力的癱在椅背上,一副快要陣亡的模樣。

  「你們看,小家夥不行了。」制作部的監控工程師終於注意到—旁「痛不欲生」的她。

  「掛了嗎?」執行監制深表同情的瞄了她一眼。

  錄音師在探過她的鼻息之後道:「還沒,一息尚存,不過看樣子應該快了。」

  「我……還……活……著……」她發出呻吟。

  唉,究竟是她做人太失敗,還是這些老大哥太沒同事愛,見死不救就算了,居然還在那邊說風涼話,好歹也該念在她平時敬老尊賢,任勞任怨,無論開會或進錄音室都會提供零嘴孝敬大夥的份上,至少也給她一杯水吧!

  即使她沒醉,然而對於一個煙酒不沾的人而言,長時間置身在酒氣衝天與二手煙彌漫的環境裡,難免會頭昏腦脹,偏偏這群臭男人這麼不體貼,見她這麼難過也不肯伸出援手。

  「來,喝點冰開水會舒服一點。」身旁的女同事彷佛聽見了她心中的吶喊,遞上一杯冰水。

  「謝謝。」原朝香急忙一飲而盡,感覺到一股冰涼感掠過她的五髒六腑,不消片刻,她整個人頓時感到無比的舒暢。

  見愛徒清醒不少,正在隔壁桌串門子的三芝立刻飛奔過來,喜出望外的拍打她的背。

  「你終於復活了!」

  「咳咳咳……」她好不容易才復元了些,師父這一記豪放的鐵砂掌又差點拍斷她的經脈!

  「你這丫頭可風光了,首度入圍就榮獲七項提名,今年演藝圈就數你最爭氣。」三芝興高采烈的攬著手下愛將的肩膀,看起來比她親生老爸還得意。

  「徒兒能有今日,全是師父您教導有方。」她狗腿的諂媚道。

  三芝當場被捧得心花怒放,拎著紅酒笑得東倒西歪,看樣子已醉得差不多。

  原朝香看看手表。十一點半?喝!時候不早,她該滾蛋了。

  「各位,我該回家了。」她匆匆穿上外套準備走人。

  「喂,別這麼掃興嘛!」

  「對呀,留下來多玩一會再走嘛。」

  大夥興頭正熱,硬是拖住她不放人。

  「快十二點了,不回去不行。」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夜店鬼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瞧你怕得,難不成東川先生還會罰你跪算盤不成?」錄音師忍不住糗她。

  「放她一馬吧!」隔壁桌的伊勢谷見她脫不了身,只好出面替她說情。「這丫頭可是東川先生的心肝寶貝,要是再讓你們折騰下去還得了,當心人家殺到這裡來討人。」

  「哈哈哈……」

  一群醉鬼又嘲弄了她半天才甘心放她走。

  「我送你回去。」伊勢谷拿出車鑰匙。「讓你一個女孩子在大半夜坐計程車回去的話,晉又不高興了。」

  「不要!」她猛搖頭,瞪著伊勢谷醉茫茫的雙眼說道:「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寧可坐計程車。」

  「嗯,也對。」伊勢谷頗有自知之明。「老婆——親愛的——你在哪兒呀?」

  「干嘛?死鬼——」一位美麗的性感美人在舞池中舉起纖臂回應。

  「幫我把這小鬼送回東川家。」伊勢谷將車鑰匙丟向舞池,把原朝香交給太座。

  「OK!」她一掌接住車鑰匙,揚起嫵媚的笑,朝原朝香勾勾手指頭,「小乖乖,來,回家啰。」

  不!原朝香瞪大雙眼,下意識的捧著胸口,雙腿開始發抖……

  紅色跑車以驚人的速度來到東川大宅的正門前,然後倏然停住。

  「呼,知道自己還活著的感覺真好。」原朝香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的打開車門下車。

  也難怪她嚇得雙腿發軟,伊勢谷的老婆大人奈娜小姐的開車技術果然名不虛傳,完全符合F1賽車手風馳電掣的職業級水準。

  「替我跟晉問候一聲。」

  「好,謝謝你送我回家。」她朝奈娜揮手道別。

  「拜拜。」飛吻一揚,敞篷跑車再度以石破天驚的速度揚塵而去。

  原朝香跟門口警衛打過招呼後便快步返回南廂院。

  已經很晚了,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她直接走向東川晉司的臥房。

  她進入他的房裡後,卻沒看見他,床是空著的,人也不在桌前處理公事。

  咦?人呢?奇怪,跑哪去了?她在房裡四處找著。

  她想也不想的,直接拉開浴室的門把。

  門一開,她當場愣住。

  媽呀!她目瞪口呆的僵立在浴室門口,沒料到他竟然在沐浴,而且還全身光溜溜的站在蓮蓬頭下。

  更教人血脈噴張的是,盡管浴室裡白茫茫一片,她還是可以透過彌漫的水蒸氣,看見他一身健美挺拔的雄軀。

  哇,真不是蓋的!她目不轉睛的瞪直了雙眼。

  眼前這幅景像實在太震撼人心了,她的視覺神經面臨前所未有的衝擊,一時之間根本忘了什麼叫非禮勿視。

  東川晉司不疾不徐的取來一條毛巾,圍在腰上。

  「看夠了嗎?」他戲謔的眼神直接凝視著她。

  被他這麼一提醒,原朝香頓時如夢初醒。

  「啊——」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當場從她嘴裡響起。

  東川晉司簡直哭笑不得,他被她看個精光都沒說什麼了,她反倒叫得比受害者還淒厲。

  「對對對……對不起!」她趕緊把門關上,驚魂未定的扶著門框喘氣。

  雖然窺見他洗澡純屬意外,可是……她怎麼可以這麼明目張膽的覬覦他的裸體呢?天哪,她一定是鬼迷心竅了,竟然對一個赤裸裸的大男人有非分之想。

  真是要命!她渾身無力的滑坐在地板上,一顆心仍跳得厲害。

  半晌後,浴室門被拉開,東川晉司從容的走出來,一眼就瞧見呆坐在牆邊的木頭人。

  「誰送你回來?」他氣定神閑的走過她眼前,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她偷偷瞄他一眼。阿彌陀佛,幸好他已經罩上浴衣,否則她實在沒有勇氣再一次面對他裸裎的樣子。

  「奈娜。」她恍恍惚惚的回答,依然動也不動。

  「你膽子不小,居然敢坐她開的車。」他點了根煙,隨手爬梳著微亂的濕發,舉止依然性感帥氣。

  她的心跳再度加速。

  「怎麼啦?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倚在桌前,神情戲謔的審視她。

  「哪有。」她打死不認帳。

  「是嗎?」他抽了口煙,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房裡的氣氛忽然變得更加曖昧。

  「我去喝口水。」她連忙從地板上站起來,埋著頭逃離現場。

  「順便幫我倒杯酒進來。」東川晉司望著她奔逃的背影,感到無奈又好笑。

  原朝香頭也不回的衝向廚房,扭開水籠頭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大口猛灌。此時此刻,只有冰涼的水才能澆熄胸口的燥熱。

  真是的!本來興匆匆的跑到他房裡,就是想跟他分享提名入圍的喜悅,沒想到卻發生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意外,結果害她尷尬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所幸她反應夠快,及時找了個藉口開溜。

  其實現在想一想,她大可不必這麼緊張兮兮的,反正光著身子被看見的人又不是她,而且受害人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介意,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她杵在廚房裡不停的說服自己。

  作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設,她才走向客廳,從酒櫃取出一瓶洋酒,幫他倒了一杯白蘭地,然後鼓起勇氣回到他房裡。

  一進入臥房,她就看見東川晉司正舒適的躺靠在床上翻閱晚報。

  她把酒杯放在床頭櫃上,注意到他正聚精會神的盯著影劇版。

  「喏,唱片大賞的入圍名單已經公布了。」他淺啜一口美酒,把報紙遞給她。

  「這麼快就刊登出來了?」她興奮的接過報紙,立刻坐在床沿細讀。

  東川晉司舒舒服服的靠在枕頭上,一邊啜飲醇酒,一邊納悶的盯著她憂喜參半的神色。

  「怎麼,不開心啊?」

  「開心啊,只是壓力好大喔。」她忽然杞人憂天了起來。「萬一到時候全軍覆沒,一個獎項都沒拿到,那該怎麼辦?」

  「小姐,你總共被提名了七項,就算想全軍覆沒都很難好不好?喏,你自己算一算,光是最佳作曲的部分你就入圍了三首,編曲占了兩首,還有最佳創作專輯以及制作人的項目……」他指著名單一一細數。「除了制作人這項我不敢跟你打包票之外,其他獎項應該都沒問題才對。」

  「連你也不看好那一項啊?」她郁郁寡歡的合上報紙,順手擱在床頭櫃上。

  「嗯,畢竟名單上頭包括你師父在內的幾位制作人,個個都是道行極深的高手,你這個後起之秀還是把希望寄托在明年吧!」他拍拍她的小腦袋安慰道。

  「也對,大部分媒體也都看好我師父今年會繼續蟬聯寶座。」她釋然的點點頭。

  「你啊,短短一年能有這種成績,已經該偷笑了。」

  他揉著眉心,神態微倦。

  「我幫你按摩好不好?」看他似乎有些累,她熱心的提議道。

  「你行嗎?」他笑問。她這模樣還真像個體貼的小妻子。

  「沒問題!」她拍著胸脯保證,還故意把指關節弄得喀喀作響。

  「溫柔一點,不要把我弄痛喔。」東川晉司懶洋洋的翻過身,四平八穩的趴著。

  這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又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

  「怎麼樣?」她仔仔細細地推揉他的背脊。「舒不舒服?」

  「嗯……」他逸出舒暢的呻吟,積壓了一整天的疲勞終於得到釋放。

  真是上等的好體格,就算隔著一層衣物,她的雙手亦能感受到他完美結實的肌肉線條。

  冷不防她腦中又浮現出方才浴室裡的景像——一副強健威猛的裸身男體。

  一想到這裡,她內心深處突然有股衝動一湧而上,奇妙地撩撥著全身上下的每根神經,僅僅一瞬間,彷佛體內所有細胞都不安的躁動著。

  這種感覺就好像……某種沈寂已久的原始本能正悄悄蘇醒。

  東川晉司隱約察覺到她的小手開始有點不太規矩,心不在焉的,也不曉得在摸哪裡,他疑惑的翻轉過身,與她迷蒙的水眸四目相對。

  不對勁!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她的反應不太尋常。

  尤其是湧現在她眸中的波光流轉著迷惘與彷徨,甚至透露出明明白白的癡迷與渴望。

  「你這樣盯著我看……我會受不了的。」他呼吸急促的提醒道。

  對於他的警告,原朝香置若罔聞,二話不說便俯下臉,主動的獻出輕吻。

  東川晉司簡直受寵若驚。怎麼回事?難道他的小女孩終於……

  嗯,很有可能,仔細想想,她也應該到了對異性產生好奇與渴望的年紀,跟時下一些年輕女孩比起來,她算晚熟的了。

  十九歲……他恍惚的想,應該可以了吧!

  累積在他體內的欲望開始沸騰,不過他知道,面對一個毫無經驗的小女人,他萬萬急不得。

  「乖,先聽我說。」他慎重的捧住她臉頰,輕聲詢問,「如果這樣發展下去,你應該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吧?,」

  她點著頭,渴盼的眼光直鎖著他。

  「你確定?也許這一次……你可能逃不掉了。」

  「我想……我已經準備好了。」她垂下羞澀的紅顏,嬌怯的說。

  她的首肯讓他的自制力當場瓦解,墊伏在心底多時的暗獸亦將傾巢而出。

  他已不能再忍,不能再等!

  東川晉司一個翻身,將她整個人壓陷進床墊裡,矯健的勁軀覆蓋而上,纏綿的深吻隨即落下。

  愛欲的火苗正式引爆,如同野火燎原,誰也無法收拾。

  當衣衫被一一褪去,肌膚接觸到微涼的空氣,她不由得戰慄。

  他火燙的唇烙印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留下許多瑰紅的痕跡。

  她輕喊出嬌弱的呻吟,迎合他熱切貪婪的愛撫,承受著他極度煽惑的索求。

  見他越來越激狂,她隱約明白,這一夜,她勢必難逃一場暴風雨般的激情。

  「晉……」

  終於,他貫穿了她的身體,入侵了她的靈魂深處。

  他如同一匹狂野奔馳的猛獸,放縱的掠奪,一次又一次,直到強悍的他將她吞噬殆盡……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4:18


距離唱片大賞頒獎典禮僅剩一個多月的時間。

  每年歲末,只要一接近這段倒數計時的緊張時刻,所有唱片公司和藝人所屬的經紀公司莫不嚴加看管公司旗下的提名人選。

  由於競爭激烈,無論是呼聲最高的熱門人選,或是來勢洶洶的超級黑馬,都會成為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因此,在獎項尚未公布之前,任何不利於名聲的緋聞抑或行為不檢點的小道消息,都將是關鍵性的致命傷,不但會影響藝人本身的形像,最壞的情況還有可能會造成評審委員對入圍者產生負面印像,而因此失去奪得大獎的機會,所以在這緊要關頭,各家唱片公司均如臨大敵,沒人敢掉以輕心。

  偏偏狗仔隊最愛拿這些聲勢看好的入圍者開刀,越受歡迎的對像越是受注意的目標,他們不欲人知的私生活隨時有被揭發的危機。

  然而,紙包不住火,該來的終究會來,擋也擋不了。

  於是,這天下午,東力音樂制作部的會議室裡,上至老板、高層主管,下至員工、倒茶小妹,全都拋下手邊的工作全員大集合,圍著會議桌共商大計。

  「小妞,別苦著一張臉嘛!」奈娜伸出手指逗弄原朝香的下巴。「這還不是最糟的情況,別這麼垂頭喪氣的。」

  不,對她而言,這絕對是最糟的情況。原朝香垮著臉,瞪著桌上那本今天才剛上架的八卦月刊,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沒錯,你越是意志消沈,那票狗仔隊就越是稱心如意,抬頭挺胸,振作一點!」連當今紅遍全亞洲的超級偶像也加入慰問陣容。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唉!

  「別難過了,丫頭!」三芝實在不忍見愛徒如此心傷。「干我們這一行,難免會碰上這種風波,牙一咬就過去了。喏,在座那幾個家夥也都有過類似的遭遇,不信你隨便抓一個來問,他、她還有他和她,他們幾個當初被寫得連豬狗都不如,情況比你還慘呢!瞧,事實證明謠言止於智者,他們幾個現在不是都還活得好好的,健康活潑又快樂?」

  「嗯,是真的喔!」一位外型時髦的女偶像趕緊點頭。「想當初,我跟我男朋友的戀情被寫得多難聽啊,我還差點被逼得退出演藝圈呢!」

  原朝香擰著秀眉,一臉茫然的聽著工作夥伴們的安慰話語。

  由於她平時人緣極佳,一出事,工作人員以及正在發片的歌手們全都坐在會議室裡安撫她的情緒,連公司的傳真機都頻頻吐出一封又一封的慰問信。

  傳真過來表達關切之情的,大部分是合作過的唱片公司、經紀公司、宣傳人員以及歌手等與她友好的圈內人,或是態度比較公正的傳播媒體。

  如今事情鬧到這步田地,也難怪她會萌生退意。

  沒錯,「榮登」本期八卦雜志封面的風雲人物正是原朝香!

  出道才一年多的她,平時連上電視節目受訪都不曾有過,本尊也從未在螢光幕前或報章雜志上露面,想不到她行事越是低調,外界對她就越是好奇,舉凡八卦雜志、小道媒體,均想揭開這位當紅新人王的廬山真面目。

  最後,她終究難逃被狗仔隊跟拍的命運。

  桌上那本號稱全日本最具公信力的娛樂雜志,向來以揭發藝人的私生活內幕和政商名流的花邊新聞等報導而聞名,尤其她和東川晉司皆屬名人,一個是走紅歌壇的幕後創作人,一個是揚名國際的科技新貴,兩人之間的戀情自然備受矚目。

  該雜志社正是相中了這點新聞價值,因此說什麼都不願放過這對行情看漲的鴛鴦眷侶,明知此舉勢必會得罪東川集團,他們還是決定放手一搏,公開兩人的交往過程。

  在本期的頭版內容裡,照片加上報導一共占據了十幾頁的篇幅,鉅細靡遺的精采程度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首先,光是經過放大處理的封面照,就足以聳動人心。

  刊登在封面上的巨幅照片中,是一身西裝的東川晉司輕攬著她,兩人並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親密畫面,照片中的背景是東力音樂的公司大樓門口,夜幕下霓虹燈繽紛閃爍,正好是晚間七、八點涉谷街頭最熱鬧的時候,很顯然的,當他們兩人走出公司大門時,便立刻被狗仔隊的相機鏡頭拍下。

  封面上還印著一排醒目的大標題——

  東川集團二少東夜會佳人 當紅作曲家芳顏首度曝光

  另外幾行副標題約略說明本期雜志重要內容——

  東川科技負責人東川晉司的婚約對像曾經喧嚷一時,傳聞已久的二少夫人終於浮出台面。知名創作人原朝香雀屏中選,據悉兩人早已訂下婚約。

  日前唱片大賞名單公布,原朝香榮獲多項入圍,實力雖不容小覷,卻不免令人質疑東川集團是否為其後盾強力護航。

  接下來的內頁報導就更為精采了。

  文字記者先是說明她的身家背景,形容她是一個金枝玉葉,跟所有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千金一樣,無憂無慮的享受著優渥的生活,接著又將原氏與東川一門的關系詳細的加以描述,並且特別強調,這是一樁門當戶對的政治婚配。

  記者表示,這件事是某位可靠的人士口述,對方一五一十的道出兩人婚約的由來,於是他們才將這段鮮為人知的內情詳盡地報導,絕非平空捏造。

  文中敘述,她從小備受東川輝一郎夫婦喜愛,由於母親早逝,父親又被調派海外,因而長年寄宿在東川家,嬌生慣養,同時還指出,她和東川晉司自小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於是雙方家長便口頭上約定,訂下婚事。

  雜志中並刊登出許多小兩口親密的照片,光是兩人外出時被跟拍的照片就高達十幾張,張張均十分清楚,如膠似漆的親密程度也一張比一張精采。

  記者還熱心的在照片下方標示注解,包括兩人現身的地點為何,以及時間編排順序等等,形容得煞有其事。

  接著又分析她一年多來的發跡經歷,更針對她入圍唱片大賞一事作一系列的報導,並質疑她是否由於東川集團護航,因而以七項提名創下日本樂壇紀錄。

  就是最後這一段扭曲事實的報導讓她頗受打擊。

  不過,最教她震驚的,還是訂婚一事。

  倘若她和晉早就有了婚約,那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跟她提起這件事,直到今天被媒體爆料,她這個當事人才知道。

  錯愕之余,她也不免怪自己大意。

  記得有一回,她在無意中翻閱一本財經雜志,因為裡頭有幾篇關於東川集團的報導,所以她特別讀了一下。其中有一篇人物特輯,以介紹企業名流聞名,該期專訪的人物正好是東川晉司。

  上頭詳細記載著東川晉司入主東川科技以來的各項卓越表現,包括他許多研究計畫案十分成功,相繼與國際知名資訊電子大廠簽約合作,開發尖端高科技產品,替東川集團賺了多少利潤,當然,也包括他的感情生活。

  根據那篇文章所陳述,東川晉司年輕有為,外型英挺,備受女性青睞,盡管眾家名門淑媛主動向他示好,但結果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外界盛傳,他在年少時曾經訂下一門婚約,而他那位傳聞中的神秘未婚妻始終身分成謎,根據某不知名人士透露,他與該名從未曝光的未婚妻早已秘密交往多年,感情狀況穩定等等。

  當時,她看完那篇報導後,只覺得財經記者未免也太會造謠生事了,整篇故事編得跟真的一樣,晉的身邊究竟有沒有一個神秘到不行的未婚妻她最清楚不過了,連問都不用問,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沒有啊!

  她跟他「相依為命」了這麼長久的歲月,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親眼目睹過他身邊有個什麼鬼未婚妻,再說,如果他真的有了個論及婚嫁的未婚妻,怎麼還會跟她發展出感情,他才是那種不負責任、腳踏兩條船的負心漢呢!沒錯,一定是那些記者亂寫,根本不足以采信,她對他的人品有信心。

  於是她聳聳肩,丟開那本財經雜志,也沒有特地詢問他那篇報導的真假。

  孰料原來那個神秘到不行的未婚妻——就是她本人!

  如果不是八卦娛樂雜志驚爆出獨家內幕,如果不是伊勢谷親口向她坦言,並且解釋整個事件的由來,打死她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今天一早,這消息—披露,隨即引起各界一片嘩然,不但在公司樓下,聽說連學校外都站滿了媒體記者想采訪她,怪不得奈娜一大早就打手機知會她先別去學校,直接從家裡把她接來公司商量一番。

  她轉念一想,世事的變化未免也太無常了,昨天她還開開心心的跟公司的同事們去KTV歡唱,今天就上了雜志,成為各大傳媒「通緝」的人物,哪兒都不能去。

  難怪這本八卦雜志的文字記者批評她只知享樂,不知人間疾苦……

  唉,罵得好!她的生活的確過得太安逸了,根本缺乏危機意識,如今才會落得這下場。

  「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報應!」原朝香忽然雙手抱頭放聲哀號。

  「完了,她開始胡言亂語了。」

  「終於被逼瘋了嗎?」

  「別擔心,我會幫你把事情擺平的。」伊勢谷開口安慰道。「再過幾個星期就是頒獎典禮,這期雜志選在這時候揭露消息,殺傷力不能說不大,可是你不能因此就退縮呀!想想看你這一年來的努力,怎麼可以因為一本雜志就放棄?」

  「就是說嘛!你看,支持你的人還是占大多數,光是這點就足夠讓人欣慰了。」三芝將一大疊傳真信函交給她。

  「坦白說,那家雜志的記者對你已經不錯了,沒把話說得太難聽,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錄音師拍拍她的頭道。

  行銷經理隨乎翻開雜志,剛好翻到她和東川晉司的緋聞報導。

  雖不想對她造成二度傷害,卻又難掩心底的好奇,於是,他指著其中一張被放大的照片問道:「原,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東川先生和你會在大庭廣眾下抱得這麼緊?」

  照片裡的背景是音樂廳,那天他們兩人去聽音樂會,表演結束後,她從座位起身,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跤,幸好他眼明手快,立刻將她抱住,誰知道竟被記者曲解成他們倆公然在座位上打情罵俏,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喔~~原來是這樣!」聽完她的解釋,一班人頓時恍然大悟。

  「那這張呢?你們到底在干嘛?」

  眾人見她心情明顯轉好,才敢指著照片一一提出心中的疑惑,她也一五一十的據實以告,事實證明,那些照片的注腳多半是虛構的文案,絕大多是記者自己在發揮豐富的想像力而已。

  「唉,說來說去,這也只能怪你們自己。」企畫部總監搖頭嘆氣的表示。「明知道自己身為公眾人物,竟然還敢在外頭這麼卿卿我我……好了啦!你不用解釋了,你們倆成天到晚你儂我儂的模樣,在座人人都親眼目睹過,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

  「也對!喏,你自己看,每一張照片都是東川先生一副疼你疼到心坎裡的模樣,也難怪那些記者會下這麼辛辣的注解了。」另一位同事點頭附和。

  「這幾張最離譜,尤其是這一張!」大夥開始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來。「都多大了,還要東川先生幫你穿外套?」

  「男士幫女士披上外套,是一種紳士風度的表現啊!」她辯道。

  「拜托,小姐,你當時穿的並不是多正式的服裝,而你們出現的地方,也不是什麼隆重到非得男士表現紳七風度的場合,OK?」

  人家體貼她也不行喔,這票人的標準怎麼這麼嚴苛啊!

  「還有這一張,逛街就逛街嘛,你沒事在街上撒什麼嬌啊?居然還要東川先生伺候你喝飲料!」

  「你們沒看見我兩只手都提了紙袋嗎?」原朝香指著照片據理力爭。

  「問題是,人家東川先生雙手拿的東西可不比你少!」

  好狠喔!這些人,不給她台階下就算了,竟然還聯手指責她。

  「太差勁了你,喏,你自己說,這張在機場哭得像個豬頭似的是怎麼回事?」

  「那、那是因為他要去美國跟一家電子大廠簽合約,我……我去機場送他……」她吞吞吐吐的從實招來。

  「只是去送機而已,干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因為他要去半個多月啊。」

  「才半個月,又不是半年!你沒聽過小別勝新婚嗎?」

  「可是我……我……我會想他嘛。」她小聲的囁嚅著。

  「你喔——」

  眾人大喊受不了,沒好氣的數落她一番。

  伊勢谷無奈的擺擺手。「算了!這就當是一個教訓,以後身在公共場合,你們自己小心一點就是了。」

  「怎麼辦?你的晉哥哥目前人還在國外,你一個人熬得過來嗎?」奈娜擔心的問道。

  原朝香眉一皺。唉,說到她的痛處了!晉在美國的行程還有幾天,應該不會這麼快回來。

  兩聲敲門聲響起後,會議室的門被打開。

  一群人同時往門口望去,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驚訝。

  哇!

  好帥!

  助理小妹和女宣傳們全都看傻了眼。

  「小子,好久不見。」伊勢谷率先向來人打招呼。

  「嗨,嫂子。」東川軍司向伊勢谷夫婦隨便點個頭致意。

  「怎麼派你來當保鏢?」奈娜打趣的笑問。東川家勇將如雲,居然派了脾氣最火爆的五阿哥出馬,護送落難格格回宮,呵!

  「我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啊。」他一副受盡屈辱的模樣,然後惡狠狠的瞪向本年度的話題女王。「看什麼看!走了啦!煩死人了!」

  嗚……好凶喔。原朝香可憐兮兮的拿起外套、圍巾和背包離座。

  「嘿,小老弟,她一整天下來也夠折騰了,你好歹也溫柔一點嘛!」伊勢谷出聲責難道。

  「家門不幸。」瞪歸瞪,罵歸罵,東川軍司還是很體貼的接過她手中的背包,讓她空出雙手穿上外套。

  「那麼各位,我先走啰!」她朝工作夥伴們深深一鞠躬,「謝謝你們今天特地來陪我,拜拜。」

  「這幾天你就先乖乖待在家裡,記住,哪裡都別去,頒獎晚會那天我們會派人去接你。」奈娜在她臨走前正色交代。

  「軍司,你的車停在哪裡?」伊勢谷問道。

  「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那好,現在我們公司四周全被記者、攝影機包圍了,我會派人替你引路。」

  「嗯。走了!」東川軍司不是很溫柔的領著人離開。

  「唉,造孽喔——」伊勢谷頭一搖,順勢將雜志丟入一旁的紙箱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銀色法拉利彎進林蔭大道,慢慢放緩了速度。

  「幸好家裡附近沒有記者。」原朝香膽戰心驚的環視四周。

  「他們哪來的狗膽!」東川軍司單手操控著方向盤,悻悻然的瞄了後照鏡一眼。

  他的飛車甩不掉狗仔隊緊追不舍的跟蹤,幾個不死心的記者一路尾隨在後,當法拉利一轉進林蔭大道的路口,警衛立刻將他們攔住,犬車部隊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能在外頭徘徊。

  「對不起,造成大家的麻煩……」她囁嚅的道歉。

  「晉會盡快趕回來。」東川軍司沒責怪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他還要視察幾間大廠不是嗎?」

  「你都出事了,他哪裡還有心情巡廠。」

  跑車停在大門前的車道上,下了車後,東川軍司將車鑰匙丟給車庫的專人,逕自走入家門。

  唉!怎麼辦?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

  原朝香頹喪的走在他後頭。

  「喂,別擺出一副死樣子好不好?」東川軍司轉身瞪著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就算晉趕不回來,還有我們在,你怕什麼?」

  「嗯。」她點點頭,露出一絲釋懷的笑。

  「放心,誰敢動你一根寒毛,就是跟東川家過不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翌日下午。

  一根長指滑過原朝香的眉心,輕輕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清眼前的人,她訝異的低喚,「晉……」

  東川晉司俯身在她額上落下細吻。

  「你把公事丟下跑回來……沒關系嗎?」她揉揉眼睛坐起身。

  「你比較重要。」他低喃。

  昨天他正在紐約下榻的飯店跟幾家合作的廠商進行餐敘,隨後小野特助接到一通越洋電話,然後緊急向他報告日本方面傳來的消息。

  東川晉司萬萬沒料到,媒體會故意趁他人不在國內時大爆秘辛。

  聽說雜志一上架,短短幾個小時之內便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其實,唱片大賞入圍名單公布後不久,他已聽到風聲,那家雜志社不曉得從什麼管道挖到線索,似乎已經握有一些確切的資料,於是想要打鐵趁熱,將手上的頭條內幕公諸於世。

  眼看唱片大賞舉行在即,他唯恐這件事影響她的形像,立刻派人前往雜志社接洽,經過一番協調,雜志社負責人終於同意延後報導,不意對方竟然不上道,事後又出爾反爾,寧願冒著得罪東川集團的風險,也要搶得先機刊出獨家新聞。

  他前腳才離開日本,他們便立刻展開印刷作業,趕著在他回國之前將雜志上市,料準他人在海外鞭長莫及,就算專程趕回來也已無力回天了。

  隨行的部屬們見他心已飛回日本,倒也善解人意,微笑的目送他先行離開。

  飛越了大半個地球,他終於風塵僕僕歸來,一返家便直奔她的房間,看她愁眉深鎖,睡得極不安穩,他的心裡委實也不好受。

  「你昨夜沒睡好……」他的長指輕撫過她眼窩下暗青色的倦痕。

  「晉,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她晶瑩清澈的眼瞳深深望進他眼底。

  「可以。」他脫下長大衣,往椅背上丟去,然後脫去西裝外套,松開領帶,舒舒服服的躺到她身旁。

  原朝香遲疑了一會,才吞吞吐吐的問出心中的困惑,「你為什麼……從來沒有跟我提起婚約的事?」

  「因為我們從來沒正式訂過婚。」他坦誠道:「一切正如雜志上所寫的,我們的婚約只是雙方家長口頭上的約定。在十六年前的新春酒宴上,我父親因為一時興之所至,因而向你父親提出這門親事——當年,你才三歲。」

  說罷,他淡淡一笑,思緒飛回過往,往事歷歷,清晰得恍如昨日。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她好奇的問。

  打從懂事開始,她的記憶裡便已經有了他的存在,因此她從來不曾認真思考過,和他相遇的最初究竟發生在何時何地。

  「不,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他微笑著回憶道:「那天,你穿著一身小和服,俏皮可愛的模樣,我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一群長輩們爭相逗著你玩,我父母對你更是愛不釋手。從頭到尾,你沒看過我一眼,我卻注意了你許久,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視線一直離不開你,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

  他把當年的情形描述一遍,她聽得入神。

  「然後呢?」

  「然後……」東川晉司神思微微一恍,記憶忽然定格在某個刻骨銘心的畫面上。他不禁揚起唇輕笑出聲。「然後,你就這麼不其然的跳入我懷中,就這樣毫無預警地闖進一個小男孩的心坎裡。」

  「真可惜。」聽完他的敘述,她有點遺憾的嘆息道。「我一點印像也沒有。」

  他執起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不怪你,當時你還小,根本記不得你對我做了些什麼。」

  「那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原朝香又問。

  「在你出生不到兩個星期的時候。」東川晉司沈重的低語。

  他永遠忘不了,那年冬季那場彷佛像徵著生死訣別,又似哀哀低泣的蒙蒙細雨。

  「你出生在剛入冬的雨季,而你母親的喪禮,就是在陰雨綿綿的清晨舉行,那一天,我在偶然間遇見了你,一個尚未滿月的小嬰兒。」他溫柔的傾訴著,「那正是我們相遇的開始。」

  聽到這裡,原朝香胸口忽然泛起一陣濃得化不開的心酸,眼淚頓時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直以來,她是愧疚的,倘若不是母親以死亡成全了她的生命,或許她根本無法降臨在人間,因此她來了,母親便走了。

  而就在母親入棺長眠的那天,他卻出現在她生命中。

  是了,母親終究不忍留下可憐無辜的骨肉,於是在冥冥之中特地將他帶來,安排他們相遇。

  然後,她有了他的寵愛,讓她寄托,讓她依賴……

  「怎麼哭了?」東川晉司伸出手為她拭去泛濫的淚水。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時千言萬語難盡,干脆把整張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裡,盡情的哭個痛快。

  他逸出憐惜的慨嘆,大掌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靜靜的等待她心情平復下來。

  良久過後,帶著濃濃鼻音的話語自他胸前傳出,「晉……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始終如一,謝謝你長久以來不離不棄的等待。」

  「那……你要怎麼報答我?」他的手腳又開始不安分了。

  「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她又羞又惱地推開他。

  「我是很正經啊,你讓我等了十幾年,現在跟你索求回報有什麼不對?」他大言不慚的反駁。

  「你……你這個居心不良的大色魔!」但她的拳頭還來不及擊出,就被他緊緊握住。

  「我這個大色魔至少把你養大了才狠下心來痛下毒手,對你已經算客氣了。」他邪邪的咧嘴笑道。

  「哪裡客氣了,你每次都……」原朝香遽然噤聲,俏臉一紅,不敢再說下去。

  寒眸一眯,他猛然將她困在身軀下,以危險的語氣逼問道:「都怎麼樣?」

  「都……」

  「說啊。」

  「嗯……」她清清喉嚨,兩耳通紅,完全說不出口。人都已經被他生吞活剝了,事到如今再來抗議又有什麼用?

  回想起他在那些夜裡毫無節制的豪奪,她的心不免又是一陣小鹿亂撞。

  面對一頭欲求不滿的野獸,我看你怎麼招架。

  果然知子莫若父,東川伯伯真是料事如神。的確,她現在就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而未來還長得很……

  東川晉司盯著不知所措的她猛瞧。

  「我……讓你害怕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原朝香無語,只是面帶嬌羞的搖著頭。

  「還是……」他把嘴唇湊向她耳畔,低聲輕問著只有他們小兩口心裡明白的悄悄話。

  隨後,他們的視線緊緊交纏,深切的凝望著彼此。

  半晌之後,她的回應是害羞的點點頭。

  「傻丫頭。」他笑著垂下臉,讓兩人的額頭輕輕相抵。「我是因為太想愛你,太想要你,才會那麼激烈,那麼不顧一切……所以,千萬別因此而感到害怕,知道嗎?」

  她柔順的點著頭,兩頰依舊難掩嬌紅。

  「你看過那本雜志了沒?」她白細的纖指玩弄著他的襯衫鈕扣。

  「剛才在車上稍微翻了一下。」

  「真傷腦筋,我們兩個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卻被他們寫得像是見不得光的偷情男女,教我以後怎麼見人。」她愁眉苦臉的抱怨。

  他琥珀色的眼中綻放著光彩,狡猾的凝視著她。

  「所以啰,現在舉國上下都知道咱們倆已經論及婚嫁了,你啊,這下子不嫁給我都不行了。」

  原朝香白皙的嬌顏迅速浮上兩朵紅雲。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她喃喃地咕噥著。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嫁不嫁?」他開始霸道起來。

  她撇開俏臉故作矜持。

  「真的不嫁?」他的唇角淺淺的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笑得自信滿滿。「我這個人很疼老婆的喔!」

  她微愣了一下,凝望著他,忽然回想起童年時的某個情景。

  那年,她十歲,他十九歲,同樣的對白,直到如今依然深深刻劃在她腦海中。

  這十幾年來的美好回憶紛紛湧上心頭。

  想著想著,她因感動而漾起輕笑,晶瑩的淚不覺的滑落臉頰。

  東川晉司俯首吻去她的淚水。

  「嫁給我。」

  眼中泛著淚光,她滿足的笑著,微微頷首。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4:46


歲末將至,日本唱片大賞頒獎典禮僅剩下倒數最後一天。

  即使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媒體的追逐還是沒有平息,關於東川晉司和當紅作曲家的花邊新聞依舊炒的沸沸揚揚,諸多後續報導仍然占據著各大報章雜志的版面。

  自從原朝香在雜志上曝光後,她清新恬美的廬山真面目不但讓各界為之驚艷,三歲時便與東川晉司訂下婚約的事更是震驚全日本,兩人之間維系了十多年的感情發展自然也成為各大新聞媒體最熱門的炒作焦點。

  迄今,兩位當事人均未出面發表任何公開說明,同時也謝絕接受任何傳媒采訪,不過,東力音樂公關部發言人已於日前對外發出新聞稿,並在官方網站上鄭重聲明,將會在頒獎晚會結束後向記者們交代詳情,請各家傳播媒體暫時稍安勿噪,靜待佳音。

  於是,所有媒體記者均把火力集中在明天的頒獎晚會後,準備問個清楚。

  清晨六點,原朝香幽幽醒來,依稀聽見窗外的風雨聲。

  由於冷鋒過境,整個日本幾乎籠罩在又濕又冷的寒流下。

  隨著頒獎典禮一天天逼近,她越是緊張得睡不好覺,即使睡了,也常會因為作惡夢而嚇醒,翻來覆去直到天明,浮現在腦海裡的全是即將面對的頒獎結果。

  望向身旁緊摟著她沈眠的男人,她嫣然一笑,隨後悄悄地鑽出他的懷抱,起身離開溫暖的大床。

  她蓮步輕移,慢慢走向窗台,推開精雕細琢的窗扇,眺望煙雨蒙蒙的庭園。

  「小心著涼。」她的腰忽然圈纏上一雙健臂。東川晉司從身後摟住她,溫暖的體熱暖和了她的身子。「怎麼不多睡一會?」

  原朝香轉過身笑望著他。「我不困。」

  「還在為明天的事擔心?」

  「嗯,還是很緊張。」

  「要不然我陪你出席頒獎典禮,有我在一旁盯著,那票記者比較不敢胡來。」

  「不行。」她搖搖頭。「明晚剛好也是東川集團的創立周年紀念酒會,這麼重要的日子,你可不能缺席,況且我還有公司的主管、同事陪著,你不用替我操心。」

  他頷首,旋即將臉深埋在她頸間,吻了又吻。

  「明天的行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頒獎晚會那裡,伊勢谷自有辦法應付,你用不著緊張,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席就好。等記者會結束之後,伊勢谷他們會直接把你送到紀念酒會現場,我呢,就在那裡等你。」他的眼底隱約藏著一抹深意。

  「好。」她笑著點點頭,沒發現他那琥珀色的眸中閃著異樣的光彩。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早知道你們這票人不安好心。」東川晉司邊搖頭邊嘆氣。

  什麼告別單身派對,想玩死他才是真的!

  當六名身材火辣、美艷妖嬌的脫衣舞娘一上場,東川晉司當場便心裡有數,他今晚恐舊很難全身而退了。

  舞娘們身上的衣著都很清涼,充其量只能說是兩塊薄薄的布勉強罩住上下兩處重點部位。隨著她們越來越惹火的肢體動作,在場的男士們興致越來越高漲。

  當一位舞娘冷不防跳到他身上極盡誘惑之能事後,全場的氣氛登時攀升至最高點。

  男士們興奮起哄的原因,並不全是因為大飽眼福之故,最主要還是等著看男主角如何出糗。

  哼,他哪能如這票渾球所願!東川晉司臉上掛著一抹溫和的微笑,禮貌的請舞娘離開他的大腿,從頭到尾如老僧如定,坐懷不亂。

  「唉,看來我們的準新郎不領情呢!」伊勢谷噙著奸詐的詭笑,揚手遣退六位脫衣舞娘。

  她們送著秋波,含著嬌笑識趣的退場。

  這間酒吧裡,除了伊勢谷和幾位友人以外,還有東川家族的眾多堂兄弟。他們特地包下這間高級酒吧,美其名是為新郎官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告別單身派對,事實上根本是想整他一番。

  「昭司,你的數位攝影機我要沒收。」東川晉司透過酒杯杯緣瞟了小堂弟一眼。

  「干什麼!難不成你想毀屍滅跡?」東川昭司緊張兮兮地護住他的寶貝。

  「昭司,別理他。」東川軍司一把攬住小堂弟的肩膀,「你回去處理一下,把剛才那些精采畫面做成光碟,明天送去給我那位準二嫂當新婚賀禮。」

  「好啊、好啊,就這麼辦!」東川昭司興致勃勃的說:「明天的喜筵上,正好可以播出來給新娘子欣賞欣賞。」

  「你敢?」東川晉司冷冷的威脅道。

  「嘿嘿,非常樂意。」東川昭司舉起手中的數位攝影機,耀武揚威的挑釁著。

  東川晉司望向坐在吧台邊的男子,沈聲道:「隼人,管管你們家昭司。」

  坐在高腳椅上淺酌的東川隼人高舉起酒杯,唇邊揚起一抹陰險的微笑,「不用客氣,隨你處置,反正這個弟弟也不怎麼討我歡心。」

  「大哥,你出賣我?」東川昭司忿忿不平的瞪向兄長。媽的,連自己的親大哥都不挺他。

  「別掙扎了,乖乖把東西交出來。」東川晉司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倘若你現在棄械投降,或許我還可以留你個全屍。」

  好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東川昭司心不甘情不願的屈服在脅迫之下,一張嘴忍不住咕噥。

  「人家都說長兄如父,這就怪了,怎麼咱們東川一門的長兄個個都這麼心狠手辣,喪盡天良,一點兄弟愛都沒有,什麼尚人、隼人、謙人、貫人,哼!名字取得倒好聽,依我看,根本沒一個像人。」

  「說得好!」東川將司拎著一瓶海尼根,同仇敵愾的聲援小堂弟。「那四個『人』字輩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表面上長得人模人樣,骨子裡啊,卻是不折不扣的混世魔頭,邪門得很。」

  「小子,你對我們有意見嗎?」吧台那邊飄來一句冷然的問話,另外附帶四道陰森森的目光。

  「小弟豈敢。」東川將司滿不在乎的抖著二郎腿冷哼,那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十分很欠扁。

  東川晉司一口喝完杯中的威士忌,瞄了一下腕表。時間已經不早,明天還有得忙,實在不宜久留。

  冒著可能被圍毆的危險,他欠一欠身,決定先行告退,「各位兄弟,時候不早,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但他馬上被按回位子上。

  「喂,難得咱們一票兄弟聚在一塊兒把酒言歡,你這個男主角居然這麼不給面子,七早八早就想開溜,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抱歉,我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宜再和各位花天酒地,告辭。」他含著笑意站起身,堅持非走不可。

  「也對啦!回去抱著心愛的未婚妻徹夜纏綿、恩愛溫存,總好過待在這裡陪一票光棍閑扯打屁是吧?」有人酸溜溜的嘲諷道。

  「這位兄台,您言重了!」不過他這麼說好像也對。東川晉司暗忖,與其耗在這兒陪一群單身漢把酒問青天,倒不如回家享受親密的兩人世界。

  「我說晉啊,你沒事這麼猴急著結婚干嘛呢?害得我家老頭現在也開始急了,最近老是在我耳邊啐啐念。唉,都怪你,活得好好的,結什麼婚嘛!」

  「老兄,話可不能這麼說,怪只怪上頭那四個『人』字輩的老大哥遲遲不肯當先鋒,我這個唯一有嫁娶對像的『司』字輩總得負責打頭陣吧!」

  「那也犯不著把婚禮定在明天啊!有必要這麼迫不及待嗎?害我還得特地從洛杉磯專程飛回來。」

  東川晉司笑道:「明晚剛好是集團周年紀念酒會,也是咱們東川家族同聚的大好日子,屆時賓客如雲,天時、地利、人和,再也沒有比明天更理想的良辰吉日了。」

  「你可真會打如意算盤。」

  「其實盡早安定下來也好,既然新聞都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干脆趁這個機會公開完婚,省得那些傳媒一天到晚拿我們的婚事作文章,我那口子臉皮薄,禁不起記者三天兩頭的圍剿,況且……」他溫柔的笑了笑,「一段感情走了十幾年,如今也該開花結果了。」

  「想走,行!干了這一杯,咱們就放人。」

  唉!盛情難卻。

  東川晉司將那杯白蘭地一仰而盡,臨走前不忘交代一聲,「明晚喜筵上,還有勞各位兄弟高抬貴手,點到為止就好,千萬別鬧太凶。」

  「你放心,我們在喜筵上會很安分的。」

  是嗎?這群人的笑容實在很可疑。

  「因為——我們的目標是你的洞房花燭夜!」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唉,好個徹夜纏綿、恩愛溫存的夜晚!

  東川晉司哀怨的側臥在大床上,兩眼無神,偶爾還偷偷轉頭打個呵欠。

  真憂郁,他得意洋洋的告別了一幫兄弟,匆匆從外頭飛車回家,為的就是把她撲倒在床上大快朵頤一番,而不是白白浪費大好春宵,陪她預演明天的頒獎典禮啊。

  就算要預演,也應該預演他們的婚禮才對。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天晚上那場盛大隆重的婚禮,暫時還是得對他的小新娘保密,要是事先讓她知道的話,還有什麼驚喜可言?那可是他花了好長—段時間緊羅密鼓策畫完成的大工程,當然得按照他的計畫進行才可以。

  「首先,我要感謝我的老師三芝先生,如果沒有他的賞識及指導,就沒有今天的我。我還要謝謝我的老板伊勢谷先生和老板娘奈娜小姐,以及所有東力制作部的工作夥伴,另外,我要特別感謝我的父親……還有,這座獎,我要獻給我已故的母親……最後,謝謝各位評審的肯定,謝謝大家,謝謝!」原朝香手中握著一把梳子,站在椅子上模擬上台領獎的情形。

  「喂,為什麼你沒有提到我?」聽了老半天都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東川晉司有些不高興。

  「現在大家都知道我跟你的關系,如果刻意提起你的名字,那多做作啊!」

  「你這樣謝天謝地、謝東謝西的,難道就不做作?」他不客氣的批評。

  「可是……」原朝香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奧斯卡那些得獎人也都是這麼說的啊。」

  「好了,我們不要玩了好不好?」低柔的聲音吐露著魅惑般的誘哄,「除了預演,我們還可以做點別的啊。」

  「做什麼?」她一臉茫然,站在椅子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唉……」東川晉司郁悶至極,泄氣的躺平在大床上呻吟。

  真是不解風情!看來他調教得還不夠。

  「什麼嘛!怪裡怪氣的。」她嘀嘀咕咕的跳下椅子。

  啊,差點忘了!東川晉司瞬間從床上彈起。

  「跟我來。」他跳下床,執起她的手,匆匆地走進他的衣物間。

  寬敞明亮的衣物間裡四面都是大型的深色原木衣櫃,東川晉司牽著她來到一面古董全身鏡前,鏡子左方的牆上掛著一套黑色的細肩帶小禮服,款式俏麗,剪裁大方,俐落的設計感充分顯示出獨特的時尚風味。

  「喜不喜歡?」他揚著微笑問道。

  原朝香撫摸著亮緞質感的黑色裙身,不禁發出驚喜的贊嘆,「好漂亮!」

  「這款禮服另外還有一套配件,一定很適合你。整體的造型明天會有專人替你打理,不過我想先睹為快,所以先將禮服拿回來讓你試試。」他笑著催促,「來,試穿看看。」

  「現在?」真突然,哪有人三更半夜試禮服的?

  「對。」他把她留在衣物間,走出去時反手將門帶上。

  過了許久她一直無聲無息,不曉得她在裡頭蘑菇什麼,遲遲不肯出來,於是他不耐煩的輕叩木門。

  「我的大小姐,怎麼樣,你好了沒?」

  終於,門板推開一條縫,原朝香神秘兮兮的探出頭來,笑容滿面的促狹道:「保證讓你嚇一跳!」

  喔?他挑高濃眉,笑著說:「那你還不趕快出來。」

  她推開門,站到他面前,充滿期待的望著他。

  「怎麼樣?好不好看?」

  他不語,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深邃的目光迸射出奇異的光亮,眼神也越來越熾熱。

  真的被她嚇到啦?可是他的反應未免太誇張了吧!又不是沒看過她穿晚禮服的模樣,之前幾次陪同他出席宴會時也不乏盛裝打扮,怎麼他今兒個特別反常?

  「晉?」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

  完全沒有預兆,東川晉司忽然出手把她摟進懷裡,貪婪的狂吻。

  「唔……」她愕然地承受他毫無預警的突襲。

  唇舌糾纏良久,他終於暫停綿長的深吻,緩緩分開彼此,但灼燙的唇仍依依不舍的輕貼在她的唇瓣上。

  「怎麼辦?我餓了……」他微啞的嗓音帶著誘惑,隨著呢喃似的低語撩撥著她。「你……能不能把我喂飽?」

  原朝香不禁屏息,立刻明白他的暗示。

  紅潮瞬間從耳根蔓延到脖子,她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是否應付得了他飢狂若渴的欲望。

  和他有遇肌膚之親,是在一個多月以前,在他細心熱情的引領之下,讓初嘗人事的她終於體會到何謂翻雲覆雨的滋味,經歷過無數次的男歡女愛之後,她也已經可以放開矜持,全然投入兩人交融的歡愉中。

  然而,隨著他越來越頻繁的求歡次數還有越來越激情的纏綿方式,漸漸的,她發現自己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無論她的身心再怎麼配合,似乎還是滿足不了他那永無止境的渴望。

  積壓在他內心深處的情欲就好比一座沈寂已久的火山,一旦爆發,就再也阻擋不了。他來勢洶洶的吞噬與侵襲,總是毫不留情的朝她直撲而來,非得帶她衝向天搖地動的盡頭,直到兩人都燃燒殆盡才肯罷休。

  仿佛唯有藉由最原始的肉體激蕩,才能夠宣泄他壓抑多年的愛欲癡狂,因此,每當面對他驚濤駭浪般的索愛,即使順從,她依然難掩內心怦亂不止的悸顫。

  他邪氣地一笑,不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倏然傾身又封住了她的紅唇。

  被他擁在懷裡急切的纏吻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的呼吸亂了頻率,心跳也亂了節拍,如同過去所發生的每一次,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還是招架不住他如此洶湧猛烈的奪取。

  「晉……」她掙脫開來,虛軟的輕喘著,慢慢往後退。

  但她每退回一步,他就緊跟著挨近一步,如獵豹般從容的向她逼近,一步一步,將她逼進衣物間裡。

  直到背部抵上冰冷的鏡面,原朝香才驚慌的意識到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東川晉司將她困在鏡子與他之間,灼熱的視線飽含著情欲與愛意,深切地緊緊鎖住她。

  瞬間,強烈的悸動一湧而上,如同一陣電流傳遍全身,直達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思緒因此大亂,單純的靈魂與女性的本能兩相掙扎,再也無法凝聚足夠的理智思考,究竟是驚懼他強取豪奪的狂放多一點,還是想要與他共赴雲雨的欲望多一些。

  無視於她的心慌意亂與不安,他再度欺身上前,雙手牢牢箝制住她的柳腰,俯首埋進她耳後,嗅聞著她清甜的馨香,然後沿著頸肩落下輕重不一的噬吻。

  熱辣的痛楚烙進她的肌膚裡,她蹙起秀眉,難受得倒抽一口氣。

  聽見她發出微弱的抗議,他知道自己弄痛她了,但偏偏就是慢不下來。

  當懷裡的佳人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粗狂,他才收斂索求的力道,憐愛的吻著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發出滿足的細吟。

  「晉……」

  「嗯?」

  「我身上還穿著禮服……」她意識迷茫的提醒。

  耳邊傳來他醇厚的低笑聲,濕熱的氣息在她耳畔輕挑的吹弄著,「我很樂意親手為你褪下它。」

  話語方落,他的手便不安分起來。

  縱然情欲急切,他的的動作還是充滿憐惜。

  他輕輕撩起她身上的衣物,大膽的愛撫著她。

  他溫柔的細吻吻得她心蕩神馳,她難以抗拒,也完全無法抗拒,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地毯上散落著兩人的衣物,兩具交纏的身軀親密的結為一體,忘情的繾綣。

  「晉……」她無力的嬌喘著,意亂情迷的交出自己……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整夜的歡愛幾乎耗盡原朝香的體力。

  當激烈的狂潮漸漸平息,她已疲困地癱軟在東川晉司的懷裡。

  夜燈昏黃,將赤裸的兩人包裹在一片旖旎寧謐的氛圍裡。

  「想不想喝水?」他拂開她汗濕的劉海,低沈的嗓音充滿憐惜。

  「嗯……想睡……」她蜷縮著身軀,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嬌弱的嚶嚀一聲,氣若遊絲,神智早已飄忽。

  他將她摟得更緊一些,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她光滑的背,輕柔的節奏猶如一首安眠曲,誘哄她進入甜美的夢鄉。

  真是糟糕!東川晉司苦笑著發現不妙。

  他的指腹滑過她的香肩,她嫩白的雪肌上處處可見斑斑點點的紅印,那是他縱情橫掃過後殘留的痕跡。

  問題來了,那件性感的細肩帶小禮服恐怕遮掩不了這些愛的印記,萬一被那群眼尖的記者逮到,肯定又是一件香艷的花邊新聞。

  他凝望著她天真無邪的睡顏,不禁莞爾。

  但願明天為她打理造型的人夠機靈才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下午,東力音樂的老板娘兼執行總監奈娜親自驅車前來,將原朝香送到公司進行造型工作。

  攝影部門的化妝室內,幾名專業造型師、彩妝師、發型師早已準備就緒,只等著女主角到來。

  奈娜把她交給造型師打點之後依然沒閑著,不是忙著跟工作人員討論各項活動流程,就是忙著張羅她的造型細節,火紅色的曼妙身影來回穿梭,忙得不可開交。

  在這組專業人員的巧手下,俏麗的發型和甜美的彩妝陸續呈現。

  她一直乖乖的配合,任由造型師發揮,可是當他們忽然慎重的拿出一只保險箱,取出裡頭的珠寶盒,要她戴上一系列名家設計的白金鑽飾時,她就有意見了。

  「我……我不要戴這麼貴重的東西在身上。」原朝香抵死不從,謝絕造型師們苦口婆心的勸說。

  珠寶盒裡有一條典雅的鑽石流蘇項鏈、一對造型別致的鑽石耳環,一只白金鑽飾手鐲,一條鑲鑽手鏈,還有一組款式俏麗的發夾。一整套完美奢華的白金鑽飾讓她看得眼花撩亂。

  這……這就是晉所說的另一套配件?

  昨夜瞧他說得一臉輕松,她還以為只是一些造型配備,想不到居然是一整套的白金鑽飾,天啊!太昂貴了,她實在承受不起。

  「這套首飾跟禮服原本就是專程為你量身訂做的,設計師還特別針對你的年齡,作年輕化的設計,完全符合你的個人特質,絕對不會太過於誇張做作。」造型師們捧著價值連城的頂極珠寶,不敢有任何疏失,繼續說服她。

  她知道晉的品味當然無庸置疑,設計師的功力更是無懈可擊,可是,問題不出在造型上啊!

  一直以來,東川晉司對她總是特別慷慨,經常藉一些名義送她東西,生日禮物、聖誕禮物、畢業禮物……還有許多她記不住名堂的禮物,有時心血來潮,還會拉著她逛遍銀座、原宿、新宿的時尚名店,陪她挑選女孩子的行頭,甚至兩人出國遊玩的時候,他也會帶她去逛各大城市的知名精品店,為彼此添購衣物。當然,所有費用都由他支付,她若是膽敢當著他的面掏出皮夾,他還會翻臉瞪人。

  盡管她父親調派海外前為她設立了一筆為數可觀的基金帳戶供她花用,然而長年來帳戶支出的金額不大,她提款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個人基本開銷外,她額外的花費東川晉司幾乎全包辦了。

  她不是一個喜歡逛街的人,通常只有在必要時才會上街采購,更不是一個花錢如流水的拜金女,只有CD唱片買得比較凶一點,偏偏他還是一口氣辦了五、六張信用卡給她,而她刷卡簽帳的機會不多,那些信用卡白白放在她那兒,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總之,他為她所做的真的已經夠多了,著實不需要再添上這麼一筆,而且還是這麼一大筆,依照她保守的估計,這些價值不菲的白金鑽飾起碼值百萬美金……喔,不!造型師剛才說了,禮服和鑽飾都是特別為她量身訂做的,那麼,再加上禮服的價位與設計師的酬勞,也許還不止這價碼。

  唉!說到底,她就是為他的荷包心疼,就算他財力再怎麼雄厚,也不該如此揮霍啊。

  「怎麼啦?」奈娜從傳真機前走過來關心這突發狀況。

  聽完原朝香的心聲,奈娜笑咪眯的安撫,「這你用不著替他操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東川集團掙了世人多少血汗錢,偶爾也該讓他們自掏腰包回饋一下社會啊。你大可放心,這點開銷對他而言還算是小Case,他光是並購一間資訊科技大廠所耗費的資金都不知比這個多出幾千萬倍呢。」

  況且今晚可是她的重要日子,無論是首次入圍大獎或是一生一次的婚禮,都是她這輩子的大喜事,讓他老兄破費一點也是應該的。奈娜在心底附加一句。

  「話雖如此,但也用不著這麼奢侈啊。」她還是覺得不妥。

  「小姐,拜托你!」奈娜瞪大雙眼,被她的固執打敗。「請看看你現在身上穿的、戴的,從頭到腳所有的行頭,你以為這些貨色很容易弄到手嗎?別傻了,即使有錢說不定都還做不到呢。因為這全是特別為你量身訂做的,市面上根本無法看到這些款式。

  「其他先不說,這套出自於國際首席珠寶設計師之手,全球獨一無二的『傾城』系列絕對是世紀大手筆,光是把這批首飾送來日本擺在你面前,就不曉得花了多少心思,還得動用一大批保全人員一路護送,你若是不肯笑納,豈不教他傷心至極,要知道,他花錢是為了討你歡心,可不是為了當冤大頭的。」

  「我……我的天啊!」原朝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出乎未免也太闊氣了吧!

  「除此之外,他所找的設計師每個來頭都不小,三組人馬都是縱橫國際時尚界的大師級人物,為了聘請那些世界頂極的設計師親自出馬,他還不惜重金特地在米蘭買下一棟度假別墅當工作室,把那些頂尖高手聚在一起參與設計,整個過程從樣品設計到制作完成,歷時將近一個月,時間拿捏得恰恰好,剛好趕上你們今晚的結……節日。」

  一口氣說得太順,險些說溜嘴把「結婚典禮」抖出來,奈娜連忙以若無其事的微笑帶過。

  「怎麼樣?我的大小姐,這下總該感動了吧!你的晉哥哥為了你,可說是用心良苦,你可千萬別辜負了他的美意喔。」

  原朝香沒注意到奈娜方才一閃而逝的異樣表情,仍然處於震撼中。

  最後,她終於乖乖坐回化妝台前,戴上那些首飾。

  趁著造型師替她戴上配件,奈娜翻開行程表。

  「侍會你跟我們夫妻倆還有三芝坐同—部車,到了現場,我們不跟入圍的歌手一起走什麼星光大道了,咱們直接從側門進會場,還有,你全程都要跟我們坐在一起,絕對不能落單,以免被記者堵到。」

  「如果我想上廁所怎麼辦?」原朝香打岔發問。

  「放心,我跟助理會陪你去。」奈娜緊接著說明今晚所有的流程,「來,拿去,這是預先幫你準備的得獎感言,如果得獎上台時太緊張,就照著上頭寫的念。頒獎晚會結束後,我們還必須參加主辦單位安排的謝幕記者招待會,到時候你肯定會被記者圍剿,不過別害怕,我們已經跟主辦單位協調好了,屆時咱們順便舉行記者會,至於記者問的問題我會教你怎麼回答。離開記者會後,我們還得趕到東急大飯店參加東川集團的紀念酒會,你的晉哥哥會在那裡等你,然後……呃,就這樣。」

  奈娜收起行程表,轉頭問造型師,「伊森,好了沒?」

  「再一會兒。」三位造型師正在做最後的檢視工作。

  「OK!可以了。」大功告成之後,造型師們相當滿意的看著她。

  映照在鏡子裡的原朝香相當清麗可人,甜美的模樣就像個嬌滴滴的小公主。

  奈娜將她審視一番過後,極為滿意的點點頭。「非常好。」

  此時,一群人忽然發現什麼似的,同時露出一臉狐疑,幾道視線就這麼定在她的肩膀上,好奇雪白的頸肩以及胸口怎麼會布滿了若隱若現的紅斑,越看越覺得納悶。

  不一會,眾人終於意會過來。

  奈娜翻翻白眼,嘆口氣,當機立斷向彩妝師伸手道:「曼尼,給我一瓶粉底液。」

  「怎麼了?」原朝香依舊不明所以,只覺得大家表情好像都怪怪的。

  奈娜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在她胸前點了幾下,要她自己對著鏡子瞧瞧。

  「哎呀!」她低呼一聲,趕緊掩住胸口,俏臉火辣辣的緋紅。

  在場所有工作人員彼此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大夥心照不宣。

  奈娜接過粉底液,替她精心修飾好那幾處紅痕,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壓低音量輕斥,「你們兩個喔,愛吃也不看情況……」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5:13


第四十四屆日本唱片大賞頒獎典禮將於傍晚六點整在國家音樂廳盛大舉行,並以全程實況轉播的方式,由協辦電視台同步播出。

  頒獎典禮尚未開始,鏡頭首先鎖定國家音樂廳的室外廣場,今晚的晚會序幕將從萬眾矚目的星光大道揭開。

  星光大道上眾星雲集,盛況空前,廣場外更是聚滿了想一睹明星風采的群眾。

  所有到場采訪的媒體也全卯起勁來爭相播報。

  「各位觀眾,這裡是SNG現場采訪小組,記者目前所在位置,是星光大道采訪區。」

  「今年的唱片大賞,除了各入圍者競爭激烈外,在創作獎項方面,最受矚目的焦點,當屬一出道便表現亮眼的新銳作曲家,原朝香。」

  「原朝香崛起短短一年,優異的創作實力一度震驚藝能界,近來由於某雜志的報導,使得原本行事低調的她在一夕之間徹底曝光,與東川集團二少東的婚訂緋聞更是引起各界嘩然。」

  「透過現場轉播畫面,我們意外發現,原朝香並未與她的未婚夫東川晉司先生聯袂出席今晚的頒獎典禮,而是在東力音樂負責人夫婦和制作人三芝的陪同下進入會場。」

  「由於今晚恰逢東川集團創立周年紀念酒會,除了東川一門的親族以及集團的高層主管外,受邀與會的佳賓還包括各界政商名流、當今皇親國戚等重量級的達官顯要,預估前來祝賀的貴賓總計高達千位,因此,近日亦有可靠消息指出,東川晉司先生與原朝香將利用今晚的紀念酒會一並舉行婚禮……」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同一時間,東急大飯店的宴會廳亦架設了一面超大型的螢幕,此時螢幕上所播出的節目,正是唱片大賞頒獎典禮的實況轉播。

  東川晉司背著雙手立在螢幕前,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款款注視著出現在畫面上的甜美佳人,完全不在乎旁邊弟弟們投射過來的不齒眼光。

  「新郎官,鏡頭已經轉向濱崎步,你可以收起那張傻呼呼的笑臉了。」

  一道譏笑聲傳入他耳裡,暫時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東川晉司回過神,眉峰一挑,橫睨著站在身旁的六弟。

  「你如果太閑,就去幫忙招呼客人。」

  「不干!」東川將司霸氣十足的拒絕。「與其要我出場賣笑,我寧可陪你杵在這裡看轉播。」

  「你也真夠肉麻的。」東川軍司一手搭上二哥的肩膀,吊兒郎當的調侃。「居然特地弄了一台大螢幕來替你那口子加油打氣,你不覺得尷尬,我都替你感到汗顏。」

  「我今晚實在分身乏術,既然無法陪她出席頒獎典禮,至少也要在第一時間分享她得獎的喜悅。」東川晉司春風滿面,絲毫不把弟弟的奚落放在心上。

  「嘖!肉麻當有趣。」東川浩司懶洋洋的哼道,放眼四周,漫不經心地梭巡獵物的芳蹤,轉瞬間,狩獵的目光瞟過一名身材高挑、酥胸豐滿的冷艷美女,邪邪的笑意隨即浮上他嘴角。

  性感尤物明眸含嬌,風情萬種地輕舉起香檳酒杯,回以一抹嫵媚的笑,接受了他的勾引與邀請。

  「節制一點,老四。」東川御司板著臉冷冷地提醒。「東急飯店是你的管轄範圍,別在自己的轄區內拈花惹草。」

  「我自有分寸。」說歸說,東川浩司的眼睛仍緊鎖著到手的獵物不放。

  這時,一道尖銳刺耳的嗓音傳來,「哎呀,這不是新郎官嗎?」

  東川晉司眉頭微微一蹙,下一秒立刻換上客套的微笑轉身招呼貴賓。

  「奧澤夫人,奧澤小姐,感謝你們闔家今晚特地撥冗前來參加婚禮。很抱歉,由於頒獎典禮尚未結束,因此婚禮將延後幾個小時舉行,如有不便,還請您見諒。」

  這雖是機械化的開場白,不過,他那風度翩翩的優雅模樣依然讓貴婦名媛眉開眼笑。

  「哎呀,千萬別這麼說,二公子您真是太客氣了!呵呵呵呵……」奧澤夫人真是越看他越中意,無奈天不從人願,人家東川二少萬中選一的少夫人偏偏不是她的掌上明珠,唉,實在教人槌胸頓足啊!

  「怎麼不見奧澤議長和公子?」他隨口表示關切之意。

  「新郎官,恭喜!恭喜!」不遠處忽然響起宏亮的道賀聲。

  奧澤父子在東川輝一郎的陪同下,笑容可掬的走了過來。

  「晉,你自己去應付那些衝著你來的鯊魚,我們幾個先閃了。」

  「被撕裂前記得大叫一聲,我們會盡快飆過來替你收屍的。」

  「不好意思,先溜一步。」

  「你自己好自為之。」

  四個無情無義的弟弟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風涼話之後,就這麼拋下他,一個個溜之大吉。

  眼看著奧澤父子已經兵臨城下,就算他想跟著脫身也來不及了。

  倒不是他對奧澤一家子有啥偏見,只不過,這一家四口實在是很……礙手礙腳。

  奧澤夫婦也不曉得看上他哪一點,打從他十八歲起就頻頻表示聯姻的意願,天地良心,他根本對那位號稱氣質美人的奧澤大小姐沒什麼好印像,還有他們家那位花名在外的少爺奧澤兵部,那個小兔崽子還曾妄想染指他的未婚妻呢!

  「奧澤議長,奧澤公子。」東川晉司大方的向他們頷首致意,招牌笑容仍掛在臉上。

  「嗯,好好好!」奧澤議長親熱的拍拍他的肩膀,打從心坎裡欣賞這位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

  「你們父子倆跑哪去了,害我們母女找了老半天。」

  「難得今晚首相、內閣大臣還有一些官員都在場,我去跟他們寒暄一下……」

  奧澤一家四口終於在廣大的會場裡骨肉團圓。東川晉司在心中笑嘆。

  趁此空檔,東川輝一郎悄悄溜到兒子身旁,壓低了音量,偷偷的問了一句,「那幾個渾小子呢?剛剛明明還看見他們。」

  他附在老人家耳邊報告,「溜了,大概看我這邊不好混水摸魚,全跑到尚人那邊納涼去了。」

  「真是沒用,也不幫忙招呼一下賓客,害我整個晚上忙得團團轉,笑得嘴皮子都酸了。」東川輝一郎不悅的抱怨。

  「現在場內有誰在招待賓客?人手夠不夠?」

  「安啦、安啦!咱們東川家人多勢眾,一方面有三朝元老撐場面,另一邊還有宰相和文武百官坐鎮,加上一大票子弟兵,連同你三位娘親的外戚兵團,應該足夠應付的了。不是我自誇,這麼龐大的陣容都可以出兵打仗了,還怕怠慢客人嗎?」

  「哎呀!」奧澤夫人突然驚呼一聲,指著大型螢幕高聲道:「你們快看,原小姐好像拿到一座大獎了!」

  「恭喜,恭喜!」

  「東川兄,今晚府上可真是雙喜臨門呢!」

  「好說,好說。」東川輝一郎當場龍心大悅。

  不知何時,東川父子身旁已經聚集了一群觀眾,七嘴八舌的爭相道喜。

  「你們瞧,這原家小姐長得真是俏,容貌清甜,姿色秀麗,儀態窈窕,亭亭玉立,也難怪東川二公子如此傾心,唉,我們家女兒就是沒這個福氣。」一名雍容華貴的夫人在贊嘆之余,也不禁搖頭感慨。

  「就是說啊。」另一位夫人百般惋惜的輕嘆,「當年我們夫妻倆就是看上原小姐人長得嬌美又有氣質,才會不知天高地厚的捧著大禮冒昧的造訪老龍頭,想探一探原家姑娘的身家底細,沒想到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害的我家小兒整整傷神了好幾個月呢。」

  「這麼巧?想當初我們家小犬也是東川二少的手下敗將呢!」奧澤太太終於替兒子找到一位同病相憐的天涯淪落人。「說起來還真丟臉,我那不成材的兒子追了原小姐兩、三年,始終追不上手,最後還不是被三振出局。」

  「媽!」奧澤兵部的臉色一下子刷白,用力拉扯母親的衣袖,「我馬子就在我旁邊,你好歹也保留一點行不行!」

  「喔!差點忘了我未來的兒媳婦也在……抱歉抱歉,我又失態了!」

  豈止失態,簡直是不像話!東川輝一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尚人他們在哪裡納涼?」他把二兒子押到一旁逼問。

  「連你也想棄我於不顧?」

  「請你體恤我年事已高,禁不起這票娘兒們胡言亂語,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他馬上閃人。

  「爸,別……」

  「哎呀呀,新郎官今晚格外的英俊迷人呢!」

  說時遲那時快,東川晉司又陷入另一群三姑六婆手中,道賀聲一波波的湧來,淹沒了他。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頒獎典禮在晚間九點落幕,大批人馬隨後移師宴會廳,準備召開謝幕記者招待會。

  主辦單位特別布置了一座舞台,讓所有得獎人可以在台上接受傳媒拍照采訪。

  依照慣例,司儀以各家唱片公司為單位,陸續請得獎人上台受訪,台下大批傳媒聚集,閃爍的鎂光燈始終未曾間斷。

  接下來,終於輪到今晚的最佳女主角原朝香上台。

  久候多時的記者們一逮到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什麼五花八門的問題都不放過,逼供盤問樣樣來,犀利的質詢方式幾乎讓她招架不住。

  「恭喜你今晚風光奪得了三座大獎,可不可以請你發表一些感言?」

  「之前曾有媒體傳言,質疑你能夠入圍是由於有強力的後盾護盤,對此你有何感想?」

  「為什麼今晚的盛會你的未婚夫沒有陪同出席?」

  「請問你們是否會如外界謠傳閃電結婚?」

  「請問你們的婚禮是否將在今晚舉行?」

  「請問……」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記者會拖延了將近半小時,由於記者們始終沒問出婚禮的消息,堅持不肯放人,後來是主辦單位出面協調,原朝香才勉強逃過一劫。

  為了安撫眾家記者,伊勢谷只好上台充當發言人,「各位,大致情形正如同方才她本人所言,她確實已與東川先生訂下婚約,而婚禮也將於短期內舉行……」

  「短期內指的是今晚嗎?」

  「已經有風聲透露,今晚將是他們舉行婚禮的大好日子,請問消息是否屬實?」

  「各位請放心,東川晉司先生與原朝香兩人順利完婚之後,我們將會發出詳細的新聞稿提供所有傳媒報導,近來承蒙各位抬愛,大家都辛苦了,謝謝。」

  伊勢谷飛快的終止記者會,原朝香立刻被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緊緊保護著,由五位魁梧的保鏢在前頭殺出一條路,火速撤離戰區。

  至於伊勢谷夫婦、經理、藝人、助理人員等總計二十余人,則兵分兩路從兩旁走道離開。

  當他們一行人殺出重圍,從國家音樂廳的出口倉皇逃出來時,三部保全車、五部豪華禮賓車早已停放在路旁等著接應。

  此時,東京夜空難得降下瑞雪,一片片雪花漫天飛舞,煞是美麗,不過,現在誰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抬頭欣賞。

  他們一群人此時此刻不僅又累又餓又冷,而且還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新娘子護送到酒會現場,待他們順利的成功達陣後,任務才算告一段落。

  隨著八部車的車門陸續關上,司機油門一踩,車子馬上飆離,馬不停蹄的直奔東急大飯店。

  「媽的,這工作簡直不是人干的。」伊勢谷籲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在皮椅上。

  「太離譜了,我的亞曼尼西裝差點被扯爛!」三芝氣急敗壞的低吼。

  「完了!有誰看到我的眼鏡?」

  「哎呀,我的包包不見了!」

  「糟糕!我的手機還留在會場!」

  「我女朋友人呢?」

  「先生,你哪位?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你們一大隊人馬拉上車來了。」

  「我想尿尿。」

  每部車裡都是一片哀鴻遍野。

  「我好餓……」原朝香望著車窗外的速食店,餓得兩眼發昏,口水直流。

  助理遞了一瓶礦泉水給她解渴,隨行造型師則連忙動手搶救她差點面目全非的妝容。

  「再忍一忍,到了飯店後就可以大吃一頓了。」奈娜安撫道。

  「好吧,那我先小睡一下,到了再叫醒我。」她虛脫的倒在椅背上。

  這熱鬧的夜尚未落幕……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五部豪華的禮賓車在保全人員的護送下,終於抵達東急大飯店。

  數十位衣著筆挺的飯店人員早已列隊在紅地毯兩旁恭候,場面之氣派,陣容之龐大,隱約透露出某種不尋常的隆重氣氛。

  「醒醒,我們到了。」奈娜輕拍原朝香的臉頰。

  「嗯……別吵……再讓我多眯五分鐘……」她不依的掙扎了一下。

  「原朝香!」奈娜大吼一聲,耐心盡失,「全部的人都在等你一個,你快點給我清醒過來!」

  「喔。」她勉強打起精神,任由助理、造型師攙扶她下車。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踏上紅地毯,在飯店公關經理的帶領下步入電梯,直達宴會廳樓層。

  宴會廳入口設有接待處,由六名人員擔任招待。十二座豪華典雅的羅馬柱花卉裝飾分別設立在走道兩旁,香水百合淡雅宜人的馨香清晰可聞。

  東力音樂全體同仁在接待處集合完畢之後,伊勢谷當下宣布,「各路英雄,就地解散。」

  「不醉不歸!」

  眾人一喊完,伊勢谷便領著一大票遊擊隊直接走進宴會廳覓食去了。

  「耶!可以開動了。」原朝香歡天喜地的跟在他們後頭。

  「慢著、慢著!還沒輪到你出場。」奈娜趕緊把她拉回來。開什麼玩笑,要是讓準新娘就這麼大剌剌的闖進去不就沒戲唱了?「我們要從別的地方進去。」

  「為什麼?」

  「流程的安排就是這樣。」

  語畢,奈娜和助理、造型師三人齊力將她拉往另一個方向。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咦,你們也來啦?」原朝香笑盈盈的環視眾人。

  氣派豪華的套房內,專業造型小組再度出現,朝她點頭微笑。

  原朝香疑惑的望向奈娜,「又要打扮啊?」

  奈娜懶得搭理這個遲鈍的小笨妹,直接下達訊息給造型師們,「動手吧。」

  她一聲令下,人人各自展開手邊的工作。

  接下來的時間,原朝香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

  先是被兩名女助理拖進更衣間換上另一套禮服,待她穿好後,造型師立刻進行補妝的工作。

  好像怪怪的!原朝香坐在化妝台前,一臉困惑,越想越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兒。

  「小優,叫外頭準備一下。伊森,把『傾國』從保險箱裡拿出來。」奈娜指揮若定的吩咐助理和造型師。

  一會後,喀的一聲,保險箱的鎖應聲而開,一套光芒萬丈的鑽飾瞬間呈現在眾人眼前。

  「傾城」非凡,「傾國」璀璨,接連兩套頂級首飾都讓原朝香看傻了眼。

  由一千九百九十九顆品質絕佳的小圓鑽所鑲嵌的是一條服貼的頸圈式項鏈,線條優美,高貴有型;同系列的手鏈設計樣式亦相仿;至於耳環,則是一對光彩奪目的單顆星鑽。

  最後登場的頭飾,是一款精巧典雅的鑽石皇冠,白金材質加上細致的做工,十分獨特浪漫。

  「我的媽呀!」原朝香嚇得從座椅上彈起來。

  「媽什麼媽!你給我乖乖坐好。」奈娜把她壓回座位上固定住,急迫的交代眾人,「快,大家一起上,合力把她搞定!」

  兩名助理先戰戰兢兢的取下她身上所戴的「傾城」系列,小心翼翼的收妥,再由另外兩位造型師將「傾國」系列取出,一件一件細心的為她戴上。

  原朝香心中忽然有個小小的疑問。

  為何「傾國」跟「傾城」這兩套首飾獨獨缺少戒指?不是她貪心,只是……唉,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發型師巧手一揮,幫她重新打點出新發型,接著替她戴上時尚大師精心打造的白金鑽冠。

  「OK,大功告成!」

  在場所有人全都露出驚艷的目光。

  「贊!正點。」造型師伊森贊嘆的豎起大拇指。

  她目前穿在身上的,不是一般的晚禮服,而是一襲改良式的婚紗,別出心裁的設計不僅跳脫傳統,而且極具巧思,完全展現出一流設計師的品味。

  細肩帶上衣是由上好的絲緞所裁制,衣料表面繡著典雅的花樣,而最特別的設計,則是在於下身的紗裙。

  比起一般傳統的白紗禮服,此款紗裙的長度較短,裙身大約及膝,由純白色的羽絲紗與雪紡紗層層交錯,營造出蓬松的效果,並搭配柔軟的白羽毛穿插點綴,增添俏麗的感覺,紗裙下擺則呈現出不規則的多層次律動感,整體風格輕快明亮,讓她看來彷佛天使般輕盈柔美。

  波希米亞風的白色高跟鞋造型也很講究。鞋高三寸,以兩條細長的白色皮革交叉纏繞至小腿肚,完全襯托出她一雙纖細修長的美腿。

  加上一系列白金鑽飾畫龍點睛的效果,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她立刻從清新甜美的小公主搖身一變,成了亮麗的小新娘。

  「有……有必要打扮得這麼隆重嗎?」原朝香目瞪口呆的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當然有啰!」奈娜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你乖乖待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完,奈娜將她交給助理,神秘兮兮的從側門離開,片刻後又從側門緊張兮兮的溜回來。

  「先給你一個小小的驚喜。」接著她將側門完全打開,「你看誰來了?」

  「老爸!」原朝香喜出望外的衝向前,激動的往原紀剛身上跳去,一把抱住親愛老爹的脖子,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有人通知我?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

  女兒的欣喜和熱情讓原紀剛笑彎了眼,卻也難掩一股父親即將嫁女兒的惆悵心情。

  「我的傻女兒今天好漂亮。」他慈愛的眸光中湧上水霧。

  「老爸今天也很帥呀!喲,還特地穿上燕尾服呢!」她甜甜的打趣道。

  「原先生,典禮快開始了。」奈娜不得不打斷父女倆的歡聚,提醒道。

  「什麼典禮?」原朝香狐疑的環視所有人。

  眾人笑而不答。

  「來,你們兩位先站在這裡。」奈娜領著原氏父女來到兩扇巨大的木門前。

  原朝香仍然一臉茫然。

  「哎呀,你還傻在那裡干什麼,還不趕快把手抬起來挽著你爸爸?」奈娜趕緊催促。

  「啊?」她被眾人一副備戰狀態的模樣弄得很緊張。

  奈娜笑得詭異。招呼助理、造型師們先從側門溜進會場,套房裡只留下他們父女兩人。

  「老爸?」她瞅著父親,心底的不安逐漸擴大。

  「傻女兒,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

  這時,兩扇檀木門緩緩打開,管弦樂隊奏出悠揚的幸福樂章,歡騰的掌聲瞬間響起。

  原朝香當場呆住。

  挑高的宴會大廳布置得美輪美奐,華麗的水晶燈營造出如點點繁星的效果;柱狀花飾妝點著四周各個角落,粉白鮮嫩的花卉嬌艷欲滴,吐露出淡淡的芬芳;每張桌上均擺放著燭杯,柔和的火光狀似星海,增添不少浪漫氣氛。

  整個婚禮會場宛若一座夢幻殿堂,盛大隆重又不失溫馨。

  撒上粉色玫瑰花瓣的紅毯,自她腳下往前延伸,終點是東川晉司的腳邊。

  佇立在紅毯彼端的他,一身勁黑的西裝,看來尊貴挺拔,無懈可擊。

  兩人的目光緊緊交會。

  原朝香遙望著前方不遠處的他,愣愣的被父親挽著走上紅毯。

  她真的嚇呆了,十九年來,她首次嘗到驚嚇過度而啞口無言的滋味。

  老天!這該不會是她的……婚禮?

  原朝香立時警覺到這一點,驟然停住步伐,不敢再前進。

  新娘子突然停在半路上,紅毯兩旁座席上的掌聲也馬上停止,賓客們面面相覷,不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場面僵了,準新郎的臉色也變了。

  所有人屏息以待,全場近千雙眼睛望向新娘子,再望向新郎官,氣氛極為尷尬。

  「別停下來,繼續走啊。」原紀剛不動聲色的在她耳邊低喚。

  可是原朝香還是一動也不動。

  「女兒,別鬧了!」原紀剛急得冒冷汗。「我千裡迢迢回來送你出閣,你可千萬別在這緊要關頭給我出狀況。」

  「老爸……」她喃喃地道,聲音顫抖,「我腿軟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搞什麼鬼?」

  「怎麼回事?」

  東川軍司和東川將司這兩個伴郎急忙湊到新郎官身旁,一臉焦急地問。

  東川晉司凝望著不遠處的小新娘,冷冷的眯起雙眼。

  「你們兩個過去把她給我押來。」

  「遵命。」

  兄弟倆很快的朝原氏父女走去。

  「原伯伯,您先入座,這裡交給我們。」

  「你……你……你們想干嘛?」原朝香慌得手足無措。

  「我們想干嘛?喝,別逗了你!」

  「趕快把婚禮辦一辦,大夥好收工回家睡覺。」

  兩位伴郎一左一右架著她,不給她任何掙脫的機會,直接將她送到聖壇前。

  「嗨。」東川依人笑咪咪的瞅著她。她今天是特地為好姊妹擔任伴娘。

  原朝香看了看她,隨後顫巍巍地半轉過身,心虛地面對新郎,勉強扯出一抹笑,「嗨……」

  「嗨你個頭。」東川晉司拉長了臉,咬牙低斥。原本好心情被她這麼一鬧,全都消失無蹤。

  這時,伴郎捧上一只銀盤,上頭裝滿了嬌嫩的玫瑰花瓣,花瓣上擺著一對素雅的白金鑽戒。

  見她又愣住,東川晉司只好沈聲命令,「拿起婚戒,替我戴上。」

  她終於明白,為何那兩套首飾總是獨缺戒指的理由了。

  因為,戒指只能出現在重頭戲上。

  原朝香大概又愣了五秒,才乖乖拿起男戒套進他修長的手指。

  這還差不多!東川晉司薄唇微揚,勾起一抹笑。

  他拿起女戒,準備為她套上。

  「等等!」驀地,原朝香縮回柔荑。

  東川晉司當場變臉,「怎麼,你想悔婚?」

  「不、不是,當然不是……」她情急的想解釋,可是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驚嚇過度,說著說著,她眼中竟然飆出一串淚來。

  「我警告你,除了我,你誰也不能嫁。」他惡狠狠地道,但為她拭淚的動作卻充滿憐惜,輕柔無比。

  「我知道,可是……」晶瑩的淚珠不聽話,一串串的滑落。

  「沒有可是。」他心一橫,一手攫住她的手掌,一手握著婚戒,決定霸王硬上弓,「我現在立刻為你戴上。」

  「晉!等、等一下啦!」她驚呼出聲。

  他挫敗的瞠目望著她,神色緊繃,口吻也跟著軟化。「嫁給我不好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垂著頭。

  「之前跟你求婚,你不也答應了?」他捺著性子繼續問道。

  「你又沒說婚禮訂在今晚……」她幽怨的咕噥。「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害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他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是喔!」她吸吸鼻子,眼眶裡仍含著淚。「好大的一個驚喜,我可嚇得不輕。」

  「乖,別哭了。」他輕笑著低哄,又憐又愛的為她拭去淚水。「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無聊,下次不敢了,好不好?」

  「討厭!還有下次啊。」原朝香終於破涕為笑。

  看見她笑了,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東川晉司含情脈脈的笑望著佳人,慎重地執起她的柔荑,緩緩舉到唇邊,虔誠的印上一吻,在所有賓客的見證下,替她套上婚戒。

  這一次,她沒有反抗。

  最後,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刻來臨。

  全場登時響起熱烈的喝采及掌聲。

  一時之間,鎂光燈閃個不停,當場謀殺了不少親友團的底片。

  眾目睽睽之下,東川晉司縱使一肚子渴望,也不敢吻得太過火,蜻蜓點水般僅僅意思一下,便依依不舍的分開。

  他們的唇分開後,視線依舊交纏。

  他深深的望進她眼底,直到她的靈魂深處。

  「晉……」在她的低喚聲中,他倏然低下頭,狂烈的吻住她。

  沒辦法,他實在無法克制自己,情太深,愛太濃,十多年的等待終究太漫長了,這一刻,他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她。

  現場立刻揚起一連串的口哨聲,賓客們紛紛歡呼喧鬧。

  「別這樣……」原朝香在他懷裡羞答答的掙扎著,「大家都在看呢!」

  東川晉司癡狂的盯著她不放。

  「管他的。」他俯首,又是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如此動人的吻,實在教人難以抗拒。

  唉,她投降了!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5:28

陶靜文 -《男人香(東傳之二)》

男主角 東川禦司
女主角 嵐風生

他是男人的偶像、女人的最愛
這樣的優質貴公子該是風流韻事不斷
但唯一的戀愛經驗在十八歲時無疾而終
此後他清心寡欲的生活可媲美和尚修行
跟著他工作得有異於常人的膽識與毅力
三不五時的出差如同在上醫學解剖課
小助理的出現印證了初戀情人分手時的贈言
若有似無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曖昧浮動
見到旁人對她猛獻殷勤時他大吃飛醋
一段暗示性的告白還教他徹底失眠
為愛他決定拋開老古板形象營造浪漫
「徹底犧牲」來迎合小妮子的「需要」……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5:59

楔子

  日本  東京

  下午三點整,東川禦司依照約定,來到一家位於青山住宅區的咖啡館赴約。

  他推開玻璃門,一眼就瞧見坐在露天咖啡座的人。

  「先生,幾位?」侍者熱誠的迎上前招呼。

  「我找人。」他直接走向女友的所在位子。

  尹出熏望著他走過來,心跳忽然加速。

  一個多月不見,他依然俊雅如昔,盡管對他已心灰意冷,甚至準備跟他一刀兩斷,可是,一看到他無懈可擊的俊臉,頎長挺拔的身材,還是會忍不住怦然心動。

  連她這個正牌女友都會看呆了,在場其他女性一發現帥哥蒞臨,反應當然就更熱絡了。

  從他踏進咖啡館的那一刻起,現場的騷動就不曾間斷過,一群妙齡女子紛紛流露出神魂顛倒的表情,一心只顧著看帥哥,反而把自己的男朋友晾在一旁幹瞪眼,也有不少小女生發出讚嘆的低語聲,興奮異常的對他指指點點,連幾桌喝下午茶的婆婆媽媽都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在座的女性客群雖然年齡層不一,不過大家欣賞帥哥的眼光倒是很一致。

  十八歲的少年已經如此引人注目,成年後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只要他眉一挑、眼一勾,再稍微放個電,就會有不少女孩子主動投懷送抱,心甘情願臣服在他的股掌之中,就算為他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

  但東川禦司從來就不是一個自命風流的人。

  這位東川三少對待女孩子的態度向來一視同仁,平淡有禮,卻又冷漠疏離,對她會稍微特別一點,也是因為這位美麗大方的女孩是他十八年來首次交往的對象。

  然而,再特別,也不過惺惺相惜而已。

  尹出熏低頭攪拌冷掉的半杯咖啡,唇邊浮出一抹不著痕跡的苦笑。

  十八歲的少女,舉手投足中,已經流露出一絲小女人的氣息。

  東川禦司在她對面坐下,對於周遭女性們的青睞,完全視若無睹。

  「抱歉,現在是你準備報考醫學院的關鍵時期,還把你約出來。」尹出熏掛著柔美的微笑說著。

  「沒關係。」

  他淡淡一笑,然後,沈默了。

  每當他一沈默,就是她面對寂寞的時候。

  尹出熏不得不承認跟他談戀愛是件極為痛苦的事,無奈,她是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才慢慢體會這個又痛又苦的殘酷事實。

  這段平淡乏味的感情是他們兩個人的初戀,彼此都是第一次與異性交往,打從十六歲那年,在某位熱心學姊的湊合之下,從若有似無的開始,一直到現在……

  如流水般低淌而過,如清水般純凈無瑕,一如他們這兩年的感情寫照。

  沒有起伏,沒有誤會,沒有爭吵,沒有嫉妒,沒有火花,沒有所謂愛情中那些必然發生的經過。

  只有一個吻。

  一個由她主動,卻又不敢太深入的輕吻,如同蜻蜓點過水面,不敢稍作停留,最後,蜻蜓依依不捨的飛走,水面上的漣漪很快恢復平靜,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不是冷酷無情的人,只是性格基調太沈,太靜,太平淡,像深山中的湖泊,深邃,靜謐,波瀾不起,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質,絕對不是刻意裝酷,或是裝模作樣、故作姿態。

  或許,時下某些男性會特意逼自己冷一點、靜一點、表情少一點,以便塑造出「酷勁帥氣」的形象,來增添一些個人的魅力吸引異性注意。

  但是他不。

  東川禦司從來就不是一個招蜂引蝶的人。

  基本上,他清心寡欲的修為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一個不受女色引誘,也無心誘惑異性的人,太過惹人矚目只會造成心靈上的負擔而已。

  偏偏他的外型佳,條件好,無論他的個性再怎麼冷淡孤僻,也不會影響到他的人氣指數,校園裏為他東川三少深深著迷的女生不計其數,他校女學生按時守在校門口站崗一睹夢中情人的情形也經常可見。

  只可惜,盡管一票懷春少女對他情有獨鐘,頻頻示好,他也依舊心如止水,不為所動,彷佛「六根清凈、四大皆空」才是他心靈的皈依。

  跟許多女同學一樣,她也是暗戀他的愛慕者之一,從國小六年級到高一上學期,一直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恰巧,他們兩人都認識一位性情豪爽的高三學姊,而這位學姊跟他又正好是莫逆之交,算是少數和他談得來的女性友人,後來,在那位學姊義不容辭的推波助瀾下,應該說是強行湊合,她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他「名義上」的女友。

  情敵們羨慕她,嫉妒她,恨她恨得要死,可是,她們都不知道這段令人稱羨的戀情始終有名無實,隱藏在戀愛假像背後的個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他可以在第一次約會時,因為一場難能可貴的學術演說放她鴿子,當他高高興興坐在國家藝文館聆聽演說的同時,她正站在風景幽美的櫻花公園風吹雨淋。

  他根本把約會這檔事忘得一乾二凈。

  為了彌補這個該死的遺憾,她還特地精心策晝了第二次約會。這一次,他非常守時的出現,人是來了,卻沒有她預想中會體貼送上的鮮花禮物,即使那一天是她的生日,甚至,連一句象徵性的場面話也沒有,當天,從頭到尾,她始終聽不到一句「生日快樂」,可以想見,她那天有多麼不快樂了。

  交往兩年,在屈指可數的約會次數中,他們只看過一次電影。本來她想看A廳上映的「西雅圖夜未眠」,可是當她回過神的時候,他們已經坐在B廳看「沈默的羔羊」了,她喜歡文藝愛情片,他喜歡驚悚劇情片,兩人不只個性南轅北轍,興趣分歧,連看電影的喜好都不一樣。

  縱使被她硬拉出來逛街,他也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當她在精品店的更衣室試穿新裝,他就坐在貴賓席的沙發喝喝茶、翻翻雜志,順便偷打幾個呵欠,如果她站在鏡子前接受專櫃小姐的讚美,他就負責點頭跟搖頭,倘若她取決不下該選哪幾套衣服好,他也不唆,直接交代專櫃小姐把她剛才試穿過的全部打包,等交易完成,他會自動自發走到櫃臺前,慷慨大方的掏出皮夾,讓店員刷卡結帳。

  坦白說,跟他逛街實在毫無樂趣可言,他除了付帳幹凈俐落以外,多半時候都處於漫不經心的狀態。

  尤其是他太常沈默,他一沈默,他們就無話可說,一對無話可說的情侶,再繼續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唉,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既然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再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早一點看破才能早日超生。

  總歸一句,他們不適合。

  她的個性熱情外放,不受拘束,無法適應他的內斂嚴謹、平淡低調。

  像他這樣一個雲淡風清的人,應該找一個更罩得住他的女孩與他匹配。

  很遺憾,他們終究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尹出熏輕啜一口冷咖啡,再也品嘗不出它原本的香醇,吞下肚之後,只剩下苦澀的口感還留戀似的停在嘴裏。

  「距離推薦甄試只剩下一個星期的時間,你準備得怎麼樣?」她關心的詢問。

  報考醫學院比報考一般大學的科係困難度高上許多,就算他是校方極力推薦的高材生,他的目標是「東川集團」名下隸屬的教育機構--東都醫學院,但並不表示貴為東川一門的皇子便能享有直接入學的特權,很抱歉,東川三少還是必須經由推甄篩選的應考管道,過五關、斬六將之後,才能榮獲錄取資格。

  東川集團名下一共有兩大教育機構。

  一間號稱全亞洲最具規模的私立名府--東宇學院,學制從小學部一直設立到大學部,是一座典型的直升式貴族學園,也是他們兩人就讀的母校,然而,他並不打算參加東宇大學部的推甄,他的志向自始至終,都只有行醫濟世一途。

  於是,他便把升學方向鎖定在集團產業的第二間教育機構--東都醫學院。

  在日本,「私立東都醫學院」和「國立東京醫科大學」是並駕齊驅的名門學府,這兩所醫學名校一向只招收應屆考生中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倘若沒有過人的真本事,想入學?門都沒有。

  「差不多了。」他點點頭,「妳呢?決定好目標了嗎?」

  「決定了,利物浦大學。」

  他開始在記憶中搜尋這所大學的地理位置,然後,靈光一閃。

  「在英國?」他驚訝的提高音量。

  「對,在英國,後天出發。」她輕快地表示。

  「後天出發,妳現在才告訴我?」他皺了皺眉頭,有點不悅。

  「我之前曾經提過,我爸想把公司轉向海外拓展,整個事業重心將移往英國,連帶舉家遷移,你還記得吧?」她揚眉輕問。

  「妳當時不是拒絕跟著移民?」他沈著臉反問。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什麼時候回來?」他又問。

  「不回來了。」她的語氣裏有著堅決。

  東川禦司愣了一下,終於明白她語意裏的暗示。

  她要分手?

  「為什麼?」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訊息。

  「等我把你的一百條罪狀全數列出來以後,再航空郵寄給你。」她打趣道。

  他沈重的嘆了一口氣。「沒關係,妳直說無妨,假如問題出在我身上,我願意檢討。」

  「其實不能全怪你,我也得負一半的責任。」她漾著苦澀的笑容,平靜的吐露,「當初是我厚著臉皮找學姊出面當介紹人,明知道我們根本不適合,我還是決定放手一搏,可是,感情的事終究不能勉強,都怪我當時太盲目,一時被愛衝昏頭了。」

  「我也不是那麼沒有原則的人,如果不喜歡妳,我當初就不會答應跟妳交往。」

  「你喜歡我,卻不愛我。」尹出熏落寞的笑了笑,已經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事實。

  「我心裏有數,你對我的感情頂多到這裏,不會再更進一步了。」

  東川禦司無言以對。

  回想起過去兩年若即若離的交往片段,他卻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交往兩年他們總是聚少離多,因為他喜歡獨處勝過跟她相處,他甚至不曾主動約過她,每次相約見面,都是她提議,他奉陪,然後就像應付一場例行公事,草草結束,各自回家。

  他花了兩年的時間陪一個女孩子談戀愛,卻從未扮演一個男朋友的角色,如今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透頂。

  或許,她說對了,他喜歡她,卻不愛她,所以始終無法激起火花,就算勉強繼續下去,也很難再有所進展,到頭來,反而耽誤了人家的青春。

  「妳應該痛罵我一頓才對,追根究底,是我辜負了妳。」他真摯的說。

  「算了,我們之所以沒有結果,純粹因為個性不合,既然遲早都要說再見,平靜分手總比撕破臉好,當不成情侶,至少還是朋友。」她豁達的說。

  之後,他們又聊了許久,直到黃昏將至,兩人才互道別離。

  他們在咖啡館門口分道揚鑣,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彼此心裏都明白,今日一別,從此爾後,將不再有所交集。

  「禦司……」她突然回頭喚住他。

  他在夕陽下回過身,隔著一段距離,聽見她最後的祝福。

  「有朝一日,一定會出現一個適合與你長相廝守的好女孩,但願你們能夠細水長流,天長地久。」

  細水長流終須止,天長地久有時盡,沒有什麼能永垂不朽。

  更何況,事實也證明,他天生就不是談戀愛的那塊料,即使未來有合適的對象出現,他不把她氣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還指望什麼天長地久。

  他回給她一抹黯然的微笑,一轉身,跨步離去。

  這段為期兩年的青澀初戀,在這一刻,宣告無疾而終。

  接下來的歲月裏,他的感情生活始終一片空白,不談情說愛,也不迷戀風花雪月,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靜靜的等待韶光流逝。

  當然,正式分手之後,她並沒有真的列一張明細表給他,一一細數他的罪狀。

  倒是在十年後的夏天,從英國寄了一張明信片給他這個無緣的初戀情人,知會他一聲。

  親親小禦司,我結婚了!

  明信片的背面,是一張洋溢著幸福美滿的結婚照,從短短幾行字句中,他得知,她老公是一位熱情浪漫的法國人,從事建築設計,在歐洲建築業頗具盛名,小兩口交往七年,終於決定攜手走向紅毯。

  十年了……

  事過境遷,往事已成過眼雲煙,知道她覓得了幸福的歸宿,他也就安心了。

  故人已在異鄉落地生根,而他,依舊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至於那個適合與他長相廝守的女孩,迄今仍未出現……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6:33


  東都醫學院的解剖教室裏,籠罩著一股詭譎低沈的氣氛。

  一具冰冷的屍體平放在解剖臺上,全身被一塊淡綠色的帆布覆蓋著,除了負責指導這堂解剖學的外科教授面無表情外,所有學生的神色都很凝重。

  一班醫學係的高材生個個手持筆記,懷著嚴肅慎重的心情圍繞在解剖臺四周,齊心恭候這位經驗豐富、閱屍無數的東川教授執刀。

  醫學界向來敬稱專供解剖用途的屍體為「大體」,而「大體解剖學」是三年級學生的必修課程之一,同時也是醫科學生奠定開刀技術的基礎課程。

  然而,生平頭一遭和一具「活生生」的屍體面對面,就算事前已做好萬全的心理建設,大夥難免還是覺得怪怪的。

  有人緊張到臉色發白,有人不動聲色,也有人開始暗自禱告,千萬別在緊要關頭嘔吐或昏倒。

  東川禦司穿著醫師白袍,從容地戴上橡膠手套,依照慣例,首先面向大體行個禮,只要是從事醫學工作的專業人員,都會很慎重的遵循這項儀式。

  他抓起綠色帆布的一角,淡淡地環視眾人一圈。

  「準備好了嗎?」

  鴉雀無聲。

  既然沒人開口,他就當他們不表示意見,手一揮,迅速掀開帆布。

  赤裸裸的大體登時呈現在眾人面前,幾道抽氣聲同時響起。

  死者是一名男性,年齡約莫四十歲,對於第一次目睹男性生殖器的女學生來說,的確容易受到視覺上的震撼。

  「記住,執刀的時候,必須確實的對準目標部位,從頭到尾,一氣呵成,務必讓切面保持最完整的狀態。」東川禦司下刀俐落,準確的削開屍體,開始講解操刀技巧和解剖程式。

  一票子弟兵不敢鬆懈,大夥一邊專心聽講,一邊認真抄寫筆記。

  授課完畢,東川禦司卸下手套,視線掃過所有學生。

  「有沒有什麼問題?」

  學生們信心滿滿的搖搖頭。

  「好,下次再安排你們進行實際操作,下課。」語畢,東川禦司先行離去,留下助教收拾善後。

  「東川教授一向都這麼酷嗎?」轉學生望著大教授消失的方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身旁的男同學。

  「一向如此。」男同學笑笑地回答,「別擔心,你會慢慢習慣的。」

  「東川教授在課堂上從不廢話、不浮誇、不嬉笑怒罵,上起課來不茍言笑,簡直酷到不行。」其他同學也發表看法。

  「如果暫時忽略掉他冷峻的一面,光是看他手起刀落的高超技術,再聽他精闢入理的講課方式,實在是一種視覺上與聽覺上的雙重享受。」

  「對啊,一切都很美好,就是那張冷冰冰的撲克臉讓人有點吃不消。」

  「我有同感。每次只要那雙眼一掃過來,我都會下意識的倒抽一口氣,直到他把眼神調開為止,心臟都還在卜通、蔔通的跳。」

  一票學生開始議論紛紛。

  「即使如此,還是有很多學生願意選修他的課,尤其是每週二上午的『醫學倫理,其他科係的學生都會慕名而來,經常把禮堂擠得水泄不通。」

  「東川教授雖然談不上平易近人,不過,如果是在課餘時找他攀談,他多少還會陪我們聊個一、兩句,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漠,也不會耍什麼派頭,人挺好的。」有人持正面看法。

  「好是好,就是給人一種很遙遠的疏離感。」有位女學生感慨的表示。

  「妳們女生不是最愛這種冷冰冰的酷哥嗎?」

  「唉!我們早在八百年前就放棄幻想了。」

  「沒錯,像東川教授這種男人,只能遠觀不能褻玩,還是乖乖上課比較實在。」

  「隆三。」有人把目光轉向一旁的男助教。

  「幹嘛?」阪井隆三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東川教授有沒有女朋友?」該名男同學問出大夥多年來的疑惑。

  「沒有。」阪井隆三的回答簡潔俐落。

  「怎麼可能?咱們教授貴為國際大財閥『東川集團的三少東,出生貴族豪門,備受醫學界推崇,有聲望,有地位,有人品,沒道理身邊連一個紅顏知己都沒有!」

  「據我所知,沒有。東川教授至今依舊單身。」阪井隆三非常肯定。

  「那……他總有一、兩個固定的性伴侶,解決『那方面的需求吧?」

  「這種事我哪知道。」

  「你不會問他嗎?」

  「我沒事幹嘛刺探人家的隱私。」阪井隆三很不以為然的說。

  「關心一下嘛!」

  「他的私生活還輪不到我們來關心吧。」

  「隆三,你跟了東川教授這麼久,難道從來不好奇他的感情生活?」

  「他的感情生活只能用『乏善可陳形容,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怎麼說?」

  「相信我,就算十幾個美女穿著比基尼泳裝站在他面前大跳傃舞,他也會視而不見,所以,像他這麼清心寡欲的人,感情世界絕不可能太豐富。」

  「不會吧?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不貪戀美色,不是很奇怪嗎?」

  「嗯,依我推測,只有一種可能。」有人鄭重的宣告。

  「什麼可能?」大夥的興致全被挑起。

  「搞不好,東川教授是『那個。」

  「哪個?」

***

  「男同志?!」

  午休時間,東都醫學院附設綜合醫院的外科護理站內,一群護士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討論她們的夢中情人。

  「啊!我心碎了……」一名小護士捧著心大喊。

  「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一位資深護士沈痛地告知眾家姊妹。

  「啊!」心碎的小護士繼續哀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所有條件出色的好男人不是已經死會,就是Gay?」

  「呃……請問……」

  護理站的櫃臺前,一名甜美俏麗的年輕少婦試圖喚起眾人的注意力,不過,白衣天使們仍處於哀慟狀態,沒人注意到女訪客的存在。

  「妳們在幹什麼!」一聲斥喝從走廊彼端傳過來。

  一看見德高望重的護理長駕到,一群偷閒的護士連忙散會,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哇!好有威嚴啊!原朝香暗暗咋舌。

  「妳們也真是的,沒看見有訪客嗎?」護理長當場開罵。

  一票護士齊望向櫃臺前的女賓。

  「天啊,是原朝香本人耶!」驚呼聲此起彼落。

  平時難得一見的當紅作曲家大駕光臨,而且又貴為東川一門的二少妃,她們居然一時聊到忘我,把人家晾在櫃臺前罰站,糟糕,不曉得會不會被砍頭?

  一群白衣天使不敢怠慢,連忙走出護理站彎腰陪禮。

  「抱歉,二少夫人,讓妳見笑了。」護理長忙不叠的行禮告罪。

  「沒關係,反正是午休時間,大家別這麼拘束。」原朝香輕聲的安撫。

  「來,讓妳久等了,這是妳的檢查報告。」護理長將一隻牛皮紙袋交到原朝香手上,微笑叮嚀,「恭喜妳,母體和胎兒都非常健康,不過還是要記得多休息,多攝取養分,睡眠要充足,盡量別讓自己太疲勞。」

  「好的,謝謝妳。」原朝香笑容滿面的接過產檢報告。

  牛皮紙袋上頭標示著「東都綜合醫院  婦產科門診」,聰明的護士們馬上明白護理長道賀叮嚀的用意。

  「少夫人懷孕了?」眾人全望向原朝香的小腹,腹部微微隆起,看起來還不是很明顯。

  「幾個月了?」

  「剛滿四個月。」

  「男生還是女生?」

  「男生,雙胞胎。」原朝香笑吟吟地回答。

  「太好了!恭喜、恭喜!」大夥也笑著祝賀。

  「謝謝妳們,對了,請問,東川醫生在嗎?」原朝香輕問。

  既然來了,理當過去小叔那裏招呼一聲,順便提醒他,今晚家裏有聚會,公公、婆婆還有整個家族的親戚們都會回本家聚餐,一起慶祝她身懷六甲。

  「理事長剛從醫學院回來,稍早之前還在外科部門待了一會兒,現在可能已經回辦公室了。」一名護士笑著回答。

  「理事長的辦公室在隔壁那一棟,行政大樓七樓。」另一名護士微笑提醒。

  唉,原朝香嘆了一口氣。如果她早一步過來,就可以順利見到那位大忙人,也犯不著再多跑一趟行政大樓了。

  也罷,事不容緩,趁著大忙人還沒外出洽公之前,她動作最好快一點,這位舉世名醫身兼數職,醫務繁忙,時間相當寶貴,她萬萬擔待不起。

  「少夫人,妳從這裏直走,轉個彎,跨出一道電動門後,再穿越一條天廊,就可以直接通往隔壁棟的行政大樓了。」護理長好心指引她。

  太好了!原來外科大樓和行政大樓中間還有一條快捷方式!原朝香松了一口氣。省得她還得「翻山越嶺」,挺著四個月大的身孕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雖然搭電梯很方便,不過對孕婦而言,光是這樣走來走去也夠折騰了。

  循著護理長指點的方向,她一腳踏上電扶梯,連走都不用走,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橫越天廊,沒事還可以從玻璃帷幕一覽整個東都醫學園區的風景。

  好棒啊!不愧是東川集團名下隸屬的醫療機構,處處充滿了人性化的科技設計,實在再貼心不過了。

  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

  「抱歉,少夫人,理事長正在開會,請妳稍待一會兒。」行政秘書遞上茶水,客客氣氣的招待。

  果然,誠如預期中那樣,東川三少現在正忙,沒空召見東川家這位年紀比他小、輩分卻比他高的二嫂。

  由於這位大忙人必須兼顧經營大權和教職工作,因此,他在醫院和醫學院兩頭各有一間私人辦公室,醫院這邊有一位男秘書幫他打點一切行政事務,醫學院的專屬研究室則有一位男助教替他分憂解勞。

  東都醫學園區是由綜合醫院和醫學院兩所大型機構所組成,均隸屬於東川集團旗下的產業,這兩大分支的經營權全由東川禦司執掌,至於醫院內部的人事管理,是由現任院長東川介四郎,也就是東川禦司的四叔所負責,而擔任醫學院校長一職的,依舊是東川家族的旁係親貴。

  「東川集團」是一個家族集權控制的聯盟體係,名下十五支跨國關係企業均掌控在自家人手中,這種固若金湯的聚合體結構,從古至今,世代傳承,宛若一個歷久彌堅的企業王朝,叱吒風雲,屹立不搖。

  靜候片刻,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幾名行政幹部和醫科主任相繼步出,看見東川二少妃在場,雙方禮尚往來,互相點頭致意。

  會議一結束,秘書連忙替她帶路。

  原朝香一跨進東川禦司的辦公室,當場爆笑出來。

  只見東川禦司兩手忙著翻箱倒櫃的找資料,嘴裏塞了個三明治,嚼也沒嚼便直接啃進肚子裏,為了趕赴下一站工作地點,連吃午餐的時間都省下了。

  「早說嘛,我可以順便幫你帶個便當過來呀!」

  「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吃便當。」東川禦司把一疊重要的文件掃進公事包裏,倉卒的模樣比卷款落跑的銀行搶匪還狼狽。

  「唉!堂堂一個首席名醫,居然淪落到這步田地,連一頓飯都無法好好享用,真是令人感慨。」原朝香坐在沙發上嘆道。

  「晉今天怎麼沒有陪妳回醫院產檢?」他在百忙中瞄了她一眼。他們家老二疼老婆的好男人形象遠近馳名,每月定期產檢時,這位準爸爸必定守在嬌妻身旁,從來不缺席。

  「他一整個上午都在跟海外分公司的負責人進行視訊會議,抽不開身,所以派司機和秘書送我過來。」

  「檢查報告出來了嗎?」

  「恭喜我吧,兩個小家夥都很健康--」

  「我快來不及了,邊走邊說。」

  原朝香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他拉出辦公室,塞進電梯裏。

  當他們走到行政大樓門口,女秘書和司機早已守候在奔馳轎車旁,準備護送原朝香回集團總部。

  東川禦司把嫂子交接給二哥的秘書後,才快步飆向醫院停車場。

  「今天晚上家裏有聚會,你要早一點回來哦。」原朝香揚聲叮嚀。

  「知道了。」

  他拎著車鑰匙奔向奧迪房車,一鑽進駕駛座,立刻發動引擎準備趕場,兩秒後,奧迪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柏油路的盡頭。

***

  當東川禦司忙完手邊的工作,再度返回東都醫學院時,已經下午四點半了。

  一回到醫學係館的研究室,他立刻坐進大皮椅裏,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今天的行程實在有點緊湊。

  結束上午一堂解剖課,時間已近正午,回到醫院後,還得剝奪幹部們的午休時間,召開例行性的演示文稿會議,可憐了一票高層部屬空著肚皮配合他的行程,若非實在是抽不出空檔,他也不願意這麼殘忍,大夥也只好委屈一下了。

  演示文稿會議終了,緊接著他又馬不停蹄驅車趕往東京醫大,主持一場研討會。

  由於SARS病毒席捲亞洲,疫情逐漸失控,連帶造成全球性的恐慌,日本防疫單位不敢掉以輕心,一接獲上級指示,立刻召集醫療學會和衛生疾病管制中心兩大陣營的成員,召開緊急研討會共商因應措施。

  下午四點整,研討會結束,他今天的行程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只要再返回醫學院處理完最後一件瑣事,應該趕得上今晚家裏的重要聚會。

  東川一門第十五代後裔即將在六個月後誕生,而且還是一炮雙響,對於整個家族而言,自然是一樁雙喜臨門的天大喜事,一票大老、長輩們尤其樂不可支,可想而知,本家今晚肯定熱鬧非凡,他現在就已經可以想像筵席上普天同慶的盛況了。

  「教授,你找我?」阪井隆三一聽到廣播,連忙從圖書館趕回研究室,一刻也不敢耽擱。

  「坐。」東川禦司示意助教坐下,然後從抽屜拿出一份文件擺在辦公桌上,「現在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去年年底所發表的研究論文評價非常好,我和係主任討論之後,打算從下學期開始,讓你在腦外科開授兩堂概論課,可是,我突然有了另一個決定,所以……」

  「所以?」阪井隆三緊張的等待下文,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

  「所以,我寫了一封推薦信,連同你那篇專題論文,一並寄給美國華盛頓大學。」東川禦司把桌面上的文件遞給他,「恭喜你順利通過錄取審核。這是華盛頓大學研究所博士班的入學申請表,你看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把你個人的資料填一填。」

  阪井隆三登時呆住,「教……教授,你……你要把我送走?」

  「送你出國深造有什麼不好?」東川禦司又拿出一疊厚厚的資料給他,「你在美國的住處我已經幫你安頓好了,華廈公寓,三房兩廳,環境幽雅,人文學區,風水好,交通便利,還有一個東宇學院企管係的年輕小夥子跟你作伴,你們兩個就好好待在那裏相依為命吧。」

  天啊!高級住宅地段!阪井隆三翻開住所簡介,瞄了一下地址,頓時受寵若驚。

  「教授,這裏的房租我可能負擔不起。」他們家的經濟狀況雖然還不錯,卻沒有如此龐大的財力供應他住這麼豪華的公寓,東川教授未免也太抬舉他了。

  「放心,除了你自己的私人開銷以外,舉凡學費、夥食費、住宿費、交通費、學雜費等一切基本支出,一律由東都全額讚助。假如哪裏痛了、病了、被車撞了,還是發生什麼天災人禍等意外,也可以寄收據回來申請醫療補助津貼。」

  這麼慷慨引不僅提供高級舒適的環境給他吃喝拉撒睡,還有免費的研究所可以就讀,這哪像是送他出國留學,根本就是請他出國度假嘛!

  其實,轉念一想,東川集團成立教育機構,本來就是以培育頂尖人才為宗旨,先從校園內部挑選出一些優良的菁英分子加以栽培,隨後再將他們送到國外更好的環境進修深造,等這群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青年凱旋歸國之後,就是他們準備燃燒自己,替東川集團做牛做馬的時候了。

  「教授,我什麼時候出發?」

  「你今天回去就可以開始打包裝箱了,等黃金周假期結束後立刻出發。」東川禦司下達最後一道禦旨。

  黃金周假期一共七天,從四月二十九號開始,一直到五月五號結束,是日本主要的國定假日。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號,黃金周假期從明天開始,也就是說,他只剩下一個星期的時間收拾細軟!阪井隆三在心底盤算著。

  「那壞消息呢?」

  還用問嗎?當然是--

  「你被解聘了。」

  「啊?」阪井隆三當場從椅子上彈起來,一下子從雲端跌入穀底,也難怪他反應這麼大。

  「難不成你想當一輩子助教?」東川禦司酷酷地橫他一眼。「等你拿到博士學位歸國之後,前途光明、不可限量,看是要留在醫學院任教,還是在醫院那邊擔任主治醫師,有的是發展機會,你怕什麼?」

  「早說嘛,嚇死人了。」他還以為往後沒得混了呢!

  「東都機構砸那麼多錢栽培你都不怕你跑了,你倒反而擔心起我們來了。」東川禦司有點哭笑不得。

  「那……我現在的工作由誰頂替?」

  「我還在物色。」

  「有理想人選嗎?」

  「目前沒有。」

  「教授,假如你肯笑納的話,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可以介紹給你。」

  「誰?」

  「我表妹。」

  「除了男性工作人員,其餘免談。」

  「你先別急著拒絕嘛!」

  「女的就不行。」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糾纏,以及各方面的考量,他向來只收男生擔任助手。

  「我表妹很聰明,而且人也機伶,又可愛,又乖巧,又聽話,你一定會喜歡的。」阪井隆三趕緊替自家人美言幾句。

  東川禦司揉著眉心低嘆,「隆三,我是在挑選助教,不是在認養寵物。」

  「教授,你先聽我說嘛!」

  唉……聽就聽吧。東川禦司單手支著下巴,無奈的點點頭。

  阪井隆三娓娓道來,「我表妹畢業於東京女子醫大醫學係,後來如願考上研究所,就繼續留在母校念碩士班,兩年下來,她的學業成績一直都很好,偏偏在最後半學期的緊要關頭開始反常,也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的論文老是過不了審核教授那一關,筆試成績更是一塌糊塗,雖然事後又重考了幾次,結果也都不甚理想,最後只好眼睜睜地放棄碩士文憑,暫時辦休學了。」

  「休學以後也可以從醫,或者擔任醫療單位的行政人員,何必就此自暴自棄?」

  「問題是,我表妹一直很憧憬醫學教育者的工作,明明有一大堆就業機會讓她選擇,她卻一心只想當一名醫科教授,可是現在醫教界的競爭力那麼大,最起碼都得具備碩士文憑,才能符合醫學教職的聘任資格,依照她目前的條件,頂多只能勝任助教一職。」

  「如果她想成為醫學教師,就應該繼續奮發圖強,來我這邊當助教只會浪費她的時間。」東川禦司淡然的表示,不是他不領情,實在是愛莫能助。

  擔任他的助教所必須面臨的工作內容「非比尋常」,不但得具備超乎常人的毅力,還必須擁有過人的膽識,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生絕對擔當不起,總之,他不想耽誤人家女孩子的青春,更不願意造成自己的負擔。

  「浪費時間?!」阪井隆三不敢置信的揚高音量。「教授,你以為我那篇頗受好評的論文是怎麼寫出來的?」

  「你一直都很上進,這份榮譽是你應得的。」

  「錯!我之所以能完成那份專題論文,全拜你所賜。」阪井隆三指著東川禦司,激昂的說:「我從東都研究所畢業之後,就跟在你身邊擔任助理,兩年下來,總共追隨你檢驗過一百具屍體,解剖過五十具死屍,就是這樣豐富的研究過程,才能促使我發表出那篇論文。」

  「所以呢?」到底說完了沒有,他還得趕回家吃晚飯啊。

  「所以,肥水不落外人田,既然有這麼好的見習機會,我當然希望我那仕途坎坷的小表妹也能跟我一樣,亦步亦趨的效忠在您左右,吸取經驗,增廣見聞,我相信總有一天,小風一定能拿到她朝思暮想的碩士學位。」

  換句話說,他就是這對表兄妹邁向成功的跳板!東川禦司有點哭笑不得。

  那位小風表妹究竟能不能如願取得碩士文憑他不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位小三表哥倒是非常疼愛他家妹子,倘若他再不答應,今晚可能無法回家吃晚飯了。

  「教授?」阪井隆三苦著一張臉,眼巴巴的望著他。

  東川禦司盯著那雙充滿期待的眼,實在不忍心搖頭拒絕,然而,若是點頭嘛,又違反了自己的原則,要他錄用一個小女生當助理,這簡直是破天荒的挑戰。

  不過,換個角度想,隆三這小子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反應機智、做事認真,手腳也勤快,嗯……他的小風表妹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才對……吧?

  唉!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教授,求求你……」阪井隆三幾乎要跪下了。

  「好吧,先試用三個月。」

***

  「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

  「妳呀,還是謝謝東川教授吧!」阪井隆三笑望著對面陽臺的小表妹,手裏拿著一把小涼扇搧呀搧的。

  才四月底,櫻花季都還沒正式結束,氣溫已經緩緩回升,連傍晚都能感受到一股微熱的暑氣。

  「以身相許如何?」嵐風生笑咪咪的說。

  「別傻了,人家東川教授可是很有節操的,像妳這種黃毛丫頭,他哪下得了手。」阪井隆三顯然對小表妹太過於幼齒的外型不怎麼有信心。

  「嘻,說的也是。」風生不以為意的聳聳肩,攀過陽臺欄桿,縱身一躍,直接落在隔壁的表哥家。

  位於品川公園附近的別墅住宅區裏,清一色都是以花園洋房為主的建築物,由於表親兩家比鄰而居,而這對表兄妹房間外的小陽臺又正好面對面,只相隔不到兩公尺的距離,因此兩個人經常站在各自的陽臺上閒話家常,有時為了省事,像她這樣攀越對方地盤也是常有的情形。

  「你已經在收拾行李啦?」風生大大方方的晃進表哥房裏,正好瞧見地板上的紙箱。

  「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了!」他慌張的拒絕。

  嘿嘿,該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藏在箱子裏怕她知道吧?風生露出賊賊的笑容,趁他不注意,飛快拆開紙箱,當場從箱底抄出一本PLAYBOY,還是創刊周年的精裝紀念版。

  「哇,好煽情哦!」她咋了咋舌。

  「還我!」香傃火辣的性感寫真集隨即被搶了回去。

  「色鬼!」風生瞪了表哥一眼。

  「這是男人的正常消遣。」既然事跡敗露,阪井隆三幹脆把床底下一堆珍藏許久的壓箱寶全搬出來,有恃無恐的裝進紙箱裏,準備偷渡到美國去,陪伴自己度過輾轉難眠的漫漫長夜。

  「光靠這些雜志調劑身心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去找個活生生的女人交往比較實際。」她婉言相勸。

  「就是拐不到活色生香的漂亮美眉,才需要這些課外讀物『望梅止渴。」

  「醒醒吧!這些課外讀物看多了只會越看越渴。」風生嗤之以鼻。

  「姨媽跟姨丈什麼時候回國?」阪井隆三迅速轉移話題,不想再跟小表妹討論這種限制級的話題。

  「我也不太確定。」風生聳聳肩,「大概還得忙上四、五個月吧。」

  她爹娘都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個是熱愛珍禽異獸的生物學家,最喜歡觀察黑猩猩的家庭生活;一個是畢生都在追查失落帝國的考古學者,專門挖掘木乃伊的墳場尋找神鬼傳奇。

  由於工作的關係,夫婦倆經年都得帶著大隊人馬深入蠻荒地帶進行研究,每次出一趟遠門,至少得耗上一年半載的時間,才能重返家園共用天倫之樂。

  打從她懂事起,父母就很少待在家裏,不過幸好,她並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因為她的上頭還有兩個姊姊,而且阿姨一家七口就住在隔壁,假如她們姊妹臨時出了什麼狀況,鄰居表親剛好可以就近照應。

  兩個月前,老爸、老媽各自帶領一支研究團隊,浩浩蕩蕩地抵達非洲,之後便兵分兩路,一組前往剛果境內的熱帶叢林,尋找一群忽然失去蹤跡的黑猩猩,另一隊則趕赴埃及,挖掘一批剛出土的王陵墓地。

  算一算,此行最快也要耗上半年左右才能完成任務。

  「小妹,我可是幫妳背書擔保,在東川教授面前說盡了好話,才讓他點頭首肯,破例錄用女助教,妳可千萬別丟我的臉啊!」阪井隆三苦口婆心的交代。

  「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的。」風生拍著胸脯保證。

  「喏,好人做到底,這個給妳。」阪井隆三遞給她一張紙,上頭列滿了密密麻麻的人事紀錄。「東川教授的工作量很大,職務範圍又廣,我怕妳記不住,所以事先幫妳整理出一份明細表,怎樣,夠意思吧!」

  「謝啦。」風生接過資料,仔仔細細的閱覽。

  東川禦司  三十歲

  東都醫學園區  總負責人

  東都醫學院醫學博士  外科教授

  東京醫科大學  法醫鑒識科博士  法醫學教授

  帝國醫科大學  醫學研究所講師

  日本醫師公會  審查主任

  關東法醫務院  特約顧問

  日本醫療學會  副會長

  「嘖嘖嘖……」風生咋舌不已。「這位東川教授真不簡單。」

  「當他的助手更不簡單,妳最好先有心理準備。」阪井隆三拍拍她的肩膀。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我除了受聘助教一職之外,還得擔任他的隨行助理?」風生直到現在才搞清楚狀況。

  「廢話,妳是我的接班人,我之前怎麼做,妳現在就得怎麼做,這還用得著問嗎?」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會吧?」她不敢相信。「他身兼數職,醫務領域這麼廣泛,我又不是專業秘書,哪有辦法一一兼顧他那些工作行程。」

  「這妳用不著擔心,東川教授在醫院那方面的行政事務不需要妳負責,他有一位能幹的行政秘書專門在替他打點,基本上,妳只要做好助教分內的工作,還有隨時待命就行了。」

  「隨時待命?」風生在心中反復咀嚼這四個字所蘊藏的無限含意。

  「對,也就是隨傳隨到的意思,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列一張明細表給妳的用意。妳看,除了東都醫學院外,教授在其他兩所大學都有幾堂固定的課程,所以妳必須跟著他四處跑,替他點名、打雜、收報告、發講義、從事隨堂紀錄之類的差事。至於其他工作行程嘛……端看教授有什麼需要而定,假如用得著妳的時候,他自然會帶妳一塊出勤,因此,妳必須在上班時間內隨時待命。」

  「原來我的功能就跟便利商店沒兩樣。」

  「差不多。」

  「那我豈不是全年無休了?」

  「除非是國定假日,否則週末照常上班。另外,妳的薪資待遇、員工福利都比一般公司機構的職員優渥。」

  「為什麼?」她不解,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因為妳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他指著那張人事表繼續說明,「看到了沒有,關東法醫務院特約顧問。東川教授是司法機關外聘的法醫專家,專門替警方、檢察官檢驗一些死因離奇的屍首,所以只要一接到警方通知,妳就必須陪同教授前往陳屍地點,協助他進行驗屍工作。」

  驗、驗……驗屍?不會吧!風生暗自叫苦。

  坦白說,醫學係念了七年,就屬法醫學這堂課最教她頭痛。

  以前念醫大的時候,她曾經解剖過幾具大體,也有一年駐院實習的開刀經驗,但是,並不代表她也有同等的膽量去面對那些「死於非命」的屍體。

  她連路邊被車子輾成肉餅的小貓、小狗都覺得慘不忍睹了,更何況還要隨同那位東川教授前往觸目驚心的陳屍現場驗屍。

  「我知道妳現在心裏在想什麼,不過我必須很殘忍的告訴妳,這就是妳未來三個月即將面臨的挑戰。」阪井隆三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

  「唉,我能不能熬過三個月的試用期還是一個問題呢。」風生愁眉苦臉的低嘆。

  「樂觀一點,這可是妳磨練自己的大好機會喔!」他以過來人的身分鼓勵道:「正所謂名師出高徒,不蓋妳,跟在東川教授身邊絕對受益良多,妳一定要好好把握,我保證,不出半年,包妳脫胎換骨。」

  「是嗎?」她可不敢妄想。

  「當然,等妳見習有成後,經驗豐富,資歷驚人,屆時別說區區一張碩士文憑了,搞不好連博士學位都能手到擒來。」阪井隆三拚命煽動。

  「真的?」她的瞳眸綻放出希望之光。

  「別懷疑,我就是妳最好的典範。」阪井隆三非常自豪的挺起胸膛。

  「嗯,到時候我一定要回母校卷土重來,奪回我的碩士寶座。」有了表哥這位模範先鋒當目標,風生頓時感到信心充沛,所向無敵。

  「加油,小妹。」

  「好!我跟他拚了!」

***

  「哈啾!」

  吃飯吃到一半,東川禦司突然覺得背脊發涼。

  「怎麼了?」身旁的東川將司瞄了他一眼。

  「沒事。」才怪!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48:55


  快樂假期總是過得特別快,才剛放完七天黃金大假,蕓蕓眾生又得背起行囊,含著辛酸的淚水,乖乖滾回各自的工作崗位開工幹活。

  早上七點半,正是市區主要幹道最擁擠的通勤時段。

  由於今天是上工報到的第一天,風生今兒個特地起了個大早,七點不到就騎著她心愛的偉士牌小機車出發,一路上都在擁擠的車潮中衝鋒陷陣。

  千萬別小看她這臺復古小機車,它不但外型可愛、模樣拉風,而且還很耐操,既能爬高坡,又可下山溝,優點一堆說不完,無論這小家夥走到哪兒,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不僅可以自由自在的穿梭街頭,還可以目中無人的橫行於車陣之間,哪裏有縫哪裏鑽,輕巧俐落又逍遙,當場讓它身旁那輛身價非凡的奧迪房車遜色一大截。

  嘿嘿,身輕如燕的小機車就是有這種好處。

  尤其,當綠燈一亮,她都起動出發,快快樂樂的上路了,那輛奧迪卻只能卡在車龍中慢慢前進,每次都得花上好幾分鐘,她才能從機車後視鏡瞄見它的蹤影。

  她當然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專門在路上找人「尬車」,而是這輛銀白色的豪華房車顯然與她同路,才會引起她的特別關注。

  半個鐘頭前,打從他們在市中心的路口打過照面之後,接下來,兩車便有志一同,不但一起轉彎,一起繞道,一起停紅綠燈,如今,還一起駛向通往東都醫學園區的聯外道路。

  好吧!相逢既是有緣,她並不介意與它同行。

  況且,她對這條產業道路並不熟,倘若這位奧迪駕駛的目的地與她一致,她倒是樂得有人替她開路,免得自己亂鑽亂晃迷失了方向。

  不遠處的前方有個十字路口,交通號志正在閃示黃燈,並駕齊驅的小機車與大轎車同時慢下速度,一起停在斑馬線後頭,耐心等候一位年邁的老婆婆過馬路。

  風生乘機打量了一下奧迪駕駛的優雅英姿。

  嗯,線條優雅,穩重大方,無論是誰坐上它的駕駛寶座,看起來都會像個有氣質的「尖頭曼」,可惜,暗色車窗被太陽映射出強烈的反光,她看不清駕駛人的廬山真面目。

  「哎呀!」前方突然傳來驚呼聲。

  不知怎地,那位老婆婆手中一袋水果居然散落一地,十幾顆西紅柿掉得滿地都是,身穿傳統和服的老婆婆則是摔倒在一旁,站不起身。

  風生趕緊摘下安全帽,跳下機車,一馬當先的衝了過去。

  「老婆婆,妳還好吧?」她攙扶起老婆婆,關心的慰問。

  「我的西紅柿……」年事已高的老婆婆不在乎腳上的皮肉之痛,反而對滿地滾的西紅柿耿耿於懷。

  「好好好,妳先待在這兒,我去幫妳撿。」風生將老婆婆扶到路肩,隨即又奔向事發現場。

  叭叭叭……

  「搞什麼鬼啊!」公車司機探出頭來鬼吼鬼叫。

  風生充耳不聞,繼續撿西紅柿。

  「媽的!真倒楣!居然遇上這種鳥事!」暴躁的公車司機還在叫囂。「小姐!拜託妳撿快一點,已經綠燈了!」

  「好啦!這麼兇幹嘛!」

  風生斜睨公車司機一眼,餘光一掃,瞄見一名好心的路人也來幫忙撿起散落滿地的水果,在兩人同心協力之下,終於撿完一整袋的西紅柿。

  路面障礙清除完畢,一整排等得不耐煩的車子在一串叫罵聲中揚長而過。

  「喏。」見義勇為的男士走向她,將五、六顆西紅柿放入她手中的紙袋。

  「謝謝。」她抬起頭,送給對方一個感激的微笑。

  怎料,眼前這位老兄也很酷,完全無視她友善的表示,便直接掉過頭去,徑自走向那位等待救援的老婆婆。

  風生自討沒趣的聳聳肩,捧著一袋水果尾隨在他身後。

  「老太太,需不需要我幫妳檢查一下傷勢?」東川禦司向老婦人表明意圖。

  「不用了,謝謝你,我只是不小心拐了一下,應該沒什麼大礙。」老婆婆客氣的婉拒。

  「要不,妳稍微走幾步讓我看看。」

  老婆婆依照東川禦司的指示移動了幾步,所幸還能走,並無不妥。

  「假如回去後發現腳踝紅腫,或是劇烈疼痛,記得上醫院檢查。」他不放心的交代。

  「好的,謝謝你。」老婆婆向他點頭道謝。

  「哪裏。」點點頭,東川禦司轉身走回暫停在路肩的奧迪房車。

  哦,原來這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男士正是那輛奧迪的車主。

  風生帶著崇敬的眼光目送俠士駕車離去,同時想到自己也在趕時間,隨即將一袋水果交還給老婆婆。

  「婆婆,妳的西紅柿。」

  「啊,小姑娘,真是太謝謝妳了。」

  東川禦司透過後照鏡,正好瞄見老太太把幾顆西紅柿塞進風生懷裏,至於她有沒有收下老人家的心意,已不在他關心的範圍裏。

  他收回視線,專注的開車,一方面也暗自慶幸終於可以甩掉那個跟屁蟲。

  打從他進入市區以後,就注意到那輛偉士牌一路抄在他前頭,除了「愛鑽車縫」這點實在要不得之外,倒還滿遵守交通規則。

  由於偉士牌騎士戴著一頂飛行員式的安全帽,背影看起來又瘦又小,起初他還以為對方是個發育遲緩的小毛頭,直到發生了這段小插曲,她摘下安全帽的那一瞬間,他才發現小毛頭原來是個秀氣可愛的小女生,留著清湯掛麵的學生頭,乍看之下,有點像高中生,雖然長得白白凈凈、眉清目秀,抄起車來卻橫衝直撞,所以說,人不可貌相。

  不過還好本性善良,樂於助人,比起時下一些頑劣刁鑽的年輕人,她算不錯了,最起碼還懂得敬老尊賢。

  一股莫名的情緒刷過心頭,促使他又瞄了後照鏡一眼,然而,整條路上,除了零零星星的車輛以外,再也看不到那輛可愛小巧的偉士牌。

***

  聯外道路的盡頭正是東都醫學園區的大本營,佔地十五萬坪,整座園區一分為二,醫學院跟綜合醫院兩大機構各佔一半地盤,以一座噴水池紀念碑區隔開來。

  風生依照校門口警衛的指示,把愛車停放在教職員專用的停車場,然後循著學區指針,尋找醫學係館的所在地。

  走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望見一棟八層樓高的宏偉建築物。

  風生直奔目的地,快步進入醫學係館的一樓大廳,碰巧一名男學生迎面而來。

  她急忙攔下對方。

  「請問,東川教授的研究室在幾樓?」

  「三樓,右轉。」行色匆匆的男同學丟下一個簡短的答復,一眨眼,跑得不見蹤影。

  風生迅速走上三樓,一下子就找到東川禦司的研究室。

  叩叩!她敲了敲門板,心驚膽戰地等候響應。

  但願東川教授能夠法外開恩,赦免她遲到的罪過。風生在心裏默默禱告。

  「進來。」一道低沈的男性嗓音響起。

  風生推開門,看見一個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對方穿著白色醫師袍,手上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站在復印機前。

  她跨進室內,率先行個禮,「教授,你好,我是嵐風生。」

  「妳遲到了十分鐘。」東川禦司頭也不回的影印資料。

  他這個人一向重視時間觀念,而他新來的助教顯然觸犯他的禁忌了。

  「抱歉,剛才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風生趕緊請罪。

  「既然知道今天要來報到,就應該早一點出發。」遲到就是遲到,遲到就是不應該,沒有理由,他不想聽到任何敷衍了事的脫罪之詞,尤其是「塞車」、「在路上耽擱一會兒」這類的說法,如果這小女生以為他是個很好商量的人,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我有啊,今天早上七點不到我就出門了,誰知道會在半路發生意外呢!」風生無奈的解釋。

  「隆三應該知會過妳,我不喜歡人家遲到,也不喜歡等人。」

  「我知道啊,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世事無常嘛!」

  還敢頂嘴?東川禦司不悅的轉過頭,本想嚴厲的訓示她幾句,然而,一看見那張清麗娟秀的娃娃臉,無論他想說什麼,也全部吞回肚子裏。

  「是你?!」風生驚訝地低呼。

  居然是她?東川禦司心中也浮現同等的訝異。

  「太好了!」她頓時松了一口氣,「我原本還在擔心,該如何向你解釋我遲到的原因,既然大家事先已經打過照面,這就好辦了。教授,你應該不會責怪我吧?畢竟當時你也在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遲到的。在你離開之後呢,我本來也想趕快上路的,問題是……你也知道,那位老婆婆年紀這麼大,又要提那麼重的東西到處走實在很辛苦,於是我就花了一點時間送她到附近的公車站等車,老婆婆很親切的想送我幾顆西紅柿聊表心意,可是我又不好意思收入家的東西,偏偏她又很堅持--」

  「所以妳就收下了?」他當然知道她最後還是收了老婆婆的贈禮,因為那袋西紅柿正提在她手上,之所以這麼問,無非只是想打斷她唆的解釋。

  「對呀!其實我今天本來有準備見面禮要孝敬你的,可是出門以後才發現,我把那盒蛋糕放在玄關忘了帶出來,恰巧老婆婆又送給我這袋西紅柿當謝禮,我心想,剛好有現成的禮物可以拿來借花獻佛也不錯,可是既然你都已經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我再把東西轉送給你好象又不妥,要不然,這袋西紅柿我們一人一半好了。」她又嘰哩呱啦的扯了一堆。

  「不用,妳留著自己吃吧。」他把復印機電源關上,坐回辦公桌後方的旋轉皮椅,開始整理手上的研究資料。

  「教授,你是不是嫌棄它們曾經掉在馬路上?」

  「不是。」他頭也不抬,整張臉幾乎埋進文件堆裏。

  「那你為什麼不接受……」

  「我不吃西紅柿。」

  「為什麼?西紅柿含有豐富的維他命C,又有茄紅素……」

  「我不喜歡果酸。」

  「只要是含有果酸成分的水果你都不吃?」她又追問。

  「對。」他的答案也很幹脆。

  「吃了會怎樣?」

  「反胃。」

  「好可憐哦。」風生不禁替他感到難過。

  「我不需要妳的同情。」他的表情很平靜,口氣卻很剛硬,隱約透露出「別再煩我」的警訊。

  「噢。」風生很識相的不再多嘴。

  東川禦司把文件裝訂成本,貼上卷標,確實標示出日期、綱要,放入檔案夾,再依照英文字母的編排順序,收進資料櫃裏歸檔,隨後又拿出一大疊學生報告審閱批改,無意間抬起頭,發現她還背著包包,拎著一袋水果站在原地。

  「妳的座位在那兒。」他手握鋼筆,順勢指向靠近窗口的位子,「妳先收拾一下,看看還缺什麼文具用品,自己去庶務二課申請。」

  「好。」風生卷起衣袖,開始動手整理自己的工作環境。

  東川禦司任由她去忙,繼續低頭批閱學生作業。

  「教授!」風生驚叫了一聲。

  又怎麼了?

  東川禦司嘆口氣,慢條斯理的抬起頭,望向她。

  風生站在研究房門口的小冰箱前,詫異地睜圓眼珠子。

  「你的冰箱裏有只實驗用的白老鼠。」她盯著密封在保鮮盒裏,已經呈現凍僵狀態的白老鼠。

  「我知道。」他點點頭。

  「你為什麼把實驗品冰在家電冰箱裏?」她錯愕地質詢。「你的研究房裏面不是有一臺大型冷凍庫嗎?」

  「那裏已經客滿了。」放在冷藏室、冷凍室、冰溫保鮮室的標本取樣已經堆積如山了,可是他一直抽不出時間整理。

  「噢。」她關上冰箱,拎著裝滿西紅柿的塑膠袋走回自己的座位,腦海中一直浮現出小白鼠死不瞑目的慘狀。「好可憐,小白生前必定遭遇一番慘無人道的淩辱。」

  「我沒有虐待小動物的習慣,牠死得很安詳。」東川禦司橫了她一眼。

  「多安詳?」

  「一針斃命。」

  「你真狠。」風生擰起眉心指控。

  「妳以前念醫大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拿白老鼠做實驗?」他蹙起眉問。

  「有啊,不過都是一些很普通的研究觀察,從來不會加害於牠們。」她望著謀殺「小白」的兇手,眼中流露出譴責的意味。

  東川禦司挑高俊眉微微一笑,完全不在乎她的鄙視。

  這一笑,反而讓風生看傻眼。

  天啊,他笑起來真好看!原來一個簡單的微笑竟可以在男人臉上顯現如此驚人的效果。

  他應該笑口常開的,明明長得不賴,卻老是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撲克臉,彷佛全世界都辜負他。

  倘若他能夠稍微修飾一下嚴酷的神情,多多展現溫文爾雅的一面,哇,那可不得了,絕對會是一個迷倒天下蒼生的美男子。

  瞧,他的相貌清俊,一雙眼長而深邃,鼻樑挺而高直,上唇細薄,下唇豐潤,怎麼看都賞心悅目,簡直就是萬人迷的絕佳典範。

  假如他再親切一點,溫柔一點,那就十全十美了。

  「妳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盯著我?」她赤裸裸的目光瞅得他雞皮疙瘩直冒。

  冷酷的警告中斷了風生的想像,回過神,被他一雙冷颼颼的寒眸瞪得啞口無言。

  唉!幻想破滅,萬人迷的形象當場被他本人徹底粉碎。

  這位東川教授似乎非常擅於摧毀自己的魅力,來消滅仰慕者心中的幻想。

  風生遺憾地收回視線,不敢再覬覦人家的美色。

  無聊,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東川禦司橫她一眼,從辦公桌後頭站起身,拿著幾份講義準備外出。

  「教授,你要去哪裏?」

  「上課。」

  「噢。」風生連忙拿出一本筆記追隨在他身後。

  「做什麼?」他轉身瞪著跟屁蟲。

  風生差點直直撞上他,「跟你一起去上課啊,幫你點名不是我的工作嗎?」

  「妳留這裏就好,這堂課用不著點名。」他話一說完,便大步離去。

  風生趕緊迫出門口。

  「那我可不可以跟過去旁聽?」順便觀摩一下人家是怎麼作育英才的。

  前方頎長的背影頓了一頓,又掙紮了一會兒。

  「隨便妳。」

***

  哇!人山人海!

  這種人滿為患的場面簡直可以媲美世界盃足球賽萬頭鑽動的觀眾席,真的,她的形容一點都不誇張,去年在橫濱開打的那場冠軍杯總決賽現場,就是這種盛況。

  差別只在於一個是比賽球場,一個是教學禮堂,兩邊的場地規模雖然不能相比,卻同樣座無虛席。

  風生目瞪口呆的站在禮堂門口,找不到一條可以鑽進去的空隙。

  這座禮堂位於心理學係館旁,是一座圓弧形的大型建築物,大約三層樓的高度,座位的排列方式採梯階層次,算一算,起碼有二十階,數百個座位。

  然而,現場湧進的學生人數還是超過實際空間所能容納的限度,現有的坐位全滿,有些學生幹脆就地屈坐在通道的階梯上,放眼望去,每條走道都被擠得水泄不通,甚至連講臺附近的地板都一位難求。

  反正,只要是能容身的空間,大夥似乎都很懂得善加利用。

  原來撲克臉教授還是挺有魅力的嘛!隨便開堂課都能號召這麼多忠實信徒前來捧場。

  由此可見,那張冷冰冰的棺材臉並未給他的教學生涯帶來太多阻礙。

  風生望著正在門外走廊跟係主任交談的東川禦司,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

  「還不進去?」東川禦司告別了係主任,一轉眼就看見她杵在禮堂門口發呆。

  「請您開路。」風生慎重的欠一欠身,有請偉大的東川教主親自劃開紅海。

  「安靜!教授來了!」班代表登高一呼,上百位善男信女立刻噤若寒蟬。

  一望見東川禦司蒞臨,擠在門口兩旁的信眾二話不說,自動分出一條路,夾道恭迎他們的精神領袖出場。

  依照這種莊嚴肅穆的場面看來,萬人迷教授果然是個很有威望的狠角色。

  風生緊隨在偉大的東川教授身後進入禮堂,看著他玉樹臨風、威儀挺拔的背影,不得不對他肅然起敬,佩服得五體投地。

  太厲害了!想不到「開堂授課」也能弄得跟「佈道大會」一樣,倘若可以,她也很想跪下來好好膜拜他一番。

  問題是,眼前她連跪下來的容身之地都沒有,放眼整個禮堂,根本找不到一個立足點,講臺周圍完全爆滿,講桌與黑板之間的距離是現場唯一空曠的區域,也是他僅有的活動範圍。

  唉,這下可傷腦筋了!

  風生無助的目光對上東川禦司酷勁十足的視線。

  兩雙眼交會的瞬間,彷佛也在進行一場無言的交流。

  看吧,叫妳不要跟來妳偏要。

  拜託,我怎麼知道會大客滿。

  「哈,假如妳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跟我們擠一擠。」

  一個友善的女聲適時化解了她的尷尬。

  「謝謝妳。」風生感激零涕的謝過人家。

  「別客氣,【共體時艱】嘛!」女學生拍拍身旁的空位,親切的送上微笑。

  謝天謝地,終於有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小天地了!

  然而,當風生坐下之後,才發現這個地理位置有點微妙。

  因為她卡位在講桌與黑板中間,也就是東川禦司的腳邊,換句話說,她稍微佔領了一些他的活動領域,而且,她的位置還有兩個很要命的缺點。

  第一,她必須把頭仰高九十度,才能看得到黑板。

  第二,他移動雙腳或是轉身寫黑板的時候,她的小屁股隨時都有被他踢到的危險。

  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遺憾,就是她無法跟大夥一樣,盡情欣賞他春風化雨時英明神武的雄姿。

  當她把頭向右轉,只能看到他的西裝褲管,就算勉強抬高九十度,也沒什麼養眼的風景可供觀賞,頂多看見他的下巴而已。

  唉!也罷,既然瞻仰不到師尊的儀容風採,聽聽他悅耳的聲音也好。

  隆三說得對,聽他講課是種享受,他的嗓音沈穩,語調低柔,宛若徐風拂過耳際,如行雲、似流水,輕輕淡淡的,聽起來好舒服……

  「哎呀!」風生低呼一聲,撫著被他大腳踹疼的小屁屁,哀怨地抬起頭來。

  「抱歉。」東川禦司低頭道聲歉,眼底飛過一閃而逝的笑意。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同一個姿勢站久了,難免想換一下重心,沒想到腳跟一轉,卻不小心害她無辜的臀部受罪。

  討厭!沒事不要亂動好不好!風生以眼神控訴完畢後,又悶著頭抄寫她的筆記。

  他的眸心躍現出一抹淡淡的興味,如曇花一現,隨即又消逝無蹤。

  課程繼續進行,風生發現,在課堂上,他很尊重學生的意見,舉凡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他都會心乎氣和的聆聽,然後再彼此交換心得。

  而且,他的邏輯清晰,思路細密,上起課來條理分明,體大思精,一字一句都是金科玉律,說起話來更是從容自若,不疾不徐,還有很動聽的嗓音,難怪這麼多死忠的學生願意選他的課,盡管沒有天花亂墜的言辭,沒有嘩眾取寵的笑語,依然大受歡迎。

  好!把他的教學方式偷學起來,當成她日後執教授課的方針。

  「有沒有什麼問題?」課程進入尾聲,東川禦司習慣性的丟出一句老掉牙對白。

  「教授。」有人舉了一下手,「今天怎麼沒看到隆三那家夥?」

  「那小子該不會忘記收假了吧?」

  士別多日,已經有人開始思念那位遠度重洋的隆三助教了。

  「隆三出國留學了。」東川禦司合上講義,喝口茶潤潤喉。

  他的話猶如一顆原子彈爆發開來,把整座禮堂轟炸出一陣暴動。

  「什麼?他出國了!」

  「臭小子,一點義氣都沒有,走也不說一聲!」

  「阪井隆三那個該死的混蛋!竟然一聲不響的就出國了!」斯文俊秀的班代表突然抓狂起來。

  「你幹嘛那麼激動?」身旁一班弟兄被他嚇了好一大跳。

  「那個王八蛋拿了我三本雜志到現在都沒還,我能不激動嗎?」

  「什麼雜志這麼重要?」

  「閣樓、花花公子、激情百分百!」班代咬牙切齒的低吼,嚴重破壞他文質彬彬的優良形象。

  「逝者已矣,再買一套回家擺著享受不就得了。」弟兄們好心建議。

  「那是精裝限定版!絕版了!買不到了!」

  「好吧,節哀順變。」

  「死隆三,有種就別給我回日本!」班代怒氣衝衝的詛咒。

  「看樣子,我上次借給他的遊戲光盤,可能也已經被他走私出境了。」

  「唉!我那卷小澤圓拍的『醫事風雲大概也要不回來了。」另一位男同學也跟著哀聲嘆氣。

  「好變態哦,你們這些人!」

  「惡心死了!你們以後都是要當醫生的人,居然還偷看『醫事風雲那種色情A片!」

  女同學們紛紛嗤之以鼻。

  「有什麼好變態的,這叫男性本色!」有人大言不慚的吶喊。

  「教授,為什麼那個死阿三可以出國留學?」班代忿忿不平的質問。

  「對呀!怎麼突然說出國就出國了?」既然肇事者已經潛逃出境,男同學只好把矛頭指向講臺後方的大教授。

  「有人大力推薦。」東川禦司從容微笑。

  「誰這麼缺德?」

  「我。」

  全場登時鴉雀無聲。

  「教……教……教授,抱歉,我一時氣瘋了,嘴巴也跟著口無遮攔,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徒兒一般見識。」班代連忙告罪。

  東川禦司一笑置之,根本懶得搭理這群色欲熏心的小滑頭。

  「我會把隆三在美國的住處地址跟聯絡電話張貼在係館佈告欄,有什麼私人恩怨你們自行了斷。」他大公無私的提出裁決。

  好一個阪井隆三,臨走前還留下一屁股債讓他收拾!很好,非常好,那小子倘若沒有在三年內拿到博士學位回來,就準備發配邊疆,流放到衣索匹亞行醫吧!

  「那我們以後找誰交報告?」

  「廢話,當然是新來的助教!」

  「希望是位傃光四射的大美人。」

  「如果有深田恭子的臉蛋,藤原紀香的身材,那就太棒了!」

  「別太爽,搞不好新助教是個男的。」

  「最好是個帥哥!」

  「如果有木村拓哉的帥,竹野內豐的性感,那就太完美了!」

  大夥開始熱烈討論。

  「教授,教授,我們的新助教呢?」班代代表眾人發問,數分鐘前面目猙獰的醜態已不復見。

  東川禦司環視徒子徒孫們的興奮模樣,忽然有股噴笑的衝動。

  他側過俊首,睥睨窩身在他腳邊的小女生,眼中閃著濃濃的笑意。

  風生很慚愧的埋著螓首,實在沒有勇氣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承認。

  「你們的新助教是個女生。」他一臉莞爾的吐露,先給眾家男士們一個充滿希望的提示。

  「女的!」一群饑渴交迫的野狼開始發出嗥哮,眼睛炯炯發亮。

  「女的……」另一群大失所望的女性同胞只有搖頭嘆息的份。

  在座兩股勢力頓時形成「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場面。

  「教授,你別賣關子了,我們的新助教呢?」

  東川禦司垂下視線,看向腳邊那只沒臉見人的小駝鳥。

  「妳自己出來見他們吧!」

  唉……只好豁出去了!

  風生緩緩站起來,心虛的面向眾人,然後擠出一個不自在的微笑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嵐風生,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現場再次陷入一陣尷尬的錯愕與沈默。

  「別懷疑你們的眼睛,就是她。」東川禦司再度投下一顆爆炸性十足的核子彈。

  至此,男士們全都崩潰了。

  「不!」哀號聲此起彼落。

  「我不要小妹妹,我要大美女。」

  「教授,這個小不點你上哪找來的?可不可以退回去?」

  「對!我們有權要求退貨!」

  「恐怕不行。」東川禦司鄭重的搖頭。

  「為什麼?」

  「她是隆三的表妹,我已經答應試用她三個月了,不能出爾反爾。」他平靜的宣佈。

  「該死的阪井隆三!我恨你!」班代又發作了。

  「媽的,最好叫他立刻滾回來切腹自殺!」

  「他要是敢踏進日本領土一步,我第一個要他好看!」

  「紳士們,拜託你們有點風度好不好!」有位女性同胞看不下去了,身為學生會代表,她自認有義務挺身而出。

  「不好!她跟我們的想像落差太大,我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長得這麼可愛,哪一點比你們的小澤圓差了!」女青年仗義執言。「更何況,人家東川教授都沒說什麼了,你們這群色膽包天的混蛋竟然敢在『公堂上放肆!」

  「說的好!」風生情不自禁的替她鼓掌。

  「小妹妹,妳今年幾歲?有沒有成年?」班代惡聲惡氣的質問。

  「什麼小妹妹,人家今年二十六歲了。」風生橫眉豎目的瞪回去。

  「妳?二十六歲?哈,別逗了!」班代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

  忍無可忍,就毋需再忍!風生覺得受夠了。

  「你別欺人太甚哦!」她站出來捍衛自己的尊嚴。

  「怎樣,妳咬我啊!」班代今天火氣特別大,欺負起人來也特別帶勁。

  「你--」

  「好了,統統閉嘴。」東川禦司趕緊介入失控的火戰場,免得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這群人今天全吃錯藥了是不是?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當著他的面發神經,簡直造反了!

  他以寒光掃射眾人一圈,大夥被瞪得毛骨悚然,不敢再吭一聲。

  很好,安靜多了。東川禦司滿意的點點頭。

  「你們,就地解散。妳,跟我回研究室。」

  下課!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50:28


  結果,風生被留在研究室閉門思過。

  說「閉門思過」好象太誇張了一點,事實上,她也沒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只是跟那個臭屁班代起了小爭執,他們兩個甚至連架都還沒正式開打,就被威風凜凜的東川大教授出面喝止了。

  回到研究室後,東川禦司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接了一通電話,處理完一些瑣事,把一份成績表丟給她存盤之後,就自個兒回醫院了。

  「什麼嘛!」風生瞪著計算機螢幕,氣呼呼的敲打鍵盤。

  那些家夥憑什麼以貌取人,她只是一個助教,又不是來參加模特兒選拔大賽,為何還要忍受那種「千夫所指、評頭論足」的待遇呢?

  真是莫名其妙!誰規定二十六歲的女性一定要長得性感冶傃、風情萬種,難道個子矮小的女生就不是人啊!

  她雖然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絕世大美女,好歹也有一張青春可愛的娃娃臉,既耐看又討喜,男人看了不會驚傃,女人看了也不會嫉妒,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多好,真搞不懂那群色鬼幹嘛這麼嫌棄她。

  其實,風生的外型條件並不差。

  她的臉蛋俏麗,肌膚光滑白皙,散發出白裏透紅的潤澤,嬌小玲瓏的身材,瘦歸瘦,上圍倒是挺有料的,雖然稱不上波霸級,也不會像洗衣板那麼平坦。

  若將各種美女以花比喻,那麼,氣質高雅的女人就像水仙,飄逸絕塵,不食人間煙火,如果是嬌傃嫵媚的性感尤物,用紅玫瑰來形容應該當之無愧,至於風生這類型的清秀佳人,則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芙蓉,或許不像紅玫瑰出色搶眼,卻蘊藏著一股清新自然的氣息,秀凈恬美,越看越耐人尋味。

  「哼哼……」風生對著成績表上某個姓名發出冷笑。

  原來那個當眾羞辱她的臭小子叫做南宮翔。

  「好家夥,你給我記住!」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把成績表存盤備分,再依照龜毛教授的指示,在磁盤片正面貼上卷標,注明日期跟班別,然後收進檔案櫃第三排倒數第二個抽屜裏。

  好,任務完成。風生關閉計算機,開始在研究室裏閒晃,準備好好認識一下她未來的辦公環境。

  這間研究室一共規畫成兩個獨立空間,一間是研究房,一間是辦公室,研究房的陳設就跟一般醫學實驗室沒什麼兩樣,一張寬敞的工作臺,一堆儀器設備,一臺冷凍庫,一個大型櫥櫃,除此之外,還有一尊人體骨骼模型孤獨地站在角落。

  太絕了!也只有那位品味出眾的東川教授會把人骨模型當成裝飾品擺著欣賞。

  至於辦公室的佈置,就跟他一絲不茍的個性一樣,整齊清潔,井然有序,沒有氣派豪華的裝潢,也沒有太花稍的擺飾,一切均以簡潔實用為原則。

  他的辦公桌面朝著大門,一組真皮沙發就擺在門口附近,她的座位則背對著窗戶,與他的座位形成一個垂直角。

  辦公室和研究房以一條走道相隔,風生邁向走道盡頭,非常驚訝的發現,看似不起眼的青竹盆栽旁邊居然別有洞天。

  一個隱密的小玄關,一扇雕花的檜木門。

  機密的房門當然上了鎖,不對外開放,見狀,她好奇得要命。

  奇怪,這裏為什麼還有一間密室呢?

  「妳在幹什麼?」

  「啊!」她放聲尖叫,當場嚇得癱坐在地板上。

  東川禦司居高臨下瞪著她,面無表情。

  「別怕,是我……」他友善的伸出手拍她肩膀。

  孰料,手才一搭上她細肩,她卻突然做出令他出其不意的自衛動作。

  風生先是出手扣住他的手腕,一翻一轉,迅速閃出他身下,準備再下一招,東川禦司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她使出絕招前立刻反應過來,眼明手快將她反身擒拿住。

  「妳搞什麼鬼?」他厲聲低喝。

  「痛痛痛……大俠饒命!」風生一雙藕臂被他制伏反扣,痛得哀哀叫。

  「活該,誰教妳不分敵我就出手。」東川禦司松開箝制還她自由。

  沒想到這小家夥居然身懷武藝,而且挺有兩把刷子的,當然,這雕蟲小技還不是他的對手,用來對付一些意圖不軌的變態色狼倒是綽綽有餘。

  「我剛才差點被你嚇死了,哪還有心情分辨敵我,況且我又不是故意攻擊你,純粹是自衛性的反射動作嘛!」她揉著被他抓痛的手腕解釋。

  「妳的防身術練得不錯,誰教妳的?」看她柔柔弱弱的,身手居然如此俐落,他不禁好奇。

  「我大姊。」痛死人了,不知道有沒有脫臼?

  「嗯。」他緩緩點頭。

  「教授,這個房間……是做什麼用的?」她指著緊鎖的門,試探性的輕問。

  「睡覺用的。」公佈完答案,他立刻轉身走回辦公桌。

  「你睡這裏?」風生跟在他身後追問。

  「偶爾。」他坐進旋轉皮椅,拿出一份病例表專心研究。

  風生簡直被他的沈默寡言打敗。

  這位教授實在很不擅於跟人交際應酬,她問一句,他就答一句,也不多做補充,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又不會少掉一塊肉,幹嘛這麼惜字如金?

  「教授,你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夜宿園區?」她再度發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知精神,考驗他的耐心。

  「特殊的情況下。」他的答復比她想像中更教人扼腕。

  「多特殊?」她跟他耗上了。

  他不耐煩的抬起頭,「如果我回答完這個問題,妳是不是就會放過我?」

  「看你的答案怎麼樣再說。」她才沒那麼好打發。

  唉!早知道她這麼煩人,當初他就不該一時心軟答應隆三錄用這個好奇寶寶了!

  「假如醫院那邊有特殊病例的患者住院觀察,而病患的情況又一直很不穩定的時候,我就必須駐守在園區,以方便醫護人員隨時能與我保持聯絡,萬一碰上患者病情危急,我才能趕在第一時間過去處理。」東川禦司捺著性子解釋。

  「哦,原來如此。」她隨即想起一則轟動國際醫學界的大新聞。

  兩個月前,一對來自馬來西亞的連體嬰透過國際醫療協會安排,來到東都綜合醫院進行頭部分割手術,負責這項高難度手術的外科名醫正是東川禦司,由他率領一組二十三名頂尖醫師組成的醫療團隊,和五十名醫護人員全力合作,順利將連體嬰分割,手術之後,兩個小寶寶健康狀況良好,目前正準備迎接他們的一歲生日。

  所謂的特殊病例,指的大概就是這種狀況吧!身為一名外科權威,他的醫術當然有目共睹,遇上人命關天的大手術,也難怪他要親自坐鎮指揮了。

  「妳如果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最好趕快改掉問東問西的壞習慣。」東川禦司沈聲警告。

  他在工作中的時候最不喜歡受到打擾,他喜歡獨處,享受寧靜,這位新來的助教最好別太得寸進尺,否則,他隨時會請她回家吃自己。

  問一下也不行哦!風生自討沒趣的回到座位上。

  他這個人未免也太孤僻了,在課堂上明明侃侃而談,有問必答,一副「我很好溝通的樣子」,偏偏下了課以後語言功能就自動退化,不愛搭理人就算了,一張臉還冷得跟冰塊一樣,教人看了就退避三舍。不管身為一個醫師也好,或是為人師表也罷,他的親和力實在不及格。

  盡管一肚子怨言,風生也不敢當面指責大老闆的不是。

  唉!拿人家薪水就得看人家的臉色,忍氣吞聲總比被被炒魷魚好吧!

***

  忍氣吞聲了一個星期,風生終於從東川禦司手上拿到員工識別證,正式成為一名「有執照」的職員。

  原則上,她的試用期是三個月,不過,聘雇時效的決定權終究還是操控在他手上,只要他老大一個不爽、或是看她不順眼,隨時可以把她攆走,幸好她的工作效率不錯,反應快,任勞任怨,對於他各種龜毛的要求,她也都能全力配合,一個星期下來,總算通過他的認可。

  目前,她唯一有待克服的心理障礙,就是接受一個很無奈的事實--他不僅是全國首屈一指的法醫學教授,同時還是一位由國家司法單位高聘特請的法醫專家。

  也就是說,他接觸到「非自然死亡屍體」的機會很多,必須負起驗明死因的重責大任,相對的,她的職責就是協助他解剖驗屍,無論她情願與否,一旦事到臨頭,她都得硬著頭皮上陣幫忙。

  很幸運的,在她開工後的第八天,就有一具死因不明的屍體被救護車轉送至東京醫大等待驗剖。

  一接到警方通知,東川禦司馬上透過廣播,把她從圖書館召喚回來。

  當她火速趕到教職員停車場時,他正站在車子旁邊掏鑰匙,一見到她,二話不說,立刻把她扔進駕駛座,讓她擔任司機的工作,他則端坐在一旁,專心研究警方傳真過來的調查報告。

  風生雖然一直很「肖想」嘗試一下駕馭這輛名車的快感,可是,當她正式登上駕駛寶座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顫抖。

  「教授,我必須很鄭重的提醒你,雖然我有駕照,可是開車上路的經驗有限,你這輛車看起來就是很名貴的樣子,而你的性命又遠比它更值錢,你真的確定要把這麼神聖的任務交給我嗎?」她握著方向盤,尚未起動就已經冒了一頭冷汗。

  「放心,我已辦了高額保險,妳盡管摧殘我們吧。」若非時間太倉卒,讓他連瀏覽調查報告的時間都沒有,他才不敢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把車交給她開,無奈逭份資料事關重大,他必須趕在解削前詳讀完畢才行。

  「那……好吧!」她把駕駛座調整到最前面,好讓自己的腳踩得到油門,然後懷著虔誠的心情,慎重的發動引擎。「先說好,撞爛了我可不管哦!」

  「閉嘴,開車。」他下達簡潔有力的指令,一雙眼仍盯著數據不放。

  好,拚了!

  風生四平八穩的坐正,係上安全帶,扳動排檔桿,油門一踩,奧迪瞬間呼嘯飛馳,衝勁十足地上路了。

***

  奧迪房車緩緩滑向東京醫大的停車場,停定之後,風生仍坐在駕駛座上瞠目結舌。

  天啊!實在太神奇了!她居然徵服了一輛狂放不羈的奧迪A8!

  它外表看來尊貴優雅,沒想到,骨子裏竟是一隻狂野奔放的銀鬃駿馬,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它擺平了!

  而她之所以能把這輛四輪悍馬馴化,它完美無缺的內裝配備絕對是首要功臣。

  身為一輛頂尖的旗艦代表作,自然少不了引以為傲的科技設計,六速手自排變速係統可以利用方向盤上的控制鍵進行換檔,全時四輪驅動搭載A8引擎,最大可輸出三百三十五匹馬力,優越的性能堪稱豪華房車中的極品。

  更妙的是,透過精密的中央計算機控制係統,還可以變換出令人回味無窮的駕馭方式,只要設定好操控功能,就能隨心所欲的指揮它東奔西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絕對比家裏養的來福還聽話。

  這套係統除了帶給人絕佳的駕駛樂趣之外,還很講究安全,因為它的反應永遠比人想得還快,以主人的生命考量為優先,聰明的應變能力連靈犬萊西都得甘拜下風。

  害怕人生地不熟嗎?別緊張,在萬能的衛星導航指引下,即使是路癡,也不會有迷路的困擾。

  哈裏路亞,逭輛窩心又人性化的科技產物簡直是上帝的傑作!只要多花點心思,摸清楚它纖細的個性,控制好它敏銳的神經,主人永遠是駕駛座上的老大!

  前提是,必須買得起,並且把它帶回家。

  「你真棒!」風生依偎在奧迪身旁,戀戀不舍的撫摸它。

  「別玩了,回程再讓妳開。」奧迪的正牌車主站在三公尺外吆喝。

  「真的?」她的瞳眸綻放出兩朵雀躍的火花。

  「我一向說話算話。快點!我們還有工作要忙,別耽誤了。」

  「是!」風生趕緊跟了過去。

  當他們趕到法醫學解剖教室時,一名刑警已經在裏頭恭候大駕了。

  「東川教授,麻煩你了。」

  東川禦司點個頭,戴上手套走向解剖臺。

  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中穀廣義,四十五歲,從事室內裝潢,今天下午三點左右,被行人發現昏倒在路旁,路人連忙打電話叫救護車將他送醫急救。

  由於中穀在送進急診室的途中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經過緊急搶救,還是宣告不治,因為全身上下並無外傷,照過X光、超音波檢查、計算機斷層掃描,也沒有發現任何異狀,院方以猝死為由告知家屬。

  家屬當然無法接受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在萬分激動之下,馬上向警方報案,控告醫院搶救不當,醫院方面雖然已經做出響應,家屬卻不領情,堅持大夥法院見。

  那家醫院也算是小有名聲的醫療機構,如今牽涉到醫療糾紛,只好趕緊求助東京醫大,委託專業法醫查明死因真相。

  然而,根據醫院的就診紀錄,並無法提供太多有力的線索,因為死亡診斷書上只填寫「猝死」兩字,而就是這兩個字把死者家屬弄得很火大。

  他們一再強調,死者生前健康良好,絕對不可能突然猝死。

  問題就出在這裏,到底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昏迷致死?

  目前唯一可以參考的資料,就是警方稍早之前傳真給東川禦司的調查報告。

  今天中午十一點的時候,中谷廣義曾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吃完午飯後,就直接返回公司設計裝潢圖稿,然後在下午兩點半左右離開工作室,徒步前往公司附近的一家建材行,挑選裝潢用的壁紙跟地磚。

  根據建材行員工表示,中穀廣義當時的精神狀況非常正常,比較奇怪的是,他在寫材料明細表的時候,右手忽然開始抽搐,而且越抖越厲害,字跡也越來越潦草,甚至連原子筆都拿不穩,光是寫一張明細表,原子筆就掉了三、四次。

  「你們看這張明細表,假如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在寫什麼。」刑警拿出證物讓他們傳閱。

  「很可能是神經係統麻痹。」東川禦司研究過中穀廣義的字跡後,再根據調查報告的結果做出判斷。

  「會不會是服用什麼藥物所造成的?」風生立刻聯想到這個可能。

  刑警連忙翻開檔案夾,查看醫院呈交給他的驗血報告。

  「血液樣本並沒有檢驗出藥物反應。」

  「應該是誤食毒性食材所引發的中毒症狀。」東川禦司冷靜的推判。

  「能引起神經係統麻痹的毒性食物有哪些?」刑警嚴肅的追問。

  「蕈毒、生物鹼或是河豚毒都有可能。」風生一本正經地回答。

  「松田警官,中谷先生的家屬已經來了。」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輕警員站在門口報告。

  「知道了,你先請他們到會客室等候。」

***

  驗屍結果揭曉,證實中穀廣義死於食物中毒,致命關鍵正是草河豚毒素。

  因為草河豚的皮、卵巢跟肝臟都含有劇毒,必須先將帶有毒素的部位清除,才可以食用。

  很顯然的,中穀廣義是誤食了處理不當的河豚料理,才會導致中毒身亡。

  既然死因已經水落石出,確定是日本料理店的午餐出了問題,店家當然得負起相關責任,賠償受害者家屬的損失。

  最後,中穀廣義的遺體由家屬領回,醫院方面則表示願意擔負一半後事費用聊表心意。

  當結束工作,東川禦司和風生走向醫大停車場時,天空已布滿了紅雲彩霞。

  「辛苦你了,東川教授。」松田警官向他行個禮。

  「哪裏。」東川禦司淡淡的點頭。

  「這位小姐也幫了不少忙,真是謝謝妳了。」

  「你客氣了。」風生禮貌的頷首。

  「對了,忙了大半天,還沒請教妳芳名呢?」松田警官笑問。

  「我叫嵐風生。」

  一聽見她的名字,松田警官忽然雙眼一亮,「請問一下,嵐海生是妳什麼人?」

  「她是我大姊。」風生漾著笑容回答。「大叔,你認識我姊姊嗎?」

  「何止認識。妳大姊剛出道的時候,剛好被分派到我隊上,當時她還是警界的菜鳥,像個火車頭行事衝動又莽撞,短短幾年,已經晉升到警部大隊長了。」他又感嘆又欣慰。

  「大叔,我姊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還好啦!」松田警官擺擺手笑了一笑。「海生的脾氣就是那樣,倔強又不服輸,她在我們警視廳可是出了名的女暴君呢,不過倒是挺能幹的,上級長官都很賞識她。」

  好一個女暴君!風生搖頭苦笑。她完全可以想像一群威武不屈的大男人被大姊狠狠踩在腳下的畫面。

  「好了,我還得去日本料理店追查中谷先生的食物中毒案,亢告辭了,再見。」松田警官向他們揮揮手,隨即駕車離去。

  「表現得不錯。」東川禦司忽然開口。

  「什麼?」風生愣了一下。

  「妳剛才的表現還不錯,挺象樣的,完全看不出來是第一次參與驗屍的生手。」他點頭讚許,嘴角飄過一抹不著痕跡的笑意。

  「教授,你不要小看我哦!我好歹也念了七年的醫學係,雖然拿不到碩士學位,起碼擁有國家認可的學士文憑,法醫學雖然不是我的強項,卻還難不倒我。」

  「我曾經聽隆三提過,妳以前在念醫大的時候,似乎非常排斥法醫學這堂課,為什麼?」他倚著車身,定定的望著她。

  「大概因為膽識不足吧,法醫的工作必須接觸各種屍體,然後抽絲剝繭找出死因,問題就出在這裏,病逝或者自然死亡的屍體倒還好,至少我能接受,可是……自殺、他殺、棄屍、焚屍的下場往往都不怎麼好,假如死亡時間太久,甚至還會腐爛得不成人形,坦白說,我實在沒那個勇氣面對。」風生沈重地嘆息,「教授,為什麼你們在面對屍體的時候,都能這麼從容冷靜?」

  「只要對生命心存敬意,內心就不會感到恐懼。」他一向如此教育學生。

  說得好!不愧是當今醫學界的權威。風生決定把這句至理名言銘記在心。

  「走吧,該回去了。」他很自然的走向駕駛座。

  風生連忙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故意拎高在他面前晃呀晃的暗示,你答應過我!

  他逸出一聲輕笑,自動自發的繞到另一側,非常大方的讓出駕駛座。

  其實,偶爾享受一下被搭載的樂趣也不錯。

  平心而論,她的駕車技術比靈斯三那小子好呢!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50:59


  時序進入五月下旬,南風將落櫻殘瓣一掃而空,氣溫快速攀升,預告著梅雨季即將來臨的訊息。

  醫學係的外科教室裏,嚴肅的大教授正在講臺上傳授麻醉學概論的精要,底下一班子弟兵抄著筆記,眼裏看著帥哥教授,腦中卻計畫著,待會中午吃什麼好。

  「這堂課上到這裏,有沒有什麼問題?」東川禦司合上課本,第八百次提問這句一成不變的老對白。

  「沒有。」大夥猛搖頭,準備下課吃午飯。

  「沒有最好,下個月期中考假如有人被當,你們就死定了,解散。」

  整班學生爭先恐後的衝出教室,直撲校園餐廳,活像一群剛出籠的餓死鬼。

  「翔,你過來!」他喊住狂奔中的門徒。

  南宮翔在教室門口緊急煞車,乖乖滾回恩師跟前。「教授,你找我?」

  「六月初在帝國醫大有場醫學研考會,你代表我們醫學院參加。」東川禦司把參賽簡介遞給他。

  「教授,你真的願意把這麼重要的競賽會考交給徒兒?」南宮翔感動得差點噴淚。

  「懷疑啊?」他的表情很酷。「你利用時間好好準備一下,看看需要什麼資料,隨時來找我要。」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南宮翔拋給恩師一記飛吻,興高採烈的衝出教室。

  風生在一旁越看越覺得好笑,「南宮翔這小子平時縱橫校園,目中無人,也只有在你面前才會露出這副巧言令色的嘴臉。」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這些麻醉藥劑我自己收拾,妳先去吃飯吧。」

  「你呢?」

  「幫我帶個便當回來。別夾--」

  「糖醋排骨,我知道。」這位教授天生怕酸,舉凡果酸、醋酸、乳酸等一概與「酸」有關的食物,他避之唯恐不及,而且還很怕辣,區區幾根辣椒絲都能把他嗆得面紅耳赤,更別說芥末、胡椒、辣粉這些辛香調味料的威力了,所以只要是為他準備的菜色,一定都要精心挑選才行,否則他寧願扒白飯也不要夾一口菜。

  無奈近日餐廳大廚特別熟衷於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這兩道中式菜色,天天都能變化出不同的烹調花招,讓全校師生吃得讚不絕口,唯獨咱們東川教授天天皺眉頭。

  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懼怕火辣辣的調味料和酸溜溜的滋味,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當你女朋友或老婆應該不錯。」風生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話。

  「為什麼?」他的眼神諱莫如深。

  「你不會『亂吃醋啊!」風生開玩笑的拍拍他腹部。

  東川禦司瞪著消失的倩影,再瞪向自己被揩油的部位,一雙美形深邃的東方眼當場瞇成一條縫。

  死丫頭,竟敢動手吃他豆腐!

***

  叩叩叩……

  「進來。」東川禦司懶洋洋的應門,猜想著有誰會在中午休息時間上門來找他麻煩,而且還是他空著肚子,等飯等得正火大的時候。

  然而,枯等了老半天,還是不見有人推門而入。

  叩叩叩……叩門聲再度響起。

  「進來!」他不耐煩的抬起頭,一雙如炬的目光幾乎燒穿研究室的門板。

  叩叩叩……

  到底是誰在惡作劇?他離開辦公桌走向門邊,打開門,外頭沒人,可是依然聽得到叩叩響的聲音。

  他寒著臉關上門,回過身,終於找出噪音的方向。

  打從一開始他就判斷錯誤,其實叩門聲並非傳自於門外,而是發自於窗口。

  訪客是一隻鳥。

  一隻又肥又胖的……姑且稱之為鸚鵡吧!他也不太確定那只鳥的種類。

  圓滾滾的體型大約有他一個拳頭大,五彩繽紛的羽毛華麗又高貴,頭頂上還有一小搓金黃色的羽冠,定睛一看,又不像是鸚鵡,應該是相當罕見的稀有品種,連Discovery頻道也從未介紹過的稀世珍禽。

  問題是,一隻快絕跡的鳥怎麼會流落到他的窗臺前?

  叩叩叩……那只稀有品種正用牠珍貴的小嘴繼續敲打玻璃窗。

  該不會是蹺家的寵物吧?東川禦司滿臉狐疑的打開窗戶。

  「你好。」

  出乎意料之外,牠會說話,而且很有禮貌。

  他愣了一下,隨即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許多受過語言訓練的鸚鵡都會這一招,像是「你好」、「謝謝」、「再見」之類的,牠們通常都能朗朗上口。

  「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你在跟我說話?」他不可思議地瞪著窗臺上的小東西。

  「對,我可以進去嗎?外頭好熱。」

  他是不是聽錯了?這只鳥居然會說話!東川禦司目瞪口呆,然後,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他一定是餓昏頭了,才會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幻覺。

  「先生,我可以進去了嗎?」牠可憐兮兮的央求。

  帶著一臉茫然,他把不速之客請進室內。

  「謝謝。」牠飛過他眼前,直接降落在風生的桌面上。

  「不客氣。」東川禦司掩上窗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他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專業人士,千萬不能表現出驚訝的樣子,那會有損他的權威。

  況且,這不是幻覺,他也沒有精神異常,千真萬確的事實就擺在眼前,這只鳥真的會講人話,不但字正腔圓,還會與人類雙向溝通。

  是了,會溝通,就代表牠有思想,知道如何思考,智商也已經發展到足以跟人類進行交談的階段,好,他的分析到此為止。

  這只能言善道的鳥已經超出他所認知的領域,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牠招待好,以免牠飛到動物保護協會控告他虐待小動物,他是個有頭有臉的醫界學者,擔負不起這項罪名。

  「來,喝點水。」他把盛滿水的小量杯端給客人飲用,但願牠能賓至如歸。

  「謝謝,你人真好。」

  不,他一點都不好,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

  「教授,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你一定餓壞了吧?」風生拎著兩盒便當,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

  不,他不是餓壞了,是嚇壞了!東川禦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表情很冷淡,心情很混亂。

  「小風!」

  「飛寶!」

  肥寶?這名字取得不錯!這只鳥的確又肥又寶,假如上電視,應該會造成全球性的大轟動。東川禦司冷眼旁觀他們人鳥團圓的溫馨畫面,並且強迫自己面不改色。

  「飛寶,這位就是東川教授,你上回飛來探視我的時候,他剛好不在。」風生歡天喜地的介紹著,俏臉掛滿了笑容。

  飛寶展開雙翅,飛到他的辦公桌上站定,然後,風度翩翩地伸出右翼。

  「你好,東川教授。」

  東川禦司遲疑了三秒,才勉強伸出左手的大拇指與食指與牠交握。

  「你好。」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跟一隻烏握手。

  「教授,你一定很驚訝對不對?」風生偷偷觀察他的神情。

  對。

  「還好。」他口是心非。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爸是生物學家?」她把一個便當放在他桌上,拿著自己那一份回到座位,招呼飛寶一塊享用。

  「沒有。」他面無表情的打開便當盒,忽然覺得食欲全消。

  風生無視於他冷漠的反應,開始敘說起飛寶的由來。

  「二十年前,我爸在非洲剛果的一個叢林裏研究銀背猩猩,卻在無意中發現了一種稀奇的鳥類,我爸翻遍了各種動物百科全書,問遍了所有鳥類學家,都查不出這種鳥類的紀錄。

  「根據當地土著的說法,這種鳥叫做『索多,也就是『天神的羽翼。索多通常生長在非洲剛果一帶,數量非常稀少,牠們具有相當高的智慧與靈性,而且聲帶肌肉的構造跟人類差不多,因此能學習語言並與人類溝通,據說牠們的壽命很長,大約可以活五、六十年,比較可惜的是,這種鳥類已經瀕臨絕種。

  「我爸有幸親眼目睹的那兩只,剛好一雌一雄,也是剛果境內碩果僅存的一對,牠們小兩口被當地的巫師當成神獸供養,每天早晚鮮花素果按時伺候。

  「我爸運氣不錯,借宿在部落期間,索多夫妻產下了四顆蛋,巫師看他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就在他離去前送他一顆未孵化的蛋當做臨別贈禮,我爸把蛋帶回日本,並且成功的孵化出雛鳥,然後在我六歲生日那天送給我當禮物。

  「飛寶從小就跟我們一起生活,所以牠會觀察人類的行為模式,我爸曾經幫飛寶做過智力測驗,發現飛寶的智商居然跟人類一樣,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有所成長,怎麼樣,很厲害吧!」她沾沾自喜的述說著。

  豈止厲害,牠根本就是擬人化了!東川禦司瞄了飛寶一眼,仍然覺得匪夷所思。

  「你們都喂牠吃些什麼?昆蟲?小魚?小蝦米?還是跟你們一樣大魚大肉?」他盯著飛寶豐滿圓潤的身材,認為牠太胖了,以一隻小型鳥而言,牠的體積稱得上過重,她這個飼主實在該替牠減肥了。

  「飛寶吃素。」她羞愧的吐露。「牠只吃蔬果跟幹穀類的食物而已。」

  吃素也可以吃成這副德行?他從鼻腔哼出訕笑。

  「小風,我吃飽了。」飛寶用餐完畢,跳到窗臺上,準備告辭。

  風生把窗戶打開,「別太晚回家哦!」

  「好。」飛寶揮舞著雙翅,「教授,再見。」臨走前,牠還很有禮貌的知會他一聲。

  「再見。」他點頭客套一下,笑容有些僵硬。

  當飛寶展翅高飛後,他的笑容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迷惘。

  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如此光怪陸離的現象居然就教他碰上了。

  在他三十歲初夏的某一天,他跟一隻品種高貴、血統不明的珍禽說了幾句話,並且一塊進餐,然後跟牠點頭道別--這真是一個值得記念的日子,他應該永遠不會忘記才對。

  「教授,你好象受了很大的衝擊喔?」風生偷偷瞥他幾眼,想笑又不敢笑。

  「牠一定嚇壞過許多人,我絕對不是唯一的例外。」他死也要維護住自己的尊嚴。

  「才不會呢!」風生反駁道:「飛寶每天都會出門旅行散散心,還在外頭交了不少朋友,而且都是人類的朋友。」她刻意加重語氣強調,「從來就沒有聽牠說過有人被牠嚇到。」

  「什麼?妳居然放任牠在外頭拈花惹草、處處留情?」

  風生不禁失笑,「教授,你幹嘛這麼激動?」

  「不是我激動,是妳太沒有危機意識了。」他嚴肅的提醒,「牠成天在外面招搖,萬一引起不法分子的注意,隨時都有可能被綁架,屆時不是被賣到馬戲團,就是被動物園高價收購,請問,妳拿什麼去贖牠回來?再者,牠口中那些友善的人類朋友當中,或許早已有人虎視眈眈的想把牠佔為已有,而牠還不知死活的老往對方家裏跑。」

  「可是飛寶牠很聰明,應該不會誤入陷阱……」

  「牠畢竟只是一隻鳥,無論牠多麼聰明蓋世、天下無雙,也看不穿人性的醜陋面,牠現在還能好端端的在妳面前晃來晃去,妳應該感到慶幸,也許明天就不會這麼僥幸了。」他鄭重的警告。

  「那……我該怎麼辦?」風生越聽越慌。

  「我怎麼知道。」他聳聳肩。「牠又不是我兄弟姊妹,就算牠被綁架,付贖金的人也不會是我。」

  「你好過分哦!」風生當場發飆,跟在他身邊一個多月,她第一次當面吼他。「沒事說一堆聳動的警告給我聽,把人家弄得緊張兮兮之後不提供意見就算了,居然還敢說風涼話!」她氣得拍桌子,一雙圓睜的杏眼幾乎噴出火來。

  喔!原來她也會情緒失控?東川禦司難掩心中的驚奇。

  他始終都認為這個嬌滴滴的小女生是個溫和柔順、沒什麼脾氣的秀氣小姐,想不到,她竟會為了一隻寵物跟他翻臉,太有趣了,他還一直以為她很景仰他呢!

  「我吃飽了!」她氣呼呼的收拾便當盒,隨手拿起一本筆記便往外走。

  東川禦司連忙斂起興味盎然的神色。

  「妳去哪?」他瞪著她的背影,口吻冷硬的追問。

  風生回過頭,眼神中充滿了對他的怨懟。

  「要你管!」

***

  不妙,她真的生氣了!

  還以為讓她出去冷靜一下,回來後應該會是原本那張笑臉迎人的嬌顏,不料,估計錯誤,人是回來了,卻不是他想見的那張芙蓉俏靨。

  更離譜的是,她的臉色甚至比一個鐘頭前還要臭上一百倍。

  東川禦司倚坐在辦公桌的一角,手裏拿著一份文件,狀似不經意的翻閱,其實非常注意她的動靜。

  「幹嘛?」她沒好氣的坐進自己座位。

  「妳幫我把這份研究稿存進計算機裏,我後天自己整理。」他端出頂頭上司的架式,把文件丟到她桌上。

  「你特地廣播叫我回來就為了這個?」風生瞪著那份草稿,不由得怒火中燒。

  他今天下午根本沒什麼重要行程,只有一疊學生報告需要批改,既然他有空檔,幹嘛不自己輸入計算機順便整理就好,居然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叫她立刻滾回研究室,可惡!他真的把她當成便利商店啊!

  換成平時,只要是他下達的指令,她絕對會唯命是從,但是今非昔比,她現在為了飛寶的安危心亂如麻,就連剛才在圖書館找書看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都是飛寶被綁架,被關進鐵籠子的可怕畫面,各種慘況在她腦海中逼真的推演過一遍,越想她就越惶恐。

  要是……要是飛寶真有個萬一……她……她也不想活了!

  「妳剛才去哪裏?」他隨手抽出一個檔案夾,不怎麼用心的瀏覽。

  「圖書館。」她板著一張晚娘臉孔打開計算機,開始輸入資料,敲鍵盤的力道過大了點。

  「妳好象很喜歡泡在圖書館?」他隨口找個話題試探她的反應。

  「嗯。」她冷漠的應了一聲,瞧都不瞧他一眼。

  「隆三也是,那小子只要一有空就會往圖書館跑,你們這對表兄妹都挺上進的嘛。」

  他輕快的說著,笑容比平常還要親切,可惜,風生依舊不賞臉。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無論東川禦司說了些什麼,即使語氣再溫柔,表情再生動,她也一概相應不理,讓他一個人唱獨腳戲。

  夠了!一切到此為止!東川禦司臉上的笑容與溫柔同時不翼而飛。

  莫名其妙!他都已經放下身段、低聲下氣的找她聊天了,她還想怎樣?不高興就別回來啊!既然回來,就別擺這種臭臉給他難看,她最好搞清楚,一向只有他給別人臉色看,從來沒人敢對他不理不睬,這是不變的定律,絕對不會因為她而改變。

  很好,既然她不識抬舉,他也用不著對她太客氣,他決定收回懷柔政策,以及那殘存的男性自尊,然後,開始行動!

  「妳!去把放射技術講義影印三十份,我明天上課要用。」他的態度非常惡劣。

  風生氣惱的瞪著他,「現在?」她資料都還沒建文件完耶。

  「懷疑啊?」他的眼神陰狠。

  王八蛋!臭雞蛋!大混蛋!分明故意找她麻煩!她到現在才認清楚他可恨又可憎的真面目。

  風生用力拉開書櫃抽屜,取出一本醫事技術講義,火冒三丈的走向復印機,在操作的過程中,機臺板面被她弄得砰砰作響,想藉此抒發她無處宣洩的憤怒。

  「輕一點,弄壞了妳賠得起嗎?」他尖酸刻薄的嘲諷。

  這個可惡的大男人!風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

  她當初一定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優雅穩重、儀表不凡,什麼美男子,什麼萬人迷,根本就是個該死的殺千刀!

  很快的,三十份講義影印完畢,風生在腦海中盡情演練把一疊講義當面砸給他的痛快鏡頭,然而,身為一個家教良好的窈窕淑女,她當然不能這麼做,不過沒關係,光憑想像過過幹癮就已經很滿足了。風生站在復印機前暢快的微笑。

  「印好--」她轉過身,一頭撞上他堅硬的胸膛。

  噢!她的鼻子……

  「這份會議資料給我印十張。」他把檔塞進她手中,盡管被她衝撞了這麼一下,也依然文風不動。

  風生捂著撞痛的鼻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

  哼!想跟他鬥,再回去修煉個八百年吧!東川禦司一臉得意的站在她身後。

  不管背後那渾厚的熱氣以及他強烈的存在感,風生決定忽視到底。

  淺淡的招牌微笑再度回到東川禦司臉上。

  她真的好嬌小……就算她挺直腰桿的站定,最高也只到他肩膀而已,真是個小不點。

  靜靜俯望她的腦袋瓜,他的胸口忽然泛起一陣漣漪,輕輕的,淡淡的,像一道清風吹拂過心湖,將原本波瀾不起的湖面挑弄出一圈圈的水痕。

  風生錯愕的驚呼,小手不停拍打復印機的護板。

  「不會吧?居然給我卡紙……」

  她的慌亂喚醒了他,他連忙收回漫遊的心思。

  「別打了,就算妳把它拍到腦震蕩,它也不會吐出紙來。」

  「啊,出來了、出來了!」她興奮的低叫。「哼!不打不成器。」

  話才說完,復印機又鬧自閉了,整張紙硬生生的卡在出口匣,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該不會是生氣了吧?沒想到復印機也會意氣用事。」風生被打敗了,只好轉頭求助於他,「怎麼辦?」

  「我修理看看。」他先拆開側面護板,把卡在輸送帶上的紙取出來,再蹲下身檢查當機的原因。

  「哪裏故障了?」風生把頭壓低,關切地查看他進行診斷,兩張臉幾乎碰在一起,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她靠得這麼近只會害他不能專心,但她不是故意的,至少風生本人並不覺得奇怪或尷尬,她比較關心的是復印機的病情,不過東川禦司可就沒辦法這麼客觀了。

  一股清恬淡雅的馨香不斷從她身上飄向他鼻端,撩撥著他的嗅覺,弄得他心猿意馬,根本無法全神貫注,終於,他受不了了。

  「妳整顆腦袋擋在前面我怎麼檢查?」

  他側過俊首低吼。

  她偏過螓首回望。

  兩唇在千鈞一發之際,無可避免的碰出火花。

  啊!她率先彈開,一屁股跌坐在地,臊熱的紅雲瞬間布滿俏臉。

  他受到的驚嚇可不比她少,然而,堅定的意制力並不容許他表現出任何驚動的反應,他深吸口氣,繼續若無其事的調整機械。

  時間就在這微妙的一刻悄悄靜止。

  某種曖昧的暗流彌漫在空氣間,他們彼此都清楚,只是,誰也沒有開口打破,就這樣任由它靜靜流動。

  「好了,妳再印一次試試。」他故作鎮定的指示,不敢轉頭看她。

  「哦……好。」她胡亂地點個頭。

  他們同時站起來,兩個人的表情同樣尷尬。

  她繞到復印機的另一邊,默默地低頭作業。

  他轉身走回自己辦公桌,決定離她遠一點。

  叩叩叩……

  聽到窗戶傳出敲響,風生下意識的轉頭輕喚,「飛寶!」

  「那只是一隻麻雀。」他白了她一眼。

  風生望著窗臺外的麻雀,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曉得飛寶現在在哪兒?」她喃喃低問。

  「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心靈相通嗎?」他的口氣很差。

  還不都是那只臭肥寶害的!沒事幹嘛飛來這裏攪亂一池春水,弄得他們倆反目成仇,最後還差點……算了!不提也罷。

  「牠常常飛到上野公園遛達,聽說那裏有很多人會在樹上設陷阱捕捉鳥,萬一飛寶誤觸陷阱被捉走,那怎麼辦才好?」她還是放心不下。

  「還能怎麼辦,捧著贖金一手交錢、一手交鳥是最壞的下場,妳認命吧。」他把一肚子「陰陽失調」的肝火轉移到她身上。

  「教授,你可不可以有點愛心?」風生的表情冷了下來。

  「要不然,我發揮仁民愛物的精神,幫妳付一半贖金好了。」他做出最大的讓步。

  「你!」風生一時氣結,眼珠子如兩團熊熊火焰,恨不得在他英俊的臉上燒出兩個窟窿。

  「不接受就算了。」反正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或許,我應該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看緊牠才對,但是,我又不能把牠囚禁在身邊,剝奪牠的自由。」她愁眉苦臉的說。

  這不關他的鳥事,他沒有發言的必要。

  「兩全其美的方法就是把飛寶帶來學校跟我一起上下班,可是……你一定會反對……」她的秀眉擰起。

  「沒錯!妳死了這條心吧。」他狠狠的戳破她的妄想。

  這裏是醫學園區,他的地盤,他的領域,他的天下,不是流浪動物收容所。要是讓那只會講人話的鳥成天在他的勢力範圍飛來飛去,豈不鬧得天翻地覆,搞不好還會登上新聞頭條。

  不!他絕不允許這種狀況發生,那只鳥永遠別想侵犯他的世界,牠想都別想!

  「假如飛賓真的被綁架了,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邊。」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是啊,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得來不易,換作是我,也會不計一切代價保牠回來。」他殘酷的冷嘲熱諷。

  「你錯了!飛寶從小跟我一起生活,一起長大,這種感情就跟血濃於水的親人一樣,和牠是稀有珍貴的品種價值無關。」風生義正辭嚴的反駁。

  東川禦司不發一語的盯著她,鋼鐵般的決心正在動搖。

  「飛寶是一隻鳥,牠一定也會嚮往自由,渴望在天空遨翔,畢竟這是動物的天性。這麼多年以來,我也覺得讓牠出去遛一遛沒什麼不妥,直到今天聽你說完那些話,我才開始有所警惕,原來,我一直讓飛寶處於險境當中,要是……要是飛寶真有什麼差錯的話,那……我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了……」她哀傷地低嘆。

  憂愁的嘆息聲回蕩在他耳邊,深深挑引著他的罪惡感。

  神經病!東川禦司連忙逼自己清醒過來。他為什麼要感到良心不安,就算悲劇發生也不是他造成的,他根本沒必要自告奮勇為那只胖肥寶的安危負責。

  再說,假如他一時心軟,答應收容那只愛說話的怪鳥,那誰來為他未來雞犬不寧的日子負責?不行,這種交易打死他都不幹!

  「教授……」她的目光緩緩投向他,千言萬語全寫在那雙憂心忡忡的水眸中。

  他狠著心腸別開臉,調開視線。

  「唉……」她幽怨的嘆口氣,「好吧,你不用管我,反正你只是我的上司,我也沒什麼資格要求你幫忙,算了,我自己設法解決好了。」

  風生將影印好的會議資料放在他桌上,鬱鬱寡歡的回自己座位。

  他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東川禦司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見死不救的混蛋。

  不過收留一隻鳥而已,又不是要他把屎把尿、照料牠一生一世,他又何必太固執,雖然那只肥寶與他非親非故,好歹跟他有過一頓午飯的共餐情誼,倘若牠真的發生危險,他也難辭其咎,而她肯定會傷心一輩子,自責一輩子。

  此後,那張成天笑咪咪的娃娃臉再也難展歡顏……

  砰!他忽然聽見自己意志力倒下來的聲音。

  在理智還沒做出反應前,他突然迸出一段話。

  「好,妳可以帶牠來上班。」

  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恨不得當場咬掉自己的舌頭。

  該死!他為什麼不再堅持一會兒!

  「真的?」風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提是,牠的活動範圍只限於校區,絕對不準擅自飛到醫院那邊驚動病人,也不準引起太多的關注,要是牠惹出什麼麻煩,我唯妳是問。」他拉長俊臉,趁著理性還沒冒出來幹預前,一口氣把「約法三章」說完。

  「教授,謝謝你!」她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作出這種決定。」他咬著牙說。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風生漾著笑表示感激。

  東川禦司癱進椅背,按住發漲的太陽穴,一想到未來寧靜的生活即將被一隻鳥搞得一團亂,他就開始覺得疲憊不堪。

  可是,一見到那活力四射的生動俏臉失去光彩,他又於心不忍,總覺得該為她做些什麼。

  他一再說服自己,這麼做絕不是討她歡心,也並非良心發現,純粹只是因為……

  因為什麼?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正在等待答案。

  因為他是個慈悲為懷的醫生,普渡眾生是他的責任,懸壺濟世是他的使命,就這樣!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51:36


  梅雨季即將結束,眼看著炎熱的夏季就要來臨了。

  窗外正下著毛毛細雨,煙雨濛濛,整座園區看起來格外的迷蒙。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怎麼樣也飛不高……」飛寶站在風生辦公桌的鳥架上,扯著嗓子引吭高歌。

  「求求你,別唱了!」東川禦司煩躁地丟開鋼筆,從筆筒拿出修正筆上下猛搖。

  臭鳥!害他又寫錯一個字!

  「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飛寶依然陶醉故我。

  「閉嘴。」他快瘋了,自從這只臭肥寶佔領他的地盤、入侵他的研究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一天平靜的日子好過。

  校長天天用廣播召見牠過去談心,每個學係的係主任都成了牠的忘年之交,獸醫學的穗波教授把牠當成百鳥之王,每日定時向牠膜拜請安,學生問候牠的次數比問候師長還頻繁,從醫學院到研究所,人人皆惜牠如實,疼愛有加,呵護備至。

  當全校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在為這只鳥讚嘆不已時,他只覺得身心俱疲,好想回家。

  他已經受夠了每天都要被人追問牠撲朔迷離的身世,受夠了牠伶牙俐齒的口才,受夠了牠賣弄風騷的行徑,受夠了牠收買人心的速度。

  偏偏想把牠趕回去又不行。身為一名企業負責人,他明白眾怒難犯的道理,他的權位終究比不上牠的魅力,若是他一意孤行,只會招來眾叛親離的下場。

  唉!堂堂一個位高權重的理事長竟然不是一隻鳥的對手,傳出去恐怕會被家裏的一幫兄弟笑掉大牙。

  「教授不喜歡流行音樂嗎?」飛寶飛到他的桌面上,歪著頭詢問。

  「不喜歡。」他又拿起修正筆塗改錯字,整篇文書草稿上處處可見修正液的塗抹痕跡。

  「不然,我唱聲樂給你聽。」

  「拜託,不要!」他急忙阻止。

  但,來不及了,莎拉布萊曼的成名曲已經緩緩流泄。

  「天啊……」東川禦司無力呻吟。再讓牠唱下去,他這篇研究摘要恐怕是趕不出來了。

  風生在一旁偷笑,絲毫沒有出面制止的打算。

  看一個冷靜嚴肅的男人情緒失控實在挺好玩的,每當他一抓狂,那張冷硬死板的撲克臉就會變化出許多精採豐富的表情,教人看得是又驚又喜,捨不得移開目光。

  風生單手撐著下巴,手肘頂著桌面,微笑欣賞他被飛寶搞得一團混亂的模樣。

  敲門聲響起,未等室內的教授響應,來人主動推門而人。

  「教授,興致真好,一早就在聽聲樂啊?」南宮翔嘻皮笑臉的登堂入室。

  「喜歡的話送你,牠還會唱歌劇呢!」東川禦司沒好氣的瞟了門徒一眼。

  「翔。」飛寶揮舞著雙翅,開開心心的降落在新朋友肩上。

  南宮翔拍拍牠的小腦袋當作招呼,暫時沒空搭理這只風頭頗健的校園新寵。

  「教授,我想……」他支支吾吾的摸到教授身旁,一副難以啟齒的窘樣。

  「有話快說。」東川禦司板著臉催促。

  「那個……下週三就是期中考了,可是我……你也知道,這陣子我都在忙醫學研考會的事,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準備……所以……」南宮翔帶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神色瞄他,希望他能心領神會。

  「這我救不了你。」他殘酷的搖頭,「誰教你不撥出一點時間溫習課業,現在才臨時抱佛腳已經太遲了,你準備受死吧!」

  「不!」南宮翔當場聲淚俱下的跪下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求饒,「拜託您行行好,請念在徒兒替咱們醫學院奪下了首獎的份上,再給徒兒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你想怎樣?」東川禦司雙手盤胸,挑高眉冷睨著腳邊的可憐蟲。

  「求求您大發慈悲,幫我復習考題。」南宮翔搖尾乞憐的哀求。

  「免談。」這對其他人不公平,他辦不到。

  「教授,你明知道我出賽前一天都在準備研考會的東西,剛好有一堂概論課沒上,你叫我怎麼應考?」南宮翔賴在他腳邊死纏爛打。

  「去跟你那幫哥兒們要筆記看不就得了。」他提供弟子另一個救援管道。「憑你南宮翔智勇雙全、神通廣大的本領,區區一堂概論課豈難得倒你?」

  「要不然,你幫我補上那堂概論課的重點。」南宮翔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你作夢,我這幾天忙著趕學會用的摘要,沒空理你。」他拒絕。

  「那我怎麼辦?」

  「求老天爺保佑吧。」

  「偉大的教授,請賜給我神奇的力量!」南宮翔死皮賴臉地抱住他的腿。

  煩死人了!東川禦司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開。

  唉……也罷,就念在他這次替醫學院出賽功不可沒的份上,幫他一次好了。

  「力量沒有,神奇的講義倒是有一本,要不要?」他把自己上課用的資料貢獻出來。

  「要、要,當然要!」南宮翔忙不叠地猛點頭,喜出望外的接過禦賜「聖經」。

  「好了,你滾吧!」他打發掉煩人精。

  風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南宮翔這只紙老虎就只會在眾人面前逞威風,一旦落在東川禦司手上,再卑躬屈膝的事他都幹得出來。

  「你也有今天。」她快意的冷笑。

  「今天的事妳若是敢洩漏出去,我就宰了妳!」南宮翔惡狠狠地恐嚇。

  「要是他洩漏出去呢?」她指著東川禦司反問。

  「我照樣拿妳開刀!」

  風生咋了咋舌頭,「你真是通情達理。」

  「知道就好!」南宮翔揚高下巴睥睨她,耀武揚威的嘴臉與方才低聲下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還不滾?」東川禦司下逐客令轟人。

  「謝謝教授,教授再見。」南宮翔捧著考試秘笈,開開心心的揮手告退。

  「像個小孩子似的。」風生莞爾失笑。

  「妳還不是一樣。」他抬頭瞄她一眼,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微笑。

  「你拿我跟他比?」她拉高嗓門抗議,「我是天真無邪,他是頑強幼稚,根本不能相提並諭好不好!」

  「都一樣,半斤八兩。」他繼續振筆疾書。

  鈴鈴鈴……電話響了。

  「東川教授研究室,你好。」風生接起電話。

  聆聽了一會兒,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是,好的,我請他馬上出發。」風生神色嚴肅的掛斷電話。「教授,有人在崎玉山區的河川附近發現一具棄屍,警方請你立刻動身。」

***

  奧迪一路駛向東京遠郊的一座蒼鬱森林,此時,天空仍下著毛毛細雨,由於天雨路滑,行車危險,加上又是坡道蜿蜒的山路,因此風生並沒有如願登上駕駛座。

  一個半小時之後,他們終於抵達深山中的棄屍地點。

  空曠的河岸腹地上停放了好幾輛警車、黑色轎車,還有一部運屍車,陳屍現場的四周拉起了黃色封鎖帶,幾名鑒識小組成員正在封鎖線附近進行採集工作。

  除了鑒識小組,現場還有警方、檢察官以及數名法醫等辦案人員,光看這種陣仗就知道情況非比尋常,通常只有在確定是刑事案件的情形下,警視廳的鑒識小組才會全員出動。

  阿彌陀佛……但願那具棄屍的死狀不會太難看。

  她不敢奢望一具曝屍在荒郊野外的遣骸能有多美觀,畢竟在歷經長時間的腐化過程後,屍體的外表難免會「變形走樣」,無論死者生前多麼英俊瀟灑,也擋不住風霜的摧殘,不過最起碼也要留個全屍,至少看起來比較順眼一點。

  風生深呼一口氣壯膽,跟在東川禦司身後下了車。

  「東川教授來了!」一名身穿白袍的男法醫向眾人高呼一聲。

  當他們跨過封鎖線,風生馬上在人群中瞥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一聽見大名鼎鼎的特約法醫駕到,一位短發高挑、容貌冷傃的絕色美女立刻轉過頭來,並且快步走向他們。

  同一時間,一名身穿西裝、高大俊朗的男子也從另一個方向匆匆趕來。

  先抵達的絕色美人掏出證件,率先向東川禦司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負責這起案件的刑警嵐海生,我--」

  「姊。」風生在一旁揮手輕喚。

  「小風?」嵐海生這才發現自己的小妹也在場。

  「教授,這位美女就是我大姊。」風生笑道。

  「妳好。」東川禦司點個頭致意。

  「教授,是這樣的,這起案件我們警方已經調查了很久,死者極有可能是--」

  嵐海生急躁的開場白還沒說完,那名高大俊朗的男子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禦司。」男子帶著笑容與東川禦司打招呼,同時也打斷了嵐海生的話。

  「怎麼,這案子也是你負責的?」東川禦司轉頭望向男子,兩人當場聊了起來。

  「這位插隊的先生,請問你是哪位?」嵐海生不太爽快的瞪著男子。

  「這位莽撞的小姐,妳又是哪位?」男子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警視廳偵察一課刑事部隊長,嵐海生。」她冷傲的揚起英眉,「你呢?」

  「檢察廳重案部搜查組檢察官,東川令司。」

  兩個氣勢不相上下的俊男美女分別道出自己的職屬頭啣,頗有相互較勁的意味。

  「好濃的火藥味啊!」風生嗅出一絲絲戰事將起的烽煙。

  「別理他們,我們先去看看屍體的情況。」東川禦司徑自走向陳屍地點。

  「教授,那位檢察官也姓東川耶,是你親兄弟嗎?」風生跟在他身後輕問。

  「不,是我堂兄弟。」他漫不經心的回答。

  長滿荒草的河道旁,屍體被藍色防水布覆蓋著。

  「東川教授,麻煩你了。」一名法醫向他點個頭。「我們剛才進行過初步檢驗,卻無法推斷出死亡時間,光是針對屍體的外觀,也不能確定是溺斃或者他殺,總之……這具屍體實在是……」

  「身分呢?」東川禦司沈著臉詢問。

  「死者是在三年前離奇失蹤古田良一,男性,二十四歲,黑道幫派的分堂成員。」

  嵐海生詳細的報告。「我們懷疑死者跟一宗軍火走私案有關,殺人滅口的兇嫌應該是幫派幕後的高層首腦,如今只有查出死因,我們才可以展開緝捕行動。這是搜索票,請你們務必在今天內進行司法解剖,協助我們調查。」

  所謂司法解剖便是懷疑死因與犯罪有重大關聯時所進行的解剖,須經由法院許可。

  「很抱歉,嵐大隊長。」東川令司連忙出面幹涉,「我們檢方單位也在密切追查這宗刑案,而且上級已經發布緊急搜查令,指派我方成立掃黑項目小組全力偵辦,請你們警視廳稍安勿躁,以免打草驚蛇壞了大事。還有,這是特搜令,現在這裏由我們地檢署重案部全權負責,請你們配合。」

  勢如水火的俊男美女再度杠上了,不知道他們兩個會不會當場打起來?風生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而東川禦司與另外三名法醫蹲在屍體旁,當他掀開防水布之後,在場幾名刑警的臉色都很凝重,唯獨風生一臉茫然,她甚至來不及害怕。

  因為眼前這具所謂的屍體,在她看來,只是一團模糊難辨的物體而已。

***

  最後,屍體被運往關東法醫務院進行司法解剖。

  執刀法醫由東川禦司擔任,法醫務院的天野部長從旁協助,法醫長月山小姐記錄報告,風生則負責助理工作。

  全程參與解剖調查的當然還有檢、警雙方代表--東川令司和嵐海生。

  「哇,這麼詭異的屍體還真少見。」月山小姐嘖嘖稱奇。

  「這具屍體已經蠟化了。」東川禦司從容的告知眾人。

  「蠟化?」嵐海生頓時一愣,連忙轉頭詢問妹妹,「小風,什麼是蠟化?」

  「簡單說,就是永久死屍的意思。」

  「永久死屍?是指木乃伊嗎?」嵐海生望著她尋求進一步的解答。

  「哈!木乃伊?也只有妳嵐大隊長想得出來。」東川令司嘲諷的道。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嵐海生實在很想痛扁他一頓。

  「妳告訴他們兩個什麼是蠟化。」東川禦司把解釋專業術語的工作交給風生。

  「是,長官。」她盡職的說明,「所謂的蠟化,是指屍體長期被置放在缺乏空氣的溼冷場所,以至於體內的脂肪和水或土壤中的鹼性物質起了化學變化,因而變成像肥皂般可以保存的狀態。」

  「可以推斷出死亡時間嗎?」嵐海生立即舉手發問。

  「要在水中完全蠟化的話,至少得花上三年的時間。」風生肯定的答復。

  「死因呢?」東川令司提出疑問。

  「槍殺。」東川禦司把兩顆子彈從屍體的心臟裏取出來。

  「死者的肺部沒有積水跡象,所以不是生前溺斃。」天野部長隨之補充。

  「媽的,那群喪盡天良的混蛋最好不要被我逮到,否則我見一個揍一個!」嵐海生破口大罵。

  從一個美女口中聽到如此狠毒的詛咒,大夥都有點錯愕。

  「嵐隊長,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東川令司潑了她一頭冷水。

  「是嗎?我一向以暴制暴,而且樂此不疲。」嵐海生神氣飛揚的挑了挑眉。

  「我姊好威風哦!真希望我也能像她一樣,又強悍又英勇。」充滿英雄氣概的大姊一直是她崇拜的對象。

  「千萬不要。」東川禦司第一個反對。

  「為什麼?」風生不解。

  別問他為什麼,總之,他不喜歡就對了!

  一想到她變成嵐海生那副盛氣淩人的德行,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好,證據確鑿,我現在就回總署調動人馬,部署追緝行動,告辭。」說罷,嵐海生像旋風刮離現場。

  「慢著!我不是告訴過妳,這起案件已經由我們檢方接手了……」東川令司氣惱的追了過去。

  司法解剖告一段落,兩個人同時消失,少了他們的吵鬧聲,場面頓時寧靜許多。

  「妳留下來幫月山小姐整理解剖室,我跟天野部長還有要事商討。」東川禦司一邊卸下手套一邊交代。

  「我的天哪!好可怕……」風生瞄了血肉模糊的蠟化屍一眼,整張臉全皺成一塊,直到此刻才開始覺得害怕。方才尚未解剖前,看起來沒那麼恐怖,如今開膛剖腹後,皮開肚爛的,委實教人不忍目睹。

  「怕什麼,它又不會跳起來咬妳。」東川禦司酷酷的瞪她。這麼膽小,以後怎麼帶她出來混?

  「它光是這樣靜靜躺著就夠嚇人的了。」她畏畏縮縮的嘀咕。

  「叫妳整理就整理,哪來這麼多廢話!」他板著臉教訓她。「發什麼愣!還不快點收拾!」

  「是。」風生鼓起最大的勇氣面對遺體。

  「我在辦公室等妳。」他邁闊步伐踏出解剖室。

  自始至終,月山小姐一直帶著饒富興味的眼光,來來回回掃視他們。

***

  整理完解剖室,風生來到法醫務院的辦公室跟東川禦司會合。

  他們臨走之前,月山小姐把幾顆拳頭大的蘋果裝在袋子裏,連同一盒蘋果餅,笑吟吟的送給風生。

  「我前幾天從娘家休假回來,帶了好幾箱蘋果和蘋果餅回東京,妳拿一些去吃,我們家鄉出產的紅玉蘋果很有名哦!」

  「耶,我最喜歡吃蘋果了!」風生歡天喜地的接過,「謝謝月山小姐。」

  月山小姐打量了她好一會兒,忽然問道:「小風,妳有沒有男朋友?」

  風生害羞的搖搖頭,「沒有。」

  「是嗎?那太好了,妳覺得坐在窗戶旁邊的那位江上法醫怎麼樣?」月山小姐拉著她追問。

  「不錯啊,外表挺斯文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忠厚老實的人。」風生微笑表示。

  「糟糕,我老婆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見到年輕貌美的漂亮姑娘就想替人家做媒。」天野部長對著東川禦司抱怨。

  「小風,在座幾個小夥子都是單身漢,看妳喜歡哪一個,盡管跟我說,大姊我幫妳出面搞定。」月山小姐自願充當紅娘牽線,幫她搭起友誼的橋梁。

  「美紀,妳別鬧了!」天野部長白了妻子一眼,暗示她最好適可而止,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一股寒氣正在凝聚中。

  「走吧,該回去了。」東川禦司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看。

  「嵐小姐!」斯文老實的江上法醫忽然喚住她,捧著四顆大蘋果走過來,「假如妳不嫌棄的話,我這裏還有幾顆月山小姐送的紅玉,請妳吃。」

  「啊?」風生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人家,只好笑咪咪的收下贈禮。「謝謝你,江上先生。」

  「來來來,我這裏也有幾顆紅玉,妳喜歡的話,全送妳。」另一位年輕法醫眼見同事已經展開行動,連忙從置物櫃裏翻出自己的存糧,興匆匆的轉贈佳人。

  「謝謝。」既然人家都把東西送到面前來了,她也不好推辭,只能照單全收。

  「敝姓豐,豐井裕。」他指著自己胸前的名牌,大方的自我介紹。

  「呃……我的紅玉已經吃完了……不過,我還有一盒蘋果餅,請妳笑納。」另一個戴眼鏡的法醫也加入了競爭行列。

  「真是不好意思,收了你們這麼多東西。」風生頻頻向眾人道謝。

  甜蜜蜜的笑靨當場把一票男士迷得暈頭轉向。

  「收拾一下,該走了。」東川禦司橫了她一眼,表情比語氣還冷。

  然而,十幾顆大蘋果的重量加上兩盒餅幹,她一個人絕對拿不動,光是沈重的袋子就讓她提得有些吃力。風生一手捧著餅幹盒,一手拎著袋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亟需善心人士伸出援手。

  這個時候,就是風度翩翩的紳士們表現自己的機會了。

  「來,我幫妳拿。」豐井裕眼明手快地跳出來獻殷勤,讓其他慢半拍的對手扼腕不已。

  「麻煩你了。」風生綻開如釋重負的微笑。

  「哪裏,別這麼見外,我--」一道冷若冰霜的視線橫掃過來,中斷了他的告白。

  豐井裕不自在的頓了一頓,滿腔熱血全被冷銳的目光凍住。

  風生眼看情勢不對,趕緊趨前一步,「還是我自己提好了,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我幫妳拿到車上。」豐井裕強作冷靜的跨出步伐。

  「這點小事不勞費心。」東川禦司把袋子攔截到自己手中,冷冽的眼神依舊鋒利無比。

  「那……我幫你開門。」

  既然沒有轉圜的餘地,至少也該送佳人到門口,在眾目睽睽之下,好歹也要挽回一點顏面,可是,東川禦司並不給他這個機會。

  「請留步,不用送了。」

  「是,教授,你慢走。」在一雙猶如零下三十度的寒眸瞪視下,豐井裕只好打消念頭,當然,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假如他還想在法醫界混下去的話,還是識相一點比較好。

***

  「今天真是滿載而歸。」風生從袋裏拿出一顆蘋果啃了一大口。

  駕駛座上的男人依舊板著一張俊臉,悶聲不響地開車。

  「嗯……好吃,又香又脆。」她讚不絕口的猛點頭,不到幾分鐘,整顆蘋果已經被她啃得一乾二凈。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東川禦司的心中忽然竄起一把無明火。

  「教授,你要不要吃?」風生拿出一顆蘋果遞到他眼前。

  東川禦司撇開俊首,無言的拒絕。

  「吃一個看看嘛!又香又脆又爽口,真的很好吃哦!」風生再接再厲的邀請。

  好吧!吃個水果也不錯,順便替自己降降火。他接過蘋果啃了一口,眉頭當場皺成死結。

  「我不吃酸的東西,妳知道的。」他把蘋果塞回她手裏。

  「還好啊!只有一點點酸……」

  「一點點也不行!」他兇巴巴的低吼。這下火氣沒降成,反而越燒越旺。

  「你這個人實在太挑剔了。」風生被他吼得很委屈。

  「我挑剔?妳今天才認識我嗎?妳明知道我一吃酸的東西就會反胃,妳還……」

  「算了、算了!你不吃,我自己吃。」她拿起蘋果賭氣似的猛啃,完全沒意識到上頭已經有了一道被他咬過痕跡。

  當然,他注意到了,不過,並沒有出聲阻止的打算。

  「這麼多蘋果妳一個人吃得完嗎?」他的心情忽然轉好,終於肯跟她閒話家常了。

  風生瞄著腳邊的袋子,開始思索著該如何處置那十幾顆大紅玉。

  「我可以帶回去跟飛寶、姊姊一起分享,剩下的就拿來烤蘋果派……對呀!我怎麼沒想到,烤成蘋果派你總願意吃了吧?」

  「如果妳能把酸味掩蓋掉我就吃。」

  「沒問題!我今晚回家立刻烘焙,明天一早你就有新鮮的蘋果派當早餐了!」她笑吟吟的允諾,開始拿出紙筆記下必須張羅的材料。「下班後先去超市一趟,買麵粉……奶油、砂糖……」

  東川禦司漸漸露出微笑。啊,不知道怎麼搞的,心情越來越好了!

  「對了!順便多烤幾份送給月山小姐,還有江上法醫他們,就當是禮尚往來的謝禮。」風生登時想起施惠給她的人們。

  奧迪房車突然煞住停在十字路口,驟停的衝力顯得有些唐突,充分反應出駕駛的不悅。

  風生被急猛的煞車頓力震回椅背上,抬頭一瞄。

  紅燈!幸好!她驚魂甫定的按住胸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故呢。

  他又是哪根筋不對勁了?一路上陰陽怪氣的!風生偷瞟他一眼,隱約感覺到一絲無形的慍火從他身上燃放出來。嗯,還是少惹他為妙,免得掃到臺風尾。

  趁車子未啟動,她把蘋果核丟進小垃圾桶,從後座撈出一盒蘋果餅拆封。

  「你一份,月山小姐跟天野部長一份,還有江上法醫他們……烤個六、七份應該夠了。」風生一邊啃餅幹,一邊在紙上記下分配數量。

  「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妳下次去的時候,多帶幾瓶飲料答謝他們不就得了!」他冷淡地開口,嚴峻的神情依舊繃得死緊。

  「那多沒誠意啊!光是準備你那一份的話,材料也一定還有剩,剛好可以多烤幾份蘋果派回贈他們。況且,今天第一次見面就收了人家那麼多東西,我也很不好意思。」

  「妳也會不好意思?我看妳還挺樂在其中的嘛!」他並未察覺自己的口氣有些酸溜溜。

  「嘿嘿,被你發現了。」風生老實招認。「我真是作夢也沒想到,這種眾星拱月的桃花運居然會降臨在我身上。」

  「妳看上哪一個了?」他立刻沈下臉,心頭的火苗再度燃起。

  風生盯著他陰沈冷酷的側面,忽然間,有種不切實際的錯覺閃過腦海,於是,她決定做個小小的實驗。

  「嗯……」她故意偏頭想了想,「江上法醫不錯!看起來挺忠厚老實的,可以列入考慮。」

  「忠厚老實的男人就可以列入考慮?既然妳的標準這麼低,幹脆在路上隨便挑一個好了!」

  「那……豐井裕呢?他又親切又溫柔又體貼,應該很會照顧女生哦?」

  「沒錯,他不但很會照顧女生,還很會玩弄女生,妳如果不怕死的話,盡管撲過去吧!」

  風生咬著下唇忍住笑,「要不然,我選戴眼鏡的那個。」

  「荒唐!妳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妳真的對他有意思嗎?」

  她聳聳肩,一副有沒有都無所謂的樣子。

  「正經一點,妳到底喜歡哪一個?」

  「你覺得東川教授怎麼樣?」

  東川禦司赫然傻眼,「妳說什麼?!」

  「已經綠燈。」她看著交通號志提醒,彷佛什麼事也沒發生,繼續啃餅幹。

  他踩著油門上路,納悶的眼光卻不時地瞟向她。

  「妳……妳剛才是不是……」

  「你要不要吃?」風生把整盒餅幹湊到他面前,刻意忽略他欲言又止的試探。

  東川禦司意興闌珊的推開,他現在緊張得要命,哪還有心情吃餅。

  「妳剛才好象提到我……」

  「啊,天氣變好了!」她打開車窗欣賞雨過天青的街景,順便回避他緊迫盯人的視線。

  車窗外一片天氣清朗,車窗內卻籠罩在一層曖昧朦朧的氣氛下。

  東川禦司瞪著她的後腦勺,急於解開這層迷障。

  「妳是不是早就有意中人了?」他單刀直入的追問。

  等了許久,那顆小腦袋終於輕輕一點,不過,依舊背對著他。

  「該不會是我吧?」問出口的同時,他的心臟也在那一秒停止跳動。

  風生的背影頓了一下,忽然飛快地轉過頭來,把一小塊餅幹往他嘴裏塞,然後又迅雷不及掩耳的轉回去。

  「知道了還問!」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4-3 22:52:11


  當天晚上一吃完飯,風生便守在自家的廚房裏,進行她的烘焙大業,不到一個鐘頭,流理臺上的蘋果丁已經堆成一座小山,備用材料也已調制妥當。

  「妳削這麼多蘋果幹嘛?」嵐海生晃進廚房,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扳開拉環,倚在餐桌旁大口暢飲。

  「我要烤蘋果派。」風生先把鋪上材料的派皮放進烤箱,趁著烘焙空檔繼續揉面團。

  嵐海生拿了一塊蘋果丁塞進嘴裏,「嗯,這蘋果挺好吃的。」

  「這種蘋果叫做『紅玉,口感香甜微酸,拿來做蘋果派最適合不過了,我要不要順便多烤一份,讓妳明天帶去警署當點心?」

  「不用了,妳幫我留一小盤蘋果丁,放在冰箱裏,我晚一點再吃。」

  「我看,我還是多準備一份生料冰起來存放,等二姊回來以後,就有現成的蘋果派可以吃了。」風生愉快的計畫。

  「雲生到芬蘭參觀國際花展,可能還會在當地逗留幾天,順便預購花材,大概下星期才會回國,到時候妳的生料早就不新鮮了。」嵐海生隨手捏扁空鋁罐,準確無誤的投進垃圾桶。

  「也對。」風生點點頭,一轉眼,已經完成三份派皮。

  「妳吃飽了沒事幹啊!烤這多派做啥?」

  「送人啊。」風生把事先調配好的材料鋪在派皮上,等著送進烤箱。

  「送給那位東川教授?」嵐海生乘機試探。

  「嗯。」風生輕點螓首。

  喲,女大不中留,她家小妹恐怕是紅鸞星動了!嵐海生笑睨著妹妹眉飛色舞的模樣,更加確定自己這陣子的觀察心得。

  這丫頭最近動不動就傻笑,臉上的氣色更是柔媚明亮,猶如桃花沾染上春風的氣息,活脫脫就是墜入愛河的跡象。

  言談之間的話題也總是脫離不了某個男人,不是「東川教授怎樣怎樣……」,就是「東川教授這樣那樣……」,開口閉口都是東川家的三公子,簡直跟熱戀中的少女沒兩樣。

  唉!就不知道人家男方怎麼想,但願別只是小風自己一相情願才好,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小妹在感情上受到創傷,屆時別說老爸、老媽回國之後看了難過,連她這個做姊姊的都會心疼不已。

  叮!烤箱正好響起清脆的鈴聲,新鮮美味的蘋果派出爐了。

  風生戴上隔熱手套,端出一大盤熱騰騰的點心。

  「姊,妳幫我把蘋果派拿去隔壁阿姨家好不好?我現在走不開。」

  「交給我吧,聽說阿姨最近醃了一壇梅酒,我正想過去嘗嘗鮮。」

  「喔,對了,順便把飛寶叫回來,我待會兒要幫牠洗澡。」風生叮嚀。

  「飛寶怎麼老愛往阿姨家跑?」

  「阿姨家人多熱鬧嘛,妳又不是不知道,飛寶最喜歡跟小朋友玩了。」

  「真是一隻不安於室的鳥,成天到晚吃裏扒外。」嵐海生叨念了幾句,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

  風生哼著小曲,忙碌的倩影來回穿梭在烤箱和流理臺之間,忙得不亦樂乎。

***

  六月朝陽高掛在萬裏無雲的青空上,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

  東川禦司一如往常,停妥車子後,便直接到自己的研究室。

  為了她昨天的承諾,他今天一早連一粒米都沒碰,空著肚子就來上班,一心一意等著吃她親手烘焙的蘋果派。

  一踏進研究室,香噴噴的點心味道立刻撲鼻而來,除此之外,還有一陣淡淡的消毒水味。

  「妳在幹什麼?」他拿起衣架上的醫師白袍換上。

  「清理小冰箱啊。」風生把抹布沾上消毒藥水,蹲在小冰箱前奮力擦洗。

  看見空無一物的冰箱,他開始緊張了。

  「我放在冰箱裏的組織取樣和實驗標本呢?」

  「全搬到隔壁研究房的冷凍庫了。」清潔完畢,風生滿意的站起身。

  隨著梅雨季節遠離,天氣越來越炎熱,假如沒有一臺冰箱可以冰飲料、製作冰塊,她恐怕活不過這個夏天。

  因此,她決定大刀闊斧,把小冰箱內的障礙物統統移送到隔壁冷凍庫,經過徹底的消毒工程,往後她就可以安心的冰她的飲料、水果、霜淇淋了。

  不曉得她有沒有按照日期、順序歸類排列?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過去檢查看看。東川禦司走向研究房,打開冷凍庫確認了一下。

  很好!他的東西一樣也沒少,每一層空間也都歸納得相當整齊。不過,他還是比較習慣自己原來的擺放位置,於是,他又動手整理了一回,直到都滿意,才關上冷凍庫。

  「龜毛!」風生倚著研究房門框,對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東川禦司洗完手,坐回他的皮椅。「我的早餐呢?」

  「少爺,請慢用。」風生提著一個紙盒擺在他桌上,順便遞給他一副塑膠刀叉,再奉上一杯現榨柳橙汁,伺候得無微不至。

  他掀開盒蓋,熱騰騰的蘋果派儼然剛出爐的模樣,上頭還冒著香噴噴的熱煙。

  嗯,賣相還不錯!就不知道滋味如何?他拿起刀叉,開始享用她的愛心早餐。

  「怎麼樣?」風生迫不及待的詢問。

  他細細品嘗了半晌,煞是愉悅的揚了揚俊眉。

  「不錯,妳的手藝還不賴。」

  「當然!」她洋洋得意地昂高下巴。「我的烹飪廚藝全遺傳自我老媽。」

  「我還以為嵐夫人只會挖木乃伊。」他毫不掩飾驚訝的表情。

  之前曾經聽她提過,她母親是位狂熱古文明的考古學家,大多數人一聽見考古學家,

  一定會馬上聯想到埃及、金字塔和木乃伊,當然,他也不例外。

  因此,他對嵐夫人的感覺一直停留在「扛著一把鏟子、率領大隊人馬挖掘金字塔」的印象,實在難以想像一個考古學家站在廚房裏洗手做羹湯的賢慧模樣,所以一時閭還無法把「家庭主婦」跟「考古學家」畫上等號。

  「我媽煮的菜可好吃了,只是她工作太忙,沒有機會大展身手。」風生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一疊資料檔,忽然有感而發的說:「有時候我都會想,要是我媽是個正常的家庭主婦,我爸是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那該有多好。你知道嗎?我爸對黑猩猩的成長生態瞭若指掌,卻連我幾歲換牙都不知道,我媽更離譜,埃及歷任法老王的誕辰、忌日她可以倒背如流,偏偏老是記不得我們三姊妹的生日。」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東川禦司回她一抹同情的笑。「父母成天出門在外工作,本來就很難兼顧到家庭,打拚事業就夠他們忙了,哪還有心力顧及家裏大大小小的瑣事,咱們做子女的體諒一點就是了。換個角度想,假如沒有他們付出血汗、辛苦賣命,我們哪來的豐衣足食可以享受?」

  聊著聊著,整盒蘋果派已經解決了一半,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胃口也能這麼好。

  「說得也是。」她老爸、老媽的工作性質雖然必須經年累月離鄉背井,最起碼夫妻倆的收入相當豐裕,足以提供家裏三個女兒養尊處優的生活環境,還可以念最好的大學,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聊完自己的家庭概況,她忽然對他的家庭生活大感興趣。

  「教授,那你呢?」風生笑望著他。「我很少聽你提起家人的事耶!」

  當然,他傲視群倫的家世背景已毋需多說。

  「東川」這個如雷貫耳的姓氏,在日本如家喻戶曉的金字招牌,東川集團的永世霸業更是縱橫國際、獨步天下,只要翻一翻各大財經雜志,就能搜集到許多钜細靡遺的相關信息,像「財星」、「時代」、「富比士」這類企業刊物,都曾經做過一係列的專題報導。

  但是,那些輝煌顯赫的家族史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一來她不貪圖榮華富貴,二來她也不想攀龍附鳳,她的感情很單純,與他的雄厚身家無關。

  「妳想聽什麼?」他並不介意跟她分享自己的私人生活。

  「可以談談你的父母或兄弟啊。」風生替他開個話頭。

  哦,那簡單。

  「我有一個父親,三個母親,五個兄弟,一個妹妹,還有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嫂子。」他像發表國小作文「我的家庭」一樣輕描淡寫。

  「拜託!這早就不是秘密了好不好,全日本都知道的事,連坊閭的八卦雜志都懶得再拿來當題材了,你還敢拿出來講。」風生受不了的白他一眼。

  「妳幹脆直接問妳想知道的,我也比較好回答。」

  「好吧!請問,你對東川伯伯一次娶三個老婆有什麼看法?」

  「他高興就好。」東川禦司無所謂的聳聳肩。

  「難道三位東川夫人從來不會爭風吃醋嗎?」她很納悶。

  「怎麼會,她們三個感情可好了,經常攜手結伴,同進同出,不是一起環遊世界、雲遊四海,就是一起逛街購物、遊山玩水,日子逍遙得不得了。閒來沒事,就說說我們幾個兒子的壞話打發時間,要不,就聯合起來欺壓我爸為樂,最大的好處就是夫妻剛好四個人,打麻將的時候從來沒有三缺一的困擾,罵起兒子來還可以同一個鼻孔出氣,團結一致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搞分裂。」他把家醜據實以告。

  「這樣啊,那你們兄弟六人會不會有什麼心結?比方說:三個母親所生的就分成三股勢力,總是互看彼此不順眼?」風生繼續挖八卦。

  「妳的思想為什麼這麼灰暗?」他不禁失笑。「誰規定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定要反目成仇才符合邏輯?」

  「那就是如膠似漆?」她進一步追詢。

  「還不至於那麼惡心。」他連忙搖頭澄清。「雖然談不上什麼兄友弟恭,不過彼此間的感情都不錯。」

  「咦?怎麼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一臉訝異。「豪門世家不是一向最喜歡明爭暗鬥的嗎?為了爭權奪利、圖謀家產,把整個家搞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電視都是這麼演的。」

  「小姐,我的家庭幸福美滿又安康,請不要把那些肥皂劇情套用在我們家好嗎?」他鄭重申明。

  「哦,請原諒我的膚淺。」她誠心懺悔。「那你小妹呢?據我所知,你們整個東川家族這一代好象只有她一個女生,這麼說,她一定很受寵?」

  「嗯,疼得像掌上明珠一樣。」

  「聽說她從小身體就不好,現在呢?有沒有調養好?」她關心的詢問。

  「她這幾年的健康狀況已經改善許多了。」想不到連依人體弱多病的事她都知道,流通在市面上的八卦雜志勢力果然不可小覷。

  可是說也奇怪,他今天似乎有點反常,以往只要她一發問,他就開始頭痛,如今面對她接踵而來的問題,他非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神色,甚至還有問必答,簡直寬容得不可思議。

  猶記得她上班的第一天,他還信誓旦旦的警告她,如果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最好趕快改掉問束問西的壞習慣。怎麼才事隔一個多月,他的原則就變了?想來想去,只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他突變的異常現象--他今天心情好。

  不過,他拒絕承認這和她昨天的告白有關,即使那句暗示性的告白害他昨夜失眠。

  「有恢復健康就好。女孩子一生中最璀璨的黃金時期就是花樣年華的階段,假如沒有盡情的燃燒青春,豈不太可惜了。」風生語重心長的表示。

  就拿自己來說吧,她今年二十六歲,青春燃燒了一大半,再過不了幾年,就連璀璨的黃金階段也沒了,可是,她到現在依然一事無成,學業、工作、愛情,沒有一樣稱心順遂。

  半途而廢的學業暫時停擺,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如願完成;明明嚮往醫教工作,卻誤打誤撞當上他的貼身助教兼助理:長久以來沒談遇半次戀愛,好不容易情竇初開,偏偏看上一個不解風情的龜毛男子。

  唉……越想越覺得前途渺茫。風生的俏臉忽然垮下來。

  「妳又怎麼了?」他瞥她一眼。

  「我頭痛。」她苦惱地按著太陽穴。

  「頭痛就去看醫生,醫院在隔壁,自己去掛號。」他懶洋洋的靠向椅背。啊,吃得好飽。

  「你也是醫生啊,不如你幫我吧!」風生意味深長的望著他。

  「可以,幫妳打一針,包妳藥到病除。」

  「沒用的,心病需要心藥醫,而且只有你才能讓我痊癒。」

  那雙含情脈脈的露骨眼神盯得他全身發毛。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怎麼幫妳?」他立刻進入警備狀態。

  「那還不簡單,只要你肯撥出一天的時間,陪我吃飯、逛街、看電影,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風生鼓起勇氣提議。

  「妳想得美。」他哼出一聲冷笑。

  「只是花一天的時間吃頓飯,再順便逛一逛、走一走,外加一場電影而已,又不是要你帶我環島旅行五日遊。」她蹙著秀眉抱怨。

  「小姐,我哪有這麼多閒工夫,一天到晚陪女人家吃喝玩樂。」繁重的工作量都讓他快忙不過來了,哪來的閒情逸致陪她「遊戲人間」。

  風生忽然覺得很受傷,她就是想爭取一天的時光,跟他共度一場美好浪漫的約會,為什麼他不懂呢?

  「唉!將來哪個女人當你女朋友或老婆,一定很可憐。」她搖頭嘆氣。

  「為什麼?」他眉峰一凝。

  「因為你是一個不浪漫、沒情趣,又不解風情的老古板,女人一旦委身於你,往後的人生註定要獨守空闔、受盡冷落。」

  「很抱歉,我這個老古板的工作又多又忙,病人看不完,屍體驗不完,公事辦不完,還有一大票學生教不完,沒空營造羅曼蒂克的情調,也沒時間培養知情識趣的心性,將來想當我女朋友或老婆的女人最好認清這個事實,否則就別來招惹我,免得自討苦吃。」他的雙手優雅地盤在胸前,衝著她挑了挑眉。

  敢情這段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風生被他挑釁的態度惹毛了。

  「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相信大多數的女性都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像你這種孤僻龜毛、陰陽怪氣、忽冷忽熱的男人,誰敢嫁給你?別說嫁給你了,只要一看見你那張冷冰冰、硬邦邦的撲克臉,任誰都不敢接近。」

  「正合我意,歡迎大家離我越遠越好。」他從小到大被女生追怕了,假如她們能夠退避三舍,他反倒樂得輕松。

  風生對這個不知好歹的大男人實在是又愛又恨,愛得甜蜜蜜,恨得牙癢癢。

  「你真是無可救藥!人家對你有意思,你不領情,連自動送上門你也不要,你就是不把女人當一回事,才會被傳成同性戀。」

  「老實告訴妳,我愛死這個流言了。」他不近女色的傳聞眾所周知,早已不是什麼國家機密了,可喜可賀的是,自從男同志的消息傳開後,所有仰慕者聞之色變,全軍撤退,只剩眼前這個勇氣可嘉的小不點還在孤軍奮鬥。

  風生又好氣又好笑。

  今天若換成其他男人被誤傳成同性戀,鐵定巴不得趕緊召開記者會向世人澄清,只有他,不但不否認,甚至還默許那些造謠生事的人把流言傳遍整個東都醫學園區。

  如果他想摧毀自己風靡萬千的女人緣,這招的確管用,不過後遣症也很嚴重。

  「再這樣下去,保證你一輩子交不到女朋友。」她沒好氣的說。

  「最好,我還求之不得呢。」他額手稱慶。

  「你--」風生差點吐血,「你真是執迷不悟。」

  倘若手邊有一根狼牙棒,她一定會狠狠往他頭上K下去,代替全體仰慕者棒打薄情郎。

  「好,別說我不近人情,明天星期六,放妳一天假,看是要吃飯、逛街,還是看電影隨便妳。」他終於網開一面。

  「真的假的?」她的眼珠子立刻迸出絢爛光彩。

  「我出錢,妳自己去玩。」他只同意慷慨解囊,不負責當伴遊。

  「什麼嘛!」風生眼中的小星星當場化為黯淡。「你寧可出資讚助,也不肯獻身作陪?」真是個二愣子!她拿他的鈔票做什麼,她要的是他的人。

  「明天醫院要開幹部行政會議,恕我失陪。」

  「唉,好吧!」她嘆口氣,「既然你沒空,那我自己約朋友。」

  難得拗到一天同情假,正好可以跟幾個死黨相約聚餐。

  「什麼朋友?」他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來。

  「以前念醫大的姊妹淘。」

  一聽見是女性朋友,他的表情終於和緩了一點。

  幸好風生邀約的對象不是異性朋友,否則,這天同情假他就要沒收了。

  「我要來規畫一下明天的出遊行程。」她已經太久沒有參與姊妹淘的聚會了,吃飯、逛街、唱KTV、看電影這是一定要的,如果時間充裕,她打算在一天之內,把所有久違的娛樂活動一網打盡。

  「妳慢慢規畫吧,我要回醫院了。」今天是父親一年一度的健康檢查大典,他得趕快回陣營穩定軍心才行,以免鎮守前鋒的將帥士卒們人心惶惶。

  每年一到太上皇回醫院體檢的日子,就是東都全體醫療同仁最緊張的時刻,但願今年能順利把他老人家送進診療室,別又像前幾年的每一次,當所有主治醫師都到齊了,才發現狡猾的老龍頭拍拍屁股逃之夭夭了。

  「再見。」風生隨口道別,繼續沈溺在假日計畫表裏。

  「我今天中午不回來吃了。」他在離去前,故意繞到她桌子邊逗留一會兒,有點期待她會露出失望的神情。

  「噢。」風生依然頭也不抬,對於無法跟他共進午餐,並不怎麼失望。

  明天中午聚餐前,先去看早場電影,嗯……看哪部片子好呢?她翻開報紙,搜尋各大院線廳上映的新片預告。

  「這段時間我都會待在醫院那邊,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就撥電話到行政大樓辦公室叫我。」他試圖引回她的注意力。

  「好。」風生緊盯著電影放映表,隨口應了一聲。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不喜歡被她當成隱形人忽視,雖然被她糾纏不休他覺得煩,可是,一旦她對他愛理不理,他又有種受冷落的感覺。

  「有啊。」風生太專注了,甚至懶得抬頭施捨他一眼。

  駭客任務第二集好象很精採,另外一部驚悚片也不錯,還有一部戰爭片也很吸引人……

  東川禦司瞪著她。哼!走就走,她不甩他,他也不希罕她深情目送!

  近午時分,一通緊急電話響起,秘書立刻轉接給東川禦司。

  「理事長,不好了!健康檢查才進行到一半,又被會長逃走了!」內科主任急忙報告。

  可惡!那個老頭……他父親為什麼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做完身體檢查呢!

  「有沒有人發現他的行蹤?」東川禦司氣急敗壞的質問。

  「完全沒有消息。會長說,想去貴賓休息室抽根煙,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內科主任快急瘋了。

  「立刻派人在園區內四處搜尋一下,他應該還躲在某個地方。」他當機立斷下令。

  「是。」內科主任掛斷電話,馬上動員大隊人馬到處通緝東川集團的太上皇。

  然後,廣播立刻發揮效率響遍整個東都醫學園區。

  「東川輝一郎會長,聽到廣播,請即刻回內科中心。東川輝一郎會長,聽到廣播,請即刻回內科中心。東川輝一郎會長……」

  介於醫院與醫學院之間,有一座風景怡人、環境幽謐的花園,一位狼狽的老先生就溜到這裏。

  東川輝一郎靜悄悄的躲在隱蔽處,嘴角叼著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抖著二郎腿,一邊在腦中盤算著,該怎麼砸爛上頭那臺廣播擴音器。

  「飛寶……飛寶……出來吃飯!」不遠處,一道甜美的女聲正在呼喚著。

  說到吃,他也餓了,猛不其然,一隻色彩繽紛的鳥忽然飛過他眼前,然後,降落在他坐的長凳邊。

  「你好。」飛寶禮貌的向他問候。

  「我一點都不好!」東川輝一郎咬牙低吼,然而,看著飛寶胖嘟嘟的肉感身材,他不禁心生歹念,「嗯……不如把你烤來吃吧。」

  「老先生,你餓了嗎?」

  「廢話!我當然餓--等等,你在跟我說話?」東川輝一郎險些被一口濃煙嗆掉半條老命。

  「對呀,如果你餓了,我可以把我的午餐分一半給你。」飛寶友善的道。

  不過,東川輝一郎沒那個心情感謝牠的恩賜。

  「見鬼了!一隻烏居然會說話!」他錯愕的瞪大眼。

  「飛寶!原來你在這裏!」風生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我不是交代過嗎?不可以擅自飛到醫院附近,你為什麼老是不聽話呢?當心教授一氣之下把你趕回家!」

  「小風,這位老先生肚子餓了,我們請他吃飯好不好?」

  風生望向坐在長凳上的老人家。

  「這樣啊,我剛剛從校園餐廳帶便當回來,假如你不介意的話,這個便當請你吃。」她走向長凳坐下,把餐盒交到東川輝一郎手裏。

  「妳呢?」東川輝一郎遲疑的捧著餐盒。

  「我這裏還有一盒蘋果派,可以跟飛寶一起吃。啊,飛寶就是牠。」風生愉快的介紹他們認識。

  肥寶?!這名字取得不錯!東川輝一郎盯著飛寶豐滿的體型點點頭。

  「妳這只鳥會說人話?」

  「對呀,牠會跟人類溝通。」風生笑吟吟的表示。

  「多少錢?我跟妳買。」他一副生意人爽快的口吻。

  「很抱歉,飛寶是無價之寶,我不能賣給你。」風生擰起秀眉拒絕。

  「不然,妳告訴我,這種鳥的學名叫什麼、上哪買。」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據我所知,這種鳥已經絕跡了。」

  「是嗎?太可惜了,我本來想買一隻回去,送給我未出世的寶貝孫子當寵物,看來是沒希望了……這樣吧!我出五百萬,賣不賣?」

  風生猛搖頭。

  「好,一口價,一千萬!」東川輝一郎豪氣萬丈的喊出高價。

  「伯伯,就算你把所有的財產送給我,我也絕對不會賣掉我家飛寶的。」風生堅決婉拒。

  這麼有骨氣?知道這筆交易做不成,東川輝一郎還是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妳確定?我的財產足夠你們家揮霍十八代都享用不完哦?」

  「我才不會賣鳥求榮呢!飛寶就像是我的命根子,請你別為難我了。」

  「好吧!等哪天牠失寵了,歡迎妳跟我聯絡,我很樂意帶牠回家。」

  風生莞爾的笑了笑。

  這位老先生無論穿著、氣宇、威儀,在在都顯示出非凡的豪紳風範,舉乎投足之中,帶著一股赫赫凜然的氣勢,一看就知道是個有派頭的上流人士,不過,卻沒有那種高不可攀的氣焰,反而比較像個豪氣幹雲的性情中人,假如時空背景轉換成俠客群眾的遠古時代,統領群雄的武林盟主自然非他莫屬。

  「我們一起開動吧!」風生招呼他一塊用餐。

  東川輝一郎並沒有立刻掀開餐盒,反倒直盯著她的蘋果派。

  「我們交換好不好,妳的點心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好啊!」風生笑咪咪的和他交換,蘋果派、柳橙汁讓給他,她和飛寶共吃一個便當。

  東川輝一郎接過她遞來的刀叉,切了一塊蘋果派送進嘴裏。

  「嗯,好吃!派皮酥脆,果肉香甜,烤得恰當適中又不膩口。這是哪家飯店西點師父的傑作?妳告訴我,我改天親自登門造訪。」

  「呃……這是我自己烘焙的小點心。」風生有點不好意思。

  「哦?不錯、不錯,妳以後一定會是個賢妻良母,哪個男人娶到妳,肯定是他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他慈眉善目的笑著。

  「你過獎了。」

  風生被他誇得滿臉通紅,殊不知,老人家已經在打她的主意了。

  「小妞,伯伯還有幾個頂尖出眾的兒子討不到老婆,妳要不要來我家應徵看看?」東川輝一郎非常懂得把握機會,只要哪家閨女讓他看上眼,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律先訂下來再說,他們東川家的二媳婦就是這樣被他強行訂下來的。

  「這……不太好吧!」風生被老人家的盛情嚇到。

  「怎麼,妳已經有要好的男朋友了?」他的鷹眼散發出銳利的光芒。

  「沒有。可是……」風生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口。

  「還是妳有心上人了?」鷹眼瞬間幅射出百萬伏特的電力。

  風生只好點頭默認。

  這還得了!不行!他要好好調查一下,然後再找個機會,把她的心上人一腳踹到天邊去,這個善良可愛的小女生他們東川家訂下了,誰都不準來搶!

  「小妞,妳叫什麼名字?」

  「我姓嵐,嵐風生。」風生不疑有他的透露出姓名。

  「來,告訴伯伯,妳今年多大啦?」東川輝一郎益發的和藹可親。

  「二十六歲。」

  「二十六!我還以為妳只有十八。」他直打量她。「妳不是醫學院的新生?」

  風生搖搖螓首,「我是醫學係的助教。」

  醫學係?「妳的教授貴姓大名?」他先探聽清楚要緊。

  「教授姓東川,東川禦司。」

  噗!東川輝一郎當場噴出一嘴餅渣,嗆得直打咳。

  「伯伯,你還好吧!」風生趕緊替他拍拍背順口氣,連忙把柳橙汁遞給他。

  東川輝一郎連忙灌了幾口果汁。

  「妳說,東川禦司是妳的頂頭上司?」他高深莫測的望著她。

  「嗯。」風生點點頭。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小妞跟他們東川家果真有緣。

  「嵐風生。好,我記下了。」

  「伯伯,你有沒有舒服一點?」

  「何止舒服,簡直快活得不得了!」他瞬間恢復成一尾活龍。「小妞,那位東川教授對妳好不好?」

  「嗯……」風生沈吟了一會兒,「大概算好吧!」

  「那……妳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東川輝一郎開始展開探測行動。

  「除了脾氣陰晴不定、個性冷淡孤僻、沒情趣,又老愛板著臉外,應該沒什麼好挑剔的。」

  「這麼糟!」他頓時老臉一垮。「依妳看,那個家夥還有沒有得救?」

  「我看,恐怕是回天乏術了。」她老實說。

  「請妳再給他一次機會,搞不好,妳會慢慢喜歡上他也說不定。」他急忙替兒子求情。

  風生登時覺得臉頰紅紅熱熱的,羞於向老人家坦承,其實,她早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伯伯,你是不是認識東川教授?」

  東川輝一郎被問倒了。該不該招認自己的身分呢?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該套的話已經套出來了,告訴她也無妨。

  「其實我--」

  「東川輝一郎會長,聽到廣播,請即刻回內科中心。東川輝一郎會長,聽到廣播,請即刻回內科中心。」

  聽到了!聽到了!他在辦正事,他們可不可以不要吵!

  「小妞,妳聽好,其實我--」

  「東川輝一郎先生,請你立刻回內科中心就診,否則後果自理。」換人廣播了,此乃東川禦司隔空放話的冷酷聲音。

  休想!他才不要回去受罪!東川輝一郎匆匆站起身。

  「小妞,伯伯先溜--先走一步了,這盒蘋果派我帶走,下次有空再來找妳玩,再見。」快閃!

  「伯伯……」風生一臉不解。

  無奈,神秘老人已經走遠,隱約只聽見他拿出手機,聲如洪鐘的說著。

  「松濤,趕快到醫學院大門外接我……對,我已經做完體檢了……奇怪!我高興逛到醫學院走走不行嗎?笨蛋!你不會繞道啊……」

  隨著罵人的聲音漸行漸遠,他的背影消失在偏僻小路的盡頭。

  「真是個風趣又奇怪的老先生。」風生搖搖頭,喃喃自語。

  「妳說什麼?!」

  東川禦司的暴吼響徹整間研究室。

  「那位有趣的老先生還帶走我的蘋果派呢。」風生依舊笑嘻嘻的。

  「妳知不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

  「他是我爸!」

  東川禦司抓狂的怒吼,整棟醫學係館的人全聽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