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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4:07

水沐鈴 - 福郎撞上門【喜福會之一】

人人都說他是「索諾木納木結」,
福星高高照的鎮族之寶。
可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除了一張美得讓她著迷的俊臉外,
他窮得要她養、病得靠她治,
有事沒事吃吃她的豆腐,
還引來一串追殺的男人。
明明是她的「大災星」才對,
他真的可以給她帶來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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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4:31


  風徐徐地吹過,這個男人微微地轉過脖子,露出被額發遮住的臉。若有人看見,必定驚為天人。

  飽滿光潔的額下,眉若遠山,眸子細長優雅,極其完美;細細高挺的鼻梁下,紅唇微抿、似笑非笑,有著勾人魂魄的風情;一頭烏黑的長發,有幾縷垂在肩頭,把他的面部線條襯托得更加流暢。

  當然,前提是:你要忽略他直勾勾的呆愣眼神,像小狗一樣聳動的鼻頭,還有差點兒沒流下口水的嘴角和蒼白得不像平凡人的膚色,以及他一身濕透的薄衫。

  這個男人目前全部的注意力都沈浸在被風送來的香味中。

  饅頭!

  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一個白乎乎、散發著騰騰熱氣的饅頭。

  平安沒發覺自己蹲著的腳已經開始發麻,也不覺此時的樣子有多丟人。肚子餓的時候,頭腦也會變得空白,什麼想法都不會出現。

  這個哥哥已經在她面前蹲了足足三分?。大眼睛的柳兒那淡藍色的瞳仁從手中的饅頭上挪到奇怪的大哥哥的臉上,又從他的臉上轉回到饅頭。紅色的頭繩隨著她左右的搖擺微微晃蕩著,最後,慢慢地停在原地不動,柳兒的目光定在平安渴盼的臉上。

  「大哥哥。」猶豫了片刻後,奶聲奶氣的童音響起,「你想吃嗎?」她把饅頭遞了給平安。珍珠姐姐教導過她,好吃的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他想干什麼,而且語氣還如此肯定?平安的詫異只持續了短暫的數秒,其後繼續盯住饅頭不動。那眼神專注得很,彷佛只要稍微一挪動,饅頭就會飛走似的。

  「哥哥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啊,平安不自在地撓著後腦勺。一個大人竟然去搶小孩子的食物?

  「可是,哥哥只能吃一口哦。」柳兒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出「一」的形狀,一字一句地說。不是她小氣,而是大哥哥的眼神就像……就像院子裡看見骨頭的大黑狗,被他啃過的地方永遠「寸肉不生」。

  好怕她又白又大的饅頭也會不見了哦!柳兒咬著拇指,認真地想。

  一顆汗珠從平安的額角滑落,他蹲在原地慚愧地沖著五歲的小女生干笑。打擊啊,他身為一個男人、一個家世不凡自認品性高潔的男人的信用,就此瓦解。難怪有人告訴他,在孩子眼中找不到虛偽……其實他確實準備啃掉整個饅頭……

  「哥哥給。」小孩子不懂平安的腦子裡轉著什麼歪念頭,只是單純地說。

  「那大哥哥……就不客氣了……」平安咧開嘴,一邊對著柳兒討好似的傻笑著,一邊伸手接過大饅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張開嘴,輕輕地咬下一口。

  嗯……平安感動地閉上眼,讓饅頭的香味在唇舌間回味。乍一入口,松軟香甜;再細嚼下去,後勁無窮,實在好吃。

  平安睜開眼,像看到稀世珍寶般地仔細打量著饅頭。微風拂過,饅頭天然的面香飄到他格外敏感的鼻翼下。他聳聳鼻子,腦中突然出現大口咬著饅頭、大口喝熱湯的美景。好想將這個饅頭占為己有哦,但是小妹妹剛才的警言猶在耳邊回旋。

  哥哥只能吃一口哦……

  唉,平安無奈地歎口氣,將手中的饅頭遞回。吃不起啊,他可是拿品性作抵押的呢。

  柳兒不解地歪著小腦袋,圓圓的眼珠子再次繞著平安和饅頭轉。好奇怪哦,她暗自想道,珍珠姐姐的饅頭做得可好吃了,院裡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很愛吃的,但為什麼大哥哥吃了一口後,臉色看來很難過呢?難道他還沒吃出味道?

  「大哥哥,給。」柳兒又遞過饅頭,她天真地想,如果大哥哥再咬一口的話,是不是就會像她一樣,對著珍珠姐姐笑著說,「好好吃」呢?

  咦?平安盯著又送上門的饅頭,確認沒有聽錯。小妹妹叫他再吃?「嗯……」比起猶豫,餓過頭的腦袋徹底罷工,身體前傾,平安一口咬住饅頭,這次是毫不客氣的一大口。

  柳兒的眉頭皺了一下子。嗚……大哥哥這口咬得太凶了。但不捨歸不捨,她還是抬起頭,充滿希翼地望著平安,指望他笑著說「好吃」。

  平安戀戀不捨地轉動著舌頭,好讓饅頭的香味能慢些消逝。真是太好吃了!一想到再也吃不到,他的臉色就更加淒慘。

  為什麼會這樣?柳兒的小嘴嘟得老高的,搞不懂大哥哥為什麼更難過。兩口啊,她大方地讓哥哥吃了兩口啊!

  「大哥哥!」柳兒一咬牙,語氣堅定,重新將饅頭伸到平安眼前。她就不信,有人不喜歡吃珍珠姐姐做的東西!

  絲毫不知道會錯意的平安瞪大了眼睛,看著幾乎伸到他嘴邊的饅頭,平安呆呆地想,難道這個小妹妹不愛吃饅頭?

  「給我吃?」他怕弄錯意思,比比饅頭,再比比自己。

  「嗯!」嗯,給你吃一口。柳兒大力地點頭,無比肯定。

  哦,上天啊!觀音菩薩、如來佛祖、太上老君、四大天王、一百零八羅漢……還有那個傳教士說的什麼耶?桃酥奇味酥,管他什麼的,統統先謝過,有吃的啦!

  平安的臉上立刻綻開燦爛的笑容。他一把接過饅頭,毫不遲疑地塞進嘴裡,舌頭和牙齒忙亂得像在打架,只消三兩下,饅頭就不見了蹤影。

  「小妹妹,謝謝你。我在湖裡遊了好半天,爬上岸時還以為差點兒被餓死,多虧小妹妹你善心。你是哪家的孩子……」有了東西填肚子,平安也饒舌起來,?裡呱啦地說個沒完。

  對面的柳兒張大嘴,壓根兒沒聽見平安在念叨什麼。她只傻傻地看著饅頭從大哥哥的拳頭那麼大,變成了她的拳頭那麼大,再變成月牙兒,最後……最後居然不見了!不見了,她分到的饅頭、隔了好久才有機會吃到的白面饅頭,被這個大哥哥吃掉了!

  「珍……」她張大的小嘴裡吐出一個音節,然後打個嗝。

  「什麼?」平安沒聽清楚,他很有耐心地拉長耳朵,準備聽個究竟。

  「珍珠姐姐!哇哇哇……」

  號啕大哭伴隨著轉身就跑的動作,平安一著急,想抓卻沒抓住。他伸出的手還沒從空中收回,就見一陣粉色的旋風刮到眼前,然後他的手驟然一疼——

  「啊呀呀!好痛好痛!」平安想甩開手背上一排白牙,卻被拉得死緊,只得一邊掙扎一邊叫嚷,慌亂得沒時間看清楚眼前是什麼「東西」襲擊了他。

  「登徒子!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們家的柳兒!」來人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平安的耳邊大吼。雖然聲線清脆甜美,但是話語中的含義則恐怖得要命,「柳兒,快踢壞蛋!快踢他!」

  「珍珠姐姐,柳兒知道!」小家夥得令,小腳直踹平安的胸口。本來平安就蹲了好久,雙腿早已經發麻,如今加上手被捉著死咬、胸口又被踢,整個人猛然脫力,一陣搖晃之下,不禁向後倒去。

  「喂!」甜美的聲音多了絲慌亂,一半為平安的倒下,一半因為她被他拉著的手,因為慣性她被拽著一同倒下,並落入平安的胸膛上。一張粉臉頓時親到了他的俊臉,貼了個緊緊密密。

  「登徒子!」粉衣少女漲紅了臉,抬手便向下打去。

  平安轟然著地,重重地摔到了後腦。他痛得閉緊了眼,意識一陣搖晃,耳朵只匆忙間捕捉到「登徒子」三個字。其余的記憶,就只剩下背後松軟的土地、頭頂藍藍的天,還有眼?合攏的前一刻硬闖入眼簾的一張小臉,那是張瞪圓了大眼、嘟高了小嘴、潮紅色一片、生機勃勃的可愛的臉。

  至於粉紅色身影賞給他的那張巴掌印,呵呵呵,還是等他餓醒了再發現吧!


  雲糕片、山楂糕、油炸果,奶酥羊肉、晾?肉、鹿筋肉,紅豆稀飯、皮蛋瘦肉粥、八珍湯,桂圓蜂蜜酒、梨香酒、枸杞酒……無數美食在平安睡不安穩的夢中飄來飄去,奈何他每次伸手去捉,總是抓到空氣,直到他虎視眈眈地瞅準了一整盤手抓羊肉。於是,他雙手大張、飛身直撲,張嘴便咬——

  「放、手、啦!」一陣驚雷炸地而起。

  奇怪,雷聲怎麼近處可聞?下雨了?平安一雙手四處摸索,沒摸到雨水,倒摸上一雙細長的手。平安睜開沒睡醒的雙眼,就見又白又嫩的長長的指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的腦中只閃過一個想法:「泡雞爪!」

  看他的絕招!平安朝「雞爪」的爪心咬去。咦,為什麼掌心部分最好吃的凸包會不見了呢?雞爪再瘦也瘦不到這種程度啊?而且雞爪泡得不酸又不脆,說白了是沒有味道,而且根本咬不動!最重要的是,他好象在雞掌心裡吃到了硬繭,難道說沒洗干淨?

  「搞什麼嘛。好惡心,好難吃。」平安「呸呸呸」地吐著舌頭,難過得自言自語。

  「廢話。」一個爆栗從天而降,打得平安痛瞇了眼,「我的手怎麼會是泡雞爪?你餓昏頭了嗎?!」

  「就是餓昏了嘛。」平安委屈地小聲道,然後悄悄地抬頭,看是哪位高人如此的不客氣。

  眼光所及,是張軟軟的、如棉花糖般的小臉。胖鼓鼓的可愛雙頰,染著淡淡的粉紅,像六月的水蜜桃,只要輕掐就能溢出甜美的汁水;大眼睛裡鑲嵌著黑色的瞳仁,如同熟透的紫黑色葡萄;鮮紅的唇像櫻桃般光澤誘人,說話時露出一口白牙,比精巧的玉米粒都排列的整齊。

  面前的人兒,無時無刻都散發著「我很好吃」的信息。

  「啊……」平安愣愣地盯著少女,癡癡地發出單音字。夢中的絕妙美食加上少女特殊的「食物」感覺,讓他除了歎息之外,肚子也不含糊地發出造反的聲音,好象在提醒他:喂,我已經空了三天了!

  「啊什麼啊?」少女見他已經雙目清明、完全清醒,便站起來叉著腰,凶巴巴地吼道:「你一個大男人羞不羞啊,跑來和小孩子搶東西吃!」

  「我沒有搶,是她給我吃的。」平安一邊著急地申辯,不願被她看扁,一邊拉長耳朵聽她悅耳的聲音。清楚的咬字像劈裡啪啦的蠶豆聲,語調結尾處嗲嗲的語調像摻了蜂蜜的水,真是又甜又脆,令人原本有氣也氣不起來了。

  「胡說。如果柳兒主動給你吃,她為什麼要哭?」少女不高興地嘟起嘴。因為和一大堆小蘿卜頭相處,就要對他們的教育負責,所以,她對撒謊特別敏感。

  「我怎麼知道?」平安一臉的問號。他才奇怪呢,小女孩遞給他饅頭吃,他就乖乖地吃掉了,為什麼她卻在他耳邊大哭呢?

  「撒謊不是好小孩哦。」少女搖擺著手指,煞有介事地訓導,「柳兒,到屋裡來。」

  門吱呀呀地開了,柳兒雙手捧著白面饅頭,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踱進來。她偷偷瞧了眼床上的平安,嚇得立刻縮到少女的身後,左手緊緊抓著少女的衣襟,右手將饅頭快速地往嘴裡塞,好象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似的。

  「柳兒,慢些吃,會噎住的……」少女正說著,柳兒卻立刻拉長了脖子,不自在地憋紅了臉。

  「水水水!」少女一連叫了三聲,腳步未停地向床前的圓桌沖去,左手翻杯右手舉壺,手起手落,轉眼間,一杯水送到柳兒嘴邊,「柳兒不怕,慢慢喝,慢慢咽。」她放柔音調,細長的手小心地順著小女孩的後背,幫她緩氣。

  「柳兒好些了嗎?柳兒還要水嗎?柳兒還能吃嗎?」她連珠炮似的發問,連平安都看得出柳兒困惑的眼神。

  「你讓她緩口氣再說話……」平安的話,自動自發地在少女「你閉嘴」的殺人眼神下中止。

  「都是你害的啦。如果你不搶柳兒的饅頭,柳兒不會嚇得直往嘴裡塞,更不會噎得難過。」少女化身為老母雞,一口氣地講個沒完。

  「難道全是我的錯嗎?」直覺其中有什麼誤會,平安著急地想解釋,「事情的開端,是因為她主動把饅頭給我吃才造成的啊!」

  「那你說全是柳兒的錯啦?」少女沈下臉。看他一臉讀書人的文雅模樣,沒想到度量這麼小,竟然跟小孩子計較。「我沒這樣說,我的意思是……」

  「柳兒,是你先給大哥哥饅頭吃的嗎?」少女不理睬平安,徑自抱住努力啃饅頭的柳兒,輕聲地問,態度轉眼就轉了一百八十度。

  「嗯。」柳兒點頭。

  「我說吧。」平安也點頭。

  「柳兒,大哥哥吃光了你的饅頭?」少女不抬頭,抱著柳兒繼續耐心地問。

  「沒有,只有一口。」柳兒這次聲音大了點兒。

  「就是這樣。」平安的自信也高了些。

  「柳兒,大哥哥然後吃光了你的饅頭?」少女再問。

  「沒有。」小女孩搖搖頭,「又是一口。」

  「對,又是一口。」平安就像?哥學舌。

  橫來一個大白眼,少女的眼神明白地表示「你別插嘴」,「然後呢,柳兒?」

  「我想,大哥哥怎麼吃了兩口都沒說姐姐做的饅頭好吃呢?姐姐的菜明明做得好好吃,好好吃的。」小女生連聲稱贊的結果是臉頰上得到了一個香吻,「所以,我再給大哥哥吃,一定要等到他說好吃為止。」

  「唉……」平安悲慘地發出歎息,「她一再給我吃,我以為她不喜歡吃饅頭,才……」他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饞相,支吾著沒了下文。

  「你是說,你誤會了柳兒的話才吃了整個饅頭的?」少女這次總算正眼瞧他了,而且臉色開始發紅,隱約明白自己擺了烏龍。

  「應該是這樣沒錯。」即使是擺烏龍,但他終究還是搶了孩子的吃食,平安慚愧地低頭認錯。事情已經說清楚了,他也睡醒了,該走人了吧。

  「你……很久沒吃東西了嗎?」出乎意料的一句話從少女的口中問出。

  「啊?」平安呆在原地。

  「廚房還有兩個剩饅頭,如果你不嫌棄……抱歉,誤會你了。因為常常有老?看中我們這裡的小女孩,然後把她們偷偷拐走、賣到青樓,所以我反應過度,你不要見怪。」少女垂首、微微福身,姿態優雅得體,語氣也變得溫和了。

  平安被她一會兒粗魯一會兒溫柔的態度搞得昏頭轉向,糊裡胡塗的腦子什麼也來不及想,只記得一句話:「還剩下兩個饅頭。」

  「我沒聽錯嗎?有饅頭吃?」他詫異地看著她,無比希翼地問。

  少女紅著臉,想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因為平安的率性和傻氣。平安見狀,也自覺失禮地紅了臉。

  「請跟我來。」她說完,彎腰牽起柳兒的小手,配合著柳兒小小的腳步,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平安跟在身後,開始細細地打量著少女纖細而美麗的身段。粉色的對襟外褂,翠綠的布裙,桃紅的繡鞋在裙擺下若隱若現。明明是穿在一般女子身上就會顯得俗氣的土氣裝扮,而穿在這位少女的身上,卻俏麗得有如初春的花骨朵兒,嬌嫩得令人憐愛。

  牽著一雙小手的細長手指,指甲修得整整齊齊。但平安也沒被外表所騙,他記得她的手掌心裡有一排硬繭。

  「柳兒,到院子裡和妹妹們一起玩。」少女低柔的聲音似乎是給小孩子專用的。這不,跌跌撞撞地扶著木柱的更小的孩子,也得到了同樣的待遇。



            

  揮別了院子裡喧鬧的一堆孩子,少女轉首,微笑的唇向上勾起,「請這邊走。」

  平安隨著她稍快的步伐向前,清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身側的院落。每個院子都不大,比起官員們動?千畝庭院的豪宅來,就顯得很寒酸。四合院的薄牆上爬滿青色的斑駁,屋檐頂上木雕的飛鳥尾羽已經殘破,木質的房屋看起來弱不禁風。

  院落雖然破舊,但細看的話,就會發覺長廊迂回地穿梭在眾多院門中,似乎無心的設計其實將所有院落逐個聯接,人情味十足,不像普通尋常人家的設計。

  平安收回眼,盯著自己走動的腳,默默地猜測:有很多小孩子,院子不大但溫馨;再加上她孩子氣的美麗容貌、行動和口吻就像當了多年的娘——

  難道這裡就是慈安堂?

  正在沈思的平安腳步突然一頓,目光愣愣地瞪著前方,高挺的鼻梁上下聳動了兩下,開始像可愛的狗狗一樣拚命吸氣。他怪異的舉動讓少女不禁回頭一看,乍見他的模樣,憋不住呵呵地笑出聲來。

  「啊……」平安正對上少女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被人看笑話了,他呆了兩秒,接著啞然失笑,「好香,我聞到了香味。」他?尬地解釋。

  「我怕小孩子鬧著還要饅頭,所以仍舊用火蒸著。」她一邊解釋,一邊推開一扇木門,從爐上輕巧地端出瓷碗,裡面的饅頭正冒著白氣。

  「快趁熱吃吧。」她邊說邊坐到矮桌旁。

  平安餓得實在沒力氣推辭,他抓過一個饅頭,便急忙往嘴裡塞,饅頭的白氣燙嘴,他趕緊挪開,「呼呼呼」地用力吹著,又等不及地接著咬下一口。

  少女淡淡地笑著,起身站到竈火前不知忙著什麼。平安也沒時間抬頭,只顧在兩個饅頭間奮力掙扎。

  「喝口熱湯吧。」不知何時變出的暖湯,正好在平安被哽住的時候送上。平安感激地望她一眼,埋頭喝了一大口,卻又馬上驚喜萬分地睜大眼,盯著飄著幾片菜葉的湯面。

  好好喝的菜湯!濃而不膩,清香爽口。僅僅是普通的菜湯,在少女的巧手調制下,卻勝過他喝過的所有好湯!

  「好厲害……」平安衷心地稱贊。

  「是你餓壞了。」少女柔柔地一笑,臉頰邊隱約有個小酒窩。

  「還沒問姑娘的名字……啊,我倒忘了說自己的。」平安撓著後腦勺干笑,已經七分飽的肚子讓他終於有精神注意剛才沒發現的細節,「我姓……姓平,單字安。」他不知為何猶豫了幾秒。

  少女微微地紅了臉,羞澀地回答:「大家都叫我珍珠。」

  「珍珠?你說你叫珍珠?城西郊慈安堂的小當家珍珠?」平安連珠帶炮地叫出一串,盯著少女確認。

  珍珠何曾被男子如此唐突地直愣愣地盯著瞧過。小臉先是由粉轉成桃紅,再由桃紅轉成深紅,最後,連耳根和脖子都不放過,晶瑩的水紅漫過她所有裸露的肌膚。

  這邊平安的眼睛則越瞪越圓,最後傻傻地張大了嘴,哈哈大笑起來,一派率性的模樣。原來,這裡真的是慈安堂啊!

  「你認識我嗎?」珍珠奇怪他好象熟識的反應。

  「當然……不認識。」平安好心情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可是,這口白牙看在珍珠眼裡,卻更像大灰狼瞧見小白兔時露出寒光的白牙。莫名地打了個寒顫,她說道:「既然你我素不相識,還請平安公子速速回家。」

  「這裡不是慈安堂嗎?收留一個可憐人不行嗎?」聽到她要趕他走,平安連忙裝乖,「我是個落難書生,已經無家可歸了。」

  「我們只收留小孩子,而且堂裡是饑一餐飽一餐,再也養不活多的人。」珍珠才不買他的賬。雖然眼前可憐兮兮的男人,長得十分俊朗。

  「那可不行,我已是珍珠姑娘的人了。」平安擠出兩滴熱淚、拉緊衣領口,裝出一副三貞九烈的少女模樣。

  「你、你是誰的人?」珍珠紅潮剛退的臉再度變成了紅蘋果,說話也結巴了。

  「這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吧?」他拿出證據。

  珍珠怒嗔:「你沒羞。」她怕他一身濕染了風寒,才好心地叫堂內五十歲的阿嫂幫他換上的。誰知道他竟拿這個來汙她清白!

  好象猜錯了,「那……」平安轉了轉眼珠子,「你剛剛親到我了吧?」

  珍珠頓時傻眼,「那是不小心撞上的!」

  「反正嘴巴碰到了,對不對?」

  珍珠沒法反駁,這的確是事實。

  「所以我們倆已經算是玩過親親了,對不對?」

  好象推論沒錯,珍珠還是沒法反駁。

  「夫妻之實都有了,你忍心將我這個親親郎君推到門外嗎?」平安眨眨右眼,拋個媚眼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珍珠張大嘴,被他的詭辯嚇得愣坐在竹凳上,半天回不了神。好不容易消化完他說的話,她又羞又惱,撲過去要揍人。

  「啊……頭好暈……」平安蒼白的臉色裝病人實在非常像。

  珍珠的手停在半空中,想叫阿嫂幫忙趕他出去的聲音也卡在了喉間。因為,她發現這個名喚平安的奇怪男人的臉色確實不佳,額際還冒著薄汗,身子骨也異常單薄。她的手抬起又放下,當發現平安竟孩子氣地揉著眼角、縮在床上有了睡意時,她的心又軟了。

  「我好累……」平安呢喃著,「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會收留我吧?」

  好不容易?珍珠怕自己聽錯,忙拉過棉被蓋在他身上,想問個明白,但那個男人已毫無戒心地入夢去了。

  留下珍珠盯著他,乖乖,這個自動找上門的怪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5:02


  答案就是,他是米蟲,不肯再透露更多詳情、身世成謎的大米蟲。

  真是悶啊……

  半邊身子掛在長廊的橫欄上,順利賴在慈安堂的平安,百無聊賴地晃著長腿,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頁面泛黃的《詩經》。身邊的環境突然從熱鬧簇擁,轉換到清幽寧靜沒什麼不好,耳邊少了一群女人的??喳喳更令他心情舒暢,只是——

  「如果能吃飽就最好了……」正在他不滿地咕?時,珍珠纖細的身影晃過院門,被他瞧見。

  「珍珠!」平安趕忙從橫欄上跳下,開心地直奔向她,「你要出門嗎?」是不是上街買些雞鴨魚肉回來呢?

  珍珠背著一個大大的竹簍,聽完他問話,沒好氣地給他一個白眼,「堂裡青菜已經沒有存的了,我上山看看能否挖到些野菜。」

  這句話聽在平安耳朵裡,無疑是晴天霹?。原來,別說吃肉,連青菜都是奢侈,而且今天換成了野菜……

  「嗚……」平安發出孩子氣的嗚咽,抱頭蹲下。

  「咦?平安你怎麼了?」當即嚇得珍珠蹲在他身旁,一手貼上他的背,沿著脊梁骨力道剛好地順著背,「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的聲音聽來好驚慌。

  平安哀怨地側首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寫得清清楚楚——「我沒事」。

  「平安?」珍珠不明就裡,奇怪地再問。

  近看她的臉,更加刺激平安的食欲。他悶悶地想,她微豐的臉頰是香甜的白面饅頭,紅嘟嘟的唇是肉汁鮮美的香腸,如果能喝上異國風情的羅宋湯——

  「平安,你口水下來了哦。」猜到了他在想什麼,珍珠涼涼地提醒。

  「啊?」平安伸袖一抹嘴角,明明是干干的,「珍珠,你又拿我開心。」

  話音剛落,一個爆栗毫不客氣地敲到他的頭頂上。珍珠嘟著紅唇,裝作生氣地道:「哼,一兩銀子都交不出來,還在這裡白吃白住,我拿你尋開心消消火有什麼不對嗎?」

  被駁得啞口無言,平安驚奇地瞪著伶牙俐齒的小人兒,隨後委屈地扁扁嘴,一臉受傷的表情。

  「好了啦,反正你也沒事,陪我去挖野菜吧。」珍珠又心軟了,無奈地揮揮手,拖著平安往院門走去。

  「喂喂喂……」平安掙扎。他原本隨口問問,怎麼就要做苦力了呢?「嗚……我頭暈、我眼花……」他大言不慚地耍賴皮。

  送上一個大大的衛生眼,珍珠右手握拳直揮向平安的胸口,他立即機靈地一閃身,跳開兩步,開心地大叫:「打不到我哦——」

  平安狂笑了三秒?後,聲音卡住,手舞足蹈的雙手也僵在半空。他對上珍珠壞壞的笑臉,她則抱胸站定,一臉「看你怎麼解釋」的得意。

  完了,露餡了。

  「呃,那個,剛才,對,就是剛才,我的頭好象不暈了哦,呵呵呵……」平安發出一串干笑,摸著後腦勺道。

  「那可以走了嗎?」珍珠倒也不同他惱,只是心裡笑得難以自抑。

  「去就去啦。」被聰明的珍珠欺負得死死的,平安只得乖乖跟上,心底裡念叨一萬遍「暴君」、「小氣鬼」……「不就是吻了一下嗎?」

  「平安——」耳尖的珍珠拖長了聲音喚道,嬌嫩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粉色,「你再提這件事,今天晚上開除你的飯籍哦!」

  「咦——」平安嚇得怪叫,「不會吧?」他趕忙跟上珍珠的步子,學著慈安堂的小家夥,捏著嗓子,討好般地「甜甜」地叫道:「珍珠姐姐,等等我啦。」

  憋不住笑的珍珠轉回頭,露出可愛的小兔牙,「叫得好惡心,小心真的不給你飯吃哦。」

  嬉笑瘋鬧著的兩人,一前一後上山去了。

  其實上山來,平安也只是抱著個鋤頭,躺在大樹下的草地上打盹,好不自在。

  六月的太陽是暖暖的金黃色,山上的風輕柔地吹起平安的衣擺,擺動聲彷佛有著自然的節奏。偶爾會響起一兩聲鳥鳴,清脆婉轉,灌木間也會有小動物飛身擦過的聲響。這樣幽靜舒適的環境,用來睡覺真是明智之舉。

  許久,平安懶懶地睜開眼,看著瞪大了眼、氣鼓了兩腮像只小青蛙的珍珠,優哉遊哉地開口道:「啊,你也想在這裡睡覺?那我大方點兒讓給你好了。」他逗她,作勢拍拍衣服要起身。

  珍珠已經高舉鋤頭,怒目相向了。

  「哇哇哇……出人命啦。」平安嘻嘻地笑著,趕快雙手抱頭,「我在開玩笑,你都沒聽出來嗎?」

  「開玩笑?」實在受不了平安的散漫與不經心,珍珠委屈地在他耳邊喊道:「堂裡都快斷糧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開玩笑?今天如果沒挖到足夠的野菜填肚子,只喝稀飯的大家一定會覺得好餓好餓,小家夥一餓就會哭,最後肯定還會變成抱頭痛哭啦。」

  看她說得如此動情,看來這種情形經常發生。平安回想著昨天喝過的稀飯,那也能稱為飯嗎?幾乎是淡薄的米湯水,清澈見底,一覽無疑。

  「珍珠,一直忘記問你,你們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啊?」比起今晚會餓肚子,平安顯然更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自己積的布匹也可以換些銀子,我們還在堂外開了一畝地種些蔬果,阿嫂每天會去照料。」珍珠扳著手指一個一個認真地數著,「承澤親王也一直送些銀子、糧食救濟我們,還有——」

  「等等。」平安豎起耳朵捉到一個名字,「誰?你剛才說哪位救濟你們?」

  「承澤親王。」珍珠把玩著打了同色補丁的布衣袖口,一臉天真地回答。

  「響徹京城的『金戎將軍』,皇上最寵愛的臣子承澤親王嗎?」平安連連追問。

  「是不是皇上最寵愛的臣子我不知道啦,但就是這位承澤親王,也就是金戎將軍。」珍珠肯定地點頭,「他人好好哦,每個月月初都會派人送東西過來。只是我們堂裡孩子多,無論我怎麼精打細算,到了月底還是沒米下鍋,現在也是……」她無可奈何地笑著道。

  而每月都麻煩到如此尊貴的人物費心,她已是汗顏。保留自己的自尊,她從來沒向承澤親王訴苦堂內的窘狀,只是使力硬撐。

  果然如此,平安暗忖:「聽說他長得貌若潘安,俊美非凡。」他背靠著樹干,盯著珍珠悠悠地道,似乎還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珍珠繼續玩著衣袖,頭開始垂下,「俊美非凡嗎……應該是吧。」顯然想到某人的臉,一抹紅暈爬上她的臉,她羞澀地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邊疆那些蠻夫只要聽到『金戎將軍』四個字,就會棄甲投降。這些你也聽過吧?」平安平靜的臉色下看不出異狀。

  「街頭巷尾人人都這麼傳,我又沒有特別聽到什麼……」珍珠一邊小聲地叨念著,一邊抱膝坐下,望著樹叢中的深處傻傻地微笑著,連挖野菜的事情都忘記了。

  「他經常來堂裡嗎?」平安悄悄貼向沈浸在心事裡的珍珠,輕聲在她耳邊問。

  「也不是經常啦……」珍珠微笑著,沒察覺平安的靠近,「不過聽說他回京城時的那個月,他多半會親自前來。」

  平安斜睨著珍珠潮紅的臉,太陽穴上的青筋「砰砰砰」地跳動,心裡一片翻湧。不會吧,難道珍珠已對他——

  「哼,那個博穆博果爾,有兩下子嘛。」極度不滿,他低低地哼出承澤親王的名字。

  「博——」聽到奇怪的字,珍珠側過頭,看向平安。

  「你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平安此時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

  「他的名字?」珍珠興奮起來,頓時讓平安覺得是自己在挖坑往下跳,「博穆博果——」珍珠想學平安剛才的發音,卻突然發現那不是漢語,「『博博果爾』嗎?」這次更說不清了。她驚奇地望著平安,難道是滿語或蒙語嗎?「平安你——」

  「你喜歡承澤親王?」平安忽然冒出一句,險險地轉了話題。

  珍珠呆呆地盯了平安兩秒,她粉色的小臉立即漲成熟透的西紅柿,「哪有啦!」她愈大聲地反駁,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可能,「我、我、我只是慈安堂的當家的,和、和承澤親王碰面不是很正常嗎?說我……我才沒有呢……」

  平安的後腦枕著雙手,含笑欣賞著眼前難得的好景。總是凶巴巴像只小老虎的珍珠,會有這麼可愛的時候,雖然不甘心她如此是為了別人,不過他很開心此時只有他看到。

  「好了,承認吧,喜歡就是喜歡嘛。」他繼續逗弄單純的她。

  「沒有沒有才沒有。」珍珠搖頭像波浪鼓,搖著搖著,忽然又停下,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筆直地望向平安。他困在她的目光中,渾身升起不好的預感。

  「嗯,我說平安……」珍珠手腳並用地爬坐在平安身邊,一臉認真地問:「酒樓裡說書先生的故事中,出身貧寒的女子常常無法和高官仕士們相守,真的會這樣嗎?」

  平安看著珍珠真誠的大眼睛,一時無語。想照實說,滿漢高官間聯姻都困難重重,更何況是下層的女子。可對像如果變成博穆博果爾,若他動真心——

  「呵呵呵……你剛剛還說不喜歡承澤親王呢。」平安捏了捏珍珠粉嫩的臉,低聲取笑。他突然轉開話題,不知珍珠察覺否?

  「我、我、我——」一說到「喜歡」兩個字,珍珠果然開始結巴,乖乖中了平安的圈套。

  「喜歡,對吧?」平安清朗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沈,而語氣則甚是和緩。

  「才沒有!」小老虎恢復了生氣,叉著腰,煞有介勢地吼他。

  「喜歡就說喜歡,這裡又沒別人。」平安暫時壓下疑惑,好心情地逗她。

  「嗚……」被欺負到底的珍珠見爭不贏他,干脆抓起鋤頭,作勢要打他。

  「呵呵呵……」平安仍在笑,握緊鋤頭的另一邊,柔聲地道:「打壞了我就沒有親親夫君了哦!」

  低啞而柔和嗓音聽得珍珠臉上的紅潮退了又起。「羞羞臉,誰要做你家娘子?看看你,四肢無力,弱不禁風……」她一樣一樣地數落著,看來平安在她心中,還比不上承澤親王。

  「我再弱不經風,擋住你的這點力氣還是有的。」平安也不生氣,只見他手臂上揚,不知指頭如何迅速地動了兩下,珍珠只覺手一麻,鋤頭便掉落在地。

  「我就說吧。」平安不甚在意地笑道。

  珍珠瞠目結舌。她看似小女兒家嬌柔,其實劈柴、挑水、鋤地的活兒,她也能做得不錯,照理說力氣怎會小過一臉蒼白的平安呢?

  「不行,再來一次。」珍珠只當他是碰巧,當即不服氣地拾起鋤頭,「我才不信呢!」

  平安單手握住鋤頭,壞壞地笑道:「再試幾次都一樣。不過,被你一激將我就得奉陪,豈不是失了身為男子的面子?」

  不知有詐的珍珠果然上當,「那你說怎麼辦?」

  「打個賭好了。」平安看著珍珠小巧的臉孔,真是越看越滿意啊,「你若輸了當我娘子如何?」

  「哼,賭就賭。」珍珠嘟著紅唇道,「剛才只是你碰巧,這次我才不會輸呢?」

  「一言為定,?馬難追。」平安展齒而笑,「開始啦。」

  就在珍珠認真的視線裡,鋤頭再次從她手中脫落,不但如此,還高高地被拋入空中,翻了兩個觔斗,重重地插入土中。

  珍珠難以置信地看著鋤頭,腦中跟不上事情的迅速變化。

  只有氣定神閒的平安,穩穩地站在她身後,神清氣爽地喊了一聲:「娘子,你輸了哦。」

  微張著嘴,瞪大眼,珍珠無法相信剛才發生的事。她連平安是如何動作的都沒看清,鋤頭就從她手中飛出。真奇怪,臉色蒼白的他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珍珠邊不服氣地想著,邊用單手拔鋤頭。

  不動?

  咦?她伸雙手,再拔。

  依舊紋絲不動。

  不會吧……「平、安。」珍珠低低地喚他。

  不對勁,一定是哪裡不對勁!

  「娘子,相公隨喚隨到。」平安不知何事,笑瞇瞇地靠近。

  「不準叫娘子。」珍珠威脅道,重重地踩他一腳。

  「啊——好痛好痛!」平安抱著腳一邊跳一邊叫,彎彎的雙眼浮出一層淚花,嘴巴委屈地扁成一條線,讓珍珠看得又好氣又好笑。

  「還裝,我明明沒用大力。」珍珠伸手推向平安。

  單腳站立的平安沒防著珍珠這一推,身體不穩地晃了兩下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連帶著還壓倒了鋤頭。

  「好痛……」這次是真痛,平安抱腳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樣,不依不饒地拉住珍珠的衣角撒嬌,「好痛好痛好痛啦!」

  珍珠受不了地按住額頭。這個大小孩,比堂裡的小家夥們更難照顧啊,「好了啦,哪裡摔痛了?」她搖著頭蹲在平安身邊關心地問。

  嗚……能得到小美人的特別問候是不錯啦,可是他摔痛的是屁股啊,以他薄薄的臉皮,怎麼可能說出口?平安扭扭捏捏了半晌,好生後悔剛才玩得太過分。

  「沒有……沒有再痛了。」他只能這樣小小聲地說道。

  「是嗎?」珍珠疑狐地看著他,「小孩子撒謊的時候,眼睛都不會望著大人哦。」她胸有成竹,像位年輕的娘親。

  「還好,不痛。」胡說,鋤頭剛好被他壓住,明明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結果還得打腫臉充胖子。平安不忍珍珠擔心,只得抬頭,她的大眼果然充滿緊張,「真的沒事啦,我是男人耶,我沒你想得那麼虛弱,哈哈哈哈——咦?」

  「哈——咦?」珍珠奇怪他笑了一半突然停下,「咦什麼?」

  「喂,珍珠。」平安拉拉珍珠的衣角,目光轉了個方向,「那個東西——我沒眼花吧?」

  「什麼啊……」珍珠也望過去,然後,呆住,「平安,過來。」她勾勾手指。

  「啊?」平安不解。

  「快點兒啦。」珍珠的聲音有些不耐。

  「哦。」見佳人變了臉色,平安趕緊乖乖靠近,然後——

  細長的手指伸向他的臉,珍珠重重地一捏。

  「好痛啊!」平安立刻發出慘叫,「放手放手,珍珠你干嗎?好痛!」他想跳開,可是臉皮在別人手裡,逃不開啊!

  「很痛嗎?」珍珠一臉沒事地問。

  「嗯嗯嗯。」平安想用力點頭,可是不敢動。

  「真的很痛嗎?」珍珠再次確定。

  「珍珠……」平安快哀號了。

  「會痛,那就不是夢了?」珍珠終於放手。

  什麼什麼?「你為了確定是不是夢就捏我的臉?」平安捂著臉皮,瞪圓了眼睛,無法置信。

  珍珠回頭,「不對嗎?」

  「當然不對!」平安哭笑不得,「你不會捏自己啊?」

  「那痛的人不是變成我了嗎?」珍珠搖頭,「我不要。」

  「喂喂,難道我痛就是應該的嗎?」平安快被珍珠的話氣瘋掉。

  「你是男人耶,這麼小氣干嗎?還嗦嗦。」珍珠決定不理他,自己往某處走去。

  嗚……被人欺負不說,還要背罵名。平安氣鼓著臉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是被一大堆女眷細心呵護著長大的,何曾被人踩在腳底下。可是,平安不甘心地瞪著珍珠的背影,抱怨歸抱怨,他還是不放心地跟在珍珠身後,一探剛才發現的「意外」。

  珍珠和平安,蹲在閃閃發光的東西旁邊,一時無語。

  「我真的要撿起來了哦?」珍珠手在空中伸到一半,突然停下來。

  平安看著它,腦中自動閃現出一大堆美食。啊……城內遠近聞名的「醉香樓」裡的荷葉包雞、香酥鴨……這下不用流口水啦!「你不撿我撿。」

  「啪!」珍珠快手打掉平安的手,「不許動。」她撿起它,手幾乎在發抖。

  銀光閃閃,可以肯定是足量的一錠銀子,憑空落在無人的荒山裡,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銀子啊……」珍珠感動地低歎著,「銀子,是銀子啊!」她的腦中,立即想到大家今晚可以吃到大米飯、白面饅頭,也許還可以買幾斤排骨熬湯喝打打牙祭。

  「哈哈哈,太好了!」兩人同時興奮地跳起來,開心地拍打著雙方的肩膀,然後又都愣住。

  「什麼太好了?」珍珠審問平安,一臉不相信他。

  「荷葉包雞。」平安回答得言簡意?。

  「不可能。」珍珠搖頭,立即否決。聽起來就很貴。

  「是我先發現銀子的。」平安提高了聲音。

  「那大家一起餓肚子,看你吃荷什麼雞嗎?」珍珠認真地反問。

  珍珠甚至不會說荷葉包雞……看著彎腰正待撿起鋤頭的她,平安默然地為自己一時自私的想法而汗顏。他的身份,從沒讓他吃過任何苦頭。家裡雖非夜夜笙歌,可也是衣食自有人服侍,更因為他的身體——

  「啊,這個——平安你快看!」珍珠忽然拔高的聲音拉回平安的沈思,「我沒看錯吧,鋤頭下面是——」

  平安側首,不由得也呆住了。先被他鋤入地內、又被他壓在身下翻倒,以至掀起一大塊黑土的鋤頭下面,隱約露出一個裂開了的大瓦壇,裡面閃爍著的光芒,和剛才撿到的銀子一模一樣。

  「難道說——」珍珠馬上蹲下拔開泥土,試圖挖出瓦壇,「剛才的那錠銀子,是從這裡被挑出來的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們——」越想越興奮,她扒土的動作漸快。

  「這叫天無絕人之路嗎?」平安也跪下來幫忙,「珍珠,如果真的是一壇銀子,那堂裡就能支撐好久了嗎?」

  「那當然,下個月也不用勞煩承澤親王了。」珍珠一臉興奮地將終於露出地面的瓦壇搬出來,小手慌忙伸入砸破的裂口中。

  「珍珠小心手!」平安話音剛落,馬上就聽到珍珠吃痛的聲音。

  裂開的瓦片割破了珍珠的手指,「流血了。」剛學切菜劈柴,比這更重的傷都有過。珍珠沒有害怕,只是陳述事實,習慣性地將手指往嘴邊送。

  「痛不痛?」珍珠不慌,有人卻亂了手腳。平安抓過珍珠的手,也不等她同意,更沒考慮唐突與否,張嘴便含住了她的手指。

  平安柔軟的舌在珍珠指間滑動,溫熱、潮濕,也飽含著憐惜與溫柔。珍珠傻傻地任平安跪在她眼前,低頭認真地吮吸著,一時不知如何響應。自打她懂事後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經歷了堂內的窘狀後,所有的痛苦她都習慣挺直腰桿,咬牙頂住,她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將她如此輕輕呵護,當她是易碎的寶物。

  「平……安,我的手……我的手好髒……」珍珠好似猛然被驚醒,開始掙扎。

  「別動。」平安沈聲命令,聲音帶著珍珠從沒聽過的尊貴。他握牢她的手不放,「不準亂動。」他再次出聲警告,並小心地將她的手腕擱在自己膝上,然後掀開外褂,拉出雪白內衫的一角,利落地扯破,再一層一層細心地包裹傷口。

  「這種小傷口,不會有事的啦。」這種時候如何應對呢?珍珠紅著臉咕?著。

  「瓦片這麼利,傷到了骨頭怎麼辦?或者說傷口化膿怎麼辦?」平安第一次在珍珠面前皺了眉頭,失了平時的嬉笑和輕浮,取而代之的是自抑與沈穩,「待會兒回去,找位大夫來瞧瞧。」他獨斷地下命令。

  「大、大夫?」珍珠嚇得舌頭打結。她從小到大,除了十歲那年出水痘,差點兒死掉而請過一次大夫外,無論什麼頭痛腦熱,都是自己學著堂裡的阿嫂,上山摘些草藥自己醫治。

  原因很簡單,沒有多余的銀子。

  「不要啦,那些銀子可以省下一大堆——」珍珠的話音消失在平安嚴厲而飽含怒意的目光中。

  「珍珠,你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不管,從今天起,只要是在我的眼皮子下,我決不會再讓你吃一分苦。」他堅定地如此承諾。

  珍珠呆呆地凝望著平安,嘴唇動了數下,卻沒說出一個字。她腦中明明想著,平安你自己都吃不飽肚子,衣服還要我來縫補,身上更沒一兩銀子,說這種大話不羞嗎?可是一對上他的眼,感受到他的氣勢,為什麼心裡暖暖的,覺得可以相信這個人的話呢?

  臉好紅,心口也「撲通撲通」跳得好快,珍珠不知這樣陌生的感覺叫什麼。

  「哈哈哈……」末了,珍珠只得干笑著,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拉出手帕忙著將銀子包成包裹,「快走吧,天色不早了,我們去市集,買些面粉、青菜、豬肉,你今天吃吃我包的餃子吧。」她站起身,布衣裙擺在風中飄蕩,「是餃子哦,我們只能在過年才吃一回。」

  「珍珠……」明白被聰明的她逃掉了,平安跟著站起,喃喃地喚著她。

  「走啦走啦,然後去買什麼荷雞,就當你發現銀子的謝禮吧。偶爾就奢侈一次。」她輕快的笑聲在山中回蕩。

  她仍記在心裡哩……平安先是詫異地睜大眼,隨後便微微地笑了。

  來到她身邊,果然做對了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5:31


  白色的蘿卜,紫的茄子,紅的西紅柿,金黃的番瓜……

  平安盯著菜市場裡鮮艷的各色蔬果,聽著菜販的吆喝,像個沒出過門的孩子,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

  「平安,你在看什麼?」見他定住不動,珍珠只得停下腳步喚他,「有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只是,這個是什麼?」平安指著肉案上掛著的白條豬肉,一臉認真地問。

  「豬肉。」

  「那個呢?」他指向紅色的。

  「牛肉。」

  平安雙眼放光,一臉崇拜地望著珍珠,「好厲害哦,妳什麼都認識,我還在想這些東西長得好奇怪。那.豬肉牛肉是做什麼的呢?」

  不只是珍珠,賣肉的中年大叔也睜圓眼瞪著平安。

  「平安,你沒發燒吧?」珍珠手快地探到他額頭上,「奇怪,不燙手啊?」

  「我說了奇怪的話嗎?」平安猶不知哪裡出了錯,無事地看著珍珠。

  「平安你--」「到底是誰」四個字,珍珠吞進了肚裡,因為堂內經常收留流落街頭的孩子,所以她通常不在意他們的身份、,可是平安不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子,而是背景模糊的成年男子。

  ,正在兩人相互對視時,西街上遠遠地傳來凶惡的叫喊聲:「抓住這個偷兒,他搶了我的肉包子不給錢!」

  人群頓時喧嘩。好奇看熱鬧的人退到路邊,多事的人摞起衣袖準備攔下沖向這裡的人影。珍珠則拉著平安向後退了兩步,靜觀何事。

  小小的人影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逃開一雙又一雙伸來的大手,沿路只聽到「小兔崽子,我看你怎麼跑」的失敗叫。可惜人影剛跑到平安眼前時,他忽然腿一軟,身子往前一撲,慘叫了聲「啊呀--」,便摔成了難看的「大」字形,手中緊抓的包子也飛到三步開外。

  賣肉的中年大叔沖上前,像擒小雞般輕而易舉地拎起少年的後衣領,「吃東西不給錢,還搶了就跑。你是哪家的孩子?」

  少年瘦弱的身體在半空中晃悠,手腳並舞地掙扎著。看似驚懼的反應,但在平安的眼裡,其實是他對地上肉包子的戀戀不捨。

  平安彎腰撿起肉包子,吹吹干淨,遞到少年手中。少年眼中立即放出欣喜的光芒,飛快地奪過,忙不叠地往嘴裡塞,一副餓壞的樣子。

  肉包子鋪的老板此時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看見少年被抓住,立刻一掌轟上他線條薄弱的小臉,「不要臉的小東西,我打爛你的臉!」

  平安還在詫異老板野蠻時,珍珠已像只小雲雀,倏地屯出人群,氣勢洶洶地扠腰站定,抬頭挺胸瞪著高她兩個頭的肉包子鋪老板,「喂,你怎麼打人!還有大叔,你放他下來。」

  珍珠對孩子的菩薩心,是城裡遠近聞名的。可她今天這樣凶巴巴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賣肉的大叔微微一愣,依言將少年放到地上。而少年?噴有聲地舔著掌心裡的星星油光,兩耳不聞身邊事,臉上的五爪印十分清晰。

  「怎麼?要給他出頭啊?」人也長得像只肉包子的肉包子鋪老板認出是珍珠,立刻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是不行,只要珍珠姑娘肯給銀子,一切好說。」他抱著胸的肥掌輕拍著胳膊,得意洋洋地道。提到慈安堂,誰人不知?窮得連街頭喪犬都不去的地方,能有多余的銀子嗎?

  「如果姑娘實在拿不出銀子,那今晚陪老子我樂樂,我也就大人大量不告官了。」他沖著珍珠嫩白的小臉露出猥?的惡心笑容。

  這條街街邊的商販大都是窮人家,為討生活靠種些小菜來買賣過日子。只有這個肉包子老板,仗著有一個不知拐了多少道彎、在宮內當御廚的親戚,才開了這家肉子包店。包子面軟肉少個兒小也就罷了,他狗眼看人低的態度才最令人痛恨。

  「你--」珍珠氣白了臉,怒意十足地正欲拿出入街前換來的碎銀子,但見一錠雪白的銀錠已骨碌骨碌滾到了胖男人的腳邊。

  「夠不夠?」平安的聲音在珍珠身後冷冷地響起。

  珍珠看到平安扔下的銀子,臉色嚇得更白。她退到平安身邊,拉拉他的衣角,提醒他事情做過火了,「平安,這個……」

  哪料肉包子老板誇大地張開肉嘴,像從沒見過銀子似的,馬上撲倒抓入手心,給圍觀的所有人來了個大拜禮。他使力地又擦又吹,待確定是真的後,便貪婪地將銀子緊握在手中-不放,狡猾的眼睛轉了兩圈,又有了主意。

  「哼,你以為這點兒銀子就能打發我嗎?當我是這小叫花子?」他伸腳踢向衣著髒汙的少年。

  話音剛落,第二錠銀子打中半空中胖男人的腿,他俯面重重地跪倒在地。而平安嘴角斜斜地笑著,連聲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時手滑。」

  看者平日趾高揚的人吃鱉,人群中發出悶悶的笑聲。

  珍珠倒沒來得及笑,她的心已經懸得老高,嚇得無法說話。

  乖乖,兩錠銀子啊,才買一個肉包子?「平、安。」她壓低聲音怒吼,真後悔入街前將整錠的銀子交給他保管。

  「莫急,好戲還在後頭。」平安俯身貼在她耳邊柔語,親昵的態度羞紅了她的臉。

  肉包子老板手捧兩錠雪花銀,左看看,右瞧瞧,貪心越來越大。他急急地撕扯著喉嚨,自以為有理地嚷道:「他、他害得我追了幾百尺,這個損失還沒算呢。」

  少年一臉木然地聽著,呆呆地凝視著平安下個舉動。

  果然,平安再次將手伸向包裹。他的動作,引得人群中一陣驚歎,當平安亮出第三塊銀錠寺,肉包子老板的眼睛直了,人群寂靜了,珍珠的指甲幾乎陷入平安的肉裡。

  「想要嗎?」平安淡淡地微笑,眼底的詭異是珍珠前所未見的。他伸出手臂,緩緩地松開手掌。就在銀子落地的那一瞬間,以及肉包子老板爬著撲上前的一瞬間,殺豬般的哭爹叫娘聲從胖男人口裡喊出,先前的兩錠銀子散落在地。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在離銀子半寸不到的地方,肉包子老板左手捉著右手手腕,又叫又嚷,胖肥的身體像巨形的毛毛蟲般翻滾,偏偏挪不動一分一毫。

  珍珠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與她相同神情的,還有圍觀的所有的人。

  肉包子老板的右手被某個不知名的物體牢牢地釘在地上。天知道是哪位神人辦到的,這可是石板路啊!人群先是驚歎,隨後立即有人驚呼:「天哪,是金葉!是金子!」

  插入貪心胖男人手掌中的,是一片即使染著血水,也仍可見精雕細琢之精美的金葉。

  人群的驚呼聲慢慢變為寂靜。了解整個事態發展並出手相助的這個人,一定就在他們中間。於是他們開始左顧右盼,試圖找到高人。不多時,伴著大家不約而同定在某一點的目光,一位白衣男子「呵呵」地笑著走出人群。

  「我還在想要藏多久啊?」他展開折扇,優雅地扇著。他身形俊逸挺拔,細長的鳳眼只隨意地掃過人群,當即就令不少姑娘們羞得低下頭。

  「還以為某人眼力變鈍了,哪知他是拿銀子引我出來,尋我開心。」他沒說「某人」是誰,不過笑瞇瞇的眼睛一直留在平安身上。

  「你們--」珍珠兩邊看看,輕聲問道:「--認識。」

  「怎麼可能?」異口同聲的回答,完全重合。隨後兩人更有默契地別開眼,不再看對方。

  珍珠當然不信,疑惑地盯著男人看。

  男人不以為意,依舊笑容滿面,作揖後有禮地問道:「姑娘可是慈安堂的小當家?」

  「是。」珍珠照實回答。

  「我是承澤親王的摯友,這些金葉,算是今日初識的見面禮,給堂內的孩子們添些秋日的衣物吧。」他遞上一個錦袋。不用打開看,也知份量不輕。

  「摯友?」平安用只有珍珠才聽得到的聲音不滿地哼道,「放屁……」

  話音剛落,一個爆栗便落到了平安的頭頂上。珍珠踮著腳尖,怒意沖沖地瞪著平安,「你剛才說什麼?我可不記得在堂內教過孩子們這些話哦!」

  平安抱著頭呆得一時無語,倒是面貌薄贊的男人笑得不住地以扇擊掌。平安聞聲,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下頭乖乖地道歉。他態度反差之大,惹得男人的笑聲更加爽朗。

  「好了好了,大家也散了吧。」男人迫力十足地擊掌兩聲,散開人群。

  「你你你--」被人忽略已久,倒在地上無力動彈的肉包子老板此時叫了聲:「我要告你。」

  「呵呵呵……」男人彷佛像聽到最可笑的笑話一般,朗聲大笑,「只要你找到敢接案子的官,我奉陪。」

  白衣幽幽飄動,男人一派氣定神閒。

  「要我報上名號嗎?」男人問道,邊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三塊銀錠,送到傻傻地盯著他看的珍珠手裡,反觀平安則面有不甘地瞪著他。

  他淺淺地一笑,「你大可帶了府尹衙役直奔安親王府,就說--」她以折扇壓住薄唇,壞壞地一笑,「傳安親王進衙門問話即可。」

  肉包子老板嚇得一彈,張大了嘴不再說話。

  安親王和承澤親王是皇上目前最寵愛的兩大臣子。尤其是安親王府,男子承家業世代為高官不必細話,甚至女子都出了一位皇後、四位貴妃。身世顯貴,非一般望族所及。

  「別說我拿家世壓你,是你欺人太甚。」安親王忽然瞇眼轉眸,勃發怒意,「一錠銀子換一個肉包子,信不信我上奏你哄抬市價,擾國擾民?」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肉包子老板被嚇得不住叩首。

  「手中的金葉你拿去看醫。下次讓我看到你歹心再起,休怪我無情!!」安親王拂袖,轉身到已縮到角落的少年面前。

  他無言地凝視了少年數秒,少年明知他在眼前,仍不抬頭。他輕輕地歎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轉而塞到珍珠手中。

  「安親王。」看清手中玉佩上刻的字,珍珠嚇得要跪,安親王一紙折扇抵住她的膝頭。

  「承不起。只勞姑娘多費心力,好好照顧那孩子,」他望向少年的眼神尤奈而苦澀,「這塊玉佩姑娘替我幫他留著,缺銀少衣時,只管帶它來府裡見我便是。」

  也不等珍珠拒絕,安親王轉身便走。珍珠欲追,霍然發現他身側多出四位僕從模樣的人,格出另一個天地。在她微愣間,安親王已經消失在人群裡。

  這塊玉佩正面是條龍,反面刻有「御尊」二字,顯然是皇上所賜。珍珠捧著玉佩仰頭,「平安,這個怎麼辦?」

  平安挑起眉,「『怎麼辦』?難道你要吃『豆瓣』?改變主意了?那可不行,說好今晚吃妳親手包的餃子還有『荷葉雞』的。」

  「誰跟你說『豆瓣』、『餃子』、『荷葉雞』啦?我是問你這塊玉佩!」珍珠先是微微一怔,隨後哭笑不得地出聲大笑。平安的調皮輕松地化解了她的緊張。

  至於平安,則彎腰扶起少年往城外的慈安堂走去,身後跟著蹦蹦跳跳的珍珠。此時他的臉上,笑容燦爛,什麼爛肉包子、破親王都被拋在腦後。

  因為……他滿意地呼吸一口空氣。

  終於可以吃飽肚子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平安只差沒捶胸跺足,淚散當場。

  他一臉苦相地趴在桌沿,黑色的細眸瞇得更細。乍一看是懶洋洋的,其實裡面透十的是「凶殘」的寒光。

  撐死你、撐死你、撐死你……

  「平安大哥不吃嗎?」在街頭撿回的細瘦少年--遠遙,絲毫沒察覺目光所指。他微微偏著腦袋,睜著美麗的雙眼皮大眼睛,好奇地問。剛囫?吞下的牛肉餡餃子還沒滑下喉管,害得他不雅地翻了幾下白眼。

  「呃……」壞心眼被捉個正著,平安干笑著裝好人,連連擺手道:「讓你吃好了。」因為他看來餓得更久。

  真是!安親王府來的哪個小個子居然奪他的口糧?哼,平安曳氣地想,這筆賬得好好和臭小子算算。

  「是嗎?原來你不想吃啊。」珍珠端著新出鍋的一盤豬肉餡餃子,站在平安背後涼涼地反問,「早說嘛,害得我煮了這麼多。」雖然相處才不過半個月,她倒蠻了解平安喜歡死要面子。

  咬舌頭了吧?平安一聽,趕忙?媚地纏到珍珠身側,學著堂內的小孩子,扯住她的衣袖,拉長聲音奶聲奶氣地道:「珍珠姐姐,平平錯了嘛,平平要吃餃子。」

  珍珠手中的盤子抖個沒完,寒毛一根根高舉白旗。遠遙則是一臉蒼白的反胃狀,剛吃下的餃子恨不得全吐出來。

  「惡……」兩人同時開口。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異口同聲的疑問。

  「餓都餓死了,還當什麼男人。」平安趁珍珠和遠遙分神,飛快地搶過盤子,席地而坐,狼吞虎咽。

  筷子忙不過來就用手抓,平安粗魯的吃相。完全不符合他貴公子溫和的氣質。可在此時,別有一番率真之氣。珍珠默默地看著平安,不知自己嘴邊含笑,也沒發覺身旁的遠遙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慢點兒吃,鍋裡還煮著好多呢。」珍珠蹲下來柔聲地道。在堂內這些日子,真是委屈他了。

  「嗯嗯嗯。」平安忙著吞咽,忙著點頭。他想了一下,夾起一個,遞到珍珠嘴邊,「妳自己還沒吃到吧?一直和阿嫂包餃子。來,張嘴。」

  珍珠本來就大的眼睛更大了,怔怔地盯著嘴邊的餃子,張嘴不是,不張也不是。平安毫不回避的親昵,讓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相見時,兩人嘴唇相合的灼熱。

  轟……紅色從珍珠的耳垂直漫到脖子,看呆了平安。

  「珍珠妳的臉好紅哦。哪裡不舒服嗎?」

  「笨蛋……」遠遙無力地扶住牆壁,搖頭悄聲歎息。

  「或者,妳是嫌我用的筷子髒?」平安的眼睛在筷子和珍珠的臉色間來回。

  「你真是--」珍珠羞得站起來別開臉,嗔道:

  「大、笨、蛋。」

  「我哪裡笨了?」平安指著自己不依。比起填肚子,被珍珠莫名責怪則更重要,「四書五經我能倒背如流,《孫子兵法》、二十四史研究通透,唐詩宋詞元曲信手拈來。」他越說越來勁,雙手抱著吃空的盤子,身形不穩地欲站起,卻沒看到珍珠的小腳正踩著他的衣擺,「還有還有--」

  「哎呀呀……」不負眾望一聲慘叫。

  「嘶啦。」衣服干脆撕裂。

  「匡當。」盤子落地摔碎。

  「你……」珍珠氣惱地驚呼。

  「唉……」遠遙?奈地長歎。

  平安俯地摔成完美的「大」字,一派慘狀。

  「珍、珠……咳咳咳……」掙扎著爬起來的平安,受不了滿臉的塵灰,難過地咳著,並不滿地瞪著驚訝過後又和遠遙一起笑出眼角淚的珍珠,「干嗎踩我的衣角啦?!」

  「叫叫呵……」珍珠笑得渾身無力,「誰叫你坐在地上,衣擺拖得老長。看不見能怪我嗎?」

  「那還怪我自作自受了。」平安被珍珠氣得哇哇亂叫,孩子氣十足。

  「就是。」珍珠使勁點頭,死力踩扁平安的自尊心。

  「珍珠,妳和我有恨嗎?」平安扁著嘴角,委屈地問道。「我哪裡得罪妳了?」

  聽到平安的問話,珍珠得意洋洋地雙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掛著壞壞的微笑,「你還問哪裡得罪?要不要我一件件數給你聽?」

  平安傻著眼看著珍珠。不會吧?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位厲害的小美人了?

  珍珠清清嗓子,「你暈倒在慈安堂的菜地裡,壓死菜秧苗兩株,賠我銀子。免費送你吃饅頭;見你身子虛,采藥給你喝,賠我銀子,住了十天半月,三餐飯食,你付過半文錢嗎?至於今天這破了的衣服,摔碎的盤子--」

  「賠我銀子。」平安無力地接下話。銀子銀子,珍珠眼裡只有銀子嗎?「可是,我不是挖出了一壇銀子嗎?」

  「那是在慈安堂後山上挖出的銀子,又不是在你家挖出的,憑什麼算你的?」珍珠嬌蠻地反問。

  「咦?啊?這--那、那我挖銀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吧?」被堵得無力反駁,平安做垂死掙扎。

  「可以。幫忙的工錢算今天吃餃子的飯錢,之前的銀子交來。」珍珠手一伸,至平安胸前。

  「我……」平安被逼到了牆角,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沒銀子也罷,種菜澆水掃地做飯翻修房頂……你會哪一樣?吃飽了飯便四肢一躺曬太陽--」

  「哪裡吃飽過飯?天天喝稀飯野菜水!」

  「你還說!」珍珠瞪圓了眼,嚇得平安縮起頭埋在地上,繼續畫圈圈。

  「像你這種生活的人,叫做米蟲。」珍珠義憤填膺地說道,完美地做出結論。

  「那堂裡的孩子們也可以叫做米蟲。」平安只敢小聲咕?著抗議。

  「平、安!」珍珠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八度,「你羞不羞啊?和小孩子們比?你可是大男人啊!不過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種。」

  「謝謝妳的贊美。」平安咬牙切齒、沒好氣地說。下次再也不敢和珍珠理論了,她的伶牙俐齒好生厲害,「那他呢?」平安眼光一轉,直指默默在一旁遠觀戰火、笑得一臉純真的遠遙。

  珍珠一愣。對於今天剛收養的孩子,她可說不清。

  「我會洗菜做飯燒水劈柴,還跟我爹學過一點兒木工活。最拿手的是--珍珠姐姐別笑我。」遠遙乩笑著低下頭,小聲地道:「縫制衣裳。」

  乖乖。聽得平安和珍珠都要驚掉了下巴。從力氣活到女紅,他十八般武藝,樣樣不落。

  「口說無憑。」隨即,平安不服氣地說了一句。

  遠遙淡淡地一笑,語氣也調皮許多,「平安大哥,煩你將外褂脫下。」繼而轉向珍珠輕聲道:「珍珠姐姐,有針線嗎?」

  「咦?哦!」珍珠趕忙抱來整套女紅工具。

  她對需要耐心慢慢縫補的活計沒興趣。同樣是坐著,不如讓她待在書房,用腦子算計如何劃撥用度銀子。所以當珍珠看到細小的銀針在遠遙的指間靈活穿梭,不一會兒,平安衣領口扯裂的部分就漸慚縫補好了,那滿心的贊歎,讓她不住撲上前。

  「遠遙,你就在堂內住下好不好?」珍珠開心地問,興奮而潮紅的小臉離遠遙不到兩寸。

  「珍珠姐姐,男女授受不親。」遠遙有些羞赧,偷偷往後挪了半步,膽怯的眼,沒錯過平安快瞪穿他胸膛的淩厲目光。

  「好不好嘛?」珍珠可不管他,心裡的小算盤撥得嘩啦啦響。只怪她手不夠巧,每年為長高的孩子做衣服的銀子,都落到城內裁剪師傅的手中。如今有了遠遙,能省則省嘛。

  「嗯。」遠遙終於點頭。

  「唉……待遇差了好多。」知道被比下去的平安,幽怨地望向窗外,似自言自語,「我若不是快餓死或病死,怕不會被救啊……」

  「平安……」這次換珍珠不忍心。剛才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她怎麼會對平安見死不救呢?

  「我也不想這樣啊,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幫不上忙。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替妳分憂。」越說越小聲,平安的頭埋入膝內,無比沮喪。

  「平安,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啦。」珍珠慌得撲到平安面前,搖著他的膝蓋,「平安平安,就算你是只米蟲,收留你我也心甘情願。你就把這兒當做你家,千萬別有隔閡,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絕對歡迎--」

  「真的!」一張光芒四射的臉突然從膝內抬起,照得珍珠傻了眼。平安哪裡有傷心難過受打擊的表情?「一言既出,?馬難追。就此說定了哦。」平安俐落地站起身,接過遠遙遞來的衣服,拍拍上面的灰,?灑地穿戴整齊。他回過頭,見到珍珠蹲在地上,被他騙得一時回不了神,隨即露出陽光般的笑臉。

  「牛肉餃子再一盤。珍珠,多謝多謝、」他溫文爾雅地邊說邊作揖。

  珍珠呆望了他半晌,終於明白被耍了,「……平、安!」

  尖叫的高音,幾乎炸穿了房頂。而惹禍的人,早就溜得不見影兒啦。



  要說沒有受到打擊,那是騙人的。

  平安左轉打拐,呆呆地晃到後院。「吱呀」一聲,拉開院門。許是要下雨,一絲風兒也沒有,空氣悶得讓人難受。

  極目望去,院門外,堂內種下的各色蔬果,展露出討喜的色彩,好似他見過的靜態西洋畫卷。閉上眼,可以聽到不遠處潺潺的溪流聲和山內時有時無的鳥鳴。

  平安用力睜開眼,認真打量著破舊的院落鄉景。平靜而困苦的生活,失去權力的他,儀靠自己的雙手有能力改變嗎?

  答案似乎是「不」。確如珍珠所說,他是個米蟲,除了騙吃騙喝,什麼也不會做。平安微微地歎口氣,他這位族內稱頌的「索諾木?木結」,偏偏無力將吉祥色帶到這裡啊……

  「平安哥哥。」。奶聲奶氣的聲音,在平安的腿邊響起。

  平安側首.柳兒吮著拇指,張著美麗的藍色大眼,乖巧地凝望著他。平安對她微微一笑,將她抱入懷中,因為有番族或西洋血統,才被害怕的母親拋棄吧。可憐的小家夥。

  「柳兒怎麼不去和哥哥們玩?」平安用沈沈的美聲逗她。這招必殺技,上至八十歲祖母,下至三歲奶娃,沒有不落馬的。

  殺傷力果然不錯,柳兒紅著小臉,在他肩頭蹭來蹭去,「哥哥們為了柳兒打架,所以柳兒跑過來不和他們玩。」

  「打架?」平安難以想象。那些少年老成的男孩嗎?

  「他們都要當柳兒的相公,柳兒才不要。」小娃兒嘟高了小嘴,一臉的驕傲。

  「哦?那柳兒要誰當?」平安抱著她往院內移去。東面聚集了黑色的雲,而且大風已起,怕是暴雨將至。

  「平安哥哥。」

  平安笑彎了嘴角。他親親柳兒粉嫩的臉,脫口而出道:「那可不行,平安哥哥已經有了娘子。」

  柳兒嘟起的唇放不下,不依不饒地道:「不行不行,柳兒要嫁平安哥哥。」

  「可是,平安哥哥只喜歡他的娘子啊。」平安的眼前彷佛出現了那張又笑又嗔的臉,清脆甜美的聲音似在耳邊?繞。為了傳聞中的她而來,然後一不小心,將一顆心放在她身上,甘之如?。

  柳兒黑色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她美嗎?」

  「嗯。」像成熟甜美的水蜜桃。

  「很能干嗎?」

  「嗯。」粗至種菜做飯,細至打點財務,無所不能。

  「對平安哥哥好嗎?」

  「嗯。」打是親,罵是愛,算是吧。

  「唉……」小大人似的柳兒歎口氣,「平安哥哥喜歡的是珍珠姐姐吧?」看到平安驚呆的笨貘樣,精靈似的小人兒「格格」地直笑,「平安哥哥,你給柳兒買糖吃,柳兒就不告訴珍珠姐姐。」

  被打敗了。平安先是苦笑,隨後展顏大笑,點頭答應。抱著柳兒進了她的小房間。屋外的雨已落下,柳兒的房間有堆水漬。

  小人兒掙扎著從平安身上爬下來,拿起小盆接在漏雨處。

  「如果堂裡有更多的錢,修修屋子就好了。」柳兒仰高腦袋,望著透出一絲光線的屋頂,無奈地說。

  「是啊。」平安仰頭望著同一個方向,「唉,米蟲不能當了,還是明天到鎮上找份活計,掙點兒銀子回來補補這屋頂吧。」

  歹命啊,他干嘛要來這吃不飽肚子的地方,自討苦吃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6:39


  「許夫子人很好,免費教堂內孩子們念書。你不能頂撞他。」

  「是。」

  「堂內的孩子若犯錯,一樣重罰,不許對他們多多偏袒。」

  「是。」

  「每月的工錢全部上交。」

  「是。」

  「算了,還是賞你五文銅錢零用好了。」

  「是。」

  「你除了『是』啊『是』,就沒有別的話說[嗎?」

  「是。」

  「平、安!」照例的珍珠式尖叫,炸醒了睡眼惺忪的平安。

  「怎麼了、怎麼了?有強盜劫財還是有山賊劫色?」平安一個機靈,將珍珠護至身後,一雙眼瞪得老圓,左盼右顧。

  「劫你的美色啦!」珍珠踹他一腳。「是你自己想求份活計,正好許夫子年事已大,教務才由你分擔一二。」

  「是。多虧珍珠姑娘舉薦。」平安懶懶地作了個揖,順便打個大大的呵欠,眼角落下兩滴眼淚,沒辦法,他向來日上三竿起床,現在正是補眠的大好時光嘛。

  「你真能睡。」珍珠半是驚歎半是無奈,「辰時還賴在床,又不是公子哥兒。」

  平安正待問「為什麼我不能像公子哥兒」,遠處的街面上,突然嘈雜聲四起。路過的人們,??喳喳不知議論著什麼,一撥接一撥的。看得珍珠和平安互視對方一眼,接著便不解地望向人群。

  「請問。」平安攔下一位行色匆忙的男子,「你們這是去哪兒?」

  「咦?你們還不知道啊?」男人抱緊了手中的麻布米袋,「安親王府今日有大喜,所以開倉贈糧。」

  「大喜?」平安不解地想了會兒。沒聽說安親王家有什麼動靜啊?

  「對啊,因為府內的十六小姐,安親王的親妹妹,公開招親。她手中的繡球拋給誰,誰就能成為她的夫婿,妳看看城內的青年壯士們,一個個跑得飛快,誰不想一步升天,坐收榮華富貴哪。」男人一臉陶醉狀地說著,「又有谷子拿,還可以當乘龍快婿,我先走一步。」說完,他頗有不甘地瞪了眼平安的俊美容貌,飛奔而去。

  平安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沒動彈。

  「平安?」珍珠搖著五指,晃蕩在他眼前,「回魂了。」

  「怎麼可能……」小小聲的嘀咕,平安的唇微微開合。

  珍珠聽不青,將耳朵靠近,「平安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怎麼可能!」

  如四個大爆竹炸在珍珠耳邊,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臭平安!」珍珠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正欲擰住他的耳朵回吼回去,平安卻猛然抓住她的手,一張臉忽然湊近,給了她一張特大號特寫。

  「平、平、平安?」雖然是每天看習慣了的臉,可是放大無數倍在眼前,秀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色澤紅潤的嘴唇,比畫中任何美男人還要美數倍,看得珍珠一張臉轉為深紅色,說話結結巴巴,回吼他的事也扔在了天邊。

  他好看得近乎過分……

  「珍珠,我沒在做夢吧?」平安湊上前,只為讓她看清眼底的認真。

  「我是醒的,你也是。」珍珠想往後退,卻發現平安的手勁大得嚇人,不似外表的弱不經風。

  「妳也聽清那男人的話了。安親王府今日招親,嫁十六格格?」平安字字清晰地問。

  「對。你聽到了,我也聽到了。」珍珠不住地點頭,只覺臉上的紅潮快要滴下水珠了。

  「開什麼玩笑!」一旦確定,平安的手勁更大,拖著珍珠便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

  「咦?平安你也要湊熱鬧?不去許夫子那兒了?」珍珠口舌不清地問,奇怪平安的激烈反應。

  「那小子搞什麼鬼?」平安不理珍珠,只管在前面自顧自地嘀咕,聽得珍珠一頭霧水。

  管她前方人群有多擁擠,平安拉著珍珠一個勁兒地往前擠,惹惱了兩三個面若惡煞者,差點兒爭執起來時,二層閣樓的樓台上傳出一聲:「十六格格拋繡球了。」

  珍珠聞聲抬頭。竹簾掀起,一位身著白狐皮滾邊坎肩的小姐倚欄而立,雪白的纖細十指中,確實抱著一個深紅色的龍風繡球。她眉若遠黛,清眸似湖水粼粼,粉鼻小巧,嬌美的唇角微抿,高聳的領角包住纖細的頸,微微有些削肩,身形單薄,令人頓生憐愛之心。

  好一位絕色佳隊。一時間,樓下的人們莫不噤聲,全部仰頭,靜靜凝望。

  十六格格雙目似遠,沒有特意落在哪一個人身上。只見她抱球的手越過憑攔,松開,男人們立即爭先恐後地向球落的方向擠去。

  珍珠原本被平安死抓的手,沖散在熱鬧非凡的人群中,「平安!」她不由得急得大叫,只能眼看著平安的身影在人群中起起伏伏。然後,只聽到「砰」的一聲響,紅色的球不偏不僻,正砸在平安的腦袋上,還巧得直滾落到他懷中。

  人群再次寂靜、包括腦中突然一片空白的珍珠。揉揉眼睛,再使勁兒揉揉,珍珠睜大了美眸,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沒錯,她沒有看錯,確實是平安接到了繡球。

  「怎麼會呢?」珍珠呆立著。怎麼會是他呢?怎麼能是他呢?這個男人是剛好吻過她的人哪,是常常惹她又氣又叫又好笑的人哪,是他讓她管不住自己的一顆心,老隨著他的情緒的變化,雖然她對他時常沒好氣,可是愛看他俊美的臉龐的心情,從來沒有變過。

  他怎麼突然變成別人的夫村了?剛剛他們不是有說有笑,走在去私塾的路上嗎?

  「各位鄉親,今日繡球選親已結束,大家可以到樓下糧倉門口領喜糧。至於這位公子,請您上轎。」

  不知是誰的聲音,響在珍珠耳際。她仍呆愣著,傻傻地注視著一頂華貴的軟轎,停在平安的身側。

  「?。」平安難得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後將繡球向管家模樣的人丟去,然後他招招手,喚道:「珍珠,過來。」

  珍珠只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腦袋卻跟不上他說話的速度。

  「唉。」平安一邊搖頭一邊歎氣,牽過珍珠的手便往轎子裡塞。

  「咦?平安你做什麼?」珍珠在他懷裡掙扎,「該、該不會叫我去和那位小姐成親吧?」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怪叫。

  拜托,她可沒有怪癖。

  「笨哪。」平安敲她一記,寵溺地微笑,「不帶妳進親王府,我懷疑妳會暈倒在大街上。」

  親王府的人好象對兩人同乘一頂轎子沒有任何質疑,一聲「起轎」後,便向府內而去。

  轎內的溫度好象暴漲了幾度,燒紅了珍珠的臉。她被平安像抱孩子似的將她按坐在大腿上的抱法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怕轎外人聽見,她只敢壓低聲音說:「放手,誰叫你這樣抱我啦?誰說我會暈倒?」

  「妳看妳。」平安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呵著暖氣,「手不但發抖而且冰冷,表情就像是我狠心地拋棄了妳似的。我們還沒成親,妳便一臉慘白,暗指我是陳世美。你若成了我娘子,我豈不是會被妳欺負得死死的?」

  「你、你、你;羞不羞?」珍珠從沒見過平安如此一臉泰然地說著肉嘛的甜蜜言語,「自大狂,誰要做你的娘子?不就是嘴唇被你碰了一下嗎,那堂裡的大狗狗還每天對我又親又舔的呢,那我就嫁牠去?」

  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宰了那只色狗狗。平安認真地想。

  「好啊,妳嫁牠好了。我也樂得做安親王府的上門女婿。」平安側首,瞥著微風拂起的轎簾,冷淡地道,「至少不用擔心一日三餐餓肚子了。我也可以快活地讀我的詩書,不用跟著妳為堂內的孩子們發愁了。」

  一滴淚,兩滴淚,一聲小小的啜泣,兩聲傷心的哽咽。「平安你這個大笨蛋!」巴掌印轟上了平安的臉,珍珠幾乎從他腿上跳起,耳根子都被氣得火紅,「笨蛋笨蛋笨蛋……」雙手不輕不重地捶著他的胸口。

  「到底是誰笨……」輕不可聞的歎息後,平安捉住她的手腕,低首,湊近,吻上。

  顫抖著如蝶翼般的長長的睫毛,珍珠被幾上幾下的事態,鬧得腦中一片迷糊。哪裡還記得什麼繡球、招親和絕色佳人,此刻只有平安的靠近與溫柔,融得她像一攤春水,流入他的懷中。

  「喲喲喲,打擾二位了。」偏生有人不識風情。

  轎簾忽然被一紙扇掀開,透人的明亮陽光,射得珍珠一時睜不開眼,縮在平安懷裡。

  「臭小子。」平安瞪著他,咬牙切齒。

  「不謝謝我嗎?」安親王意射二人的親昵。

  「先算清十六格格的事再說。」平安將「格格」二字,咬音極重。

  「哎呀,人家好怕啊。」安親王故作嬌羞,拿紙扇掩唇,好似害怕,其實笑得難以抑制。

  十六格格!珍珠渾身一顫,彷佛從甜美的夢境中回到了殘酷的現實。她著急地牽住平安的衣角,「不要去。」

  平安微笑著,將她抱出,毫不避諱地摟入懷內,俯耳承諾:「我的娘子,永遠只有妳。」

   招親的閣樓內外喜氣洋洋,怎麼換到了成親的地方--安親王府,裡面倒素淨一片,看不出有喜事的模樣?

  珍珠被平安牽著手走過數道院門,難掩心中詫異,又存著七分僥幸。直到站定在某個院門前,門外的小丫頭得體地福了身,她才稍稍有些安心。進門望見高高端坐的「十六格格」,她剛放下的一顆心,又被提得老高。

  遠看是美人,進看更是粉雕玉琢的鮮麗娃娃。珍珠有些?尬地拉拉自己補著破洞的衣袖口,悄然躲到平安身後,雙腿止不住地只打顫。

  平安雖孺身份不明,但看他此時鎮定的氣度,縱使衣著樸素,也難遮他奪目的光彩,根本不像平民之子。

  「你現在叫平安哥哥了?」玉娃娃開口問話,聲音清脆圓潤,像玉石落盤般的悅耳。

  「不許叫別的。」平安瞄了眼珍珠,在乎她的反應。

  「哦。」玉娃娃點頭,從椅上起身,目光越過哥哥和珍珠,自顧自走到平安面前。她雙眸似水含情,紅唇微翹,似笑非笑。走路的身形似弱柳拂風,嬌巧可人。

  「穿不慣花盆鞋就脫掉,在自己家還強撐著干嗎?」平安扶住十六格格,聲音親昵,「傷了腳怎麼辦?」

  十六格格干脆將整個人偎入平安懷中,一雙美眸挑釁地望著珍珠,「怕什麼,有平安哥哥給我揉。平安哥哥最疼我了,不是嗎?」珍珠自卑地低下頭,只有捉住平安衣角的手,是最後的堅持。

  「是啊,幫妳脫鞋,幫妳揉腳。」平安好脾氣地掛著笑,看不出他眼底裡的情緒。他扶著十六格格坐到椅內,親手將她的花盆鞋脫下,一雙大手托住她的小腳,「烏蘭巴爾紅,還有超值服務要不要?」他抬頭望著她笑得詭異。

  「什麼?」名喚烏蘭巴亦紅的十六格格興奪地問。

  「笨……」安親王落座,端起茶水吹開熱氣,小聲地歎了一句。

  「這個。」說完的平安開始動手,只聽見烏蘭巴爾紅陣陣嬌柔驚呼。

  「啊,不要啦,討厭啦,平安哥哥,想圓房你就直接說或帶我到內院,這麼多人在看,人家好怕好羞哦……」

  珍珠的頭垂得更加抬不起來。只看見腳邊,十六格格的白狐滾邊坎肩、桃紅色旗袍、甚至雪白的內襯一件件脫落在地。她羞惱地咬緊下唇,平安臨進府前的承諾猶在耳邊。

  「我的娘子,永遠只有妳。」

  握緊了拳頭,再忍下去就不像她了,珍珠在心中怒叫。哼,哄三歲孩子呢?用一個親密的吻就收買了她?什麼只有妳,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子調戲,真當她不在乎嗎?她憑什麼得忍受這種羞辱?

  「平安你下流無恥了!」無法忍受,珍珠猛然抬頭,怒氣沖沖地道,但立刻就咬到了舌頭。

  「是嗎?」平安微笑著反問,懷中抱著被剝得只剩雪白身軀的十六格格。

  揉揉眼,珍珠像貓咪一樣用拳形的手背揉著眼皮,明亮的眼睛,抽痛的舌頭告訴她這不是做夢。平安懷中被剝得精光的烏蘭巴爾紅--

  胸部平平?!

  將珍珠逗弄得開心的平安,心情好好地放大笑容,等待珍珠又好氣又好笑的可愛反應。

  「平安。」珍珠搖晃著扶著額際,難以置信地瞪著平安問道:「這麼小的孩子你都捨得下手,殘害幼苗嗎?」

  「噗--」安親王入口的茶水噴在半空中。

  「咦?」珍珠意料外的反應,平安傻了眼,張大的嘴可以塞下一只香梨。

  「小孩子?我?」烏蘭巴爾紅跳出平安的懷抱,指著自己的鼻子問珍珠,「我哪裡像?」真不服氣,加上她,為什麼府內每個人都這麼說?

  「你看你,這麼瘦弱。」珍珠撿起地上的衣物,將烏蘭巴爾紅輕輕摟住,小手憐惜地撫摸著她瘦弱的肩頭,為她披上衣服,「還沒長大成像我一樣的女孩兒,便被迫嫁出去,好可憐哦。」總之,剛才的羞辱和慣怒都不算,珍珠被勾出徹底的母性光輝,自顧將十六格格的遭遇往可憐的方向想象,「告訴姐姐,是誰要逼妳嫁出去?妳有十歲嗎?這大清的律令何時如此苛刻?」

  烏蘭巴爾紅被按在珍珠柔軟的胸懷中,幸福得雙眼中一個勁兒地冒出串串桃心泡泡,一張小臉在她胸口磨來蹭去。

  好軟的觸感,好甜美的香味……難怪平安哥哥會看中她。

  「珍、珠!」嚇得平安跳起來撲向她,一把抓過烏蘭巴爾紅的衣領,甩到喝茶看好戲的安親王身上,「吃豆腐啦、吃豆腐啦!」

  啊?怎麼又扯到吃的話題上了?珍珠干笑著,腦袋迷糊。

  天哪,為什麼事事精明的珍珠,遇到孩子的事就胡塗呢?平安搖頭歎息著,再度拉回烏蘭巴爾紅,「看到這個,妳想到什麼?」他指著十六格格光裸的胸膛問。

  珍珠堅持,「她發育不全,你饑不擇食。」

  被打敗!

  一旁的安親王笑得幾乎岔了氣。

  「男的,男的,他是男的!安親王府的十六貝子,今年十四歲。」平安狠狠地擰了烏蘭巴爾紅狂笑的臉皮一把,痛得他哇哇大叫。

  因為清楚安親王府的底細,在街上他才懷疑哪裡來的十六格格?差點兒以為他自己的記憶錯亂了呢。

  「咦?」珍珠的大眼睛睜得更大。

  「咦什麼咦?妳剛才被吃豆腐了,知不知道?」平安癱軟在太師椅中,受不了地咕?著,「我剝光他的衣服,就是想讓妳知道,他是個男的。什麼安親王府十六格格,什麼拋繡球嫁格格,根本是為引我入府,或者是某位變態?聊的男人只為好玩想出來的?點子--」

  「完了啦。」珍珠一臉無望地跪坐在地,只念出這麼一句,壓根沒聽見平安講丁什麼。

  「什麼完了?」平安不解地反問。

  「你喜歡男人干嗎還親我?我一定嫁不出去了!」珍珠嘟著嘴,萬分委屈地責怪著他。

  「哦,你們才玩到親親啊。」安親王繼續喝著茶,「平安你手腳真慢。」

  「也就是說,我還有機會啦,」玩得開心的烏蘭巴爾紅對珍珠的溫柔母性和出乎人意料的奇怪反應著迷不已。

  這?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平安翻著白眼,真想直接暈倒,眼不見為淨,「珍珠,我們回慈安堂。」牽起她的手就要走。

  「我還沒無聊到辦場喜宴只為好玩。」安親王涼涼地在他們身後說道。清脆的茶碗蓋聲,響在突然安靜的堂內,連一直瘋瘋鬧鬧笑著的罵蘭巴爾紅,也收聲乖乖地坐在椅中。

  平安腳步未停,「快走,珍珠。」心中不安的預感在擴大。安親王這個男人一旦換了表情,i準沒好事。

  「來人,封住府內所有出口。」安親王面色越來越凝重,他話音一落,不知隱藏於何處的黑色人影,便立刻四散開去,執行命令。

  「你以為攔得住我嗎?」平安冷冷地一笑。

  「我拉不住你,但攔得住她。」安親王瞄了眼珍珠,笑意不減,陰冷的氣息卻更重。

  「怎麼可能。」平安自信十足。

  「留在慈安堂內的遠遙便有可能。想想,被害的第一個孩子是誰,那個藍眼睛的柳兒嗎?」安親王雍容起身,語間有十分把握。

  平安和珍珠一驚。

  「你和遠遙串通好的?」珍珠沖上前,「不許傷害柳兒。」

  「只要你聽話留在這裡,慈安堂的--切事務,遠遙都會打點得很好,孩子們也能吃飽穿暖。」安親王柔聲威脅,「我苦心安排遠遙在妳身邊.便是為了你安心待在府內,他的能干,妳可以放心吧?」

  不知不覺中,踏入一個奇怪的陷阱,而布局人,竟是平安多年的知己。平安心有不甘地擰起眉,氣自己遇見珍珠後,便放松了該有的警惕。

  「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珍珠盯著安親王,再看看平安、「平安你為何認得王府裡的人?你不是落難的書生嗎?」

  「落難書生?」安親王拍著扇子大笑,換來平安一個白眼,「他可是索諾木?木結,身份不一般的男人哦。」

  「索--」什麼?珍珠不解地望向平安。

  「別理他。」平安強硬地轉了話題,熟練地喚來下人,帶走珍珠去換身行頭,自己則長指一勾,向安親王邪邪地笑道:「過來,老實交待,苦心引我入府,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啊呀呀,不要啊……」珍珠狼狽的聲音在內室響起。

  「珍珠小姐,沒事的。」是侍女溫柔的安慰。

  「會摔倒。」珍珠一臉懼色。

  「小姐不穿它,府裡的格格們會笑話您的。」侍女繼續道。

  「笑話就笑話吧,反正我就是市井裡長大的野丫頭嘛。」珍珠掩不住的消沈。

  哪個院的笨嘴下人,回頭踢她出院子!平安不滿地站在珍珠的房門口,舉著托盤,挪不出手推門。打簾的下人都到哪裡去了?平安左顧右盼,發現珍珠院內看不到半個人影。

  托盤上熱氣騰騰的金絲燒賣、魚泥湯包、雲河段霄、栗子糕,都留不住平安的好心情。哼,好不容易又吃到精致的美食,還說早點兒過來和珍珠分享,結果無能的下人惹惱了他。平安抬腳正欲踹門--

  「好俗氣!」

  屋內一聲驚呼,嚇得平安手中的托盤抖了兩下。他豎起了耳朵,這個聲音是……烏蘭巴爾紅?!他一個臭男人跑到人家女孩子家內室做什麼?而且敢說他的寶貝珍珠俗氣?

  「十六爺,明朋很漂亮嘛。」侍女反駁。

  「我說俗氣就俗氣,脫了它。」烏蘭巴爾紅刁蠻地道。

  「十六爺好霸道哦。」這是一群女子??喳喳的議論聲。烏蘭巴爾虹是小孩子脾氣,府內的下人大都不怕他。

  「我不管啦,脫掉脫掉脫掉。」

  「烏蘭巴爾紅,不要扯啦,會破掉。」珍珠的掙扎聲。

  脫?難道他霸王硬上弓脫珍珠的衣服?平安未多想,停在半空中的腳使力踹門,大喊一聲:「烏蘭巴爾紅,你真敢做我就打斷你的--」

  「打斷我的什麼?」烏蘭巴爾紅抱著珍珠的腳,蹲在地.仰頭反問。

  「不是脫衣服?」平安傻傻地問。

  「砰」的一聲,不明物體飛襲平安的俊臉。他放下托盤,?笑著拾起,是一只深紅色繡花花盆鞋。

  「平安你下流。」這句話是珍珠第幾次說來著?

  「就是。」烏蘭巴爾紅點頭。

  「因為妳一直脫啊脫的,我便以為……」平安塞了個金絲燒賣堵住烏蘭巴爾紅的嘴。

  「這還差不多。」他點頭嗯嗯嗯地品著,金絲燒麥是他的最愛,「我在說這鞋,深紅色配水藍雲錦,俗到家了。」

  平安這才注意到,珍珠換了身格格裝,正不安地倚在梳妝台前。一雙大眼睛透著惶然,靜靜地觀察著平安的臉色。

  柔和的水藍色……平安移不動眼珠子。從來不知道,珍珠可以美得令他忘乎所以。如棉花般細軟的肌,在雲錦明亮的光澤映照下,白皙中透出滑膩,一時令他食指大動。

  「院裡看門的、打簾的、端茶送水的丫頭們都哪兒去啦?」聲東擊西,轉眼間侍女們都跑得沒了影。

  「烏蘭巴爾紅,聽說你《論語》仍沒倒背如流?」下個目標正在靶心。

  「平安哥哥聽誰說的?」一滴冷汗從背脊滑落,烏蘭巴爾紅聲音低了半凋。

  「不知是誰的夫子。」安平拈塊栗子糕,吃得津津有味,「拿著直尺守在書房,說是再瞧不見某人,打完他的手掌後,便見安親王辭職回家。」若成真,烏蘭巴爾紅便換了第二十一位夫子,估計安親王這次會無法忍受到發火,鐵定海扁十六弟弟,「啊--平安哥哥你不早說?壞心眼!」烏蘭巴爾紅跳出窗門,一溜煙人沒了。

  害蟲清除干淨,室內只剩他兩人。平安拍拍手中的栗子糕屑,走近珍珠,注意到她只著雪襪的小腳。

  「啊!」冷不防被平安打橫抱起,珍珠嚇得輕叫一聲,「平、平安,你抱我到哪兒去?不要這樣,不行,若讓人看見了……我的清白啊!」

  重?的人影,在軟榻上幾乎滾成一團。珍珠縮在平安圍出的胸懷裡,紅著臉默默地顫抖,大眼睛裡湧出薄薄的眼淚。

  呵呵,平家壞笑一聲,「以為我要輕薄妳?」

  黑色的瞳人遊移了一會兒,珍珠抬起頭瞪著他,「你敢。」平安在慈安堂內明明是老實人,怎麼進了府便對她動手動腳。

  「誰叫妳這麼美。」平安由衷地贊歎。

  「你--」珍珠又羞又氣,隨手拿起托盤中的一樣東西,塞進平安嘴裡,堵住他色迷迷的源頭。

  「嗚--」誰知平安一聲慘叫,臉色忽青忽白。他摀住嘴,想吐找不著地方,只得仰高了頭,哈哈哈地直吐氣。

  「平安你怎麼了?」珍珠被嚇了一跳,小手忙著在平安的嘴邊搧風,嘴裡急得直念:「我剛才喂的是什麼啊?」

  「湯包。」平安總算將它吞下肚,苦著臉解釋。蒸熟的湯包裡面有滾湯的湯水,所以吃的時候,要先小心吸出汁水,然後再慢慢吃。

  「對不起。」珍珠不安地道歉。

  「我要賠償。」平安也不是省油的燈。

  「那我去找醫生。」珍珠趕緊下軟榻。

  「有妳就夠了。」平安抓住她的手,指指自己的臉,「香一個,很快就不痛了。」

  明知屋內沒別人,珍珠還是左看右瞧了好一會兒,才湊上前,輕輕地吻了一下。

  「這兒。」平安再指。

  「色胚子。」珍珠嗔他,依言照做。

  「還有這兒最疼。」平安頑皮地嘟高嘴。

  「平安!」珍珠作勢要打他。

  「喜歡我嗎?」平安擁她在懷,貼著她的耳問。

  珍珠壓低了頭,默默不語。好久好久後,才輕輕地?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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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7:09


  天氣有些悶熱,總覺得會下雨。半夜輾轉醒來的珍珠,從床上坐起身子,凝望著對面的窗外。和平安笑鬧著,慢慢適應了王府的生活,但並不代表她喪失警覺。

  平安究竟暴什麼人?聽他說話的語氣,承澤親王博穆博果爾和安親王,都與他交情匪淺。難道他也非富即貴?珍珠咬著下唇,又隨即否定。不可能,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衣著樸素,臉色蒼白得像餓死鬼。哪家貴公子會像他那樣?

  想到的疑點越多,她越睡不著。珍珠隨後披件單衣,推門走入院中。

  這夜色濃得看不到月亮,星星也只有三兩顆。珍珠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雙手撐著下?,不知不覺地哼起了小調,慢慢想起了慈安堂內的小家夥們。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最小的毛毛晚上喜歡纏著她睡覺,現在會哭鬧著要她嗎?她很想很想回去,可是試過幾次,還沒出院門,便被人攔下,逼回內院。華宅、專人侍候、錦衣玉食,安親王用最溫和的方式囚禁了她。

  她暗暗著急,平安卻似個沒事人兒,帶著她四處閒逛,令她內心的焦慮無處可說。

  「平安是笨蛋。」她不滿地咕?著。

  「呵呵,珍珠姑娘好興致,賞著月亮想情郎。」院門外的黑影處有人突然出聲。

  珍珠渾身一緊,隨即看清來人。三個男人,全部黑衣黑褲,甚至用黑布蒙面。來安親王府作客的客人,不會這副打扮吧?

  「你是眼瞎還是白癡?哪有月亮看?我是在罵平安哪裡在想他?」珍珠拉下臉,腦中盤算著是否該出聲大叫。

  安親王府每個院落內,夜裡都會有人輪值。珍珠看不過他們熬夜辛苦,每每趕他們回去睡覺,所以才落得今日無人救援的地步。

  「臭丫頭!」立刻有人不服氣地欲沖上前,又被其余兩人拉住。

  「別壞了大事。」

  大事?珍珠留心聽著。

  「珍珠姑娘。」其中一人拱手行禮,「只要妳乖乖跟著我們走,我們定不會為難姑娘。」

  「你們說什麼我就聽,那慈安堂早就任人宰割,辦不下去了。」珍珠不屑地道,並悄悄向某處靠攏,「讓我乖乖的,怎麼可能?」

  「這可是姑娘妳自找的。我們也不客氣了。」一個男人立刻沖上前。

  「做夢!」珍珠操起身後的掃把,趁男人不防備,直劈他面首,「想抓我,下輩子吧。」

  沒料到珍珠如此靈敏,男人真被打了個正著,力道雖不重,人卻嚇得退了兩步。

  「不跟她?嗦,全部上!」男人叫道。

  「來人啦!有黑衣怪人!有變態夜襲!」珍珠放開嗓子喊道。不愧是孩子王,嗓音又脆又亮。

  「動手,小心別傷了她!」三人圍攻珍珠。

  不能傷我?好哇!即指她可以任意反擊而無需擔心生命,珍珠像只川猴子,小嘴忙著喊,雙手雙腳也沒閒著,又拉又扯又踹。一番忙亂後,她對準環住她脖子、捂她嘴的男人手掌,狠咬一口。

  「啊啊啊啊……」男人慘叫。

  哼哼哼,吃五谷雜糧長大,練就一門好鋼牙。痛死你痛死你!珍珠想大笑又不能松口,表情扭曲得可愛。

  「擺不平個小丫頭,我們以後怎麼混?」有男人捉珍珠亂踹的腳,想將她捆起來。

  「笨蛋!」珍珠看準時機,抬腿狠狠地一踢。

  「啊啊啊啊……」仍是男人慘叫,捂著「命根子」不停地跳蹦子,還直嚷著:「沒孫子了,沒孫子了!」

  「還是笨蛋。」珍珠大笑,「是先沒兒子再沒孫子。」

  噗……隱約有人噴笑。

  「死丫頭,真以為我們拿妳沒轍嗎?」惟一還「完好」的男人對準珍珠的後頸,落下手刀。

  珍珠意識消失前,用盡全力喊出一句:「臭平安!你在哪裡啦?」

  「早點兒說嘛,可愛的小姐。」

  院內緩緩走出兩個人,平安和安親王。說話的是抱胸而立的安親王,平安無奈而寵溺地對珍珠微笑,可惜她昏了過去,什麼也看不到。

  「手。」平安隱了笑容,上前一步,語調陰冷。

  「什麼?」三個男人拖著珍珠當擋箭牌。平安優雅的面孔有著噬血野獸的眼神,嚇得他們退到牆壁靠定。

  「誰準你碰她?」平安犀利的眼神劈向掐住珍珠脖子的男人,「髒手拿開。」

  「哎呀呀,平安你溫柔些,他們要被你嚇死了。」安親王皮笑肉不笑地扇著折扇,一派隔山觀虎斗的悠閒。

  「還不是你惹來的禍。」平安瞪他一眼,「多事的男人。」

  「討厭啦,平安罵我。」安親王用折扇掩唇,委屈地怪叫.隨後盯著三個男人,「都是你們害的啦!」話音未落,他身影已奔向前。無法看清他是如何移動的,只能看見白色的紙扇在空中劃出道道弧線,所過之處,男人一個個倒下。

  「喂,你搶了我的戲份。」平安抱怨。

  「誰叫你罵我,讓我一時火大嘛。」安親王收回折扇,回到石凳旁,安分地坐好。

  平安一腳踏上黑衣男人的手臂,「是這只手勒住珍珠脖子的,對吧?」乘等回答,骨頭扭曲的「咯吱」聲從他腳底傳來,男人連呼疼的勁都沒有,直接兩眼一翻,暈死了。

  「你呢,是用手刀劈暈珍珠的,沒錯吧?」照例如上,又整暈一個男人。

  剩下最後一個,嚇白了臉,連連擺手道:「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做。」

  「沒做事深夜站在這裡干嗎?想喝茶聊天怎麼不找我?」平安冷睨輕哼。

  男人苦喪著臉,不敢亂說話,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眼前彷佛來自地獄的修羅。

  「讓我想想,是放你回家通報你家主子呢,還是留下你陪我動動拳腳?」平安表情認真地問道。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男人嚇得不住地磕頭,恰在此時,珍珠呻吟了一聲,頭微微擺動,似要轉醒。

  「滾。」平安下命,男人立即飛奔而去。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珍珠,抱入懷中,向屋內走去。

  「喂喂喂,你抱著美人英雄退場了,那我呢?」安親王踢踢不知暈死在何方的兩個黑衣人。

  「自己惹的爛攤子自己收拾。」平安沒好氣地撂下一句。「砰!」木門不客氣地當面關上。

  「這才麻煩呢,深更半夜叫我去找人?」安親王瞪了緊閉的木門半晌,露出苦笑。


  屋內暖和的床榻上,珍珠努力睜開眼,人還沒看清,拳頭搶先一步直轟過去,「死賊人,我打死你!」

  「好疼。」立刻有人應聲倒地,不過聲音十分耳熟。

  她從床上坐起,揉揉眼,映入的人影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往返了數次,終於看清,是平安。他紅腫了半邊臉,但仍含著笑。

  「平安?打到你了還笑?」珍珠氣鼓著雙頰,趕忙伸手拉他坐到床沿,小手撫上他的臉,「痛不痛?」

  「我要妳呼呼。」平安將臉湊近,學著慈安堂裡的小孩子。他們任何一個摔倒了、碰疼了,總要找到珍珠,央求吹吹破皮和青腫的地方。

  「羞不羞?」珍珠說歸說,她小心地靠近,嘟起紅唇,輕輕地吹著氣,「我找藥幫你塗上,或者冷布巾--」

  吻上她粉白的臉頰,打斷她不解風情,平安偷笑。

  他溫柔的唇沿著她的耳際慢慢滑行,令她的皮膚覺得麻麻的、癢癢的。珍珠控制不住臉上的紅暈,不好意思地想側首,卻發現下巴被平安抬在指間。

  「平安……」他的貼近,讓氣息融化了,珍珠陶醉地想。

  唇齒間的相合不過眨眼,隨後珍珠整個人被平安塞入懷中,按在他的胸口上,聽他一聲一聲有力的心跳,呼吸著有他的空氣。

  「妳腦袋被雷劈傻了啊?」誰知平安突然在珍珠頭頂上開罵,「一發現有刺客就要大喊大叫『救命』,否則被殺被搶怎麼辦?拿掃把打人?妳當刺客是面泥做的,一打就軟成一團?」

  珍珠愣住了,平安想得好周全,對我真好。她以臉磨蹭著他的胸口,雙手貼在他衣領上面。

  「看到我拿掃把打人,也看到我咬他們、踢他們了吧?」珍珠仍貼在平安的胸口土,不過臉色變得「猙獰」,平安則慘白了臉,抱住珍珠的手開始打顫。

  「那個……」

  「為什麼不早點兒出來救我?」珍珠的小手輕輕撫摸著平安的衣領,似乎感覺到下面冒出一顆顆惡寒的雞皮疙瘩。

  總不能說,估計過刺客的水平,他覺得珍珠掙扎得比小猴子更可愛很值得一看吧?平安噤聲,抬頭無語問蒼天。

  「平安!」珍珠抬起臉,哪還有什麼似水柔情,簡直可與母夜叉一爭高下。她雙手死揪著平安的衣領,一氣猛搖,「你沒良心,你壞心,你見死不救,你只知占我便宜,你、你、你--我不做你的娘子了!」

  全天下最強力的威脅。

  「珍……珠……」平安跪坐在床榻上,大掌合住她的雙手,發動溫柔攻勢。他低下頭,深情款款,矢志不渝,「我發誓我沒有,,因為、因為……珍珠,窗外有只大狗熊!」

  踹他下床,珍珠卷起錦被當蟲繭。

  「珍珠、珍珠,因為一直在妳身邊,所以有自信保護得了妳,妳鬧鬧那三個白癡無所謂。可如果下次遇到真正的高手刺客,而且我不在,妳怎麼辦?」平安整個人撲在珍珠身上,低聲央求。

  「……死路一條。」

  「不許胡說!」平安發怒了。他將珍珠整個人卷入懷裡,剝開重錦被,露出珍珠蒼白欲哭的一張臉。他怒斥的話還沒說,心先軟了。

  「難道不是嗎?」珍珠自嘲,「今天的事不是巧合吧?以後還會遇到這種事,對吧?你保得我一時,保不了我一世--」她突然收音,似想通了什麼,「所以安親王不準我出府,是為了保護我?」

  平安難過得揪緊了眉頭,將珍珠緊緊鎖在懷中。

  「自從遇見你,我好象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珍珠喃喃地道,「平安,告訴我為什麼有人要抓我?」

  平安用沈默回答。

  「那好,我去問安親王,刺客也行。」珍珠推開平安,欲下床。

  「妳總有一天會知道,一定要急於現在嗎?」平安摟她更緊,沈聲激動地問。

  珍珠不再動彈,因為平安眼中的……絕望,撕得她的心--陣刺痛,「平安……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我好?」

  「那還用說。」她的額頭、眉眼、指間,平安一一吻過,「妳是我娘子啊。」

  對他的感情,在這一瞬間升至最高溫。珍珠濕潤了雙眸,眼裡只有這個對她莫名真情的男人。

  撿回了他,撿來了她的愛情,也撿來了難解的謎團。

  幸或不幸?珍珠?心自問。



  粉白的小臉被棉枕壓出了紅痕,微張的唇,吐露著香甜的空氣,翹起的睫毛,好象兩片羽扇。平安躺在珍珠身側,愛戀地、細細地品味著,長指一遍遍滑過她柔嫩的小臉,半晌才不忍心地喚著她:「懶蟲,起床了。」

  「嗯,讓我再睡會。」珍珠??著,睡夢中拿枕頭塞住耳朵。

  「那好,我-個人去見她。」平安坐在床沿上摸著下?,狀似認真地自言自語,「嗯……是先捏捏她的小臉,讓她大聲哭呢,還是揉亂她的頭發,使勁兒親親她呢?」

  「誰?」醋意趕跑了睡意,珍珠半睜開眼眸。

  「柳兒。」

  「柳兒,誰家的小姐呢……柳兒?」珍珠從床上彈起,睜大眼張大嘴,吃驚地望著平安,「哪個柳兒?」

  「當然是獨一無二我們慈安堂裡藍眼睛的柳兒?。」平安欣賞著珍珠剛睡醒的迷糊樣,笑得肚腸都打了結。超級好哄的單純珍珠。

  「平安。」珍珠大聲哀叫,「三歲的小娃兒你都想染指?你喪盡天良、無恥之徒、??!」

  在珍珠眼裡,為什麼他的信譽會一文不值?平安搖頭沈聲低歎,抱頭努力反省。不就是沒事吃吃豆腐,時不時拉拉她的手,壞心眼逗弄一下嘛?

  「我哪裡像饑不擇食的好色登徒子?」他萬分委屈地問。

  「又親又抱又捏,你不是誰是?」

  「……妳在吃醋嗎,珍珠?」平安盯著珍珠尋找端倪,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臭平安!」珍珠拉起錦被撲上平安的頭,粉拳雨點兒般落在他身坐,「你欺負人!你好壞!好討厭!」

  被蒙在被裡的平安呵呵直笑,和她滾成一團瘋鬧。

  「哎呀呀,對不起,又打斷你們的好事。」洞開的門外,安親王不知看了多久,笑得滿意之至。

  「你的表情可沒道歉的誠意。」平安輕斥,「變態,看不得別人幸福。」

  「啪!」折扇如劍直射平安面門。他也不慌,隨手拉過棉枕。折扇刺入枕中,露出雪白的棉絮。好友間的殺意騰騰,令珍珠瞪圓了跟,驚詫地問:「你們不是好友嗎?」

  「孽緣。」安親王難得孩子氣地扁了嘴角,鬧別扭地嘀咕,「喂,車轎安排好了,遊舫也在等,快滾吧。」

  平安抽出折扇,飛出掌心,「多謝。」

  「哼。」安親王轉身便走。

  「修心寺。」平安加了一句,「這是謝禮。」

  安親王腳步未停,出院門時,幾近飛奔。

  珍珠聽不懂兩人的對話,但能感覺到,兩人的關系不若嘴上說的那麼糟糕。

  「再發呆就不帶妳出去了哦。」平安捏住珍珠的鼻頭,逼她回神。

  「啊,等等我。」珍珠趕忙跳下床,準備梳洗打扮,「快悶死我了。如果今天不出門,我肯定會翻院牆逃回慈安堂。」

  反正珍珠行蹤已被發現,也沒必要藏下去。平安看著鏡中反射的俏麗容貌,毫不遮掩寵溺的笑容,「那我可以收謝禮嗎?」

  珍珠坐到平安身邊,雙手捧住他的臉。她的指,靜靜地從他的額際慢慢滑到了唇邊。從未見識過的魅惑與妖冶,讓平安驚得睜大了眼。

  難道她要主動吻他?!

  「平安……」珍珠甜甜地一笑,吐氣如蘭,靠近,再靠近,貼在他耳邊,「你頭發亂了。」

  嗯?平安傻傻地忘記了反應。

  「所以--」珍珠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聲,「我幫你梳頭當謝禮。」

  「珍珠!我還以為妳--」「會吻我」吞回肚裡,誰叫自己先起色心,平安嚷不出聲。

  「以為什麼?」珍珠調皮地眨巴眨巴眼,心知肚明。

  「唔……」平安啞口,癱軟在床榻上,哀怨地想,照這樣發展,未來的娘子不就吃定他了嗎?

  

  城外金湖遊舫上,熱鬧的重逢會正在上演。

  「珍珠姐姐!」齊聲大叫後,一堆蘿卜頭撲到珍珠懷中。平安早早地閃到一邊,喝茶品糕點,端看溫馨親子圖。

  「柳兒,毛毛。」先抓了兩個使勁兒地親親,珍珠又是笑又是淚地摟住孩子們。問他們過得好不好,吃得好穿得暖嗎?當發現他們全部穿了新衣時,安親王的細心她記在心底。

  因為在遊舫上面,搖晃的船面讓柳兒不穩,她張開雙臂,像只可愛的小鴨子,搖搖擺擺地晃到平安身邊,扯扯他的袖口,「平安哥哥,柳兒漂亮嗎?」她轉個圈兒,暗紅的小花襖旋出圓形,大大的翠綠褲裙也一起跳舞,腳上的黑色功夫鞋輕盈躍動,簡直是尊活動的人形偶。

  誰說紅配綠,丑到頭?他家的娃娃怎麼看都可愛。平安抱她坐在膝上,「非常漂亮哦。」

  「比珍珠姐姐呢?」柳兒繼續問。

  「嗯……」平安沈吟。兩位美人,得罪哪邊都不好吧?

  「你不說柳兒最漂亮,柳兒就告訴珍珠姐你喜歡她。」她使出小小的殺手?。

  「平安哥哥好怕哦。」他偷笑,曾經的秘密變成兩人間的事實,現在他不怕。

  「柳兒!」

  呼啦啦,平安和柳兒的身邊突然圍攏了一群成長中的小獅子。領頭的一位氣勢洶洶地喊道:「妳剛才說什麼?他他他喜歡珍珠姐姐?」食指不客氣地指著平安。

  「咦?」其余的小孩子們亂叫。

  「啊!」珍珠慘叫。

  「珍珠姐姐是我們的!」他們整齊劃一地大喊。

  「要不要我拿鑼鼓來,讓你們邊敲邊滿街宣告啊?」珍珠叉著腰怒瞪他們。

  十六個孩子加珍珠,十七比一,怎麼算他都是下風哩。平安邊抓起碟中的荷花酥往嘴裡塞,邊迅速逃離。

  「他敢獨占珍珠姐姐,我們絕不饒他!」領頭羊震臂高呼,圍著木桌、咬著桂花酥、棗泥糕的小家夥們「嗯嗯啊啊」地亂呼應,「快追!」

  於是乎,一個大男人繞著遊舫轉圈圈,身後跟了一串亂七八糟、大呼小叫的娃娃兵團,笑壞了珍珠。

  「妳還笑!」天知道跑了多少圈的平安,微喘地突然給珍珠一張面部大特寫,「哼,懲罰。」

  「平安!放開我!」第一次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打橫抱起、珍珠一聲尖叫。

  「抱緊了!」平安足尖輕點,身形在空中翻飛,耳邊只有風吹過的呼呼聲,以及她不絕於耳的驚呼。

  「珍珠姐姐!平安哥哥!」孩子們趴在舫欄邊大喊。

  怎麼變成抬頭看孩子們了?珍珠訝然,這才發現他們身在一葉輕薄的小扁舟上。

  「遠遙,帶他們好好遊玩。」平安向遊舫上的人招手。

  遠遙點頭,目送載著平安和珍珠的小舟劃遠。

  「平安,我們去哪兒?」

  「帶妳去我最喜歡的地方。」平安像急於讓別人分享自己秘密的孩子一樣,既得意又驕傲。

  不僅僅是來看慈安堂的孩子們嗎?珍珠發現這個男人有無盡的寶藏。

  「妳看。」平安欣喜地說道。

  輕舟不知不覺滑入一簇簇挺立的荷叢間,潔白、粉紅的荷花和初生的蓮蓬親吻著珍珠的細肩。她睜大眼,詫異忽然進入荷香飄飄的仙境。

  「喜歡嗎?」平安微笑著問。

  「平安!」珍珠開心地撲向他,興奮得雙頰泛紅,「你是怎麼找到這麼特別的地方?好美哦。」

  「呵呵,妳這麼熱情我很歡迎,不過--」平安故意咳嗽兩聲,「還有人在看哪。」

  搖?的船夫紅著臉別開頭。

  「臭平安。」珍珠先搥他,轉而拿水潑他。

  不多時,兩人便樂衷於打水仗。不知不覺小舟已離城中心越來越遠,兩岸的住民也越來越少,直到穿過湖面上逐漸減少的荷花叢,視野開闊後,岸邊出現了一棟深深的宅院。

  珍珠眨巴了數下大眼睛,籠罩在忽濃忽薄的霧氣中的宅院,既像遺落在人間的精美仙宅,也像深山中神秘的隱所。「這裡是--」

  平安忽然從後摟住珍珠,下巴頂住她的肩窩,嘴唇貼在她的攀側,十分親昵,「它叫『隱苑』,傳說裡面住著一個可憐人。」他淡淡地講述,「他被預言為有福之人,不僅自己,也會帶給他人幸福。諷刺的是,他身體弱得差點兒活不過十歲。於是居高位者選了此處風水寶地,蓋了這座宅子,給他錦衣玉食,讓他活下來。怕俗間人事惹他心煩,然後用陰陽五行之術,讓人們看不見它。」

  「什麼預言,什麼有福之人嘛?」珍珠感歎道,「都被孤零零地關在這裡了,怎麼給別人幸福?他好可憐。」

  背後的平安無語。

  「平安?」這麼安靜可不像他。

  「……珍珠,今天我才發現妳超級好騙。」平安先安靜,隨後放聲大笑。

  「嗯?啊,你騙我!」珍珠氣呼呼地推開他。

  「誰叫妳單純?總有一天妳被人賣掉了還會幫他數錢。」平安笑趴在舟沿上直不起身來。

  「你你你……」珍珠氣得粉拳繡腿輪番上陣,薄舟被震得左搖右擺,嚇得船夫連聲警告「當心船翻」。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落水。當然是倒黴的平安。

  「珍珠……咕?……我不會蝣水……咕?咕?……」平安在水中載沈載浮,胡亂掙扎。

  「你又哄我。」珍珠才不信,還壞壞地命令船夫:「快搖遠些。」

  「是真的……咕?……救命……」平安的頭下沈的時間開始比伸出水面上的時間多。

  想了一會兒,珍珠半信半疑地凝眉,「真的假的?剛才才哄過我,如果我又上當,不是很沒面子?」

  「救命啦……咕??……」消清音了。

  「平安?」盯著他消失的地方,珍珠輕聲喚道。

  水面上哪還有平安的人影。

  「喂,你、你別嚇我啊?」珍珠騰地站起,毫不遲疑地跳入水中,「平安!平安!你在哪裡啊?」她扎入水中,試圖在水裡睜大眼,可是微濁的水底,無法看清。在平安落水的地點努力撲騰,卻兩手空空。

  珍珠浮出水面吸氣,平靜的碧波上,除了呆呆站立著的船夫,根本不見平安。

  「不會的……平安……」珍珠終於明白自己闖禍了,一張嘴慌得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笨蛋笨蛋笨蛋,叫什麼平安哪裡保你平安了!見了閻王老爺問問他,下輩子叫什麼名字才不會早早投胎做人。」

  「好啊,如果我看得見他。」冷不防在珍珠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顫抖著雙唇,慢吞吞地回頭,只覺平安安然無恙,嘴邊還掛著調皮的壞笑。

  「我說過了嘛,珍珠超級好騙的。」

  「啊--」說不出話來的珍珠一陣尖叫,撲到他的懷中又捏又打。他沒事,他一點兒也沒事!不甘心,十分不甘心,她何時放顆心在他身上了,竟然如此深陷而不自知?

  送上唇,迅速吞入她的慌亂與眼角滾落的顆顆眼淚,輾轉反側後,平安摟緊她,溫柔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到底誰才是笨蛋哪,嗯?」

  紅著臉,,她嘟高了唇,不理他。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誰家兩個笨蛋,沒事泡水裡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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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7:39


  「哈啾、哈啾、哈啾。」?連打了三個噴嚏,平安吸吸舁子,吹散碗面上熱氣騰騰的蒸氣,小口喝著姜湯。

  不遠處的珍珠,用「真是個大麻煩」,的無奈眼神,看著縮在床上,染了風寒的平安。

  原因還用細說嗎?當然是因為平安落水。

  「唉……」珍珠長歎,「嬌弱的病美人。」

  「說誰呢?」平安難得瞪人,可惜濕潤的雙眸,粉紅的眼角,實在沒有說服力。

  「我向往的,明明是像承澤親王那樣。長得壯實,氣質強悍的男人,為什麼最後喜歡上你呢?」珍珠不解地自言自語。

  「如果去掉前半句,我聽了會很高興。」珍珠承認喜歡他,不過,他一點兒也不開心。

  「鬧別扭了?」珍珠觀察平安的臉色。

  「躺久了,背好痛。」平安咽下最後一口姜湯,對著碗沿說話。

  珍珠無言地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後,略微施力順著他的後背。

  「手酸了,沒力氣。」平安晃蕩著手中的瓷碗。

  接過碗,爬下床,放在桌上,再爬上床,將他手臂抱入懷中,珍珠小心地拿捏。

  「腿關節也麻木得難過。」

  她爬到他前方,小手努力揉著他說的地方。

  「我想吃梨糕。」

  她又爬下床,端起桌卜的糕點,還未走近,「不想吃了,我要擦汗,全身粘粘的好難受。」

  額頭上的青筋暴跳了一下,珍珠在心底默念:他是病人,忍耐忍耐再忍耐。於是她轉身去端水--

  「我要吃冰糖葫蘆。」

  「六月裡沒有賣的。」

  「不管,我要。」

  忍無可忍!

  「平安!」

  「困了,我要睡覺。」平安低頭鑽入被中,蜷成一團。

  床上有個散發著隱隱怒氣的大包子。珍珠瞪了它半晌,最後氣鼓鼓地爬上床,搖著「大包子」,「好了,我道歉,我說錯話了。」

  「包子」沒動靜。

  「人家是開玩笑嘛,誰叫我老是被你欺負得死死的。」珍珠繼續搖。

  「可惜一點兒也不好笑。」「包子」總算有了反應。平安露出因發燒得紅通通的臉,臉上還夾雜著巨大的醋意,既可憐又可愛,「妳講是事實,像我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妳會喜歡呢?」

  「喜歡就是喜歡啊。」珍珠趕忙賴在平安懷中,平日羞得捨不得說出的話,今天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兒說出來,「雖然除了張嘴吃飯,你什麼都不會,可你溫文爾雅,體貼細心,堂裡的孩子們都喜歡你。而且我啊,最喜歡看平安。」

  到底是損他還是贊他?「看我?」

  「平安一定不知道,和你在街上走,會有多少女孩子偷偷回頭看你。」珍珠落寞地笑了,「相比之下我就太平凡了,總覺得配不上--」

  嘴唇淪陷了。

  第幾次被他用唇堵住自責自卑的言語?這是否代表平安重視她甚於任何人?

  「安心了,總算騙出妳的真心話……」剛才還如狂風巨浪的惱意、醋意,這會兒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平安滿足的歎息聲。

  騙、出?珍珠回神。

  「一直不放心啊,剛認識妳時,妳不停地說承澤親王的好,強勁的情敵哩。」平安松口氣,拍拍胸口。

  咦?珍珠想了想,好象是有這回事,這麼說是她不對在先……等等,現在不是討論情敵的時候啊!「平安你又耍我!」

  「嘿嘿嘿,誰叫我比妳聰明。」平安啄她一下,剛縮回被子裡,馬上打了個噴嚏,「兩個呢,有人罵我。」他用濃濃的鼻音,撐著睡意說道。

  「無聊啦,快睡覺。」珍珠幫他掖齊被角,催促道。

  「兩個大活人一直在看好戲,怎麼能安心睡呢?」

  「發燒燒胡塗了吧?侍女們都被我趕回去睡覺了,哪有人--啊!承澤親王、安親王!」珍珠當即咬到舌頭。內室的薄紗旁,兩人不知何時到來的。

  「平安,壞心眼會讓珍珠姑娘不理你哦。」承澤親王熟練地手找張圓凳坐下,自己倒了茶,還丟了塊梨糕到嘴裡,一副看戲的模樣。

  「要你管。」平安說話一點兒也不客氣。

  「喂,不要忘了現在你在誰家地盤上說話。」安親王幫腔,「我們倆是一條心,你罵了博穆博果爾等於罵了我,當心我轟你出去。」他也找張凳子坐下,和承澤親王搶著碟裡的梨糕。

  「誰跟你這變態一條心?」「啪」地拍掉他拈梨糕的手,搶到最後一塊塞到嘴裡,承澤親王沒好氣地道。

  「不是一條心,就不要半夜站在我屋頂上吹?勾人魂。」

  「是你先追去修心寺。」

  「阻止你的白癡行為啊。」殺完蠻夷去寺裡不吃不喝忏悔,你是不是威名在外的『金戎將軍』?還要不要命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像在聽雙簧,珍珠想笑又不敢笑。

  「憋下去會內傷哦,珍珠姑娘。」承澤親王發現了珍珠的表情,換了溫柔的語氣,「盡管笑出來,在我面前無需遮掩。」

  他比之前見到時還要柔和一百倍,珍珠的心暖暖的,揚起嘴角?首。

  「吃醋了嗎,額森?」承澤親王微微一笑,眼神慈愛。

  「哪敢啊,博穆博果爾大哥。」平安從錦被下找到珍珠的手,十指交纏,緊緊相系。

  額森?博穆博果爾?大哥?珍珠睜大了眼,聽到他們之間奇怪的字眼。

  「你什麼都沒說嗎?額森,或者,叫你平安更好?」承澤親王喝著茶,順手推開越貼越近的安親王。

  「有什麼好說的。」平安一臉厭煩,「好不容易才擺脫掉牢籠,我只想和珍珠過平凡的日子。而且我的身體沒有你們想象的糟糕。」

  「發燒的人沒資格說這話。」

  「那是因為落水的關系。」

  「結果都一樣--鄂勒哲,回你房間睡覺,不要趴在我腿上。」博穆博果爾欲推開他,卻發現安親王鄂勒哲已經發出微微的鼾聲,於是伸在半空中的手,改為摟住他肩頭,防止他滑下去。

  「連你都出現了,是來帶我回去的嗎?」平安猛然抓緊珍珠的手指。

  「暫時不會。」承澤親乏望向珍珠,「皇外祖母目前的注意力全在珍珠這兒。對了,皇上雖不願,可被迫答應派出人手。這些陣子你多提防點兒。」

  「會威脅到慈安堂嗎?」平安擔憂地看著珍珠。

  「承澤親王府和安王府派出侍衛守住堂外圍,遠遙在堂內呼應,連只蚊子都傷不到孩子。放心嗎?」最後的話是對珍珠說的。

  珍珠點完頭,猶豫著還想問一問。她咬住下唇,松開又咬住,直到平安的手指撫上她的唇,她才猛然驚醒般地回望著他。

  「想問便直說,珍珠。」平安愛憐地撫過她咬破皮的下唇,「什麼也不要怕,從今晚起,承澤親王府和安親王府會成為妳最強的支撐和依靠。」

  「皇外祖母、皇上、大哥,這些,我有聽錯嗎?」

  「絲毫沒錯。」承澤親王說道,「我和額森的祖母,就是當今的皇太後,所以皇上也是我們的表兄。額森,是我的六弟,在蒙語裡,意為平安,他是誰,妳懂了嗎?」

  平安果然不是平凡人,而是皇親!珍珠被擊性的消息嚇得腦中一片空白。普通的她,她命運的紅線為什麼纏上了他的指間?

  「不甘心嗎?」承澤親王一語道破珍珠的心事,「不敢奢望以至想放棄他嗎?」

  「……我所認識的平安,不是什麼額森。」珍珠幽幽的語氣,令平安攥緊了然的手,「吃不飽飯會叫苦連天,挖到銀子比誰都開心,喜歡小孩子,陪我看荷塘,吃藥會鬧脾氣,才不是高高在上的額森,他只是我在慈安堂認得的平安,為什麼要放棄?」

  「問得好。」承澤親王露出真心的微笑,彎腰抱起睡得香甜的安親王,「記住妳說過的話,往後發生任何事情,都要履行承諾。」



  「我不喝藥。悶死了,我要出去。」平安瞪著珍珠手中的藥碗,氣力十足地大叫。

  「病情剛有起色,怎麼能不吃藥?」珍珠毫不退讓,步步緊逼。

  「我說不吃就不吃。」平安耍小孩子脾氣。

  「再不聽話我不理你了哦。」典型哄孩子的語氣。

  「那換我來纏著妳。」平安見招拆招。

  兩兩對峙,怒瞪半晌。終於,珍珠歎氣,退出內室。未等平安放心,只聽她在外聽喚侍女道:「翠兒,告訴廚子,今天平安胃口不好,原定的芙蓉梅花鴨舌、葵花豆腐、菊花魚、雀巢滑雞柳撤了吧,全換成家常小菜,豆干、白蘿卜絲、炒芹菜就可以了。對了,這些天吃的米是今年新收的嗎?好香的米,可惜平安不喜歡,換成粟米加高梁米,采些山上的野菜,熬成有半鍋水的稀飯,大夫說吃些粗糧可以增強體質。」

  平安的下巴嚇落在地,烏蘭巴爾紅笑趴在桌上,為珍珠喊絕。最喜歡吃的變成最討厭吃的,甚至連米飯都沒有,換成沒味道的稀飯,平安不哭死才怪。皇族內無人不知,承澤親王府的六公子,喜美食、挑嘴和他體弱一樣聞名。

  「珍珠!」平安趕快求饒,「我喝藥,我喝就是。」

  珍珠端著藥碗走進來,笑得得意。「哎呀,怎麼不早說,剛叫翠兒換了今天的菜譜;看來小小的懲罰派不上用場了呢。」

  「娘子高明,小生甘拜下風。」平安乖乖地作揖,佩服珍珠棋高一著。

  「哪。」左手遞過藥碗,右手手心亮出三顆彩色的糖果,「承澤親王送來的水果糖,聽說是西洋貨,味道很特別。」

  「咕?咕?」閉眼吞下難喝的中藥,不安抓過兩顆糖丟入口中,還有一顆塞到珍珠嘴邊,「張嘴。」

  「不行。這是給你--啊。」糖果含在口中了,異國水果的香味溢在唇齒間,珍珠迷紅了臉頰,不知是因為糖果的甜味,還是平安對她的溺愛。

  「唉唉唉,好甜哪。」烏蘭巴爾紅撐著額際,癡癡地歎道。

  「你又沒吃到,甜什麼?」平安瞪著不識好歹的大蠟燭,?,太亮眼睛。

  「稱贊你們濃情蜜意還不好啊。唉,走哪兒都一樣。」他悲慘地低語,「大哥那邊更恐怖,我壓根兒不敢進去。」

  「所以跑這兒,騷擾我們?」平安才不理他的哀兵之計。

  「哼,聰明伶俐、心思敏銳、懂成人之美的我,怎會無故留在這裡?」烏蘭巴爾紅不爽平安看扁他,「大哥說,你在病中,珍珠姐姐又是目標,如果皇上暗派人來,你們怎是對手?」

  「是哦,記得安達說你拳腳不錯。難怪你詩書念不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嘛。」平安找到出氣筒,壞嘴諷刺。

  「嗚……珍珠姐姐,平安欺負人。」烏蘭巴爾紅撲到珍珠懷裡尋求安慰。「妳看我長得這麼瘦弱,哪裡四肢發達?」

  喂,你搞錯重點了吧?平安搖頭歎氣,這個十六弟不當白癡,實在有辱他的天分。

  「呵呵,沒事,平安妒忌你活蹦亂跳的,他小家子氣,我們不要理他。」牽著他的手,珍珠開心地準備丟下平安。

  「珍珠,陪我啦,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會悶死的。」平安慘叫。

  珍珠和烏蘭巴爾紅齊齊地對他扮鬼臉。

  「好熱鬧,好象來得正是時候哩。」第幾次情景重復?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靠在背光的陰影處,含笑輕聲道。

  「大家都喜歡從地底下鑽出來嗎?」珍珠目瞪口呆。

  「呵呵呵……」男人放聲大笑,「平安,你選了個有趣的娘子。」

  「好,褒獎的話我聽過,你可以滾了。」平安的眉頭皺得比黃山還高。

  「對我說話能用這種態度嗎?我還急急忙忙偷溜出來,只因聽說你病了。」男人發著牢騷,當這是自己家,坐下,舒服地?腿,眼光瞥向烏蘭巴爾紅,「倒茶。」

  承澤親王、安親王都是自己倒茶吃糕點。珍珠忍不住無聊地對比。

  「我干嗎要給你倒茶?」烏蘭巴爾紅氣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他又不是下人。

  「小猴子,這麼快忘記我了?」男人快手揪起烏蘭巴爾紅的耳朵,才不理他大呼小叫地喊痛,拉他到眼前,「看清楚了,我是誰?」

  「我管你是--啊--」怪叫,烏蘭巴爾紅開始舌頭打結,身體發抖。

  「你敢說出來,我割了你的舌類做下酒菜。」男人狠睨,「倒茶。」

  這次烏蘭巴爾紅乖乖地端起茶杯,恭敬地送到男人手中。可憐他雙手抖個沒完,茶水一半在杯中,一半濺出燙了手背,他連呼疼都不敢。

  「跑出來玩小猴子果然明智。」男人喝得有滋有味,一臉地開心。

  「你沒帶人出來捉人?」平安倒回床內睡安穩,毫無懼意。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我是站你們這邊的。」男人給平安一個大白眼,「被奶奶逼得沒轍,才派了三個肉腳,算是意思意思,交差了事。」

  得到男人的證明,平安放心了,「老人家太精明了,很快就會跳過你這邊,直接找上門來。」

  「我沒事,頂多被罵兩句。重點是,你和她怎麼辦?」男人望向安靜地坐著聽他們說話的珍珠,「大麻煩在後面。」

  「我早已作出決定。」平安語意堅決。

  「懂了。」男人放下茶杯,拎著烏蘭巴爾紅的衣領往外拖,「小猴子,陪我玩玩,難得出來一次。」

  「咦?為什麼是我?」可憐的烏蘭巴爾紅沒膽子喊「不要」。

  「整個府裡只有你閒人一個嘛。走啦走啦,不要打擾人家互訴衷腸。」

  室內轉而只剩平安和珍珠,你瞧我心事重重,我看你滿腹疑惑,兩相無語。

  「平安,你依舊不願說隱情嗎?」珍珠扯著被角,打破沈默。

  「……珍珠,妳現在快樂嗎?」平安抱她入懷,似乎已成習慣。

  「雖然快樂,可我不喜歡得過且過。」珍珠悶悶不樂地道,「你們的話語中事事影射到我,讓我覺得自己被排拒在外。」

  「是這樣嗎?沒有事吧?」平安想摟緊她,珍珠卻僵硬著身子。

  「我知道在你們眼中,我是什麼也不懂的笨蛋。」珍珠的頭越壓越低,氣勢萎靡,沒了朝氣。

  「不許妳貶低自己,妳是我最最最愛的人。」平安激動地吐露愛語。

  「我不信……」珍珠幾乎泣聲傾訴,壓低的肩頭微微顫動。

  「好好好,只要妳問,我什麼都說。」平安慌了手腳,抬起她的臉欲拭淚,「咦?」

  光潔的小臉上,連顆淚珠兒都沒有。珍珠痛苦地咬著下唇,不是因為難過,而是使力憋著以免笑出聲,「這是你親口說的哦,呵呵呵……」

  抱頭直歎,平安後悔莫及。他挑的娘子,果然聰明絕頂、深?迂回之術啊。



  「平安……」

  「珍珠快看,天上飛著大螳螂。」

  「平安。」

  「哎呀呀,螞蟻搬家,要下雨了嗎?」

  「平安!」

  「鄂勒哲,陪我下棋。」

  「你再裝傻--」

  「頭好暈,眼花了,站不住,啊……我要躺下休息。」轉眼平安鑽入錦被,用被角塞住耳朵。

  珍珠氣呼呼地瞪著床上裝蒜的男人。自從落入她的圈套後,任何時候問他,他都是這副反應。你指東他向西,你往南他跑北,總之跑題就對了。她不信整不到他。

  「翠兒,平安腸胃不好,沾不得油膩。告訴廚子,從今天起,三餐改成稀飯、稀飯、稀飯,配菜全免!」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可憐地抖動了一下,沒有吱聲。好,算你狠,她繼續吩咐道:「傷寒初愈,請大來再開些方子,喝藥調補。」這次大錦被抖動的厲害,珍珠抿嘴微笑,「對了,你不是喜歡吃府裡的各色糕點嗎?真可惜啊,南粵來的糕點師傅想回鄉含?弄孫,似乎今天就要走了呢。」

  「不會吧,那以後哪還有好吃的點心?」被子突然被掀開,平安驚慌地大叫,「快叫人攔住他啊,我還沒吃過油裡果子、軟心酥、糕油千層塔--啊--」

  平安張大嘴,愣愣地看著抱胸而立、得意笑看的珍珠。

  「喊得挺大聲嘛。頭不暈了?眼也不花了?既然這麼有精神,講講我的事吧。」

  他想縮回被子裡,人還未勃,珍珠搶先上前。她將整條錦被扯下堆在地上,居高俯視跪坐在床的平安。淡淡的笑容,宛若風雨欲滿樓前的短暫平靜,看得平安身上的寒毛直豎、心裡陣陣發緊。

  「好好好,我全招。」平安舉白旗。「很久很久以前--」

  「正經點兒。」珍珠瞪他。

  「我很正經了……」咕?著抱怨兩句,繼續說道:「滿族人信奉薩滿教。教裡有個傳說,如果某世預言到『尼楚赫』的出生,這一世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年滿蒙聯手,滿族人供奉著『尼楚赫』,順利入關打下大清的江山,更加使族人對此深信不疑。十六年前,巫師又一次占卜到『尼楚嚇』會出生。而根據報上符合條件的孩子,居然有兩個。一個是上三旗正白旗,瓜爾佳族的女兒,一個是下五旗正紅旗,納喇族的女兒。」

  「兩個?那怎麼辦?」珍珠像聽故事,興致勃勃地插嘴道。

  「擁有『尼楚赫』的家族會獲得無上的榮耀,自然引起兩個家族毫不退讓的爭執。特別是正紅旗極其得勢,急於取代正白旗,得到上三旗之一的位置。所以當兩個孩子被選入宮中再次占卜時,瓜爾佳族的女兒,便成了他們下黑手的對象。」

  「那納喇族的『尼楚赫』是假的了?另一個孩子還活著嗎?」珍珠緊張地攥住平安的手,擔心地問。

  「孩子的奶娘沒料到下五旗的勢力延伸到了宮中,於是她抱著孩子,連夜逃出了紫禁城。」

  「哇,好神奇,不愧是『尼楚赫』,福大命大。」珍珠聽到好結局,滿意地拍拍胸口,「然後呢,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尼楚赫』,在滿語裡的意思,是珍珠。」平安平靜地說道。

  靜默了半晌,珍珠忽然笑道:「好巧,和我的名字一樣啊。」

  平安苦笑,「尼楚赫保住了性命,奶娘卻身負重傷,幸而遇見了我的阿瑪,救下了孩子。」

  「然後將孩子安全地還給瓜爾佳族?」

  伸手捏捏珍珠的小鼻頭,平安給她打擊,「傻瓜,兩家的利益沖突已見血光,尼楚赫回去不就卷入暗斗中了嗎?」

  珍珠攥著平安的手心,冒出漬漬汗水,「快說快說,後來呢?」

  「我阿瑪靈機一動,將她送到了城西郊的慈安堂,那裡孩子多,不會引人注目。然後以每月捐銀子、糧食為名義,看著尼楚赫長大戒人。我大哥世襲了承澤親王的封號後,這一習慣也沒有改變。」

  平安話已至此,珍珠再聽不懂,便真是傻瓜了,「我?尼楚赫?珍珠?」

  「沒錯。妳便是本朝的尼楚赫,瓜爾佳氏的格格,皇祖母急於抓妳進宮、供奉的珍珠。」i

  「為什麼要抓我?納喇族依舊得勢嗎?」疑點慢慢解開,珍珠卻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滋味。

  「哼,下五旗怎麼可能成為上三旗?先皇發現他們的尼楚赫是假的時,全族的人,該殺的殺,該放逐的放逐,畢竟是欺君之罪啊。」平安想起了深宮中,比千年老妖厲害一百倍的活物--他的皇祖母,「祖母捉妳,是被逼的下下策。因為承澤親王搬、安親王府聯手反抗,阻繞妳進宮。」

  她記得的,安親王和不安曾從刺客手中救下自己。可還有哪裡不對勁,漏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珍珠抱著頭,拚命地回想,「知道安親王鄂勒哲,烏蘭巴爾紅的姓氏嗎?」平安對著珍珠微笑,而珍珠讀懂了,瞬間謎題解開。

  「瓜爾……佳。」

  「失而復得最珍貴的妹妹,怎麼能再次送入殺人不見血的深宮?如果兩族紛爭又起,妹妹還能幸運保住嗎?無論是忍住兄妹相認之情,對慈安堂默默守護,還是將妳困在府裡,鄂勒哲的苦心,妳明白了嗎?」

  太過沖擊性的謎底,讓珍珠的腦中一片空白。安親王,對她始終溫柔可親的男人,是她的大哥?喜歡賴在她懷裡玩鬧的烏蘭巴爾紅,是她的弟弟?安親王府,是她的家?

  淚滑下,珍珠顫抖著雙唇,想沖出屋外撲入兄長的懷中,雙腳卻無力站起。

  「至於我,那還用說嗎?」平安環過珍珠激動落淚、不住抖動的身子,慢慢地、柔柔地,沿著淚痕,吻上她的唇,吻上她的?角,吻上她的耳邊,「妳是我最寶貴最寶貴的珍珠,我絕對不能放妳走。」

  「為什感到現在才說,為什麼要瞞著我?」珍珠不懂。

  「珍珠,如果有人用兩族百余人的性命要挾妳進宮--別驚詫,輔佐了三代君王的皇祖母就敢做到--妳會答應嗎?」太了解珍珠嘴硬心軟的性子,平安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所以瞞著妳,讓妳無憂無慮地生活,不是比令妳痛苦地做出兩難的選擇更幸福嗎?想守護妳的心情,我們都是相同的,即使妳永遠不知道真相也沒關系。」

  淚如雨下,珍珠撲在平安懷裡泣不成聲。原以為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只是世上孤零零的一人,誰知她有家人,有人愛她,有人默默關心著她,此生何求?

  「平安、平安,對不起,我硬逼你講出來。早知如此,我寧可當傻傻快樂的珍珠,讓你們放心。」珍珠自責。

  「該說對不起的其實是我。」平安緊緊地摟住她,「如果不是任性跑到慈安堂,妳也不會因為我而被發現。」他無奈地道,笑容苦澀,「是我,索諾木納木結,害慘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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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8:10


  「珍珠姐姐,珍珠姐姐。」」烏蘭爾紅沿路飛奔大呼小叫,引得僕役們紛紛回頭觀望。安親王府的十六子活潑可愛遠近皆知,可今日大嗓門依舊,但其間的慌亂是頭一糟。

  「又來和我搶人嗎?」平安拎住他的後衣領,不滿地道。烏蘭巴爾紅也是最近才知道,珍珠是他的姐姐。兩人感情原本就好,如今更是粘乎乎的,難怪平安醋意大發。

  「不是我搶,不是我搶。」他急得口齒不清,揮舞著雙手否認,激動地嚷道,「長清福晉來府裡了,我哥正在外廳拖時間,你快帶珍珠姐姐走。」

  「我額娘來了?」平安騰地站起,抓過珍珠的手就往後院門走,「烏蘭巴爾紅,我帶珍珠去『隱苑』,叫你哥徹查是誰洩露了消息,記住了嗎?」

  「嗯,我尋--」

  「不用麻煩了,我來告訴你是誰說的。」

  一位高貴典雅的婦人站在三人面前,旁邊是一臉「抱歉,沒能攔住」表情的鄂勒哲,兩人身後是三位武功高強的護院。婦人年紀約莫五十,風韻猶存。尖翹的眉眼犀利,和平安有三分相似。

  「給額娘請安。」平安跪地行禮。

  「你還認我這個額娘啊?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長清福晉挑眉譏諷道,「一聲不吭溜出『隱苑』,住在慈安堂十天半月,壓根兒不管府裡找你鬧得滿城風雨。幸好因為找你連帶發現了尼楚赫,否則你皇祖母還不知怎麼罰你呢。」

  「平安知錯。」他乖乖地跪地認錯。

  「好了,起來吧。皇上派來的人都被你擋了回去,所以額娘今天受你皇祖母之托,帶尼楚赫進宮。」

  皇祖母特意派他額娘來……平安在心內歎氣。打蛇打七寸,宮中的老貴婦懂得此理?以為他會聽額娘的活當個孝子。只可惜--

  「咦?額娘怎麼不早說?平安以為皇上在開玩笑玩搶人遊戲呢,他頑皮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根本不知是皇祖母的授意。」平安一臉無辜,嘟著嘴,拉著額娘的袖口撒嬌,「皇祖母若喜歡,這丫頭便給她老人家好了。不過,怎麼會是尼楚赫呢?她不是慈安堂的小當家嗎?」

  默默聽聞的珍珠,狐疑地皺起眉頭。平安在說什麼?

  「你這孩子在『隱苑』待久了,自然不知其間詳情。」長清福晉松了戒心,疼愛地拍拍他的臉頰道。

  「額娘。」平安微笑,貼近,扶住她的肩頭,緩緩地道:「您真這麼想?」

  「什麼?」長清福晉不解。

  「那平安有機可乘了。」他扶住額娘肩頭的手猛然後推,長清福晉站不住倒向護院,正在三人手忙腳亂接住她時,平安已抱起珍珠,輕靈點地,登上屋頂,「失禮了,額娘。皇祖母若要人,那就到『隱苑』來找我。」

  承澤親王府護院的高深實力他最了解,所以利用額娘擺了他們一道,方能不費吹灰之力逃走。

  「平安?」珍珠睜大本來就大的眼睛,聽著呼呼的風聲穿過耳邊,腳下的光景飛速流動。她的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害怕會掉下去。

  以為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安,竟橫抱著她跳躍在各個屋頂間。他的臉色因運動泛著潮紅,氣息微亂,可在珍珠著來,他額間的汗珠,緊張抿緊的尖細下巴,奇跡般充滿男性的韻味,令她沈醉不已。

  擁有眾多秘密的男人,最喜歡她的,而她也喜歡他。

  「更加喜歡我了嗎?」平安低下頭,對她深深地一笑。

  縱使羞紅了臉,珍珠仍乖乖地點頭,甚至主動地說:「如果你對我坦白多一些,我會更加更加喜歡你。」天哪,只記得問自己的事情,卻忘記平安也是謎團重重,數次聽到的「索諾木納木結」是什麼?

  「呵呵呵……」平安開心的笑聲散落在空中,「看到『隱苑』,妳什麼都會懂。」

  出了安親王府宅院的范圍,以為安全的平安腳剛沾地,放下珍珠,立即聽到喧嘩的喊叫聲。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護院,齊齊地沖向他們,看來他們已等待了許久。

  ?,生出他這麼聰明的兒子,做娘的智能也不低,平安微惱,「你們若不擔心傷到尼楚赫,盡管上來捉人。」他側首,貼在珍珠耳邊小聲道:「靠著牆角站好,千萬別離開我身邊。」說完,立即動手。

  珍珠驚訝。平安水藍色錦衫在護院的鐵灰色衣裳中穿梭,看似零亂,卻有條不紊讓男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他表情鎮定而凝重,沒有任何猶豫地出手,速度極快,十來個人的圍攻對他來說真是小菜一碟。

  好帥!珍珠眼冒桃心,看得欣喜。

  有護院發現珍珠一人落單,趁著平安忙著於他人纏斗,他沖上前,雙手欲捉--

  「傷了我沒法和皇太後交待哦。」珍珠笑瞇瞇道,趕在男人撲向她的前一秒丟下狠話。

  男人急剎車,手勢頓在半空中。對哦,若不小心傷到尊貴的尼楚赫,福晉、太後怪罪下來,他不是小命不保?

  「所以哩,只有我可以打你,而你不能還手哦。」珍珠笑得開心,「解開你的腰帶。」

  啥?男人的下巴差一點兒嚇掉,手緊緊抓住腰帶。他不會遇上女色鬼了吧?

  「快解。」珍珠抱胸,氣勢洶洶。

  「嗚……」可憐的男人顫巍巍地送上腰帶。

  「伸出雙手。」珍珠拉拉腰帶,滿意它的結實。

  乖乖奉上,男人額際冒下兩顆冷汗。天哪,與其被尼楚赫玩弄在掌心,他寧可像兄弟一樣被平安打倒,「幸福」地趴在地上,「哎喲哎喲」哭天搶地地喊疼。

  「來來來。」珍珠玩得有滋有味,「讓我想想,是系死結還是活結?是麻花結好看還是千手結好看?」

  「妳啊……」平安靠著牆壁悶笑,無比同情地望著可憐的獵物的雙腕上漂亮的蝴蝶結。這時身後又來了一群「汪汪」亂叫的「獵狗」,「沒時間了,我們走。」

  「好。」珍珠隨手打了個結,蹦蹦跳跳地跑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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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近城郊金湖岸邊,平安停步,打了個響哨,沒多久,只聽「吱呀吱呀」的搖?聲,一小舟駛向岸邊。

  「額森大人。」船夫行禮後,恭敬地請兩人上船。隨後小舟悠然遠離。

  而兩人身後的岸邊,護院之首急嚷:「只要捉回少爺跟格格,福晉重重有賞。」

  重獎之下必有勇夫,「獵狗」們蹄子跑得正歡,前排幾個沖得快的險險地急停在岸邊,碧綠的湖水離他們腳邊只差毫厘,嚇得他們拍胸驚歎,好險好險,差點兒要掉下水。

  可是後面有人不知情,大喊著:「前面的停下干嗎?」話音剛落,「撲咚撲咚」連續數聲響,有人難逃一劫,落水了。

  「救命啊,我不會遊泳,咕?咕?。」落水的人慌亂地揮舞手臂呼救。岸上的男人有的跳入水中救人,有的瞪著遠去的小舟急得直跳腳,有的則四處聯絡著船只追趕。

  岸邊的兵慌馬亂,讓珍珠笑得直掉眼淚。

  「好玩嗎?」平安寵愛地伸手抱她入懷,拉起袖口擦拭她眼角的水珠。

  「嗯。」珍珠縮在他頸邊,幸福地直點頭,「覺得上次大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意外卷入她的身世之謎中,離開慈安堂,突然有了哥哥弟弟,太多的事實,令她忙著接受,無暇跟上心情的轉換。今天放聲大笑,好象往日郁積都被釋放,渾身驟然輕松。

  平安的貼心,使珍珠心口暖暖的,臉上的笑容也柔柔的。牽住他的手,緊緊和他纏繞,她慢慢地說:「平安,我好喜歡你。」

  微愣後的表情,是欣喜若狂。平安大手撫上她的後背,寵溺,憐惜,疼愛,將她小小的身子收緊在懷裡。他自負地壞笑道:「那還用說,妳的夫君,是最優秀的男人。」

  「是最沒羞的男人吧?」珍珠不好意思地摩挲在他的肩頭。

  青山碧水,翠荷細舟,一對璧人相依相偎,??纏綿,此景象莫不引人欣羨,只可惜--

  「咳咳咳。」劃舟的下人不識時務地清清喉嚨。

  青筋暴跳了一下,平安閉目摟著珍珠,選擇忽略。

  「咳咳咳。」下人顯然不懂「察言觀色」四字怎寫。

  回去就辭退此人,太過分了。平安惱怒地暗想。

  「額森大人。」不得已,下人直接出聲喚道。

  「干什麼啦?」平安沒好氣地問。

  「我是想說,這小舟賽不過後面的大船,福晉的人已快追來了。」船夫一邊搖?一邊比比身後。

  果不其然,就在平安和珍珠陶醉於兩情相悅,後面的追兵已迫近,相隔不過三十米。

  平安觀看前方不遠處的「隱苑」,出聲命令道:「從水路進。」

*「是。」船夫低頭得令,加快手中動作。不多時,小舟便劃入金湖中一條分支入口。

  「這是哪裡,平安?」珍珠左顧右盼,只依稀辯出是慈安堂隔湖對面群山處的一角,因被時有時無的薄霧迷了視線,而看不真切。

  「『隱苑』五行入口的『水門』。」平安順著珍珠光滑的長發,耐心地解釋,「他們逼得太緊,本來想讓妳從『土門』進入,好好欣賞一下桃花呢。」他陰森地一笑,哼,這筆擾了美人賞花圖的罪,就由那群笨蛋來償吧。

  「七月有桃花?」珍珠詫異。

  「『隱苑』的建造打破了陰陽五行,所以違天命中,有眾多異觀奇景,不足為奇。」平安細細地解釋。

  隱苑、隱苑,聽平安重復了好幾遍,珍珠只覺耳熟。她不禁陷入沈思,在哪裡聽過呢?

  「珍珠,想象剛才一樣大笑嗎?」平安問道。看著追兵也從「水門」而入,他笑彎了眼。

  「可以嗎?」珍珠仰頭反問。

  平安在她額頭印上一吻,轉身命令道:「開始吧。」

  船夫得令,掏出懷中口哨似的東西,含在口中吹響。立即,水門兩旁的山石,像有生命一樣,自動挪動位置,變幻成與剛才進入時不同的陣形。

  「啊!」珍珠驚奇地張大嘴,盯著這奇景,「這這這……」她拉著平安的手急搖,指著會動的石頭嚇得說不清話。她沒在做夢吧?

  知道她想說什麼,平安呵呵地笑著,將她拉長的下巴合起,「我知道了,解釋給你聽。這便是『隱苑』能擋下所有好奇者的機關所在,五門皆由操縱者根據不同的來兵來變化,阻擋他們的進入。不過一般情況下,普通人連找到五門入口都很難,更別提進入了。今天,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博佳人一笑吧。」

  「平安!」什麼佳人嘛,珍珠羞紅了臉。

  兩人正在說笑間,載著十幾個護院的大院擱淺在「水門」巨石旁,不得已,男人全部上了岸。看到依舊在水面上滑行的小舟,男人們瞪鼓了眼睛。

  「只要你們找到『隱苑』正院的大門,我平安必帶珍珠回府見額娘。」平安朗聲向岸上喊道。

  不自覺抓緊了平安的衣袖,看到岸上慌忙行動的男人,珍珠不安地?眉。

  「放帶。」平安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皺紋,「我們只管看好戲吧。」

  小舟在忽寬忽窄的水道中穿行。有很多次,小舟和追兵,明明只隔著小小的山石,護院伸手便可以抓住兩人的衣服,拎他們上岸,可手還沒伸到一半,不知從哪裡彈出的巨網,「騰」地將整個人網起,高高地掛在樹間,莫名其妙得讓男人們「哇哇哇」地直亂叫。至於掉入深坑,踩到機關夾住腳,倒吊在樹上,不勝枚舉。

  「平安、平安,你快看!」珍珠驚喜連連最初還擔心護院會受傷,當發現林間的陷阱有驚無險時,她也放寬了心,純粹當笑料看待:「這個男人包得好象荷葉雞。」

  「妳餓了嗎?」平安擔心,跑蓍題問道。

  「你想哪兒去了?」珍珠扶額歎道,隨後補充一句,跟隨著繼續跑題,「不過,以前在慈安堂吃到的荷葉包雞,味道真的好好哦。」

  「想吃嗎?叫下人去『醉香樓』買來,或者要苑裡廚師做,手藝更好哦。」提到美食,平安的臉色柔和了不少,追兵已被拋在腦後。

  「大哥府裡的廚子也不錯,梨糕被大哥和承澤親王搶著吃。」回想到當時的情景,珍珠忍俊不禁。

  「喜歡嗎?那把他挖來做我苑裡的人。」平安言語裡的霸氣,令珍珠驚訝地望著他。

  「這--」

  「為了妳,我什麼都願意。」平安執起珍珠的雙手,放在唇邊親吻。

  「平安……」他的深情,她懂。珍珠笑開了唇角。

  青山碧水,粉花細舟,一對璧人相依相偎,??纏綿,此景象莫不令人稱羨,只可惜--

  「咳咳咳。」劃舟的下人,再次不識時務地清清喉嚨。

  額頭的青筋再次爆跳,平安依然選擇忽略。

  「咳咳咳」劃船的人顯然沒有吸取教訓。

  一定要辭退他喝西北風,平安認真地想。

  「額森大人。」船夫苦著臉開口,默默地悲歎,為什麼這種破壞人感情的壞事總由他做呢?

  「干嗎?」怒火沖到頂點,平安一臉「你最好找到好理由,否則我大卸你八塊」的臭臉色。

  「『隱苑』到了。」船夫指指兩人身後,朱漆大門,森嚴莊重。

  「早說嘛。」平安牽著珍珠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船。船夫聽到他語氣不再強硬,知道已被原諒,放心地引舟離去。

  「隱苑……」珍珠小小聲地念道著。

  「這裡就是。」平安人在門前站定,門便無聲地自動打開。從大門門廊至主院石路兩側,有序地恭立著無數僕從。人數眾多的龐大架勢,嚇了珍珠一跳。毫無防備的她,呆立在原地。

  「額森大人吉祥。」所有的下人齊刷刷地行禮。

  平安平靜的面色中帶著天生的高貴,神色不容侵犯,「從今天起,你們多了位新主子--珍珠格格。好生侍候著,大至天暖天涼,小至茶冷茶熱,一件一件費心張羅,不準怠慢,否則我--」

  「平安!」珍珠驚叫,打斷了他講到一半的話。

  「怎麼了?」瞧她臉色慌張,平安擔憂地捧起她的臉細細地看著,急急地問。

  「隱苑,這裡是隱苑!」珍珠叫道,終於想起是在荷叢間,平安曾經提及過。

  「沒錯啊,這就是。」

  「住著可憐人?有福之人?差點兒活不過十歲?錦衣玉食?你?這裡?」珍珠說得零零碎碎,偏生平安聽得明白。

  「我就是他。」他終於坦誠。

  先是驚得睜大眼,隨後淚水便滑落,珍珠無聲地哭了。

  「啊,怎麼,妳怎麼--」平安頓時慌了手腳,著急地用袖子抹掉她的眼淚,可是越擦越多,亂得他口中直念:「我的天哪,到底怎麼了?妳不要光哭不說話啊?是不是不喜歡這兒?如果是,我們立刻走,妳想住哪兒我就陪妳去,天涯海角都不在乎--」

  「那明明不是笑話,你也不是逗我!」珍珠撲入他的懷中,泣不成聲,捶著他的胸口。好氣好氣自己,沒有察覺當時平安浯氣中的無奈與傷痛,他雖然在笑,心卻在哭泣。因為體弱和莫名其妙的預言.他被關在這個華麗的牢籠中,安順但不快樂。她竟一分一毫都沒體會到,無法為他分擔難過與寂寞。

  「過去了,珍珠,那已經過去了。」平安輕拍她的後背,緩緩地說道,「現在,我不是有妳在身邊嗎?這裡不再是牢籠,這裡是有妳在的樂園啊。所以,別再哭了好嗎?妳哭,我的心在痛。」

  珍珠從他懷中抬頭,仰望這個俊美的男人,臉色仍是蒼白如昔,但他的神情好幸福,十分快樂。因為自己在他身邊嗎?因為他喜歡她,她也全心喜歡他嗎?淚水不知不覺停下,她顫抖著嘴角,說出一生的誓言:「我要一輩子陪著你,一輩子永遠只喜歡你一人,一輩子不讓你再受病痛折磨,你要這樣的我嗎,平安?」

  男兒有淚不輕彈,平安此時卻想哭。看著珍珠溫暖的容顏,毅然覺得二十余年的孤獨,保留一顆最純淨的心給她,非常值得。

  「當然要,我只要妳,珍珠。」死命地抱緊她,生怕一松手,幸福的愛情甜味便會隨風散開。

  青山碧水,朱門黃壁,一對璧人相依相偎,??纏綿。此景象莫不引人羨慕,只可惜--

  「咳咳咳。」永遠不識時務的劃舟下人清清喉嚨。

  額頭上的青筋一天內三次爆跳,平安好脾氣地選擇忽略。

  「咳咳咳。」劃船人不見棺材不落淚,抱著船?使力咳。

  「趙總管!」平安額頭血管爆開,狂力吼道。

  「屬下在。」白發干練的老人俯身靠近。

  「辭、辭退他!一定要辭退他!」平安氣得舌頭打結,揮舞著手臂指著一臉無辜的船夫。

  船夫嚇掉了下巴,不知錯在哪裡。他只不過想問問額森大人,福晉的追兵全部被困在水門,是放人還是不放?怎麼突然就丟了肥差呢?

  「額森大人,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呢,您就高抬貴手,饒了我這次吧。」

  笨蛋,平安別開臉,拉了珍珠要走。見她一臉不忍,欲為男人辯解,於是當著所有眾人的面,堵住了她的嘴,讓她羞得埋入他懷中,順利無聲地進入內院。

  所有的下人,瞪完不解風情的劃船男人後,開心地注視著這甜蜜蜜的一幕,喜在心頭。

  主子的春天終於來到,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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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他柔柔地哄。

  「哼。」她冷冷地轉過臉,不理他。

  「不要生氣好不好?」他再放低聲音哄。

  「不好。」還是不理他。

  「那,是我不對如何?」他彎腰作揖道歉。

  「本來就是你不對,而且你沒有道歉誠意。」珍珠不甩他,眄著湖面,就是不看他。

  「喜歡妳而吻妳,哪裡不對--」

  「地點不對啊!那麼多人看到,我、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珍珠羞得恨不得找地洞鑽下。這叫她以後怎麼見人嘛?

  「沒關系啦,他們不會在意的。」平安安慰,可悲仍踩到了炸雷。

  「他們不在意,我在意啊!」珍珠氣得跳腳,捂著紅通通的雙頰轉圈圈。

  「好好好,妳在意妳在意,妳怎麼在意都行,我只求妳別哭鞭,珍珠。」一見她的眼淚水,平安頓時手忙腳亂,嘴上胡亂應和著,只盼佳人不再傷心。

  「平安笨蛋!」她跺腳轉身,背對他坐在湖邊小亭的石凳上,眼不見為淨。

  「是是是,我是笨蛋。」平安坐在她身後,從後面摟住她,貼在她柔嫩的耳際,耐心地哄她:「妳不正是喜歡我這個笨蛋嗎?」

  「……沒羞。」她啐他。

  平安繞到她面前,擦去最後一點淚痕,「我現在想做比沒羞更加沒羞的羞羞事,怎麼辦?」他的話近乎繞口令。

  珍珠聽懂了,紅著臉瞪了他半晌,心中罵了一萬遍色胚子,光長得好看,腦中全是亂七八糟的壞東西,每天只記得毛手毛腳,貴家公子全是他這樣嗎?還是他是異類--

  「……隨你,」小小聲地說。

  好象蝴蝶受到花蜜的誘惑,甜美微醉的味道,令蝴蝶流戀其間,捨不得離開。平安輾轉珍珠紅潤的唇齒間,一遍又一遍,直至珍珠臉色發白,呼吸幾欲停止,他才慌忙離開。

  「妳想憋暈呀?呼吸啊!」

  珍珠蒼白的臉色迅速轉成深紅。她嘟著唇抬起臉,不依不饒地打在平安的肩頭上,嚷道:「還不是怪你,為什麼、為什麼--」說不下去了。

  「為什麼感覺這麼好?忘乎所以?」平安直覺接下話茬。

  「白癡,講出來干什麼!」珍珠由嚷變吼,臉色漲成玫瑰紅色。

  「哈哈哈……」平安笑得好不得意,更加使力摟住珍珠,任她在他懷中又踢又捏地撒嬌,正在兩人如膠似漆時,只可惜--

  「額森大人,我到底哪裡做錯了,請告訴小人,小人一定痛改前非,好好服侍你。」劃船的男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可憐兮兮地求道。

  瞬間的沈默。

  「……你來了多久了?」珍珠平靜地開門,聽得平安心口砰砰亂跳,直覺大事不妙。

  男人斟酌再三,決定老實回答:「從格格不能說話開始。」

  不能說話,當然因為嘴巴不能張,不能張即被堵住,被堵即意味著指--親親全被看到了?!

  「我要回慈安堂啦!我要回安親王府啦!」珍珠捂著臉哭叫著跑走。

  無法相信好端端的親密時刻灰飛煙滅,從如來佛祖的極樂世界降至阿鼻老祖的恐怖地獄,平安的火氣騰地從胸膛燒起。

  「來人啊,丟他到金湖喂魚。」

  氣死他了,氣死他了,不甘地叫著一萬遍「氣死他了」,平安轉身,跑去追他的羞羞小佳人。

  留下劃船人,瞪圓了眼睛,望著圍上的護院,尤自傻傻地問:「為什麼這回改去喂魚了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9:08


  自從發現隱苑後花園可以望到慈安堂,珍珠便時常溜到這裡。藏在廊檐陰涼處,倚靠橫欄,她望著慈安堂方向的目光,可以數個時辰不動分毫。平安一次、兩次在院內找不到人後,直接到這兒便對了。

  今日照舊,平安遠遠地便看到珍珠,下巴枕在手臂上,愣愣地盯著遠方。風吹起她額邊的細發,頭上的銀簪墜兒也前後飄動著,只有她的姿勢,動也不動。

  「湖面風大,加件衣服。」平安將披風披到她肩頭,珍珠才似睡醒般,渾身一抖,轉首看向他。

  「今天好早。」她的臉上添了笑容。

  平安自從回來後,每天都會有成排的御醫問診,只擔心他在外這些日子,有沒有引發舊疾。

  「好煩。」平安不開心地低語,隨後習慣性地抱著珍珠,和她一塊,吹著湖面涼爽的微風,「我出外這麼久都沒事了,他們還要一遍又一遍地診治,反反復覆驚奇地說我的身體『已與常人無異,只要用藥調補些時日,必定臉色紅潤,可正常生活』。既然如此,他們還天天問診干嗎?我聽惱了揮退他們,他們便跪下哭求,什麼『皇太後的懿旨』啦,『皇上聖意』啊,『臣不得不從』啦之類的。唉,真想拋開他們,躲在看不見的地方呢。」

  回到隱苑的平安,好象一只被囚禁的金絲雀,養尊處優卻不快樂。

  「平安,『索諾木?木結』,真的是你嗎?」珍珠問道。在她的眼中,平安怎麼看都是身體不夠強壯的平凡男子。

  「一天問三遍,還在懷疑?」平安輕笑。

  「蒙語裡它是有福人的意思,被預言為『索諾木?木結』的人,能夠護佑全族的平安與幸福。可你哪有那麼厲害?被騙進安親王府、擋刺客、躲避你額娘,連你自己都保不住,怎麼保別人?」

  「能不能保別人我不管,我至少保住了妳,直到今天,妳仍安穩穩地在在我懷裡。」平安真心地說道,「不過,哪是用我的能力,而不是什麼預言。那些薩滿法師的話妳相信嗎?萬一他們說我有命相做皇帝,那我不早被殺了頭,還能坐在這裡和妳吹風嗎?」

  好象有理又好象沒理……珍珠聽了一會兒,無奈地搖頭歎氣,「好懷念以前在慈安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雖然常常發愁吃穿用度,但是大家在一起,很開心、很溫暖。奇怪,我是怎麼了……現在明明衣食無憂,我還抱怨--」

  「珍珠,我們把孩子們接到這裡來吧。」平安突然小聲建議、

  「嗯?」珍珠嚇得抬起頭.

  「因為沒有慈安堂,妳覺得寂寞了吧?」

  「說什麼傻話,我不是有你嗎?」

  「是先有慈安堂後有我,我們兩個都是最重要的寶物,不是嗎?」

  珍珠許久不語,響應平安溫柔的眼神,心口湧出幾乎疼痛的感動。末了,她猶自擔心的地道:「你不會嫌麻煩嗎?」

  平安瞇起眼,皺起眉頭,露出隱隱生氣的神色,「沒想到我對妳的好,妳仍體會不到。」

  說錯話了,珍珠慌了手腳,急忙解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因為小孩子不懂事,照顧他們是需要很大的耐心與體力的。這畢竟是你的隱苑,無端給你和下人們添加麻煩,我不忍心。」

  「妳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做我的娘子嗎?那麼隱苑是我的,難道就不是妳的嗎?」平安別開臉,怒氣沖沖,「原來在妳心裡,我仍是外人,界線劃得清清楚楚。」他一甩手,轉身要走。

  「平安!」珍珠叫著扯住他的袖口,眼裡開始聚集淚水,「我不是想說見外的話,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她的頭埋入他的胸口,不住地搖動,淚水擦了他滿胸。

  「別哭啊,我知道了。」這次平安亂了陣角,一雙大手忙著拭她的眼淚,口中的話語夾雜著不捨與笑意,剛才陰雲滿布的表情像是裝出來的.「我是哄妳的啦,只想看看妳為我著急的模樣.我沒有生氣,真的真的,一點兒也投有。」

  珍珠聞言,狐疑地抬起頭。平安臉上果然是又好氣又好笑的混雜表情。

  「小傻瓜,妳一連許多天守這裡看湖也不理我,我是吃醋了。」平安吻上她的額首,「我本想逗逗妳,結果妳哭了。」後悔而小心地擦著珍珠的眼角,他認真地道歉,「對不起,又讓妳哭了。」

  「平安你壞蛋!」沒想到被耍了,自己還像白癡一樣又哭又叫,珍珠漲紅了驗,氣得亂嚷,她提出裙擺,非常不淑女地伸出腳狠地踩他一腳,怒意十足地邁步向花園走去。

  「珍珠……」平安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撒嬌。正所謂風水輪流轉,現在換他低聲下氣,「我賠禮道歉,玩過火了。」

  「你每天可以道歉一千次,沒誠意。」小美人給他一個僵硬的背影,不理他。

  「那我做出有誠意的事如何?」平安笑了,正中他下懷,牽起珍珠的手拐向客居別苑。

  「放手啦,大白天的,不羞人嗎?如果叫下人看見了,我的面子往哪兒擱。」珍珠在意下人意會的笑容,拖在他身後掙扎。

  「妳的意思是晚上牽手親嘴,怎麼樣都可以?」平安突然回過頭,給她一個色迷迷的大笑臉。

  張大嘴,努力回味他剛才說的話,腦中放映了十遍可能的圖像,珍珠的臉「轟」地炸出火來,「平安!」她活力十足地尖叫,揚起手要打啦。

  平安當然跑得飛快,繞著石柱左躲右閃。

  「你還跑,再跑以後不讓你親我哦?」珍珠使出殺手,「珍珠姐姐,什麼是親親啊?」被遠遙抱在懷中的柳兒,含著拇指,吐字不清地問。

  不知何時被平安引入某個別苑內,慈安堂裡的十六個孩子加遠遙,一個不少分散在院中玩耍。珍珠盯著眼前的景象,傻掉了。

  「玩親親……玩親親就是……」又?尬又窘迫,珍珠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直到遠遠地瞥見始作俑者平安,當即氣運丹田大叫:「平安!」

  他是最接近她心靈深處的人啊!還未開口,已知她心所系所想。早早地便把孩子們接來,然後再逗她開心,他雖頑劣,卻也體貼到讓她想落淚。

  該死,重重地吸吸鼻子,珍珠暗忖,她才不在孩子們面前哭呢,「毛毛,讓姐姐抱。」撲入孩子堆裡,她笑開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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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苑變成了第二個慈安堂,沒有大風大浪,平靜地過了些時日,珍珠倒不覺有異,平安則常常擔心,皇太後會玩出什麼把戲。

  「每天擔心這、擔心那,小心會掉光頭發,提前變成老頭子哦。」珍珠拿著小勺,一口一口地喂毛毛吃飯,同時,對身陪咬著蘋果的平安道。

  瞪著被珍珠抱在懷中的小人兒,平安妒忌他的位置,不甘心地嘟高嘴。雖然不好意思和小孩子搶,但他就是不喜歡珍珠和「異性」接觸嘛,管他是蘿卜頭還是英俊美男。沒法賴在她懷裡吃豆腐,還得忍受她的嘲諷,扭氣得抱起柳兒,捏她的小臉。

  「哇哇哇,平安哥哥討厭!」想當然了,柳兒哭得梨花帶淚,在他懷裡撲騰,嚷著要遠遙抱。

  好不容易到手的玩具怎能拱手讓人,平安當然不放手。結果,珍珠的呵斥聲,孩子的哭聲,遠遙的歎息聲,院子內亂成一團。

  「呵呵呵……」其間還有熟悉的笑聲。

  珍珠和平安同時望向來人,遠遙已行禮跪下。

  「哥哥!」珍珠開心地喚道,作勢要上前。

  「鄂勒哲你來干嗎?」親親娘子要投奔他入懷抱--哪怕是未來的小舅子,當相公的當然要擋下。管她氣呼呼的目光是不是把他射成馬蜂窩,平安硬把珍珠困在懷裡,宣示所有權。

  撫額輕聲歎氣,安親王受不了這幅光景,揮揮手免了珍珠靠近,也讓遠遙起身,「皇太後召你進宮。」

  「不去。」想也不想,斷然拒絕。平安心裡嘀咕,不知那個千年老妖會玩出什麼花樣來。

  「太後說能否先平靜地坐下來商議一番,不要拒她於千裡之外,她總歸是你的外祖母。」安親王繼續勸。

  「鄂勒哲,我不知你什麼時候站在皇太後一邊了。」平安冷了聲調道:「今天你是來當說客的嗎?」

  安親王頓了頓,「西部邊疆又起戰火,朝內需要大將出兵。」

  「干我何事?」平安哼道。

  「平安,你明知我意有何指!」安親王難得提高了嗓音叫道,「他上次戰傷未全愈,修心寺忏悔又虛虧了身體,如何能帶兵打仗?博穆博果爾終歸是你大哥,你不能為他想想嗎?」

  「朝中又非他一員大將,你著急什麼?」平安輕輕地抓起珍珠的小手,語氣卻相反的陰冷。

  「你是真胡塗還是裝胡塗,皇太後一定有本事點名逼他帶兵。」安親王深謀遠慮。

  「心疼他,連最怪的打算都做好了?皇太後派你來,真是深思熟慮。」平安反問,「為了你自己,犧牲我和珍珠的幸福嗎?」

  安親王沒有開口。兩個男人沈默著對峙了許久,安親王率先別開眼,茫茫地盯著遠方,滿臉說不清的無奈,「曾經,我以為逃避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不會傷害別人,也不會傷害自己,困在自以為安全的天地裡,聽天由命。」他深吸一口氣,「可我現在並不這麼想,幸福是要打破禁?,努力追求的。」至少他先動手做到了,而且得到了他想要的,「你和珍珠,一而再、再而三逃開皇上和皇太後的追捕,難道要逃一世嗎?你永遠不去面對它,試著去解決嗎?」

  「……害怕受到傷害而逃避,有什麼不對?」平安問安親王,「明明燭火會燒傷自己的手指,你會靠近它嗎?」

  「燒傷的手會再愈合,會有回到原來的那一天。還有希望不是嗎?」安親王著急地問:「你難道要藏在隱苑一輩子?皇太後按兵不動,不正是暗示你,想清楚了去找她嗎?你明明知道,她若有心攻入隱苑,是不會費吹灰之力的。」

  兩人再次陷入沈默。安親王身彤未動,平安慢慢放開珍珠的手。

  「你說得對,是我太急於抓住短暫的幸福,忘記了以後的日子還長,我們要的是長相守。」平安低下頭對珍珠微笑,「我和鄂勒哲進宮一趟。如果……如果……」平安猛地摟緊珍珠,再輕輕放開,「如果太後來捉人,不要反抗隨他們去,好好愛惜自己,聽到沒?」

  明知安親王是優秀的說客,明知這次進宮是向虎山行,他只能選擇義無反顧。

  手中溫暖的溫度正在消失,珍珠隱約有了對未來日子的認識。甜蜜的時刻可能已結束,他和她,還有更難的仗要打。

  「我會努力適應。」珍珠送他一個堅強的微笑,「放心去吧。」

  平安戀戀不捨地吻過她的唇,這次她沒有因為在眾人面前而又羞又鬧。平安也笑了,「保重自己。」隨後,轉身便和安親王一起離開。

  目送他的背影離去,珍珠慢慢垂下深思的眸子。

  她是滿族的「尼楚赫」,他是蒙古族的「索諾木?木結」,皇太後為何頻頻派人來擾?難道說,她和他,因為各自的身份,天生注定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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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柳兒在床上哄她午睡,珍珠甜甜的歌謠還沒唱完,大門便被推開,闖入兩位器宇軒昂的男子。眉目間不似刺客的猥?,倒有御前侍衛的威武。

  兩人行了禮,主動報上家門,果然是這種身份。

  「請尼楚赫格格跟我們進宮吧,皇太後正等著您。」兩人沒有動武,十毋謙恭。

  這一刻,果然還是到來了。珍珠輕拍懷中的柳兒,對她笑著輕聲說:「別怕。」然後緩緩起身,「我跟你們走--」

  「珍珠姐姐!」遠遙手握長劍跑進來,怒目相向御前侍衛,「想帶走她,先過我這一關。」

  「遠遙,不準動手!」珍珠急得大叫。先不論她是否懂得武功高低,單憑人數上來說,單薄的遠遙就處於劣勢。

  「珍珠姐姐,妳捨得就這樣離開額森大人嗎?」遠遙問她。

  「該面對的總該面對,而且我還想問問皇太後,為何我與平安不能長相守?」珍珠渾身散發著隱隱的怒氣和藏在骨子裡天然的貴氣。

  這種氣勢,逼退了遠遙,也逼得御前侍衛跪地行禮,「尼楚赫格格,軟轎已在苑門外等候。」

  遠遙不情願地咬緊下唇,彎腰抱起驚懼地看著一切、快哭出來的柳兒,低聲在她耳邊說:「柳兒,快對珍珠姐姐說,慈安堂所有的人會等她回來。」平安不在,給她一點兒信心吧!

  「姐姐!」小家夥果然帶著哭音喊道:「柳兒要妳唱歌才能睡覺覺,毛毛一定要妳抱抱才肯吃飯,還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會想姐姐,姐姐要早點點兒回來。」

  一瞬間,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雖不是生離死別,但不知進入深宮,何時才有再回到陽光下的一天,珍珠強忍住不捨的心情,轉首走出門外。

  不能哭,不能逃,不能退。平安現在正在為他們的將來而戰,她可是一手撐起慈安堂的小當家哩,怎能輸給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堅定地含著淚微笑,珍珠穿過重重院門,進入一頂黃頂軟轎。

  尊貴的黃色,皇家的顏色,握緊了轎的扶手,她從飄起的轎簾中,看到外面的景色已變化到了金湖邊。乖乖地聽從侍衛的安排,她踏出黃轎,面對的是皇家氣派十足的大舫。沿著舢板拾級而上,她坐在艙內,一語不發,任心酸的心事翻攪她的身心。

  不知坐了多久,只知船身仍在搖晃,忽然艙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喚:「珍珠!」

  一聲喚,聽得她從凳上驚跳起來,沖到艙外直奔船頭。她乘的龍舫、他乘的輕舟,擦身而過。

  侍衛以為珍珠要逃,左右兩側各有人制住她的胳膊,使她動彈不得。珍珠無心管這些,只戀戀不捨地遙望輕舟遠離的方向。為什麼他知道自己會在船內呢?她趴在船頭上,癡癡地望著舟上挺立的俊拔身影,委屈地嗚咽。

  她不就是愛上了一個人嗎,怎麼會有這麼多麻煩?

  還沒等她主動回到艙內,大概以為她要逃,侍衛們已先行動。珍珠只覺得腦袋一沈,身體便軟倒。最後的一個想法是,這不會是她與平安最後一次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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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的時候,薄紗帳上柔柔的淺黃色,映入她尚未清楚的視線。轉動一下眼眸,身上所蓋繡鳳的軟被、紗帳外雕龍的香爐、一排低眉順眼的侍從,她明白,自己已身在皇宮。

  「格格醒了?」紗帳掀開,露出一張溫順可人的小臉,細眉細眼的侍女笑彎了雙眸,輕聲問道。

  不知要說什麼,珍珠怔愣著從床上爬起來,慢慢垂下頭,不願說話。

  「太後半刻?會過來看您,翠兒幫妳梳洗一番吧。」侍女伸手欲扶她。

  「不要碰我!」珍珠反應激烈地躲開,對深深的皇城宮院,她保留著重重的戒心。

  翠兒仍是笑,細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道:「格格莫擔心,翠兒是安親王身邊的人。」

  珍珠驚得睜大了眼,直直地盯著翠兒。

  「安親王說,尼楚赫格格身份尊貴,宮裡除了皇上和太後,沒人敢得罪您,所以格格有話盡管說,想做事盡管放手做,翠兒會助您一臂之力。這也算安親王對您道歉的方式。」

  她話中的意思,難道指--珍珠心中偷藏的想法被人看穿,心中難免慌亂。

  「確如格格所想。」翠兒敏銳地察覺到珍珠想說什麼,她貼身靠近,聲音更低:「若半月工夫仍無法說服太後,翠兒會和安親王裡應外和,助您和額森大人逃到江南。」

  「哥哥……」珍珠喃喃地喚了一聲。平安被召入宮中,她心中對安親王的埋怨,此刻被他不著痕跡的體貼而消彌,「可是,我走後慈安堂的孩子們怎麼辦?」這是她最擔心的問題。她逃走了,孩子們會成為逼她回來的人質。

  「船支全部在『隱苑』後山入湖口待命。一旦事情有變,遠遙和承澤親王會全力協助孩子們安全上船,與格格及大人會合。」翠兒站直身子,恢復侍女乖順的面貌,只在沖珍珠調皮眨眨眼的時候,洩露出安親王府特有的輕松特質。

  珍珠這才松口氣,還未從床上落地,門外便傳來了「太後駕到」的傳令聲。

  平安的皇祖母……無視身側侍女和太監們的齊身下跪,珍珠挺胸站立。

  「大膽,見了太後為什麼不跪?」小太監尖細著嗓子。

  皇太後無語地揮揮手,緩緩走近珍珠。她發已花白,但雙目黑亮有神,渾身散發著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不愧是平安的血親,若說平安像他額娘,更不如說像皇太後。惟一不同的是,皇太後的精明形於外,而平安則深藏在如清泉的眼底。

  「為何不跪?」皇太後發話。

  「珍珠粗陋。」她盈盈福身,不合禮數也不失禮節。

  「有些性子。」皇太後沒惱,筆直地望向珍珠不卑不亢的眼睛,「知道為何捉妳入宮嗎?」

  「不知。」珍珠不曾挪開目光。

  「想來也對,平安怎麼可能會告訴妳?」皇太後微微一笑,嘴角冰冷。她提到平安時,沒有對血脈之親的溫情,只有對大清江山的巧妙算計。

  難怪平安說她是千年老妖,珍珠不知怎的,忽然想笑。難道不是嗎?眼前的老女人雖保養得當,眉宇間還可看到當年的光鮮,但掩不住歲月的滄桑。面頰干癟,皺紋道道,確實像有著千年樹皮的老妖。

  「笑什麼?」皇太後有些惱怒。

  「珍珠不敢。」她的目光可沒這麼說。

  「哼。」皇太後氣得冷哼,甩手坐下,開口直言道:「妳和額森,絕對不能在一起。」」

  她和平安能否在一起,不是靠外人耍耍嘴巴皮子便能決定的。這輩子,他與她,是不離不棄,上天人地,沒人能分開。不信,就走著瞧,老太婆。珍珠心裡氣憤地想著,嘴上無言,表面上也還安安靜靜地聽訓。

  「在我們的傳說裡,若出現了蒙古族的『索諾木?木結』或者滿族的『尼楚赫』,這一朝將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只是傳說而已。」珍珠才不信。

  「沒人能拿大清的基業開玩笑。」皇太後不愧輔佐了三代君王,皇家利益永遠擺第一位,不冒半分風險,「更何況這一朝,滿蒙兩族的預言都成了真,難道不是國運昌盛的預兆嗎?」

  被權利與欲望熏心的可憐老女人,薩滿法師的神鬼預言也相信?珍珠同情地望著她,不再言語。

  「妳、妳這是什麼眼神!」太後難得被氣得拍桌案而起.怒瞪珍珠。

  如果入宮第一天就起沖突,那平安、哥哥還有承澤親王都會很為難吧?這樣想著,珍珠垂下頭,裝作恭順。

  「『索諾木?木結』和『尼楚赫』是要保持純潔,隱於世間終老一生的貴人,怎能苟於私情?從現在開始,妳待在宮裡,習慣這裡的生活。供奉『尼楚赫』的神殿已破土動工,屆時妳搬至神殿內,為我大清的江山,奉獻妳純淨的一生吧。」太後一副「懶得與妳再細說」的模樣,氣呼呼地拂袖而去。

  原來「索諾木?木結」和「尼楚赫」,與佛教中的金童玉女差不多,需要童男童女之身啊?珍珠從皇太後的一通廢話中,找到了她和平安被硬生生拆散的關鍵原因,也終於明白為何平安一提到他和她的關系時,就會如此絕望。

  因為上層皇族的私欲,形成強大的阻力,犧牲他與她的愛情,成就他們的野心。

  「太過分了……」下唇被咬得失去了顏色,珍珠不甘心地低語,「毫無根據的神鬼之談也相信?只為這個讓我和平安分手?哼,要我和你們一樣當個白癡,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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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49:35


  珍珠的「尼楚赫」,是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尼楚赫」。

  「啊!格格、格格!尼楚赫格格!」一群侍女的驚叫聲、呼喚聲,不絕於耳地從宮牆內的某處傳來。有個小宮女抓了急急路過的小太監,著急地道:「太後在哪兒?快去請太後來,格格這裏出事了!」

  小太監被尖叫聲炸得頭暈目眩,一時蒙了神志急急地向太後的「棲鳳宮」趕去。

  「尼楚赫出事了?」太後驚得重重地放下茶碗,從椅上站起。昨天才冷戰過,怕不是想不開,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以死明真情吧?猜測到這兒,太後也急了,「她怎麼了,快說啊?」

  「奴才、奴才也不知。」小太監沒看清狀況便來急報,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沒用的東西。」太後一腳踢去,怒斥道。

  「皇奶奶別急,兒臣扶您過去。」皇上緩緩放下茶碗,扶住皇太後舶手臂,柔聲勸道:「別急壞了您的身子。」

  皇太後睜眼瞥了看似乖巧的孫兒一眼,氣惱地道:「說得好聽。當初要你派人去捉,你一推再推,最後派了三個沒用的肉腳,洩了身份,讓他們有了警覺和防備。也奇怪,額森那孩子一向乖巧,這次怎麼不聽話呢?」皇太後在途中嘮嘮叨叨地問著孫兒。

  額森乖巧?皇上心裏直歎氣。真要是乖巧,就不會偷偷溜出「隱苑」見珍珠了吧?更不會膽大包天地藏起她,直接違抗皇命。皇奶奶老了,很多事情已看不真切,實際的皇權,是時候交由他自己手中了,只差某個時機而已……寒光從皇上眸底閃過,但他孝順地低垂著頭,心事藏得極深。

  「皇奶奶您看著門檻。」皇上提醒她小心,並一同踏入「隱幽宮」。

  不用抓小太監來問明,只聽院內熱熱鬧鬧的一團,便知珍珠在哪兒了。

  「左邊一點點,還差一點點,格格,啊,快到了,格格加油。」年齡小的宮女們,在樹下仰頭拍手歡叫著,壓根兒沒看見身後的來人。

  「什麼差一點點?」太後隨著她們的視線抬頭,當即「啊」地大叫一聲,「妳在幹什麼?」

  皇上在一旁苦笑著搖頭,就知道珍珠不是乖乖地按牌理出招的人。

  兩隻花盆鞋,甚至雪襪都脫了,東一隻。西一隻,隨便丟在樹根處。裙擺被撩到腰間打了個結,露出雪白的長內褲。兩隻白嫩嫩的腳丫子,正踏在粗糙的、只有手腕粗的樹幹上。衣袖卷到骼臂上,細長的手臂,正緊緊抱著另一枝樹幹,大膽地向前挪動。

  「皇……皇太後、皇上吉祥。」小宮女們回頭看見來人,嚇得連忙跪地,忘記了樹上的新主子。

  「吉祥什麼?快點兒帶她下來!」太後氣得一陣頭暈,晃了晃身子,被接應的太監扶住。

  「珍珠,玩得有點兒過分了哦。」皇上倒一臉開心。仰頭沖她叫道。

  「可是風箏得拿下來啊。」珍珠不管來人是誰,邊說邊伸手去夠,今早她取了些在宮內可以玩的東西,比如風箏,不準侍女們打掃宮院,和她一塊兒在後院玩耍。宮裏的氣氛太沈悶,她只有自己尋開心。本來挺好,可惜風箏被吹掛在了樹上,所以她義不容辭,爬上樹來取它。

  「拿不下來沒關係,明兒個我叫人送些更好的來。」皇上笑道。

  「但我就喜歡這只……啊,你是欺負烏蘭巴爾紅的奇怪男人!」珍珠抽空瞄了眼和她說話的人,認出了他。

  除了皇上,他身邊所有人的嘴角都一陣抽搐。

  「是啊,誰叫烏蘭巴爾紅很可愛?」皇上手癢了,又想捏捏小猴子的臉。

  「那當然,他可是我弟弟。」珍珠笑得一臉得意.嘿喲,勾到風箏弓,她抱著到手的寶貝。穩穩地坐在樹幹上休息,晃蕩著兩隻腳丫子。

  宮裏有教養的格格絕無可能做出這等事!皇太後除了嘴角抽搐,身子也跟著一起哆嗦,「豈有此理,這哪像『尼楚赫』該有的樣子?」

  「『尼楚赫』該是什麼樣子?」珍珠玩著手中的風箏反問道,「我珍珠在慈安堂中長大,上樹捉鳥、下溪捕魚、上山挖野菜、下地耕田、生火做飯、買肉算賬,樣樣都會,就是不會『尼楚赫』的樣子。」

  「妳妳妳……」太後氣得已有暈倒之疑。

  「我做我自己--慈安堂的小當家、平安的親親娘子,讓我乖乖當『尼楚赫』,不可能。」珍珠下了挑戰書。這是她昨夜輾轉反側的結果。

  「不可理喻。」一翻白眼,皇太後暈倒了、

  接下去便是人仰馬翻般的呼救。珍珠在樹上不雅地翻著白眼,嘀咕著:「隨便拆散我和平安,到底是誰不可理喻。」

  「送太後回宮。」皇上器宇軒昂地揮揮手,冷靜地下令。待太後的人馬消失在院牆外後,他輕靈點地,在侍女和太監的驚呼聲中,穩穩地坐在了枝頭上,和珍珠成了鄰居。

  「平安說你站在我們這邊?」珍珠不當他是皇上,只當他是頑劣的欺負弟弟的奇怪男人。

  「妳覺得呢?」皇上反問。

  「天下哪有白占的便宜。」珍珠扁扁嘴,年輕的小臉,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通達,「除非是至親的人,幫得無怨無悔。平安,我哥哥、他的哥哥都是。你呢?」

  皇上笑了,「平安有眼光。」他毫不保留地贊道,「我要妳和平安唱出戲,戲終,我奪回權力。」

  「那我和平安的好處是--」

  「有情人終成眷屬。」

  「成交。」珍珠伸掌。

  「這是什麼?」皇上奇怪她的手勢。

  「笨啦,擊掌為盟。」抓起皇上的手,與自己的手輕擊一下,交易成立。珍珠甜甜地笑著,側首看著他。

  「說我笨的人,妳是第一個。」皇上不惱,只覺得有趣,「如果妳不是『尼楚赫』,或者妳不是平安的人,我一定娶妳當妃子。」

  「你喜歡的,不是烏蘭巴爾紅嗎?」珍珠彎著細頸問道。她時常靜默的日光裏,其實看懂了一切。

  沈靜了半晌,皇上忽然笑了。

  平安的珍珠,果然是一顆遺世明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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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珍珠在皇宮的半個月裏,不是搶了宮女的活計,忙著打掃宮殿,就是闖入廚房,洗菜做飯打打下手。閒暇時玩玩風箏、撲撲蝴蝶,唱著小調--當然是鼓動隱幽宮裏的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鬧騰得不亦樂乎。總之,皇太後每每聽到關於珍珠的報告,就氣得額間可以夾死幾隻蚊子。追去隱幽宮問話,常常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氣暈了。

  「這還有何規矩,成何體統?」太後拍著桌子歎氣,也不擔心傷到她長長的鳳甲。

  皇上則悠悠然,不發一語。

  「皇上就任她胡鬧下去?」太後失了往日的風度,看來被氣得不輕。

  「珍珠長於市井,像普通格格或者女孩子們一樣鬧鬧,無可厚非。」皇上擺明瞭偏心。

  「這裏是皇宮。」

  「她不是自願來的。」

  堵得皇太後無語,扶著椅手慢慢坐下,蒼老的面容許久未有表情,只低喃道:「皇上果然大了……」

  「兒臣已十六歲了,是大人了。」皇上吹著茶碗上的浮葉,細細地抿一口,接著道:「皇奶奶也是時候對兒臣睜隻眼閉只眼了,無須事事過問。」

  早太後看著一手養大的孫兒,直接問道:「你一心向著額森和尼楚赫嗎?」

  「我可沒這麼說,皇奶奶。」皇上放下茶杯,滿臉是笑地道,「不如這樣,珍珠大概在宮肉憋壞了,明天兒臣不是和群臣去木蘭圍場打獵嗎,帶上她吧,散散心也好。」

  明知這樣珍珠會和平安見面,皇太後沈默了一會兒後,還是點了點頭。

  再度端茶品茶的兩人,沒有說活,心中有著各自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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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兒,妳帶我去哪兒?」珍珠被翠兒拉著,不停地向茂密的叢林深處走去,不禁覺得奇怪,四處張望地問道。

  「人間仙境。」翠兒調皮地賣著關子道。

  不會吧?珍珠抬起頭舉目四顧,比她人還高的雜草樹叢,整個一個荒野之地,沒什麼美感可言,哪來的仙境之說?翠兒妳別開玩笑了……翠兒?」

  除了她,密林望哪還有人影?

  珍珠愣了半晌,怕其餘的侍從聽到她的聲音,知道了她和翠兒偷跑出獵場來玩,只敢壓低了聲音,悄悄喚道:「妳在玩捉迷藏嗎?再不出來我走了哦?」

  依舊無聲。

  「翠兒……翠兒?翠兒!」珍珠此時不免著急,提高了聲音,「我真的要走--啊!」

  溫暖的懷抱從背後睡圈住她,熟悉的味道沖到她的鼻端,不用回頭,她知道來人是誰。

  「平安……」話語哽咽,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珍珠捨不得淚水模糊了眼睛,看不清他的模樣,使勁眨巴著眼睛,捧住他的臉,傻傻地直笑。

  平安也笑了,笑得眼底有盈盈閃動的光。他低頭依戀地吻上她的唇。思念了好久好久的甜美味道--珍珠的味道:「想我嗎?」他的大手一遍一遍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輕聲細語地問。

  「……不想。」珍珠又哭又笑地嘟起嘴撒嬌,見平安故意板起面孔,開心地笑出聲,補充道:「才怪……」

  「小妖精,看我怎麼罰妳。」平安臉上沒繃住,笑容如朝陽四射,光豔奪目。他伸出「狼爪」,賊兮兮地撲I甸珍珠。

  「呵呵呵……平安別鬧,我最怕撓癢癢,啊……」珍珠求饒,「你再碰我我就和你絕交,絕交。」

  「那可不行,妳是我定下的娘子,豈能說絕交就絕交?」平安玩得開心,和她耍嘴皮子。

  「羞羞羞。你對我既無問名,也無訂婚,更沒下聘,憑什麼我得做你娘子?」珍珠偷溜出他的懷抱,往樹林間躲去。

  「是哦,沒憑沒證。」平安狀似苦惱,其實手腳更快地撲向她,兩人滾作一團,「那只有今日此地,生米煮成熟飯,搶定了妳再說。」

  「平安!」瞪壓住她的男人,珍珠嗔道。她心口跳得慌亂,不知接下去會發生什麼,只覺得平安的臉色,變得成熟不似往日那般的孩子氣。

  「妳也知道了吧?什麼『索諾木訥木結』,騙人的鬼話,皇太後被先帝的事嚇得不輕,才把我們當做救命稻草緊緊地抓著。治國平天下,是靠人力而非天命,她真是老糊塗了。」平安說得直白,一點兒也不客氣。

  「……如果你還想說什麼,可不可以先從我身上起來?」珍珠尷尬地笑著道。

  「不要。」平安一副八爪魚模樣,巴住她不放,

  「先煮飯。」

  「餓了回家去吃。」珍珠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的,敲著他的額頭哄道。

  「我要現在吃。」平安裝無賴,在她臉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啄來啄去,癢得珍珠亂笑一通,兩人滾來滾去,身子藏在草叢間,漸漸看不清了。

  「我說大哥,平安哥哥能吃掉珍珠姐姐嗎?」某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二人不遠處,悄聲問身邊鬼鬼祟祟的二號。

  「不行也得行。生米成熟飯,才能讓死老太婆乖乖閉嘴,不再管這事。對不對,博穆博果爾?」二號問三號。

  「鄂勒哲,她好歹是我外祖母,不用罵得這麼難聽吧?喂,你這個直系孫兒都沒意見嗎?」三號推四號道。

  「你都管不住他那張壞嘴,我有什麼辦法?」四號聳聳肩,無奈地說。

  「喂喂喂,我哪裡壞嘴了,實話實說也有錯嗎?」二號聲音變天。

  「哼,臭脾氣。只有博穆博果爾才受得了你。」四號不屑。

  「你不要以為你是皇上,我就不敢揍你。」二號撲向皇上。

  「來啊,我還怕你不成?」四號不怕輸地迎戰,嗓門越拉越大,嚇得一號撲上前摀住他的嘴。

  「都給我住嘴!」三號沈聲怒吼、「我們不是來看好戲的嗎?怎麼窩裏鬥了?」

  「還不是怪他!」二號孩子氣地伸腳踢皇上,皇上再反踢回去,鬧到最後--

  「不見了。」一號烏蘭巴爾紅低低地冒出一句。

  「啥?」二號鄂勒哲「騰」地挾草叢間竄出,張大眼仔細看。

  「不會吧?」三號博穆博果爾和四號臭蟲,異口同聲地問,「剛剛不是還在這裏嗎?」

  「笨蛋,都怪你啦,講話那麼大聲。」鄂勒哲乾脆放開嗓門吼皇上。

  「是我的錯嗎?明明是你罵皇祖母在先。」奪權固然重要,多年的祖孫情分他也要念及。

  「心軟了小心救不了珍珠和平安。」鄂勒哲冷冷地反譏。

  聽著兩人鬥嘴,在一旁的博穆博果爾搖頭低歎:「你們兩人不能安靜一會兒嗎……」

  「你們也知道要安靜啊?」從頭頂上飄下沒好氣的聲音。

  四人同時抬頭,「平安!珍珠!」

  不知何時跳坐在樹枝上的兩人,用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責怪樹下四個笨蛋。

  「你們剛才不是--」烏蘭巴爾紅比比他們滾來滾去的地方,再比比樹上。

  「怕我們聽不到你們說話啊?」瞪向四個人,平安摟緊了珍珠,「攪得哪有氣氛繼續『洞房花燭夜』?」

  「平安!」珍珠的臉羞成了紅蘋果。

  「現在還沒到夜晚啊?」烏蘭巴爾紅傻愣愣地道。

  「笨死了你!」鄂勒哲吼弟弟。

  「皇上,大哥吼我。」烏蘭巴爾紅蹭到皇上身邊,拉著他的袖子撒嬌。

  「鄂勒哲你有氣我撒,別沒種欺負小猴子。」皇上護著心愛的小寵物。

  「誰沒種?你有膽再說一次!」鄂勒哲氣得臉發白。

  「你,鄂勒哲,族姓瓜爾佳,封號安親王的笨男人。」皇上的嘴皮子極其利索。

  「欠扁啊!」鄂勒哲揮舞著拳頭要打。

  「怕你不成。」皇上撩起袖子,兩人的戰火再起。

  「唉……」平安抱頭歎息,真不知自己和珍珠的未來能否由他們決定。他抱起珍珠跳下樹枝,「我說,逃走的路線佈置妥當了嗎?」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明明被鄂勒哲壓在身下死扁,皇上還笑瞇瞇地插話。

  「如果皇外祖母能放過珍珠……」博穆博果爾心存最後一絲希望,「我們已經給了她半個月的時間考慮,可結果仍一樣。」平安摟緊懷中的小人兒,「真能放過我們就好了,珍珠也能跟我少吃些苦。」

  幾個男人陷入沈默,此時的珍珠顫巍巍地舉起手,「我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平安寵愛地對她微笑,伸手揮去她唇邊的細塵,「儘管說。」

  「剛才,我沒聽錯吧?逃走?」珍珠不敢置信天外佳音,問得小心翼翼。

  「當然了。妳在宮裏悶了半個月,我們在宮外忙著佈置一切,只想快些救妳出來。」平安笑得好生滿足,「等我們去了江南,再開了個慈安堂,我負責收養娃娃,妳負責生娃娃,一大家子,說有多熱鬧便多熱鬧。」

  「生、生娃娃……平安你沒羞!」珍珠被逗得耳根子都紅透了,使力捶打平安。

  正在笑鬧間,遠處傳來一陣陣呼叫:「皇上!皇上您在哪兒?」

  「啊呀,找人的來了。烏蘭巴爾紅,去喚翠兒回來領珍珠悄悄回去。我們剩下的只說打獵遇著便好了。」皇上拍著身上的亂草,臨危不亂地吩咐道,「珍珠,狩獵會在未時結束,妳只需在轎內乖乖地呆著不動,自有人頂替妳回宮。隨後妳會被帶到船上和平安會合,一起下江南。明白了嗎?」

  點點頭,珍珠忽然想起子什麼,「慈安堂的孩子們……」

  「皇太後派來監視的人早被遠遙解決了,孩子們已被安全地帶到船上等妳。」安親王恢復了邪美的笑容,「我苦心安排他在你們身邊,當然自有用途啊。」

  「難道,你們從很早起,就預感到今天的麻煩嗎?」珍珠一臉驚詫加崇拜。那時平安才剛剛到慈安堂啊。

  安親王、承澤親王、皇上和烏蘭巴爾紅聞言齊刷刷地瞄向平安,動作整齊劃一,問話一致:「妳還沒告訴她嗎?」

  「告訴我什麼?」珍珠傻傻地反問。

  「珍珠……」瞪了四個落井下石的壞蛋一眼,平安抱住她,有些嚴肅地說:「聽完妳不可以罵我。」

  「嗯。」珍珠點頭。

  「也不可以打我。」

  「嗯。」珍珠再點頭。

  「還要繼續做我的娘子。」

  臉一紅,珍珠還是點頭。

  「妳沒發現,妳被皇太後追查出『尼楚赫』的身份,是遇見我之後的事嗎?」平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我是『索諾木訥木結』,所以皇太後密查我的逃蹤,順便查到了慈安堂的背景,發現數十年如一日,你們接受兩代承澤親王無故接濟,然後順瓜摸籐,查明了慈安堂的小當家,原來是多年前失蹤的『尼楚赫』。」

  「……這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嗎?」珍珠的聲音沒高沒低,聽不出情緒。

  「珍珠妳成語用得好棒。」平安趕快拍馬屁。

  「從知道『隱苑』起,我便覺得奇怪。它和慈安堂離得好近。」珍珠挑起眉,瞄著頭越來越低的男人。

  「是啊……」平安答得不幹不脆,也不敢抬頭看她。

  「無意間尋到慈安堂的落難書生……你當時是這麼說的吧?」珍珠的語調已聽得出怒火漸揚。

  「嗯……」平安囁嚅得幾乎無聲。

  「騙子!你明明早知道慈安堂的存在。」珍珠冷哼,隨即靈光一閃,「你該不會……故意找上門的吧?」她這句話已接近肯定。

  「我、我、我--」平安擠了半天,吐不出半個「不」字,老老實實垂下頭,作承認狀。

  「平安你還我的平靜生活!你這個壞蛋!你這個大掃把星!」珍珠氣得沖上去手腳並用,連啃帶咬地洩憤。

  「珍珠……」平安任她又叫又踢,摟緊了她的腰不放,「不能怪我嘛。背著『索諾木訥木結』的名聲,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隱苑』,我很無聊啊。聽博穆博果爾講到妳的事時,我好妒忌。同樣是被預言選中的人,為什麼妳可以矗期對面過快活日子?一半是不甘心,一牛是好奇勵:瞞相憐的你,我才逃了出去,遊了大半天的金湖,才遊到慈安堂。當時我又冷又餓,我容易嗎?」他指著自己裝可憐,「可我一點兒也不後悔做這些,因為可以認識妳,讓妳做我娘子,和妳守一生,我覺得值,也很幸福。」

  最後幾句話,平安說得深情款款。珍珠哪敵情郎這般柔情,掙扎漸止,羞紅了小臉,縮在他懷中,再不出言責怪。

  其餘幾朵壁花,被迫聽肉麻兮兮的情話,扶著大樹作嘔吐狀。

  「你們那是什麼反應!」眼尖的平安看到後,哭笑不得地叫道:「妒忌啊?」

  安靜了三秒鐘,大家同時大笑。正在此刻,「找到了,皇上在這裏!」有個小太監在不遠處高聲喚道,見勢準備跑過來。

  「翠兒,帶珍珠回去。小心不要被人發現。」平安戀戀不捨地放開珍珠,柔聲叮囑,相系的兩隻手,在即將鬆開的那一刻,他實在忍不住,又拉她入懷,狠狠地親吻。

  「平安……」雙手緊緊攬著他的頸,珍珠喘息著嚶嚀,眼神迷蒙。

  「好好保重自己,千萬別慌亂。只等到未時結束,我們便會再會,記得嗎?」平安實在不捨鬆手,細細地邊吻邊說。

  顧不得四周一堆壁花,珍珠主動回吻,使力點頭,「一定要等我哦。」

  「格格,我們快走吧,找皇上的馬匹已快過來了。」翠兒硬下心腸出聲分開兩人。

  咽回哽咽,珍珠抓過翠兒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小道衝去。

  不敢回首,害怕回首,只怕看見他別離的那一眸,就撲入他懷中,再也不想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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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0:00


  皇太後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狐疑的目光,來回在統一說辭「追頑皮的野鹿追得失了方向」的五人間梭巡。

  「真是巧啊,你們五個追野鹿追到一塊兒去了。」她軟軟地倚在車轎中,長長的鳳甲拈著西番進供的紅珠葡萄,慢悠悠地吃著,似無心地問道。

  皇上甜甜地乖笑著走上前,斜倚在皇祖母的身側,伸手拿過葡萄,細心撥去外皮,將晶瑩的果肉送入皇祖母口中,「奶奶是不知還是忘記了,我們五個感情一向好,打獵自是形影不離。」

  皇太微微一笑,「我聽說額森和尼楚赫格外好,打獵也打到一塊兒去了。」

  「呵呵呵……」皇上聽聞大笑,「我們幾個何時看到了尼楚赫?她不是一直待在車轎內,陪著皇祖母您嗎?」

  皇太後淡淡地瞥了眼她身後不遠處的車轎。頂蓬上長長的流蘇遮住了珍珠大半的身形,只依稀看到有人坐於其中。她轉而向平安道:「額森,將尼楚赫格格請過來,陪我說說話吧。你也順便見見她,別讓外人說我斷你們情分太過絕情。」

  平安揚馬過去,掀開半掩的轎簾,珍珠抬眸望向他,像吃到糖果的小孩子,甜甜的笑藏不住。

  分別沒有片刻,再度相見。只可惜眾目睽睽,兩人也不敢多有別的舉動。平安命下人牽引珍珠的車轎到外祖母跟前,自己退於臣位。

  珍珠下轎,盈盈福身,不發一語,立於皇太後眼前。

  皇太後看到此景,滿是皺牡的眉間皺得更厲害了。沒錯,確實是尼楚赫。奇怪,她明明有眼線回報,珍珠和皇兒五人在一起,莫非是下人眼花了?哼,她本打算讓平安滿臉?尬地回來,借此來個下馬威,怒斥他們私下相見,結果算計落空。

  皇上掩嘴偷偷地笑,直言道:「皇祖母也不是事事都能掌控了。」

  瞪了孫兒一眼,皇太後知道他意有所指。「你是說我老了,宮中得勢的該是另一批人?」

  「兒臣不敢。」皇上裝乖,低頭認錯。

  陽奉陰違。皇太後氣得渾身發抖,隱忍了半晌,出聲道:「我累了,提前回宮吧。尼楚赫到我這兒來吧,畢竟以後在宮內的日子還長哩,我們該好好聊聊。」

  珍珠微愣,僵在原地不願上車轎。按原定計劃,至未時回宮,車馬眾多,皇上和皇太後的又在前列,她的車轎才能掩人耳目偷龍轉風,如今如何是好?若上轎,今日計劃功虧一潰,再有逃脫不知要等到何時;若不上轎,等於公然告之,她有逃跑之心?

  皇上也沒想到皇太後會有此一出,微微慌了神,出言道:「皇祖母又何必急於一時--」

  「住口。」皇太後輔佐三代君王不是假的,關鍵時刻,威嚴必露,震得皇上驚愣,「我想回宮,還需你恩準不成?」

  「兒臣不敢。」皇上噤聲,使個眼色,叫博穆博果爾上前。

  「今日是皇族與群臣聯歡的好日子,皇太後獨自先行回宮,只怕群臣惶恐有何不周全之處,惱了太後聖尊。」

  「不周之處倒沒有。只是我老了,身子受不住。若不信,皇上不是老說我是該放手大權的時候嗎?」皇太後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珍珠聽著他們與皇太後暗藏的刀光劍影,再看看平安在馬背上無奈的苦笑,回想到分別的那一刻,她的心口痛得差點兒站不住。

  為什麼為了神鬼亂彈的「尼楚赫」她就得放棄自己的愛情?她和平安相愛,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沒有妨礙任何人,為何困難重重?她不是人雲亦雲的尼楚赫,也不是宮中深養的嬌貴格格,她是市井裡長大,有著自己思想、靈魂的珍珠,她的人生,她自己決定!

  不願讓哥哥他們為難,珍珠決定自救。思及此,她趁著他們還在爭論,轉身便向馬群沖去。

  「珍珠!」平安最先反應過來,在她身後大叫。珍珠想要做什麼?

  沖到馬群前,推開傻愣住的牽馬的小太監,她抱著馬脖子,也不怕摔下,翻身便騎上。也許是運氣好,或者這匹馬沒反應過來,珍珠竟沒摔下去。當她亂踢馬肚子,馬兒竟撒腿向太後的反方向跑去。

  「珍珠!」平安的聲音已近慌亂,身下的馬兒通主人的心性,沖著珍珠跑去。博穆博果爾等人見情況不對勁,也急急地追上。

  風馳電掣!珍珠被迎面的狂風打得睜不開眼,只得抱緊馬脖子。她的腦中已無法多想,只憑著直覺向著來時的路沖去。

  只要逃出圍場便是城外,先偷偷藏起來再聯絡平安,她和他一樣可以逃到南方,隱姓埋名地過一生。不願平安再擔心,也不要他為難,為愛負出的代價,她要承擔一半。

  讓她困在宮中坐等半個月,已是極限,她再也無法忍受。

  「珍珠!」平安的呼喚聲遠遠地傳來,伴隨著的還有馬蹄聲。

  不會騎馬的珍珠,傻傻地挺直了身子向他張望。當看到平安身後跟著自己的哥哥一串人馬時,驚得僵住了身子。就是不願連累他們她才跑掉,現在追上來做什麼?

  「抱緊馬脖子,不要坐起來!」平安看到她危險的姿勢,嚇得大叫。

  什麼?珍珠沒等明白是什麼意思,便天旋地轉,身子輕飄飄地向空中飛去,藍天、綠草、白馬、平安驚恐的表情,像剛才馬背上快速流動的畫面,從她眼中滑過。

  她這是--摔下馬背了?!

  「我要打破妳的屁股!」一聲怒吼,平常聽來好好笑的話,不搭邊地湊在一塊,聽來卻如此安心。

  珍珠在空中翻滾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抱起,眼前的景致再變換數下,她對上的,是平安驚懼未定的眼。

  「我--」平安深深地喘氣,不知是急還是氣,一句話說不全,「我一定要打破妳的屁股,罰得妳三天下不了床。」收緊,將失而復得的她,緊緊地摟在懷裡,策馬前奔。

  「平安……」困在他懷裡,終於明白自己是在鬼門關裡闖了一遭。珍珠雙手牢牢地摟住平安的腰,小臉在他胸前磨擦,一遍一遍確定是平安的味道。

  「叫一萬次也沒用。我一定要好好罰妳!」平安氣得連連吼她,「不會騎馬就不要亂騎,妳知不知道摔下去不死也重傷?不要因為我們為難就自責自己。妳是我的人,該由我來保護,天經地義!」

  他懂她的心思,即使短短地一瞬間,他也懂她千思百轉地想了什麼。貼心的人,懂她的人,她絕對不要放手的人……珍珠抱著平安,活著的幸福,被罵的快樂,被擔心的滿足,讓她鼻頭一酸,放聲「哇哇哇」地大哭。

  溫柔的手,摸上她的發頂,緩緩而來的溫暖,?解渾身緊繃的緊張,「別哭,別哭,我最怕妳哭了。」平安的聲音好軟,好柔和。

  「真不敢相信,我們居然公開挑釁。」不知何時追上的皇上,無奈地瞧了瞧緊緊摟在一起的戀人,長歎一聲。

  「你和皇太後的賬,也是算的時候了。」鄂勒哲苦笑。他心裡直嘀咕,珍珠這麼烈的性子是遺傳自瓜爾佳族嗎?

  「只當計劃提前吧。」博穆博果爾照顧跟上的烏蘭巴爾紅,抽空插嘴,「照原定路線進發,送你們下江南。」

  藍天碧野,五馬六人,漸漸從皇太後的視線中消失。她捏緊了車轎扶手,干澀地下令:「以慈安堂的孩子作人質,逼尼楚赫--」

  「?告皇太後,安親王的手下已帶著所有孩子逃離。」

  「啪!」皇太後怒拍扶手。自己人的失算,便是自己的失策。良久,她長長地一歎,難道真如皇孫所說,她真的老了嗎?宮中的實際掌權人該換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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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的勢力遍不容小?。六人當日遠離圍場欲至金湖碼頭上船時,城裡城外已嚴加看守。他們頗費了番工夫才有驚無險地登上了船。

  船皮上,慈安堂的孩子們和遠遙,以及安親王布下的護衛,翹首以待,等候了多時。

  「珍珠姐姐!」清脆的聲音像玉珠子一樣,一顆顆蹦出,柳兒跳到珍珠腿邊要抱。

  「柳兒,想姐姐嗎?」抱住她軟綿綿的身子使勁親親,珍珠感動地問。回頭看看圍成一圈的孩子們,她激動地和大家摟成一團,享受分離許久後重聚的溫馨。

  「平安哥哥,我們要去哪兒?」柳兒指著向後退的兩岸,問著不出聲的平安。接著轉過頭,她大大的藍眼睛,好奇地盯著平安身後幾個高高的男人。

  「去一個很漂亮的地方,願意螞?」平安牽著柳兒的小手,蹲下與她平視。

  「和他們一起嗎?」她怯生生地問,身子直往平安懷裡藏。這幾個哥哥好象不開心,她有點兒怕怕。

  「怕哥哥嗎?」烏蘭巴爾紅從柳兒天藍色的眼睛中回過神,也蹲下,拉拉她的小辮兒。柳兒嘟起小嘴跑開,撞在鄂勒哲的腿邊。

  「妳就是柳兒?」安親王將她抱起,盯著她的藍眼睛問,「遠遙你--」

  「喜歡的就是這個娃娃」話還未完,柳兒被搶到遠遙手中。如此藐視他這個主子的舉動,破天荒頭一遭。

  安親王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遠遙的的臉頰被逼得潮紅,羞得他躲得遠遠的,不再理壞心眼的主子。

  「比起逃命,我們更像出來遊玩。」看此情景,博穆博果爾苦笑自嘲。

  「是啊。」皇上指著大船身後,「如果沒有後面礙眼極了的追兵,我倒很期待這次江南之行。」

  平安向船後緊咬不放的追兵望去,「這樣凶猛的氣勢,很像背水一戰的陣勢啊。太後大概被咬急了。」他的眼,斜瞄向皇上。

  皇上輕哼:「一次決個勝負,倒免了麻煩。」

  「你如意了,可我們的江南之行就遙遙無期了。」安親王怨道。

  「喂喂喂,怪我嗎?」皇上不樂意地道。

  「……都怪我。」珍珠低頭將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攬。

  「怪我怪我,誰叫我要對妳好奇,結果還喜歡上妳,硬要妳做我娘子呢?」平安趕忙跳出來澄清。

  「怪我啦,對平安漏嘴說了珍珠的事。」博穆博果爾又來插一腳。

  「有完沒完?」烏蘭巴爾紅不雅地翻著白眼,「要爭著認錯,找個千風清月圓夜,圍著小桌吃著糕點,你們爭個通宵我都沒意見。問題是,先得把身後這堆麻煩處理完了吧?」

  皇太後的船,已逼近到三十丈開外,被追上,也是轉眼間的事。

  皇上笑道:「行動好快啊。」沒想到費盡心力逃上船來,最後仍被捉。他揚起手,喚道:「停船。」

  船身滑行了十幾丈,方穩穩停住。水兵忙著拋錨固船,忙碌中,皇太後的船已然追上,同樣並齊停下。

  偌大的金湖,兩艘豪華的大船停在中央,氣勢相當,景象頗為狀觀。

  在皇上的授意下,兩船搭起舢板,皇太後等不及般,竟不顧舢板搖晃不穩,匆匆趕到平安的船上,身後緊跟朝廷大員十余名,與平安他們各據一方,冷傲對峙。

  「皇上,將尼楚赫交還給裁,今天的事,我過往不究。」皇太後一派穩操勝券的模樣。

  「皇祖母不會以為我赤手空拳和您斗吧?」皇上頗有意味地一笑,身後一聲長哨聲響起,金湖各個入湖口,不知何時湧現戰船數十艘,那樣的昂揚斗志,不用說,是皇上的親兵。

  平安摟著珍珠相依相偎,明白今日在船上的對決,不僅僅關系到他們愛情的命運,也意味著大清江山皇權的更叠。

  「平安。」珍珠扯扯他的衣袖,「只是我和你的婚事,為何扯這麼多麻煩事。」用她單純的腦袋想了半天,也理不清所以然。

  「因為我們都不是普通人……啊--」臭屁的話才講到一半,平安的耳朵便被拎住,少珍珠吊起大眼睛瞪著他。

  「正經點兒。」她和他明明是凡夫俗子。

  「我很正經嘛。」平安扁扁嘴,揚聲道:「『索諾木?木結』和『尼楚赫』是神男神女,必須保持純潔至終老。偏偏好奇的『索諾木?木結』愛上了可愛的『尼楚赫』,於是央求皇太後成全。開國初睿親王霸權,皇權險些旁落,皇太後獨子痛失愛妃,皈依佛門,不得已扶幼孫掌朝,眾議頗多。太後經歷了太多的風波,早巳草木皆兵,怎敢不拿薩滿法師的話當真?所以我們的婚事,遭到皇太後反對,我說得對嗎,皇上?」

  皇上點頭,從容一笑,接道:「可是皇祖母,開國至今雖波瀾四起,但憑您和群臣合力,不是一樣治理得國泰民安嗎?您怎麼能忘記治國是靠人為,而非天治呢?『索諾木?木結』和『尼楚赫』,都是傳說而已,無憑無據,太後怎麼當真了?」

  皇太後被皇孫前一番硬道理講得無言以對。

  「而且我聽說,皇祖母最近正在研究漢人的佛學,您胸口的內襟裡,還掛著檀木佛珠。可有此事,珠兒?」皇逮挑起眉微笑著伺太後身側的侍女。

  皇太後大驚,連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被皇上掌握了?

  「既然已經信了佛教,滿族薩滿法師的話,應該是您的幌子才對。所以兒臣大膽推測,您其實想借平安和珍珠一事,試試我這個孫兒有無能力推翻您掌控的局面。那麼,我做得如何呢,皇祖母?」

  很明顯,新的權力中心已產生,皇太後身後的一派舊臣子識時務地齊齊跪下,叩首高喚:「吾皇萬歲」。

  事至此,皇太後長歎一聲,明白大勢已去。

  「按宮裡的規矩,王孫之子的婚事,由太後指配。」平安拉著珍珠,在皇太後面前跪下,「外祖母獨自在深宮過了數十年,您由知青春正好卻空守孤窗有多寂寞。平安身為『索諾木?木結』,獨自在『隱苑』虛度二十三年光陰,遇見珍珠,才知道過往蒼白得可笑。平安對珍珠,真心真情,只求皇太後成全。」語中,眼底已有水光。

  「這個時候你才喚我一聲外祖母。」皇太後終於被感動,淚水漣漣。來回看著手牽手不願分離的孩子,想著他們被迫、被刺殺、被窮困逼迫,仍堅持相守,不由得開口道:「罷了罷了,別說我皇太後棒打鴛鴦,落人口實,想娶想嫁,由你們自己吧。」

  珍珠轉眸,望向平安,嗚咽著撲入他的懷裡。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啊……安親王等人放心地在心裡低語著。

  柳兒掛在遠遙懷中,細細地看著哥哥望著姐姐的眼神,忽然奶聲奶氣地問遠遙道:「你像平安哥哥這樣望我時,接下去不是玩親親了嗎?為什麼哥哥還不親姐姐呢?我等得眼睛都酸掉了。」

  全場忽然悄然無聲。

  遠遙臉一紅,抱著柳兒大叫「大事不好」,飛腿欲逃,反應過來的珍珠魔音在後緊迫不放:「遠遙!回了慈安堂看我不剝你一層色皮!」

  水浪聲、追逐聲、笑聲化成一團,其樂融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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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索諾木納木結』嘛……」珍珠面有不甘,抬頭盯著屋頂,小聲咕?。

  「每個人都相信我是有福之人,妳懷疑?」平安抱胸,抬頭盯著屋頂,小聲咕?。

  「可你害慘了我。」珍珠鼓著雙頰,氣呼呼地道:「添你一個挑嘴的人,慈安堂差點兒斷糧。為了逃脫皇太後的追兵躲進哥哥的府裡,沒機會照顧他們,害得我心裡好難過。夜裡遇刺客,第一次被打暈。被你親也親夠了,摸也摸夠了,卻差點兒成不了你的娘子,天下有我這麼倒黴的人嗎?你的福氣我怎麼沒染到?」

  「誰說沒有?」平安細細數來,「我好運挖到銀子,你們第一次吃到荷葉包雞。我被騙進安親王府,妳多了哥哥弟弟。我的行蹤被發現,妳被皇太後認了『尼楚赫』,賜封號為『貴天郡主』。最最重要的是,妳有了我這個萬能的親親相公,從此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生活無憂。」

  沈默,思考,珍珠以眼比比屋頂,「哪,我說萬能的親親相公,這漏雨的屋頂就交給你擺平吧。我很期待今晚睡在柔軟、蓬松、干燥的被榻上。」

  「唔……」被踩到了死穴,平安盤算著他這身單薄的身子骨,真要像猴一樣,望著屋外的連綿大雨,爬到屋頂修理嗎?「我頭暈,我眼花,我四肢無力……」

  「騙誰?」珍珠才不信,「皇太後費盡心力找來的南國名醫,下了三個方子二十一副藥,讓你面色紅潤,身強力壯。裝病鬼,兩個月前我還信,現在你騙誰?」

  平安被頂撞得嘴開了合,合了開,最後才道:「誰叫妳急急地從宮裡趕回來住,」說什麼放不下慈安堂,想早日做回小當家,外祖母留都留不住。這份罪,妳自找的。」

  「聽你的口氣,不甘不願。」珍珠氣得翹高小嘴,別過頭不理身邊人,「好啊,你回去過你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好了,我珍珠就要留在慈安堂,做一輩子小當家,哼。」

  「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我想退還也沒機會啊……」

  平安的語氣,讓人聽來好不懊惱。珍珠越想越難過。甜言蜜語,果然是為哄她才說的。如今他將她娶到手了,成親才兩個月,就嫌東嫌西,往後豈不是三妻四妾,高唱凱歌?

  「珍珠?」聽她久久不言語,平安摟過她的肩頭,輕輕地喚。玩笑的話,她不會當真吧?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才在一起,他當然會好好珍惜她,愛護她過一生啊。

  珍珠哪裡聽懂他呼喚中的柔情,腦中只想象到他美人左擁右抱、享受珍果玉瓊的畫面,不由得順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扔過去,大叫一聲:「臭平安!你和遠遙蛇鼠一窩,都是色胚子、大壞蛋,吃到口的就不香了!嗚嗚鳴……我要休了你!我要進宮找皇太後做主!」

  平安沒料到小美人如此火爆。他險險閃過迎面飛來的茶杯,反手一摔,茶杯飛到屋頂的一角。他趕忙跳至珍珠身邊,將她掙扎的身子如往日恩愛般地摟在懷裡,奇怪地問:「柳兒還是小娃娃啊,遠遙何時饑不擇食吃掉她了?難道他有戀童癖?」

  「我什麼時候說他吃了柳兒了?想娶我家柳兒,再過十年再說吧!」

  「明明是妳剛才說的嘛。」平安在珍珠的瞪視下,越說越小聲。

  「這麼笨的人,怎麼可能是『索諾木?木結』?」

  「『索諾木?木結』和聰明與否又沒關系,它是指有福氣啦,跟著我會有好運氣啦!」

  「誰信?我又沒遇到!」就在兩人吵吵鬧鬧時,「?」的一聲是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兩人頓時噤了聲。

  「???……」一連串落地的聲音。接下去,

  「????嘩啦啦……」流水一般的落地聲。

  珍珠和平安傻在原地,目光從屋頂到地上,再從地上到屋頂。

  「平安,剛才那個茶杯是你揮上去的嗎?」珍珠愣愣地問。

  「沒錯。」平安恢復了洋洋得意的笑著,左手叉腰,右手摟著親親娘子,驕傲地問:「現在還懷疑我不是『索諾木?木結』嗎?」

  在屋頂上茶杯撞到的某個機關裡,藏在瓦片間不知多少年的寶藏--罐裝的銅錢碎銀,像下雨一樣,落得滿地都是。

  「一點兒也不。」珍珠感動地雙手揪住平安的衣領,開心地命令道:「平安,既然你是上天保佑的有福之人,這慈安堂平日裡的開銷就由你去尋找了。」

  喂喂喂,這角色轉換也太快了吧?平安翻著白眼一副快暈倒的樣子,「那我要吃『福記樓』獨家特賣的『蛋黃酥』。」超愛美食的他趁機要求。

  「不行,太貴了。」珍珠精打細算地拒絕。

  「只買一斤。」平安央求。

  「半斤。」

  「八兩。」

  「二兩。」

  「好嘛,半斤就半斤……」

  笑鬧聲漸漸飄出屋外,傳啊傳啊,不可能傳到皇宮、安親王府、承澤親王府才對,他們這些沒事做的無聊男人們,卻似聽到有情人的恩愛話語般,笑得好不開心。

  誰說「索諾木?木結」是傳說?名不虛傳不是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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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0:24

喬克天使 - 富貴筆人【喜福會之二】

失敗的人生經歷迫使她女扮男裝,
她計劃既要愛情也要自尊!
然而正當她的“筆友會”有了不少的成績時,
突然,她身邊出現了中了毒的美人。
這個美人任性狡詐,又香得過分,
甚至還用一場賭約逼她做了下人。
下人就下人,反正她也想進慕容的家門,
看到到底是什麼家庭教出這種主人。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激烈啊,
她才來不想又打又殺還死人,
更不想動不動就被威脅著說要吃掉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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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0:36

楔 子

林天寶一直覺得自己很不幸。

並不是她要悲歎命運的不公,而是命運待她實在太過殘酷了。 

話說當年,在她如花似玉的十九歲拜別師傅行走江湖時,她也是有一番遠大志向的。

她在之前就調查過,江湖本來就陽盛陰衰,而她雖然不是傾國絕色,但也算是清秀佳人,性格溫和、機敏可愛、武藝高超,只等出道博個什麼“女俠”、“佳人”、“仙子”的名號,然後邂逅或英俊或灑脫的世家子弟或年輕少俠,譜一曲琴瑟和鳴的浪漫情話,成就一段神仙眷侶,相攜於江湖。

而本來她也挑了兩個惡行累累的山寨,打敗了三個名聲累累的高手,就等待她的威名傳遍大江南北,獲得與前途看好的青年才俊結交的機會,但是……這種微薄的願望落空了。

後來她才知道,她成名之路完全失敗的原因,就是在三天前的武林大會上,出現了一位獨闖忠、義、禮、藝、智、武、軍七大關口,獲得少林、武當、華山、峨嵋四大門派,南宮、慕容、歐陽、獨孤四大家族認可的數百年來的第一位女性盟主。此後整整半年的時間江湖上都在談論、議論和評論新盟主的家世、武功、喜好、性格、八字,與某位青年才俊的對話、舉動,以及生活中的早點、午餐、晚飯、宵夜、睡覺方位等等,根本就沒有時間關注其他人,比如她。

好不容易武林盟主的熱潮似乎過去了,林天寶正待重整旗鼓,結果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白衣勝雪美貌絕倫的少女,她才一出場就挑了江湖三大邪宮之一的青夜宮,不說林天寶所挑的山寨和她的相比,就如米粒光芒之于星光,單就容貌而言,林天寶就已經失去競爭之心了。

在她舊傷未愈,新志未起之時,不知不覺又蹦出來一名使著被稱為“閻牙”的巨型鐮刀般奇怪武器的少女,雖不像武尊花非花、琴尊柳霓雪那樣一鳴驚人,但少女的冶金巧手和所向披靡的驚世武功,仍讓她得到了金尊的稱號。
這一時間連續出現了三位驚世、驚才、驚人的女子,她們所散發出的耀眼光芒,完全遮蓋了林天寶兢兢業業的努力,她痛苦了、失望了、麻木了,前思後想,於是她決定——

她只有女扮男裝!

她的容貌在女性之間並不算出色,但扮作男性之後卻是少有的濁世佳公子。所以說,她在挑人山寨或找人比武之餘那些閒暇時光所看的坊間小說不是白看的,她既然成不了少男殺手,那就成為武林千金大家閨秀的夢中情人吧。 

她武藝高強、斯文俊秀、翩翩有禮,一定會在草莽般的江湖男人中成為一股醒目的清流。當然若是和一位前途璀璨的少俠互相看對眼之後結拜為兄弟,兩人情深意切把酒言砍,等到一段時日,少俠覺得對自己兄弟有著不尋常的感情,懷疑自己有斷袖之癖時,她再說明原因,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那也是很不錯的啊。

但是,上天給予她的不幸還沒有結束!

在她才換上男裝沒有多久就聽聞了慕容家族中與她同歲的慕容閣成為了家主的消息!

此後是南宮家族的南宮靜益出道……

邪派至尊布天門的莫飛紗……

獨孤家族的獨孤百年……

歐陽家族的歐陽玲瓏…… 

而等這些光芒萬丈的人物把平靜了許久的江湖掀起滔天巨瀾後,她已不再是少年了。成名要乘早,可她已經錯過了。 

即使到了今天,她想起以前的歲月,心痛就無法抑制。

她消沈了、絕望了、想掛刀回鄉了,但是,就在她回鄉的途中,卻猛然發現和她一樣想成名卻成不了名的年輕人簡直多如牛毛,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這麼不幸。

然後她的心中就誕生了一個想法,既然以武會友行不通還要受到傷害,那麼就用極文明的方式來以筆會友吧! 

這就是江湖中“筆友會”的由來。

俗稱“包打聽”、“萬事通”、“有錢就賣”。

最大最準確的情報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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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0:55


霜降後十五日,鬥指乾,為立冬。
前兩天還冬日融融陽光普照,結果昨晚下了一夜的小雨雪後,天氣驟冷。 
從穎州至壽州的官道,前後五十裏地,只有富壽客棧這一家飯館兼住店的歇腳處,因此天色還未黑,客棧裏面就陸陸續續地住進了一些躲避突如其來的嚴寒的旅人。 
原本躲在廚房裏烤火的小夥計也被掌櫃的趕到屋外接待客人,小夥計在客棧門口縮頭縮肩地蹦跳著,雙手籠在袖口裏,嘴裏嘟嘟囔囔地罵著光顧著掙錢的掌櫃好沒良心。
但也沒有讓他等多久,細雨飄散的官道上就來了客人,走得近了,小夥計看清走在前面的是短襟打扮的書童,一張可人的娃娃臉,一雙眼睛又圓又大,圓圓的臉頰凍得紅通通的,他長得喜俏伶俐,表情卻是冷冷的,感覺不易親近。他背後背了個幾乎和他一樣齊高的藤書架,卻看不出有什麼吃力的樣子。 
在書童後面是打著油布傘坐在毛驢背上的白衣男子,看樣子應是還沒有取得功名的庶民。傘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見他在驢背上縮成一團,似乎比小夥計還要冷。 
小夥計連忙跑上官道上前攔住兩人的去路笑著道: “這位爺,天寒地凍的下來歇歇喝口熱湯吧,過了這家店後五十裏就沒有其他客棧了噢。”
“唏……”白衣男子先縮著肩吸了一口氣。
“好冷好冷。” 
移開擋風的油布傘,白衣男子向小夥計問道:“店裏有火盆嗎?有空房嗎?有讓毛驢休息的馬廄嗎?” 
白衣男子的聲音輕柔,不似普通男子低沈,有種懶懶的、暖暖的、甜甜的味道,在這種聲音的誘惑下,小夥計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 “有,都有。我們還有幾間上房,最近天氣變冷又下了雨雪,休息的人不少呢,若來得晚了,就不一定有空房了。”
白衣男子的容貌在陰暗的天色中有些朦朧,看不分明,只覺得他的臉極白,嘴唇大概也因為天冷的關係沒什麼血色,但下了驢背站直身子,竟然比他還高了一頭。
只是站在那裏,就令人感覺到極致的風姿。不過一陣冷風吹過,白衣男子立刻駝著背又縮成了一團,吸著冷氣直叫:“好冷好冷。”
掀開棉布簾子,白衣男子和書童走進客棧,屋裏燈火通明、—片嘈雜,屋子中間放置了一個大火盆,顯得熱氣騰騰的。
見有新的客人進來,一些正在喝酒吃菜的客人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但隨即又不感興趣地專注於自己的事情。 
而白衣男子也迅速地掃了屋內一眼,來歇腳吃飯的客人大多是走南闖北的商販走卒,並沒有特別要注意的情況,幾乎沒有發生危險的可能。
淡淡地笑了一下,白衣男子要了一間上房,先讓書童把從驢背上卸下來的行李和藤書架拿到房間裏。房屋中間靠近火盆的桌子都坐滿了,白衣男子只找了個靠門的空桌,原本想用兩斤熱酒驅寒的,結果被書童陰側側地叫了聲“公子”後,連忙改叫了棗湯對付。
一碗棗湯下肚,身子變得暖和起來,嘴唇也漸漸恢復了淡粉的顏色。所要的半斤鹵牛肉和熱菜還沒有上來,白衣男子無聊地把玩著筷子,書童則雙手捧著碗,還在小口小口地喝著棗湯。白衣男子偷偷地瞄他幾眼,手裏的筷子在桌子上發出“咯嗒咯嗒”的噪音,書童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白衣男子見終於引起了小書童的注意,他趴在桌上涎著臉笑著道: “小九,這裏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的,而且天這麼冷,喝杯熱酒正正好呢,我們……”
棉布簾子又被掀開,所來之人帶進的冷空氣席捲至白衣男子身側,他不由自主地又打了個寒顫,卡住的話錯過了機會就很難再說出來了。
惱怒所來之人打斷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才說出的請求,白衣男子抬起頭瞪向來人,但不在預料中的人物的出現卻讓他怔了一怔。
不像是在這偏遠小店裏出現的男子,他穿著合身貼體的錦緞長袍,長髮盤起戴以金冠,額角上束了松綠色的綠松石額飾,相貌英俊,器宇軒昂。他幾乎是立刻捕捉到了白衣男子在瞪他,而被他那雙不怒而威的雙眼一看,白衣男子嚇得滑過視線,這時他才發現錦衣男子懷裏還抱著一個女子。
女子穿的應是新衣,青綠色的錦緞外袍筆直的衣褶還沒有消去,寬大的袖子快掉到了地上,袍下是淡綠色的萬褶裙,露出一截草綠色絹鞋。
女子的頭髮只是簡單地挽了個髻,插了兩支墨綠色的玉簪手,她柔若無骨地窩在錦衣男子的懷裏,看不到面容,只看到絹綢似的黑髮和青綠色的錦領之間,膚白賽雪。
乘錦衣男子走到櫃檯前訂房間,白衣男子低下頭小聲地問始終沒什麼表情的小書童, “小九,看出來那個錦衣男子是誰嗎?”
“不知道。”
小九想也不想地說: “很陌生。容貌沒有特徵,沒有露出武器,沒有露出武功,猜不到是誰。”
“這樣啊。”白衣男子皺眉。連會裏被稱為“江湖活典錄”的小九都不認得的錦衣男子,雖然可以感覺他身手不低,但應該不常在江湖上走動吧。 
“希望那兩個人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白衣男子喃喃地說道,原以為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呢,看來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啊。
早先要的牛肉和熱菜適時地上了桌,濃鬱的香氣勾起了饑餓感,白衣男子把想探究的感覺趕出腦海,專心地吃起飯來。 
“請問我可以在這裏湊個座嗎?”
錦衣男子下了樓,直接朝白衣男子走來,屋子裏明明有其他空桌,他卻似沒有看到一般。
白衣男子淡笑著回答: “可以可以,”他把幾碟子菜朝桌邊挪了挪, “請坐請坐。”
白衣男子的笑容如水清雅,錦衣男子看得怔了一下,鷹眼微眯,他隨後撩起衣袍下擺坐在桌子右邊。
“相逢即是有緣,在下複姓慕容,不知道閣下怎麼稱呼?”
在等上菜的空檔,錦衣男子慕容向他們攀談起來。 
“鄙人姓林賤名天寶,這個是我的書童小九,我們準備到廬州的親戚家小住。也許唐突了,不知道慕容兄將要去哪里呢?” 
白衣男子——應該說是女扮男裝的“筆友會”的會長林天寶好奇地問道。
“好巧……我們也到廬州。”
慕容的神情變得黯然:“不過我是到廬州去找大夫的。我和拙荊從幾個月前開始遊歷名川大山,半個月前我們才經過泰安遊罷岱宗,隨後準備到徽州附近的黃山遊覽的,結果半路上她卻中了怪毒,瞧了好多大夫也不見好,聽那些大夫說廬州有天草門的神醫,正巧也順路,所以我們準備是到廬州求醫。”
“中了怪毒?其實我對醫術也是略知一二呢,不過比起天草門的醫師卻是差遠了。”林天寶呵呵地笑了笑,但見慕容憂鬱的神色仍不見好轉,不覺有些尷尬。 
慕容要的酒菜陸續上了桌,林天寶要的熱面也來了,小九—臉冷漠,一直沒有停止吃飯,一時間,三個人都無語,靜靜地吃面喝酒。
“‘公子’,我吃好先上去了。”小九放下筷子低頭說道。
林天寶忙把嘴裏的熱面咀嚼吞咽下肚,點頭道: “好,記得把我的床被鋪好哦,窗戶關嚴,不要讓冷風吹進來。”
“是,‘公子’。”
小九應了聲由慕容身邊走過,抬眼看了他一眼才走上樓梯。
“很伶俐的書童呢。”慕容不知是真心還是客氣地贊道。 
“呵呵,的確,一路上要不是有他一直打理著,我也不會這麼輕鬆。”林天寶“呼嚕呼嚕”地喝了幾口熱麵湯, “就是他性子太冷僻了點兒,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兩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幾句話,發覺丟方似乎都沒有把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林天寶就結了賬先行告退,慕容也沒有挽留。 
推開房門,小九正趴在桌前寫字,聽到她進來,頭也不抬地說道: “‘公子’,對方的危險級數是?” 
“還沒有辦法確定。對方主動打招呼說出要去的地方,神情舉止間並沒有惡意,應該不會是打我們的主意的。不過對方也好眼力呢,一眼就看出我們也是江湖人。” 
林天寶解開腰帶,把外袍脫下掛在屏風上,而後坐在床邊,把腳上的靴子脫掉換上了布鞋。
“‘公子’,”小九想了一下,放下筆轉過身看向林天寶說道, “對方複姓慕容,是不是也和慕容家族有些關係呢?”
林天寶想了想搖了搖頭道: “我不知道耶,那些大家族的人都很神秘,外人只能看到他們願意給人看的部分。別的不說,他們本家分家的加起來就有幾千個人耶!我們怎麼可能一一查到啊。我們總是太關注那些經過家族許可進入江湖歷練的年輕人,而對四大家族究竟有什麼樣的實力根本摸不清楚。他也許真的是偶爾出來遊山玩水的慕容家的人,但是我們卻沒有證據證明。” 
“嘩啵”一聲,燈芯爆出小小的火花,屋裏瞬間變暗,小九頭也不回地一抬手,而後又放下,要不是林天寶眼快,看到他袖中閃出一道白光,還以為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呢。
油燈燈芯被削短,室內又重新變得明亮起來。小九正襟危坐, “慕容家有會使毒的嗎?”
“嗯?怎麼這麼說?”林天寶盤腿坐在床上,好奇地問。
“我在吃飯的時候仔細地打量了他一會兒,他的手好像被毒品腐蝕過,手紋不太明顯。一般經常制毒用毒的人才會有這種皮膚極薄的手掌。我走過他身邊時專門看了他的頸部和耳後,沒有易容的痕跡。”
“嗯……”林天寶手指在頜下畫著圈陷入了沈思, “其實四大家族也算是名門正派,但是若和少林武當之類的武林泰斗相比,卻顯得小家子氣了。南宮和歐陽家還溫和一點兒,慕容家根本就是把‘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刻進家訓中呢,其實就是奉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嘛,有人說慕容家精通天下所有的武技,就連少林的《洗髓經》和武當的《歸上隱》他們都練過,若說慕容家有人專門研製毒藥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一般精通毒藥的人也精通醫術……連他對妻子的病都束手無策,看來真的是怪病啊。”
林天寶從沈思中醒過來,卻發現小九正拿著本子寫些什麼。 “功課還沒有做完嗎?我們現在在旅行中,你沒有必要那麼認真啊。”
“我不是在練字,我是在記下你說的話。”
“我的話有什麼好記的?”
“若是以後有人想買慕容家的消息的話,我就把這些話加進去,應該有些份量吧。”
“……”看到小九認真的樣子,林天寶感慨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小九,你真有前途啊!”

“砰”的一聲巨響,令林天寶猛然驚醒。她揉著眼坐起身,屋裏的冷氣又逼得她縮回被窩。 “怎麼回事啊?” 
睡在旁邊小床上一向機敏的小九都沒有醒來,就在林天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什麼的時候,又有一聲悶響傳來。 
“不會是小偷吧。”
“唏……唏……”林天寶打著冷顫吸著冷氣下床,等眼睛適應室內的黑暗後,她摸索著穿上布鞋,拿起屏風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小心地摸到門邊,把門開了一個小縫,臉頰感受到如刀的冷風時,她幾乎想還是回到溫暖的被窩裏,蒙頭繼續睡,當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良知還是戰勝了懶惰,林天寶縮著肩攥住外袍領子閃出門外,貓著腰走在走廊上。
萬籟俱寂,甚至能聽到客棧外小雨沙沙的聲音。有風從半掩著的窗戶上一陣陣地吹進走廊,林天寶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有變淡了的、若有若無的氣味縈繞在身邊,是迷藥的香氣。
更確定了客棧有小偷的猜測後,林天寶根據記憶中聲音傳來的方位,停在走廊最裏面的幾間上房的中間。 
這時又傳來一些東西墜地的聲響及急促的呼吸聲,雖然輕微,卻逃不過林天寶的耳朵。她快速地閃到一間房前,右手手掌放在門縫處,暗叫了一聲“得罪”,內力暗吐,震開兩扇門扉,沖進屋內。
和她所住的房間一樣的格局,光憑感覺就知道前面沒人,人的氣息是在屏風後,她迅速跑到屏風後,正好看到一個黑影趴在床邊,正不知道要對床上的人做什麼,她想也不想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黑影的頭髮往後一扯,狠狠地道:“死小偷,還想謀財害命嗎?!”
同時她從懷裏掏出火折芋點著,湊近小偷的臉,看他到底長什麼樣。
這一看卻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天寶嚇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花容失色。
內雙細長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林天寶,黑色的瞳孔在火光下泛著瑩瑩的紫色,如璀璨的水晶一般倒映著她的面容,就像要把她吸入那幽然神秘的寶石內一般。堅韌的唇角微抿著,唇色是珍珠般的淡粉色,被緊緊拽住的頭髮,讓她感覺到他絲絲滑順猶如涼鍛的觸感。
北方,不,即使是南方也少見的白皙皮膚瑩然如美玉,面頰上的發絲糾纏而下,竟是刺目耀眼的雪白與烏黑,形狀優美的下巴微仰著,白色的內衣因為腋下帶子鬆開的原因,露出漂亮的長頸和若隱若現的鎖骨,性感誘人得厲害。只嚌“咕嘟”一聲,林天寶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根本無法形容的妍麗容顏,是增減一分都會失色的完美,像是做夢一般,她怎麼會在冬日寒冷的初夜、偏僻城市的小小客鉉裏,遇到這麼一個精彩雅致尤似夢幻般的人物呢?
“放手……”
等低沈不耐的聲音響起,林天寶才想起自己還拽著對方的頭髮呢,依依不捨地鬆開手,看絲綢般的黑髮從指間慢慢滑過時,不由得感覺到難過。
這麼精美秀麗的人物,即使是穿著內衣也絲毫不見畏縮小氣之色,白色內衣下的淡綠色絲裙……絲裙……裙子??這個人這個人雖然長相完美,但不應該是男人嗎?!
火摺子幾乎都嚇掉了,是她感覺錯誤了嗎?她明明記得剛才好像看到過喉結啊!
綠色……記憶中似乎閃過什麼畫面,她舉起火摺子向屏風處看去,搭在木質屏風上的是青綠色的錦緞女袍,大概是嶄新的,成衣時所熨燙的摺子還沒有破壞掉。
這個人……竟然是…… 
“慕容的妻子啊!” 
慕容夫人雙手撐著床面,試了幾次,額角都滲出冷汗了還是沒有爬到床上,她扭過頭,看到林天寶還在呆呆地站著,忍不住罵道: “你白癡啊,沒有看到我手腳一點兒也使不上力嗎?快點兒把我抱到床上,很冷的你知不知道!”
林天寶如夢初醒地“哦”了一聲,她立刻用手中的火摺子,找了盞油燈點亮。
林天寶抱起慕容夫人,感覺她還蠻重的。不過她還是像對待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還細心地把被子朝裏掖了掖。
“你怎麼會跑到這裏來的,不會是想來刺探什麼的吧。” 
慕容夫人臉微微面向林天寶任她擺佈,只是話不饒人。林天寶聽到慕容夫人的嘲諷,臉上一紅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不……不是,我……我聽到有響聲,還……還以為是小偷呢……”
在吃飯的時候,慕容已經告知她,他不是敵人,她當然沒有理由再跑到慕容的房間裏亂翻一通找什麼值得注意的危險線索。而且她並不知道慕容要了哪個房間,會跑到這屋裏,完全是巧合!
不過,這麼晚了慕容到哪里去了呢?林天寶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還沒有見慕容出現,太奇怪了吧。
慕容夫人聽到她的話並不相信,不過也並未深究。 “我要喝水。”完全是慣於發號施令的語氣。
她剛才就是因為口渴至極從淺夢中醒來,想起身倒水,卻忘了自己四肢無力, “砰”的一聲跌到床下,其間又扯著幔帳掙紮了一番,把木床搖得“吱吱”作響,卻不知道這些聲音就是把林天寶引至這個房間的原因。
“喝水呀……”
林天寶在房間裏找了一下,根本沒有見到水壺, “怎麼回事,慕容沒有讓人送水過來嗎?”
“我渴了。”
被慕容夫人寶石般的黑色眼瞳一看,林天寶根本說不出狠心拒絕的話語。哎,她真是太過貪色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扮男裝太久了,連思維模式都變得男性化了,這次竟然會看美女看得流口水,心還“怦怦怦”地跳得不太正常呢。
讓慕容夫人先等一下,林天寶點著火摺子到樓下的廚房裏給她找熱水喝。在雜亂的廚房裏磕磕碰碰地轉了幾圈,林天寶才在竈爐旁找到熱水。
捧著茶杯走進房內,看到走廊上的風把房內牆上的字畫吹得“劈啪”作響,帷帳被風吹得左右飛起,燈芯火苗也因風左右搖擺,忽明忽暗,林天寶見了連忙體貼地把門插好。 
走到床前,林天寶把慕容夫人扶起半個身子,喂她喝水。突然想到慕容曾經說過他妻子得了怪病,大概就是這全身無力連喝茶都沒有辦法自己端著喝的症狀吧。心中不免有些憐惜之情。
一杯水不一會兒便見了底,林天寶把茶杯放回桌上,又轉身把慕容夫人的身子放平,重新給她把被子掖好。 
林天寶長這麼大,什麼時候伺候過別人?沒想到真正做了卻甘之如飴。
只是好可惜,這樣的美人已經成了別人的老婆。
“嗯,你好好睡哦,我也要回去……”把茶杯隨手放在床邊的茶幾上,林天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頰說道。美人還沒有看夠,她是不捨得離開啊,但是她現在很困,睡眠也很重要的。
慕容夫人卻冷然變色, “快,把燈熄掉!”
“哎?”林天寶不明所以地張大眼睛,現在就把燈熄掉?至少等她借光把門打開再說吧。
“快點兒!他回來了!”
慕容夫人的嗓音中有著慌亂的焦慮,林天寶還是沒有反應地重複了一句: “他?他是……”
啊!林天寶猛然驚醒過來!他是……慕……容! 
林天寶急忙把燈吹滅,急得在房間裏轉起圈來,怎麼辦,慕容怎麼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她要閃的時候回來,要是慕容推門進來,見到她和他老婆待在一起,孤男寡女的……要是懷疑他們兩個有什麼姦情,那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對了,現在不是思慮姦情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走為上策!
林天寶旋風般的飆到門口,就要開門時,卻聽到樓下樓梯的響聲,她當即嚇得臉色發白,轉身沖到窗戶旁,小心地搖了一下,卻發現窗子早已經被客棧的夥計扣死了。在這樣的一個密室裏還可以藏人的地方是……她快速滑到床前,朝床底下滾去,結果才滾進半邊身子,床下麵竟放了一堆行李!
慕容的腳步聲已經出現在門口了,林天寶急得冷汗沿著她的臉頰慢慢地滑下,脊背發冷,心口發熱,口乾舌燥,六神無主! 
“快,到我被裏來!”
如臨刑之前突遇大赦,林天寶辯也不辯地輕巧地躍起,掀起棉被的一角,想也不想地鑽了進去!
而房門正巧緩緩開啟。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1:16


在以後的歲月中,林天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都不由得發出苦惱、煩惱和懊惱的一聲長歎!
那天夜晚,從她見到身著青綠色華服的美人開始,一定就被不幸之神看中了吧,要不整個客棧的人都被迷藥迷得不知今昔是何昔,而她為什麼偏偏沒有任何事情呢?
雖然這大多也怨她不易被迷藥所惑的體質,但為什麼偏偏是她聽到那些不尋常的聲音呢,說她耳力敏銳,但什麼都不管地蒙頭睡大覺不是更符合她的風格嗎?
退—萬步來說,她因為難得的好心去抓小偷,那抓錯了應該立刻鬆手道歉再回去睡她的回籠覺啊,為什麼她還要溫柔地把美人抱到床上,張羅著給美人喂水喝,這麼多可以讓她抽身的機會她都茫然不覺地讓其白白溜走……全是因為什麼啊?!
全是因為美色撩人、秀色可餐而她則完完全全地被美色所惑!
最最最不可原諒的是,聽到慕容回來回來的聲音時,她還真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讓人懷疑和不可告人的事情,急得頭腦變得完全空白,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鑽進了美人的被窩。 
直到身子貼近溫暖的被褥,被凍得麻木的腦子一融化,她才稍微清醒過來地想……她,她好像也是女的哎,女的和女的就算待在密室裏,也構不成孤男寡女的曖昧景象啊,那麼值得懷疑的就是慕容夫人的舉動了,丈夫回來了她根本沒有想到要解釋,而是直接邀請她上床——躲避。
那只有兩種情況可以解釋了:一個是她丈夫慕容是個大醋?子,因為自己的妻子美豔絕倫,所以怕她紅杏出牆,因此一見到他妻子的房間裏有男人就會不聽解釋地把對方殺掉!
還有一個……就是慕容夫人看中了她假扮的這個溫文爾雅、俊秀情深的男人,怕丈夫看出端詳,所以才邀請她上床……躲避殺身之禍。
紅杏出牆,斷袖之癖,禁忌之愛……好像很很很刺激哦!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所謂的刺激,就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刀刀淩遲令人痛入心肺啊!
門扉開啟,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步步走進房間,空氣中異樣的氣氛令他卻步,他慢慢地轉頭,在房梁、門後、房間的上下左右都仔細地看了一遍。沒有感覺到有藏人的痕跡。但桌上……
是已經吹滅但仍飄散著淡淡油煙的油燈!
男子似在低頭沈吟,但下一秒鐘,他已經站到屏風面前,長袖微起,根本讓人感覺不到的輕柔掌風拍擊在屏風左側,整個屏風帶著上面的華服朝右方飛去,在撞擊到牆上之前屏風已被掌風震裂成無數碎片,而柔軟的華服卻沒有受到任何損壞地輕飄飄地落在牆邊的櫃子上。 
屏風毀掉後,整個房間便一覽無餘。
明明是黑得僅可見事物輪廓的能見度,高大男子卻毫不意外地看到一雙熠熠發光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一切舉動。
全身戒備,同時全身感官搜尋著床下、窗邊、帷帳之上是否有侵入者的痕跡。
“我以為你已經熟睡了呢。”
男子淡笑著,深情款款地看著床上的人,話語輕柔的猶如愛語。 
“好抱歉,你特意給我準備的迷藥太過香濃,我雖竭力地想睡過去,但仍不太習慣呢。”床上的人輕聲說道,似乎也在為自己的不識好歹不好意思。 
沒有感覺到屋裏有其他人的氣息,高大男子的心中暗驚,神情卻絲毫未變地笑言:“燈油的味道好重呢。” 
“屋子太暗,亮一點兒也是好的。”
“哦……你可以動了……”高大男子小心地上前一步。 
“你,要不要親自試試……”對他的接近,黑亮的眸子沒有半分動搖。
室內頓時靜默起來,只可聞兩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但隨即男子又笑出聲來,有著對愛人任性的無奈: “你真會開玩笑呢,一定是有人來過了對不對?”
“這我到不知道,也許我在夢中點的燈也說不定。”
被床上的人譏誚的口吻刺激了一下,高大男子猛然沖到床邊,伸手拽起床上人的領子,沈聲道: “不要真以為我不敢動你!說,來的人是誰!”
“……” 
被質問的人沒有回答,高大男子卻看到那雙眼眸從他的手指開始,直看到手臂、肩膀、頸項、臉頰及……
眉心驟然一疼,高大男子連忙鬆手後退,他小心地摸向額頭,觸手處卻是一根細針。
“早就說過,沒有我的同意不要碰我,夫君,你真的太性急了。”
高大男子冷哼一聲,拿出火摺子把油燈重新點燃,火光搖曳中,映出的面容,不是慕容還會有誰!
他斜眼看向床上的人,嘴角含著些許輕佻和邪魅的笑。 
“對你真的不能掉以輕心呢!”
想起幾日前他們為了做禦寒的新衣而在一家裁縫店呆過半個時辰,這根針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偷偷藏起的吧,還就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呢。
“那實在是因為只用語言還不夠,恐怕還要加上動作才能完整地表達出我對你的心意!”
絕色美人說出的話,是真是假、是反諷是譏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一口毒牙卻還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秀麗容貌的關係。
而這時,頭頂上響起瓦片碎裂的聲音!
林天寶想也不想地鑽進被窩,想縮成一團湮滅形跡,可惜她身形高挑,縮成一圈還是鼓鼓的一個包。
慕容夫人不知道是無奈還是不耐地歎了口氣,說道: “靠近點兒,身子伸平。” 
也就是這個姿勢讓林天寶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原本在林天寶高貴純潔的心裏是沒有其他什麼想法的。當時她全身蒙在被窩裏,即使睜大雙眼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全身緊繃,耳朵貼在被褥上,“???通”撞擊頭腦的巨響,過了很久才知道那是,心臟激烈跳動的聲音。
脊背上滲出的冷汗一直都沒有停過,背部應該已經濕了,明明想到了她自己也是女的,即使面對面見到慕容,解釋一下也應該會取得諒解……但是聽到慕容推門進來的聲音,她還是沒什麼志氣地胸口冰涼、手腳僵硬。
慕容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到她的耳中,林天寶幾乎感覺到耳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心中默念著千萬不要再前進的咒語,慕容似乎也停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大型物品被拍飛和木頭碎裂的聲音嚇得她幾乎尖叫出來! 
幸虧在她張嘴的同時,一口咬住嘴邊的被褥,才沒露出馬腳。 
“我以為你已經熟睡了呢。”
低沈的似壓抑著什麼的聲音,是慕容終於開口說話了。 
“好抱歉,你特意給我準備的迷藥太過香濃,我雖竭力地想睡過去,但仍不太習慣呢。”
慕容夫人立刻以冷冷的沒有什麼感情的聲音回應著,說話引起了衣角的顫動,也摩擦著林天寶的臉頰。 
他們夫妻兩人說話的語調好奇怪啊,林天寶暗想,慕容都特別為他夫人準備了迷藥讓她安睡了,她怎麼還不領情,美人果真難伺候……等等,迷……迷藥?
怎怎怎麼回事?難道像慕容夫人所說的,整個客棧裏的迷藥,不是別人而都是慕容下的?
但是慕容下了迷藥後,並沒有對客棧的人不利,這又是因為什麼呢?
奇怪的感覺刺激著林天寶的好奇心,反而令她慌亂之心大減。在慕容夫人呼吸、被子稍微起伏之時林天寶憋氣更貼近她的身子,支起耳朵聽著兩人說話。
“燈油的味道好重呢。”
慕容似乎有些吃驚……林天寶更吃驚,她忘了燈油的味道很刺鼻了,啊,這下子捉姦捉雙正好逮個正著! 
“屋子太暗,亮一點兒也是好的。” 
慕容夫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比林天寶強許多倍,她簡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著模棱兩可的話。
“哦……你可以動了……”
“你,要不要親自試試……”
兩個人這幾句話說得很快,沒什麼特別內容卻總讓人有一種針鋒相對的感覺。即使是林天寶也覺得不對勁了。明明是慕容夫人連抬手都困難,林天寶卻在聽到慕容說“你可以動了”這句話時,感覺到他有一?那的害怕。不過她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也許是她猜測錯誤也說不定。
但是室內的空氣一瞬間凝滯了卻是真的,後來還是慕容打破了僵局。
“你真會開玩笑呢,一定是有人來過了對不對?” 
“這我到不知道,也許我在夢中點的燈也說不定。”
林天寶個人認為慕容夫人說這句話也許只是想凸現她的幽默感,但卻明顯地讓慕容生氣了,他沖到床邊,伸手拽起慕容夫人的領子……
原諒林天寶,她已經忘了慕容當時說什麼了,她只記得自己的頭腦“嗡”地一響,豆大的汗珠便爭先恐後地從額角處匆匆滑下,身子緊繃到幾乎抽搐的地步。
等發覺自己並沒有隨慕容夫人一起被扯出被窩,還好好地活著之際,慕容已經退後,而這時,頭頂上就響起了瓦片碎裂的聲音和意外的冷哼!
慕容眼中閃過淩厲的殺機,對鑽屋頂沒什麼興趣的他,腳一點地飛出門外,從走廊底的窗子翻出去手勾住屋簷躍上屋頂。 
正對著他所住的屋子上面的青瓦碎了兩片,偷聽者已經不在那裏了。慕容舉目四顧,一抹黑影風馳電掣般向北奔去,幾乎快融入濃濃的黑暗之中了。 
對方走的是官道,路兩旁是農家的田地,時至孟冬之月,天地閉藏。田地裏少有農作物,偶有小樹林也雜亂稀疏,不宜藏人,慕容只是略一思索便不再猶豫地追向偷聽者。 
聽到慕容遠去的衣襟連飛的聲音,慕容夫人終於松了一口氣掀開被角說道,“喂,不管剛才出現的那個倒楣鬼是誰,總之你終於有機會出去了。”
林天寶滿臉通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憋氣憋的。從慕容拽起慕容夫人開始,她就嚇得不敢呼吸了。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林天寶嘗試著從慕容夫人的身上起來,可惜剛才的情景太過刺激,她先是全身僵硬,心安後手腳又變得酸軟,試了幾次,竟沒有從慕容夫人的身上爬起來。
為怕慕容看出被裏面實際上是兩個人,他們兩人的身子一直是親密無間地緊貼著,情況緊急時並沒有覺得如何,但是緊急情況解除後,慕容夫人首先覺得不對勁了。
首先是氣味。 
掀開被子時,鼻端縈繞的是微鹹微甜的奇妙體香,雖說男子不一定都有體臭,但是真是男子的話,有這麼誘人的體香簡直就是過分了!
然後是觸感。
因為林天寶的呼吸太過急促,兩人的身子又太過緊貼——那樣不經意蹭來蹭去的,對方的胸部,真的很柔軟——
最後是視覺。
仔細看林天寶的話,就可以發現她的皮膚微黃卻很細緻,眼是單眼皮,笑起來卻很嫵媚,嘴有些大,唇形卻很漂亮,沒胸沒臀,身子卻柔軟得不可思議,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喉結!
如此種種,就可以斷定了——
“你……竟然是女人!”
就在慕容夫人說了這句話的同時,林天寶也抬起頭無法置信地看向她道: “你……竟然是男人!”
秀美絕倫的男子也為突然發生的狀況困惑地皺了皺眉, “是……你可以叫我……閣……”
林天寶第一眼看到慕容夫人——現在自稱為閣——就直覺地認定他是男人,所以最終當她知道閣真的是男人的時候,實在沒必要表現得像要昏過去一樣,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地說出這句話。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沒錯。 
如果閣表現出他是男人的方式再含蓄一點兒的話。 
就如同林天寶一樣,閣起先也是純潔無邪的好孩子,不論他的生活環境如何,他本身是非常潔身自愛的,他自豪於自己的自製能力,視金錢如糞土——反正都是別人掙的;視功名如浮雲——本來對做官就不感興趣;視美女如白骨——那些美女竟連他的一半美麗還不到。總之,他這樣一個高潔美麗的人卻突然出現了那種狀況一定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事後閣也認真地剖析了他當時的感覺——就是他覺得林天寶不對勁的時候——來驗證他的無辜。
首先是氣味。
那是一種微甜微鹹的奇妙體香,明明只是氣味而已,卻混合在冷空氣當中,刺激著他的血脈和皮膚。皮膚酸酸麻麻的很是舒服,而血液卻叫囂著想要更多。 
然後是觸覺。
他從來不知道女孩子的身子這麼柔軟,更不會知道只是柔軟的胸部蹭在他身上,他就會覺得渾身熱燥,而且那麼柔軟的身子還在他身上壓來壓去,令他氣血下流……沈到不該沈的地方。
他竟然有生理反應了!
他活到二十五歲,什麼樣的美女沒有見過,其中不乏主動投懷送抱之人,卻都被他冷淡地拒絕,他年紀早至婚齡,卻沒有娶妻也沒有什麼所謂的紅顏知己,不但敵人說他不正常,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冷血無情,原本以為再也不會有什麼欲念產生了,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這個烏龍。
若是兩情相悅也就算了,但他們兩個偏偏今天晚上才認識,而且開始是虛龍假風的身份,對方垂涎他的美色表現得明明白白,他卻以為對方是男的而沒有絲毫的非分之想啊! 
但身體不會說謊,難道他的男性本能今天才覺醒嗎? 
看到林天寶還在一臉驚懼地看著他,閣直想發笑。難道她以為男人只要一反應了就想做下去嗎?而且即使他想也沒有力氣做吧……啊,可惡,他只是想想而已啊,好疼…… 
結果林天寶的表情變成了同情。
林天寶喜好美色是不錯,不過遇到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她性格灑脫易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也曾被人硬拉到勾欄院裏非讓俏姐兒招待招待她。所以她並非什麼不解世事的小女孩,也隱約知道男人的一些事情。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自己真的碰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曉這個時候最好不要亂動等待對方自然恢復,但是這種姿勢和曖昧的氣氛真的令人很小舒服。
竭力不讓自己太關注現在的狀況,林天寶讓自己稍微想些別的事情,比如慕容追的那個人是誰?追到了沒有?要是他現在回來,看到她和他老婆壓在一起……
不對!林天寶猛然想起,閣明明是男的,怎麼還會是慕容的老婆呢?還是他們兩人本就有斷神情緣,如此打扮只是掩眾人耳目?
原來有禁忌戀情的不是別人!就是.他們兩個啊!簡直太令人吃驚和傷心了!她為什麼總是比別人晚一步! 
林天寶懊惱不已,閣見她一會兒迷惑、一會兒恍然大悟、一會兒傷心、一會兒氣憤、一會沮喪的樣子覺得很不可思議,人類怎麼能表現出這麼多不同的表情呢?不過他若是知道這些表情的原因是因為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單純地表現出他的敬佩之心了吧! 
閣深吸一口氣,他終於成功地平息了體內騷動,平靜地對還趴在他肚子上的林天寶說道:“喂,你可以起來了。記得走的時候把燈吹滅,把門帶好哦。”
“哦,記得了。”
奇怪的一夜,若是就此結束也許以後彼此的人生都會簡單許多。 
林天寶回到房中,點亮油燈,脫了外衫再睡個回籠覺,卻突然發現旁邊小床上的小九不見了蹤影,林天寶心中一凜,上前摸了摸被窩,觸手皆是冰涼。 
林天寶沈下眉頭,小九一定不會只是如廁這麼單純,突然想起在閣的房中屋頂上那一聲刻意的冷哼,不覺叫聲不好。小九一定是因為醒轉時發現有淡淡的迷藥味道及她不在床上,便起身尋她,見到唯一的一間房有燈光便湊上去聽,或許是以為她還躲在房中,於是故意出聲引走慕容,只為她能脫身!
小九輕功極佳,但慕容的功力也不可小窺,慕容追上去到現在已經有一刻鐘的時間了,小九是成功地逃脫了呢?還是被追上了呢?追上後是殺死了呢?還是活擒……不,小九那麼聰明,必會絕處逢生,而如果被活擒,那麼……
林天寶又旋風般卷到門外,沖到閣的房間中,閣見她再度前來,竟無絲毫意外之色, “閣下去而複返,必有貴重物品遺忘了。”
林天寶尷尬地一笑: “貴重物品到是真的,不過不是遺忘,是借用。”
她把閣往被裏一卷,扛起就走,臨走時還不忘拿走櫃上的衣服。
閣也是七巧玲瓏心,微微一想便明白了, “剛才屋頂上的那人莫非是你的人?” 
閣扭頭看著林天寶有些散亂的髮髻下,若隱若現的頸項,不禁目露凶色,這麼沒有防備的模樣,真的實在太過誘人了,好像是一動手就可以把她解決掉似的,令閣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幾口口水。
“對了,你是怎麼惹上慕容的?”
林天寶突然發話,閣迷茫地“啊”了一聲:“惹上慕容……哦,你說那個傻大個啊,惹他?誰讓他自己倒楣撞進來的。”
說起來慕容現在不在,若他把林天寶解決了,誰還來伺候不利於行的他呢。
“倒楣?”林天寶不解地低語,她看不出慕容有什麼倒楣的,相反,他看起來風光得很呢。
暫且不理眼前的誘惑,閣問道: “喂……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現在你準備怎麼辦?”
“只有等待了。”林天寶暗歎一聲。 “還有,你可以叫我林天寶。”
一聲雞鳴天下白。 
隨著客棧後院裏公雞的啼鳴聲,下了一夜的小雨也漸漸停歇了。霜白的光暈悄悄爬上貼著紅色吉祥花卉剪紙的紙窗。桌上的油燈早已乾枯,升起嫋嫋塵煙。房間裏還處在曖昧的黎明時刻,介於暗夜的最後一抹黑和清晨的最初一道亮光之間的灰色,連人都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林天寶坐在小床前,身如僵石,她從三更開始坐到天明,時刻戒備著,惟恐慕容出其不意地出現。結果要等的人沒有見到,全身的肌肉卻抗議她的虐待了。
林天寶佈滿血絲的眼如飛刀一般殺向身後,閣一臉甜蜜地酣睡著,渾然不知自己可以安睡的幸福深深地刺痛了別人的不幸。
林天寶手插在髮髻中,把沒有梳理的頭髮弄得更亂,這麼長的時間,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回到客棧中呢……林天寶知道小九除了輕功外,其他的功夫稀鬆平常,她以為小九被慕容所擒受到些肉體折磨便是最壞的情況了,但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行蹤不明生死不知的情況才是最讓人心焦的!
對於這件事好像只有林天寶一個人是焦慮的,她身後就有著同樣失去了丈夫(?)卻仍然睡得幾乎失去知覺的傢夥,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這對慕容夫婦疏離的程度,但現在林天寶已經沒有閒心去猜測他們的關係了。
閣睡到日上竿頭才饜足地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眼睛也不眨地看著他,當即嚇了一跳:“幹什麼?” 
“慕容還沒有回來。”
“慕容?哦,你說十四啊,沒有回來……那傢夥應該遭遇了什麼不幸的事情了吧。”
林天寶緊抿著嘴,沈默了許久才說道: “你怎麼說得這麼肯定。”
“因為我還在這裏啊,只要我在這裏,他即使只剩一口氣了,爬也會爬回來的。”
林天寶冷哼一聲,卻是不信, “照你這樣說,他也算是在保護你了。” 
閣沈吟道: “也算是吧。” 
“既然他和你是保護者與被保護者的關係,那他如果遭遇到什麼事,你怎麼會不焦急、傷心。”
閣卻像是聽見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似的笑了:“他遭遇不幸是他自己能力太弱,和我有什麼關係。” 
見到林天寶吃驚的模樣,閣反而不解:“你不是和十四昨天才第一次見面嗎?為什麼這麼關心他。”
“我不是關心他,我是擔心和他一起失蹤的小九!” 
對慕容十四……這是什麼名字和小九一樣奇怪……一樣覺得別人的名字不重要的她似乎沒有資格說閣太過冷漠。於是帶著有些難受的心情,林天寶叫客棧的小夥計送了水上來,和閣梳洗一番後,決定上路了。
其實天亮以後,她在閣睡覺的時候並沒有閑著,她跳上屋頂,把袖中的文鳥放了出來,通知在穎州壽州附近“筆友會”的成員全部出動,在富壽客棧附近搜尋可疑的打鬥痕跡,在鄉村農戶間打聽是否有受傷的孩子出現。她此時與人有約,萬萬不能失約背信,既然無法親自尋找小九,只得找會裏的人幫忙。
她曾聽慕容講過,此次他們是要到廬州尋藥的,況且閣的確是四肢無力的模樣,因此她也沒有問閣的意見,還是按原來的路程前進。
林天寶和小九的行李,加上撲朔迷離的慕容夫婦的行李都是大大的幾包,林天寶乾脆把行李全都放在了毛驢背上,然後把毛驢掛在馬車後面,馬車夫從早晨等到中午,心裏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而且看到後來的主人不是本來的雇傭者時,不覺有些吃驚。不過林天寶給了他—錠銀子後,他就立刻遺忘了前一個主人的樣子。
客棧裏的掌櫃也都被弄糊塗了,怎麼今天抱綠衣美人的人換成了那個弱不禁風的書生了?書生身邊的可愛書童呢?美人身邊威武的騎士呢?這麼明目張膽地抱著別人的“老婆”,不想讓別人懷疑他們兩個有姦情也很難啊。
和閣同車相乘的第一天,林天寶就見識了什麼叫做美人的糾纏任性和恣意妄為。
馬車有點兒顛簸,閣就喊著全身酸疼,她只得花錢買了錦絮鋪上。 
天氣有點兒寒冷,閣就抱怨全身冰冷,她只得破費買了狐裘皮衣給他披上。
中午不吃乾糧要上酒樓,因為他四肢無力,全是林天寶一口一口地喂他。酒樓上的人見了他們,大歎傷風敗俗者有之,羨慕嫉妒者有之,謂之奇景者有之,她從來沒有覺得注視著她的目光有這麼刺眼過。
若林天寶稍微說個“不”字,閣便用他那雙漂亮之極的眼睛盯著她,即使是聖人也被他看得心猿意馬了,她若無處可躲地扭過頭去不看他,仍可以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她坐立不安、紅霞滿面、全身虛汗,最終還是拜倒在他的美色之下俯首應允。而那時閣就會露出得意之極的光彩奪目的笑容,更迷惑得她不知今昔是何年了。
馬車進了壽州,天空依舊是暮色沈沈的灰色,應該還未到酉時,但閣卻說坐馬車坐得腰酸背痛,想要睡覺休息了。
林天寶暗歎一口氣隨便在城內找了間客棧,本說要兩間房避避嫌的,結果閣說他一個人睡沒安全感,她只得要了一間上房。
有時林天寶覺得閣就是要欣賞她這種掙紮再掙紮的模樣,對方飛跟就看清了她貪戀美色的弱點,並抓住這項弱點戲弄她。
閣臨睡前的一個要求就把林天寶驚嚇在了當場。 
“你你你……你說什麼?”林天寶轉過身目瞪口呆地看著斜靠在床頭上的美麗男子,額頭冒汗地說道, “你……你竟然讓我端洗腳水?”
“還有洗腳。”閣面不改色地說道。林天寶替他梳理的發鬆鬆垮垮地半垂著,更有幾縷發絲沿著額垂下來。
“洗洗洗洗腳?”林天寶嘴角抽搐,口齒不清, “你……你自己不會動手?即使自己沒有辦法動手,你不會就這樣上床休息嘛。”
“不行!本來沒有辦法洗澡我就很委屈了,最低限度也要洗了腳才能睡!”
“那你自己洗。”
“我沒有力氣。”
“……” 
“而且你可以幫我梳頭刷牙洗臉穿衣餵飯,為什麼不能幫我洗腳?” 
那些都是你胡亂要求的好不好!林天寶牙癢癢地看著一臉無辜的閣,不由得懷疑慕容不是因為遭遇不幸,而是不堪忍受閣的折磨才逃走的。她暗罵自己的愚蠢,全都是因為自己多事才碰到這個瘟神,變得這樣不幸!
林天寶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把水盆放在床前,她半蹲著抓起閣的腳,齜著牙脫掉他腳上的襪子。 
閣即使面容再美,腳也不可能用“纖纖玉足”來形容,那明顯的是—雙男人的腳,不過腳背皮膚很薄,依稀能看見血脈在流動,腳趾圓潤整齊,透出健康的粉紅。閣自己挽起褲腿,露出形狀優美的小腿,膚色如玉,卻不是毫無瑕疵。離得近些,就可以看到腿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看來他也不是在安穩平和的環境中長大的沒受過什麼委屈傷害的公子哥。
用熱水淋了淋閣的腳背,林天寶翹起蓮花指,用兩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褲腳,然後用布巾抹了抹他腳上的水說: “洗好了,睡吧。”
閣瞪大雙眼,”“怎麼這麼簡單?”
“什麼簡單!”林天寶任滿頭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腳也只是在熱水裏涮涮,在床單上蹭蹭就算了事,對他,她已經很認真了。
“春天洗腳,升陽固脫;夏天洗腳,暑濕可祛;冬天洗腳,丹田溫灼。” 
閣悲憐地看著林天寶,“你不明白嗎?真正的足浴對水溫和水量都有講究。開始時水不宜過多,以浸過足趾即可,浸泡半刻鐘後,再加水至踝關節以上,兩腳互相搓動,以促進水的流動,每次兩刻鐘左右。當感到身上微熱時,即可擦幹,再用手將腳部按摩幾分鐘,雙腳上有三十三個穴位,占全身穴位總數的千分之一,每日晚睡前用熱水洗腳,可促使氣血暢通、滋補元氣、延緩衰老……”
“停,停,停,”林天寶聽得頭昏腦脹地舉起雙手請求閣停止他的講解, “我給你換水還不成嗎?”
忍氣吞聲地給閣換了兩次水,又替他擦幹了腳,林天寶正想著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做自己的事情時,結果閣卻翹著腳笑嘻嘻地說道: “按摩按摩。” 
要不是林天寶蹲得久了猛地一下站不起來,她差點兒就要把洗腳水倒到閣的臉上。這麼一耽擱,她的腦子清醒了點,想到要是真將洗腳水倒在他臉上,說不定還要幫他洗衣服洗澡呢。
林天寶再次歎息一聲,算了,已經親自給他洗腳了,還差給他的腳按摩兩下嗎?
閣忍住笑看著林天寶哭喪著臉,再次翹起蓮花指,拎起他挽起的褲腳,思索著要放在她半蹲的哪條腿上,另一隻手伸到他腳邊,手指伸伸屈屈地猶豫了半天,最終一咬牙終於抓了上去!
閣只覺腳心一燙,一種酥麻的感覺由腳底直擊心臟,原本使不上力的身子更加酥軟起來。
被這種感覺嚇了一跳,閣想看林天寶笑話的臉變了變,他連忙抽開自己的腳,有些局促地說道: “我……我不用按摩了,我要睡覺!”
美人的性格都是這麼反復無常的嗎?不過說真的,林天寶反而松了一口氣,不知道閣的腳是不是泡了太久的關係,碰上去的那一刻,如烙鐵般的滾燙,燒得她的心都痛了。
怕閣反悔似的,林天寶連忙站起來,扶起他,讓他平躺在床上,給他蓋好被,然後迅速退到房門口,說道: “你先休息著,我到樓下還有點兒事要辦。”
見林天寶眨眼間不見了人影,閣不由得冷哼一聲。以往他身邊圍著的人哪個不挖空心思地想著巴結他,只要他抬抬眼就像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何曾有像今次這般讓人避之不及的情況出現,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能動彈,會讓這個不男不女的傢夥碰自己一個小手指頭嗎?
不過為什麼身子被她碰到後竟會有那麼奇怪的情況出現,閣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冷哼一聲,把被子拉高頭頂,在暗暗的被窩中,突然想到林天寶手指溫熱的觸感,臉,竟不知不覺地紅了。
林天寶剛一下樓梯便覺店裏的氣氛有些不對了,她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找到一張空飯桌,叫了幾碟熟菜和一小壇的古井酒,趁小夥計收拾桌上的殘羹冷飯時,她才不著痕跡地看向四周。
原來如此,林天寶只瞄了一眼便注意到了,比在她來到這家店時,多了五六個江湖人,雖然打扮和一般路人無二,但是經常在江湖上打滾磨礪出來的特殊氣質和放在飯桌上可疑的長形包裹,還是讓普通良民感覺到了危險,他們寧願幾個互不認識的人擠一桌吃飯,也不想坐到他們旁邊。
林天寶坐的這個空桌也許就是上一桌客人還沒有吃好就走掉的,剩菜比較多,夥計清理了兩次才算清理乾淨。林天寶面朝店門坐著,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離她不遠的兩桌江湖人。 
左手邊的那桌是四個穿著錦衣的少年,大概就是什麼所謂的江湖少俠之類的人物。抬眼就看到的是有著清雅面容的少年,讓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相比起他旁邊坐著的穿淺藍長杉的少年面容雖然俊秀,卻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樣子,尤其大冬天的,他手裏還不時地搖著扇子,令人吃驚之佘又不由得覺得好笑。 
藍衫公子對面是個身材微胖的褐衣少年,一邊埋頭大吃大喝一邊說著江湖上的奇聞異事,但每說一句都會被藍衫公子嘲笑一番。背對著林天寶的是穿著月白衫子的少……林天寶皺了皺眉,看對方那體形好像是女孩子呢。
相比於四個年輕少俠神采洋溢的高談闊淪,林天寶右手邊的兩個中年男子就沈默了許多,他們穿著皮領皮袖的襖子。沈默地喝著烈酒,桌邊擺放著齊眉高的棍子,看質地色澤,竟是鐵棍!
在林天寶舉手接過夥計遞來的一小壇酒時,感覺其中一人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淩厲的目光令她心中一驚。比起那四個引人注目的年輕人來,這兩個人更讓人覺得危險。
心中正思考著江湖中哪個門派是以棍為武器,突聽“啪”的一聲大拍桌子的聲音,藍衫公子手握摺扇砸在桌上,怒瞪對對面的褐衣少年,生氣地喊道:“歐陽力!你剛才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遍!” 
像被藍衫公子的怒氣嚇著了似的,褐衣少年微張著嘴看向藍衫公子,嘴裏的雞肉都差點兒掉出來,原本想勸架的月白衫子的女孩見狀悄悄把長凳移後一點兒,省得褐衣少年講話時真的會把雞肉噴出來。
“幹……幹嗎那麼凶嘛,慕容你不是也說了我們歐陽家家主的壞話嗎?”驚嚇過後的褐衣少年繼續嚼著嘴裏的食物。真是的,明明是慕容慧先挑起話題,真沒意思。
聽到他們的對話,林天寶有些想到小九曾經給她提過的四大家族最近有年輕一輩出來歷練的事情,其中有四個少年曾跟著武尊花非花在青城一戰中與布天門對抗,而變得小有名氣,莫非就是這四個少年嗎? 
冷笑一聲,慕容慧“刷”地又打開摺扇: “你家的歐陽玲瓏怎麼可以和我們慕容家的慕容閣相比,先不說我們家主那一身出神入化、神秘莫測、驚世驚才的武藝,光我們家主那飄然若仙的氣質就豈是你們暴發戶一般的歐陽家學得去的!”
聽到“閣”這個字,林天寶心中不由得一跳,但又聽歐陽力也站起來嚷嚷道: “對,你們慕容家厲害,但再厲害也不是讓毒尊不服覺下了毒,現在還不知所蹤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1:42


慕容慧瞪住歐陽力,恨恨地說道: “你,你別胡說!我們家家主才不會這麼沒用!”
歐陽力胖胖的圓臉漲得通紅,因為太生氣和被冤枉的關係,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 “我,我才不會胡說!上一期的《江湖錄》早就出來了!四大門派和四大家族的代表……其中還牽扯到琴尊柳霓雪和金尊喬天師規勸武尊花非花打消成婚念頭未果,反遭毒尊下毒的事情,在江湖一月大記事上記載得清清楚楚,下麵蓋有寶少爺的簽章,是絕對不會錯的!據說遭受毒噬之苦的人只有答應了毒尊所要求的結婚禮物,才會得到解藥,而所有的人答應過後,便都在江湖上失蹤了,四大家族的代表不就是慕容家的家主嗎?你不信的話趁這次喝喜酒回去問問你們家的人,慕容閣到底回去沒有!”
“才,才不是!”慕容慧咬牙反駁道, “我不知道你們怎麼都會喜歡看那些胡言亂語,並對上面寫的深信不疑,對我來說,《江湖錄》竟然認為慕容家的家主不知不覺被下了毒,一定是扯出來騙人的,我們家家主智勇雙全,即使正面對上毒尊,也不會落入下風的!” 
“說你孤陋寡聞你還不信,你莫忘了毒尊身邊還有個無所不用其極的武尊!”歐陽力真不知道他們家的家主有什麼樣的魅力,竟然讓任性嬌縱的慕容慧這麼崇敬, “你難道忘了她曾經連你都偷襲嗎?誰要惹了她一定會被整得慘兮兮的,四大門派和四大家族的兩個代表與金尊琴尊四人見了毒尊武尊他們,因為是規勸,所以自詡正派的他們一見面當然不會就拳腳相加,而毒尊的毒卻會下得無所顧忌!連同他們並稱為尊者的喬天師和柳霓雪都著了他們的道兒,不要說你家家主了。” 
“誰孤陋寡聞了!”慕容慧衝動地捋起寬袖,叫道: “你別以為你是歐陽家的人,我就不敢教訓你,就是你,也不可以說我們家主的一點兒不是!”
紫衣少年南宮靜明見慕容慧連說話都說紅了眼,連忙站起身規勸: “慕容,歐陽又沒有那種意思,你不要動不動就生氣,我們這次隨你回家,大概要經過廬州,聽說‘筆友會’的寶少爺也會出現,那時我們親自問問他寫的是不是真的不就行了。” 
“對啊,哥哥。”穿著月白衫子的少女也適時地勸道: “你不是最崇拜閣哥哥嗎?要是問個清楚的話,也省得稱擔心。”
大家和慕容處得久了,就知道他的性子經不起激也經不起勸。慕容冷哼一聲訕訕地坐下,嘴裏依舊嘀嘀咕咕:“今天先放過你,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歐陽根本不和他一般見識,只覺得慕容真是個小孩子,現在誰還會崇拜自己家的家主啊,像他就比較想成為寶少爺那般的人物,超脫事外,不參與江湖上的任何事物,用筆忠實地記錄下江湖上發生過的趣事逸聞,見證高手對決、正邪相爭、門派的消亡和重建,每年一次列出排名在前百名之內的江湖人物的武功、技藝、所持兵器名次的更叠;並列出名次為何上升或下滑的理由……整個江湖都在他筆端一一顯現,簡直是帥呆了。
自認為比任何人都關心寶少爺的歐陽卻根本不知道寶少爺要去廬州的事情,難得地沒有搶著品嘗才上桌的熱菜,他盯著南宮,追問他為何知道這件事。
右手邊的兩個身份成謎的中年男子——對林天寶來說是這樣的,要是小九在的話,一定一看到他們的武器就會說出他們師承何方,若他們稍有名氣的話,更會一口氣說出他們的來歷吧。總之他們似乎也對歐陽問的問題極為感興趣,夾菜的手不約而同地一頓,露出傾聽的神色。 
南宮也不賣關子,笑著說出歐陽想知道的事情: “我也是在趕路的時候偶爾聽別人說的,據說有人要挑戰在《武林名家錄》上排名第八十七位的‘百步驚雷’步雲天,而且邀請寶少爺作為見證人,寶少爺好像也答應了,因為是私人請約,江湖上的人大部分不知道這件事,但光是廬州附近聽聞消息要去看熱鬧的就不會少了,當然也有很多人是抱著一看寶少爺的真面目而去的,我們適逢其會,正巧可以上前湊個熱鬧。”
什麼真面目,說得她好像無法見人,故意隱藏行蹤一樣。林天寶狠狠地瞪了南宮一眼,卻沒料到南宮竟立刻感應到了,微微抬起頭,發覺瞪著自己的是一位臉色蒼白的體弱書生,雖覺奇怪,但仍然禮貌地朝對方笑了一下,表示沒有惡意。
南宮一笑,雖還是青澀少年,但大家子弟的貴氣盡現,秀雅明朗,讓林天寶看得呆了呆,噢噢,要是她再年輕個幾歲……不過她少年的時候好像也不受男孩子青睞啊,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獨斟熱酒,想起她那暗淡無光的少年時代,不由得唏噓不已…… 
喝到微醺,林天寶輕飄飄地晃進房裏,原本以為已經蒙頭睡著了的閣,聽到她的腳步聲立刻掀開被子,瞪著滓身香鬱酒氣的林天寶,不高興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要是有壞人偷偷把我劫走怎麼辦?!”
在油燈發出的朦朧的光線下,生氣的閣白雪似的臉頰紅紅的,青絲垂地,眼睛黑白分明、璀璨靈動,渾身都似乎暈出瑩瑩的白色光芒,看起來美麗不可方物。
好漂亮! 
  “咳咳……”原以為說出來的話實際上沒有說出來,因為被口水嗆到的原因,林天寶狼狽地咳嗽起來,好……好丟臉,她無意識間竟然還會對已經看了幾天的容顏流口水。
喝得微醺的林天寶瞬間清醒了許多,她不好意思地低頭走向離閣稍遠應是奴僕所睡的小床上,外衣也沒有脫掉掀起棉被蓋住頭,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閣因為她的忽視而更加生氣的臉,臉紅心跳地慢慢睡去後,竟一夜無夢,酣睡至天亮。
天依舊陰陰沈沈的,太陽發出青白的光芒,林天寶掀開簾子,抬頭看了看天,喃喃自語道: “看樣子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有一場大雪呢。”
冬日天寒,雖才申時,街上已沒有多少行人了,馬車在並不寬敞的街市上行駛,速度竟也不比在城外官道上慢。街道兩旁的店鋪都是門扉半掩,馬車接近的鞭子聲,令一些店家充滿希望地探出頭來,看看是否有生意上門,但只看到黑色的馬車踏著路邊的積水咯吱咯吱地駛過,停也不停。
“把簾子放下啦,風吹得好冷!”
全身裹在裘皮披風中的閣不滿地叫道。馬車在土路和青石板路上是同樣的顛簸不已,他根本無法控制無法使力的身體,隨著馬車顛來顛去,難受得幾乎把中午飯都顛出來了。
幾乎可以感受到冷風滲入骨髓的感覺,從沒有一個冬天讓他感覺到這麼寒冷。閣緊了緊披風,無意識地朝林天寶身邊靠了靠。
嗚嗚,好溫暖的身體哦。
但他隨即又警覺地移到一邊,因為林天寶放下簾子後竟然語帶關心地問道: “真的很冷嗎?要不我再給你買一床被子?”
有問題,真的有問題,這兩天林天寶很是不對勁。無論他提出什麼無禮的要求,林天寶好像都很乾脆地答應,沒有絲毫委屈、彆扭和不甘不願的神情,就連說出“我想洗澡”時,她也主動要求給他幫忙,結果反而是他自己嚇得以天太冷的藉口繞了過去,然後因為看不到林天寶扭曲的表情生了半天悶氣。
她的態度究竟因為什麼而突然改變了呢?明明前兩天還因為忍受不了他的要求而露出想遺棄他的想法,要不是因為她的書童與十四同時消失不見了,她肯定早就拋下他不管了。不過他現在有人伺候著,看來他還要感謝那個笨蛋十四啊……不,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她為什麼變得這麼甘心了,什麼事都答應得太過爽快讓他失去了好多樂趣……不,也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她的態度驟變,真的很不對勁!
難道是因為她突然發現了值得為他甘心做事的理由了嗎? 
事情的轉折是在離開壽州的那一天!
前一天晚上,林天寶曾下樓獨自喝酒,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在她借酒消愁(?)之前曾碰過自己的身體(腳部)…… 
啊!莫非莫非!林天寶因為他錯誤的要求而看中了他的身體(全部)!
閣被這種想法嚇得緊緊抱住良己,他差點兒忘了自己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態度傲慢、性格惡劣、目中無人,正是某些魔女和俠女喜歡的類型,以前正常時還尚可自保,但現在因為中毒連自理的能力都失去了,要是林天寶想做什麼,比如霸王硬上弓,那他……他根本不能抵抗啊……
而且現在他們兩人正坐在密封的車廂中……
迷惑於閣沈默而奇怪的表情,林天寶拍了拍他的肩問道: “喂,你究竟怎麼了?”
被林天寶一碰,閣猛地顫抖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林天寶,而後移過視線,悲痛欲絕地說道:“我……我還是第一次,請……請你溫柔一點……”
雖然不知道閣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林天寶本能地感覺到脊背上升起了一股涼氣,她悄悄挪開放在閣肩上的手,身子也朝車廂角挪了挪,勉強笑著掩飾:“哈,哈,我一直都很溫柔啊。”
結果閣用更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嘴唇嚅動,小聲得連尖耳的林天寶也只是聽到——“竟然不是……我……美色……那究竟……”幾個斷斷續續的詞句。 
然後閣就像誰又欠了他一樣,生氣地扭過頭,掀開他旁邊的布簾,看窗外的景色。
冷風湧進才有一點兒暖意的車廂內,林天寶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看到窗外旗杆矗立,山門口石獅相對,褚紅為牆,白色門框,青瓦為頂的大廟時,知道馬車正在繞過廟街向西行去。
“是城隍廟哦!”林天寶極為感興趣地湊上前去說道:“聽說過年的時候戲樓上連台唱戲哦,非常熱鬧,好想在這裏呆到那個時候啊。”
而且廬州山水秀麗、景色宜人、風光綺旎,可惜每次都來去匆匆無緣一見。
閣卻沒有聽到她的感慨,只是敏銳地感覺到身後有熱源靠近,頸後也敏感地感覺到她說話呼出的熱氣,忍不住戰慄了一下,他回頭瞪了林天寶一眼: “不要靠那麼近啊,很討厭知不知道!”
“哦。”林天寶聽話地乖乖後撤,同時還不忘關心地道: “把簾子放下吧,你的臉都凍紅了。”添點兒豔麗的色彩是很好看,但嘴唇發紫就讓人有點兒心疼了。他穿得比自己多,怎麼還會比自己怕冷呢? 
還是因為失去內力的關係? 
想到這裏,林天寶隨口問道: “閣,你中的是什麼毒?”她曾經在閣睡著的時候,用她那三腳貓般的醫術為他把脈,結果只是覺得他的脈象除了較尋常人慢一些並無任何不妥,查不到一點兒中毒的跡象。 
閣美目一閃,看向林天寶,“你怎麼知道我中毒了。” 
“啊!”林天寶愣了一下, “是……是慕容說的,他說你得了怪……中了毒,要到廬州找天草門的醫師診治……其實,現在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借住幾晚的朋友的家啦,離‘百步驚雷’的家只隔幾條街呢,而且我的朋友也略通些岐黃之術,我的醫術就是他教我的。找到天草門的神醫前先讓他給你看看,說不定可以破解你身上的毒性哦……”
閣皺眉, “我中毒關‘百步驚雷’什麼事情?”只是非正式排名八十七的人物,林天寶竟因為朋友住在對方附近而興奮成這個樣子,真的令人很不爽! “而且他們夫妻很是恩愛,你再高興也沒什麼用處!” 
“啊?”林天寶再次愣了一下,步雲天夫婦如何恩愛,她幹嗎非要高興或生氣不可……閣的口氣怪怪的,讓人摸不到頭腦呢。 
就在此時,只聽“噓”的一聲,馬車驟然停了下來,因為慣性,閣止不住向前跌去,林天寶見狀連忙半站起身抓住閣的衣袖,因車內的動作太大,車輪又蹦跳著壓回翹起的青石板,林天寶沒有料到地一頭撞在車壁上,而閣又撞到她的身上。
馬車夫靈巧地跳下車座,拿著馬鞭雙手插在袖籠裏,在地上蹦來翱去的,想讓凍得發麻的雙腳蹦出一絲溫暖來,他用鞭棍敲了敲馬車門叫道: “這位爺,這裏就是三孝路清平巷的青宅了,要不要我幫你敲門。”
“不用不用,”林天寶揉著撞得通紅的額頭,彎腰打開車門齜著牙道, “你停車的時候不會打聲招呼啊!撞死我了!”她跳下馬車,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呆在蹲不下身、伸不直腰的車廂裏真是一種酷刑啊,所幸,這種酷刑就此結束了。
青宅大門向南,宅共三進,每進三間,全為青磚小瓦。林天寶跳上階梯,伸腳踹向墨黑色的大門.卻不料門原本就是虛掩的,愛了點兒力道就“吱呀”一聲完全洞開。 
林天寶呆了呆,卻聽一聲輕笑:“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所以一整天都沒有關門,省得你每來一次我便要修補一次大門。” 
冬日餘暉中,一名青衣青年捂眼笑吟吟地看著林天寶,他坐在院子裏,青色的棉衣袖子挽著,正在仔細地碾磨一些藥粉,滿院子的草席上鋪滿了大黃、白術、桔梗、茵陳、桂心、核桃仁、杏仁等草藥,四周縈繞著淡淡的藥香。
“切!”林天寶感覺沒趣地轉身又出了門,先讓車夫把她和閣的行李搬到青衣青年的屋裏,而後她打開另一邊的車門,把閣從車廂內抱了出來。
“這裏就是你的朋友家嗎?”閣看向門扉內不大的院子皺著眉問道。小門小戶的不知道住得舒不舒服。
“有地方落腳就不錯了,住客棧很費錢哦。”
林天寶覺得能忍受閣惡劣的脾氣和挑剔的毛病而不動怒的人,簡直就是聖人了,因此她極為佩服自己呢。 
再次踏進院門,見青衣青年還是絲毫沒有移動半分地在碾磨著他的藥粉,只是口頭吩咐車夫不要踩到他的藥、把行李搬到內堂,林天寶不高興地說道:“青衣,我明明和你打過招呼了,你怎麼還不倒水端茶,出來迎客。”
“你哪一次來像客人那麼客氣,我就……”青衣青年淡笑著抬起頭,卻在見到林天寶懷中的美人時,露出明顯吃驚的神情,他站起身張口結舌地道: “寶,寶,這,這個人……”
林天寶也吃驚起來,“莫非你認識……”
“這,這個人……你什麼時候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我怎麼不曉得?!”
林天寶腳步一踉蹌差點兒抱著閣一同摔倒,連閣也嚇一跳地連忙抱緊她的脖子,林天寶穩住身子叫道: “青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怎麼可能娶妻!”
車夫正好從內堂裏出來,聽到她這句話後,不覺同情地看了閣一眼!
他所不知道的是,幸虧閣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要是閣真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同情,他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間屋子的大門還是個問題呢。
青衣笑得露出潔白的貝齒: “抱歉一時忘記了。”他展顏看向穿著青綠色錦緞女袍的美人道,“寶寶,你還沒有向我介紹這個人是誰呢?”
不意外地看到閣狠瞪了他一眼,青衣笑得更愉快了。
“待會兒再給你們介紹。我的房間呢?你該收拾好了吧,坐馬車坐得好累啊!好想好好睡一覺。” 
“對了,你的房間……” 
青衣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轉身想阻止林天寶進屋,但見白色衣角一閃,她已經由內堂穿過,向後兩進房間奔去了。 
“真是的,總是這麼急急躁躁的,多年也不變。”青衣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他慢慢捋下袖子,彈了彈沾在身上的草葉藥粉,而後不意外地聽到林天寶的嚎叫: “青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屋子裏的東西全不見了?!”
林天寶的房子在第三進的東正屋,三間房子圍著一個小院,院子裏廊柱旁擺放了十多盆菊花。
微有裂紋的方磚地,有些褪色的紅色廊柱和窗櫺,和外院有著完全不同的古色古香。房屋雖小卻乾淨整潔,林天寶就抱著閣站在小而整潔的房間中,發呆。 
青衣不慌不忙地走進東正屋,整個房間除了牆上被撕破了的山水畫還留著外,就是一間空屋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最喜歡的花梨架子床呢?我最喜歡的翡翠屏風呢?我最喜歡的檀木臥榻呢?我最喜歡的象牙掛扇呢?還有我的被絮我的衣櫃我的桌椅我的燈燭我的書畫琴劍怎麼都不見了啊啊啊啊啊啊!?”
對林天寶的悲鳴,青衣表情維持不變地掏了掏耳朵,乾脆地說:“被偷了。”
“被、被偷?”林天寶紅著眼瞪向青衣: “怎麼被偷的?”竟然在青衣手下偷東西,有哪個賊這麼大膽?!
“我沒在家。”說到這兒,青衣的表情微微有些不安。 
看到青衣的表情,林天寶感覺不對勁地反問:“你沒在家?”
“對,對啊。”青衣笑容有些勉強地道, “因為你說你要來,我怕你再踢破我的大門,所以走的時候就沒有鎖門。” 
偷得這麼乾淨,連她放在牆角做特殊用處的饒州產的雕花饒玉都沒留下……林天寶暗暗咬牙問道: “你,你離開了幾天?!”
“只……只有三天而已……”
“你……你門沒有鎖就跑出去玩……玩三天……”林天寶氣得渾身直哆嗦。
青衣正言反駁:“我才沒有去玩,我這三天一直呆在蜀山,趕在大雪前采了好多滋補用的草藥呢。” 
“你……”
“不要擔心沒有地方睡,你和你老婆,不,你朋友睡在我房間裏。那些小賊好像對我的木板床棉布被絮並不感興趣——反正我要趕在大雪前把所有的草藥全部烘曬乾,夜裏大概沒有辦法睡了。”
“……”
林天寶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傢夥除了自己的草藥外,還會關心什麼。
她生氣得連看人的眼光都發生偏差了,事實證明,青衣除了自己的草藥,還關心一樣東西——因為青衣的目光再次移到了閣的臉上,他不覺雙眼發光地叫道: “寶寶,你老婆,不,你朋友難道難道,中了毒?!” 
青衣的房間比林天寶的空屋好不了多少,只有一床一桌—椅,床是木板床,桌是白板桌,椅是長條椅,寒磣之極。真不知道青衣是怎麼住得下去的,也怨不得沒有小賊偷他的東西。
見林天寶小心地把閣放到床上後,青衣不經意地低喃道: “不知道菊苗粥煮好了沒,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了,千萬不要燒糊了才好。”
林天寶耳尖地聽到,她眼珠子轉了轉,找了個藉口出了房間,而後一路小跑地跑到廚房,一掀開布簾,就聞到清香可人的米粥香氣。青衣就是有辦法把那些苦苦的草藥做成美味的膳食,卻又控制別人不讓多吃,但是既然這次讓她好運地遇到,她就不客氣一定要吃到飽。 
林天寶聞食落跑,房間裏只剩下了青衣和閣兩個人,閣面無笑容地看著青衣,氣息沈穩如淵,哪還有在林天寶面前的驕縱模樣,他輕輕地道:“沒想到你真的在廬州,我以為十四那傢夥是說謊的呢。”
青衣如往常般淡淡地一笑,道:“我也沒有想到會再見到慕容家的人,而且看來傳言是真的了,你真的中了莫飛紗的毒。”不過十四……那傢夥是誰?眼前這人和寶寶一樣喜歡用數字稱呼別人的名字,而寶寶是記不得太多的名字,這個人卻是懶得記呢。
“他怎麼對慕容家的人,慕容家的人以後就會怎麼還給他,現在需要擔心的是你自己吧。”
青衣不可思議地笑了: “你都這個樣子了,還在威脅我嗎?”
只聽“嗤”的一聲細響,青衣只覺得有一線冷風,他白玉般的臉上便現出一道細細的血痕,閣依舊躺在有著白色小碎花的青色棉被內,動也未動,他的雙眼看到青衣面上的紅痕,美麗的眼變得濕潤,微微舔了舔乾澀的嘴角,他誘惑般的說道:“你,想試試嗎?”
“……不,我不想試。”青衣理智地拒絕了,聽說慕容家的人都是即使是死掉了也會反咬敵人一口的類型,而眼前這個人想必更是如此。他還是不要和慕容家的人有太多的聯繫比較好。
青衣歎口氣:“我會嘗試著解你身上的毒,希望你們慕容家的人從此以後會永遠忘了我,再也不要想起!”這裏是他的最後一個棲身之所了,莫非下次要躲到關外,才能躲開這塵世煩憂嗎。
閣冷哼一聲,似乎不滿青衣為什麼這麼容易便答應了,想了想,他又說道: “你不要多嘴向林天寶說出我的身份,要不,哼哼。”這次是威脅地哼了兩聲,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知道了。”青衣乾脆地答應,除了草藥和病人以外,他對世上的一切都沒有興趣瞭解和參與。
當然也不會告訴他林天寶的真實身份。
怕林天寶真的把廚房裏的一鍋粥喝完,青衣說了再見便離開了閣身邊,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果不其然地看到林天寶正捧著瓷碗喝得不亦樂乎。
輕輕咳了一聲,林天寶便嚇了一跳,咕嚕一聲吞了一大口熱燙的菊苗粥,當下燙得伸長脖子在廚房裏團團轉地找涼水喝。
喝了兩大口水缸裏的涼水才滅了“火”,林天寶轉身卻發現青衣邊悠悠然地盛了一碗粥,邊掀開鍋邊反蓋著的碟子,夾了幾筷子醃制的茭白和醬佛手香櫞梨子下飯。
“好詐,竟然還藏有小菜。”她立刻就搶了上去…… 
看到林天寶吃得無憂無慮的樣子,青衣覺得有義務給她提個醒,和她同來的那個男人並不是簡單的人。 
“寶寶,你的那位朋友……”
“嘻嘻。”林天寶賊賊地笑了, “是朋友我才告訴你,不要告訴別人哦。” 
“什麼?”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慕容家的當家——慕容閣哦!”
“噗……咳咳……咳咳……”
要不是林天寶閃得快,青衣一口粥差點兒噴到她臉上,見青衣咳得厲害,林天寶不計前嫌地拍著他的背說道: “青衣,你怎麼了,你不是最會調養身體的嗎?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咳嗽起來了?”
“咳咳……慕、慕容閣……”
“對啊,”林天寶拍著青衣的背,憧憬地看著遠方, “是慕容家的家主哦,身上背負了慕容家所有秘密的人,我這樣救了他,你說,”林天寶熱切地看著青衣,“他會不會邀請我到慕容本家坐一坐,我很好奇那些武林世家是什麼樣子哦。”
青衣無言地看著林天寶閃閃發光的雙眼,這兩個人這兩個人……看來心裏都有著算計對方的心思啊,是不是只有他比較單純愚笨,看不明白波濤暗湧下的所有事情? 
“也許……”青衣歎息著說道: “但是,寶寶……”
那些竭力探取慕容家秘密的人的結局只有死……因為——
能知道慕容家秘密的只能是慕容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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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3:24


小雪後十五日,鬥指壬,為大雪。
意思是指深厚的積寒到了這個時候便會變成大雪,陰氣還未到極限但陽氣也未萌動之時。
有一個人心中就堆積著深厚的寒雪,從--開始行路後,便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初時還見她可憐,到後來囉嗦得連好脾氣的青衣都想大叫著讓她住嘴! 
“別人吃肉我喝湯,別人坐車我走路。怎麼會是這樣呢,莫非是我的眼光出現了錯誤?”
林天寶一臉悲淒,遙望落日悲歎。她頭戴狗皮小帽,耳朵用毛茸茸的護耳護住,頸子上圍著毛領巾,身上穿著毛皮坎肩,腕部小腿處都有皮毛護腕和護腿護著,腳上踏著靴子,據說極北方的蠻子為了防寒都是這樣穿的。
“哼哼,還躲避現實不承認自己賭輸了嗎?”在馬上的慕容閣冷笑。自從他能自如走動以來便不再坐馬車,照他的說法好男兒就是流血不流淚,騎馬不騎驢——林天寶還是騎著她以前的那匹小毛驢,幸虧她是女的——其實林天寶認為他不過是想顯擺罷了。 
“我不明白不明白……因我只與蕭十四對陣還未足一招,只知他不善用劍,其他武技我還未明瞭,但是步雲天我卻是知道的,他善使長槍,名曰雷霆,對敵時善強攻,百步之內必用‘雷霆萬鈞,一擊致命’之招,用雷霆一擊之勢讓敵人氣勢盡失。所以他才會被稱為‘百步驚雷’,他心態沈穩,不怒而威,武技雖少有天才之作的評價,但重在紮實穩重,八十七位只是保守的排名。而蕭十四心郁未解,疲累未消,意志低沈,怎會接住步雲天的雷霆一擊!” 
慕容閣又是一陣冷笑: “你只知十四心郁未解,疲累未消,意志低沈,卻不知步雲天難道不會有情緒低沈的時候嗎?況且他是被挑戰者,身在明處,十四在要挑戰時必定仔細研究了他的所有武功,挑出了他武功裏所有可能出現的錯誤,連和十四對陣一招的你都不明白他的底細,別說連見都沒見過十四的步雲天了。而且你怎知十四不會化悲憤為力量?又怎知步雲天不會氣勢盡失,兵敗山倒,一敗塗地?”
“……”林天寶眨了眨眼看向慕容閣, “你,好像在開始就對步雲天有很多意見呢。”
慕容閣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他就是不爽林天寶誇獎別人,只是排名五十名之後的人物而已,有什麼好在意的。 
“而且你和步雲天很熟嗎?要不怎麼知道他情緒低沈,氣勢盡失?” 
“……是猜想猜想啦!江湖上誰都知道他最近和他老婆鬧得不太愉快,想也知道他沒有什麼心思比武了。”
“但是我不知道啊。”林天寶疑惑地說。這種別人家的家事,即使部下沒有呈報上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讓她奇怪的是,慕容閣怎麼會知道別人夫妻感情不和的!
“哼,只能說你孤陋寡聞……”也明白自己說的這句話有多麼牽強,慕容閣又以權壓人, “你現在不過是我的小廝,哪有小廝對主人這樣問話的!”
聽到慕容閣這句話後,林天寶又有想落淚的感覺,她怎麼會中那麼明顯的賭局圈套,原本還以為慕容閣好心,現在想想卻發現無論慕容閣和蕭十四還是慕容閣和她的賭局,全是不公平的。因為這兩場賭局,慕容閣即使輸了也沒有任何損失,不過多請兩個人去做客而已!況且他決不會全輸,必然會贏他們中一人!十四贏了就不用說了,她輸了卻要做貼身小廝的!
林天寶有苦說不出,只能瞪著慕容閣美好的側臉,嘴裏嘟嘟囔囔。
“大騙子!”
卻不料慕容閣耳尖地轉過頭,瞪著她道: “小寶兒,你說什麼?!”
林天寶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卻不是風冷天寒的緣故,她哭喪著臉,委委屈屈、軟軟綿綿地叫了聲: “公子……”不要叫人家小寶兒啦!
這時青衣看向遠處的城樓,淺笑著打斷林天寶未說完的話:“寶寶,慕容家到了。”
慕容家地處湘西地區某州的一處家城,城共分內城、外城,城內有天街、地街、篁街、泓街等街巷,鵝卵石嵌砌路面,縱橫交織。城內多是複姓慕容的居民,也有少數外姓人在此居住做生意。城內商貿繁榮,百業興旺,溪貨集散繁忙,看似對外來人一點兒也不在意,實則,從外人一踏進這座城開始,便已受到嚴密的監視了。
林天寶、蕭錦衣及連文、連武四人一進入城中便被城內的繁華所驚呆,青衣來過一次已經有了印象,眼光只是四處亂看,惟恐某人突然從陰暗處跳出來,把他挾持走。 
慕容家的人見到家主歸來,並沒有做出簇擁而上,表達欣喜之情的舉動,而是在慕容閣行走的地方自動讓出一條通道來,表示對家主的尊重。
慕容本家在城西,整個家城就是以本家為中心擴展開來的。六人騎馬(加驢)也要一刻鐘時間才能到本家門前。
慕容本家占地不知多少公頃,初時建房四周或根據天然地理情況,或挖壕溝墊鰱地,就近從山上取堅硬石料。慕容本家所有的建築都是坐南朝北,四周是深壕和石頭圍牆,後山匯流的河水繞慕容家而過。圍牆上配有四座瞭望台及箭樓。本家建築分內、外壕溝。外壕有東南、東北角兩大吊橋,各橋分別有兩層門樓七間屋,住有家丁,護衛。
從北城門進城的幾人遠遠地便望見東北角的吊橋已經放了下來,吊橋前站了近二十多人,看容貌及穿著打扮,大概是慕容閣族裏的兄弟。站在最前面的是位高大俊逸的青年,蕭錦衣見了那青年後眼中閃現的也不知是憤怒還是興奮和激動。
慕容閣下馬,把韁繩扔給林天寶,俊逸青年迎上前歡天喜地地叫道: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聽到江湖上那些說你中毒的流言,家裏人可擔心了。你身體沒有事吧?”
“放心,我還死不了,到是你這個新郎官不在家裏幫忙,還跑過來做什麼?”
“呵呵,大哥,你不知道那些瑣事有多煩人,這不聽到你回來,我正巧有藉口逃出來呢。”
“哼,原來看我只是找的藉口。”慕容閣的嘴雖然不依不饒的,但是眼角已經有了笑意。他看向慕容閣身後族裏的兄弟,笑著道,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辛苦了,最近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吧。”
“不辛苦,家主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家裏有我們這麼多兄弟,操心的事就放心交給我們吧。”
眾人在慕容閣說過話後才敢回話,因為他露出了笑容,眾人才暗舒了一口氣,真正輕鬆了起來。
“大哥,你帶來的這些人……”慕容樓的視線看向大哥身後的幾個人,在掃向蕭錦衣時,身子不由得一震,面色變得慘白,話也忘了說完,慕容閣見他失態,輕哼一聲介紹身後的青衣來轉移大家的視線, “小樓,這位是天草門的醫者青衣,他算是我的客人,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可以打擾他。”
青衣上前微笑著打招呼: “慕容公子,打擾了。” 
慕容樓勉強朝他笑了笑: “哪里哪里,青衣公子賞臉前來才令鄙舍蓬蓽生輝呢。”
“這位是前幾日才打敗‘百步驚雷’步雲天的少年英雄蕭錦衣,聽說他是你的朋友想參加你的婚禮,我便帶他來了,他身後是他的護衛連文和連武。” 
蕭錦衣一雙大眼直直地盯住慕容樓,他抱拳沈聲道: “慕容,你真不夠兄弟,成婚也不想著請我來觀禮,要不我怎麼祝賀你和你妻子琴瑟和鳴百年好合呢。”這番話疑是咬牙所說,因為最後的詞句好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似的。
慕容樓聞言臉色更加蒼白了,他只是僵硬地笑著說了聲謝謝,便轉過頭看向大哥身邊一手牽馬一手牽驢的身材高挑面目俊雅的“男子”道: “大哥,這個人是……”
慕容閣斜眼看了林天寶一眼,慢吞吞地說:“這個人你不用管她,她是我才收的貼身小廝。”
慕容本家正大廳上書匾額“賢古廳”,正廳為三進,每進三間。頭進與二進之間的天井院內是回廊包廂,第三進為兩層堂樓。正廳全部為紫檀木所建,內部建築精美奢華,平時並不開門,只在過大年、家主傳承和接待貴重賓客的時候才會讓人一睹真顏。正廳西南角是明義樓,兩層三間,內有慕容家的全部藏書。正廳北面是鎮邪樓,兩層五間,內置金石玉器,並非慕容家藏寶閣,只是供人欣賞把玩之處。樓後的最上春居,四面環水,惟九曲石橋相連,是慕容閣家人的居處。最上春居北面的九間廳,是慕容家迎客會友之處。廳後綿延數裏的房間,是食客和前來拜訪的客人的住所。西水面上有一大島叫離離島,只有暗橋連通,是慕容家主慕容閣的居處。島後還有小島,戒備森嚴,連慕容閣也需持家主牌才可進入。 
青衣、蕭錦衣同慕容閣一同前來,自然和普通客人不同,慕容樓交待管家,讓他在最上春居騰出幾間房來給他們居住。
慕容閣原本應是住在離離島的,卻因現在是胞弟成婚的非常時期,自然需要他幫忙做更多的事。雖然每日菜肉的採辦,客人根據親疏尊卑的入住問題,成婚所要置辦的瑣碎細節的東西等等,這些都是別人做好了才呈給他看,但像諸如此類的小事,即使是快速翻看也要用一個時辰左右。而且從他走後就壓下不少只有家主的批示才能生效的事也堆了好多。為省得管事幾處亂跑,他也住進了最上春居,作為他才收的小廝——小寶兒,自然也和他住到了一起。
林天寶很快便融入了慕容家的僕人群中,也從他們口中得到了一些情報。僕人們都有著愛八卦主人是非的天性,慕容家的僕人也不例外,他們閒時也會湊到一起嘀咕主人的好處和不是,但是問的問題稍深一點兒,他們就會警覺地住口不語了。因此她得到的只是慕容家一些基本的資料,不過她感覺也挺滿足了。
原本她還氣惱自己的身份降低成了奴僕,但現在卻對新身份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最上春居為慕容閣家人的住處,就林天寶打探所得,慕容閣的父母相攜遊歷名山大川,二子成婚的消息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他們還沒有動靜要回來,估計是趕不及二兒子的婚禮了,因此他們所住的主院鶴鳴軒一直空著。
慕容樓所住的地方為夜聽風雨樓,因為成婚的關係已經大肆整修過了,院門處還掛上了大大的紅燈籠,上面寫著大大的“喜”字,踏進院內,也是一溜的小紅燈籠高高地掛在樹梢廊簷上,白日裏還看不出來,到了晚上便燈火通明,一派喜慶之極。
慕容閣還有個最小的胞妹叫慕容雪,小時因體弱多病的關係養在深閨,後來經過名醫精心凋理,病好了後便搬進了擷雪樓。
此外還有一位慕容老夫人住在最上春居的最偏僻的舍蓮居裏,老夫人年輕時也是個名震關內的俠女,如今卻只是吃齋念佛,修身養性的老太太而已。
青衣、蕭錦衣及連文、連武住在雁襲來軒,就在夜聽風雨樓的西南方,中間以梅林相隔,其實離得不遠。到是慕容閣以前住的淡日蒸香閣和夜聽風雨樓、擷雪樓、雁來襲軒離得有一段距離。
最上春居除了住有慕容閣、林天寶、蕭錦衣、連文、連武、青衣、慕容樓、慕容雪、慕容老夫人九人外,還住了一位嬌客在夜聽風雨樓後面的風棲兮樓裏,沒錯,就是慕容樓將要迎娶的新娘子——江南無影刀謝家的小女兒,慕容樓青梅竹馬的小表妹謝清影。此外還有和青衣他們住在一起的謝清影的哥哥謝映日共十一人。其他貼身的奴僕婢女便不必說了,林天寶一時沒有記得那公多。
林天寶把毛筆放下,吹了吹紙上未幹的墨印,看到自己才住進淡日蒸香閣不到半天便打聽到這麼多的資訊而感到非常滿意。沒想到慕容閣在家裏的地位也這麼高,和她在會裏經常被其他副會長唾棄的境遇真是天壤之別,連帶著別人尉她這個小廝都畢恭畢敬,只要說了為了更好地伺候好慕容家主,想弄清楚現在最上春居各個建築分佈的情況,那些婢僕無一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耳尖地聽到門外細碎的腳步聲,林天寶連忙把寫滿字的紙折好放到懷裏,這時門扉輕扣,是年輕少女清脆的聲音: “‘寶哥兒’,家主請你到廳堂去一趟,說讓你快些,去晚了要罰的。”
“知道啦知道啦。”林天寶顧不得洗刷毛筆,便隨手扯了一卷青竹筆簾包住筆身,隨便插在了筆筒裏,墨硯也是隨隨便便地一蓋,弄了一手一身的墨汁都沒有發覺。
打開門扉,她沖著門外的少女討好地一笑,“嬌歌妹子,怎麼好意思讓你來叫我,真是麻煩你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少女嬌歌抿唇而笑,“到是你以後在家主身邊了,可要好好照應我們這些小丫環呢。” 
林天寶隨她走出內院,嘻嘻地笑著道: “我可是新來的什麼都不會的,你們照應照應我才是真的。”
嬌歌笑著看了她—眼, “那怎麼敢當,其實你的模樣和年齡並不像做小廝的人呢。”
頰邊幾縷發絲滑落,林天寶感覺到癢地抓了抓臉頰,而後把頭髮順到耳後無奈地道: “沒有辦法,誰讓我和慕容閣打賭輸掉了,願賭服輸,只能當他的貼身小廝了。”
嬌歌笑容依舊,心中卻是暗暗地吃驚,這個新來的小廝竟然可以直呼家主的名諱,不知道打賭之前和家主是什麼關係,當下也不敢小瞧於她。
“前面就是堂廳了……”嬌歌招呼林天寶上前,扭頭看到她的臉時卻忍不住“撲哧”一笑,當時就把她笑得莫名其妙。
“怎、怎麼了?”林天寶連忙用手摸了摸臉,並用力蹭了蹭,是她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要不她為什麼盯著自己的臉邊看邊笑。 
“‘寶哥兒’哎,不要再蹭了,越蹭越髒耶。”嬌歌忍住笑從懷裏拿出絹帕,踮著腳擦林天寶臉上的幾道黑手印,離得近了,才發現林天寶臉上的皮膚很細膩,竟比她這個女孩子的皮膚還好。似是不太習慣別人靠得太近,林天寶的身子僵僵直直的,還有向後退的樣子。大概第一次被女孩子這樣溫柔地對待,她的臉慢慢地浮現出一層紅暈,看起來極為可愛。
嬌歌一瞬間竟然看呆了,帕子也有越擦越慢的趨勢。
“我道你為何這麼久還不來呢,原來竟陷到溫柔鄉裏了!”
前方響起陰惻側的聲音,嬌歌身子一震,忙抓住帕子轉過身, “家,家主,‘寶哥兒’臉上有墨汁印,嬌、嬌歌才給‘他’擦拭的,並不是有意拖延時間。”
林天寶抬眼看去,站在回廊朱欄內的人正是慕容閣!他內穿絹絲白袍,領襟處繡有金絲花草圖案,腰纏五彩絲線織就的長長的腰帶,在身前折了兩折,拖曳到袍擺,外穿色彩鮮豔的織錦外袍,上繡對比強烈、線條對彬的花卉圖案,色如流彩歸霞,不同于中原布錦的樸素之風,顯得張揚絢爛之極。更襯得慕容閣面如冠玉,豔若桃李,看得林天寶的口水幾乎又要流下來了。
慕容閣看也不看嬌歌—眼冷哼道:“給我退下。”
嬌歌匆忙站起來恭身後退,快離開庭院的時候,她小心地抬頭看了林天寶一眼,發現她對自己的離開根本沒有在意地還在呆呆地看向家主,心中不由得同時升起奇怪和惆悵的感覺。
狠狠地瞪了林天寶一眼,慕容閣道: “給我過來啊!”
林天寶聽話地離開小徑,穿過綠萼梅、瑞香桃、紫薇等庭院盆花,直接走到慕容閣面前,按著朱欄,一抬腳跳進回廊裏。
對著慕容閣嘻嘻地笑了一陣,林天寶才害羞地道: “你這袍子真好看。”人更好看哦。
慕容閣卻沒有聽進她的讚美,而是伸手抓住林天寶的下巴,朝右偏了偏看向她的左頰,她臉頰上的墨汁印已經變得淡了,而且還散發著一種好聞的香味。聞到那種香味,慕容閣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股怒氣直上心頭,當下衝動地抓起袖子就朝林天寶的臉上蹭去。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外袍以棉紗為經、以五彩絲線為緯的豔麗織錦,上面絲線縱橫交錯凸凹不平,用這種袖子給林天寶擦臉,差點兒把她的臉蹭下一層皮去! 
林天寶嗷嗷亂叫地抓住慕容閣的手腕, “疼,疼死了,住手啊!” 
慕容閣這才看到竟然把林天寶的臉蹭得通紅,他連忙放下袖子強詞奪理地說道: “誰讓你來得慢了,這是對你的懲罰。”同時暗暗心驚為什麼在林天寶面前就沈不住氣呢,看到她就想生氣,卻又不是在惱她,真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
林天寶擦著自己的臉,一臉委屈的表情,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啊。
慕容閣看她擦著臉,想到沾到她身上的香氣,心中又一陣氣悶,他解下自己腰間的玉色琉璃熏香鏤空金球掛到林天寶腰上: “?,這個給你,給我好好地保管著,我會讓人給你拿一盒‘冰片’來的,若是你身上再有其他人的香味,我就……我就……”慕容閣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有效的威脅方法來,最終又冷哼著表示: “總之你以後不要讓別人輕易地靠在你身邊,明白了嗎?”
“不要靠在身邊?”林天寶表示置疑, “怎麼可能啊,你們快快樂樂地靠在一起說話,卻要把我孤零零地冷落在一邊,我才不依呢。”
慕容閣又瞪她: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小廝,我叫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
“哦。”林天寶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心想,不讓我和僕人們靠得太近是怕我問出你們慕容家的秘密吧,我在你面前離別人遠遠的,你不在身邊我就不能和別人說話了嗎?你總不會讓我整日呆在你身邊不讓我離開吧。到那時候我再這樣那樣打探消息……想到得意處,她竟暗暗笑了起來。
見林天寶露出賊賊的笑容,慕容閣暗自冷笑,哼,以為他不在身邊就沒有辦法制住她了嗎?家裏的瑣事那麼多,隨便扔給她一兩件也會讓她從日出忙到日落的。
慕容閣給林天寶掛好鏤空熏香金球,拉住她的手道: “跟我到前廳,不要讓別人等得太久。”
有些詫異慕容閣竟然會主動握住別人的手,不過那個“別人”是她,她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慕容閣手指修長,五指指尖都有薄繭,不知用的是什麼兵器,但應該不會同她一樣都用刀。 
慕容閣雖然長得豔麗無雙,穿了男子衣袍的他卻不會再讓人認為他是女子,他長長的發挽成高髻,斜插了三隻脂白玉簪,露出輪廓優美的臉龐和美麗的長頸,內雙細長的眼幽深美麗,眼神並不特別淩厲冰冷,但是別人看到他的眼後,總之忍不住要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慕容閣拉著林天寶走進前廳,房間內已經站了三四個女子,她們穿著的服裝多為青白兩色,但是短寬的袖口和褲腳都繡有寸寬的五色花梅條和絲繡花條,看起來仍然有豔麗的感覺。她們耳上吊金銀質耳環,手腕戴銀質或玉石手鐲,手指戴金銀戒指,胸前掛“牙錢”,上系有銀練、銀鈴、銀牙扡、銀珠子等一大串。林天寶瞪大眼睛看著這些女子,懷疑她們把全部的家當都戴在身上了。
“這位是土氣的洛夫人,她是土家最好的織錦師傅。過幾日就是小樓的婚期了,你卻連一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現在再重給你繡制衣服的話已經來不及了,我就請洛師傅過來,讓她看看能不能把我曾訂做的兩三件服裝修改一下給你穿上,來,讓洛師傅給你量量肩和腰的尺寸。”
洛夫人身後的幾名土家少女手上捧著幾件折疊起來的衣服,裏袍多是素色,衣襟袖口和衣擺都繡有精美閃亮的圖案,外袍全是豔色織錦,花樣繁瑣精細華貴,可以看出織出這樣的錦布來必定花費了不少功夫。
洛夫人給林天寶量了身高,肩和腰的尺寸後,給她量胸圍的時候卻有些怔住了。她看了看林天寶男生一般俊逸的臉,又看了看她的胸部,有些艱澀地問道: “你,其實應是女子吧?”
原本還在暗自讚歎這個孩子身子雖稍嫌瘦弱,但仍然算是標準身材呢,但是作為女子的話,有這種身材並不是什麼可喜的事情。 
“是啊。”林天寶大方地承認道。她並不會特別隱瞞自己的性別,但是奇怪的是大家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是不是男的,因此也從來沒有向她求證過。
“那個,”洛夫人盯著她的平胸有些難以啟齒地道, “經常纏胸的話,對身體發育並不好,你也適當放鬆一下呢。”
林天寶依舊是微笑著,只是上翹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我並沒有纏得太緊,真抱歉哪,就是那麼平!” 
“咳咳,”洛夫人尷尬地輕咳兩聲後看向慕容閣道, “公子,你可以回避一下嗎?我們需要讓她試一下內袍,你在這裏不方便呢。” 
慕容閣並不在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但是林天寶應該會很害羞,若他呆在這裏,她大概連腰帶也是不肯解的,思前想後,他終於還是訕訕地退到了屋外。 
慕容閣沒有想到會在屋外等那麼長時間,他背負著雙手在屋外踱來踱去,從彩霞滿天等到夜幕降臨,等婢僕把屋簷下所有的燈籠都點亮以後,才聽到“吱呀”一聲,門扉開啟,一個打著哈欠的華服青年被人從屋裏推了出來。
“嘿,你還在等著啊,你一定也很累了吧。”
林天寶隨便地揮了揮手朝靠坐在朱欄上的慕容閣打了個招呼,又捂著唇打了個哈欠,冬日天冷,困得也早,好想進被窩裏睡覺呢,卻不知慕容閣第一次見到她穿著整齊的模樣,竟然看呆了。
林天寶平時懶懶散散的,頭髮總是被風吹得淩亂,身上穿的白色袍子也鬆鬆垮垮得像是不知道從哪里借來穿的,給人浮誇懶散的印象。而此時不知洛夫人施展了什麼妙手,竟然把一向無甚美感的林天寶雕琢成這般醒目俊秀的模樣。
一向淩亂的發被一絲不苟地向上梳成髮髻,以金線繡制的發條編束,髮髻兩邊插著兩枚烏木簪,發條在長簪上纏繞了幾圈,沿著臉頰垂下來。林天寶因為犯困的關係,神情呆滯,雙眼迷蒙,極為可愛。她身上穿的是修改過的服裝,斜襟收腰窄袖的長袍很好地展現了她纖細的腰身和高挑的身材,既精美華麗又簡單俐落。
慕容閣滿意地拍了一下手道: “這個樣子做我慕容閣的小廝,才不至於給我丟臉。管事已經催了好幾遍讓我去招待賓客了,你作為我的小廝就來給我斟酒好了!” 
“哎?”
慕容閣不由分說地拉起林天寶就向九間廳跑去,半晌才響起林天寶反應過來的慘叫聲: “不要拉我,我要去睡覺啦!”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3:40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酒雖然不是蘭陵美酒,碗卻是真真正正的雞血玉碗,慕容閣至九間廳時,賓客已經來至九成,他也不多說,揚手讓人倒酒道: “慕容因瑣事纏身,怠慢各位了,我也不多說,先自罰三大碗酒!”
豪氣地飲下三碗酒,引得滿場賓客的喝彩聲,來的人自然多是慕容家的交好,小小的不快在慕容閣爽快的認錯下頓時煙消散。
慕容閣讓人撤下所有桌上的開胃小菜和開胃清酒,上熱菜美酒。在周圍候著的慕容家的美婢俊僕迅速上前撤菜上酒,動作輕柔訓練有素,不一會兒,充滿湘江特色的熱菜上滿了八仙桌。美酒斟入雞血玉碗中,蕩漾著奇特的紅色花紋。
由酒宴的排場就知道慕容家的好客程度,待客的九間廳內擺放了十桌酒席,竟還不夠,派人在院子裏掌上宮燈,又擺上十桌。一桌上坐六到八人不等,熱熱鬧鬧的足有百十多人。 
站在慕容閣身後的林天寶打量著廳內的十桌賓客,發現多數人她都不認識,和慕容閣同坐一桌的有幾人無論容貌和穿著還不像漢人,到像是慕容家城旁邊的少數民族。看他們神情高傲,穿著顯貴的樣子,在族內的地位應該也不低。看來,慕容家族和周圍的少數民族的關係也很不錯呢。
整個九間廳只有三桌漢人,武功好像都不弱的樣子,但看他們神態規規矩矩的,又不像武林人物反像財大氣粗的鄉紳,蕭錦衣和青衣也在這些漢人當中,看來只是順帶著請了他們。而青衣他們看到林天寶時卻也可憐她竟然真的做了別人的小廝。
看其他幾桌客人的穿著打扮,林天寶只認得有一個是苗族,一個是土家族,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這些人只是族人們坐在一起,並不像漢人那樣彼此間會互打招呼,談笑風生,而是壁壘分明,彼此眉目之間竟還隱隱有些敵意。 
聽慕容閣和他們的談話,大致可以明白,這些人和慕容家都有生意往來,而且既是大客戶也是最重要的合作夥伴的就是和他同坐一桌的苗族的酋長和土家族的大土司。 
其中土家族的大土司抬眼看了看慕容閣身後的林天寶,緩聲問道: “這位是…—.”
“哦,這位只是我的斟酒小廝而已。”
大土司見如此豐潤內蘊的人物還只是慕容閣的斟酒小廝,不明白這些漢人是人才太多還是識人不用,不過這些事和他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便不再注意林天寶。
幾人的談話又轉向了明年井鹽的蒸煮和鹽運,慕容家有取得官家制鹽的授權,幾乎算是壟斷了整個湘江的鹽類市場。林天寶聽著實在無趣,而且巴陵美酒自己是能看不能喝,心想還不如回去睡覺呢。
就在這時,在廳外招待內院賓客的慕容樓匆匆忙忙走到慕容閣身邊,靠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林天寶就在他身後,也只是隱約聽到“門口……發生……不和……”幾個字。
慕容閣聽到慕容樓的話後神情絲毫未變,他站起身朝一桌客人微笑著抱拳道: “抱歉了,門口有些事需要我去處理,小樓就留在這裏代我賠罪吧,真是對不住各位了。”
慕容閣示意林天寶跟上他。他走一路和客人打一路招呼,這樣長袖善舞的慕容閣是林天寶從來沒有見過的,她以為他只會對人愛理不理,冷冷冰冰,稍不如意便會用毒舌伺候的任性大少爺,現在看來卻不那麼簡單了。
“平時生意上的應酬都是我的堂兄弟去做,他們只要求我這個家主在臨過年的幾次酒宴中務必露露面,荸薺他們的辛苦,我只是裝裝笑臉並不算什麼。” 
像是看出了林天寶的困惑,慕容閣淡淡地解釋道。 
九間廳院門口站著慕容家的管事,慕容閣見了他只說了聲“帶路。”他點了下頭轉身向前快步走去,等到遠離了燈火嘈雜的九間廳後,慕容管事才開口道: “這件事是十七少爺、十九小姐和他們的朋友一同回來時發現的,他們在吊橋前看到一堆東西,初時因為天太黑沒有在意,後來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兩個人……”
慕容管事把兩人領到南城門口護衛所住的門樓裏,一進屋就聽到一個年輕男子大呼小叫的聲音:“大夫大夫,你快點兒看看呀,他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個樣子。” 
“小公子,不要激動,把你的手先從我的衣領上拿開,他應該是因為刺激過度……”
老人慢條斯理的聲音和年輕人急切的聲音成為強烈的對比,讓旁人聽著都不由得焦急起來。而先注意到慕容閣進屋的是一個面容俊雅的少年,他驚喜地叫道: “慕容大哥!”沈鬱的表情一掃而空。
抓住大夫衣領不肯鬆手的少年聞言也連忙轉頭高興地叫道: “大哥!”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大哥,你來了。”躲在俊雅少年背後的人怯生生地伸出頭來說道。比起自己的哥哥來,她對慕容閣更多的是敬畏。
還有一位微胖的少年只是抬眼看了慕容閣他們一眼,又專心看眼前的情況。
他們就是林天寶曾在壽州遇到的四個年輕人,南宮靜明、歐陽力、慕容婕和慕容慧!
“家主,他們就在那裏。”慕容管事指著房內一處牆角說道。
慕容婕、慕容慧和南宮靜明都識相地讓出道路,讓慕容閣好走過去。林天寶從進屋後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她站在門口根本不想走近,卻讓慕容閣硬扯了過去。
看到眼前的情況後,林天寶不由得一陣幹嘔,差點兒把中午吃的酸魚給吐出來。
一個全身是血的男子坐在牆角,手中寶貝似的抱著一……一個血人,神情呆滯,口中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說的時候還會不時地“嘿嘿”笑兩聲,詭異得令人心中直冒寒氣。
“什麼情況。”
慕容閣神情未變地問身後的大夫,老大夫沈吟了一下才道: “男、男子的身子只有些外傷,身體到是沒有什麼大礙,而,而他懷中的女子……全身骨骼已經被人硬生生地捏碎……已經死了……或者說死了反而……唉……”大夫咽下未盡的話換為一聲重重的歎息。
慕容管事在旁邊道: “已經查明他們的身份了,男子是彭土司的大兒子彭定清,女子是苗族酋長的獨生女,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因為土司不允許自己的繼承人和苗女成婚,他們幾天前竟然私奔了,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慕容閣眼中怒氣一閃,瞪向管事: “這件事怎麼沒有人給我說過,竟然還安排他們同處一室喝酒!還惟恐他們不鬧事嗎?” 
“這,這是樓公子安排的……我,我以為是你同意過的!” 
慕容管事一陣畏縮,恐慌地低下頭,他終於也瞭解到這種事辦得有多麼不妥,若是兩者的不和因為酒氣的催化演變成互相仇視爭鬥,小的只是在酒桌上互毆了事,要是大了兩族之間引發激戰也不是不可能的。以往有慕容閣在兩邊施壓,土家族和苗族勉強不會拳刀相向,但是現在出現了這種事情……慕容管事冷汗直流,他已經無法再想下去了。
“你快點兒到九間廳,告訴小樓,讓他儘快把土司和酋長分開,這裏發生的事先不要傳出去,我會找個機會告訴他們的,記住!千萬不要讓他們走出慕容本家!”
慕容閣盯著慕容管事的眼冷冷地說道: “要是做不到的話,你也不用來見我了,就此離開慕容家吧。” 
慕容管事的脊背都被汗水浸濕,他嘶啞著嗓音說道: “家主,我一定不負所托。”說完便轉身離去。 
慕容閣隨即蹲下身細細地打量著彭定清,並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發現他對外界的反應是零。
“這是怎麼回事?”
大夫上前一步解釋道: “家……家主,這……這位女子的全身骨骼是被捏碎的,是硬生生疼死的,我懷疑當時這位男子就在當場親眼看到,因為承受不住這種慘劇,而得了失心瘋……”
“這麼說,他有可能看到兇手的真面目?”慕容閣起身,又問道: “失心瘋什麼時候會好?”
大夫捏著鬍子沈吟: “這個醫書上到沒有一個定準,有的仔細調理少時便會恢復正常,但也有一輩子就這樣瘋瘋癲癲、癡癡傻傻了。”
“怎、怎麼會……”慕容慧紅著眼圈說道,他和南宮、歐陽他們行走江湖之前,和彭定清最為交好,沒想到只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彭定清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天寶。” 
“哎?”
林天寶不敢見血,只把目光放在慕容閣身上。研究他幾乎完美的側臉來轉移注意力。
“你到九間廳把青衣帶過來,越快越好。”
半圓的月亮溶進銀灰色的雲彩裏不見了蹤影,懸掛在城牆上的氣死風燈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塊地方,暈黃的燈光從紙窗上透過,印出屋裏影影幢幢的人影。 
“我認為還是讓苗族的酋長過來看看的好。”青衣用帕子擦了擦沾血的手說道。
“這個女孩子是被人用重手法捏斷全身的骨頭,但不是疼死的,而是被俐落地擰斷脖子而死。沒有錯,解決掉她痛苦的人應該就是她的情人。他們兩人都曾經內服過迷魂的藥物,所以才沒有掙紮的傷痕。兇手有可能不止一人,其中一人精通於硬氣功……我能看到的也只有這麼多。這個女子是苗女,據說苗族的女子會盅術和巫術,即使沒有力量反抗,應該也留有什麼線索才對,所以我認為還是讓他的父親來看看。”
慕容閣抿唇有些猶豫不決。這段時間正是談明年再次合作經商的時候,正有些眉目了,卻竟然出現了這種事!土家族和苗族不論那一族開始動作,他們慕容家根本都沒辦法置之事外!
青衣又拿了一個帕子擦了擦女孩子沾滿鮮血的臉,說道: “那個土司我不敢說他的品性如何,但是我認為對待那個苗族酋長還是以誠待人的好,這種事越想隱滿越對你們不利,有些事該捨棄的就要毫不留情地舍去,要不失去的會更多。”
慕容閣終於再次咬牙道: “十七!你去請苗家的酋長和土家的土司一同前來!說有急事相告!”
“為什麼只有我的女兒死了!而這個欺騙我女兒的混賬什麼事都沒有!”
苗家酋長抱住自己女兒破碎的身體悲憤欲絕地看向土家土司的兒子道: “夫妻本是一體,我女兒死了,我也要讓你陪我女兒下葬!”
“你想得倒美!什麼夫妻,不過是下賤的苗女勾引我的兒子,若不是她,我的兒子也不會變成這副樣子!”土司連忙讓手下護住自己的愛子,陰狠狠地道, “幸虧你女兒已經死掉了,要是沒死犯在我手裏,我也不會輕饒她的!” 
“那你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寶貝兒子,不要讓他無緣無故地死掉啊!”苗家酋長說完這句話便拂袖而去,其他苗族人都在土司面前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然後露出輕蔑仇恨的笑容離開了。
土司冷笑: “慕容家主,你看到了,不是我在挑事。這個兒子我可寶貝得很,誰想傷害他我就和誰翻臉。” 
他揮了一下手,帶走了癡傻的彭定清和所有的手下,臨走時對慕容閣不懷好意地好意地笑了一下說: “以後發生的任何事你都不要管了,要不,別說我不給慕容家的面子啊!”
慕容閣連忙交待兩隊護衛分別護送大土司和苗族酋長,就怕他們在半路上打起來。慕容樓看著府內一片混亂,忐忑不安地對慕容閣說道: “大哥,我……”
慕容閣下令慕容家的間諜去查查彭定清兩人私奔後去了什麼地方,遇到了什麼人,並讓慕容護衛在城內盤查一些可疑的外姓人。等手下都根據指示一一去辦事的時候,他才朝晾在身邊半晌的慕容樓說道: “小樓,你一定是太累了。明日你就不用再作應酬了,府內外護衛人手調度也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安心地做你的新郎官吧。”
“大哥!我知道我這次沒有足夠重視,但是……”
“小樓,雉道讓我再重複一遍我才說過的話嗎?”
慕容閣打斷慕容樓的話,臉色平靜地說道:“小樓,你現在的心情太過混亂,你最好好好休息一下,再腳你今天做了多少錯事。讓你動搖心智的東西並不會在你拼命工時就會自動消失!”
“小寶兒。”
“什麼事?”林天寶已經困得直接靠在牆上半眯著眼想打瞌睡,聽到慕容閣的問話也只是懶洋洋地反問一句。 
“要說‘是’!”慕容閣忍不住糾正她的用語, “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到淡日蒸香閣,我想休息一下。”
“咦,要回去睡覺了嗎?”林天寶終於有些清醒地直起腰, “我好困,你可要走快點兒啊。”
“……”慕容閣真想暴踢林天寶一腳,有她這樣做小廝的嗎?一點兒也不知道體恤他中毒未消、勞累過度的身體!
“走了啦。”這次是林天寶拉住慕容閣的手向外走去,慕容閣不想示弱地快走兩步到她前面,功力還沒有恢復的他便忍不住喘起氣來。 
慕容樓總覺得大哥和他新收的小廝之間的相處有點兒奇怪。雖然說小廝在大哥面前總是一副散漫的模樣,但大哥認真的個性能夠忍受她的散漫卻很讓人吃驚,而更吃驚的是,他剛才看到林天寶牽起大哥的手,大哥竟然沒有甩開小廝的牽手。慕容樓想不明白便不再深想也跟著走出了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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