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4:06


時間已近亥時,向淡日蒸香閣去的一條小徑幽暗寂靜,已經十月底,小徑兩邊的花樹花葉都已經凋落,看起來極為蕭瑟。暈黃的月牙兒高掛在幽藍的天上,只有幾顆星星似醒非醒地眨著眼,俯看世間。
若是精神纖細的人兒見到這樣的蕭殺景色,必定會吟出什麼“不是悲秋”的佳句吧,可惜林天寶天生沒有詩興意趣,此時只想快點兒回到淡日蒸香閣,埋頭大睡。
“我走不動了。”罪魁禍首見她回身,根本不由分說地抱住她,把身體的整個重量都壓到她身上: “借我靠一會兒……好累……”
慕容閣很少有這樣示弱的話出現,害得林天寶想發脾氣的話也憋在肚子裏沒有說出來。
“有時候真想拋下一切一走了之,但是真的跑出去了,卻又想家想得厲害,怕沒有我在他們會被別的什麼人欺負,結果回到家一看,沒有我他們所有的事也做得好好的,真是鬱悶。”
林天寶大笑道:“所以你就閑著沒事跑到毒尊武尊面前想拆散他們,結果反而中毒了。”
“是啊,我才不管花非花要嫁什麼人呢,我又不是靜益,那傢夥喜歡武尊喜歡得厲害,每次我們聚在一起,他總是說盟主如何如何纖弱秀美,我就直納悶,我為什麼只看到盟主的陰險狡詐,其他的什麼就沒看出來呢,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的欣賞水準……最傷心的就是靜益吧,所以我想看看武尊所喜歡的男子究竟比靜益好在哪里……”
林天寶安慰地拍了拍慕容閣的背: “最大的原因是想替朋友出頭嗎?”江湖上很少有人不知道南宮靜益的,傳言他儒雅俊秀,風姿雅淡,是南宮家族中年輕一輩最傑出的男子,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南宮家主,林天寶雖沒有見過南宮靜益,但是聽到他的一些事情後,對他極為神往呢。
“那個毒尊究竟比靜益好在哪里呢?”說起來林天寶也極為好奇耶,傳言毒尊是極為陰狠毒辣的人物,她沒有辦法想像有人會真心喜歡這樣的人……說真的,武尊的口味也滿奇特的啊。 
“哼,只是長得比較漂亮罷了。”慕容閣恨恨地說道。像毒尊那種容貌的男子,美得接近於妖魅了,尤其是他那雙幽深莫測,神秘妖邪的眼,他竟然沒有辦法直視。 “我根本看不出他比靜益好在哪里了,我看只有盟主會把他當寶貝疼吧。”
林天寶又安慰地拍了拍慕容閣的後背, “不氣,不氣,對了,你說我們的武林盟主和毒尊的情況與百年前的毒龍聖女和正派少俠的情況是不是很相似啊,據說毒尊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使毒天才呢。”
“哪里相像了?!”慕容閣至今仍然沒有想到自己是什麼時候中毒的。竟然一招未動他就落入絕對下風,真是天大的恥辱啊! “要是盟主和毒尊也像百年前的聖女那樣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上躲著也就算了,至少我是不會多事地再找出他們,他們高興怎麼度過餘生是他們的事情!可惱的是他們竟然大剌剌地昭告天下他們要成婚,而且還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地索要賀禮!氣死人了!” 
“他們問你要的是什麼彩禮啊?”對這個問題,林天寶也是很好奇的,金尊、琴尊、慕容閣幾人中毒的事情是武尊身邊“榮華富貴”之一提供的,但是並沒有說出他們要交換解藥的賀禮究竟是什麼東西,要是慕容閣說了出來,那麼下一期的《江湖錄》,嘿嘿……
聽到林天寶不懷好意地笑出聲音,就知道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慕容閣又好氣又好笑地猛地把她推開, “才不告訴你!”
林天寶沒有防備地差點兒被他推倒,她踉蹌了幾步才站穩,叫道: “你這個人怎麼這個樣子,是你先抱住我的耶!太過分了,竟然用過就丟!”
“哼,你不過是我的小廝,為我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 
“……你,你,”林天寶指著慕容閣氣惱地說: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把你丟下哦,我馬上就離開你!”
“有本事你先離開啊。”慕容閣雙手抱胸對她的威脅表現出不屑一顧的姿態, “你若走開一步,我能讓你今天晚上睡安穩了,我跟你姓。”
慕容閣的威脅一擊到位,林天寶“你你”了半天,終於頹喪地放下手指低下頭道: “算我怕了你了,快點兒回去,我跟你姓好不好!”
離慕容閣和林天寶不遠處的假山後,蕭錦衣震驚地看著他們手牽手地離開。 
“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錦衣敲了敲有些痛的太陽穴,發現手中還拿著從酒宴上順便摸出的酒壺,他皺著眉抹了一把臉,心想莫非他剛才是因為酒喝得太多了,才見到的幻影,要不,他怎麼會看到兩個男人擁抱在一起。而且那兩個男人他都認識,一個是慕容家族的家主,一個是“筆友會”的會長。
兩個男人……
蕭錦衣感覺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他真的是喝多了。今天一天他只在酒宴的時候見到了慕容樓,對方卻像是不知道他這個人一般,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害得他只能喝悶酒,開始青衣還勸勸他不要喝得太多,後來青衣也被人找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然後是坐在上桌的家族和苗族的人全部離開,慕容樓也跟著他們去了,他也想跟去,但是卻又不敢。
他從贏了步雲天開始就想著可以見到慕容樓,激動得幾天都沒有睡著覺,結果小樓好像並不高興看到他,為什麼呢?他們曾是那麼好的朋友啊!
難道要結婚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嗎?全都是見色忘友嗎?他苦澀地壓了壓眼睛,止住快要流出來的眼淚,他以後才不要結婚……而且要結婚的話,應該是慕容閣先結婚才對,因為他是大哥,為什麼竟然是小樓先結婚,太不正常了。
說起不正常,蕭錦衣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慕容閣和林天寶來,如果剛才他看到和聽到的不是幻影的話……兩個男人即使是好友之間的擁抱,也不會抱那麼長時間啊。
還有最後他們之間的爭吵,他聽得不太清楚,只聽到“抱住,睡、拋棄”之類的詞……莫非慕容閣和林天寶之間真的有什麼曖昧的關係?
他很早就感覺有些奇怪了,慕容閣和林天寶才認識多長時間,他和小樓已認識近一年了,也沒有像他們這樣親密的舉動啊! 
而且慕容閣選誰不好,非要選林天寶當他的貼身小廝,是貼身哎!現在想想,要說他們之間什麼關係也沒有還真的說不過去呢。 
但是兩個男人……蕭錦衣抱住頭蹲下身,頭昏得厲害……兩個男人要怎麼做啊! 
冷風一吹,蕭錦衣打了個寒顫,酒醒了大半,昏昏沈沈的腦袋稍稍有些清醒,忽地就嚇出一身冷汗來,他剛才竟然在想什麼,竟然想兩個男人要怎麼做……真的被慕容閣他們傳染得不正常了。
他連忙搖了搖頭把酒壺扔掉站起身,繞過另一條小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雁襲來,雁襲來,雁襲來……”蕭錦衣念叨著自己住的地方,他的方向感奇差,況且喝了超量的辣酒,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亂闖, “咦,是竹林,剛才好像才走過啊……這次是梅林,好像穿過三次了……呵,好大的河啊,不對,我記得雁襲來周圍沒有水啊……”
“院子這麼大真是討厭,要是看到人就好了,可以讓他帶我……咦,小樓?”
蕭錦衣反射性地躲到一棵花樹後面,探出頭悄悄地看向側對著他的慕容樓。
慕容樓身著素衣,背負著雙手站在花叢之間,微側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什麼事嗎?你來到了夜聽風雨樓。”
光顧著看慕容樓的風姿依舊看得入迷的蕭錦衣聽到他猛然開口,驚嚇得跳了一下才知道小樓是在和自己說話。 
小樓語氣中的冷漠讓蕭錦衣不敢造次地、小心翼翼地回答:“那……那個,我……我迷路了。”
慕容樓的目光終於看向他,露出嘲諷的笑容:“真像你會幹出的事情啊。”
他扭過頭走出花叢,蕭錦衣著急地叫道:“哎,哎,我、我迷路了……”
“知道你迷路了,跟著我,我送你到雁襲來。”
慕容樓頭也不回地跨上回廊,蕭錦衣連忙分開花樹緊跟上他。 
小跑步地追上慕容樓的腳步,蕭錦衣有些不是滋味地想,以前他們遊歷江湖的時候,小樓從來沒有走這麼快過,他們都是肩並肩地遊山玩水或策馬飛奔……到底因為什麼小樓突然改變了態度呢?
“小……小樓……”蕭錦衣嘗試著叫了一下。
“……什麼事?” 
雖然語氣還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小樓卻應答了。蕭錦衣鼓足勇氣說道: “我……我和你哥哥打賭,你哥哥說要是我贏了‘百步驚雷’就不會再阻止我和你交朋友,結果我贏了呢。” 
“……” 
“我……我們還是好朋友吧。”
“大哥一直都沒有阻止過。”
“哎?” 
“我只不過用大哥作為藉口想和你分開罷了。” 
“……”蕭錦衣震驚地瞪大雙眼,猛然停住腳步,失聲問道, “為、為什麼?”
“只是厭煩罷了。”慕容樓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蕭錦衣, “只是厭煩了好友間的遊戲而已,我們慕容家怎麼說也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我怎麼會自貶身價地和邪派弟子相交,只是開始見你初入江湖時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感到好玩而已。你倒是粘上來以為就是我的好朋友了。還有這次我要成婚也不是大哥逼我的,我同謝清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本就是要娶她……”
“不要說了!”蕭錦衣痛苦地大叫一聲,沖到慕容樓面前,一記重拳擊向他的下巴,慕容樓避之不及,腳步一踉蹌地側面摔倒,蕭錦衣壓到他身上,舉拳用力打向他的臉, “你混蛋,你混蛋!你以為你是慕容家的人就很了不起嗎!垃圾!垃圾!” 
慕容樓措手不及地被擊中了好幾拳,他被打得惱了,住住蕭錦衣亂無章法的拳頭,狠聲地說:“你不要得寸進尺,再打我就不客……”
嘴角突然試到滾燙的液體,他吃驚地看向蕭錦衣,暗魅的夜,泛著水澤的雙眼,只看得到輪廓的臉龐,卻清楚地看到泛著銀色光芒的淚痕,慕容樓頭腦一陣昏眩,手中一輕,蕭錦衣已經掙脫掉他的鉗制站了起來。
強制著自己絕對不要哭出來的悲傷壓抑在嗓子眼兒裏,變成悲傷的嗚咽,蕭錦衣後退幾步,淚眼朦朧地看不到任何東西,他轉過身踉踉蹌蹌地離開,沒有回頭。
不要哭,不要哭,不值得為這種事哭,只是又成為單獨的一個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慕容樓呆呆地坐起身,耳邊皆是蕭錦衣如泣血般的悲鳴,他只是,想保護自己罷了,才沒有什麼錯誤!但是心臟如錐刺般的疼痛又是怎麼回事?
慕容樓呆坐了半晌,微風吹過,他突然心生感應地猛然跳起身同時一個後空翻,跳至路旁,只聽“咄咄”兩聲輕響,他剛才所坐的泥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砸了進去,因為天實在太黑,慕容樓無法看得清楚。
他警戒全身,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同時心中驚訝萬分,剛才是對方不小心洩露出絲絲殺氣才令他心生感應逃過一劫,但是這是他的家,裏面住的都是慕容家的至親好友,怎麼會有人要殺他呢!難道會是蕭錦衣?不,不會是他,要是他的話,會堂堂正正地朝自己挑戰,才不會作這種背後偷襲的事情。
那麼隱藏在最上春居中想殺他的人到底是誰?是只想殺他一個還是想對整個慕容家的人都不利呢?剛才蕭錦衣才從這裏跑出去,會不會也受到襲擊了……
冷汗由額角滴下,慕容樓雙手自然下垂,一對鐵尺由袖口滑出,緊握在手中。
而這時,一道寒光卻刺向他的後心……
身子劇烈地搖晃著,林天寶迷迷糊糊中聽到慕容閣那可恨的聲音: “林天寶,小寶兒,快起來快起來。”林天寶充耳不聞地扭過身,朝床內靠了靠,抓住棉被捂住頭繼續睡。
被子被粗暴地剝開,嘴巴和鼻子都被用力捂住,林天寶這一刻無比遺恨自己為什麼不練習龜息大法,不到半刻種的時間,她終於憋不住地猛然張開眼,撥開捏住自己鼻子、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先用力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沖慕容閣叫道:“大少爺,你又想做什麼了?!”
“我餓了,給我到廚房拿些東西來吃!”
“啊?”
“還有,記得熬些熱湯,我很渴。”
“你,你,你竟然讓我在這寒冷的冬夜裏離開溫暖的被窩!你于心何忍!”
“什麼忍不忍的。”慕容閣抓起衣架上林天寶的衣服扔到床上,伸手把林天寶從被窩裏拽出來,“快點兒穿上衣服出來,天要不是這麼冷,我還要你起來做什麼,早自己出去找吃的了。”
“……”林天寶指著慕容閣,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慕容閣把林天寶趕下床,下—秒鐘他已經爬進她的被窩中,喜滋滋地說: “好暖和哦,我無論在床上躺多久,被窩還是涼的。心火卻是很旺,總是口渴。以後我就讓你幫我暖被好了。” 
林天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冷靜下來,才不至於把巴掌拍到慕容閣那張漂亮的臉上。
認命地穿上棉袍,系上腰帶,穿上錦色外衣,還是覺得很冷,慕容閣整個人縮到被窩裏,只剩下一張臉,他動了動身子,伸出一根食指,朝室內指了指道: “我床邊的衣架上有件白狐皮披風,很擋風,你多穿兩件就不會冷了。”
林天寶找到慕容閣的狐皮披風,不客氣地穿在身上,她戴上披風上的兜帽,打開門走出門外,清冷乾燥的空氣令她忍不住哈了哈手、跺了跺腳,又縮了縮自己的身子。她解開掛在門楣的紅色燈籠,借著微紅的燭光報廚房走去。
“哼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臭慕容閣,必定有你做我小廝的那一天,到時候看我怎麼折磨你。” 
面對冷酷的現實,林天寶逃避似的對未來的生活展開幸福的幻想,這時她突然聽到院外有全力奔跑的聲音,是誰深夜不睡覺在外面折騰?林天寶好奇地打開院門探頭朝外面看了看,發現一抹灰影一閃而過。 
林天寶皺眉: “看背影有點像十四……真不明白他半夜不睡發什麼瘋哦。”
也許十四的習慣是半夜起來練輕功吧,林天寶搖了搖頭,心想,武林人物真是千奇百怪啊。
林天寶找到廚房,如法炮製地搖醒睡在廚房隔壁房間裏的廚子,告訴他慕容家主想吃的菜色後,便坐在廚房門檻上打起盹來。廚子臉色發白地看著林天寶毫不在意把家主的狐皮披風當墊子坐,都替他們主子心疼。 
快速地做好四萊一湯,用竹提籃分層裝好。林天寶接過時,濃鬱的香氣引起了她的食欲,她突然想起來今天酒宴光顧著給慕容閣斟酒了,她根本米粒未進,忙又問廚子再要了一雙竹筷。 
提著飯盒,林天寶揉著肚子朝淡日蒸香閣走去,速度卻是比來的時候快多了。
快要走進院子的時候,林天寶突然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轉過頭,看向栽種在院前的兩棵梧桐,她抓緊食盒,全身戒備地沈聲問道: “什麼人!”
“……閣表哥,是我。”
一聲輕歎,從左邊的梧桐後靦如幽靈般現出一個白色的人影,林天寶嚇了一跳地伸直手臂,打高燈籠,向前走了兩步說道:“你是誰?我不是……”
只聽“咄”的一聲輕響,燈籠中的燭火頓滅,林天寶反應奇快地驟然後退,只聽?然數聲,猶如蜂吟,她初時站立的地方紮滿了細若牛毛的鋼針,她用力拋起食盒,左手解開披風,右手印出蓮花,披風遮擋在面前時,右手同時快若閃電的把竹筷彈出,雪白的狐皮披風上閃過一道蘭光,卻發出黑色的火焰燃燒起來,林天寶同時聽到一聲悶哼。
她扔掉還在燃燒的狐皮披風,心中暗驚,這裏不是慕容家的內院碼?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還有對方叫了她一聲“閣表哥……”莫非是把她認成了慕容閣? 
梧桐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她投擲出去的竹筷,林天寶確定對方應該被她的竹筷傷到了,踢土先把疑是染上劇毒的披風、燈籠、飯盒、和鋼針埋起來,她沖到寢室內,發現慕容閣正在她床上睡得好好的,不覺放下心中大石。
惟恐自己身上也沾有毒粉,林天寶踢了踢床腳叫道:“慕容閣,快點兒起來,你們家裏一點兒也不安全。” 
慕容閣卻理都不理她地繼續睡。林天寶幾乎氣爆了,她才離開多長時間啊,慕容閣再誇張也不會睡這麼熟吧。
林天寶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她一把掀開慕容閣所蓋的棉被,大叫道: “起來了,再不起來,你就等死吧。”
慕容閣懶洋洋地張開眼,慵懶得連骨頭都是軟軟的感覺。他看向林天寶,吐氣如蘭: “我的飯菜呢?” 
“什麼你的飯菜啊,我怕中毒都扔了……”
“意思是其實你什麼都沒有拿來對嗎?”慕容閣眼中異光一閃,突然坐起來把林天寶撲倒在床上,壓住她不懷好意地笑著道; “哼哼,竟敢不聽我的命令,我這麼餓,你不怕我把你吃?”
“不要玩了啊!真的,我告訴你……”
林天寶掙紮著說道,卻沒有發現慕容閣的眼角緋紅,細長的眼睛如水波般瀲灩,唇色潤紅,白皙的臉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完全是情動的表情。
他的雙手壓在林天寶頭的兩鍘,歪著腦袋笑著道: “仔細看你,長的也蠻漂亮的嘛,至少皮膚很滑嫩,摸著很舒服呢。” 
有點兒吃驚失去武功的慕容閣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她用了技巧都沒有辦法掙開,不過她還是認為是自己怕傷到慕容閣,沒有想到其他。
慕容閣的手指在林天寶的臉上摩挲著,三許輕狂,七分曖昧,林天寶終於也覺得有些不對了,她結結巴巴地道: “你,你的手在幹什麼啊,幹、幹嗎笑得那麼可、可怕……”
說實話,慕容閣笑得一點兒也不可怕,反而充滿了誘人的魔力,但喜愛美色的林天寶此刻卻全身僵直、冷汗直流,本能地覺到有危險了。
“仔細地看了看,你的耳朵長得很好看呢,好想咬一口。”
為什麼仔細看,只看出她的耳朵好看,真是鬱悶……不,不對,林天寶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思考她漂亮耳朵的時候,而是……
林天寶不由得‘呀”地痛叫一聲,那個混蛋慕容閣,竟然真的朝她的耳朵咬了下去。
這時林天寶突然耳尖的聽到腳步急促奔跑的聲音,她像是遇到救兵一般推拒著慕容閣: “人,好像有人到這裏來了,快點兒把我放開啦……”
“沒關係,沒有我的命令,沒有人敢進來的……”
但是慕容閣這句話說得太早了,因為林天寶進屋時沒有扣門,因此來人很容易就把門推開了,一時間,三人六雙眼睛就那樣直直地互相打探著,先忍不住收回目光的反而是來人,她震驚地後退兩步,畢竟誰看到兩個男人在床上親密地擁抱在一起,心理都會受到巨大的衝擊的。
室內彌漫著疑是麝香的香味,令人血脈賁張,心跳加速。 
自己和慕容閣糾纏的樣子竟然被外人看去了,林天寶的臉變得如血一般豔紅,她語無輪次地說道: “嬌……嬌歌,事……事情不是你、你看到的這樣……” 
慕容閣的好事被打斷,他冷冷看向嬌歌:“你竟然忘了規矩嗎?!沒有主人的同意,你竟敢擅自闖進房內,要受到什麼責罰,不用我告訴你了吧!”
“嬌……嬌歌沒忘。”嬌歌猛然想起到這裏的目的,她急忙把剛才所見到的衝擊性的畫面暗藏進心裏,恐慌地解釋道,“嬌歌到這裏是老夫人吩咐的,讓我務必把家主叫去,我剛才在外面叫了幾聲都沒有人應聲,我這才鬥膽進了屋,全、全是不得已而為之……”
“囉嗦那麼多做什麼,奶奶叫我有什麼事?!”
慕容閣從林天寶身上下來,不耐煩地說道,真是的,夜裏都不讓人好好安睡。
林天寶卻是感激這個從未謀面的奶奶,太好了,好像逃過一劫的樣子。
嬌歌深深地低下頭道: “是樓公子的事情,他剛剛遇襲,生命垂危!”

【全文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4:19

喬克天使 - 富貴再筆人【喜福會之三】

慕容世家最近頗不安寧。
先是要結婚的家主的弟弟身中奇毒,
然後是新娘在新婚的前一天被人殺害。
偏偏武尊毒尊要來參觀婚禮預習婚姻,
家主慕容閻惟一的感覺就是疲于奔命。
最可憐他堅守了二十五年的單身,
竟然終結在那個“寶少爺”的手里!
罷了罷了,總算寶寶單純可愛又好欺負,
就算是因為中了毒才牽系起的這個緣分他也認了,
愛就愛了,這一生,崎嶇也要同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4:46


    草色新雨中,松聲晚窗里。

    夜聽風雨樓。

    靜靜地掩在青松翠竹後的精巧樓閣,因為主人突如其來的受襲,而變得嘈雜繁亂。

    由房內朝窗外望過去,夜聽風雨樓室外高懸的紅色燈籠在寒風中搖曳,透露出不祥的血色光芒,林天寶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心中冷氣蔓延到四肢。

    聽到慕容閣的聲音,林天寶哈了哈冰冷的手指轉過頭。寢室分為內外兩室,中間以青色紗簾相隔,因為進出人群太多,已經用簾鉤勾束起來,因此她可以毫無阻礙地一眼看到內室。床前圍了一堆人,慕容閣就在人群中間,他彎著腰關心地看著重傷的弟弟,不時輕聲地向身邊的青衣打聽弟弟的狀況。

    在他身後站了四五個慕容家的弟子,湊上前和慕容閣說話的男子看上去比閣大了十歲不止。林天寶才來時聽青衣介紹過,依稀記得這個人應該叫做慕容琰,是慕容閣的大堂哥。照輩分來說,慕容琰是慕容本家的長子長孫,應該是繼承家主的最佳人選,為什麼家主會旁落到比他小了近十歲的慕容閣身上,這種事本身就很值得玩味呢。

    無視其他忙得團團轉跑上跑下的傭人射向她的驚詫懷疑和責難的眼神,林天寶翹著二郎腿坐在麒紋獅角凳上,旁若無人地拿起八仙桌上的紫砂壺,倒了一杯茶水,無聊地邊喝邊打量著慕容閣身後的其他人。

    慕容閣一進屋時就一一叫出了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慕容  、慕容玨、慕容  、慕容瑜,他們全是前幾年在江湖上掀起風浪的慕容家族的年輕男子,江湖錄上都介紹過他們,因此林天寶也算單方面認得他們。

    慕容  在江湖錄上的武技排名為第三十六位,只略遜于南宮家族的南宮靜益第三十二的排名,這已是慕容家族中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江湖錄上對他武技的描述只用了八個字,那就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然後用整整三頁的篇幅介紹他出道三年來神話般炫目的成名戰和此後幾乎每戰必勝的神話。

    有著如此光環的慕容  在三年的試煉期滿後,幾乎是滿載贊譽地回到了慕容家族。也許在耀眼的光環下他有著別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和艱辛,但是只要成功,那些壓力和艱辛就是他努力不懈的動力。他回到家族中成為了家族參與處理江湖事宜的代表。

    相比于慕容  ,慕容玨在江湖上的名聲卻是不如慕容  的,慕容  在江湖上的三年如果是交出了漂亮答卷的優質生,那麼慕容玨只能用不良學生來形容。他性格亦狂亦癲,所結交的朋友也大多是讓江湖人士多詬病的,他看不起慕容  中規中舉地挑戰高手沖刺排名,慕容  也看不起他的不負責任。

    對慕容玨的評價之所以比慕容明低,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並不愛惜自己的聲譽,整日流連于青樓酒肆之中,那樣也就罷了,誰知他竟然迷戀上了一個死了丈夫的舞姬,非但放話要娶她為妻,而且還要明媒正娶!為了這種事,慕容家身受其他三大家族和江湖正派人士的嘲笑,慕容玨也差點兒被他父親打斷腿趕出家門,後來還是家主出面,打發了那個想飛上枝頭的舞姬,又草草給慕容玨娶了一個小戶人家的妻子,才算把這件事當作他年少輕狂不懂事給壓了下去。也因為這件事,慕容玨被慕容家主流放到家族之外,給了他個監督新入江湖的慕容子弟的虛名,其他便隨他怎樣了。

    若不是因為慕容樓要成婚,慕容閣估計也不會把慕容玨招回啟用。但是無論過了多少時間,慕容玨和慕容  好像都看對方不順眼。從慕容玨回家起,兩人就天生仇敵一般紛爭不斷。只是他們兩人的摩擦還停留在口頭上,並沒有發展到肢體對抗的程度,因此其他兄弟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坐山觀虎斗。

    兩個人無淪在氣質上還是容貌上都是截然不同的類型,慕容玨神采飛揚,顧盼輕狂;慕容  清冷漠然,美目輕睨。兩人分站在慕容閣兩側,張狂而排他,隱隱中有分庭抗爭之意。

    至于慕容  、慕容瑜,他們兩人的出名全在武技之外,慕容  身材高大長相卻極為平庸,他打理著慕容家族上上下下的所有生意,大至井鹽鹵運,小到借貸收租,都是他在辛勤運作,支撐著慕容這一大家子的生計。

    而慕容瑜年少天才,十歲時就被喻為湘南神童,自十九歲參加考試取得進士之名外,再沒有朝仕途發展,反面求師鑽研土木機關之術,二十一歲已經接下慕容府總護衛之職,慕容府外的人造壕、溝箭樓、吊橋就是他負責再加寬和堅固的。

    比起他們在江湖上的盛名,慕容家主慕容閣的名氣……說好聽點兒是神秘莫測,說難聽點兒就是默默無聞,他是惟一一個沒有在江湖上歷練三年便成為家主的異數。江湖在武尊花非花的努力下,六年來都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正邪之戰,作為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也少有建樹,因此也有人傳言慕容閣其實是慕容家族推到前台的傀儡家主,實際掌權者應該是慕容琰、慕容  、慕容  和慕容瑜四人。而慕容家主惟一的一次任性,卻被毒尊莫飛紗修理,因為這件事,江湖上的人對慕容家主是傀儡的傳言又信了幾分。

    林天寶卻對慕容家的家主是不是傀儡沒有一點兒興趣,她感興趣的是慕容家已經發生或將要發生的一些事。

    不過有時候她也是極為感慨上天的安排是何等的奇妙,就像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能夠見到慕容閣的一樣,畢竟慕容樓結婚大宴賓客,慕容家難得地開城迎賓,她即使偷個請柬也會混到慕容家中湊湊熱鬧的,至少應該會在喜宴上見到慕容閣。

    但是“見到”和“遇見”真的是很不相同呢,她從來沒有想到會不經意地“遇到”慕容閣,而且是在他身中奇毒的情況下。

    不過余下的經歷沒有絲毫可以誇耀的地方,畢竟那是被奴役和壓迫的過程。

    慕容閣扭頭不知道在和慕容瑜說著什麼話,室內燭影幢幢,金枝秀華,他的側臉在燭光的照映下,浮現出奇妙的溫柔神情,像是尋常人家溺愛弟弟的哥哥一般,絕美的臉上因為有了這種感情而變得更為美麗,在他周圍彌漫著平穩安寧的氣息,慕容家的人也因為在他身邊而漸漸消除了焦躁不安。

    林天寶放下支腮的手,坐直身子看向慕容閣。

    現在的慕容閣不同于初次見面時那麼毒牙利齒。

    也不同于再次相處時那麼任性無理。

    更不像私下相處時的媚惑和曖昧。

    偶然見到的冷漠神情,宴請賓客時的談笑風生,還有現在的溫和表情,到底哪一個才是慕容閣的真實面容?或者是所有的一切才組成這樣一個迷一般的慕容閣?

    “林天寶。”

    慕容閣笑吟吟地叫她,不是她看慣的任性、冰冷和譏誚的笑,而是帶點兒溫暖、寵溺和陽光般絢麗的笑,連和平時一樣命令的口吻也變得易于接受了一點兒,“你過來一下,同時給我拿把椅子過來。”

    就像被什麼刺中了一樣,林天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胸,慕容閣的笑容太過耀眼,令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手下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好像要掙脫出來似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聽到慕容閣在和他的堂兄弟說話,話里的每個字她都聽得很清楚,但是並不想花心思了解,她的眼中滿是慕容閣的身影,連慕容家其他人離開她都沒有注意。

    肩膀被猛地撞了一下,一道巨痛從肩上的經脈竄向心脈,林天寶大驚,她上身傾斜,腳下一個踉蹌,右手“啪”地擊在八仙桌上,驚詫地看向撞她的人,“瑜、瑜公子……”

    慕容瑜見林天寶只是被撞得倒退了兩步,臉上卻沒有任何異樣,不覺奇怪地挑高眉,口中也不依不饒地斥道︰“不幫忙做事在這里杵著干什麼?!一點規矩也沒有!”

    “我、我這就搬椅子……”

    慕容瑜斜睨她一眼,冷哼一聲道︰“討厭的眼神……在看別人之前先認清自己的身份再說。”說罷拂袖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林天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等慕容瑜走出門外,林天寶才提起拍在桌上的右手,整個桌子就像沙礫一般坍塌下來,聽到動靜,慕容閣眼光閃了一閃看向碎成一堆的木屑,又看向林天寶道︰“怎麼了?”

    林天寶一手抓一個凳子走向內室道︰“沒什麼。”

    慕容閣歪頭一想,憑林天寶的武技,的確很少有人能在她手中討到便宜,便不再言語。

    拿了兩個凳子,結果是慕容閣和青衣不客氣地坐了下去,害得她只能在旁邊站著,不過看到青衣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後,林天寶也不好意思開口把凳子要來坐。

    想再去搬個椅子過來時,青衣的一句話卻阻止了她的腳步。

    “我看過樓公子身上的傷,他身上中了二十七刀,看起來血肉翻卷,刀可見骨,失血過多,而且刀上抹有毒粉;遇血便溶。”

    礙事的青色織錦的帳幔被帳鉤勾起,慕容樓仰身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看樣子還在昏迷之中。他的上衣已經脫下,身上的血汙也差不多擦淨了,露出血肉模糊的猙獰的刀口,似乎並不單純是被刀劍所傷,還有傷口血跡為詭異的紫黑色,的確是中了毒。

    “樓公子四肢及頸部肌肉痙攣,呼吸急迫,肢冷脈弱,心率不齊,除了身上中了麻痹神經的毒外,應該還被人喂了毒藥傷及內髒。”

    青衣掀開慕容樓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瞳和眼角,並掰開他的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舌根,然後對慕容閣說︰“你看他眼角赤紅,舌苔金紫,便知道他中了奇毒,外毒陰柔,內毒凶猛,內外兼噬,陰陽調和,是為纏綿之毒。”

    “纏綿?”林天寶心頭一跳,看向青衣,“淩雲派的纏綿?”

    香燭成淚,燭芯發出“嗶啵”的響聲,林天寶眼楮半眯半閉,似在沈思。青衣走到外室寫了一張藥單,遞給身邊的婢女,讓她從庫里抓些藥來。慕容閣坐在床邊,拿起布巾擦拭著慕容樓額頭上的虛汗,臉上有著毫不掩飾關切。

    “ 啦”一聲巨響,寢室緊扣的門扉驟然碎裂成碎片,青衣驚嚇地站起來,躲開碎木屑,瞪大眼楮朝門口望去,一位少年沖進屋內,倉皇四顧著道︰“小樓,小樓怎麼會受傷的?他現在怎麼樣?”

    林天寶也嚇得轉過身看去,只見對方高髻金冠,玉帶錦袍,卻是蕭錦衣。

    見他面色不善,林天寶本能地身影一閃,護在慕容閣身前。

    見蕭錦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林天寶沈下臉道︰“十四,你在做什麼?!”

    蕭錦衣目露凶光地瞪了她一眼,恨聲道︰“讓開啦!”林天寶心想屋里這麼多人也不怕他亂來,于是移開身子,但還是半護住慕容閣,只見蕭錦衣卻連看也沒看慕容閣一眼,直奔向慕容樓躺臥的病床。

    蕭錦衣面色陰郁地站在床前,目光惡毒地掃過慕容樓慘白的臉,緊閉的雙眼,微微抽搐的四肢,以及才包扎了一半血肉猙獰的傷口,他渾身散發出的陰邪之氣令林天寶忍不住向旁邊閃了閃。

    蕭錦衣咬牙切齒地瞪著昏迷中的慕容樓,突然硬撲了上去,林天寶甚至以為蕭錦衣是撲上去要掐慕容樓的脖子而驚叫了一聲,卻見蕭錦衣按住慕容樓的雙肩,恨恨地瞪著無甚知覺的他,嘴一撇,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小樓,小樓,若你死了,我、我也不活了!”

    “你若真的這樣搖下去,他真的活不成了。”

    青衣跑到床前拉住蕭錦衣,阻止他繼續蹂躪可憐的慕容樓,蕭錦衣聽到,情況這麼嚴重,當下就聽話地松開了手,結果慕容樓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地磕在暖玉枕上,蕭錦衣又忙抱著他的頭摸來摸去,心疼不已。

    “青衣!”蕭錦衣瞪眼看向身邊的男子恨恨地問道,“到底是誰竟敢傷了小樓,告訴我,我若不把他毒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不叫蕭錦衣!”

    師父曾告誡他毒為萬惡之源,非到迫不得已之時不可妄用,否則傷人傷己,越是使毒高深之人莫不是身體虛弱之極就是身有殘疾。被稱為毒尊的莫飛紗嗓子便是少年時被自己研制的毒煙燻啞的,還有被稱為邪派主者的布天門——現任門主莫如幽用一雙腿的代價才換來一身神秘莫測的用毒技巧,而他的師父也空有無雙的毒技,因為身體的虛弱只能蝸居在小小的滄州地區,徒留遺恨。

    師父吃夠了身體虛弱的苦,因此從小就讓他勤練武藝,等他的內力有了一定基礎的時候才教他怎樣辨毒、制毒、試毒、使毒以及解毒,他浸淫毒藥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因為師父費心教導的緣故,他已經可以熟悉地辨毒和配制出陰、寒、冷、熱等毒,差火候的只是試毒、使毒和解毒了。

    淩雲派所制毒藥不似布天門那般虛幻神秘,而是偏向陰毒有跡可尋,易下難解,且發毒極快,蕭錦衣怕釀下大錯,所以出道至今,幾乎沒有用過毒藥,但是這一次他卻是氣瘋了,心里一瞬間便想了十幾個陰毒的法子要怎麼怎麼報復傷害小樓的人。

    旁人雖然看不到他心中所想,但是看他面目猙獰的樣子心想還是少惹他為妙。

    “他身上中的毒是……”

    青衣苦笑著道,“是纏綿之毒。”

    蕭錦衣徹底呆住。

    “柔情似水,噬骨纏綿”這句話講的並不是人的感情,而是淩雲派絕不外傳的四種毒藥的名稱。

    而蕭錦衣,偏偏就是淩雲派門下的弟子!

    慕容閣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十四,小樓遇襲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蕭錦衣憤怒地朝慕容閣吼道,“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懷疑是我偷襲了小樓?無論小樓怎麼蔑視我、傷害我,我都不會傷害他一個小手指頭!”

    蕭錦衣緊咬下唇瞪著慕容閣,這個家夥怎麼會知道他聽到護衛說小樓遇襲重傷時心如刀絞的感受,他見到小樓身上的刀痕毒傷,恨不能代他承受。

    他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捧到小樓面前,只求他璨然一笑,又怎麼舍得讓小樓受這麼大的苦,現在還被人冤枉,心中一酸,蕭錦衣又想掉淚了。

    慕容閣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他直覺地相信蕭錦衣絕對不會傷害小樓,但是蕭錦衣眼中那痛苦而熾熱的感情卻令他暗暗心驚。

    他想起剛才他的堂兄弟所分析的話,慕容樓是被去謝小姐房間幫忙做事的丫環從鳳棲兮樓回下人房時發現的。當時小樓全身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要不是那個丫環聽到不尋常的響聲跑去看了一下,小樓趴在那里到明天早上一定會全身失血而死!

    慕容家難進易出,尤其是最上春居周圍更是保護嚴密,若是從外面混入殺手,不被發現的幾率很小,但若是住進最上春居內的人想傷害慕容閣又另當別論了。

    護衛已經把居住在最上春居下人房的婢僕盤查完畢,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只有幾位客人和雪小姐、謝小姐的婢女沒有問話。

    他們在慕容閣來之前就是商量這件事的。他們首先排除慕容家的人,老夫人、雪小姐和慕容家主根本不可能傷害自己的親人。

    還有就是謝清影和謝映日兄妹倆,他們和慕容家是表親關系,同時又對這樁婚事異常關切,傷害慕容樓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再來就是慕容閣帶來的客人,首先嫌疑最大的就是站在他身前的蕭錦衣。據說他是滄州老魔的徒弟,使毒應該很厲害了,而且來慕容家之前,小樓已經不認他這個朋友了,不排除他這個邪派弟子因為某些陰暗而扭曲的理由嫉妒小樓的幸福而想毀了小樓。

    剩下的就是青衣醫師,他身份成謎,曾經醫好了雪小姐的頑疾,卻背負著負心的惡名而被慕容家追捕多年。他雖沒有多少武技,但作為醫師,卻是可以提供毒藥的。

    再有就是他才收的小廝林天寶,因為有慕容閣作證,她除了去了一趟廚房外,其他時間都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才沒有被繼續懷疑。

    想來想去,只有蕭錦衣的嫌疑最大,但奇異的,慕容閣卻能隱隱地體會小樓信任他的心情。

    而他,要不要賭一下蕭錦衣的友情?

    用小樓的生命……

    “喂,你們可以去休息,小樓有我照顧就可以了”

    蕭錦衣自告奮勇地要照顧慕容樓,慕容閣盯著他看了半晌,蕭錦衣毫不閃避地也瞪給他看。

    “小樓中的是淩雲派的毒,我比青衣更能化解他身上的毒素,但是我們解毒不準外人觀看,這是淩雲派的規矩。”

    慕容閣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給他留了一個婢女使喚,便和林天寶、青衣先回去休息了。而蕭錦衣討厭婢女盯著小樓的身子看,便把她趕到樓下去睡覺。

    等到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仔細地看了看慕容樓身上的傷口,發現青衣解毒的方法是正確的,只剩小樓體內的毒還沒有徹底清除。

    說起解毒他還不夠火候,因為他浸淫毒藥的時間還不長,但是只要是淩雲派的毒藥,他都會有相克的辦法。

    怔怔地看了慕容樓一會兒,蕭錦衣從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在右腕上劃了一刀,鮮血湧出,他只是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切膚之痛。

    把右腕貼到慕容樓的唇邊,發現昏迷狀態下的小樓根本無法張開唇喝血。蕭錦衣這才有些變色,畢竟湧出的是他的鮮血,每一滴對他和小樓的身體都至關重要。無法可想的他只好吸吮自己有腕上流出的鮮血而後渡入慕容樓口中,直到感覺小樓的身體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他才停止了渡血。

    蕭錦衣隨手撕了一塊布巾纏住腕上的傷口,臉色蒼白的他在小樓的床邊風了一會兒,等到頭不暈了再抬起頭時,看到小樓青色的臉頰微微透出一些血色,便又放心地眯了一會兒眼。

    蕭錦衣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試試慕容樓額頭上的溫度,不時地用布巾擦拭他額頭和胸前的汗水。青衣曾經說過今天晚上是小樓度過危險期的關鍵,注意絕對不能讓他發燒和手腳再次抽搐。蕭錦衣見他手指微有痙攣現象就慌忙按摩他的手指和手臂,這是他第一次和小樓有肌膚上的接觸,整個過程他的臉都是紅紅的。他渡血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想,反倒這個時候看到小樓優美的唇形時有些想入非非,仔細想了想兩唇相踫的時候,只是感覺到小樓的唇柔軟,其它的倒沒有什麼感覺。尤其是想到慕容閣和林天寶的曖昧,知道原本男子之間也可以那般親密,他更覺得害羞。

    燈燭“噗噗”地流著燭淚,發出幽紅的燭光,溫暖地包裹著在一起的兩人。

    燈燭漸短,蕭錦衣長長的拖曳在地上的灰色影子劇烈地晃動起來,他感覺到燭火變暗,抬頭發現蠟燭還剩下不到半指的長度,蕭錦衣不曉得燈燭放在什麼地方,便開口叫樓下的婢女拿幾根蠟燭上來,結果叫了幾聲都沒有人應聲,蕭錦衣只得起身,嘟嚷道︰“真是的,竟然睡死了,還要我下樓叫她。”

    剛搬開椅子,就見燭火一陣搖曳,竟“噗”地一聲滅了。一頓時房間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看來竟連外室的燈燭也滅掉了。

    他聞到的不是蠟燭熄滅的焦臭味,而是淡淡的香味,恍惚間,竟然感覺有冷風拂面,他眼前出現了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熟悉而  緲的氣息令蕭錦衣不覺驚叫一聲︰“師父!”

    半開的窗被風吹得“啪嗒啪嗒”地作響,月亮透過稀疏的樹影照進臥房內,微微的亮光映出不請而來的人的輪廓,只隱約可看清他的身高和蕭錦衣相仿,容貌看不清楚,只覺得他渾身包裹著極深的倦意。

    “錦衣,你還當我是你師父?”

    淡然反問的語氣卻令蕭錦衣心似重擊,他顫著聲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錦衣怎麼會不認師父!”

    想他少時便被父親送到滄州,拜在淩雲派門下,師兄弟大都沈溺于暗器毒物之中,性格也多陰寒冷毒,只有師父念他年幼,雖也冷淡寡言,但待他費了許多心思他卻是知道的。

    師父名諱謝笙,雖成名甚早,卻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窩在滄州小小的一隅,郁郁極不得志,每當師父露出郁悒之色,蕭錦衣都恨不得想把自己健康的身子和師父羸弱的身子交換過來。不過入了江湖後,他結識了慕容樓及其他少年俠士,意氣風發,十分快意,已經很少想到師父,這次事逢家變,他也沒有先稟告師門,反倒是師父派了連文、連武來護衛他,他便知道師父還是一直掛念著自己的。

    但是這次師父突然出現在慕容家慕容樓的夜聽風雨樓中,怎麼看都覺得詭異,蕭錦衣驚喜之余也暗暗心涼。

    嗅到室內輕微的血腥味,謝笙冷聲道︰“錦衣,你竟然不聽規勸地以血救人,你忘了為師是怎麼交待你的嗎?”

    蕭錦衣從小便被師父浸泡在各種藥水中,更不時地吃些草藥。聽師父說是讓他有克毒的體質,有時也會用他的鮮血研制一些毒品。蕭錦衣學會辨毒後才知道自己小時候吃的草藥有強身的聖品也有熱寒毒藥,淩雲派有幾種毒就是用蕭錦衣的鮮血配制的,“纏綿”就是其中的一種。

    師父在他行走江湖的時候曾告誡他江湖人陰險狡詐,絕對不要讓別人知道他的血有解毒的功效,要不然會有殺身之禍,蕭錦衣一直都緊記在心,但是、但是小樓卻是不同的。

    “師、師父,小樓不會害我的。”見師父臉色一沈,一他連忙改口道,“況且他昏迷著,不會知道我用血救了他。”

    謝笙話語中冷意稍減,暗藏了些許溫柔,他點頭道︰“是了,你是淩雲派最具資質的弟子,即使為誰也不要傷了自己。錦衣,我知道你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所以,為師也就直說了。”

    “師父,是什麼事?”蕭錦衣身子緊繃,嗓子干澀,他一向敬重師父,這種時候卻本能地警戒起來。

    謝笙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嗓中已有些笑意︰“傻孩子,你護他護那麼緊干什麼,我又沒有說要傷他”

    蕭錦衣見師父沒有責怪,語氣反有小時候的親昵之意,心中不覺一輕,竟歡愉地叫了一聲︰“師父……”

    “不過你若是不聽師父的話,我可不保證他會在三天後還能存活。”

    蕭錦衣心中一冷,只覺得師父若說慕容樓活不過三日,便當真是活不過了╴

    “錦衣,你認為師父會是害你的人嗎?”

    謝笙突然說了這句話,蕭錦衣喃喃地道︰“師父對我真心實意,必然不會害我。”師父一向寡言,今日的話卻是很多了。

    “原本我聽說你同慕容家的慕容樓相交甚密,原本還不太相信,如今一見卻是信了。師父不想你日後為難,若想保存慕容樓的性命,你還是帶他就此離開慕容家吧。”

    “師……師父,我……我不懂,為什麼我要帶小樓離開他的家。”

    謝笙一雙眼直直地看向蕭錦衣,暗夜般的瞳孔反射出粼粼水色,他容顏倦怠,卻有雙多情的眼,“錦衣,你莫忘了你的身份。我知道你喜歡慕容樓,你恨他拋棄你同謝家小姐成婚,雖說殺了謝小姐,他就沒有辦法結婚了,但是慕容家又怎會接受個邪派子弟,我有辦法讓你們逃出慕容家,並有辦法讓他們沒有機會追殺你們,只要你……”

    “師父師父,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我從未想殺謝小姐的,我雖是邪派弟子,但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我只求小樓懂我就可以了,才不會想讓整個慕容家接受……”

    謝笙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一生不問道德倫理規則,只求痛快肆意,誰知竟然會教出個你這樣的徒弟,喜歡一個人原本就要有殺了他全家也要奪取他的氣魄……不過,師父本不知你要來慕容家,我來這里只是因為淩雲派已經加入了布天門,如今我們和布天門已是同盟。”

    蕭錦衣吃驚地瞪大眼楮,天下誰人不識布天門,有黑道帝王之相的布天門雖然因為毒尊的離去而受到了重大的打擊,但是作為布天門的門主,莫如幽這時的才智也發揮到了極致,他放棄用殘忍滅門的方法讓各個門派臣服,而改為同盟連縱的方法,聯絡江湖上一些在正派人士打壓之下幾乎無法生存的邪門黑道,大多數門派是為了可以看到的利益而去的,而少數人卻是圖謀整個江湖!

    “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謝笙眼望窗外,看向殘月清輝,“一身武藝,兩袖乾坤,三生不幸,我怎甘、我怎甘、我怎甘!”

    蕭錦衣聽到師父說了三聲“我怎甘”一句比一句淒厲,不覺熱淚盈眶,心想無論師父讓他做什麼事他都要應承下來,讓師父開心、舒心。突然身後一陣    聲,蕭錦衣大驚,回頭一看,慕容樓正手腳抽搐,蕭錦衣什麼也顧不得了,連忙按住慕容樓的手腳給他按摩,同時又探額又搭脈的,就怕他發起燒來。

    突覺身後湧起針刺般的殺意,蕭錦衣身子一震,咬著唇道︰“師父,你若真心勸慰我,怎麼會對我用惑言術……”

    殺氣已經逼近頸項,蕭錦衣依舊手腳不停地給慕容樓按摩,他輕聲道︰“其實在小樓身上下毒的就是你吧,你身子虛弱最多只能同小樓對陣十招左右,這樣的你不應該贏得了小樓,即使你有了幫手,小樓也應該會高聲呼叫,驚醒莊內眾人,但你手上一定有小樓投鼠忌器的弱點,才會讓他自願吃下毒藥並不還手地挨了二十七刀……而能讓小樓甘心受縛的人,一定是他所喜愛的人……他將要迎娶的新娘——謝清影!師父,我說的到底對不對、”

    “……錦衣,你行走江湖一年,竟也變聰明了嘛。”

    謝笙嗓音變冷,蕭錦衣一陣便咽︰“師……師父,你要殺了我嗎?

    謝笙見蕭錦衣高大的身子竟瑟瑟地發起抖來,不覺心中一軟,放下手中的毒匕首道︰“錦衣,師父栽培你多年又怎會害你。而且你以為我為什麼放過慕容樓,沒有殺了他?”

    感到身後殺氣頓減,蕭錦衣才敢回過頭問︰“為……為什麼?”

    “因為讓慕容樓甘心受縛的人,是你!”

    黑暗中突然升起一道亮光,蕭錦衣看到眼前竟然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禁嚇得驚叫一聲,火折子復又熄滅,傳來的是師父的聲音︰“我念他對你尚有感情,便留他一命,但是慕容家主的性命卻是不可留的!如果想要慕容樓活,只有慕容閣死!”

    蕭錦衣急促地道︰“不、不行,小樓會恨我的”

    “哼,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慕容閣的武藝還未恢復,殺他正是好時機,我也沒讓你現在做,給你兩天時間,最好能在婚禮之前把他殺了!”

    不待蕭錦衣答應,他只嗅到了一道幽香,恍惚間,已不見師父謝笙的身影。蕭錦衣背部盡濕,全身虛軟地跌坐在床榻邊,想起師父竟然易容成他的模樣去騙慕容樓,心中又是蒼茫又是淒涼,只覺天下之大,親人殆盡,師父又對他多有算計,竟然不知要藏身到哪里才是安寧。

    怔怔地將視線轉到慕容樓臉上,聽到他不再急促的呼吸聲,想到他竟為了自己受這麼大的苦,細細思量,他一時竟是癡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5:45


    “好冷好冷好冷!”

    慕容閣回到寢室才不顧身份地叫冷,他原本和林天寶在床上嬉鬧,背上只穿著內衣,聽到弟弟發生危險,也是從屏風上抽了一件棉衣披上,冬夜天寒,他的武功盡失,感到寒氣滲骨也只能強忍著。

    慕容閣又冷又困,脫了外衣就鑽進被窩里睡了,被絮軟新,但慕容閣總覺得焐不熱,他掀開被角叫道︰“林天寶,小寶兒,寶寶……”

    許久外室才傳來林天寶困乏的聲音︰“閣少爺,你又有什麼事了……”

    “我好冷,你生盆炭火放到我屋里。”

    等了一會兒,不見外室有什麼動靜,慕容閣又扯著嗓子叫道︰“林天寶,小寶兒,寶寶……”

    “嫌冷你自己去生。”林天寶不耐煩地叫了一聲,拉著被子蓋住頭不再理慕容閣。生炭火一定要等焦炭燒透無煙了才能端進屋里,這麼冷的天讓她在外面蹲著,純粹是要折磨她啊。

    慕容閣見叫不動林天寶,只得縮成一團,摩挲著冰冷的手腳,後來越想越不對勁,他現在是主人唉,憑什麼林天寶可以安睡,卻讓他在這里受凍,越想心里越不平衡,慕容閣抱著枕頭跳下床,哆嗦著跑到外室,用力把林天寶搖醒,把她趕下床,鑽進林天寶已經悟熱的被窩里。林天寶抱著枕頭搖搖晃晃地下了床,眼楮都幾乎睜不開地嘟嘟嚷嚷地說道︰“要不是實在困得受不了,我一定揍你一頓。”

    軟軟的紅花羅錦被褥。、寬幅羅衾,完全不是小小的小廝能睡得起的衾被,慕容閣眯眼舒服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很有先見之明地拿出最好的衾被給林天寶睡,現在果然受惠的是他呢。

    慕容閣蹭了蹭暖暖軟軟的被絮,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包住自己。冰冷的手腳漸漸變得暖和了,在這溫暖中,他應該很快就會睡熟的。慕容閣閉上眼楮靜靜地躺著,門窗緊閉,不聞外界風雨,在淡淡的清香縈繞下,在小小的一角恬睡……才怪!

    慕容閣閉上眼翻了翻身,再次裹住自己,結果還是感覺不對勁地又翻了次身,反復幾次過後,他猛然張開雙眼,雙目炯炯,眼中沒有一絲睡意。

    全身暖和得太厲害了。

    慕容閣舉起手拍了拍臉頰,臉熱熱紅紅的不知是不是發燒了,渾身燥熱,衣服貼在身上總覺得礙事,但是脫掉又怕再次變冷,連這床也烙人得厲害,無論怎麼睡都感到渾身酸疼……慕容閣猛然抱著被子坐了起來,沒錯沒錯,他終于知道了,他是個認床的人!

    林天寶又被一陣劇烈的搖晃晃醒了,她抱住頭向床里縮想逃避將要面對的情況,可是慕容閣哪容許她做沙中鴕鳥,硬拽著她的雙臂把她提出被窩,林天寶軟著身子任慕容閣晃得再狠也不睜開眼,心中恨恨地想干脆就閉上眼把慕容閣痛揍一頓,就當是睡得迷糊了不小心而為之。

    慕容閣見搖不醒她,竟然把他的魔掌伸向她的臉頰,捏了一下感到滑滑嫩嫩的好好摸,于是又揉又捏地竟摸上了癮,林天寶終于忍無可忍地“啪”的一下打掉慕容閣的手,目露凶光地看向慕容閣,只是屋內黑暗,慕容閣也只能看到她反光的雙瞳而已。

    “往里睡一點兒。”慕容閣指了指牆邊對林天寶說道。

    “啊?”不是又貪圖她焐暖的被窩要趕她下床嗎?雖然迷惑,但林天寶還是向床里坐了坐。

    慕容閣掀開被角,大剌剌地擠進被窩,毫不害臊地說︰“嗯,還是自己的床睡著舒服啊。”

    “……”林天寶張大嘴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這……這家夥難道不明白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嗎?她還雲英未嫁,就這樣和男人同睡一床對她名節損傷很大啊。

    “怎麼還不睡,寒氣灌進來很冷耶,還是你要下去睡自己的床?”慕容閣半晌不見林天寶躺下,不耐煩地說。

    林天寶瞪著他,她干嗎非要被慕容閣趕來趕去的啊,她要再下床去睡冷被窩就是傻子了。

    林天寶也趕緊鑽進被窩里,紫檀木做的架子床厚重寬大,即使睡兩個人也不會覺得擠,被褥是鼷貂褥,軟軟的很暖和,被幅很寬,林天寶即使貼著床欄睡,也可以蓋得到,就是無法掖著被子睡,總覺得身側涼涼的。

    感到不習慣,林天寶偷偷地把錦被朝自己這邊拉了拉,把被邊掖在自己身下,她終于感到舒服地蹭了蹭被子閉上眼楮睡去了,但是不一會兒,她竟又感到身側涼涼的,摸了摸,被子竟然向床外移了不少。

    皺了皺眉,林天寶又悄悄把被子拉回來,這次她特意把半邊身子都壓在被邊上。等了半天,被子沒有動靜,心想慕容閣一定睡著了,而放心地閉上眼,結果半晌後,被子被猛然向外一掙,林光寶的身子都被翻了個個,大部分的被子又重新裹在慕容閣身上。

    林天寶半支著身子,狠瞪著慕容閣的後腦勺,感覺到她的眼神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林天寶便用行動表示她的不妥協。她雙手握住被角,用力一拉,幾乎把整個羅衾都卷到了自己身上。

    結果這次換慕容閣轉過身狠瞪向她,不過黑夜中眼瞳的微光所表達的憤怒對林天寶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慕容閣伸出手抓住被子要往自己身上蓋,林天寶哪會如他意,她抓住另一邊被角不松手,兩人一時僵持不下,都想蓋得暖暖的,結果因為爭執不下,兩個人全身都露在被外,凍得籟籟發抖。

    “放手!”慕容閣終于冷得忍不住叫道。

    “放手的是你才對!”林天寶長期住在北方,這種程度的冷天氣,她還可以堅持得住。

    慕容閣實在冷得受不了,他想了想,放手道︰“好,被子讓給你。”

    林天寶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羅衾,再次在床上躺好,並在身邊仔細地壓好被角,卻還沒睡安穩,就見慕容閣又把她才掖好的被子掀起來,鑽了進去。

    林天寶生氣地叫道︰“喂,你怎麼說話不算……”

    話還沒說完,慕容閣一把抱住她的身子道︰“被子讓給你取暖,你要給我取暖。”

    沁涼的寒意讓林天寶連打了幾個寒顫,她用力地推拒著慕容閣的身子道︰“你……你不要亂抱啊,你身子很涼的知不知道!”仔細想想好像並不是這個問題,她連忙改口義正詞嚴地道︰“你不要亂抱,男女……授受不……”

    “你再嚷嚷我就親你了哦!”慕容閣想也不想地如此威脅道。

    林天寶身子一僵,慕容閣得意地一笑.再次用力抱住林天寶,汲取她身上的熱氣。

    被慕容閣纏上,林天寶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個子高挑,性格爽快,早已習慣別人把她當男人看待了,但現在被慕容閣緊緊地抱在懷中,她竟然有了自己很嬌小、很柔弱的錯覺。

    頸邊傳來溫暖的氣息,想起慕容閣粉紅的唇,林天寶.心中一動,真不知道親吻那樣的唇到底是什麼滋味,是春花般溫暖還是冰雪般香冷呢。林天寶害羞地笑了笑,卻還是不敢再開口說話了。

    若有若無的香氣淡淡地縈繞在鼻端,慕容閣總覺得在哪里聞過這種淡香,細細想想,好像是剛離開林天寶的被絮時就沾染上了這種幽香。

    慕容閣有些躺臥不安地動了動身子,耳邊是林天寶平穩的呼吸,偶爾夾雜著輕微的打呼聲,看來睡得很熟呢,那香味就是從她身上發出的吧。明明只是淡雅的素淨清香,不知道為什麼卻撩起了他的情欲,林天寶的身子,在他懷里契合而柔順,而慕容閣並不甘心只是普通的擁抱了。

    慕容閣忍不住又靠近林天寶一些,臉頰貼著臉頰,嘴唇踫到林天寶的頸項,試到血管的跳動,慕容閣止不住心神蕩漾地舔了舔她的脖頸,滑嫩的肌膚給了他味蕾不一般的刺激,那是極品的味道。

    沿著她的頸項向下親去,白色中衣的領口很容易被拉開,他的手掌也似乎有自我意識地沿著林天寶的脊背摩掌著移到線條優美的腰側,並沿著腰側上移╴

    林天寶在夢中總覺得心口壓了一塊大石,全身被緊緊地束縛住,呻吟著、掙扎著醒過來,濃烈的、綺旎的香味彌漫四周,林天寶只覺得四肢酸軟,無處著力。

    發現慕容閣埋在她胸口不知道做什麼時,林天寶驚嚇地“啊”了一聲,慕容閣抬起頭來,灰暗的床帳內只隱約可見他容顏的輪廓,卻看不清他什麼表情。

    胸口涼嗖嗖的,林天寶遲疑地抬起手臂,想拉起衣領,卻被慕容閣一把抓住手腕。

    “你……你這是做什麼?”林天寶顫顫巍巍地說道,她沒有想到一醒來會是這種情況。

    “我想親你。”慕容閣的手微微地顫抖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林天寶是這般誘人,他克制了許久才沒有撕毀她身上的衣物。

    他體內似乎有猛獸在叫囂著,想沖出來。

    林天寶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張開眼卻看不清任何東西。

    “我想親你。”慕容閣顫抖得更厲害了。

    “你……”林天寶想起他最近的種種表現,綜合了一下終于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你這樣做是不是因為實在太喜歡我了呢?!”

    “當然,我很喜歡你!”

    聽到慕容閣堅定的回答林天寶反而呆住了。

    慕容閣專注而熱情地看著身下的人,幽暗的帳慢中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炙熱的身子所感受到的一絲顫抖、一絲猶豫和一絲掙扎都可以揣測出對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想象出林天寶發呆的模樣——單眼皮的眼睜得大大的,黑色如清澈泉水的眼瞳映出惟一的他,總是微笑愛翹的嘴唇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露出白色的貝齒和粉紅色的小舌,只是這樣想象著,慕容閣的身子就猛地一緊。

    等嘴唇試到溫柔的香甜的觸感時,慕容閣才知道自己的唇先他的理智一步親吻了林天寶的唇,但不同他想象中的緊閉的唇讓他懊惱地“嗯”了一聲,而且林天寶的唇因為天冷的關系微有干澀,慕容閣專心致致地濕潤著林天寶的唇,讓其重新變得柔軟誘人。

    女子的欲念原本就很難以挑起,況且慕容閣的動作生澀,親吻間不知輕重,林天寶只覺得唇角刺痛,再加上腰側被涼涼的手指踫到,她身子一顫,微微弓腰躲避慕容閣的再次踫觸。

    只是慕容閣早抓住她驚呼的當口,不容她退縮地纏綿,唇齒生津……

    奇怪的是並沒有惡心的感覺,迷迷糊糊中,林天寶只覺得一陣熱氣由丹田處向外延伸,如一把火在腹內焚燒,慕容閣的手指在她身上輕撫,所到之處燃起一串串小小的火花.竟也不覺得冰涼了。

    連推拒的手也變成了邀請一般,穿過慕容閣柔順的長發,抱住他的頭,激烈地擁吻著。

    “寶寶,我的寶寶。”

    粗粗啞啞的嗓音,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說了什麼,親吻著舐咬著糾纏著焚燒著,熾熱的情火融化了彼此,好像痛了,好像酥了,好像醉了……

    日上三竿,橙黃的太陽光透過紗窗滲進寢室,把黃澄澄的簾鉤映得熠熠生輝。金絲銀線繡制的帳幔內發出        的聲音,一雙如玉的手從帳幔中伸出,把帳幔擾向床側,用帳鉤勾住。

    一絲絲光線透進床帳內,慕容閣伸手一持長發,任其披散一床,他眼角含春,嘴角噙笑,神清氣爽,白玉般精致美麗的臉因為心情愉快而奪目光彩,更令人無法逼視。

    慕容閣半跪在雪白的鼷貂褥上,只著白色綢褲,裸露著上半個身子,不常見陽光的身子瑩白光滑,勻稱優美的背部,順滑的黑發之間,偶爾可見幾道長長的血痕。

    他濃情蜜意地看著躺睡在正中央的林天寶,眉頭緊皺,似乎連睡覺也不覺得安穩,他憐惜地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希望可以撫平她臉上的不安和疲累。

    漸漸迷上了那種柔嫩的感覺,慕容閣的手指沿著她臉上的輪廓慢慢滑下,挑開埋住她下頜的錦被,他的身子卻猛然一僵,瞪大眼楮彎下身來。

    林天寶的頸部不但青紫靛紅,而且還有幾圈牙印子,他顫抖著手揭開她身上的錦被,她身上的痕跡更為慘不忍睹,慕容閣呆住了,他究竟做了什麼事情,他覺得自己很滿足很快樂很歡愉了,難道竟是傷害林天寶才得到的嗎?

    大概是被子被掀開的原故,林天寶覺得冷了,她本能地翻了個身,伸手踫到掀起的錦被,就要往身上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淡日蒸香閣內發出高昂而尖銳的叫聲,連棲息在窗外梧桐枝上的鳥雀也嚇得撲閃著翅膀飛上青天。熟睡的林天寶也禁不住魔音穿腦的痛苦而醒來,慕容閣擁著被跪坐在她身邊,面色慘白地指著林天寶身下雪白的被褥叫道︰“血,血!”

    慕容閣見林天寶醒來,幾乎是喜極而泣地爬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抱起來,連聲問︰“寶寶,寶寶,你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都、都是我的錯……

    慕容閣哪里抱過什麼人,林天寶感覺自己就是被他拽出來的,移動之間,林天寶頓覺疼痛難忍,酸澀異常,整個臉都像抹布般皺了起來,她見慕容閣慌亂,心中也有些揣揣不安地喃喃道︰“下、下好像受傷了,現在還很痛。”

    慕容閣伸手就要去踫,而這時林天寶才發現自己是裸著身子的。她想捂著身子,結果只輕輕一動,就疼得一齜牙,她猛然抓住慕容閣的手,羞紅著臉叫道︰“你……你還要做什麼?”

    “我……我看看傷到哪里了。”林天寶武技高超純正,這時竟然連起身也不行,一定傷得很厲害了。慕容閣談笑間可以斬殺百人,但是見到林天寶流血竟六神無主了起來。

    “你又不是醫師,讓……讓你看有什麼用。”

    慕容閣想想也是,他連忙把林天寶放平,又在她身上加了兩層棉被,把她捂得嚴嚴實實地說道︰“你……你等一下,我……我讓青衣過來看看。”

    不待林天寶阻止,慕容閣下床連鞋也未穿地沖出門外,呼吸之間,只覺體內內息綿長,一躍之間,身如白雁,丹田發熱,內力競比中毒前還感到渾厚純實,他來不及感受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專心向雁襲來飛去。

    在外面做事的婢女、奴僕和護衛們。都看到最嚴謹自持的慕容家主光著上身在最上春居飛馳,他們都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影,而對自己的精神狀況產生了最嚴重的懷疑。

    林天寶見他跑遠,連忙掀開被子,也不及打量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指痕、牙印,先扭身找她被扔了一床的衣服披上,身子就像被劈成了兩半,腰以下疼得幾乎沒有知覺,身子同時又酸酸的提不上一絲力氣。想起昨夜,林天寶依然臉紅心跳不已,但同時又暗暗恐慌,她和慕容閣莫非是做錯了,要不怎麼一起身就這麼疼,還流了血……不對,她好像隱約聽過說什麼初夜就是要見血的……但是也不一定對……早知道問小九了,不過這種事問一個小孩子好像也不太對……

    心中雖然想著事情,但林天寶還是手不停地穿衣服,斜襟的白色綢衣穿在身上好像有些大,不過她並沒怎麼在意。

    僵直而緩慢地移動著身子,林天寶“啪”的一聲,用力抓住床柱,另一只手扶住腿就要下床,這時卻聽到一聲大叫︰“寶寶,你在做什麼?!”

    林天寶抬起頭,竟看到慕容閣腋下夾著一個大男人快步向她走來,她吃驚地瞪大眼楮,慕容閣不是連走路走久了都需要人攙扶的嗎?怎麼突然這般生龍活虎了。

    慕容閣見到林天寶背靠在床頭,半邊身子掛在床沿,像是要下床,他匆忙放下夾來的青衣,沖到她面前,彎腰按住她的肩,擔心地叫道︰“寶寶,你、你身體不好,怎麼不好好休息又要亂下床。”

    林天寶輕咳了一下︰“我……我想我還是到我的床上去休息好了。”

    慕容閣不容分說地又把林天寶塞進被窩里責怪道︰“現在還和我分什麼你我呢,你看,我把青衣帶來了,讓他看看……”

    林天寶一怔,背部猛然後靠貼到床頭尖聲叫道︰“讓……讓他看什麼?”

    “讓他看……”慕容閣也怔住了,林天寶受傷的地方根本難以啟齒,連他都沒有……怎麼可以讓青衣……他當時因為太焦慮了而沒有想到,可是如果不看,林天寶又那麼痛……

    慕容閣回頭遲疑地看向被他抓來的青衣,突然發現青衣竟然直直地盯著寶寶看,他心中頓時覺得不舒服起來,他知道青衣和寶寶是好朋友,但是這樣盯著看也太不禮貌了吧。

    而林天寶在青衣的目光下總覺得尷尬,面色紅如隻果,像是做錯了什麼似的,眼神遊移,不敢和他對視。

    青衣神色凝重,開口就讓林天寶嚇了一跳。

    “寶寶,你被慕容閣吃了嗎?”

    “吃?

    林天寶疑惑地眨了眨眼道︰“青衣,你剛才看了半天難道還沒有看到我嗎?我好好的,哪里被慕容閣吃了啊?”

    慕容閣猶自憤憤不已,“我、我是那麼殘暴的人嗎?我干嗎要吃……”突然想到林天寶身上的牙印,他驟然失聲。

    “……”青衣眯起眼看著純潔無邪、一臉天真的女子和迷惑不已的男子,覺得有必要教給他們一些東西,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寶寶,你好像二十五歲了吧?”

    慕容閣“咦”了一聲,寶寶竟然和他一樣大呢,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感覺要比他小好多的樣子。

    “你長這麼大難道沒有人曾告訴過你男女之間的事情嗎?”青衣不可思議地問道。

    男女情事啊……林天寶的臉紅了一紅,小聲說道︰“我、我小時候住在嵩山腳下,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大,玩伴全是小和尚,誰、誰會告訴我這種事啊?”

    她是看過一些才子佳人的坊間小說,可是關鍵的地方總是“執手,吹燈,翻倒在床上”一筆帶過,她當然也隱約知道男女之間怎麼做,但是做過後要怎麼樣就完全不知道了。

    青衣斜眼看向慕容閣︰“你是男人,應該很清楚這種事才對,為什麼也會這麼慌張。”

    慕容閣臉上不知是羞紅還是惱紅,他強硬地說道︰“我、我身為家主當然什麼事情都了如指掌,只是……只是……”他在當家主之前全都埋首練功,當了家主之後也沒有相熟的同齡人告訴他要怎麼取悅女性——說起來他又不是整天都板著臉,為什麼家里那些堂兄弟見到他都全身緊張得發抖呢。他是男人,當然會好奇這種事情啊!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他又拉不下臉去問。

    慕容閣偷偷看了林天寶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她……她流血了,我才慌的……”

    青衣幾乎想噴血了,這、這兩個人!“她不流血你才要慌好不好……”青衣小聲說道,走近床榻前,一眼就看到林天寶脖頸上青紫的印痕和齒印,他的手放在林天寶的腹部壓了壓,還沒問她的感覺怎麼樣,她倒抽一日冷氣的痛苦模樣就告訴了他答案。

    青衣責備地著了慕容閣一眼,“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激烈……第一次竟然不會溫柔一點兒。”

    慕容閣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聽進去,他的眼盯住青衣放在林天寶腹部上的手掌,突然有股噬血的沖動,總之連看到青衣都覺得不順眼了。

    手掌張開又緊緊握住,慕容閣強忍著想把某人從林天寶身邊拉開的沖動,畢竟那個某人好像懂很多他需要知道的事情。他勉強地扯了個微笑問道︰“寶……寶寶的身子會不會有影響,我……我以後要怎麼做她才不會這麼疼呢。”

    青衣還未開口,林天寶已經瞪向慕容閣了︰“你……你什麼意思,你不做我就不疼了!”

    “為什麼?”慕容容閣漂亮的眼睜得大大的,驚訝又委曲地說道︰“我……我們現在不是情人了嗎?”

    青衣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伸手阻止他們繼續爭辯,“你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先想想周圍還有沒有別人好不好,慕容,你可以出去一下嗎?我有些事情想單獨和寶寶說。”

    慕容閣看了看半眯著眼側躺在床上的林天寶,發絲淩亂,模樣稍嫌狼狽,但依舊明朗誘人,他又看了看青衣,似乎才發現青衣竟然也長得唇紅齒白,秀雅清俊,要是這兩個人同處一室的話……光是想想心中就酸酸的,連口氣也溢出酸味,“不要,我也要聽!”

    青衣抬眼瞪了慕容閣半晌,看他毫不退讓,無奈只得先退了下來,“好吧,你也留下,有些事情你也需要知道。”

    “首先我要說的,是做這種事的心態問題。”青衣正衣端坐在椅子上諄諄教導,“要尊重、有責任、自我控制”

    “啊?”

    “還有,這種關系需要的是負責的、相愛的和相互理解的兩人。兩人應是互相信任、互相愛慕,才可以體驗這種行為並從中感到愉快。”

    “啊!”慕容閣和林天寶開始都沒有明白過來青衣所說的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說到這里他們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青衣說的事情就是那種事啊!

    “還有重要的一點,作這種事情一定要有‘愛’!”青衣認真地說道。

    “啊!”慕容閣慌忙說︰“我很喜歡寶寶啦。”雖然開始捉弄她很好玩,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越看寶寶越可愛,這不是喜歡是什麼呢?

    “那麼你的喜歡可以在危機中也會持續存在嗎?”

    “當然。”他是誰?!他是慕容家的家主,豈會被所謂的危機嚇跑。

    “那麼你可以長時間保持這種喜歡嗎?”

    “應該吧。”畢竟寶寶是他第一個可以接受的女子,但以後的歲月那麼長,誰可以保證呢?

    “那麼這種喜歡可以超越身體上的互相吸引和浪漫的迷戀嗎?”

    “……”這下子連林天寶都沈思起來了,若是說她的心動不是因為慕容閣的絕美外貌的話,她都會抽自己兩個耳光罵自己虛偽了。

    “……如果只是身體上的相互吸引又怎麼樣呢?”慕容閣迷惑地看著青衣,他就是從寶寶的身上得到了從沒有感受到的快樂,而突然喜歡上她的,又有什麼不行?

    “青衣,你和別人做過這種事沒有?”

    青衣沒有想到慕容閣竟然問得這麼直接,他怔了一怔小聲地道︰“還,還未……”

    “沒有做過這種事的你,怎麼知道我們做過的人會有什麼感受?喜歡就是喜歡了,為什麼還要分來分去,適不適合呢?”

    自覺已經比青衣高出一等的慕容閣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覺得你也應該嘗試著去喜歡上某個人,愛千變萬化,並不局限于一種呢!”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喜歡的會是個愛探人隱私、喜歡八卦,並且容貌不如自己的女子。

    青衣沈吟了許久道︰“這些的確是我照搬書本上說的,但是有兩點卻是感情中必不可少的——尊重和關心他人。”

    慕容閣點頭道︰“我會很關心寶寶的……她的身子果真沒有什麼事嗎?”

    “她身子有事也是你太過粗暴!”

    青衣沒好氣地回嘴,他好歹也是醫師,即使沒有實踐,理論知識也比這兩個亂來的家夥強得多。撇嘴“哼哼”了兩聲,他還在記恨慕容閣的嘲笑。

    “現在最好讓寶寶在熱水中浸泡一下,我回去配制藥膏,在她受傷的部位塗抹一下就可以了。”

    見慕容閣的臉“呼”的一下燒紅了起來,青衣先是不解,後來像是想到什麼地猛然站起來指著他叫道︰“你、你這個家夥,那藥膏是塗抹肌膚上的淤傷所用,又又不是……”終是再說不出來,他跺了兩腳,拂袖離去。

    “嗤!”慕容閣不以為然地撇了一下嘴,心想,等你試到這種消魂的滋味定然比我還心急。

    他走到屋外,叫了幾個手腳利落的女婢,即刻讓她們燒幾桶熱水端進房內。

    有婢女端著熱水進來,滾燙的熱水倒入浴桶,不經竟間聽到屋內竊竊私語的聲音,透過氤氳的水氣,女婢好奇地看向內室,只見家主才收的小廝穿著家主的白色綢衣擁被坐在床上,家主則坐在床側,或替他順發或抬手喂水,態度親昵曖昧。

    看他們卿卿我我的親密樣子,說他們沒有什麼關系誰也不會相信!說是才收的小廝,現在看來,明明是才收的小官才對。

    她們絕美秀致的家主呀,竟然會看上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想想都覺得心理不平衡!

    幕容閣也洗浴了一遍,換上新衣走出門外,林天寶正蹲在院子里呆愣愣地看著吐蕊的金菊,滿臉無聊的表情。

    “怎麼了?”慕容閣贊嘆地看向林天寶,沐浴了一番,她身上的光彩似乎又全回來了,黑發梳成的高髻一絲不亂,束發的金冠上瓖著方形的祖母綠,長長的青綠色發帶系在頜下,花樣繁美的青綠色織錦外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寬袖內只露出幾個手指,給人一種憨態可掬的感覺。

    “沒什麼。”林天寶懶洋洋地起身,身體的不適讓她微微皺了皺眉。

    “還在疼嗎?”慕容閣伸出手指向她的眉心壓去,並輕聲問道。

    林天寶嚇一跳地頭向後一仰,慕容閣怔了一下停下了動作。

    “嚇到你了?”

    “嗯。”林天寶曖昧地應了一聲,即使有了肌膚之親,她還是不太習慣別人的踫觸。

    怕慕容閣會接著再踫過來,林天寶悄悄後退一步說道︰“我正在想事情。”

    “……想什麼事情呢?”在慕容閣的想象中,他自己應該是優雅的、成熟的、誠摯的,在他們中間掌握主動,贊美對方的美貌和溫柔,用手指輕輕踫一踫她的臉頰,含情脈脈地說些贊美之語。如果這時,她朝他微笑,或許撒個嬌就更完美了。

    而現在,他們兩個人在相愛一晚後的早上,他非但因為經驗不足而做出了把醫師捉來的愚蠢之舉,現想出來的贊美語句就在舌尖跳動,卻因為覺得丟臉又遲疑著不敢說出來,只能說些淡而無味的對話,有一句沒一句之間,留下難堪的空白。

    而且他也完全無法想象林天寶撒嬌的樣子,以及她真的撒嬌了,他不知道是該用驚喜還是該用驚嚇的表情來應對她?

    “我在想我們的事情啊……”林天寶原本只是想敷衍地說,但是說出來之後卻又有些認真了。她怔怔地想,她和慕容閣之間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復雜了呢?在相遇之初還只是單純的陌生人而已,現在卻這麼親密。

    “為什麼是我……慕容閣,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呢?”

    林天寶黑漆漆的眸子緊緊地看向慕容閣,她體態雖比普通男子偏瘦,容貌也比男性縴細秀氣,但是因為她舉手投足爽朗大氣,很少有人發覺她是女性,當然更少有人會對她產生愛慕之情。

    這也就是她產生疑問的原因之一,即使這般親密了,她還是沒有別人所說的那種心靈相屬的感覺。

    慕容閣是怎麼看待她的呢?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不解風情的她?她比普通女性強的地方,據她自己認為,也只有武功而已。

    “啊?”慕容閣歪頭奇怪地問︰“一定要理由嗎?”

    他會做出昨天的事情,的確有些順應本能,但那不正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如水到渠成般的順利嗎?

    看到林天寶不贊同的眼神,慕容閣也只得認真地順了順頰邊的長發說道︰“嗯,如果真的說理由的話,我只能說開始時我就不討厭你,況且你這個人這麼有趣,怎麼欺負……嗯,嗯,一點兒也不小家子氣,還有……”慕容閣想起昨天的孟浪,臉頰一紅,支支吾吾地道︰“很……很舒服呀,總之,我不會讓你逃開的。”

    讓任何正常的女性聽了都會吐血的表白,林天寶卻因為對方說的是實話而欣然接受了。此外慕容閣也公平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喜歡我呢?”

    林天寶沒想到地“喲”了一聲,雙手相握,大拇指互相摩挲、仔細地思考後說︰“應、應該是因為你的容貌很難讓人不喜歡吧,雖然性格差點兒。”

    林天寶想了半天好像才想到他這一個優點,她再往深處想想;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咧嘴笑道︰“還有一點,你和我的擇偶條件很合呢。”

    她從出道初期就幻想著邂逅英俊、灑脫的世家子弟或年輕少俠,譜一曲琴瑟和鳴的浪漫情話,不過多年來都未能如願,沒想到這次竟然如願了。

    “因為你出身名門、家財萬貫,長得又這麼好看,我當然很容易就會喜歡上你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被人問起來才想通,真是夠蠢的。他們互相喜歡,的確兩情相悅,又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當然她也會想一些比較深刻的問題,比如她要是不見他會思念他嗎?心中的秘密會有想傾訴給他聽的欲望嗎?

    不過她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思索,所以並不著急。

    “我們現在要到哪里去,是先看看小樓嗎?”林天寶開口問道,她很是擔心慕容樓的傷勢,不知道渡過危險期沒有。

    慕容閣的冷汗頓時流了下來,他在林天寶的提醒下才想到自己還有個重傷未愈的弟弟,醒來時他因為被嚇著了,滿心滿眼全是林天寶的影子,竟沒有再想到他。

    就在慕容閣充滿愧疚之意地想去夜聽風雨樓看看慕容樓時,嬌歌卻從院外匆匆跑進來,向他福了福身低頭說道;“家主,瑜公子請你快點兒到前樓去。”

    “什麼事?”

    “前樓有人沒有請柬硬闖進來,自稱是武尊花非花、毒尊莫飛紗!”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6:38


    陰郁的天氣猛然轉晴,太陽由瓖著銀邊的厚厚的雲朵中蹣跚走出,如慈祥的老者一般毫不吝嗇地散發出溫和的光線。湘南的天氣一向比北方暖和,但並不能說北方人在湘南過冬天就不會覺得冷。蕭錦衣算是北方人,他出生及學習武藝的地方都比湘南寒冷許多,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平時很少穿很厚的棉衣,結果在寒冷的冬夜里照顧慕容樓時吃足了苦頭。

    怕再出現突發情況而不眠不休的蕭錦衣有些羨慕地看著慕容樓睡在溫暖的被窩里,其實他也可以爬到床上在慕容樓旁邊小睡二會兒,但是他卻不敢。注意到窗上斑駁的光影,他試著開了一下窗,減弱的風已經威脅不了床上的病人了,于是他把紗窗整個打開,讓冬日的陽光映照進冰冷的房間。並讓自己可以沐浴在陽光下,汲取一點兒溫暖。

    有幾縷光線照在慕容樓臉上,讓他的皮膚呈現出晶瑩透明的白玉色。蕭錦衣以前並沒有怎麼注意慕容樓的容貌,而這次,他因為照顧慕容樓,反而有機會仔仔細細地把他看了好多遍。

    蕭錦衣只能說慕容家的人都有張好皮相,慕容樓劍眉斜挑,有著在清醒時不輸給任何人的堅韌的眼神。小樓比慕容閣只高一點點,卻遠比慕容閣健康強壯。他身體柔韌矯健,全身充滿了強勁的美感,他的容貌和慕容閣有六分相像,用“美麗”這個形容詞形容並不過分。只是氣質卻截然不同,讓他經常得到的評價反而更接近“明朗英俊”之類的男性的贊美。

    靜靜地坐在慕容樓身邊,看著他熟睡的表情,蕭錦衣就覺得很幸福了。如果慕容樓醒來還是說一些傷人的話,他寧願他這樣永睡不醒。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出身邪道就不能和慕容樓做朋友了,他從未騙過小樓,要是他在意的話,早就在意了,怎麼會和他交往了近一年的時間,才找出這個借口呢。

    他想聽小樓真實的想法,而不是敷衍的說辭。畢竟小樓是因為以為挾持他的人是他,才會束手就擒,甘心被傷的呀。他、他可不可以這樣想,小樓其實並沒有他所說的那樣厭煩他……或者……或者……蕭錦衣壓住跳動激烈的胸口,或者還……蕭錦衣微微喘息著,那般驚世駭俗,他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蕭公子,午飯送來了。”有些熟悉的甜美聲音,是昨天慕容閣留下的幫他照顧小樓的小婢女。

    蕭錦衣打開門讓她把飯盒端了進來,把飯菜擺上桌後,小女婢福了一福道︰“我和姐姐就在樓下,如果有什麼事叫我們姐妹就可以了。”

    蕭錦衣點了點頭,等女婢出去後,他用銀針試了試飯菜有無毒性,看到銀針絲毫沒有變色,便放心地盛了一碗干飯,扒了幾筷子魚肉豆腐放在干飯上,又坐回床邊吃起飯來。

    湘南食物偏酸偏辣,他一點兒也吃不慣,況且滿腹心事,更是食不知味了。他扒兩口飯就看一眼慕容樓的情況,後來感覺到自己簡直是在邊品嘗慕容樓的容貌邊下飯,再一次看過去時,發現一雙燦亮的眼眸盯著他,他回了個自以為瀟灑的笑容又埋頭吃了一口飯,突然覺得不對又猛地抬起頭,驚詫地看著已經清醒的慕容樓,眼中漸漸溢滿狂喜。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滿嘴噴出了米粒,蕭錦衣才記得他忘了咀嚼口中的飯食,他臉紅了紅連忙把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嘴里的飯就囫圇吞棗地全吞下肚里。沒找到手帕,就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才跑到慕容樓身邊道︰“小樓,你覺得怎麼樣……”

    慕容樓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從清醒開始就沒有說一句話,蕭錦衣擔心地用手臂踫了踫他的額頭,喃喃地道︰“不會是燒壞了腦子吧。”不對啊,他照顧小樓一整晚,只要小樓身上體溫稍高一點兒,他就會給他擦身降溫啊。應該不是發燒,莫非是因為毒性侵入腦子了?

    蕭錦衣曾見過師父因為試毒而使用的藥人,癡傻的不在少數,要是小樓也變成那個樣子……蕭錦衣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抽出手想找人叫青衣過來看看,慕容樓卻眼神陰暗地猛然抓住他的右手壓在胸前,蕭錦衣沒有想到慕容樓會突然做出這種動作而嚇了一跳,他彎下身輕聲問道︰“小樓你怎麼了?”

    幕容樓抬起另一只手沿著他臉的輪廓細細地摩挲,蕭錦衣只覺得他的手所到之處如火苗在燒燎,臉熱熱的,應該紅得厲害。小樓怎麼會用那種眼神看他,好像他有多珍貴一般。

    “錦衣……錦衣……”慕容樓嗓子干澀嘶啞,一時好像只會說這幾個字。

    “我、我沒有事。”好像明了了慕容樓未說出口的話,蕭錦衣連忙說道,“昨天晚上……”蕭錦衣想說那並不是自己,突然想到師父的警告,又忙緘口不語。

    “昨天……晚上……”慕容樓艱難地吐出單詞,臉上露出迷們的表情,他皺緊眉頭,“晚上……發……發生什麼……”

    蕭錦衣心中一涼,莫非師父因為沒有殺死小樓,但又怕他醒來說出昨天晚上是誰的指使,而用了能讓人產生幻覺,記憶錯亂的“忘情草”?

    “我、我給你倒杯水來。”

    蕭錦衣心中一時覺得輕松,另一方面又覺得愧疚,他有些慌亂地抽出手,跑到桌前要給小樓倒水喝,結果茶壺里一滴水也沒有了。他又跑到門邊朝樓下喊道︰“沒有水了,倒兩杯熱茶上來”

    聽到樓下女婢應了一聲,蕭錦衣才重新坐回床前的椅子上,一時竟不敢再看慕容樓明亮的眼楮。說實話,他並不覺得師父藏在慕容家暗殺慕容家主有什麼不對,畢竟正邪門派之間的較量一直都有,即使是他們淩雲派內也有正派的間諜潛伏著,只是沒有發現而已。他所愧疚的是要對慕容樓隱瞞實情,還有若是小樓知道傷害他和他大哥的是他的師父,他不知道再怎樣面對小樓。

    “錦衣,你在想什麼?”

    蕭錦衣抬起眼,看到慕容樓關切的目光竟毫不逃避地直直地看著他,想起昨天晚上慕容樓冷酷的話語還在耳邊輕響,今天卻又這般關心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錦衣,咳咳!”慕容樓一口氣沒提上來,猛地咳嗽起來,蕭錦衣連忙站起身扶著他讓他靠坐在床頭,輕輕拍著他的背,放在慕容樓胸口上的手又再一次被他抓住,涼涼的指尖讓蕭錦衣的半邊身子都麻痹起來,“錦衣……”慕容樓的頭挨在他的胸口上,蕭錦衣又覺得自己的胸口熱得厲害,到底是小樓病了還是他病了,為什麼為什麼心中總會湧起一些瘋狂的想法,卻連擁抱都不敢呢。

    “……錦衣,能再見到你真好。”慕容樓低聲說道,聲音小得若不仔細聽都無法聽到。

    蕭錦衣心中一陣翻騰,授業解惑的師恩、血海蒼茫的家仇一時間都在心中遠去了,他無法傷害慕容樓。他不想再看到小樓滿身血痕地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痛苦。

    因為小樓,他下不了手殺慕容閣,他不想當小樓的仇人,不想讓小樓用冰冷的兵器指著他報仇。

    “我會保護你的,小樓……”

    他會寸步不離地呆在小樓身邊,他既不會逃避也不想受師父的威脅,更不會做出讓自己後半輩子都後悔的事情。關于師父說的喜歡一個人就要有殺了他全家也要奪取他的氣魄……他不想有這種魄力。喜歡一個人本就是讓對方幸福快樂,當然如果捎上自己一起幸福就更好了。

    慕容樓的手更是一緊,握得蕭錦衣的手都疼了。今天的慕容樓和昨天的慕容樓不一樣,和以前的慕容樓也不一樣。蕭錦衣低下頭,能看到小樓的發旋,有些淩亂的發絲披在肩上,有幾縷纏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蕭錦衣竟覺得這樣的小樓讓人憐惜不已,心里都成了酸酸痛痛的一片。

    “蕭公子……呀……”

    身後傳來女子低低的驚叫聲,慕容樓猛然松開他的手,並推開了蕭錦衣若有似無的擁抱。在被小樓推開的那一刻,蕭錦衣的手還放在他胸前,直到下一秒,蕭錦衣才知道自己又被慕容樓推開了,頓時,痛苦自胸口滲入四肢百骸。看到蕭錦衣扭曲痛苦的臉,小樓露出不忍的神色,他慌忙又抓住蕭錦衣還未收回的手,低聲道︰“對……對不起……”

    “……”蕭錦衣垂下眼簾,以悲滄的語氣說道,“不、不要再玩弄我了……不要討厭我。”

    “對、對不起,是我太過膽小……”同樣顫抖的手指緊握,“在、在我以為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心里想如果我還活著,我、我一定要告訴你……結果還是會害怕……”

    蕭錦衣再次抬起眼,他知道小樓這次說的話一定非常重要,慕容樓也鼓足勇氣回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浮起堅強的紅暈,“我知道自己很是任性,但是我不想騙自己了,也不想騙一個好女孩,趁現在還沒有釀成大錯,我要和謝小姐解除婚約,錦衣錦衣,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我、我當然願意了!”

    破裂的感情再次融合,並比以前更為堅固。至于這感情是不是友情還要看當事人的想法了,但是作為外人,卻是怎麼看他們怎麼曖昧。

    女婢尷尬地站在門口,掩飾失態地輕咳兩聲道︰“蕭……蕭公子,你要的水我端來了。還……還有雪小姐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了,要讓雪小姐進來嗎?”

    “妹妹啊,她一定很擔心了。”

    蕭錦衣接過女婢手上的茶水,走到慕容樓面前,慕容樓想接過杯子,蕭錦衣卻收回手道︰“你受傷了,不要亂動,我喂你好了。”他坐在床頭,攬住慕容樓的肩,捧著杯子,慢慢地喂著他

    “哥你醒了!”

    門口傳來驚喜的女聲,蕭錦衣向門日看去,只見一位少女婷婷地走來,她身穿淡紫色羅裙,容貌清美,體態盈弱,雖與慕容閣有六分相似,卻少了慕容閣的卓越風姿和張揚艷麗。

    慕容樓推開嘴邊的茶杯,朝慕容雪點頭微笑道︰“是啊,小丫頭,我不會有事的啦。”經由茶水潤澤的嗓子已經沒有才醒來時的暗啞了,重又恢復了清潤的嗓音。

    “二哥……”慕容雪這時才發現,慕容樓身邊的男子不是她認識的人,她遲緩地叫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慕容樓半靠在床頭,有些疲累地閉上眼,他剛才太過激動,已經透支了原本就虛弱的體力,聽到慕容雪口中的疑惑,他張開眼笑道︰“小丫頭,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有什麼事盡管說出來好了。”

    “哦。”慕容雪雖還有些懷疑,但是看到清醒的二哥時又興高采烈了起來。

    “二哥,你猜我帶誰來了?”

    慕容樓見慕容雪神神秘秘的,不覺寵溺地笑著搖了搖頭。

    “嘻嘻。”慕容雪又快步走到門口,拉了一個人出來,只見她眉目如畫,肌膚賽雪,吐氣如蘭,慕容樓身子一僵,失聲道︰“謝清影?!”

    “是啦是啦,是二嫂呢。”慕容雪打趣地說道。

    謝清影臉頰緋紅,輕輕打了慕容雪一下道︰“就你胡說!”

    蕭錦衣這才知道眼前的這名女子是慕容樓的未婚妻,他臉色蒼白地盯著謝清影,不由自主地擁緊慕容樓,沒想到卻壓到了他身上的傷口,引起小樓的低聲痛呼。

    謝清影被蕭錦衣看得惶恐不安,不覺求救似的看了慕容雪一眼。

    慕容雪也覺得蕭錦衣太過無禮,清影是二哥的未婚妻,即使他是二哥再好的朋友,此刻也該避嫌才是,這樣直直地看著別人的未婚妻怎麼看怎麼不敬。

    慕容雪正待仗義執言,卻聽到慕容樓道︰“小雪,誰讓你帶謝姑娘來的,你不曉得未婚夫妻在婚前幾日根本不能見面嗎?太胡鬧了。”話語中毫無欣喜之意。

    慕容雪從小體弱多病,慕容樓很是憐惜她,哪里對她說過什麼重話,況且還是她遊說謝清影前來的,結果二哥根本就不領她的情,當下不覺委曲地紅了眼。

    慕容樓疲累之極地閉上眼,喘息了一會兒才說道︰“小雪,你帶謝小姐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怕是沒有精力招待你們了。”

    “二、二哥最討厭了。”慕客雪跺了跺腳嬌嗔一聲拉住謝清影叫道︰“哼,我們走,真是一點兒也不懂憐香惜玉。”

    知道慕容雪生氣了,慕容樓苦笑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慕容雪會把謝清影找來,擔心地看了蕭錦衣一眼,卻發現他依舊盯著小雪她們離開的方向,面無表情。

    “怎麼了?是不是看美女看呆了啊。”慕容樓拉了拉蕭錦衣的衣襟問道。

    蕭錦衣如夢方醒地低頭看著懷中的慕容樓,眼神一閃笑著說道︰“才沒有,我可不敢對你的未婚妻有什麼想法。”說到後來,他日氣竟然酸酸的。

    “這麼說的話,她要不是我的未婚妻你就會有想法了,那我可要考慮一下要不要解除婚約了”

    “才、才不準,你說過的話不可以不算數!”蕭錦衣著急地叫了起來,卻看到慕容樓促狹的笑容,才知道小樓竟然在逗弄他,不覺鬧了個大紅臉。

    慕容樓見蕭錦衣臉紅得幾乎可以燒起來,才覺得他們以前並沒有像今天這樣開過玩笑,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錦衣,你到樓下叫人把大哥請來,我有話要說。”

    “說什麼?””蕭錦衣臉上紅暈未退,呆問了一句。

    慕容樓橫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要說什麼,笨蛋。”

    蕭錦衣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他手忙腳亂地把慕容樓塞進被里,“我這就叫人去找大哥,嘻嘻,等我上來哦。”

    “嗯。”慕容按應了聲,一直目送蕭錦衣下樓。蕭錦衣本身就十分有趣,雖然是邪派弟子,但他樸實純良,初相交時還有些信不過他,現在卻覺得他比誰都值得信賴。

    不知道大哥會怎麼說,只要大哥同露他解除婚約,他根本就不用再擔心其他的事情,雖然有些對不起謝小姐,但是與其婚後後悔、怨天由人,還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對他和謝小姐都好。

    但是如果大哥不同意的話……慕容樓不安地翻了下身,茫然地看向青色帳頂,如果大哥不同意……他卻從來沒有想過。

    現在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竭力思考,不一會兒他就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到有熟悉的熱源接近,他微微側頭,放心地沈睡。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7:02


    清幽空明的聽風閣,四扇對折的長窗打開,露出閣外栽種的松、桂、蘭等花木,迂回曲折,回環旋轉。更外一點兒栽種了高大的樹木和修長的翠竹,郁蔥秀美。原本是夏日清修讀書賞月的房間,此時卻作了接待客人的地方。

    慕容閣坐在木塌上,榻上的長條小幾上放著四味干果和香爐茶碗。榻前兩溜紅木椅子,其中兩張坐了兩位精彩絕倫的人物。

    右邊悠閑地品著霍山黃芽的是一名身著熾紅艷麗衣衫的少年,擁有令人驚嘆的絕美容顏,但是當他抬起那雙鳳眼時,大多數人只能記得他邪魁深邃的眼,而模糊了他的美麗容顏。

    左邊“喀嚓喀嚓”吃著脆餅的女子眉眼如畫,純雅清美。雖不像紅衣少年美得那般奪人心魄,但自有一種嫻靜清雅。兩人不時地抬眼互望,眼光柔和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也只有他們彼此相望的時候,紅衣少年的眼會清清澄澄純純粹粹地不含任何雜質,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而清澈憨純,而女子也沒有了平時的狂傲和狡黠。

    兩人的眼中經常會沒有其他人的影子,但並不代表別人甘心成無物。

    “花盟主,莫飛紗,不知道你們到慕容家有什麼指教,不會就來這里對看吧。”慕容閣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其實內心早就把他們兩人淩遲百遍了。

    “說指教不敢呢,我們是來賀新婚的。”花非花溫和地笑著回答。連聲音也溫潤如玉地輕柔好聽。

    “賀新婚?”慕容閣吃驚地說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拿著請帖進來呢?傷了慕容家的家丁護衛就是你們祝賀的方法嗎?還是你們認為慕容家無人,可任你們來去自如?”

    紅衣少年冷哼一聲,不知道是對慕容閣嘲諷的口氣不以為然,還是真的認為慕容家可任他來去自如。

    花非花比慕容閣更為吃驚地道︰“請帖?我沒有收到啊。”

    “那一定是因為花盟主為江湖上的事情奔波不停,而錯過了。”慕容閣沈吟。心中卻道︰我空有一身功力卻被你們毒得生活不能自理,還會給你們請帖才有鬼。

    “我就怕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才和小莫匆匆趕來。省得以後別人說武尊、毒尊小家子氣,連慕容公子大婚都舍不得送一份賀禮。”

    “賀禮送來就成了呢,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屈尊前來。”

    “呵呵,人不來怎麼能顯示我們的誠心呢,況且我們也想看看別人成婚是怎麼準備的,好作個參考嘛”

    只有這一句才是你們的目的吧。慕容閣心中冷笑,口中卻關切地說︰“那你們好好參考吧,不過估什你們會失望,畢竟小樓要娶的是正派人家,來賀禮的也多是正派人士,不像你娶……哦,說錯了,是嫁給邪派的毒尊,不說四大門派和四大家族沒有承認你們的關系,連邪派也對你們下了誅殺令。若是你們真的成婚,有沒有人敢去祝賀還是個問題……”

    突然聽見幾道細微的破空聲,端坐在木塌上的慕容閣急急躍起,單足足尖踏在榻上的小幾上,寬袖卷舒,幾枚紅色的毒九由他袖中直甩到窗外,毒丸遇風消散,蕩起紅色煙幕久久不散,窗外松、桂等花樹沾上煙霧迅速腐爛枯竭而死,目及之處,原本一片青綠,瞬時變成了枯黃殘景,慕容閣見狀,心中不由得泛出一陣寒意。

    “你的功力果真恢復了。”莫飛紗藏起雙眸中殘忍的殺意,若無其事地說道。當然若無其事只是他自己的感覺,在慕容閣和林天寶眼中,他那一雙眼變幻莫測,誰知道里面藏有什麼陰謀詭計。

    林天寶偷偷看了一眼莫飛紗又看了看慕容閣,突然就感慨自己的眼光比武尊花非花何止好上千百倍。單純比起容貌來,似乎是慕容閣稍遜一籌,但是除了花非花誰敢盯著莫飛紗的臉仔細觀看並發出美好的贊嘆之聲,在在客棧她慶幸踫到的人是慕容閣,如果是莫飛紗的話,她就是不死也要瞎掉雙眼吧。

    還有花非花在莫飛紗身邊不會擔心他一身劇毒嗎?據說莫飛紗還是布天門的少門主時,伺候他的婢女曾經就因為不小心踫了他的衣角一下,就無聲無息地死掉了。他們在一起不會摟摟抱抱嗎?要是抱在一起……比如說兩個人接吻,吻著吻著花非花突然中毒昏迷掉了,想想就覺得好笑呢。

    此外還有莫飛紗的身份問題,如果花非花為了他真的扔下武林盟主的位子不坐,絕對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他們,並且有好多人還巴不得她愛美人不愛江山,隱姓埋名隨便到哪個山頭采菊東籬遙看南山都行。偏偏花非花一邊對四大家族四大門派的警告不放在心上,一邊還愉快地做著她的武林盟主。

    據說四大家族和四大門派已經開出條件,只要莫飛紗能夠說出布天門的秘密,他們就會承認他和花非花的關系,並且不會再對花非花施加壓力。而莫飛紗也很干脆地拒絕了,根本不屑做出“棄暗投明”的舉動。並且依照貫例,把那個勸說他的人下了毒扔出了家門。

    比起邪魅毒辣的莫飛紗來,慕容閣簡直可以用清純可愛來形容。無論是毒舌還是任性都在普通人可以忍受的範圍內,而且不用擔心擁抱過後,會不小心踫到些毒藥、毒粉什麼的,被毒得半死不活。

    “哼!”慕容閣連冷哼都很有男子魅力。林天寶雙眼發光地看向慕容閣,默默地給他支持,莫飛紗算什麼,不就是一雙魅眼嗎,你也可以給他回瞪過去哦!

    慕容閣重新坐回床塌,整了整外袍的寬袖道︰“只能怪某人的毒尊之名名不副實罷了。”

    “名不副實嗎?”莫飛紗意外地沒有生氣,應該說只要對方不是阻止他和花非花成親,他也可以變得和藹可親……當然,那只是他和花非花這樣認為。

    “我很想看看那個能夠讓我名不副實的人,對方不是有名的醫師……就是有著純陽武功的女子吧。”莫飛紗鳳眼微挑對慕容閣淡笑著,慕容閣只覺得他笑得陰森,心中一凜,就聽莫飛紗粗嘎難聽的嗓音繼續折磨著他的耳朵,“即使你找到了有名的醫師也要找到至寒藥粉細細慢慢地調理……但是如果是有著純陽內力的女子就好辦多了。真的恭喜你呢,不但成為真正的男人,而且還好運地抽到了王簽呢!”

    “你究竟想說些什麼?”慕容閣瞪向莫飛紗,他才不會相信對方會好心地恭喜他,他想也知道莫飛紗接下來沒有什麼好話,但是就是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聲。

    “沒有人告訴過你我下的藥毒是什麼成份嗎?只要了解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莫飛紗端起清茶淡淡地說道。

    林天寶突然想到曾經聽青衣說過毒藥的成份,她訝然地低叫道︰“是……刺激腎火的藥石之毒……”

    “只是覺得男子被稱為冰清玉潔有些好笑罷了,沒有想到‘冰玉公子’的慕容閣依舊敵不過藥石的侵襲呢。是哪位女子有幸聞到你身上散發出來的誘人的馨香?讓我想想……天下有著這種內力的女子,除了被稱為金尊的喬天師外,另一個人就是受到少林前掌門無慧大師親自指導的少女了。如果沒錯的話,解開慕容閣身上藥毒的就是你——‘筆友會’的‘寶少爺’!”

    抬起鳳目,莫飛紗直直地看向林天寶,被那雙妖異的眼看著,林天寶竟然沒有辦法動上一動!

    “你到底想說什麼!”

    莫飛紗的眼慢慢地瞥向臉色變得蒼白的慕容閣,微扯嘴角露出很難讓人察覺的笑容道︰“傳言比才子慕容瑜還要聰明的慕容閣公子,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聽不明白呢,算了,我好心解釋給你聽吧。”

    他摩挲著雪白薄透的瓷杯,再一次感嘆自己自從和花非花在一起已經變得非一般的善良了。

    “首先,我給你下了相思之毒,俗話說就是高級合歡散,引誘身邊的人動情。因此,解毒的藥除了傳統上的至寒藥物外,還可以通過與人交合慢慢解毒。如果忍不住和普通女子交合,對方也會染上藥毒,慢慢地憔悴而死。而你的毒卻也要到對方至死方解。

    “說你抽到王簽,是因為與你交合的女子竟然有著純陽內功,一次交合就會解毒,而且對方不會有性命之憂。”

    慕容閣左手緊緊扣住床榻的扶手,竟然沒有發現自己渾身顫抖得厲害,那個陰毒的男子究竟在說什麼,難道他的情動只是因為中了春藥的關系,並不是他真的喜歡寶寶?還是說除了寶寶之外,他可以和任何女子做昨天他們做過的事情?!

    “‘寶少爺’,不知道慕容閣合不合你的口味,聽說做你伴侶的條件就是世家子弟,畢竟慕容閣很符合這樣的條件不是嗎?”

    慕容閣驟然轉頭看向林天寶,剛才林天寶就沒有隱滿他,說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的家世,當時聽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但是現在聽別人說出來竟是難以忍受!

    “看來你混進慕容家的目的達到了呢,只要做了慕容家主的妻子,慕容家的秘密還不是手到擒來……”

    慕容閣只覺得頭腦昏昏的,幾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你……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知道慕容家的秘密……”

    林天寶只是疑惑︰“你好像在生氣,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呢,林天寶從來沒有隱藏過她的想法,無論討好他還是輸了做小廝,都是想混進慕容家來,他一直都知道的,為什麼到現在才會感到失望生氣?

    他不是喜歡林天寶的嗎?為什麼只是聽到莫飛紗的一句話就發生了動搖?

    他到底喜歡林天寶什麼呢?

    林天寶的容貌……也只是越看越順眼的類型,並沒有讓任何人癡迷的美麗。

    林天寶的家世……“筆友會”的會長和現在才知道的少林前掌門的愛徒,他根本就沒有在意過。

    林天寶的性格……有些懶懶的,是沒有什麼脾氣的好人,無論他怎麼欺負也不會真的生氣。

    那麼在他眼中的另一面,常常微笑的林天寶不是因為要討好他嗎?被人欺負也不會反擊,不是因為遲鈍嗎?好脾氣不是因為怯懦嗎?率直地贊美他的容貌不是因為好色嗎?

    他以為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也許只是因為實在找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

    莫名其妙地覺得林天寶比任何人都可愛,比任何人都珍貴,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心動情動行動,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相思之毒的緣故,

    難道和林天寶相遇之初,他的一切感動全是虛假的感情?他記憶里林天寶的一顰一笑全是他美化的假象?是不是連昨晚的事情也都是毒香誘惑的結果?

    他不在意自己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卻在意這種感情根本不是真的!

    “真是有趣的臉呢。”莫飛紗笑得邪魅,“你又何必這樣吃驚,比起你來,‘寶少爺’可要因為藥石的流毒而折損八成功力呢。”

    林天寶倒抽一口冷氣道︰“你……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了這種毒要是與普通女子交合,對方會受到劇毒侵襲憔悴而死,但是如果和有著純陽體質的女子交合,對方不會死,只會失去八成功力而已。”

    “你胡說!”林天寶叫道,“我的體質有拒毒的作用,根本不可能中毒的!”

    青衣說身子痛是所有女子必須經歷的過程,才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突然一道紅光撲來,隱含驚雷之聲,林天寶雙手手印變幻,織出淡紅色,一瓣兩瓣三瓣層層疊疊卷舒出開合的寶蓮,花開瞬間。只見一道紅綾層層翻滾,壓住寶蓮刺目的紅色光芒,淡粉色花瓣層層剝落,露出林天寶的身影,紅綾以奇詭的角度滑過她擋在身前的手印,撞向她的前胸,林天寶只覺心如錘擊,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寶寶!”慕容閣驚叫一聲躍到林天寶身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看到她臉色灰白口吐鮮血的樣子不覺又驚又惱,他怒目瞪向莫飛紗,“你究竟想干什麼?!這里是慕容府,不是你家,容不得你放肆!”

    林光寶卻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掙扎著甩開他的手低聲道︰“別踫我!”

    慕容閣雙手空空,有些無法接受地問︰“寶寶,你在說什麼?”

    “她只是明白折損八成功力是真的了。”比起面色灰白的林大寶和心神動搖的慕容閣,莫飛紗雙足踏在椅子扶手上,身邊紅綾飛舞。驕傲美麗的一如鳥中之王。

    林天寶茫然地看著艷麗如飛鳳一般的少年,她能清楚地看到少年出招的順序,紅綾滑過的痕跡,能夠計算出一擊會有多少力量……只是沒有想到,她竟然無法接住對方的進攻……

    她竟然變得沒有力量!

    低下頭,看著張開的手掌,她的手指修長秀氣,指間卻有著練功留下的厚繭,怎麼看也和“蔥白玉筍”差得很遠,她卻從來沒有在意過。

    她根骨奇佳,五歲習武,這麼多年來她只有為辛苦練功取得些微進步而感到幸福,卻從來沒有想到會有失去功力的這一無。

    她從小親緣薄涼,父親早就皈依佛門,師父在她十八歲時便同她斷了師緣。她很早就學會了什麼事都不要強求,淡然處之,就不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傷及肺腑,有人就說過她的性格如無台明鏡,不沾凡塵,連相交的朋友也全是清冷自我的。她聽後只是淡淡地一笑,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那麼她現在又為什麼這麼激動呢,佛說愛恨嗔癡皆是孽障,所以她連感情之事也只到喜歡的程度。她從小就是習慣一個人,現在卻連她所依持的武功也消散了,她還能依靠誰?!

    “寶寶……”

    林天寶眼中的悲涼讓慕容閣感到震憾,他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卻又輕輕的,怕驚碎了林天寶的殘夢。

    林天寶漆黑無神的雙眸移向他,眼前的男子有著長長的黑發,碧玉簪穿過高髻,還有一半的發披灑下來,如緞如雲。他有著白皙的臉頰,粉紅的雙唇,斜飛的劍眉,挺直的鼻梁,完美的臉部輪廓,曾經美得讓她流口水的容貌,現在看來心中卻不會蕩起一絲漣漪。

    是因為藥效消失的緣故嗎?

    林大寶只覺口中苦澀,她的情動只是因為綺香的撩撥,而不是因為感情。

    早知道就不受誘惑了,早知道就不打賭了,早知道就不和慕容閣相遇了……

    慕容閣的心一直墜一直墜,眼中的關切之情也漸漸變冷,“你後悔了,寶寶,你是不是後悔了?!”

    林天寶苦笑一聲,她是後悔了,她一直情淡心冷,卻因為慕容閣破了戒。她不知道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如果知道結果,她絕對不會再受誘惑!

    “林天寶!我什麼都沒說,你憑什麼後悔!”慕容閣用力搖著林天寶的肩大叫道,“難道你的喜歡全是虛假的嗎?!”

    “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嗎?”

    他們在相遇之前根本沒有交集,即使相遇之初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喜歡上對方,現在他們竟然會在一起相會,除了鬼使神差之外,只有他們同時受到了相思誘惑才講得通!

    “是這樣嗎?的確,喜歡我怎比得上你折損的功力重要。”慕容閣慢慢放開林天寶的肩,他都想嘲笑自己了,干什麼這麼認真地問對方喜不喜歡,他們不過是因為相思之毒才會走到一起,這種不是發自內心的感情又有什麼好珍稀的,消失了又有什麼好惋惜的。

    慕容閣慘笑一聲,他應該感到幸運不是嗎?畢竟他身上的毒解了,而折損功力的又是別人……

    “不過折扣的功力也不是回不來。”

    已經坐回椅子上的莫飛紗淡淡地說道,心情慘淡的林天寶和慕容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猛然扭頭看向支著腮在茶幾上劃圈圈的紅衣少年。心中同時把他罵了不止兩百遍,他們兩個在這里悲傷得要死,對方卻根本沒有什麼同情心地藏著最重要的環節。

    “你究竟想要什麼!”慕容閣挺直身子說道。

    “我要你曾經答應過的賀禮,還有……我和花非花成婚時,你們必須前來恭喜祝賀。”莫飛紗微笑,“只要你答應這些條件,我就會告訴她折損的功力怎麼補回來。”

    出了聽鳳閣。林天寶默默地走在林間小徑上,身後傳來追上來的腳步聲。

    “寶……林天寶。

    見林天寶沒有理會地還在走,慕容閣終于又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林天寶!”

    林天寶慢慢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縴細的背影竟然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蕭瑟。慕容閣的心猛地抽痛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咬緊嘴唇,半晌才道︰“林大寶,我會拿到賀禮的!”

    林大寶的腰直了直卻沒有說話,慕容閣繼續說道︰“我會讓你的功力恢復的。”

    林天寶依舊沈默著。

    風聲吹過,竹葉發出“嘩嘩”的響聲,發黃的竹葉因風而掉落,旋轉著飄在兩人周圍。慕容閣的聲音隨風響起︰“我會拿到賀禮讓你恢復功力,然後……然後……我們就再沒有什麼瓜葛了!”

    林天寶終于動了,她仰頭看了看大,原來太陽已經爬至中天了啊,但是為什麼感受不到一點兒溫度,周圍還這麼冷呢?

    “隨你!”

    她連吐出的話都似被冰凍了。

    “飛紗,你又何必把實話說出來惹得他們傷心。”吃完了茶幾上放的脆餅,終于可以騰出空說話的花非花拍了拍手上的碎餅屑道。

    莫飛紗冷哼一聲,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不對,“誰讓他要阻止我們在一起,好像別人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我也讓他嘗嘗傷心的滋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破壞別人!”

    “要是他們真的因為這樣分開了怎麼辦?慕容閣和林天寶都是驕傲的人,讓他們回頭很難啊。”

    花非花端起清茶喝了一口,一因為太涼而皺起眉頭,“不會吧,難道慕容閣就把我們晾到這里了?連個倒茶的婢女都沒有啊。”

    “哼,會分開只能怪他們沒有緣分,管他們做什麼,反正又不是我們要分離。”

    莫飛紗拿起茶杯在手中捂了捂,低聲哼道︰“不過也蠻羨慕他們的……”

    莫飛紗自認為和花非花認識得夠久了,結果認識沒幾天的慕容閣和林天寶的手腳卻比他們快上好幾倍,怎麼不讓人嫉恨!

    捂了一會兒,他把手中的茶遞給花非花道︰“我的茶給你喝,還是溫的。”

    花非花接過薄透的白瓷茶杯,觸手清溫,茶色淡綠,花非花抬頭向莫飛紗嫣然一笑,猶如杏花掉落,春風輕撫,素艷清香。

    “小莫,你對我真好呢。”

    莫飛紗竟似看呆了,連說話都不連貫起來,“不……不……非,因為非花值得。”

    花非花把茶水端至唇邊,抬眼再次一笑,竟是嫵媚之極,莫飛紗呆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之時,花非花身影驟然一閃,飄到莫飛紗身邊,一把扣住莫飛紗的下顎,把手中的茶水全都倒入他口中!

    “混蛋混蛋,竟然連我都下相思之毒,你不想好好活了是不是?”

    莫飛紗被強灌了一杯茶水,嗆得咳嗽連連,他委曲之極地擦著眼角的淚水哭喪著臉小聲說道︰“人……人家沒有辦法了嘛,人家也想像慕容閣那樣……那樣……”

    花非花笑得如朝霞般絢麗,她輕輕問道︰“像慕容閣哪樣啊?”

    莫飛紗扭扭捏捏地摳著腰上懸掛的溫玉,紅著臉說道︰“就是……就是那樣啊……”

    花非花輕輕點頭道︰“嗯,是那樣啊,我明白了。”

    莫飛紗驚喜地道︰“非花,你明白了?”

    “沒想到你為了我竟然連這種事都做了,我決定……”花非花再次笑得純雅清絕,把莫飛紗再次迷呆後,她猛然板住臉孔大叫道,“把我們的婚期再拖後十個月!!”

    “啊!不要啊!”

    莫飛紗淒厲地大叫起來,這次是真的哭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7:32


    “小樓,小樓,起來啦。”

    慕容樓迷迷糊糊地感到似乎躺在小船上,飄蕩在藍天碧水之間,太陽暖洋洋地灑在身上,身邊側躺著蕭錦衣,不知道在他耳邊細細地說著什麼,只知道是在說著開心的事情,連做夢都會笑著醒來。

    “小樓,你大哥來了,快點兒起來啊。”

    慕容樓嚇了一跳驟然睜開眼,他大哥是怎麼來到這湖中央的,他要趕快起來,要不被大哥看到他和邪派弟子躺在一起,親密如斯,成何體統。

    “如果小樓太累,就不要叫醒他了。”幾乎聽不出性別的中性清亮的聲音響起,慕容家有這麼獨特嗓音的只有大哥一個人。

    “哦……”

    慕容樓搖了搖昏昏沈沈的頭腦,    的聲音引起蕭錦衣的注意,他連忙轉回床前,發現慕容樓想掙扎著要坐起來,他連忙扶起小樓的身子,在他身後墊了棉枕,讓小樓斜靠在床頭。

    “大哥,都怨我學藝不精,讓你擔心了。”

    慕容閣雖然滿腹心事,但是見到小樓清醒還是歡喜居多,他摸了摸小樓的頭,心中充滿感激之情︰“小樓,不要想得太多,專心養傷,家里的事我會全擔著的。”

    慕容樓見大哥容顏憔悴,不似往常神采飛揚的模樣,和他說話竟也像強打起精神,心中不覺暗暗吃驚,不知道家里有什麼事能讓做事一向遊刃有余的大哥費心至此。

    “大哥,你也不要太勉強了,要好好休息啊。”

    慕容閣點點頭,眉心卻依舊緊皺著。

    “小樓,昨天偷襲你的是誰?你看清對方的容貌沒有?”

    慕容樓閉上眼,手指在太陽穴上探了揉,他努力地回想,腦中印象模模糊糊,卻想不出什麼清晰連貫的情節。

    搖了搖頭,慕容樓說道︰“對不起,大哥,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慕容閣見小樓想得辛苦,忙說道︰“大概是因為中毒的關系,不要緊,我已經讓青護衛帶七十二名護衛,從昨天夜里開始就潛守在擷雪樓、舍蓮居、雁襲來、鳳棲兮、夜聽風雨樓湖淡日蒸香閣外了,你只要安心休息就可以了,我不會再讓凶手傷害最上春居內的任何一個人。”

    “有護衛嗎……”

    蕭錦衣懷疑地低語一聲,昨天夜聽風雨樓周圍潛守著護衛,為什麼師父還能進入小樓的寢樓?是師父找出了護衛的死角,還是那些潛守的人看到師父進入寢樓卻不動聲色?後一種情況應該不會出現,因為比起知道誰是凶手外,小樓的生命更加重要,不會有人把小樓當作誘餌看待的。那麼就是師父找到了護衛的死角了,也怨不得師父並沒有動手的打算,只要寢樓里發生了不尋常的響動,外面的護衛就會沖進來吧。

    他可以了解師父想壯大淩雲派的心情,但是對師父與布天門聯盟並不以為然。他們郝家和一百年前的毒龍聖女有著密切的關系,他更是繼承了曾爺爺的遺志要保護好聖女遺物,而毒龍聖女就是被布天門所毒殺的,那麼長久的恩怨現在再提報仇未免有些滑稽,但是讓他毫無芥蒂地接受布天門,他還沒有那麼寬大的胸襟。

    “小樓,我會讓青衣給你開些補藥的方子,讓你好好補一下。家里年紀相仿的兄弟好像就我一個人還沒有婚約,先說好,到時候你起不來,我可不要替你拜堂哦。”

    聽到大哥先說出成婚的事情,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小樓反而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舔了舔干澀的嘴角,乞求般的叫了,聲︰“大哥……”

    “什麼事。”

    看到大哥關切的眼神,慕容樓模糊地想到,好像從小時候開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依靠大哥了。相對于其他恃才而驕的堂兄弟,大哥多了體貼、憐愛和忍讓的個性,他雖然長得像女孩子,卻沒有一絲脂粉氣;雖然他經常話不饒人,但是只要是慕容家的人、只要有事需要他幫忙,他都會盡力幫助。

    慕容家的人無論內部怎麼相斗,對外卻是不講理地護短。就好像青衣莫須有的負心,慕容家的人追捕了他多年,要不是青衣藏得好,早就被慕容家的人捉回家中按著頭讓他和小雪拜堂了。直到這次因為慕容閣中毒許諾不再找青衣麻煩,慕容家的人才聽進去青衣的話,也是才知道是小雪自己喜歡人家,人家根本沒有表示地調理完她的病就走了。也是青衣脾氣好,要是他稍微想報復一點兒,只要下令讓整個天草門不要做慕容家的生意,就夠慕容家受的了。

    這也是四大家族中,慕容家族比人少孤僻的獨孤家族評價還要低的原因。太護短了就會給人以仗勢欺人的感覺。

    慕容家也知道他們家族在江湖中的評價,但是就如同南宮的大氣和迂腐,歐陽的求變和反復,獨孤的清高和孤僻一樣,團結和護短就是慕容家的優缺點。

    慕容閣從來沒有認為一切以慕容家族的需要為優先有什麼不對,這麼多年來,他稍微放在心上的外人,只有林天寶一個。

    為了她他不惜讓整個慕容家族站到花非花和莫飛紗身邊,而和其他三大家族四大門派站到了對立面。本來要在武尊、毒尊的婚禮上出現,就是表明了他們的態度——支持。

    如果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因為相思之毒而糾纏在一起,那麼他希望這件事後能斬斷這種糾纏——

    他可以因為玨的哀求,而同意他娶一個舞姬;他也可以對  一次娶三個老婆沒什麼意見;甚至高傲的瑜看不起世間女子,打算獨身,他也由他了。

    他旁觀別人的感情,知道他們作出這種決定都是真心的,而且既然作出了決定就不怕要付出代價。但是為什麼事情到了他自己頭上,他卻聽不清看不明,明明作了要斬斷和林天寶關系的決定,心中卻又為什麼總是空蕩蕩的無處著力。但是要什麼都不做地當沒有發生過,他又極不甘心。

    “大哥……”

    慕容樓正在想怎麼和大哥提他要退婚的事情,磨蹭了許久想講了,卻發現大哥雖面對著他,一雙眼卻沒有焦距,透過他不知道看到什麼地方去了。

    聽到慕容樓的叫喚,慕容閣眨了眨眼,雙眸重新盯在小樓臉上,好像剛才的走神只是幻覺。

    蕭錦衣緊張地看著慕容樓,小樓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口道︰“大哥,我不想結婚了。”

    慕容閣聽到慕容樓說的每一個字,但一時間總有聽不明白的感覺,他忍不住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慕容樓緊緊握住雙手,全身緊繃得連背部的傷痕裂開了都沒有感覺,“我要退婚。”

    “你是什麼意思!”

    慕容閣面目一凝,嚴厲地看向慕容樓,連嗓音也變得冷硬無情︰“小樓。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在這種關頭講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

    別說蕭錦衣,就連慕容樓也很少見慕容閣生氣的模樣,被慕容閣喝斥,慕容樓的心髒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了。他肩膀縮著向後緊貼在床頭,臉色發白地看向慕容閣。就像小時候做錯事被大哥訓斥,想著與其被大哥討厭,他寧願自己先懲罰自己。

    慕容閣看到慕容樓惶惶然的模樣,竟還像小時候那麼怕他,當下心中一軟,不由得埋怨起自己壓不住脾氣,把他當小孩子訓斥了。

    “小樓。你為什麼要退婚,先說個理由給大哥聽。”

    見慕容閣的神色緩和下來,慕容樓才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理由︰“我、我不喜歡謝小姐,我不想讓她婚後怨我,心想還沒有釀成錯事,及早改正。”

    慕容閣一雙利目眨也不眨地看著慕容樓︰“小樓,你在說笑話嗎?我記得你以前要結婚時曾說過你和謝小姐兩情相悅,在婚後你一定會讓謝小姐幸福的。怎麼沒有幾天,你又變卦了。”

    “我、我當時說的是假話……”慕容樓壓著額頭追悔莫及地慘笑著道,“我只和謝小姐見過幾次面,她說過小對候曾經到我們家玩過,又表示對我有好感,我、我當時就覺得光在江湖上遊蕩也不是個辦法,心想定下來也就算了……我不喜歡她,不喜歡她。大哥,我真的不想和她結婚啊!”

    慕容樓分明是心中有人的情苦模樣,慕容閣也是經過了剛才的事情才有些了解。

    “小樓,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你難道不知道,慕客家的好友聽聞你要成婚的消息,很早就從各地趕來喝你的喜酒。你現在嘴一說就要退婚,我怎麼向江南謝家交待,謝家的女兒要是被退了婚,名節受損,以後想找個好婆家就難了。”

    慕容樓一聽慕容閣給他講道理,就知道大哥的心軟了,他連忙抓住慕容閣的手哭泣著哀求︰“大哥,你一定要幫我!”

    他身子前傾,坐在床頭的蕭錦衣隨意一瞥,就看到慕容樓背部白色的衣衫上滲出了深紅色的血跡,他吃驚地叫道︰“小樓,你背部又流血了!”

    慕容閣側頭看過去,果然看到幾道明顯的血痕。他心疼地說道︰“小樓,你先躺下來把傷口包扎一下,我們再談退婚的事情好不好?”

    慕容樓抓住慕容閣的手不放,他苦苦地哀求︰“大哥大哥,你要幫我我才包扎傷口,求你幫幫我。”

    慕容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小樓真的和他硬頂,他早就不管小樓說什麼,直接把他打昏,就等拜完堂生米做成熟飯。偏偏小樓在哀求他,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見到小樓有這麼低聲下氣過,看來小樓是鐵了心要退婚了。

    “你們……唉……你們呀……”慕容閣搖頭嘆氣,他的那些兄弟沒有一個人結婚是順順當當的,時不時地惹出麻煩讓他解決,為什麼只有他這麼可憐。

    “我試試和謝小姐談談吧,實在不行,就說你傷了難以啟齒的地方不能再成婚了,要她真想結婚的話,我就找個偏房的俊俏有為的男子替你成婚,先糊弄過去再說。”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只要大哥答應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幾乎每個慕容家的人都這麼認為。慕容樓松開抓住大哥的手,這才感覺背部疼得厲害。

    出了小樓的寢樓,慕容閣站在石子鋪成的甬道上,仔細觀察著院子里大株的梅樹,清俊淩瘦,光禿禿的彎枝上點點花苞,要是大雪紛飛之時,梅樹盛開無數,那是怎樣的美景啊。

    等了一會兒,身後傳來沈穩的腳步聲,蕭錦衣在離他三四尺的地方停下腳步,有些警戒地說道︰“閣公子,你叫我出來有什麼事?”

    “十四,小樓的身子不要緊吧?”

    我叫蕭錦衣啦!蕭錦衣內心如此吶喊著,但知道即使說出來慕容閣也不會聽。

    “止了血就沒有事了。”

    “哦。”慕容閣踢了踢腳下的泥土,半晌才轉過身對蕭錦衣說︰“十四,我想問你借一件東西。”

    見慕容閣難得的認真,蕭錦衣也挺直身子直視著他問道︰“借什麼?”

    “《毒步天下》!”

    “《毒步天下》?”蕭棉衣吃驚地問︰“你借這本毒書做什麼?”

    慕容閣沈下臉道︰“你先說借不借。”

    他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畢竟這本書是和《萬毒朝宗》齊名的邪派聖書,就像武林人士夢想得到的武林秘籍一樣,無論誰得到那本書都會藏得緊緊的,決不會再拿出來讓別人看到一眼。但是要讓他低下頭借書,他又拉不下臉。

    “我沒說不惜啊,但是……”

    蕭錦衣的話還沒有說完,慕容閣就冷笑著說︰“你要給我提條件嗎?不要緊,你盡管提,只要慕容家可以滿足你的,什麼都無所謂。但是我奉勸你一聲,不要太貪心。我這是好言問你借書,要是惹了我,搶一本小書綽綽有余!”

    蕭錦衣抿著嘴瞪著一雙大眼直直地站著,等慕容閣說完了,他才冷冷地說道︰“閣公子,你說完了,是不是該我說了?”

    “你說。”慕容閣背負著雙手,就看他會提出什麼條件。

    “《毒步天下》並不在我手上。”

    “啊?”

    “青衣問我借《毒步天下》看,說要看看一些藥毒的用法,我就借給他看了,你也想看的話就問青衣去借。只要記得不要把我的書弄皺就行了。”

    這下子換慕容閣瞪著眼看向蕭錦衣……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爛漫的人,他手上的那本書是和《萬毒朝宗》齊名的另一本奇書耶,就連布無門的高層都垂涎的毒書,又不是坊間小說,怎麼可以誰借就隨便借出去了!

    像是看中了慕容閣心中所想,蕭錦衣說道︰“那本書已經算是我的了,我願意怎麼使用是我的事。你不用替我操心。”

    慕容閣“嗤”了一聲,心想誰會替他操心。他擺了擺手道︰“你回去照顧小樓吧,沒你的事了。”

    看了看日頭,發現離吃午飯還有一段時間,慕容閣舉步向有著返璞歸真風格的雁襲來走去。

    “青衣青衣。”

    林天寶拍了拍二樓的窗欞,聽到房內有人“嗯”了一聲,她推開虛掩的紙窗二躍進室內。

    朝南的窗大開著,午前的陽光透射進來,滿室光華。

    青衣還坐在床上,身上披著棉衣,趴在床中幾案上看書。聽她進來,他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林天寶搖搖晃晃地走到床榻前,坐在幾案的另一邊,青衣不理她,她也怔怔地不說話。房間內只有輕微的呼吸和翻動書頁的聲音,林天寶只覺得靜溢安心。她閉上雙眼,朝後慢慢歪斜著身子,曲蜷著躺在床榻上。

    “青衣……青衣……”

    林天寶口中喃呼著好友的名字,青衣被她叫得不耐煩,終于抬起頭道︰“寶寶,你究竟要干什麼啊?我正在看書,沒有功夫陪你玩!”

    林天寶知道青衣著書的時候最惱別人打擾他,對他不客氣的語氣也不覺得過分。她揉了揉眼楮,也不管青衣要不要聽,繼續說道︰“青衣,我們離開這里吧。”

    “怎麼?對慕容家的秘密不感興趣了。”青衣隨口敷衍道。

    “青人——”林天寶不甘受冷落地叫了一聲,她雙眼直直地看著房梁說道︰“我只剩下兩成功力了。”

    “什麼?!’”

    青衣的注意力終于從幾案上的書本上轉向她,“你發生什麼事了?快把手給我看看。”

    林天寶躺著就把手伸了上去,青衣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坐起來。林天寶頹喪地半睜著眼,半個身子都軟癱在幾案上。

    青衣按住林天寶的腕脈,皺著眉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林天寶看著他。逞強地說道︰“你切出什麼癥狀沒有?什麼都可以給我說,我承受得住。”

    “就是什麼都沒有切出我才搖頭啊。你只是腎髒之氣正旺,心肺之氣衰弱,一般人要到了仲冬之月都會有這種癥狀,只要多吃苦味,少吃鹹味的食物補理肺胃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只剩下兩層功力,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最難熬的,你要好好護養身體,省得因為氣血的運行變化,而染上疾病。”

    “……我要你給我做飯,我要你幫我調理身體!”

    林天寶突然抬起頭大喊起來,把青衣嚇了一跳。過後,她又軟趴趴地癱回幾案上,神情沮喪之極。

    青衣細細地看了看林天寶青白的臉色,小心問道︰“寶寶,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啊。”

    “不是‘好像’,是‘就是’!”林天寶雙手抱頭哀叫著︰“我根本就不敢出門了,感到好可怕!”

    “那個……失去武功真的很可怕嗎?”

    林天寶從手臂中露出一只眼楮看向青衣︰“……如果你看到熟悉的病癥,卻突然不會開藥方了,你會不會感到很恐慌?”

    青衣果真仔細地想了想,許久才點頭說道︰“的確夠可怕的。那你要怎麼辦,再背一次醫書嗎?”

    林天寶“唉”了一聲︰“那倒不用,莫飛紗說我剩下的功力還能再回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頭枕在手臂上,看著窗外被風吹得“咯咯”作響的樹枝和遠處反著太陽光亮的琉璃瓦,情緒低落地說道︰“青衣,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情。”

    看到林天寶心情不好,青衣也沒有心情看書了,他隨手把有著雪白書頁的書放到枕邊,背靠在床頭上,然後道︰“寶寶,你做了什麼蠢事,說出來聽聽。”

    “……”林大寶晃著身子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嗯……青衣,這個事情就是……嗯……我……他……總之是兩個人,他們不久前才說了喜歡,結果還不到一會兒,他們才知道他們彼此喜歡上對方是因為中了春……中了藥的緣故,他們以為喜歡的感情竟然都是假的!”林天寶重重地敲了敲幾案,“真是太可惡了,都是莫飛紗那個混蛋,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

    喘了兩口氣,林天寶繼續說道︰“不但感情是假的,女方又發現她竟然因為男方的緣故折損了八層功力,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女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卻這麼倒黴!當時女方的腦子一團混亂,結果聽到男方說‘消散的功力難道比喜歡的感情更為重要’就沒有反駁,其實本來就是這樣,他們的感情本來就是虛假的了,有什麼重要的呢!青衣,你說那個女方做的對不對?”

    青衣歪頭想了想︰“嗯,你說對就對吧。”

    “對嗎?”林天空直起身子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了想,而後垂下頭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胸輕聲道︰“如果我沒有做錯的話,為什麼看到他的表情心就會一陣抽痛,我感到後悔,要是當時回答說‘不是’就好了……”

    “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

    “……青衣!”林天寶瞪著他,“你就算不安慰我,也不要朝我頭上潑冷水好不好!”

    就在青衣噤若寒蟬之時,林天寶的臉色猛然一變,用力捂往肚子。

    青衣見她臉色變得青白,也顧不得保持沈默了,他連忙扶住林天寶的肩急聲問道︰“寶寶,你又怎麼了?”

    林天寶悲哀地看了青衣一眼,顫抖著聲音說︰“為什麼人無論在什麼心情之下,都會感到肚子餓呢?”

    沐浴在陽光之下,林天寶用力伸了一個懶腰,用力地深呼吸,院中的白菊散發出幽幽淡雅的香味,她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

    雁襲來的房間比較古樸,是三面兩層的木樓圍成一個大大的四方院子,院內是石板地,院中圍了一個長方形的磚石台子,里面種了一些月桂、粉桃、臘梅之類的花樹,在台子上是盆栽的白菊。

    青衣住在南面的廂房,對面據說是謝家小姐謝清影的哥哥謝映日的住處,林天寶也不過來了兩天,還沒有見過謝家兄妹長什麼樣子。

    她伸了伸頭朝對面緊閉的門扉看了看,並沒有期待要看到什麼人,誰知只聽“吱——”的一聲,雙肩雕花木門被人拉開,一抹綠影輕巧地跨出門外,林大寶瞪大雙眼看著重新把門扉扣緊的綠衣女子,女子轉過身,沒有料到會看到一雙純澈的雙眼而怔了一怔。

    “你是對面住的青衣嗎?”

    綠衣女子首先對林天寶打了聲招呼,她的嗓子清脆好聽,雖然稍有些胖,但還是不損她甜美的長相。

    “哦,不是,我是找青衣去吃飯的。”林天寶也笑著說,青衣正在樓上梳洗,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

    她見綠衣女子提了一大包東西,便好心地說道︰“我幫你拿吧,看你嬌嬌弱弱的,別累著你嘍。”

    綠衣女子連忙護住大大的包裹道︰“不用不用,這些都是女孩兒家的瑣碎東西,男子還是不要踫的好。”

    “不要客氣啦,我不會在意的。”

    “不用,真的不用……”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兩人互相拽著包裹的兩邊爭來爭去,結果力量太大的緣故,包裹的活結被掙開,里面月白緞面的內衣、肚兜咕嚕嚕滾了一地。

    綠衣女子惱怒地瞪個林天寶一眼,彎下身子去拾衣服,林天寶也滿懷歉意地蹲下,抓住女子的手臂道︰“我來幫你拾吧。”

    綠衣女子一瞬間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低叫了一聲,由于聲音太過狠厲,林天寶嚇得立刻放開手,並舉起雙手表示再也不踫她。

    綠衣女子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她不好意思地朝林天寶笑了笑道︰“對……對不起,因……因為男女授受不親……”

    剛才那種反應更傾向于痛覺的反應吧,林天寶心中存疑,卻不露聲色地繼續微笑。

    等把所有的東西拾起來,綠衣女子再次打成一個大包裹抱在胸前,林天寶不好意思再和她爭,正巧這時青衣走出來,林天寶指了指走在陽光下,其實更適合與月光共浴的清雅青年,嘿嘿笑道︰“青衣已經來了,我們要不要一起走。”

    綠衣女子勉強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回去了。”

    “哦。”林天寶無奈只得移開身子,讓綠衣女子過去。

    “閣表哥——”

    似曾相識的叫聲像響雷一般在林天寶耳邊炸開,她面色驟變,飛快地轉身,看向院門。

    似乎並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巧遇,抱著大包裹害羞的綠衣女子,不安地低著頭向比她高一頭的青年問候。

    “謝小姐,你何必親自拿這些東西呢,讓你的婢女拿就好了。”

    “小……小婉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讓她在屋里休息了。這些東西不重,我可以拿得動。”

    “寶寶,你怎麼了?”青衣拉了拉林天寶的衣袖,“你的臉就像看到鬼一樣恐怖呢。”

    林天寶曖昧地“嗯”了一聲。

    “哦,慕客家的婢僕並不少,你不要怕叫人幫忙,你既然柱在這里就不要太拘束了。”

    “知……知道了,謝謝閣表哥。”

    躲在梧桐樹後幽靈般的白色人影……的確曾叫了“閣表哥”三個字!

    “嗯……謝小姐,一會兒吃過飯了,你可以到書房來一趟嗎?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的。”一錦衣女子和慕容閣才說了幾句話,臉就紅得幾乎可以埋到包裹里去了。

    “閣……閣表哥,要……要是沒有其他事……”

    綠衣女子的話斷斷續續地還沒有說完,慕容閣便不耐地看向院內,發現穿著青綠色外袍的林天寶就格在不遠處,他反射性地叫了一聲︰“寶寶……”突然想到他們的關系才告破裂,當下忙住口不語。

    而林大寶聽到慕容閣的叫聲,也不由自主地朝他跑了幾步,突然想到他們已經不算戀人關系了,忙又急急地剎住腳步。

    原本想告退的謝清影,看到他們奇怪的舉動不由得好奇地問︰“閣表哥,他是誰?”

    “……”慕容閣裝作不在意地看了林天寶一眼,卻發現林天寶的視線四處遊移,就是不看他。

    “她……是我才收的小廝。”

    慕容閣嘟嚷了一聲,卻還是被謝清影聽到了。她臉色微變,問道︰“閣表哥,他……他和你住在一起嗎,”

    “嗯。”

    謝清影的聲音不大,但林天寶離他們並不遠所以聽得清清楚楚,見謝清影一雙美目仔細地打量著她,她心中一動,慢慢湊到慕容閣身邊,開口道︰“慕容閣,見到謝小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昨天晚上不是有人在淡日蒸香閣前把我當作你襲擊了嗎?我記得對方是個女的哦,而且我一般射筷子都是例無虛發,你可以找一些女護衛,把這里的婢女和女客人都查一查,看看有沒有新傷,說不定就有新發現呢。”

    “是這樣嗎?”慕容閣懷疑地看了林天寶一眼,他記得昨天林天寶的說辭是根本不保證會傷到偷襲她的那個人,怎麼還沒有到一天就這麼肯定了?

    “閣……閣表哥,沒有事,我先回去了……”

    也不管摹容閣同沒同意,謝清影低著頭像小兔子一般跑掉了。慕容閣不覺搖了搖頭,和這樣的女子只說了三句話他就覺得很累,怨不得小樓會不喜歡她,嚷著要退婚。

    “喂。”林天寶不耐煩地叫了一聲,慕容閣回過頭,卻發現林天寶就站在他身邊,微仰著頭看著他,距離近得他只要稍微彎腰低頭就可以吻在她淡粉色的唇上。

    “謝清影真的是你的表妹嗎?”

    她的雙唇一張一合好像在邀請人親吻呢,慕容閣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吧。”

    謝清影謝映日兩兄妹是拿著謝家無影刀謝老爺子的親筆信來到慕容家做客的,那個時候,小樓還沒有說要和謝清影成婚,所以應該不會有人假冒他們吧。

    林天寶皺眉︰“總覺得很奇怪……”

    慕容閣點頭,他也覺得很奇怪,聽毒尊說過,他身上的相思之毒已經解開了,為什麼他還會覺得林天寶凍得紅彤彤的臉頰、粉色的唇、圓潤的耳垂……還是很誘人呢?

    “你也覺得很奇怪吧。”

    林天寶紅著臉看向慕容閣,她知道自己臉皮厚啦,但是誰讓這都是慕容閣的錯呢!

    “喂,現在我是弱者,換成你保護我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8:03


    在林天寶的腦海中,慕容閣最初的印象是穿著華服的美人。那猶如璀璨的水晶一般的盈盈黑眸;那絲絲滑順猶如涼緞的及膝長發;那白皙晶瑩如美玉般的皮膚,直到現在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第一次看清慕容閣的容顏時,內心的驚異和震憾。

    就是現在,慕容閣早就換了男裝,林天寶的感覺還停在那個相遇之初的夜晚,有著絕色容顏的慕容閣,只用美麗就掠獲了她的眼和心。

    林天寶和慕容閣相處的時間那麼少,她只看得到慕容閣的任性和霸道。以及即使換回男裝,武技未恢復的他,有時還要借助林天寶的雙臂抱他。林天寶是忍不住想關心他,怕他太過柔弱,總吃了虧去。

    那麼除了她腦海中根深蒂固的美麗、任性。霸道又柔弱的形象,其他人對慕容閣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慕容樓回答得很干脆︰“大哥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

    慕容雪對慕容閣是盲目的崇拜︰“他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下,身處奼紫嫣紅的花叢中,衣袂飄飄,雍容華麗,說他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也不為過。”

    要不是才知道雪小姐的意中人是青衣,林天寶差點兒以為她在談論心儀的情人呢!

    至于青衣對慕容閣的看法並沒有多好︰“他呀,是睚齜必報的類型,我可不想再惹到慕容家的人,攪得下半輩子也不得安寧。”

    慕容的堂兄弟林天寶只見到慕容  一個人,當時他正拿賬本給慕容閣看,林大寶閑著沒事蹭慕容  說話,沒想到慕容  也是個話匣子,一開口就把其他堂兄弟一個個都嘲笑了一遍。

    “你知道嗎?我們之中最崇拜家主的其實是瑜那個小子,他恃才傲物,只服氣比他強的人,不過太崇拜就不是好事情了,瑜他看不得其他人和家主親近,卻又不敢在家主面前表露出來,只能自己生悶氣,看著好好笑。

    “至于玨,成了婚以後他就對家主死心塌地的啦,他狂傲放肆,家主越是放手,他越是感到有知遇之恩地非要報答。

    “  是最難以看得懂的,他在江湖上的比賽,幾乎全是家主為他挑選的對手,並針對對手的缺點為他進行特訓。  是因為家主才在江湖上成就不敗的神話,但是  也有他自己的驕傲,所以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心情。

    “至于大堂兄嘛,老夫人不喜歡他也沒有辦法,他太老實容易被叔叔輩的人欺負。

    “家主一定要有能力得老夫人歡心,要不惹惱了老夫人,誰都沒有好果子吃。要知道我們父親那一代完全是老夫人在背後操控的,要不是家主把老夫人哄到舍蓮居去吃齋念佛,哪有我們年輕人的出頭之日。”

    慕容  懶洋洋地說著,他武功高強的父親至今聽到老夫人的訓斥還兩腿發抖呢。

    “真奇怪,你們之間沒有對慕容閣不滿的嗎?他很任性哪!”

    對林天寶幼稚的發問,慕容改鄙夷地“嗤”了一聲︰“你難道沒有看到慕容家現在當家的全是年輕人嗎?我們的對手是父輩,而能和家主共事的年輕人全是他的心腹!”

    然後他就勢給林天寶上課︰“所以,你一定要伺候好家主,要是出一點兒差錯,慕容家所有的人都不會饒了你!”

    林天寶點頭如搗蒜,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慕容  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其他的意思。

    一轉身,林天寶就在她自己縫制的本子上寫下了其他人對慕容閣的印象,然後加了一點點總結。

    “慕容閣是一個美麗、任性、霸道、柔弱。雍容華貴、疼愛弟弟、有著眾多心腹的人。”

    林天寶坐在書房的一角,偷偷看向正在查閱賬目的慕容閣。房內只聽到算珠踫撞的清脆聲音,慕容閣一手在紙上記錄著數字,一手五指如飛地打著算盤。林天寶從最初的吃驚,到現在已經慢慢接受了慕容家的家主算盤比賬房先生打的還好還快的現實。

    林天寶蘸了蘸墨汁,在攤開的本子上記下“做事的時候很認真”幾個字。雖然做事的時候面無表情,但是另有一種冷澈的美麗呢,很養眼。林天寶歪頭想了想,又在後面加上“珠算很好”。

    慕容閣的書房朝南開了一個大大的圓窗,布簾子卷起來後,屋里的采光就很充足了,幾株松樹的枝干斜斜地掠過圓窗,配著窗外玲瓏的山石,入目皆是圖畫。

    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抬頭就會看到院中的石徑曲折婉蜒,通向外院。

    慕容閣說要在書房里等謝清影過來,和她商量一件事情。林天寶問了什麼事,慕容閣卻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看了看外面太陽的高度,算算吃過飯估計快過一個時辰了,還沒有看到謝清影的影子。

    林天寶已經給鳳棲兮樓旁的護衛打了聲招呼,讓他們好好保護謝清影,現在世道那麼亂,最好不要出去亂跑。

    不管謝清影是不是昨天那個偷襲她的白衣幽靈,這個人已經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再次偷看了一眼慕容閣,他目不斜視地做著事,好像根本就忘了她還在屋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前幾日親密曖昧的氣氛,林天寶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美麗、任性、霸道、柔弱、雍容華貴、疼愛弟弟、有著眾多心腹……做事認真……”翻看了一下她才記下的她自己和別人對他的看法,看了多遍後,林天寶突然淡笑著把它揉成一團,從窗內扔了出去。

    她所記下的,根本只是表面而已。

    斜趴在椅背上,林天寶枕著胳膊看向窗外。是不是因為她只是想看表面,所以才只能得到表面上的信息。

    她贊嘆慕容閣的容貌,卻從來沒有關心過慕容閣要忍受別人注目的無禮。

    她領教過慕容閣的任性,卻從來沒有想過他任性的原因。

    她在別人的口中聽到他疼愛著弟弟,但是她所感興趣的不是兄弟關愛,卻是因為沒有看到兄弟鬩于牆而感到不可思議。

    就連慕容閣的親弟弟發生意外,她都像是抽離了一切,在旁邊冷冷地觀看著。

    她深受佛禮燻陶,清心少欲,結果連感情都變得麻木起來。

    仔細想想,她是真的喜歡慕容閣嗎?

    若不是因為慕容閣熾熱的糾纏,綺香引發的情動,她又怎麼會受到誘惑呢?因為慕容閣喜歡她,所以她才會喜歡慕容閣,畢竟誰不會被那麼漂亮的男人喜歡而不動心呢。總之她的喜歡太過被動和蒼白。

    反過來再想想,慕容閣又真的喜歡她嗎?

    若不是因為慕容閣身中相思之毒,刺激腎火,他又怎麼會沒有自制力地去誘惑她。當時在他身邊的女子只有她一個,他才會誤以為沖動就是情動的表現。因為受到吸引,所以他才會說喜歡,這樣的喜歡不過是相思之毒造成的錯覺。

    因為毒藥而牽扯出來的情緣,就如同浮萍一般,有著隨水漂流的脆弱。

    除了慕容閣絕美的容貌她還記得什麼?

    是懵懂的初遇?

    用熱水淋了淋閣的腳背,林天寶翹起蓮花指,用兩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褲腳,然後用布巾抹了抹他腳上的水說︰“洗好了,睡吧。”

    閣瞪大雙眼︰“怎麼這麼簡單。”

    “什麼簡單!”林天寶任滿頭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腳也只是在熱水里涮涮,在床單上蹭蹭就算了事,對他,她已經很認真了。

    兩人相遇之初,慕容閣大概不甘心又被她所挾持,一路上變著法子捉弄她,她都沒有想到自己這般能忍,最後連端洗腳水給他洗腳都忍耐著做出來了。

    還是不知不覺的熟悉?

    “見你這麼想去,我便通融一下,你可作為我的貼身……看你的容貌,讓你做丫環太過勉強,就做我的貼身小廝隨我到慕容家參加小樓的婚禮吧,但惟一的條件是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可說、寫出去!”

    慕客閣展開艷麗的笑容︰“你,是賭還是不賭?”

    悲慘生活升級版的開始,想忘記也很難。

    “……你、你,”林天寶指著慕容閣氣惱地說︰“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把你丟下哦,我馬上就離開你!”

    “有本事你先離開啊。”慕容閣雙手抱胸對她的威脅表現出不屑一顧的姿態,“你若走開一步,我能讓你今天晚上睡安穩了,我就跟你姓。”

    慕容閣的威脅叫一擊到位,林天寶“你你”了半天,終于頹喪地放下手指低下頭道︰“算我怕了你了,快點兒回去,我跟你姓好不好!”

    這是在才到慕容家的那一夜,累慘的慕容閣就在路上不由分說地抱住她,並威脅她不準先走開。

    被欺壓時幾乎是被氣死的感覺,現在再回想起來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如果她說……即使是中了相思之毒的緣故,她也會想念為了捉弄她而犧牲美色,用眼神溺死她的慕容閣;無論任何賭局,總會使自己立于不敗的慕容閣;因為討厭她身上沾染到其他人的香氣,而送給她琉璃薰香球的慕容閣;和她爭奪棉被的慕容閣……一點一滴,一絲一毫,原來她竟然記得住這麼多不同的慕容閣。

    如果她說……她後悔了……她想恢復武功,也想繼續喜歡慕容閣……不知道這樣貪心的她,會不會被慕容閣討厭呢?

    她想繼續呆在慕容閣身邊,想看到如何疼愛兄弟的他;想看到有許多心腹的他;想看到除了打算盤說不定還會刺繡女紅的他。她都想一一看見。

    既然她已經決定和慕容閣破鏡重圓——如果他們在幾個時辰前決裂又想在幾個時辰後重歸于好可以這麼形容的話,那麼不管慕容閣討不討厭,她都要有充分的準備重新挽回慕容閣的心——或者不是挽回,而是重新得到!

    她和人相交從來只是隨緣,而從不強求,但這一次她卻想積極一點兒。

    怎麼說也是她解除了慕容閣身上的毒素,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哪,要求慕容閣以身相許根本就不為過。

    如果不同意的話她就裝作也中了相思之毒,對慕容閣霸“弓”硬上“王”!

    假如、假如這樣他還不從她,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她會在江湖錄上大書特書他們交往的秘聞,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慕容閣是她的人,造成既成事實,不容慕容閣辯駁!

    雖然手段強硬了點兒,但卻不失為很好的辦法呢。林天寶“嘿嘿”偷笑兩聲,重新趴回桌上,從筆筒里拿出狼毫,想再次記錄下她苦思冥想得出來的法子。但一想她的小本本已經被她揉成一團扔出窗外了,只好嘆口氣又把毛筆放下。

    把散在臉頰邊的發絲順回耳邊,林天寶想看看慕容閣把賬本看完沒有。她轉過頭,卻發現慕容閣也在看著她,內雙細長的眼幽幽深深的,眸中深藏的情怯,是她的幻想還是眼花?

    林天寶的影響力比他認為的還要大,慕容閣手中打著算盤,眼楮卻不由自主地朝南開的圓窗看去。

    窗前有一張書案,案上潔白的紙是他親自糊上的。上面放置著文房四寶,無論是“落墨如漆,萬載存真”的紫玉光龍香劑墨,還是“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的金星眉紋硯,還有“潔白如玉,細薄光潤”的凝霜澄心紙,以及“尖、齊、圓、健”的汪伯立筆,全是他精心收藏的精品。

    書案後是古樸大氣的書架,壘著滿滿的圖書,那里面的書他大部分都看過了,不過,他也可以再從書架上取出他所喜愛的書本,溫故知新。

    書架前是根雕狀的花架,上面放了一盆閩中水竹。高五六寸,細葉綠嫩可人。

    在書案和書架之間放著一把椅子,上鋪棉墊,斜坐在椅上的人頭梳高髻,瓖著方形祖母綠的金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知道窗外有什麼美麗的景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只看到她下頜的弧度柔和優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微笑起來,周身都似蕩漾著歡快的微粒,令偷看她的慕容閣越發氣悶。

    林天寶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只有他在苦惱他們之間的關系,為什麼只有林天寶可以那麼輕松!

    他苦惱自己似乎有了相思之毒的後遺癥,只是看到林天寶,他就沒辦法控制地想到昨天晚上……沈夜的黑色,身體的感覺卻更為清晰,觸手滑膩細致的皮膚,柔軟的肢體,回蕩在耳邊細細的喘息……每次想到這里,他的身體又會變得怪怪的……他知道那就叫做欲望,只有林天寶能夠幫他平息。

    他要不要放低姿態說出實話呢……當然不會是說他剛才腦中所想的場景,那樣的話估計被扇兩個耳刮子都算少的……就說即使相思之毒解開了,他卻已經沒有辦法離開林天寶……

    這樣的話會不會顯得他很沒有性格?畢竟他在傷心的時候說出了無可寰轉的話——只要林天寶的功力一恢復,他就斬斷兩人之間紛亂的糾纏——他怎麼不經大腦就說出這樣沒有退路的話來,他平常才不會這般失態的!

    或者他就說要不來莫飛紗索要的結婚賀禮《毒步天下》,甚至可以義正詞嚴地拒絕出席他和花非花的婚宴,這樣的話,林天寶的功力永遠無法恢復,他也不用結束他們之間的關系了——但就怕林天寶知道真相後,會先結束和他的聯系……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被他注視的女子突然回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他清楚地看到林天寶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沒有他以為的冷淡、疏離和憤懣——林天寶在聽到自己散失了八層功力時就是這種眼神,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相信有眼神會傷人這種事情。

    林天寶眼中除了驚訝之外還隱藏著另一些情緒,不知道是她隱藏得太深,還是他太愚鈍的關系,沒有辦法解讀。

    既然不知道答案,他可不可以偷偷設想一個……他可不可以認為,林天寶轉頭,就是想看他!

    但是這樣對看未免有些尷尬,畢竟他剛才的行為好像是在偷看。他要不要不著痕跡地移過視線,把他已經對完的賬本從頭再打一遍,營造他還很繁忙的假象?

    或者就趁這個機會,把他心中的話說出來,看看林天寶的反應。

    慕容閣輕咳一聲,放下手中的算盤,挺直腰身,認真地看向林天寶。

    是個男人就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吧!慕容閣暗暗給自己打氣,看,林天寶的神情也認真起來,也許她也期待著你說出和解的話來呢。說吧!

    “寶寶!”慕容閣終于開了口,“咳、咳……”他低下頭,手握著拳放在唇邊輕咳了兩聲道,“你……你給我倒杯茶來,我渴了。”

    林天寶的眼中堆滿失望,剛才那個瞬間,她幾乎以為竟然和慕容閣心靈相通了,她篤定自己知道慕容閣將要說出的是什麼,結果原來全是她的錯覺。

    因為太過失望而讓她有種什麼都無所謂的感覺,所以她微仰著頭鼓著腮說︰“你渴了關我什麼事!”

    慕容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拒絕,他瞪大眼楮看著她,林天寶回瞪著他,她單方面撕毀約定,決定不當慕容閣的小廝了,才不會再聽慕容閣指派的命令。

    結果慕容閣低“嗯”了一聲後,林天寶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等慕容閣再嘆一聲時,她終于忍不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匆忙說道︰“我……我去給你倒茶來。”而慌不擇路地逃出書房,因為她發誓她真的在慕容閣的眼中看到了“哀怨”的神情,配合著嘆氣聲,實在太恐怖了。

    林天寶倒了茶,磨蹭了一會兒才重新走回書房。看到慕容閣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賬本上,並沒有看她,她不覺松了一口氣,同時又覺得有些惆悵。

    把茶杯放在慕容閣面前,林天寶說道︰“吶,你的茶,我嘗了一下,好像是虎丘山茶,不是頂好。”

    慕容閣看著杯中飄浮著還未舒展開的茶葉,心想只是用滾水滾一下茶葉就叫泡茶,那麼,即使是極品龍井也不會好喝。

    林天寶轉身要走時,卻被慕容閣拉住了手臂。

    “干什麼,不會想讓我重泡吧?”會煎茶的是青衣,她只會用開水滾。

    “不是。”慕容閣身子微微前傾,手指踫了踫她的鼻梁道︰“你這里沾上墨汁了。”

    “咦?”林天寶將頭微微向後仰雙眼變成了斗雞眼,也沒有看到自己鼻梁上有黑點。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手背果真印出一道淺黑色。

    她又接連擦了好幾下,墨汁不但沒有擦掉,反而將鼻頭蹭得紅紅的。還是慕容閣看不下去地抓住她的手道︰“我來幫你。”

    慕容閣從懷里掏出帕子,沾了點茶水,輕柔地擦掉林天寶臉上不知什麼時候蹭上的墨汁。

    林天寶微微閉上眼,感受到溫柔的擦拭,兩個人離得太近了,她幾乎能夠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熱氣。她感到有些癢地身子畏縮了一下。

    好像這種情況似曾相識呢。不過那時候慕容閣粗魯得要命,用織錦的外袍袖給她擦臉,差點兒把她的臉皮都蹭破了。

    睫毛微微扇起,林天寶微張開眼看向慕容閣,他認真的樣子好像在擦拭著什麼藝術品,那麼的小心翼翼和美麗虔誠。

    林天寶有些感動了。雖然覺得他擦拭的時間有些長。

    而如果林天寶可以看透慕容閣的內心,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的話,別說感動了,趕人還差不多!

    慕容閣的眼總在林天寶的嘴唇上瞄來瞄去,他只知道林天寶的嘴唇很軟,卻忘了是什麼滋味。好想再嘗嘗是什麼味道。

    因為知道是妄想,慕容閣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流口水。

    “對了,我給你的玉色琉璃蒸香鏤空金球,怎麼不見你帶著。”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慕容閣隨口問道。

    “那個啊,我聞不慣龍腦的香味,便收起來了。”

    慕容閣手頓了一頓,松開她的手臂,坐直身子柔聲說道︰“擦好了。”

    雖見慕容閣神情同剛才一般無二,但林天寶總有些沮喪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她又因為想到慕容閣有這種想法而感到不安。這種為未確定的事情不安還是第一次,有些不解又有些新鮮。

    她希望能夠讓慕容閣開心起來,卻又焦急地個知要怎麼說怎麼做才能讓他開心。林天寶想了又想,慕容閣當時是因為什麼而沮喪的,她當時又做了什麼?這樣前思後想,揣摩別人的心態不是她的強項,她喜歡的是什麼都攤開來說,不用費心猜測。但是因為對方是慕容閣,她願意用心感覺一切。

    “那個香球很細致我很喜歡呢,不過要是香料換成木香就好了。”

    看到慕容閣雙眼閃過欣喜的亮光,林天寶因為自己猜對了他的想法而沾沾自喜。慕容閣一定是因為她不喜歡他送的東西而在沮喪吧。也許她剛開始就應該這樣說,只是換個不同的說法,卻連感覺都有千差萬別的不同。

    慕容閣見她腰間空空蕩蕩的總覺得很別扭,他拿下自己腰間帶著纓穗的翠玉掛飾,叫林天寶過來一下。

    林天寶繞過書桌站在慕容閣面前,慕容閣低下頭邊替她系上翠玉邊念叨︰“穿上正式的服裝一定要系上掛飾才好看,等下次我帶你到金石玉器店里給你專門挑一些。對了,你還沒有到過外城吧,過幾天我帶你去逛……”

    慕容閣坐在椅上,一低頭,長長的發絲就會順著錦衣滑落,發梢及地。林天寶忍不住挑起一縷發絲,發絲滑過掌心,滑潤沁涼猶如上好的絲緞。

    慕容閣抬頭上望,如寶石一般黑亮的眼瞳印著林天寶的身影。林天寶呼吸稍頓,被慕容閣那雙美麗的眼所迷惑住而無法移開視線。

    心髒怦怦亂跳,林天寶突然發覺,即使慕容閣身上不中相思之毒,她也會強烈地受到他的吸引。

    原來她竟然這般喜歡他!

    像是茅塞頓開,像是醍醐灌頂,像是當頭棒喝。

    原來在不經意間,她已經那麼喜歡他了啊。

    說不出原因和原由,只覺得這一刻,和慕容閣對看,真好。

    日斜,松影映人室內,滿屋青影。

    兩個同樣出色的人。一位俊美絕色,一位隨和清逸,兩人屏息對望,早已忘了身外塵世和繁華紛爭。

    兩人身影入圖入畫,好像就這樣烙刻下來,可以到地老天荒。

    “慕容家主——”

    隨著恐慌的叫聲和紛雜的腳步聲,打碎了午後的魔咒,林天寶身影一動,退出慕容閣的掌控,慕容閣悵然地露出落寞的神情,竟沒有力氣再去斥責一遇到事情就驚慌失措的下人。

    “家主,慕容家主……”

    總是打破主人好事的嬌歌手放在胸前,用力地喘著氣,看來她是急急忙忙地跑了一大段路。

    “什麼事?”

    慕容閣的視線落入窗外,發現彩霞滿天,天色已近黃昏了。

    “家主……”嬌歌抓住門框,身子支持不住地靠在上面,哭喪著臉道,“你……你快點兒到風棲兮樓看看去吧,這次……這次是謝小姐出事了!”

    林天寶跟著慕容閣匆匆朝鳳棲兮樓趕去,她除了慕容閣的淡日蒸香閣,慕容樓的夜聽風雨樓以及青衣他們所住的雁襲來以外,最上春居的其他地方她還沒有機會去過。鳳棲兮院內竹聲松影,縴草清泉,有著女子的精美秀麗。只是這種精美美麗卻因為沾上了血腥之氣而染上了一層黯淡的色彩。

    謝清影的繡樓門扉大開,窗子卻都是緊閉著,室內還未掌燈,顯得有些昏暗,但還並未到什麼都看不清楚的程度。

    門口圍著幾名面色蒼白惶惶不安的女婢,問過才知道她們是來為謝小姐試穿嫁衣的,結果進屋才發現謝小姐竟然被人殺害了!

    慕容閣接住林天寶遞上來的燈燭,率先朝內室走去,燭光搖曳,隨著慕容閣的走動,室內的擺設全都拖出長長的陰影。越接近內室,血腥氣越濃。站在門邊,慕容閣停了一下腳步,才撩開氈簾。

    此時謝清影還穿著中午那套綠色的衣服,靜靜地躺在床上,要不是青白的臉色和插在胸前的一把匕首,她安靜得就像睡熟了一樣。

    慕容閣看著床上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女子,心中竟然浮起︰“這下子退婚的話終于不用說出口了”這種荒謬的想法。
引言 使用道具
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9:02


    房內一瞬間陷入靜止狀態,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眾人毫無心理準備地看向林天寶,而林天寶似乎比他們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細長的雙眼,微黃的皮膚,衣裝因搭配得當才能展現出俊逸的一面。平凡的容姿和想象中的清美人、純美人、冰美人、辣美人、柔美人、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完全不同。

    青衣微笑著說︰“寶寶,慕容家的慕容閣公子家世清白,人品俊秀,性格溫和,決不會讓你受委屈,你要不要嫁給他呢?”

    “嫁……”林天寶遲疑地看向慕容閣,“莫飛紗說的婚禮……就是明天嗎?”

    “對,你……你願意嗎?”快要聽到答案時,慕容閣又慌亂起來,寶寶會答應嗎?

    “太……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

    慕容閣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聽到否定的答案,他原以為林天寶是喜歡他的,或者是林天寶曖昧的態度給了他這種自信,現在看來,原來全是他的自做多情。

    他突然就笑了起來,“寶寶,寶寶,其實你是討厭我的吧。”

    慕容閣空茫的笑容刺痛了林天寶的眼,她恐慌自省,自己又在哪里說錯話了呢?“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討厭……”

    “你囂張什麼!長成這樣還敢拒絕我們家主,不過是個下人!家主無論說什麼你就說好!”林天寶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就有一個人跳起來沖她叫嚷起來,因為聲音太高太快,她聽得懂的只有“長成這樣!”幾個字。

    “小瑜,別失了體統!”慕容琰先說了慕容瑜一句,然後朝慕容閣道︰“小閣,你可要想清楚了,她可是個下人……”

    慕容  聽慕容琰憋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不覺“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大堂哥,你還是說不出狠話啊,下人又怎麼樣了,只要慕客家的家主看上了誰,為妻為妾還不是一句話嗎?”他轉頭嬉笑著對慕容閣說道,“家主,其實大堂哥的意思是,憑你的容貌、身份和地位要喜歡什麼樣子的女人沒有,干嗎非要喜歡個沒胸沒臀的。”

    林大寶把這一句話可聽得清清楚楚,她狠瞪了慕容  一眼,心想︰“沒胸沒臀真的對不住了啊!”偏偏又沒有辦法反駁。

    而慕容  回她一眼,內藏狠毒不屑,令林天寶大大吃了一驚。

    是她遲鈍地錯過什麼了嗎?為什麼慕容家的人都對她有敵意?

    “家主。”慕容玨難得嚴肅認真地說︰“我不同意你為了慕容家,突然舉行什麼婚禮。結婚一定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才對。”

    慕容  難得和慕容玨的看法一致,“閣堂哥,你總是讓我大局為重,我希望你也要在這件事上三思而行。”

    慕容閣看向他的心腹兄弟,原來連他們都不看好自己和林天寶的事情。

    “為什麼,難道我和寶寶這樣不般配嗎?”慕容閣傷心地問,然後更傷心地看到大部分人都點了點頭。

    “什麼不般配!”林天寶似乎才反應過來,她緊緊握住慕容閣的雙手,瞪向慕容家的人道,“你們不是我們,怎麼知道我們的感覺,我覺得慕容閣很好,和我很相配呢!”

    年輕氣盛的慕容瑜忍不住怒吼道︰“我們認為是你配不上大哥!”

    而慕容閣已經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他吃驚地看了兩人相握的手一眼,又歡喜又擔憂地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可以說得再明白一點嗎?省得我猜錯做錯,我知道我駑鈍不明,所以可以說得明白些嗎?你其實不討厭我對不對?!”

    林天寶看向慕容閣期望的眼,莫非在她努力想明白他所有想法的時候,他也在猜想自己會想、會做什麼嗎?

    如果說駑鈍,他們都是一樣的。她不知道眼前的人以後對自己有多麼重要,所以相遇之時會那麼漫不經心,然後直到現在才開始恐懼。有了親密的關系,卻沒有相應親密的心,不明白對方想什麼,不明白怎麼會讓對方開心。只要一點兒外力阻隔就能讓他們越行越遠,變成沒有關系的陌生人……這種經歷她不想再遇到。

    原來她遠比自己所認為的更喜歡對方。

    原來她的心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麼堅強。

    原來一個字一句話一個表情就會讓她歡喜、憂傷。

    那麼慕容閣也是這樣嗎?

    “慕容閣,你為什麼會認為我討厭你呢?”

    “因為我的求婚……你拒絕了……”

    “我……我哪里拒絕了!”

    “你不是說太突然,沒有想過嗎?”慕容閣極為傷心地又重復一遍。

    “是啊,我說的沒錯啊。”林天寶不知道慕容閣為什麼憑這句話就說她討厭他,“我……我們在之前還沒有和解,你就突然說了讓我嫁你的話,而且婚禮就在明天,我至少要消化你所說的話吧,我……我從來沒有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你說結婚,太太太驚人了!我現在才有點兒真實感,結婚耶,讓我想想,你說的結婚,是不是新娘新郎穿著大紅衣服在大廳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那個,好像很有趣哦!”

    林天寶用力握著慕容閣的雙手,興高采烈得幾乎要跳起舞來,連慕容閣也感受到她單純的興奮而高興地翹起嘴角。

    “明天就要結婚了,那我們今天晚上就沒有辦法睡了啊,我們的婚服怎麼辦……對了,婚禮要辦幾天,我要把會里的人全請過來,他們總是嘲笑我沒有人愛,我要讓他們大吃一驚!”

    “等等,你說得太快了,慢點兒慢點兒,你說的是婚服嗎?我的好辦,我和小樓差不多高,就穿他的湊合了,麻煩的是你的婚服,他們的那套新娘服你穿上肯定會短……”

    “沒有關系的,我雖然高但是瘦哦,應該可以穿得上的,只要另找一條長長的紅色百褶羅裙遮住腳就行了。對了,我是不是還要蓋紅蓋頭啊?我原本就穿不慣裙子,要是再看不清路,拜堂的時候跌倒怎麼辦?”

    “我記得是新都抱新娘進房的,你不用擔心。”

    “是抱嗎?我怎麼記得是背?”

    “是嗎?那麼我可要問問禮儀官了,要不在婚禮上做錯事,會被人嘲笑一輩子的。”

    慕容閣和林天寶上一秒才誤會盡釋,下一秒就開始展望婚禮了。兩人手握著手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已經忘了房間內還有其他人。

    首先是慕容琰看不慣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他咳了好幾聲不見慕容閣回醒,只得無奈地叫了慕容閣的名字︰“小閣,你們在別人面前節制一點兒好不好。”

    慕容閣這才注意到其他人,他連忙松開同林大寶相握的手,臉紅紅地撇向一邊。

    慕容瑜牙咬得吱吱作響,瞪向同樣羞紅了臉、低著頭的林天寶。心想一個下人矯柔做作、故作純情給誰看,竟然還迷住他敬重非常的慕容家主,簡直讓人吐血!

    慕容閣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房內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顯得無比的可愛,他視而不見老夫人難看的神色,沈浸在自己的快樂里︰“奶奶,明日就由你來主持我和寶寶的婚禮可好?你說過你要親眼看我成婚的。”

    “我是說過要親眼看你成婚的,卻沒有說過同意你和這個下人成婚!”

    老夫人說著話把龍頭拐杖朝地上重重地一戳,腳下的花磚立刻呈網狀裂開。她心中氣悶,竟不知不覺使了內力來發泄!

    “奶奶,寶寶不是下人啊!她是‘筆友會’的會長,是賭武賭輸了才做了我的小廝呢。”慕容閣不明白老夫人為什麼突然生起氣來,他可不希望奶奶對寶寶的印象不好,“奶奶,我這次中毒也全是她仗義相救,為此她還折損了八層功力呢。”

    “‘筆友會’的?”慕容樓自然也聽過這個幫會。他們幾乎已經成為可以評價江湖的權威了呢。

    因為事前曾經看過好幾次慕容閣和林天寶的親密行為,蕭錦衣的承受力已經增強了許多。但是慕容閣突如其來的成婚宣告還是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木木地說道︰“沒錯,林天寶就是‘筆友會’的會長‘寶少爺’,要是你們家主宣布和‘他’成婚的話,簡直比武尊花非花和毒尊莫飛紗的婚約還聳動吧。”

    耳尖地聽到蕭錦衣的話,慕容瑜終于忍不住跳出來大叫道︰“大哥!我決不同意!我決不同意你娶這個人!我決不同意!”

    慕容閣的臉一冷,道︰“我管你同不同意,是我娶又不是你娶,小孩子呆一邊兒去。”

    看到慕容閣沈下了臉,慕容瑜才感到有些害怕,想到一直很溫和的大哥這次竟然會給他冷臉看,全都是那個“男寵”害的,慕容瑜狠狠地瞪向林天寶,把林天寶瞪得莫名其妙。

    “小閣。”慕容琰又看不過去地接口道,“你不要吼小瑜,他也是為你好啊,只是想讓你別違背倫常,有著正常人的幸福生活而已。”

    慕容閣有些弄不清楚慕容琰在講什麼,“我現在就感覺很幸福啊!”

    “家主,你難道不覺得還是尋常的女子好一些嗎?”慕容  好言規勸著慕容閣,“你大概平時同女孩子接觸得太少,才會誤入歧途。哪天我給你介紹個女人中的女人……”

    慕容閣的冷眼立刻掃過去,“  ,難道你想到邊界去做生意?”一句話就堵得慕容  不敢再說話。

    “還有什麼叫誤入歧途!我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寶寶,她又溫柔又可愛又隨和,哪里惹到你們了!”

    見慕容閣發起脾氣來,慕容玨連忙表明態度,“我無所謂哦,你只要覺得幸福,我就支持!”

    “你在添什麼亂!”慕容  瞪向慕容玨,“家主和你這種人又不一樣!”

    “什麼叫我這種人!”

    “你們不要再吵了!”慕容閣不耐煩地叫道。

    慕谷玨、慕容  雙眼互瞪,卻是不敢再出聲。

    慕容閣眼楮直直地看向正座上的老夫人,堅定地說道︰“奶奶,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同意這門婚事,明明開始的時候你還很高興的。我想知道你有什麼理由不接受她這麼可愛的人!”

    慕容老夫人看著慕容一閣臉上浮現出堅定的男人般的表情,突然有些感慨,他終于學會去愛一個家人以外的人了,只是可惜,讓他改變的人卻是個“男人”!

    “我們慕容家在江湖上也算是名門世家,在湘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望族,你讓我同意你娶一個男的進門,我是絕不答應的!”

    “對啊!要是你娶個男妻,別說江湖上的人了,光在湘南地區都會讓旁邊的人給嘲笑死了,我才不想叫個男人作大嫂!”

    有老夫人在後面撐腰,慕容瑜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他說完就趕緊躲在慕容琰身後,怕慕容閣再次發脾氣,但是等了半天也沒見家主說話,他奇怪地探出頭,卻發現慕容閣張大嘴巴茫然地看著老夫人,然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奶……奶奶……什……什麼男人……”

    “就是你要娶的那個‘男人’啊!”幕容瑜伸頭說道。

    “我……我什麼時候說娶‘男人’了?”

    慕容閣怪物一般地看著同他一起生長了多年的兄弟,“我只說過要娶寶寶啊!”

    他的兄弟也像看怪物的樣看著他,“是啊,‘他’不就是個‘男人’嗎?”

    “誰……誰是男人?”慕容閣張口結舌地反問。

    “你的寶寶啊!”眾人說道。

    慕容閣一臉哭笑不得,“寶寶不是男人啊!”

    “對啊!”慕容瑜又伸出頭道,“‘他’不是‘男人’,是個人妖!”

    而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某人踢出了完美的一腳,把慕容瑜端飛出去同牆壁親熱了一番,干淨利落的一點兒也看不出折損了八層的功力,這讓慕容瑜知道了禍從口出的道理和見識到了未來嫂子的功底。

    良辰吉日。

    林天寶心情激動地坐在花轎上,她好奇地在轎內東摸西摸,還想把蓋頭掀開看看轎外是什麼情況——不過常識告訴她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為好。

    聽說婚禮可分為三書六禮,即聘書、禮書、迎親書,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但是這次成婚實在太過匆忙,慕容閣只來得及做迎親書和去親迎林天寶進門。慕容家的家主成婚在慕容城內是件大事,雖然城里人不太清楚為什麼樓二公子的婚禮變成了慕容家主的婚禮,但是這並不妨礙整個慕容城像過節一樣熱鬧。

    慕容閣身穿紅袍,胸帶花球,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轎走到慕容家在城內的別館,把林天寶接了出來。上了轎後,八個強壯的慕容家護衛充當轎夫,扛著描金瓖玉的華美花轎。後面更跟著七十二個人抬了三十六箱彩禮轉遍了整個城內的天街、地街、篁街、泓街等街巷,慕容城的城民站滿了街道兩旁,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直到吉時,慕容閣才和熱情的城民揮別,向城西慕容本家走去。

    花轎在北城門停下,懸掛在門樓上的鞭炮齊鳴,震耳欲聾。新娘被喜娘引導著下了轎,林天寶看著腳下猩紅的地毯卻是不敢踩,她記得喜娘交待過腳絕不要沾地,到底因為什麼她卻忘掉了。

    這時一人蹲在她面前嗡聲嗡氣地說道︰“來,我背你到正廳去。”語氣頗為不情不願的。

    林天寶滿心滿眼全是婚事,哪里聽得出他的不願。何況她頭上還戴著蓋頭,更不知道背她的人就是曾被她踢了一腳的慕容瑜。

    因為是慕容家主娶妻,所以拜堂的地方改為“賢古廳”。全部為紫檀木所建的正廳,據說內部建築精美奢華,平時並不開門,只在過大年或家主傳承或接待貴重賓客的時候才會讓人一睹真顏,但這次家主成婚也是極為重大的事情了。林天寶一直想過去看看是怎麼個奢華法,但是卻找不到機會,而這次有機會進去,卻又因為蓋著臉看不到任何建築和擺設。

    把林天寶放進堂屋,慕容瑜連忙離開,跑到大廳左邊觀禮的親戚中間,低聲埋怨其他人不夠義氣,陷害他去背新娘。

    林天寶只能看到自己腳邊的一小片地方和紅蓋頭的金穗子在眼前搖晃。她聽到有人說話卻沒有辦法知道屋里到底有多少人。就在緊張得手心冒汗之時,喜娘又走到她身邊,攙扶著她慢慢向前走去。

    像布娃娃一樣被擺弄著,要走就走要停就停。站的方位換了,然後手中被塞上了亮紅緞子的花球。突然想到在紅緞子的另一頭是慕容閣緊握著,林天寶心中突然湧出千般柔情,胸口漲滿了許多許多的感動,差點兒就要哭出來。

    新人要先拜天地,再拜祖先,然後再向雙親奉茶跪拜。慕容閣雙親至今未回,幸虧有慕容老夫人主持大局。林天寶跪拜後同慕容閣一樣喃喃地葉了一聲“奶奶”,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從懷里掏出一對碧玉鐲子給她戴上。

    此後由喜娘把新娘送入洞房,而新郎被人簇擁著去灌酒了。

    桌子上點著兩枝臂粗的龍鳳大紅蠟燭,照得室內一片明亮。林天寶的頭小幅度地擺動,可以看到紫檀木的床架,紅綢牡丹帳幔,鏤金龍鳳合歡被,被褥被杭全是新的。她總覺得坐在床上梗得慌,她低頭悄悄掀開被子看了著,竟發現被子下面撒了紅棗、桂圓、荔枝干、紅綠豆等干果。

    喜娘就在旁邊看著,林天寶大多時間都是乖乖地坐著,聽喜娘說新郎進洞房的時間應該會很晚。林天寶歪著頭扶了扶頭上的鳳冠,她真希望能盡快把頭上的鳳冠拿掉,然後動一下被壓得酸痛的脖頸。

    這時她聽到室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房間大門也突然被撞開,然後所有的聲音混合著酒氣撲面而來。

    “慕容閣!那麼快便舍不得媳婦啊,竟然從酒場上跑了,真不像個男人哦,不行不行,還要跟我們到外面去喝。”

    “滾、滾,別跟著我……”和門外的人拉扯著,不勝酒力的慕容閣用力推著房門,不讓他們進來。

    “哈哈,不回去喝酒你也得讓我們鬧洞房吧。說真的,我們真想看看你媳婦到底是男還是女呢。”

    還是人多力量大些,外面的人很輕松地沖到新房中,看到端坐在床中央的林天寶後,慕容公用力推了慕容閣一下道,“快點兒,快點兒,快去挑蓋頭啊!”

    喜娘連忙阻止道︰“姑爺、姑爺別慌那,先喝了交杯酒再說啊。”

    喜娘讓兩人並肩而坐,一瓠分為二瓢,新婚夫婦各執一瓢飲合歡酒,酒後,慕容閣手持秤柄,挑開了林天寶的紅蓋頭。

    喜慶紅燭下,林天寶薄施脂粉,修以黛眉,唇染胭紅,精心裝扮的她比平時又美麗柔和了幾分。眼楮似嗔似喜,未語先笑,藏不住的快樂從她眉角眼角唇角都泄漏了出來。

    見她笑了,慕容閣也忍不住微笑,他被灌了不少酒,從他身上的酒味就可以聞得出來,但是他的眼楮卻亮得如天上最璀璨的星星。他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就如同雪中梅花一般清雅絕美;紅唇沾上酒水,變得更為柔潤誘人,林天寶忍不住伸手踫了踫,卻被慕容閣捉住她的手指在唇邊親吻。

    屋里的其他人見到兩人如此濃情蜜意的全都不願意了,還是慕容  帶頭鼓噪︰“挑蓋頭過後就是鬧洞房了啊!鬧洞房鬧洞房,慕容閣,我們要看你媳婦兒是不是真是女的!”

    慕容閣鼻孔朝天地冷嗤他︰“會給你看才有鬼!”

    在慕容閣濫用家主的權威把所有姓慕容的人全都從房間里趕出去以後,他竟然發現角落中還站著一個人。

    “莫……莫飛紗,你……你也來鬧洞房嗎?”

    只要看到他就有渾身冒冷汗的感覺,毒尊也會和平常人一樣鬧洞房,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莫飛紗冷冷地道︰“我才不會做那種無聊的事呢。”

    謝天謝地你不會,慕容閣暗松了一口氣。

    “因為我和非花走得匆忙,你們結婚也沒有送什麼禮物,正巧這次有人掉了許多好東西,我揀起來就送給你吧。”

    “啊?”武尊和毒尊那麼窮嗎?為什麼送禮都送別人掉下來的,但是等莫飛紗踢開盒子,露出里面的東西時,慕容閣才知道這禮物有多重。

    “擷雪樓上吸引毒蜂的‘蜜草’;三個水井中三個時辰便溶解的毒藥‘斷腸’;淡日蒸香閣抹上噬骨毒藥的門鎖;以及謝映日房間內圈養的帶毒菌的老鼠。”

    莫飛紗又用腳一踢把裝滿毒物的盒蓋蓋上,“還有關于林天寶的八層功力怎麼恢復的方法,也算是你的結婚劄物吧。”

    慕容閣驚訝地說道︰“你、你不用《毒步天下》換了?”

    “@攏 鬩 灰   !  

    慕容閣連忙閉嘴,就聽莫飛紗說道︰“林天寶的武功喪失是因為她破了童身的緣故。她只要每日練習佛門心法,堅持三個月,就可以恢復得差不多了。”

    “就這麼簡單嗎?”

    慕容閣有些不太相信。

    莫飛紗微笑著道︰“就是這麼簡單。”邪魁的笑容讓慕容閣硬生生地打了個冷戰。

    等所有閑雜人等全都走掉以後,慕容閣立刻把窗戶緊閉,把門緊鎖,然後才走到床邊,看著穿著新娘裝的林天寶微笑。

    林天寶已經把鳳冠摘下放在了桌上,她手按在後頸上晃動著脖子,慕容閣嘗試著先伸手踫了踫她的後頸,見林天寶身子只是一僵卻沒有說什麼。他試著完全接手給她按摩,慢慢地,林天寶已經可以完全放松身體了。

    慢慢地,慕容閣的手指上移,解開林天寶的發髻,絹一般的發絲披散至腰間,另一只手悄悄地解開她外衣的領口。

    懷中的身子顫栗著,手輕輕蓋上他的手,阻止他的手繼續動作,手指卻無力地做不出堅定的拒絕。

    “可以嗎?”慕容閣的手停止了動作,只在她耳邊輕聲乞求著。林天寶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慢慢移開了。

    她的耳朵紅紅的,似乎連整個頸部都紅了起來。慕容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她的身子是不是也變成了粉紅色,他忍不住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後抱著她躺倒在床上。

    把林天空翻過來,慕容閣解開她身上的衣帶,有時會因為太過生澀的技術而把繩結打得更死。這個時候,林天寶就會忍不住笑起來,而慕容閣為了懲罰她的嘲笑,就會用力吻她,直到吻得她沒有力氣再笑出來。

    終于把外袍脫掉,棉衫解掉,只剩內衣了。慕容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開始解自己的衣服,然後不忘親著林天寶的脖子和鎖骨。

    林天寶忍不住細細地呻吟起來,這種呻吟又刺激著慕容閣的情欲。

    他忍耐得很辛苦,好想把那些有著繁瑣衣帶的衣服全都撕掉。但是現在,苦難就要結束了,慕容閣輕輕挑開林天寶內衣的衣帶,臉因為欲念而變得異常嬌媚和美麗。

    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聲一聲很有規律,卻一下一下就如鐵錘一般擊在他身上。

    慕容閣原本不想理的,結果門外的人已經說話了︰“我是莫飛紗,我突然想到關于功力恢復的事情還有一點忘了說了。”

    眼中也沾染上情欲,面色緋紅的林天寶聽到這句話,輕輕打了慕容閣一下,慕容閣只得出聲道︰“什麼事,說完快滾!”聲音完全因為氣憤和欲求不滿而變得嘶啞。

    “我想說的是,如果想恢復功力的話,在三個月之內必須完全禁止房事。好了,我走了。”

    莫飛紗干脆地轉身就走,而慕容閣卻眼睜睜地看著林天寶眼中的欲念漸漸消退,並可憐兮兮地拉了拉大開的領口,向床內縮去。

    “莫飛紗!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慕容閣用盡力氣發出餓狼般的悲鳴,然後虛脫般地倒在林天寶身上。

    慕容閣綺麗夢幻的新婚之夜,完全毀在自稱從不鬧洞房的毒尊莫飛紗身上!

    “花非花,結婚實在很有趣呢。”

    “是嗎?”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哪個,天上的星星好漂亮哦……”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9:21

于佳 - 天下烏鴉一般白【喜福會之四】

某年某月,某州南郊有處五雅堂……什麼什麼,烏鴉堂?不是不是怎麼會是烏鴉堂呢? 那不成了「黑你沒商量」了嗎?匾額上分明寫的是五雅堂,列位看官瞪大眼睛看個清楚!

雅堂主身不滿七尺,臉色紅潤,好在還不至於活像關公,手裡操著布巾,提著水壺,滿臉堆笑,點頭哈腰,此人名曰:烏清商。

都說無商不奸,料想天下再無清商,偏生此人與眾不同。雖說五雅堂不是什麼上等人的聚會之所,但氣勢上倒也不差。可惜他不以此為發家致富的撈錢大勺子,只想讓凡夫走卒在此落個腳,喘口氣,行商再無不清之說。

男主角:烏清商
女主角:牙鶴書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5:59:39

楔子

    某年某月,某州南郊有處五雅堂……什麼什麼,烏鴉堂?不是不是怎麼會是烏鴉堂呢?那不成了「黑你沒商量」了嗎?匾額上分明寫的是五雅堂,列位看官瞪大眼睛看個清楚!

    其實這五雅堂就是個喝茶、聊天、打發時間的地方,偶爾來個三流的歌妓唱個詞、吟個曲就是天大的喜訊。因為叫五雅堂,所以大夥兒都管掌櫃的叫「堂主」。抬眼看——

    雅堂主身不滿七尺,臉色紅潤,好在還不至於活像關公,手裡操著布巾,提著水壺,滿臉堆笑,點頭哈腰,此人名曰:烏清商。

    都說無商不奸,料想天下再無清商,偏生此人與眾不同。雖說五雅堂不是什麼上等人的聚會之所,但氣勢上倒也不差。可惜他不以此為發家致富的撈錢大勺子,只想讓凡夫走卒在此落個腳,喘口氣,行商再無不清之說。

    言歸正傳,話說這一日,五雅堂來了一位遠道的客人。

    「嘿!你們這兒誰是掌櫃啊?」

    說話的是一五官端正,眉宇間鑲嵌著一股書卷氣的男人。烏清商不敢怠慢,腿腳麻利地趕了過去。趕到跟前一瞧,他登時呆住了。這客官提溜個鳥籠子,籠裡裝著只通體漆黑的雀兒,雀兒的頭頂上卻有一小撮白毛。烏清商頗為納悶,「莫非這就是白頭翁?」

    男人挑了挑眉頭,雀兒也跟著抖了抖額頂上的白毛。「它只是一隻很普通的烏鴉。」

    烏鴉也有這種顏色的?自覺問得寬子,烏清商趕緊又問:「客官,您這是打哪兒來?」

    「你是這裡的掌櫃?」他挑起眉瞧著烏清商,只一瞬間,書卷氣就被霸氣全然抹去,不留半點兒痕跡。

    「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堂主』。」烏清商一個勁地客套,充分發揮商人的特性,「您是……」

    「叫我大鼻鴉吧!他們都這麼叫我。」男人甚是爽快地拍著胸脯,同樣爽快地要求烏清商,「把你這場子借給我們牙先生說文論經吧!我保你財源滾滾,而且茶水、點心的生意也絕對紅火。」

    這是什麼意思啊,烏清商糊塗了。先生說文淪經不都是在教書館裡嗎?為什麼要來他這個五雅堂?

    「我們這兒會不會顯得吵了點兒,要不我再幫您找處安靜的地方,讓先生好說文論經?」

    大鼻鴉看著來往攢動的人潮,早巳欣喜得把持不住,「不吵不吵,就這裡剛好!剛剛好!」要是真的安靜了,還怎傘說文論經啊?「堂主,咱就定這兒了,
明兒就來,您看如何?」

    既然人家看中他這塊風水寶地了,那還等什麼?就這麼辦吧!烏清商微微作揖,答應了下來,「我一定將這裡收拾妥當,明早恭候牙先生的光臨。」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將這事給辦妥了,大鼻鴉顯得有些興奮。前幾回租借場地那些掌櫃的不是緊張地盤問,就是跟在後面要分成,就屬這次的烏堂主最容易擺平了,整個一個呆子嘛!

    「那就多謝了!」

    「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烏清商不住地彎腰、作揖,箔就準備恭候牙先生的到來。

    他對讀書人向來是極尊重的,也不知道此次前來的牙先生到底多大的學問。說來好笑,他姓烏,這裡若是再來位牙先生,不就成了烏鴉滿堂了嗎?

    思忖間,那男人手中的白頭烏鴉張開了「黑」口——

    「呱!呱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0:10


    「烏堂主,你說牙先生到底還來不來啊?」

    五雅堂內其樂融融,比往常的客人多了三成。昨日烏清商就把牙先生即將來此說文論經的風聲放了出來,這些人都是慕名前來的,想要一睹牙先生的風釆。要到正午了,怎麼還沒看到牙先生的身影啊?

    只是離約定的時間已經晚了兩個時辰,眼見著就要到正午了,怎麼還沒看到牙先生的身影啊?

    有毛躁的客官發問,不用烏清商親自上前解釋,自有旁邊的客人為他辯解,「小兄弟,你這話說得就不中聽了。烏家開這間五雅堂少說也快三十年了,他們祖孫三代什麼時候騙過人、撈過黑心錢?你這樣說,我們可不依。」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烏清商趕著出來調停,來者皆是客,再說事由他起,錯也在他,他豈能坐視旁觀?「也許我弄錯了牙先生來此的確切時間,也許先生在路上遇到了什麼問題給耽擱了。孔子不也曾在行進途中因為小孩而繞道嗎!或許,這牙先生頗有孔子風範呢。」

    他這一席話引來眾人嘩然,「哇!烏堂主,你真的好有學問哦!連孔聖人的事,你都知道?」

    烏清商反倒不好意思了,他又是抓耳又是撓腮,不停地給各位客官加水添茶,「我哪有什麼學問啊!這些都是在這五雅堂裡聽來的。」他沒有別的愛好,就是想多懂點兒東西,做個真正的茶博士。

    要說真的有學問,還是那些教人讀書識字,懂禮節識大體的先生。烏清商迫切地盼望著牙先生的大駕光臨。

    「牙先生到!」

    「牙先生到?,牙先生到了,快去迎接牙先生啊!」烏清商慌得不知如何才好,彷彿在迎接自己的新嫁娘一般。

    摔開手裡的布巾,丟下熱水壺,他這就往門口衝去。他急得忘了橫在中央的門檻,直直地向前絆去,這一摔……

    「你沒事吧?」

    好……好舒服的嗓音,是誰?這世上若真有安撫人心的聖人,大約就是這個樣子吧!莫非……莫非他就是……牙先生?

    他緊緊握住牙先生的手,激動得幾乎發出吶喊,「牙先生,歡迎您來到五雅堂。」

    「我也很高興來到您這塊風水寶地,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烏清商順著溫和的聲音緩緩地抬起眸,眼前駐足的是一張清秀的臉龐。雖是書生青衣白袖的裝扮,但那兩個耳朵眼兒還是輕易地出賣了書生的真實身份。

    「你是女子?」

    「我沒說自己是男人啊!這世上也沒人規定先生不能由女子擔當。」梳高的發順著肩膀垂下來,牙先生用指尖撩起末梢的髮絲,與其說嫵媚,倒不如用遼闊的秀氣來形容更為妥帖。

    烏清商自認胸無點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來描繪眼前的牙先生。明明是女子,可從她的衣著打扮上看卻分明透著男兒的英氣。她不是故意偽裝成男子,只是以書生的面目出現就讓人不由得將她當男人看待。再瞧那一雙眼睛,骨碌鑫地轉,透著靈氣,讓你摸不清她這一刻在想寫什麼,下一刻又會做些什麼——真正的秀才就該是她這樣「秀氣的才女」吧!

    完了,烏清商發覺自己的眼睛正不受控制地圍著她的身影轉動。好在……此時此刻他所留戀的人正用同樣熱切的眼神看著他。

    「你是……」

    「烏清商,五雅堂的堂主,這裡的人都叫我『烏堂主』。」先生問名姓,誰
敢不說?

    像是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牙先生主動向他推銷起自己,「我叫牙鶴書,大家
都叫我『牙先生』。」

    牙鶴書!嘿嘿!連她的名字都好詩情畫意哦!烏清商更加放任自己將癡迷的
眼神飄在她的身上,不想卻換來牙鶴書關切的詢問。

    「烏堂主,您娶妻了嗎?」

    哇!好棒!烏錯商興奮地簡直要跳起來,他中意的牙先生問他是否已娶妻,
這還用說?他猛力地搖頭,差點兒都要把頭搖了下來,「我當然沒娶妻。」這都
是為了等待牙先生的降臨。

    聽他如此一說,牙鶴書的臉色反倒更為沈重,「您尚未娶妻啊?這可就糟糕
了!」

    怎麼了?怎麼了?為什麼他沒娶妻會變得更糟糕了?難道……莫非……也許
……一定是牙先生不想嫁給他。烏清商捶胸頓足大罵自己是豬頭,也不看看自己
長得什麼鳥樣,居然敢奢望娶先生為妻,這簡直是……簡直是對先生的侮辱嘛!

    完了,從此他烏清商再無心動的可能,他命中注定這一輩子都將打光棍……

    「再這樣下去,你會注定一輩子打光棍的。」

    「是啊!啊?」烏清商詫異地轉過頭,心想這牙

    先生未免也太神了,連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都能看透?「你……你說什麼?」

    沒見過這麼傻的掌櫃,難怪叫「烏清商」,天生就做不來奸商,這根本就是
智商問題、牙鶴書保持著最良好的笑容,天知道這全是因為職業需要。

    「我是看烏堂主的氣色不太好,所以問你娶妻了沒有。看您這副樣子,即使
娶妻,恐怕也只有讓老婆守活寡的份。」

    她從袖中左摸摸右掏掏,弄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兩隻手不夠用了,索性全都
堆到烏清商的手上,「你先幫我抓著。」在他的手中找著需要的東西,就像在別
人的銀袋裡掏銀子付賬,感覺不太好喲!

    找了好半天,她翻出兩顆看上去很像泥丸的東西。「我這裡有兩顆『青春無
敵丹』,男用可舒經活絡,威力無敵;女用可駐顏養容,魅力無敵。你先拿去試
試,我那裡還有兩百來顆,吃完再來取。效果不錯的話,盡請介紹給你的親朋好
友。要知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連人家古人都懂的道理,我們怎麼能視若
罔聞呢?」

    他的身體真有她形容得那麼差嗎?烏清商簡直要哭了,他還年輕,可不想英
年早逝,要知道像先生這樣有學識的人所說的話一定不會錯的。烏清商一鼓作氣
地將兩顆如鵝蛋般大小的藥丸全都塞進了嘴巴,咕卿咕卿咬一咬,像吞米飯一般
嚥了下去。

    真聽話—牙鶴書欣喜地湊到跟前,「味道怎麼樣?」

    「挺香的。」

    廢話,山芋做的能不香嗎?

    牙鶴書一招手,招來了隨行的大鼻鴉,「去!去拿兩百顆『巍摹無敵丹』給
……你叫……對對!就是給烏堂主,他可是我介紹的,給他便宜點兒,來個二百
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千萬別跟他多要錢,千萬別!誰敢跟他多要,我回去跟誰
算賬!聽到了沒?」

    烏清商眼見著牙先生為了他的健康如此勞心勞力,著實過意不去,「該多少
錢就算多少錢,我不能讓牙先生為我勞神。」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推辭,「實際價格是四百兩銀子,看在我跟你如此投緣
的份上,就算你三百兩,再多送你五十顆。記住!你可千萬記住,好東西要與你
的親戚、朋友一同分享,人不能太自私,像我!像我什麼時候自私過?有好東西
我總是跟大夥兒一塊分享的,現在不就在跟你一同分享嗎?」

    到底是說文論經的先生,說出來的話句句在理,字字入扣。烏清商趕緊讓小
二從賬房裡拿了三百兩銀票,這就雙手奉上,「這是三百兩,多謝牙先生的關心。
我真是感激不盡啊!」

    「哪裡的話?這都是朋友間應該的嘛!」瞧見那三百兩銀票,牙鶴書眼不跳
來心不慌,頗有聖人風範,她甚至將那我銀票向外推去。「像我們這樣做學問的
人,談銀子那多俗啊!忒俗!」

    她怕俗,可身邊的書僮、小廝沒一個怕啊!他們這就手忙腳亂地從烏清商的
手中「搶」過銀票往兜裡揣,三百兩就這麼輕易地賺到了。

    牙先生果然是天下難得的秀才——秀你的錢財不打折。

    「各位好!各位早!各位客官呱呱叫!;」

    大清早牙鶴書的心情特別好,原本她和大鼻鴉商量著,只打算在五雅堂說文
論經的。可是烏清商聽說他們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立刻將五雅堂後院的廂房通
通收拾了出來,自己卻搬進了前廳的小門房裡去住。

    她感謝他,他卻只會說「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用她的話來
形容,這世上沒見過比他更笨的人。

    沒有他這種笨人,她也發不了財,當不了先生。如今又省下一筆住客棧的銀
子,看來這趟大有收穫啊!

    只要想到這些令人驚喜的事她就特別有精神,坐在五雅堂的中央,她清了清
嗓子,「今天我們就開始說文論經的第一論,論親情。」

    好偉大的話題,烏清商不禁露出崇拜又略顯傷懷的眼神。他娘剛懷上他時,
他爹就撒手人寰了,他可算是名副其實的遺腹子。他出生三天,他娘便隨他爹而
去。他六歲死了奶奶,十六歲的時候爺爺駕鶴西歸,從此就由他撐著五雅堂直到
今天。可見親情這個話題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需要了。且聽牙先生怎麼說——

    「當你們坐在這裡喝茶聊天的時候,你們可曾想到家中令人敬畏的老父和年
邁的老母;辛勞的丈夫和不辭辛苦的妻子;那正在學堂裡用心讀書想要考取功名、
光宗耀祖的兒子;還有只需再美一些就能嫁與高官富商的待嫁之女。想想他們吧!
你們快想想他們吧!」

    坐在台上的大鼻鴉操起二胡,閉著雙眸拉起感傷的樂曲,聽上去有點兒像送
葬時的哀樂,頗有點兒慘不忍聽的意味。台下喝茶的客官們一邊聽著牙鶴書的鼓
動,一邊沈浸在那種哀樂的氣氛裡,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牙鶴書不失時機地站到台前,走近眾人,她搖擺著雙手向天祈問:「想到了
嗎?你們全都想到他們了嗎?」

    眾人齊聲涕泣:「想到了——」

    「既然想釗了,為什麼不為他們做點兒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不為他們做點兒什麼呢?」大鼻鴉跟在她後面演雙簧,聲音
抑揚頓挫,很有空谷回聲的效果,極具震撼力。

    牙鶴書顫抖著雙手穿梭於眾人身旁,「難道我們還要這樣一直忽略陪在我們
身邊、對我們最好,為我們無私奉獻的人嗎?」

    「不要?」不知誰大吼了一聲廣其他人便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難道要等到失去這些人,我們才想起他們的好,才想起至今為止都沒有為
他們奉獻過、犧牲過嗎?」

    「不要!」人群中開始有人們心自間,臉上的每塊肌肉都擠出似乎「痛不欲
生」的四個字。

    「難道別人不對我好,我身為老父,老娘、丈夫、妻子,或是兒子、女兒,
就不能對自己好一些嗎?」

    「能——」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蠻成氣候的,甚至有人激動地站了起來不時
地甩動著肥厚的胳膊。

    牙鶴書再接再厲,風助火勢越燒越旺,「那我們還等什麼?快點兒行動起來
吧!『全家福』藥水,讓您全家福氣多多、滿意多多、好運多多——在這裡,我
還要特別申明一點,買得越多的家庭,福氣就越多。你若是不買,也許你的福氣
就會被你的鄰居全部搶走。你不僅不能一帆風順,也許還會晦氣環繞,大難臨頭
哦!」

    「我要買!我也要買!」

    「我買三十……不!五十瓶。」

    「我買—百瓶。」

    「給我來三百瓶。」

    「我全都要了。」

    有那麼幾個自認財大氣粗的傢夥紛紛行動起來,打算買下整個州的福氣。一
財間,五雅堂亂成了一鍋粥,最累的人就屬烏清商了。一會兒端茶倒水,一會兒
維持堂裡秩序,生怕那些粗人擠壞了秀外慧中的牙先生。

    剛才安靜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亂了起來才覺得整個五雅堂人數爆滿、沒想
到消息傳得這麼快,經過昨夜的休整,著名說文論經家牙鶴書下榻五雅堂的事已
經沸沸揚揚傳遍了整個州,今兒個一大早大家就擠了進來。

    能不快嗎?你以為單單只是烏清商那幾句無關痛癢的放風招來了眾人嗎?

    這消息傳得可是有來頭的,昨夜街頭巷尾也不知哪來的一些陌生人,紛紛傳
誦著牙先生的光輝史。說她的口才讓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幡然悔悟,讓無數貪官汙
吏在她面前無所遁形。居然還有人說,她為當今聖上講過經,論過典。如此一來,
尚未登場的牙先生就已經在州裡威名遠揚了。

    原本最得意的人就要屬烏清商了,能跟自己無比崇拜的先生同處一間屋簷下,
這是多麼光榮的事,即使累到半夜連上茅房的力氣都沒有,他也心甘情願。

    只是,看到面前眾人圍著牙先生的場景,他難免有些自卑。像他這樣一個掌
櫃的,怎有資格站在人家牙先生的身旁?

    這樣想下去,他只能坐在——邊用手撐著頭發呆,忽略了黑壓壓的烏鴉正一
只只排著隊從他的頭頂飛過。

    呱!呱!呱……

    「烏堂主,我看你好像精神不太好哦?」

    又來了!好不容易與牙先生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可為什麼首句台詞永遠是問
候他,慚愧又自卑的身體呢?

    直到上一刻為止,在牙先生關切的詢問下,烏清商已經買下了兩百五十顆
「青春無敵丹」,三百顆「歲月無痕丸」,四百二十包「吃我好輕鬆」,外加七
百二十八粒「痘不見」外用顆粒。

    如今烏清商只要聽到牙鶴書說「你好像……不太好」,他就心驚膽戰。這意
味著他又要掏銀票買一大堆藥囤積在屋裡,再來兩次,他遲早無藥而冶——死了,
自然就不需要任何藥了。

    瞧他那呆滯的表情,牙鶴書決定添點兒柴,助助聲勢,「看來,烏堂主不僅
是精神不太好,連耳力也有下降。不如買把『千裡傳音』傘,保準你打著這把傘
走到多遠,都能聽見我叫你。」

    「不用了,不用了!『烏清商連忙擺手拒絕她的好意。轉念一想,人家之所
以會這麼做都是在關心他,他若真是拒絕實在是辜負了牙先生的一番苦心。不如
再買一把,反正傘總是要買的,多買幾把備在家中也沒什麼不好。

    「牙先生,請問……那麼好的傘會不會很貴?」

    「不貴不貴,像你這麼英俊的小夥子完全不用著急,只要穿上這種『步步登
高』鞋,我保證你半年內絕對能長到比七尺還多一尺。」

    她說的話,他怎麼都聽不懂啊?烏清商踮起腳尖,拿出不算矮的身高四處張
望著,卻看見一群又一群的人將牙鶴書團團圍住。他掏了掏耳朵,確定剛才那些
話是牙鶴書發出的聲音,只是為什麼雨傘會變成市鞋呢?

    莫非……雨傘的布料原來是用來做布鞋的?再聽聽!

    「相信我哦!這種衣服真的很特別,它可以根據你的身長自動調節。剛才看
到王太爺家的孫女,我都沒把它介紹給她呢!主要是看你跟我特別投緣,我才會
想將它賣……不不不!說賣就太見外了,咱們半買半送,你付我一半價錢就好了
……不多,才六百三十九兩銀子。」

    這又是怎麼回事?哦!他明白了,在天晴的時候將雨傘上的布料撕下來做鞋,
穿了鞋的小夥子個兒突然長高了,所以才買了這種能根據身高自動調節長短的衣
服。果然是牙先生,見解不俗。

    「你瞧你,穿了這件衣裳多漂亮,有衣無飾那不是白穿了這麼貴的衣衫嘛!
來來來,我這裡有串女真族的珠寶非常能襯出小姐的氣質,不妨戴上試試。來嘛!
來嘛1 試試我又不跟你收錢……哎喲喲!這是哪家的姑娘真的好俊哦!」說著說
著,牙鶴書還伸出青蔥一般的手指捏了捏那姑娘的下巴,怎麼看怎麼你路邊的小
生正在調戲大家閨秀。「你要是戴著這飾物出門,別說是富家公子,就連我這樣
的先生也被你迷暈了。所以,你要常備這種『清新水』,暈的時候就拿來擦上一
點兒,很快就如魚得水、如沐春風、如影隨行了。真是俊死人了呢!呵呵呵呵…
…」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聽不懂,一定是我學問不夠好——烏清商責怪著自己
的愚笨,卻發現就這麼半會兒的工夫,牙先生已經賣出了至少上千兩的東西了。

    「牙先生!牙先生——」

    又是那個烏清商,喊什麼喊?沒見她正在將自己的口才訓練到了極至嗎?正
想不理他,卻聽烏清商站在人群外大叫著:「接下來……接下來是不是該說文論
經了?」

    經他這麼一提醒,牙鶴書這才想起正事來,「對對對,不管我見到你們再怎
麼親切、再如何高興,但我來這裡到底是做學問要緊。」她端起手邊的茶盞細抿
一口,隨即放下,整張臉散發出英氣的笑容。「喝『更夫山水』讓您永遠年輕。
快點兒將它介紹給你的親朋好友,大家一起年輕。」

    噗——

    烏清商將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去,他猛一抬眼正巧撞見牙鶴書遙望他的眼神,
那眼神是審視、是冷漠、更是威脅。

    他想他真的不瞭解牙先生的心思才對,因為他完全不懂一個說文論經的先生
為什麼介紹了那麼多在集市上都看不到的貨物。

    自佔聖人多寂寞,也許她就是寧願寂寞的那個人。

    說文論經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十多天,來五雅堂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沒有
位置可坐。不過他們也不需要什麼位置,只要牙鶴書一登場,他們就像瘋了一樣
叫啊喊啊,說著一些像烏清商這樣的愚人永遠聽不懂的話。

    什麼「五雅會,你會我會大家會,會錢會財會大家」。若不是聽「五雅堂」
這個名字聽了三十多年,他還真以為自己聽到的是「烏鴉會」呢!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牙先生每天說文論經的時候不多,賣出去的東西可不少,
更讓他感到納悶的還在後頭呢。

    這牙先生明明是個姑娘家,她怎麼就有那麼大的魔力能將眾姑娘哄得團團轉,
每天跟在她身後滴溜溜地叫著「鶴書鶴書你好帥,我們為你賣命來!賣命來!」

    也許牙先生廣博的學識讓她天生就具有親和力吧!所以在這樣一個月滿人缺
的夜晚,感到寂寞的人是他烏清商,而非牙先生。

    是不是當一個人有學問、有見識就會活得更充實?烏清商從前不曾覺得,但
自從見到牙先生以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空虛而無聊。

    每天穿梭於五雅堂之間,一個堂堂大男人成日裡跟茶水、點心為伍,如果…
…如果他也能像牙先生那樣生活得豐富多彩,被眾人捧在掌心,受到眾姑娘,小
姐乃至大媽、大爺的追捧,那該多好!

    拿一句牙先生常說的話告誡自己:心動不如行動,快點兒啟動吧!

    他這就全速啟動,拉拉袖子,扯扯衣服,自我感覺良好,他這才向後院廂房
走去。

    見到牙先生該說點兒什麼呢?那個……

    「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像你那樣受到眾人的歡迎?」或者說,「我想
跟在你後面學點兒東西,你願意收下我這個徒弟嗎?」

    「收徒弟不敢當,你想跟在我後面學點兒東西倒是沒有問題。」

    「牙先生?」

    牙鶴書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依舊是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握著書卷,
臉上掛著謙和的笑,一副英氣勃發的樣子。

    一見她,烏清商就緊張,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結結巴巴……結結巴巴地啃
下來。「我……我很佩服牙先生的學識,覺得您……您在眾人面前說話的樣子實
在是帥……帥呆了,酷斃了,讓我見你沒轍了……我這都在說些什麼啊?」

    這時候手裡要有沏茶的水壺就好了,他直接拿熱水將自己燙醒。「能否跟在
您身後學學……學……」

    「學著將親情,友情傳遞出去。」

    牙鶴書早就聽見了他一遍又一遍的歎息聲,她正需要一個人幫她打開這方水
土的人脈?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烏清商呆是呆了點兒;但利用他的呆卻在
這一片贏得了莫大的人緣。無論是歡迎度還是信譽度都好得不像話,如果讓他來
幫他們,那可就萬事大吉了。

    「烏清商,要我教你可以,但我也要試試你有沒有天賦?」指指右手邊堆積
貨物的庫房,地堆起萬般親切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那裡有五百瓶『白髮』號
出品的發油,只要你將它們全都賣出去,就說明你頗有當我學徒的潛力?去試試
吧!」

    賣發油?還是「白髮」號發油?他只聽說過桂花油,怎麼又冒出了白髮油?
用了它之後不會黑髮變銀絲吧?

    「可不可以換個任務交給我?」比方說幫你謄文寫經,又比方說為你端茶倒
水——在牙先生深切的眼神中,他認命地接過這項重擔。「我盡力!我盡力!」

    最難的任務交給了最笨的人,牙鶴書期盼著早日看到想要的結果。「你可要
快點兒盡力哦!」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又是這兩句,牙鶴書甩甩頭這就向廂房走去。推開門,一隻頭戴白帽的黑烏
鴉衝著她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黑色的身影隨即闖入她的視野,心驚膽戰的表情
被長久練就出的裝傻矇混過去。

    「你怎麼會在我房裡,大鼻鴉?」

    他們合作了多年,兩人間亦師亦友。然而有時候,她總覺得大鼻鴉這傢夥神
神秘秘的,還真讓她有些害怕呢!

    自發地倒了杯茶水,大鼻鴉送人口中,「你還真厲害,男女老少全都通吃—
—連呆呆的五雅堂堂主都不放過。」

    「這可是我們這一行的基本功喔!你不也是,三年前那個什麼白小姐不就是
拜倒在你的……」

    她話未說盡,卻聽見旁邊重重的一聲茶杯落地的碰撞聲,使得她趕忙摀住嘴,
她又忘了,在大鼻鴉面前,不能提起任何有關三年前或是白小姐的事,否則等於
找死。她雖不是美女,到底屬紅顏範疇,命比紙薄的事她不做。

    「你……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你什麼也沒聽到,就這樣!就這樣!」完了,
跟那個呆瓜烏清商待在一起時間長了,她也跟他一樣,話講兩遍才算完,真是浪
費口水!

    「你確定烏清商能被你拉攏過來,做我們烏鴉會的一員嗎?」大鼻鴉不動聲
色地再為自己斟上一杯茶,如果茶能灌醉自己,他現在已經酩酊大醉到讓牙鶴書
有足夠的膽子將他踢出去。

    「他能不能跟我們同流合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依靠自己的人緣關係幫
我把那些爛到家的『白髮』號發油換成白花花的銀子。」要那種呆瓜加入烏鴉會,
她真的可以看見一群烏鴉會從她的頭頂上飛出去,那只意味著兩個字——失敗。

    咦!真奇怪,這大鼻鴉今晚跑進她的房裡盡談這些八字摸不著邊的事做什麼?
「要是有屁就快放出來吧!」

    大鼻鴉冷笑了兩聲,「堂堂牙先生竟然出口如此粗俗不堪,你不怕烏清商知
道真相以後把你轟出這五雅堂嗎?」

    「今晚你為什麼總是提到烏清兩?」難道說大鼻鴉對那個呆子有意思?咦!
她忽然覺得全身好冷,「大鼻鴉,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你不想嗎?」大鼻鴉失笑地望著她,「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十歲起就跟著
會長,今年也快二十了吧!要是再不嫁,我懷疑你是否還能嫁得出去。」

    「才……才不要你擔心呢!」說得輕鬆,她卻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我牙鶴
書英姿煥發,男女老少誰不愛我?有那麼多的癡迷者追著我、喜歡我、崇拜我,
我幹嗎還要嫁人?我才不想嫁人呢!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銀子,確保這一生衣食無
憂。」

    一生?一生有多久?如果你知道自己一生的希望即將磨滅,這一生又有何用?
「喂!小烏鴉。」這是他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時使用的名字,他喜歡這麼叫她。

    「烏清商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也該是定下來的年紀了。記住!天下烏鴉一般
黑,找個白點兒的男人,乾乾淨淨過完下半輩子。」

    丟下茶杯,他詭異地拉開門,再詭異地從她眼前閃過,留下小烏鴉恐慌地待
在屋子裡,不好!當沒有人與她說話的時候,她會情不自禁地想到大鼻鴉剛才說
的那些話。

    心底裡有塊埋沒了許久的地方被挖了出來,小烏鴉衝到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大聲衝著老鴉叫道:「你自己都說了天下烏鴉一般黑,我也要做只烏鴉,我才不
要嫁人呢!我要……我要當男人,當傾倒眾生的男人!」

    天下沒有長著白羽毛的烏鴉,即使像烏清商這樣的傻瓜,也不可能掉光了黑
毛,重新長出白羽來——嫁人?她可是傾倒眾生的牙先生,誰嫁誰啊?

  ----------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0:40


    「在我們今天說文論經的開始,請大家全體起立,跟我一起喊五雅會的口號。
準備好了沒有?」

    「時刻準備著!」

    台上神采奕奕,台下一呼百應。在牙鶴書的帶領下,聚集在五雅堂裡的數百
號人齊聲高呼:「五雅會五雅會,你會我會大家會,會錢會財會大家。耶——」

    天啊!這聲音簡直是在摧殘烏清商的耳朵,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那
麼多的人來到這裡。其中還有很多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布衣百姓。是這世道變了,
還是牙先生的學問感天動地,召來了天下草民?

    如果答案是後者,那牙先生可就太神了,他得趁著她仍住在五稚堂的機會跟
她好好討教幾招,做個讓人敬仰的人。聽聽她在說些什麼吧!

    「現在我就開始今天的說文論經,咱們先請一位姑娘上台來,輔助我的論說,
大家說好嗎?誰願意?」

    瞧她書生袖一拋,簡直迷倒眾生,多少姑娘都搶著要上來。好在有烏清商死
命地維持秩序,這才沒讓場面失控。最終,在大鼻鴉的引導下,一位羞澀的姑娘
踩著碎步走向台前,

    「先來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民女乃白家之女,年芳二八。」說著說著,她一扭小蠻腰這就打算向後閃,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人家……人家不好意思嘛!」

    牙鶴書抿唇而笑,帥氣中多了幾分大氣,「這就害羞了,我要是誇起你來,
你豈不是更不好意思了?」

    「誇人家?人家有什麼好誇的?」白家之女始終半垂著腦袋,不敢凝視眾人
的目光。手指還在輕梳著垂到胸口烏黑髮亮的大辮子,引得男士們浮想聯翩。

    牙鶴書的手忽然撫上她胸前的大辮子,久久不肯鬆開,「這……這真是一個
奇跡!」

    奇跡?難道這世上也有牙先生歎為奇跡的事嗎?眾人屏住呼吸,細細查看白
家之女的頭髮有何與眾不同——哦!頭頂偏左處有一塊頭屑,蠻大的。

    「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秀髮,可以將你秀髮的秘密與眾人一起分享嗎?來,
大聲告訴我們,你是怎麼擁有這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的?」

    全場忽而靜得出奇,像是所有的聲音都被烏鴉吞掉了似的。在眾人關切的目
光中,白家之女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實情:「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啊!我……
我只是用了『白髮』號的發油才能擁有如此美麗、飄逸的長髮。」

    『白髮』號發油?烏清商全部感官停頓了片刻,那不是牙先生讓他全部賣出
的發油嗎?原來這發油效果這麼好,他可以推銷給他的親戚朋友,順便送點兒給
常來五雅堂喝茶、吃點心的熟客好了。

    台上的人可沒有在他發怔的中途休場,他們照樣熱火朝天地叫著喊著咆哮著。
只聽牙鶴牙用接近沸騰的聲音問她:「這麼好的發油你有沒有送給你的朋友?」

    「送?」白家之女為難地搖了搖頭,美麗的秀髮也跟著她甩動,「我出身貧
寒,哪裡有錢買這種東西送朋友。」

    「沒關係,你覺得困惑的事,我們五雅會將會幫你全權解決,還記得我們五
雅會的宗旨嗎?」牙鶴書留了一個契口給台下的客官,眾人如她所願,齊聲吶喊
——

    「五雅會五雅會,你會我會大家會,會錢會財會大家。耶——」

    又來了!烏清商擺出死魚眼,他越來越感覺到在這五雅堂裡或許大家都清醒,
只有他一人瘋了;又或許,他是惟一的清醒者,而大家都瘋了。無論是哪個答案,
對他來說都不是好答案。

    惟一能給他答案的人仍在台上蹦蹦跳跳,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她不像先生,
倒似街頭賣藝的。

    前一刻烏清商真的是如此覺得,但下一刻他趕忙收回這種不敬的想法,順便
在心中狠狠地踩自己幾腳。

    「聽清楚了,我們五雅會將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種『白髮』號發油分發到各
位的手中,聽者有份,你只需繳納十兩銀子就能拿走五瓶,將如此之好的東西介
紹給你的家人、朋友吧!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底下的人群開始騷動,有人比劃著要買了三五十瓶拿回去賣給所有認識的人。
這還沒完,牙先生的興致始終居高臨下。

    「注意了,從現在開始,你買得越多,我們返還給你的銀子就越多。五雅會
作出這等重大決定,旨在幫助那些生活貧困的會友,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我們的
心意,快點兒來吧!發財致富從五雅會開始。」

    她這邊話音未落,那頭便衝上來一毛頭小夥,力道之大讓烏清商擋都擋不住,
眼睜睜地看著他衝到牙鶴書的身旁。你瞧他悔啊!後悔自己怎麼不是衝上前的那
個人。

    「牙先生,我謝謝您,我實在是太感謝您和五雅會了。沒有您、沒有這五雅
會,就沒有我胡片的今天啊!」

    「別這樣!別這樣!快起來說啊!」

    牙鶴書示意大鼻鴉將他扶起來,怎料大鼻鴉的行進速度有點兒慢。待他走上
前,胡片已經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哭訴道:「想當年我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那日子過得真叫一個苦啊!前些日子我在這裡遇到了牙先生,是她用精彩的說文
論經指點我,人要靠自己,擁有一顆商人心的自己才是這世上最可靠的財富。」

    他吞了吞口水,因為淚水、鼻涕已經全部凝聚到他的嘴唇上方,再不擦乾淨
恐怕等不到他說完,牙鶴書就打算一腳將他踢下去了。

    「在牙先生的引薦下,我買了兩百副『不償命』湯藥,一方面用它來滋補我
的身體,另一方面將它推薦給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試過以後都說好,紛紛把它介
紹給朋友的朋友。這樣一來二去,我竟賣出了兩千副『不償命』湯藥。牙先生得
知我如此能幹,當場返還給我二千兩銀子,如今我置辦了家產,很快就要娶媳婦
過門了。能過上如此美好的日子,全靠牙先生和這五雅會。謝謝!謝謝你們!」

    他完全、絕對、徹底地拜倒在牙鶴書的書生衫下,又是磕又是跪的,就差嘴
裡沒喊出「我那殺干刀的黃臉婆啊,你怎麼死得這麼早啊,丟下我和孩子可怎麼
活啊」。

    牙鶴書將他扶起,舉止間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的鼻涕、眼淚,「這都是我們
五雅會該做的,我之所以來此成立五雅會,就是要幫助天底下所有的老百姓,讓
各位明事理、識大體,懂得如何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怎樣生活得更雅致。」

    台下有人感動得落淚,更多的人則是興奮不已。白家之女頭一個衝上前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決定買兩百瓶『白髮』號發油回去,不僅要讓我
所認識的姑娘都跟我一樣有頭秀麗的長髮,還要幫家裡賺點兒銀子。我要說……」

    她不用說的,吸口氣直接唱了起來,「五雅會是個好地方,這裡的銀子真好
賺,某州的金子照耀著我們,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五雅會五雅會,每個人臉上
都笑開顏……笑開顏!」

    她的歌聲剛落,整個五雅堂頓時騷動起來。這個叫著「我要兩百瓶」,那個
喊著「每樣來個三百壇」,居然還有人間能不能把全部家產都換成五雅會說文論
經曾經介紹過的東西。

    這下可真的熱鬧了,被擠出大門的烏清商只想問這樣一個問題:有那麼多人
要賣「白髮」號發油,那他手裡的那五百瓶做牙先生徒弟的指標還賣得掉嗎?

    事實告訴烏清商,那五百瓶名稱恐怖的發油不僅賣掉了,而且還供不應求。

    他今早出門想為五雅堂補點兒貨,迎面某州第一大富商賈家二老爺就趕了上
來。有道是某州賈家,那可真是北宋一大傳奇啊!

    賈家大老爺名曰「富甲」,還真的人如其名,富甲一方且樂善好施,深得民
心。身邊除了惟一的女兒正經,就剩下個弟弟,也就是賈家的二老爺——富乙。

    和哥哥完全不同的是,賈富乙無論做什麼買賣,最終都逃不過虧本虧到姥姥
家的命運。可以說,他在賈家完全沒有地位,做任何事都得看哥哥的臉色,如此
過到這把奔五十的年紀,實在是後悔來世上走一遭。

    平日裡他也沒多少閒錢能去更好的地方消遣消遣,最大的快樂就是來五雅堂
坐坐。前兩天不是病了一場嘛,人只有在病重的時候,才更能感覺出入情冷暖,
沒錢連丫鬟對他的照顧都不夠盡心。

    這更加重了他要成為富人的決心,百般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將五雅堂的東西
賣出去不僅能從客人那賺到銀子,而且還能拿到反還金。這麼好的事不去做,那
可真成了命中注定發不了財呢!

    他在外面繞了一圈,聽人說「白髮」號發油賣得最好,只可惜五雅會已經脫
銷了,惟一囤積的那五百瓶還是烏堂主的。賈富乙最瞭解烏清商,知道他視錢財
為身外之物,任何事以人情為重,他急忙趕過來找他。

    憑他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軟磨硬泡,烏清商想也不想就將五百瓶發油給了
他,連尾數那三兩一錢五分銀子都沒要,全當是過戶損失。

    話又說回來,他也沒什麼損失,賣出了這五百瓶「白髮」號發油,他也就可
以名正言順地跟在牙先生身邊學點兒什麼。只要想到自己可以跟隨在牙先生身邊,
接受眾人膜拜的眼神,被所有人炙熱地吶喊包圍著,他就興奮……興奮……無比
地興奮。

    興奮得他手舞足蹈,雙手插著腰跳起了「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
扭,跟隨鶴書,烏鴉們飛起來。抖抖翅膀抖抖爪子,請做深呼吸,學鶴書呱呱呱
呱,我也是烏鴉、耶!」

    「你姓烏,也許你真是烏鴉的轉世,但請你相信,我一定不是烏鴉。」

    那種混著嘲諷的笑聲聽上去讓人清新、舒服,卻讓烏清商羞紅了老臉不敢回
頭。丟臉的舉動放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站在他身後的是他傾心仰慕的牙先生。

    慢慢地轉身,垂頭,然後……笑不露齒。「是……是我腦子長在腳底下,我
有口無心,我錯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孔夫子都這樣說了,我就原諒你。最重要的
是你將那五百瓶」白髮「號發油賣出去了,實在是很讓人滿意。」

    「看在你雖然不夠伶俐,卻很勤奮的份上,我就收你為徒?從今天開始,我
去哪兒你去哪兒,我去茶水鋪你去茶水鋪,我去包子店你去包子店。當然,我這
個師父喝茶不會讓你喝白水,我有乾糧不會讓你喝稀的……」

    「你坐牢,我給你送監。」

    這句話非常自然地就從鳥清商耷拉的嘴角邊流淌出來。氣得牙鶴書跟著跳腳,
他難道不知道嗎?做她這一行,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句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徒
弟,出門別叫我『師父』。」

    「是,師父。」

    「都說了別叫我。」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完了,說順口了,一時改不了口,這下罪過可大了。

    完了,她要流鼻血了,她一生氣就會流鼻血。所以她永遠保持最愉快的心情,
愉快地活在眾人的朝奉中,尤其是美麗姑娘的尖叫聲裡。

    被他氣得不輕,在流鼻血之前去外面轉轉吧!

    「大鼻鴉,咱們去外面轉轉,順道欣賞某州的風土人情。」早就聽說某州的
姑娘美得冒泡,來這裡這麼久了,還沒機會見識到這裡聞名遐邇的花街柳巷,她
自然要找機會去看一看,順便將未完成的事業進行到底。

    「大鼻鴉,去不去,你倒是快點兒作決定啊!」大鼻鴉極少去那種地方,因
為心裡一直惦著他失去了三年的白小姐嘛!可是去花街柳巷還是結伴成群比較好,
為了愉悅的心情,牙鶴書使起了生拉硬拽的把戲,「走啦!走啦!」

    大鼻鴉猶豫了片刻,深沈的眼裝入了白頭烏鴉騷動的行為。他陰陰地笑著,
竟答應了下來。「好,我去。」他的手卻依舊提溜著鳥籠,帶鳥籠逛妓院——新
鮮!

    「我……我可以跟著師父一起去嗎?」烏清商吞吞吐吐地跟在牙鶴書身後,
雖不知道師父要去哪裡做學問,但能跟在師父後面學到一些皮毛,能獲得她一半
的風釆,被一小部分人所崇敬,他已心滿意足。

    他也要去找姑娘?牙鶴書驀然想到了大鼻鴉那晚跟她討論的有關天下烏鴉是
否有黑毛的那個問題。事實證明,天下烏鴉絕對沒有一隻是長著白毛的,那不成
了白頭翁了嗎?莫非,他跟大鼻鴉養的那只白頭烏鴉一個德性?

    為了揭穿烏鴉的真面目,牙鶴書決定帶這只染了色的烏鴉出門走一趟,隨時
倒上一杯清水洗了它虛偽的染色。

    「咱們走吧!」找個人成天跟在身後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牙鶴書得意
洋洋地昂著頭,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大鼻鴉不時地安撫著騷動不安的白頭烏鴉,
嘴角卻蕩著幾分壞笑。

    三個人各懷鬼胎,踩著貓步朝某州夜晚最熱鬧的角落窩去……

    「這不是牙先生嗎?您可是大大的稀客啊!今兒個怎麼想到來咱們花柳閣了?」

    「這裡香氣撲鼻,我實在很想知道這香到底從何而來,又飄向何處,遂特來
請教啊!」

    牙鶴書初登場,熱情的老鴇就擠到了她的面前,也不怕將胸前的兩個大布口
袋擠丟了- 也難怪她如此激動,今晚牙鶴書綸巾冠頂,白衣飄飄,十足的富貴秀
才樣兒。若她真生得男兒身,絕對是天下女性的殺手。

    烏清商含淚搖了搖頭,徹底否定自己的推測,最準確的理解是:現在的她已
經是上到七十,下到七歲的女人殺手了。沒見那花柳閣上至老鴇,下至粗使丫頭,
連同橫在中間的姑娘們各個都為她神魂顛倒嗎?

    也不知道她一個姑娘家為什麼會如此受同類歡迎,除了她長得英氣了些,舉
止風流了些,言語輕薄了些,嘴巴甜了些……也沒發覺她有任何優點足以吸引女
子的注意。

    更讓烏清商不能理解的是,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怎麼想到要來這花柳閣做
學問?他連旮旯小地兒都看了,愣是沒看出哪個地方可以讓人做學問的啊!

    「媽媽,這你就不知道了。孔子曰: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又說這天底下最
汙濁的地方就是最乾淨之處、我自然要來這裡向你討討經,論論文嘍!」牙鶴書
說話之際不忘將手放在媽媽的水桶腰上,還趁機偷捏了一把,「哇!好豐潤的腰,
跟我媽的差不多呢!」

    她真的是牙先生嗎?烏清商不確定地拿眼偷瞄她,更巡視著大鼻鴉的俊臉,
想從他的歪嘴中找點兒正常些的答案。不幸的是他已經抱著兩個跟老鴇的腰不相
上下的姑娘喝著小酒調笑起來,看來真理惟有從自己的心中挖掘了。

    他挖到的不是寶藏,而是牙先生會變得和平常不一樣的原因——她在喝酒嘛!
喝酒的人都會跟平常有些不同,她還是他所認識的牙先生。可是,誰又能告訴他,
為什麼他心目中無比崇敬的牙先生會喝酒?

    真正的牙先生是喝酒還是不喝酒,這……是一個問題!牙鶴書卻不失時機地
偷空在姑娘們的簇擁下向樓上走去。

    趁著週遭沒有她的徒子、徒孫,牙鶴書肆無忌憚地大叫起來,「白荷,叫白
荷出來伺候『小爺』我。」

    「我說牙先生啊!你可是越來越囂張了。」一身白衣如孝服,口氣清冷如晨
霧,微垂著肩膀,名喚白荷的姑娘悠悠懶懶地走上前來。「怎麼?今天找我來又
有什麼戲碼要我配合您上演?我的大師父啊!」

    牙鶴書還她一個慵懶的笑,「別叫我『師父』,只有那些跟在我後面,幫我
賺銀子的人才那樣叫我。耶你若是真的叫我『師父』,你是願意做我的徒子、還
是徒孫啊,長著一頭烏黑秀髮的白家之女?」

    牙鶴書說這話的時候,烏清商好似恢復神情似的告訴自己;牙先生平日裡若
是不喝酒,那今日喝酒便是為了怡情;牙先生平日裡若是喝酒,那今日的舉動便
是為了養性。因此,無論牙先生是不是喝酒,從今後他都跟著牙先生的方向走。
牙先生說喝酒,喝到手抖也不能留。

    找準了方向感,他迫切地想要向牙先生賠禮道歉,因為他差點兒誤會了她。
腳步頓在門口,他那不太靈光的耳朵依稀聽到了「白家之女」這熟悉的稱呼。那
個用了「白髮」號發油之後擁有一頭令人羨慕的秀髮的白家之女,怎麼會在花柳
閣?

    莫非……難道……一定是牙先生知道白家之女被地狠心的家人賣到了這裡,
所以不顧聲名威望地來到此處,要為她贖身——啊!我偉大的先生,你的身形與
日月同輝。

    「我偉大的先生,你的身形與日月同輝。」

    誰?誰敢跟他搶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稱讚牙先生的經典詞彙?實在是太不應
該了。他這就要衝進去,跟門裡的那個人理論,卻在此刻意外地聽到了牙鶴書的
答腔,那聲音與平常不同,油滑得叫人不敢將她跟「先生」這兩個字聯繫到一起。

    「我說胡片啊!在我面前你就用不著再七胡八騙了,你那點兒招數還是從我
這兒學來的。這是賞你和白荷的,另外,五雅會所有的東西你們只要賣出去的越
多,我返還給你們的銀子也越多。你們倆可是此地除了大鼻鴉和我最黑的烏鴉,
好好幹,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好處。」

    接下來是男男女女之間碰杯、調笑的聲音,烏清商分不清牙鶴書說了些什麼,
又和白家姑娘、胡片他們做了些什麼。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也許,白家之女因為擦了「白髮」號發油而擁有了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她
那喪心病狂的父母看她的頭髮很值錢,就將她賣進了「花柳閣」。牙先生知道以
後,認為一切全是她的錯,遂內疚地趕了過來幫她贖身,偏巧在這裡遇到了向姑
娘們推銷「白髮」號發油的胡片。

    故人相見分外欣喜,於是他們三個人決定坐下來喝一杯。至於牙先生給他們
倆的銀子,一個是用來贖身的,另一個是以此來鼓勵胡片工作的勤奮。

    多完美的故事,烏清商差不多可以自己欺騙自己了,只要再添加一點點的真
實性。

    爺爺、奶奶從小教育他,最真實的東西不僅要用眼睛看到,更要用心感受。
他呼啦一下推開門,眼睛直直地瞪著裡面正在發生的故事——

    胡片親手為牙先生斟酒,牙先生的手摟著白家之女的柳腰,白家之女的手則
環著牙先生的肩膀。

    烏清商的突然闖入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三個人像被施了法術,定睛定神地保
持著原樣,描繪出一幅合歡美滿圖,讓烏清商連自我欺騙的機會都不具備。

    他空白的腦子沒有他的手的行動來得迅速,不等心志回歸到身體裡,他的手
已經先一步拉住牙鶴書,憑著一股男人特有的蠻力將她帶離桌邊,帶離先生不該
到達的場所。

    「走!跟我回五雅堂。」他死命地拉著她,就像當場逮到了給自己戴綠帽的
蕩婦,連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生氣。

    他想了一千一萬個理由幫她解釋,幫她找理由,哪怕其中只要有一個能夠將
所有的一切說個圓滿,他都會深信不已。可是讓他感到遺憾的是:他那愚笨的木
頭腦袋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不夠聰明,看不透這
世間浮華,也看不透自己的心。

    「放開我,你這只烏鴉!」

    牙鶴書倔強地不願意喊疼,卻只能費力地甩開他的手,已獲取身體上的解脫
——雄性烏鴉和雌性烏鴉惟一的區別在於力道。基於這一點,她不得不承認自己
屬於雌性。

    如她所願,他放開了禁錮她的手。抓女人的手,抓他所愛慕的女人的手,這
還是第一次。鬆開手之後,他反倒緊張起來,冷汗不住地往下滴。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來某州到底想做些什麼?」

    她是什麼人?她在做些什麼?他不是都已經看到、聽到了嗎!還有什麼好交
代的,真是比那個盡說些之乎者也讓人頭疼的孔聖人還麻煩。她較勁似的昂著頭,
不肯理他,心裡卻怕極了。

    萬一他要是去報官,她可就慘了。一是囤積了那麼多的東西尚未賣出去,二
是離總會長指定的賺取銀子的總額也還差一大截呢!

    別以為她不吭聲,他就真的沒辦法。他有的是辦法,只是對她,他捨不得使
用。索性直接回他的五雅堂,送走這幫稀奇古怪的人,明早開門待客,他照樣是
「烏堂主」。

    「我……我……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我真的不是成心想靠賣東西賺錢,也
不是故意要騙大家,你相信我!」

    牙鶴書是真的急了,被官府抓去事小,若是讓總會長知道她此次前來某州居
然將所有的事都辦砸了,她就是有十條小命也不夠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砍的。即便
烏清商生性厚道或是不願意惹上官司,少了五雅堂這塊根據地,她前面所做的一
切鋪墊工作就都白費了。

    決定了,人格是小,尊嚴微毫,能開心愉快地活下去才是正經。

    她用女人獨有的期待眼神注視著他,想要得到期盼中的答案。烏清商沒有讓
她失望,他在她亮晶晶的目光裡轉身,癡癡地回望著她,他卻問了一個她沒有想
到的問題:「你確定你正在做的一切不是想騙人,更不是想害人?」

    開玩笑,不騙人她怎麼賺錢,要是能賺到錢她當然不想害人。吞了吞口水,
順道將口中的酒氣吞進去,為自己壯膽。

    她在他透徹如月的目光中點了點頭,「我……確……確定……定定。」

    「只要是你說的,我就相信。」

  ----------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1:09


    只要是我說的;他都相信,他傻啊?

    牙鶴書百思不得其解,從昨天的情景來看,烏清商應該很清楚像她這樣的女
人就是來騙人,來騙錢的。既然如此,他要麼把他們交給官府查辦,要麼收回五
雅堂,不趟這混水。為何今早醒來他一如從前,依然熱切地「牙先生」前「牙先
生」後地叫她。

    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陰謀?難道……他想趁她不注意殺她個措手不及?

    不行,她得趕緊想辦法還擊。一刀宰了他?不行,她牙鶴書毒歸毒,卻還干
不了這殺人放火之事。

    要不然,拉他同流合汙?不好,這辦法實在太爛。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
分銀子,她可不想靠這三寸不爛之舌而辛苦賺來的銀子就這樣拍拍翅膀,呱呱叫
兩聲飛了出去。再說,經過昨晚的事,她實在沒信心能拉攏他。

    最後一招,使用女性的魅力。雖然很多時候她不屑於亮出女性身份,但誠然,
這招的確很好用。天下烏鴉一般黑,料想烏清商也飛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是,誰能告訴她如何才能擺出女性的魅力?她公子哥做慣了,不知道該如
何裝妖精。

    有沒有人啊,面前有沒有人可供她請教?

    環視一周,人是半個沒見到,正在石頭上散步的雀兒倒是見到一隻,還是那
只頂著白毛的烏鴉——它怎麼飛出了鳥籠?大鼻鴉不是成天都將它關在籠子裡的
嗎?

    牙鶴書緊盯著面前的白頭烏鴉,它也瞅著她,那眼神簡直跟她如出一轍。有
時候牙鶴書禁不住要懷疑這白頭烏鴉跟大鼻鴉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是不是被他
給同化了?怎麼時不時露出點兒類似人的表情?好吧,就來問問它。

    「喂!白頭烏鴉,你告訴我該如何裝妖精?」

    妖精?莫非白頭烏鴉是妖精?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甩甩頭,她確定自己剛才的想法屬於胡思亂想,
「對著你我會瘋的,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不就是裝妖精嘛!沒關係,天生我才必做妖,成天跟女人打交道,裝妖精有
什麼難。

    頭向前傾,屁股向後翹,腰要有被打斷的扭曲度,腿要如蛇隨時準備攻擊人。
目標出現,衝啊!

    「清商……」

    烏清商提溜著水壺的腳步頓了頓,復又拔起腿來走自己的路。

    沒聽見?他竟然可以裝做沒聽見!女人好勝的心理被挑了起來,他死定了。
牙鶴書扭動水蛇腰,其實更像蚯蚓鑽土啦!她迅速鑽到他的面前,橫起身子攔住
他的去路。

    「清商……」

    好軟的聲音啊!烏清商的視線繞過她,滿園子地轉悠著,終於確定園子裡除
了她,沒有其他人,這才狐疑地拿手指指自己,「你在叫我?」

    莫非他真的是天生的癡傻?女人貴在溫柔,牙鶴書拚命擠出笑容,將整張臉
都擠到他面前,「除了你,還有人叫『清商』嗎,我的烏堂主?」

    她叫他「清商」,叫他「烏堂主」,還「我的」?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莫
非天下大吉,最幸運的事情都竄到了他的身上?

    烏清商不斷地揉揉手,搓搓肩膀,滿臉的笑容膩味得叫人心驚膽戰,「有…
…有什麼事嗎?」

    拉攏你,把你變成一隻螞蚱,接著將你和我拴在一條繩上,讓你沒法子去官
府揭發我,這算不算事?

    牙鶴書道了一個女子的萬福,雖五萬種風情,可是對付烏清商這樣的人已是
綽綽有餘,「這些天來在貴府多有打擾,實在是抱歉得很,為答謝您的厚愛。小
女子送您幾份禮物,盡請公子笑納,」這叫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你敢不
要,老子砍了你。

    「不不不……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我怎能接受您的禮物呢?
這不是太……太不好意思了嘛!」

    對於生性忠厚的人,玩這一招禮尚往來實在有損心志。牙鶴書恨恨地咬牙切
齒,抓住他的手就往屋裡拉。

    「別……別啊!」烏清商掙扎著想要甩開她的手,「你……你拉我進裡屋做
什麼?」一男一女大白天的進屋子這叫什麼事啊?何況對方還是他無比尊重的牙
先生。不行啊!說什麼也不行,他……不能犯罪,雖然他真的很想。

    牙鶴書拉開門,用力將他往堅推,驚慌的烏清商以淩亂的腳步不斷地後退、
後退、再後退。腳像是碰到了什麼,床……床沿?一世英明毀在這一刻,一生貞
潔盡喪這一朝。他的名節,他的晚節,他的純潔啊。

    不要啊!不要靠近我——烏清商奮力掙扎,怎料牙鶴書的魅力變成了一把把
鋒利的尖刀切中他身體的各處要害,叫他動彈不得。

    「烏清商,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掌心,就認命吧!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嗚……他哭泣,閉上眼睛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胸,胸啊!
然後,她的魔爪緩緩上移,再上移,不停地上移,還在上移……

    哇!她對他的臉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覺得整張臉涼颼颼的?受不了好奇心
的驅使,他騰地瞪大眼睛,她的臉……他所鍾愛的牙先生的臉居然停在距離他一
寸以外的地方,他幾乎可以聞到她身上混合著清墨的香氣。

    好吧!他承認,那香氣與墨香不同,更像隔壁賣的醬肘子。對了,她今早吃
的就是醬肘子。

    「牙先生,我可不可以問一句?」

    「有話快說。」有屁別在我面前放——牙鶴書無法保持女性的矜持與溫柔,
千脆端著本性狠狠地瞪著他。

    這才是真實的,他所熟悉的牙鶴書嘛!烏清商總算是鬆了口氣,只是她抹在
他臉上那些冰冰涼涼的東西讓他難以冷靜下來。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於什麼?」他這可不是審問先生哦!純粹只是
被好奇心驅使,忍不住想要知道她在他的臉上到底做了些什麼,是播種還是澆水?

    「我在用數十年的學識讓你變得年輕……年輕……再年輕一點兒。」她的手
在他的眼前召喚,他可以看到她掌心中央墨綠色的液體,「記清楚了,此乃『青
春永駐顏』,搽上一點兒包你永遠年輕。」

    這感覺讓烏清商好多了,青春的顏色是綠的,雖然她手中的顏色比綠稍微黑
了—點兒,但差距也不是很大,勉強可以接受啦!

    如此說來她把他拉進屋,撥上床,只是為了給他的臉抹這種所謂的「青春永
駐顏」?咦?他幹嗎要覺得失望?人家牙先生都親自為他抹這什麼顏了,他竟敢
失望,實在是太不應該了,「牙先生,謝謝你哦!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好?當然好,為了封住你這張嘴,更為了將這種囤積三年的「青春永駐顏」
變成沈甸甸的銀子,她當然要對他很好很好才可以。

    「用起來感覺怎麼樣?」敢說不好打死你。

    烏清商老實地交代:「冰冰涼,很舒服、」太冰了,臉好像都要凍起來的感
覺,他不敢用手去碰自己的臉,因為它現在的所屬權在牙先生手上。

    「既然這麼舒服,你就多買幾瓶吧!也不多,來個一千瓶慢慢用。記得孔夫
子的話,好東西要與大家一起分享——拿它跟你所有認識的人分享吧!明天拿一
千兩銀子給我,只要你賣得好,我再返還給你一些,當然,我給你的這是虧本失
血價,你賣給別人完全能以每瓶二兩銀子賣嘛!就這麼說定了,先生我現在要出
門,千萬別跟著我哦!」

    他尚未反應過來,只是憑借直覺不住地點著腦袋,「沒什麼,沒什麼,應該
的,應該的。」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這世上怎麼會有他這麼笨的人?牙鶴書再度
強調:「我要你別跟著我!」

    「是……是……是……」

    烏清商連連點頭,心裡卻盤算著:先生對他那麼好,他當然要跟著先生的腳
步走。先生指哪兒他打哪兒,先生去死他不拉。

    只是,他比較想知道的是,他從哪兒弄一千兩銀子換那一千瓶「青春永駐顏」?

    「你想不想……想不想讓自己青春永駐,想不想賺錢,想不想成為眾人心中
最神聖的……的那個偉大的人物?只要您買買買……我們的『青春顏永駐』……
不,我是說『永駐青春顏』,也不是……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些什麼。總
之,我們家先生說了,只要你買了這種綠綠的東西,你就很偉大——對!就這麼
說,只要跟著我們先生走,萬世也無憂。

    站在五雅堂的門口,烏清商打扮成書生模樣,連臉上的笑容都酷似牙鶴書帶
領眾學徒吶喊五雅會口號時的模樣。他也不管門外從他身邊走過的人將要做些什
麼,是否在認真聽他說話,只要見到人,他就拉著對方說個不停。

    這不能怪他,他可全是聽從牙先生的吩咐。人家牙先生說了,勤能補拙,像
他這樣沒什麼水準,也沒什麼腦袋的人,只能靠這種生拉硬拽的辦法累積一千兩
銀子。先生還說,這是對他的考驗,是做學問的第一步,只有將腦子轉靈了,他
才有未來。

    先生的話就是神諭,堅決遵守到底,所以他一個五雅堂堂主當起了小販在門
口玩起叫賣的把戲。

    情況很不錯哦!沒過多長時間就有許多人注意起他來,「我說烏堂主,你的
臉怎麼……怎麼有點兒青?」

    青?

    「青就對了。」烏清商不自然地咧嘴而笑,「我……我擦了『青春永駐顏』,
我的臉當然有點兒青。恢復青春的第一步就是擁有一張青青的臉,青過之後就白
了,白了之後就亮了,亮了之後就美了,美了……美了以後就完了。」

    完了,再被大家這樣問下去他就徹底地完了。不用擦什麼顏,他的臉片段就
變得鐵青。

    聽了他的這番解釋,大家雖是半信半疑,但憑借烏清商的五雅堂在某州這麼
多年的信譽,這點兒面子還是要賣的。

    「給我來一瓶吧!」

    牙先生推薦,烏清商親自出賣,這東西絕對壞不了。左親右鄰紛紛傾囊相助,
大有接濟貧困同胞的意思。

    即使有這麼多人支持,可是相對於一千這個龐大的數字,那簡直是九牛一毛、
杯水車薪。眼見他根本無法完成牙先生交代的任務,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啊?

    烏清商迷茫的眼神四處張望,卻碰見了同樣迷茫

    的一雙豆豆眼,「賈二老爺!」這不是賈家二老爺——賈富乙嘛!難道是上
次賣給他的那什麼「白髮」號發油出了什麼問題?躲,不能躲,君子坦蕩蕩,跟
著牙先生,怎麼也得做君子。

    轉身,他要迎難而上,視死如歸,「賈二老爺,我……」

    「我正在找你,烏堂主。」賈富乙一把抱住他,像抱了一個救世主,「聽說
你手上有一千瓶牙先生推薦的『青春水駐顏』。我慚愧地問一聲,你……你能不
能將那玩意讓給我?」

    他要?他又要?烏清商剛想解釋,「我……」

    「我當然不會讓你吃虧了,你是多少錢買進的?加一倍錢賣給我。」

    「我……」

    「就這樣!就這樣說定了!」賈富乙一副生怕他不同意的模樣,緊趕從兜裡
掏銀子往他懷裡塞。

    看他那副急切的模樣,烏清商不禁懷疑起來,難道牙先生推薦的這些雜七雜
八的東西真的全是好上了天的珍品,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趕著搶著想要呢?

    「我說賈二老爺,上次您從我這兒拿走的那些發油都賣掉了嗎?」

    聽他提起那些發油,賈富乙可得意了,如果頭髮可以倒立,他絕對會讓它全
都豎起來,「說起做生意,烏堂主你絕對沒有我玩得精。我看我大哥做了那麼多
年生意,倒也沒看他有多大本事。我和他就不同了,你知道我怎麼做嗎?」

    他故作神秘地賣了個關子,卻在下一刻等不及地公佈答案:「我將那些發油
全都囤積了起來,等到大家手裡都沒有了這種特別的發油,我再將它以高價賣出
去。你想想,你快點兒跟著我一起想想,那是多大的一筆銀子啊!簡直……簡直
都讓人不敢想像。」

    有那麼好的情景嗎?烏清商的確不敢想像,「賈二老爺,你不會想將這『永
駐青春顏』還是什麼『青春顏永駐』也囤積起來吧?」

    「要不怎麼大家都說烏堂主你聰明呢!一點就通,我是看你為人厚道才告訴
你的,要是換了旁人我可不說,否則我還怎麼賺銀子啊?」賈富乙美滋滋地咧著
嘴,笑得很忠厚的樣子。

    兩個人說話間,賈富乙老眼一瞟,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這不是我們家正
經嗎!她怎麼來了這種地方?」

    他口中的「正經」是賈家惟一的小姐,賈富甲大老爺的親閨女,也就是二老
爺的親侄女兒。賈大老爺雖是菩薩心腸,對自己女兒的管教可是甚為嚴格,他最
常說的話就是:你怎麼能這樣呢?你再這樣下去就和你二叔沒有區別了!

    久而久之,凡是賈富乙常去的地方,賈富甲老爺一定不準女兒前往。所以能
在這兒看見侄女兒,他頗有幾分驚訝。

    「正經!正經,你怎麼在這兒?」

    沒想到能與二叔迎面撞上,賈家姑娘正經也顯得有些緊張,她遲疑了片刻方
才向自己的親叔叔走來,「二叔,你怎麼在這兒?」

    「這話我正想問你呢!大哥怎麼會允許你來這個地方?」

    「那二叔你又為什麼要來這裡?」

    好傢夥,烏清商看得眼睛發直,這叔侄二人竟然為了這件事槓上了,難道他
這五稚堂是罪大惡極的地方嗎?所有好人家都不應該來此?他這裡是花柳閣嗎?
花柳閣也常年燈火輝煌啊!

    「你們兩位慢慢聊,我去看看牙先生有沒有準備好,說文論經一會兒就開始
了。」

    他剛想邁腳,手臂卻被人拉住了。這是怎麼說的,他都已經答應將那接近一
千瓶的墨綠色東東賣給賈二老爺了,他拉著他做什麼,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很是
難看噯!

    「賈二老爺,你倒是放手啊……正經小姐?」

    怎麼會?怎麼會有小姐拉著他的手,還不肯松?正經小姐害羞地一笑,笑得
烏清商動也不敢動,更別說是說出那種硬邦邦的話了。兩個大男人拉扯在一起叫
「難看」,一男一女粘在一塊可就無法用「難看」來形容了。

    「正經小姐,你……我……我們……」

    「你可不可以帶我看看五雅堂?」

    正經小姐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可是要求卻說得清晰無比,讓烏清商想自我欺
騙都辦不到,「你要我帶你參觀五雅堂?」

    「是啊!我好想……好想看看你的五雅堂,真的好想……好想。」

    我知道你願望迫切,可你能不能不要在說話的時候朝我擠眉弄眼,我承受不
起啊!烏清商是敢怒不敢言,只好任由她抓緊自己的手,步履沈重地向裡走。

    今年他命犯桃花嗎?不是吧!天知道,他想惹的桃花只有那一株。

    他思緒萬千,卻被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拉回了神志,「烏堂主,你是不是不
願意我來五雅堂?」

    「啊?」烏清商愣了又愣,他開門做生意,凡是客人他都歡迎。當然,像這
種逮到他的手就不肯松的姑娘,還是少來為妙吧!他怕自己惹上身的全是麻煩啊!

    見他不說話,正經小姐似乎認準了他不喜歡她來五雅堂的事實,所以她更用
力地抓緊他的手,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一時間,五雅堂裡的人將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他們交疊於一處的手掌之上,唏
噓之聲不絕於耳,

    天知道,他一點兒都不覺得愉悅,他怎麼可能愉悅?他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快
斷了,哪還笑得出來啊?

    笑!見到讓他想笑的那個人了——

    「牙先生,您來了?」

    來了,當然來了。從後院聽說烏堂主和某位賈正經小姐手牽手出現在五雅堂
內,她自然要出來湊一腳。瞧這男人滿面享受的笑容,她頓時想升出拳頭揍向他
的臉。大鼻鴉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全是騙人的。

    瞪著他們倆交疊的雙手,牙鶴書狠狠地丟出一句,「天下烏鴉一般黑。」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跟他有什麼關係?烏清商呆愣地翻著白眼,「天下的烏
鴉原本就是黑的。」

    好好好!她在心中一連感歎了三個「好」,既然他如此說,她也不用對他客
氣了,充分利用他在某州的人力資源,直到讓他成為「烏鴉會」的一員為止。

    「哼!」

    她趾高氣揚地從他們面前踩過,錯過了賈家正經姑娘眼裡算計的眸光……
    「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舉頭望明月,烏清商低頭思過往。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即使他再遲鈍,也
能看得出牙鶴書正在跟他生氣。可是,他到底錯在了哪兒呢?她交給他的任務他
通通辦成功了。也許是他說錯了哪句話、做錯了什麼事?

    不行,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時何地,因為何事得罪了她。要是能找個
人指點一下就好了,比如——大鼻鴉。

    誠懇一點兒說,大鼻鴉給人的感覺挺詭異的。論學問,他似乎不比牙鶴書差,
只是懶得表現。

    雖然他有時候顯得神秘兮兮的,不太願意說話,大多的時間都是對著那只白
頭烏鴉一個勁地嘟囔,給人的感覺陰沈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大
鼻鴉值得讓人信賴——他看著牙鶴書的時候除外,也許是烏清商多心,他總覺得
大鼻鴉望著牙先生的眼神相當……相當古怪?他暫時找不到更好的詞,全用它代
替吧!

    然而現在這種時刻除了大鼻鴉,也沒有更好的人選可以給他意見,他就權且
找他試試。

    「大鼻鴉兄台……兄台大鼻鴉……」

    「可以換個稱呼叫我嗎?」聽到烏清商一聲聲的吶喊,他總覺得此刻自己正
睡在棺材裡。

    嚇!大鼻鴉怎麼說著說著就從漆黑的夜幕中飛了出來,用「古怪」這個詞來
形容他果真貼切。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這三天牙先生都不跟我說話嗎?」

    「因為她嗓子叫啞了,只能發出呱呱的聲音。」誰讓她是小烏鴉呢!一個月
裡總有幾天現出原形。

    烏清商轉念一想,「你騙我,她明明肯跟你說話。」他甚至看到她獨自去花
柳閣,找人說話。

    沒見過這麼容易上當的人,說什麼信什麼。大鼻鴉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
「她吃壞了肚子,有了口氣。」

    吃壞肚子跟有口氣是什麼關係,誰能告訴烏清商?「你就不能將真正原因告
訴我嗎?」

    「可以!」大鼻鴉甚是大方,敞開胸懷告訴他,「真正的原因就是……」他
越說越小,惱得烏清商提起耳朵湊到他的嘴邊細細聆聽。

    「喂!你倒是說大聲一點兒啊!我聽不見。」大鼻鴉是不是鼻子長得大,所
以聲音全從鼻子裡哼了出來,害得他什麼也聽不見呢?

    是這小子要他說大的,大鼻鴉全心全力配合他的要求,扯著烏鴉嗓子,他丹
氣入雲霄地吶喊道:「我說她喜歡你,所以她不敢跟你說話。」

    聽不清楚的時候烏清商一頭霧水,如今聽清楚了,霧水卻結成了霜,他如霜
打般動也不動,徹底地被凍住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嗓子,一字一頓地發出
如鋸齒伐老術的聲音:「你……說……什……麼……」

    「瞧瞧,你跟小烏鴉科是一模一樣。」

    誰是小烏鴉?牙鶴書嗎?他尊敬的牙先生小名叫「小烏鴉」,烏清商只覺一
陣頭暈,眼見著就要昏過去了。保持鎮靜,他告訴自己:現在是我人生最重要的
時刻,我一定要清醒清醒再清醒,無論如何抓住那最最關鍵的一刻。

    瞧烏清南那緊張的模樣,大鼻鴉想不笑都難,輕咳了兩專聲,他盡可能保持
端莊的坐姿和冰冷的面孔,

    「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小烏鴉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會因為喜歡她,而
凡事吞吞吐吐,不敢拿正眼瞧她。以此論證,她也可能用同樣的方式對付你。」

    如此說來,牙先生……不!是鶴書對他真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或許烏清商真的沒什麼文采,想不到更好的語言來表達此刻興奮的心情,他
只能不斷地蹦啊跳啊,來展現「欣喜若狂」這四個字的標準含義。

    目的達到,他大鼻鴉可不是大嘴巴,用不著他再插手了。料想烏清商知道下
一步該做些什麼,否則他就是一頭愚蠢的大白豬,絕對配不上那妖氣十足的小烏
鴉,他只要準備好看戲就可擬了。

    是吧,我的白頭烏鴉?

    他心中的話音剛落,夜色裡那只戴著小白帽的烏鴉就落到了他的指尖上,昂
著頭觀察著黑夜,如淘氣的精靈,更像迷路的小妖精。

    「呱呱——」

    它的叫聲提醒了大鼻鴉,在戲開演之前,當家的可千萬不能糊裡糊塗就見了
閻王。所以,他還是勉為其難地提醒前面那個蹦到現在都沒停下來的人吧!

    「烏清商……」

    「什麼?」

    「井!」

    「撲通」——

    好大的水花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4:20


    好多人,好多雙手,不停地向你伸來,他們呼喊著「還我錢來……還我錢來
……」還有人伸出手要將你抓去交閻王說理,更多的人拿著一錠錠沈重的銀子想
要壓死你。

    提問:這時候你應該做些什麼?

    回答一:跟他們解釋。

    回答二:努力逃跑,前提是先把銀子接住了。

    回答三:跟他們拼了。

    一把鐵錘砸碎前三項回答,標準答案是:趕緊從夢中醒來——恭喜牙鶴書,
你答對了。

    牙鶴書成功地逃過一劫,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卻見到了更可怕的情景。一
張綠的如鬼魅般的面孔正端放在她的面前,等待著她發出最賣力的尖叫。

    我等你叫出來,我等你叫出來……

    「我偏不叫!」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又猛地喊出這樣的話,嚇得烏清商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你要叫什麼?誰要你叫了?你為什麼要叫?你又為什麼不叫?為什麼那人要你
叫?為什麼……」

    「停!」

    牙鶴書驚魂未定,又要經受這樣的折磨,簡直是最慘不忍睹的迫害。她索性
閉起眼睛享受著眼不見為淨的感覺——聖人們總算是說對了一句話,看不見的時
候很多事她都可以不想,可她總不能一輩子當瞎子吧?

    「說!你清早竄進我房裡來想做些什麼?」

    早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吧!大鼻鴉居然還說烏清商是只
長著白毛的烏鴉,如果他真的聖潔如鴿,那怎麼會闖進她的房間?又怎麼會坐在
她的床邊?由此可見,長著白毛的烏鴉就不再是烏鴉,沒有色心的男人根本不是
男人——這才是真正的聖人之論呢!

    烏清商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我看你房門沒關,以為你醒了,所以就
進來轉轉,想讓你看看我剛塗上臉的這種墨綠色的東西,我以為你會喜歡的嘛!
我湊到床邊發現你還在睡覺,並且發出一陣奇怪的囈語,我想叫醒你,誰知你突
然坐了起來,怪嚇人的。」

    誰知道這烏鴉嘴裡吐出來的話是真是假,牙鶴書懶得與他再做計較,掀開被
子無所顧及地便要下榻。她毫無男女之嫌的舉動嚇得烏清商不輕,他慌忙背過身,
嘴裡連連念著「非禮勿視」。

    傻瓜一個!牙鶴書從身後白了他一眼,她睡覺從來不脫衣服的,就算他成心
想看,也根本看不到。

    這是很多年前養成的習慣,也許這輩子再難改掉。

    「別裝模作樣了,你找我有什麼事?」他沒事絕對不會主動糊的廂房,一定
有事,不會是為了那個什麼賈正經小姐吧?「說!什麼事?」

    「我想請你去喝茶。」他扭扭捏捏,半晌方才說出邀請之話。

    他不說還好,一說牙鵝書更摸不著頭腦了,「你的五雅堂不就是喝茶的地方
嘛!我們天天喝還不夠,難得早上不用說文論經,你還要拉我去喝茶?」

    這個借口找得實在是不怎麼樣,烏清商乾脆揚長避短——實話實說。「其實
那只是我的托詞啦!」

    她就知道吧!她就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全……

    「我想約你出去走走,順便買點兒東西。」和成親有關的東西。

    烏清商是如此算計的,這世上當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女人也對男人有
好感,然後女人秉著矜持不肯開口,這時候所謂的媒婆就起到了作用。只要媒婆
在兩人之間繫上一條紅線,那就大局已定,只等著拜堂成親了。

    反正這些東西遲早是要準備的,倒不如趁著她今天不用說文論經,提前預備
好了,等辦起事情來也得心順手。

    在大鼻鴉跟烏清商坦白了一番牙先生的「心事」之後,他所想到的下一步拐
騙牙先生的方案就是如何洞房。

    多實在的烏鴉啊!天生被人從樹上打下來的命。

    牙鶴書哪裡知道世上還殘留著如此頭腦簡單的烏鴉,她聽到要買東西立刻興
奮起來。也許她平時看起來很像英俊小生,可是遇到女子所鍾愛的事,她的本性
就暴露無疑了。「好吧!我就勉強答應,跟你一起去街上轉轉。」

    得到佳人的同意,烏清商就準備拿銀子上街。

    好歹牙鶴書要求嚴格地追在他身後叫著喊著:

    「喂!你想帶著那張陰森森的臉四處轉嗎?還不趕快洗了它。」

    洗洗洗!這就去洗。

    一炷香的工夫之後,尖叫人就不再是她了。

    「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烏清商連著問了三個
問題,自認博學的牙鶴書也無法解答他如此高難度的疑惑。

    從半個時辰前開始,無論他們用了怎樣的辦法,就是無法將烏清商臉上那綠
瑩瑩的東西洗掉,好似他天生就長了一張墨綠色的臉,估計放進樹叢中都分辨不
出哪是人臉來。出了門,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於億萬人之中準確地將他辨別出來。

    牙鶴書也慌了神,他若是從今以後真的只能頂著這張臉出門,頂多她賠償他
的人生,將他直接納入自己的黑色羽翼下圍困起來,免得他出門丟人現眼。

    可若是他告訴所有的人。他的臉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使用了牙鶴書介紹給大
家的「青春永駐顏」後的結果,她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先不說總會那邊她沒法子交代,光是堆在五雅堂後院裡那暫且無法賣出的幾
千瓶這什麼什麼顏,就足可以砸死她。更別說,還有幾千瓶已經換了銀子,這時
候要是有人追討銀子,不如要了她的小命還乾脆點兒。

    烏鴉會升級版第三十八招裡這樣記載著:要學會逃避責任,該你的責任要推
給別人,推不掉的責任要學著避重就輕,躲不過的你就只能費力去頂,頂不動的
……你就只好等死了。

    眼見著問題全部萌芽,牙鶴書先想著如何才能全方位地逃避責任,「你到底
將這種『青春水駐顏』在臉上停留了多長時間?要知道,時間若是過長,顏色也
是洗不掉的哦!」沒人試過,他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真的做到了,付出的代
價卻是慘痛的。

    「青春永駐顏」——這一次他可以完整又清楚地記住它的名字,他的臉的確
如它名字所表達的含義一樣,讓鐵青的顏色永遠地停駐在他的臉上。除非剝皮,
不然他就得做好永遠像棵草一般杵在人群中的心理準備。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將你這張綠臉重新漂白呢?」牙鶴書歪著腦袋聚精會神
地盯著他那張臉,她二十年來從未如此仔細地看過一個人,簡直比看她自己都要
在意、因為這實在是個讓聖人都頭疼的問題,不好好想想是找不到答案的。

    猶記得,在眾多傾授的物品中有一種是起漂白效果的。今後,不妨這樣向五
雅會的會員們介紹,先買一瓶「青春永駐顏」,為防它讓你變成山林般原始的顏
色,晴再買一瓶漂白劑。連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青春一祛不復返」。

    命令大鼻鴉搬來了後院裡的各種瓶瓶灌灌,牙鶴書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
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到底是哪一瓶呢?

    「我有好主意了!」她不僅嘴皮子溜,連腦瓜子都像烏鴉的翅膀一般——飛
得快。

    烏清商只有拿著期待的眼神盯著她,他人生的希望可就全寄托在她身上了,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幫我放走青春的尾巴,留下我比較正常的膚色。」他實在很
害怕出門會被人當成妖怪砸臭雞蛋。

    「你就放心地把那張老臉交給我吧!我一定還你一張乾淨的臉,比你原來的
都乾淨。」牙鶴書嘴裡下著保證,手上這就幹了起來。她拿過洗臉的那個盆,將
手邊所有的液劑都倒了進去。攪和攪和,顏色果然是乳白色的。這讓牙鶴書的信
心又添了一成,說不定不僅能幫烏清商恢復本來膚色,還能找出更富有價值的藥
水呢!

    再次檢查手邊的東西,牙鶴書不期然見到了一瓶陌生卻又熟悉的東西——
「白髮」號發油,那個讓整個某州陷入搶購狂潮中的白色小瓷瓶。反正倒都倒了
這麼多,也不在乎再多倒一點兒。

    拔下瓶塞,她動作猛烈將那一整瓶乳白色的液體倒進了臉盆,再攪一攪,所
謂的「青春一祛不復返」就此誕生,被實驗者依舊是烏清商這個倒黴鬼。

    自己的臉突然變成了樹葉的顏色,已經很讓烏清商懷疑自己是不是老樹精轉
世。再面對一盆比面都白的藥劑,他害怕自己一個大男人會在喜歡的女人面前嚎
啕大哭。

    見他裹足不前,牙鶴書忍不住催促起來:「你快點兒試試啊!這可是我親自
為你配方的。」

    她這是在為他擔心嗎?

    「你對找真好!」他真的是這樣覺得。

    衝著她那句「親自」,他決定死就死這麼一次,反正綠色的臉已經夠恐怖了,
再變成白色也只是大地與天空的轉換,死不到哪兒去的。

    一個猛子,他將自己的臉扎到盛滿乳白色藥劑的盆裡,那味道怪得讓他差點
兒沒吐出來。在他快被憋死的前一刻,他鑽了上來,牙鶴書已經不敢想像失敗的
效果會怎樣,她乾脆遞給他布巾,自己則偏過頭不去看他倍受折磨的臉。

    「好了嗎?」

    「好了。」

    難道說還是綠瑩瑩的鬼臉?牙鶴書不死心地再度確認一遍,「咦?你臉上綠
色的東西真的被漂白了,你的皮膚甚至比從前更白皙。」

    洗了這麼長時間,不白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烏清商放鬆心情,隨意地說
道:「不知道這麼多東西中哪一種是有如此強烈的漂白效果哦!」

    牙鶴書覺得心底有塊東西悄悄瓦解,她悲切地向老人爺企求,具有漂白功效
的可千萬別是那瓶「白髮」號發油啊!

    待他們出門已是正午寸分,外面人潮洶湧很是熱鬧。雖然經過折騰的臉火辣
辣地疼得厲害,但能和他所傾慕的牙先生一同出門,烏清商依舊是笑容滿溢。

    「你看我們先去哪裡?」最好是先去做兩身衣裳,要嫁他為婦了,總不能還
像從前那樣整日裡穿著不男不女的秀才服。別的丈夫都是害怕妻子跟男人有所沾
染,他反倒更怕姑娘們看到她就走不動路,「咱們這就去裁縫店吧,鶴書!」

    「等等!」牙鶴書眨巴眨巴眼睛向四周看看,

    「鶴書?誰?你叫我鶴書?」

    「還是——你更喜歡我叫你『小烏鴉,?」

    他故作甜美地笑著,膩得牙鶴書直想伸出拳頭揍垮他那張不算白嫩的商人臉。
她跟他賭了三天的氣,難道他沒有看出來嗎?竟然大清早主動跑來看她還算優雅
的睡容,更意外地請她出來買東西,還叫她什麼「小烏鴉」?

    等一等,他怎麼知道她還有個名字叫「小烏鴉」?莫非……難道……絕對是
大鼻鴉惹出來的禍事。除了他,再沒有人會將這種事告訴烏清商這個大呆瓜,大
鼻鴉到底想幹什麼?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裡推嘛!這跟逼良為娼有什麼區別?

    說到這逼良為娼,她可有意見要提出……

    「你……你是牙先生吧?」

    牙鶴書猛一轉身,秀髮隨風飄逸,頓時迷倒了一大片……女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身邊已經聚集了那麼多人,一張張似熟悉卻又陌生的
面容停在她的面前,腦海中憶起了他們跟隨她在五雅堂又吼又叫的興奮模樣。

    牙鶴書慌忙牽起唇角裝出先生韻風度,笑得有夠虛偽,「各位……各位好,
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們,真巧,真是太巧了。」死烏清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
這個時候找不到人影了,也不出來替她解解圍,果然不是當她徒弟的命。

    看到牙先生,眾人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有人從兜裡掏出禿了毛的筆直塞進牙
先生的手中,「我我……我是您的忠實徒弟,經過您的指點,我賣掉了好多好多
貨物,賺了不少銀子呢!您……您能幫我簽個名嗎?我想將您的字跡懸掛在高堂
之上,早晚三炷香,保佑您長命百歲,保佑我們家富貴吉祥。」

    簽名?幸虧她早有準備,手握筆如握筷,她畫了一個圓圈,再在圓圈中打個
叉叉,隨即冷冷酷酷地塞回到那人的手中。「給你!我的墨寶絕不輕易給人,你
可要好好珍惜,見字如見人。」

    那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破紙卜懸掛的圈圈和叉叉,一時間在場所有見
到字的人都傻了,他們呆滯的表情讓牙鶴書驚慌失措。

    難道……是因為她的字實在是太……

    忽然,手握圈圈叉叉的人縱身上跳並且發出巨大的叫喊:「我拿到牙先生的
字啦!我真的拿到牙先生的字啦!太開心了,我……我好激動……」

    「給我給我,我要這幅字,給我——」

    人潮洶湧澎湃,大家擠成一團,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那張畫著圈圈
叉叉的爛紙上,像搶金子一樣拼了命地叫著喊著。

    烏清商不過是進了一家裁縫店,再出來的時候就碰上這等精彩場面,嚇得他
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那不是賈家的小姐嗎?」

    竟然在如此龐大的人群中看到了故人的身影,烏清商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一個姑娘家混在擁擠韻;人流中到底讓人看了心驚,他一片好心,上前拉起
賈家的正經小姐,「賈小姐,您怎麼在這兒?這裡大亂了,你趕快離開吧!」

    賈正經正正經經地穿梭於人群之中,沒想到卻在此處遇見了故人,她慌忙收
手乖巧地退至一旁,「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烏堂主,您是跟牙先生一起來的嗎?」

    「啊?是呀!我和鶴書出來轉轉,看有些什麼能買的,為下面的事情多做點
兒準備,你也知道,鶴書她很忙的,難得有時間能跟她出門。你呢?怎麼會到這
裡?」

    「我……我四處轉轉嘛!也不知道怎麼就轉到了這裡。」賈正經說話的時候,
眼睛不停地瞟著被圍在人群中的牙鶴書,還有人們追逐的那張畫有圈圈叉叉的破
紙。

    忽來一陣風,吹散了人們的注意,成功地從上一個人的手中搶走了那張對很
多人來說比聖旨更重要的東西。

    只見那張紙悠悠然地在空中飄啊飄,像烏鴉的羽毛一樣直飄到賈正經的身邊。
她剛打算伸手去拽住那畫有圈圈叉叉的破紙,一陣風又頑皮地從她的手中搶走了
那個寶貝。她惟有眼巴巴地看著它飄離她所能及的範圍,卻無法放棄大家閨秀的
架子放「腳」去追。

    「咦?哪裡飛來一張紙?正好好讓我人茅廁!」

    在眾人期待與驚愕並存的眼神裡,衣衫襤褸的叫花子興沖沖地捏著那張破得
不能再破的紙衝進了茅廁。可以肯定的是,得到這張紙對於他的意義絕不低於在
場的所有牙先生的徒子徒孫們得到這張紙的意義。

    只是很多自認聰明的人不懂得這一行為的意義,紛紛扯著嗓子,拿起手邊所
有可以充當武器的工具,衝進那臭氣熏天的茅廁,嘴裡高呼——

    「還我中原第一紙!還我五湖第一圈!還我四海第一叉!還……我……命…
…來!」

    只聽茅廁內湧;出一聲巨響——

    「什麼第一第一?老子放屁,天下第一,全都給我滾一邊去。」

    眼見著心中的寶貝與汙濁之物同行,眾人不斷地發出一聲聲哀怨的哭喊與叫
罵。連牙鶴書都未料到自己的鬼畫符竟然帶來如此之大的紛爭,也許有一天中原
發生戰亂的導火線就是因為一根她用過的牙籤——世事無常,誰知道呢?

    像是親臨現場看了一次群狗大騷動,牙鶴書眼疼脖子酸地甩了甩頭,卻發現
烏清商正和賈正經有說有笑地湊在一起。

    難道說烏清商之所以會邀她出門,就是為了見賈正經?

    她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吧!通通都是吃了碗裡的看著鍋
裡的,她小烏鴉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被人拿捏在手中掂量的女子,敢惹她就要做
好承受報應的準備。

    蹭蹭強!蹭蹭強!她蹭到了烏清商的身旁,近了近了,還有兩丈……一丈,
終於蹭到了一丈之內,可以稱他為「丈夫」的地方。

    「清商,你認識這位小姐?」男人的征服欲表現在權利上,女人的征服欲表
現在情感上。像牙鶴書這樣裝慣了公子哥的秀才,只能將權利慾表現在搶奪烏清
商這個呆子頭上。

    她一手拉著烏清商的袖口,將花柳閣裡姑娘們的小鳥依人學了個不倫不類,
誰讓她是小烏鴉呢!

    敵意的目光對上賈正經,想跟她搶銀子,沒門——烏清商對她惟一的用處就
是提供免費食宿,外加幫她賺銀子還不知道收錢。如此好人不多加利用,實在是
太對不起自己了。

    拿出女人們爭風吃醋的架勢,牙鶴書發現賈正經含羞帶怯地遙望著她……果
然是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滋味。看多了花柳閣裡那幫姑娘們的彼此糾
纏,再看到這樣的女子,牙鶴書差點兒沒丟了下巴。

    瞧賈正經那楚楚可憐的摸樣,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刁婦,正在故意與小姐作
對呢!算了算了,還是趕緊離開吧!

    「烏清商,你不是說要買東西嗎,還不快走?」

    烏清商再笨,也看得出這其中的暗潮洶湧。桃花運無法改變,可是犯桃花就
是他不對了,「賈小姐,這裡挺亂的,你早點兒回家,我和鶴書還要再轉轉,就
不陪你了。」

    「沒關係,沒關係。」賈正經招招手,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樣子。

    牙鶴書反剪著雙手向前踱步,卻發現賈正經小姐踩著碎步緊緊地跟著她。她
向左,賈正經也跟向左她右轉,賈正經也朝右靠;她向前大跨步,賈正經邁著小
碎步跟在她身後不超過半尺的地方;她停止腳步,賈正經跟著停下來,很秀氣地
喘著粗氣;她若是向後走……

    「哎喲!你幹嗎?」

    「你腳疼不疼?」

    向後走的結果是撞到了不知變通的烏清商,踩到了他的腳,他卻反問她是不
是撞疼了她的腳丫子?這個男人果然有點兒呆,只是牙鶴書賭氣地不想接受他的
好。有些生氣,因為實在無法想像這樣呆的男人竟然有一個正經大小姐追著趕著
想要跟他好。

    她噘著嘴巴,甩開書生袖這就獨自向前走。剛走沒幾步,忽聽身後有騷亂的
腳步聲。不會吧!她那些徒子徒孫出發搶到畫著圈圈叉叉的破紙,就不肯放她走
了是嗎?

    「我跟你們說,我最煩別人跟著我了,你們要是再跟著我,我扁你們……」

    「哦」字沒說出口,她打算用叫的,在不遠的前方一根巨大的木頭正面向她
飛來,眼看就要扁到她了……

    「啊——」

    牙鶴書沒有叫,烏清商也沒有叫,張口大叫的人卻是剛才還被尊為最有大家
閨秀風範的賈正經。只因那根粗大的絕對能打死人的棍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烏
清商的腦門中央。

    烏清商的身體晃了一晃,他努力穩住腳步不讓自己倒下。面對前方黑壓壓的
一群外鄉人,他想要保護好小烏鴉,他即使是死也要站著死,絕不能倒下。

    「你們這幫人想十什麼?」

    「幹什麼?」為首的莽漢笑得危險,「你先問問你身旁的這死女人,她都對
我們幹了些什麼。」

    他的確想知道這些人跟鶴書之間有何糾結,烏清商側著頭望向被他擋在身後
的鶴書,他不想知道誰對準錯,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告訴我,他們是什麼人?」

    不能承認,堅絕不能承認,這個時候要是承認了之前的事,烏清商定會再也
不管她了,這豈不等於給自己留了一條死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

    「我……我不認識他們,誰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我既不姓『死』,也不叫『
女人』,所以他們說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我。」

    多好的解釋啊!烏清商連去死的心都有了,沒法子,先撐下去再說吧!清清
嗓子,在沒有武力的情況下,惟有威力不能輸給對方。「各位兄台,有活慢慢說,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不如去找的五雅堂,大家坐下來聊,茶水我請。」

    「誰跟你走?」他們又不是傻瓜,跟他去死女人的地盤,還不知道會有什麼
陰謀呢!「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打得過我們那麼多人嗎?快點兒讓開。」

    其中有個俊俏一些的男人緩步踱到了烏清商的面前,「說句為你著想的話,
你小心這個死女人,可千萬別被她騙了。你可知道她騙人的功夫乃是天下無敵?
你若是執迷不悟,休怪我們不客氣。」

    話音未落,另一根粗長的棍子已經敲到了烏清商的身上,這是給他的提醒,
若是再拗,下面打的可就不止是他的身子了。

    烏清商沒有閃躲,直挺挺地挨了下來,反倒是牙鶴書驚叫——聲,「你們這
幫人夠了沒有?」不該再退縮的,娘說過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要有承擔的勇氣。
是她闖下的禍,犯下的事,她就不會逃避。

    「當初是你們相信我,肯傾家蕩產買我『說』、『論』給你們的貨物,妄想
著再轉手可以賣得更好,賺得更多。說穿廠,你們也不過是一群貪錢的小鬼罷了。
正所謂天下烏鴉——般黑,你們憑什麼跟我說公理、講正氣?」

    她說得義正詞嚴,可惜看到他們手中的棍子,她就慌了,「賈正經……」

    「什麼?」大家閨秀微微顫顫的聲音在這時候發出最為動聽,完全沒有裝出
來的虛偽,「你……你問我什麼?說大聲點兒,我聽不見!」

    聽不見?牙鶴書大聲地喊道:「我說你是本地人,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
可以躲藏的地方?」她的確說得很大聲,可是大家都聽到了。她即便知道答案,
也跑不了啊!

    「想跑?沒那麼容易!」一群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手裡的棍棒比割豬肉的
刀子更讓人心寒。

    關鍵時刻,烏清商將兩個女子納在了身後,「你們倆快跑,這裡有我擋著。」
只是不知道他這凡夫俗子的肉身能擋多久,「還愣什麼?快走啊!」即便他只是
一隻黑烏鴉,也有羽翼為心愛的人遮擋風雨。

    為什麼?牙鶴書望著他的背影,彷彿從未見過他似的陌生又專注。開始的那
一棍明明是衝著她來的,他為什麼要衝上前替她擋下那幾乎致命的一棍。如果說
這一切只是巧合,那為什麼在知道了這幫人衝著她而來的時候,他還是威風颯颯
地擋在她面前,躲也不躲地任人家打,他好……好傻啊!

    她利用他,騙他、捉弄他,她有什麼資格讓他如此全心全意地對他?不知道
是不是因為心底裡的害怕情緒作祟,牙鶴書屏住呼吸怔怔地直視前方,手腳冰冷。

    牙鶴書不走,賈正經也不動彈、烏清商情急之下,想出了最絕的絕招。他沖
到那幫人的面前,用力推開他們,嘴裡大聲地喊著:「快走!你們倆倒是快走啊!」
任對方拳打腳踢,他就是不放手,黑色的羽毛一根根被拔光,剩下的是蒼白得有
些駭人的白色肌膚。

    「走啊!我們快走巴!」賈正經拉住牙鶴書的手,想將她拽走,她卻動也不
動地望著正為了她跟對方拚命的那個人。

    走……還是不走?若是換作以前,她早就趁機溜人了,今天她的理智明明告
訴她,為了保住小命得趕緊逃走,腿卻一步也邁不開。

    身子、腿、胳膊、臉……烏清商每一處的傷都像是打在她的身上,她竟然覺
得痛?多久了,從母親去世以後,她就再也沒覺得痛過。難道說,他的痛覺都長
在了她的身上?

    「牙先生,走啊;!快點兒走啊!」賈正經用力拉著牙鶴書,想憑蠻力將她
拉走,一切卻是枉然。

    「你們幹什麼呢?」最危機的關頭,大鼻鴉帶著一幫子常去五雅堂的徒子徒
孫們衝了上來。

    「你們想對我們牙先生做什麼?」

    徒子徒孫們拿出保護祖師爺的力量,不顧性命地跳了上去,準備拚個你死我
活;那幫原本看起來很凶的莽漢霎時間洩了底,憤憤地丟下話來。

    「死女人,這次算你走運,居然有男人肯為你這樣喪盡天良的女人拚死拚活,
下次你絕對沒有這麼好運。咱們走著瞧,你欠我們的,總有一天要你拿命來償、
走——」

    危機緩解,眾人一湧而上將牙鶴書團團圍住,「牙先生……牙先生你沒事吧?
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哪裡受傷?」

    牙鶴書什麼也沒聽見,她推開眾人走到鳥清商的身邊,他還是如剛才那樣怔
怔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木偶——殘破的那一種。

    「烏清商,烏清商,你覺得怎麼樣?」她拿手搖了搖他的身體,一瞬間,鮮
紅的液體從他的額頂冒了出來,順著臉部線條不斷地流下。

    此情此景,牙鶴書用盡全部的冷靜方讓自己的身體沒有顫抖得呆滯在路邊。
她以為打得不重,她真的如此以為。

    這世間的人都有害怕,第一次被打,因為事出突然或許不會在意、到了第二
次、第三次,人怕疼的本能會逼著他自然而然地躲開:為何他竟能動也不動地擋
在她的面前。像銅牆鐵壁一般。他是商入,該具有奸猾的本能性,從不做虧本的
生意。他是男人,秉持著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原則,他不該對她這麼好。

    「鶴書,你沒事吧?」

    他死了半條命還問她傷得重不重?牙鶴書用力揪住他染了血的衣衫,緊緊地
不鬆開。「不值得的……不值得的……」她才是真正的烏鴉,從裡到外黑透了,
她不值得他為她捨命。

    血染紅了他的跟,在他的視野裡,她也是鮮紅的,「值得……怎麼會不值得?
只要你安好,一切都值得……值得……」

    只因,我不在乎你是白是黑。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4:52


    「他平日裡又軟弱又無能,我哪裡知道最危急的時候,他竟會擋在我的前頭?」
望著床榻上足足昏睡了兩天網夜尚不知何日方能甦醒的烏清商,牙鶴書的腦中一
片空白。

    大鼻鴉自認不是多嘴的雀兒,卻還是禁不住多嘴一次,「還不都是為了你。」

    「是呀是呀!」牙鶴書不耐煩地點著頭,眉眼亂瞟,似乎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才好。這一刻她好想昏睡不醒啊!至少不用煩惱她欠他的救命之恩,「我又沒叫
他救我!」她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情。她是烏鴉,沒有人的感情,她還
不起啊!

    大鼻鴉拍拍籠子,逼著白頭烏鴉打起精神,隨即直接扒開烏清商緊閉的眼皮
告誡他:「記住剛才說話的那個女人,她叫牙鶴書,又叫小烏鴉,已經是二十歲
的黃花老姑娘了。以後看到她在街邊被人痛毆,你千萬別去救她。記住了嗎?呆
子。」

    牙鶴書自認剛才的話對於捨命救己的恩人來說,的確是過分了一些。可不知
怎地,看到床上病得半死不活的烏清商,她的心情就鬱悶到了極點,說不出個所
以然來。

    算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暫且容忍他一時,等他病情有所好轉,她再將今
日的鬱悶還給他。

    在她呆愣間,大鼻鴉已經慢慢用湯勺將藥喂到烏清商的嘴巴裡,他似乎很有
照顧病人的經驗。

    「小烏鴉,你知道嗎?這世上有一種男人,當他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不會用
甜言蜜語來表達,卻會為你去死。這話聽起來或許有點兒可怕,但真的能做到的
人,能做到的男人——你口中的烏鴉又有幾個?」

    言外之意就是,遇到這種男人趕快拔掉他的羽毛塞進籠子裡放到身邊吧!錯
過這一村,可就再也找不到此等絕色的烏鴉了——白頭烏鴉不就是這樣被大鼻鴉
關了起來嗎?

    牙鶴書噘著嘴大方地坐在床邊,像是與烏清商相處了多年的老夫老妻,絲毫
不計較旁人的眼光,「烏清商,雖然你真的對我很好,可是你呆得讓我受不了。
天下烏鴉一般黑,你若真長著白毛也就不是烏鴉了。而且……」

    「而且你不相信自己能跟一隻潔白的烏鴉過一輩子。」喂完最後一勺湯藥,
大鼻鴉收起碗,故作鎮靜地讓出身。

    這一句看似平常的話卻刺中了牙鶴書的心。不愧是相處近十年的人,大鼻鴉
可以輕易洞穿她的心思,她卻無法看清她自己。

    八歲被會長從妓院裡買回來,她被訓練成一隻小小的烏鴉,不斷地穿梭於人
群中,尋找銀子的味道。忘記人性,忘記單純,甚至忘記活著的純美,她所追求
的只是財富——說文論經——說的是紋銀,論的是金子。

    烏清商或者是只她瞧不上眼的烏鴉,或者是只長著白毛的聖鳥,前者對她毫
無意義,後者只會讓她自覺慚愧。手臂撐著頭,她趴在他的床邊,「烏清商啊烏
清商,找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決定了!她頭也不回地向外走,繼續飛向有銀子的地方。只因,那對瘦弱的
翅膀承擔不起兩個人的重量。

    大鼻鴉默默地搖了搖頭,小烏鴉還沒長大,想要看到她起飛,有人可要辛苦
嘍!

    牙鶴書穿過院子,向五雅堂走去,遠遠地看見伊人與椅相依。是賈正經?不
想見到她,牙鶴書沒有任何理由地轉身向後走上。

    「牙先生……」

    我不想見你,你千嗎死纏著我?「賈小姐,你怎麼會來這裡?看烏清商嗎?」
那死鬼臨死還有人來送終,也算不枉一世;

    賈正經羞怯地搖了搖頭,又快速地垂首。牙鶴書原木就認定她來足衝著烏清
向的傷勢,瞧她這含糊不清的模樣史足確信無疑,「他尚未清醒呢!你要找他恐
怕得再過幾天。」出殯的時候我通知你,給你披麻戴孝的饑會——她壞心眼地想
著。

    賈正經拿出大家閹秀儀態萬千的舉止,對牙鶴書又是微笑又是聆聽,終於在
牙鶴書不耐煩的前——刻輕啟唇舌,「牙先生,您和烏堂主似乎很熟?」

    怎麼?想探聽虛實,確定她是否有資格做大家閨秀的情敵?這輩子,牙鶴書
不想當女人,卻偏生托了個女兒身,生性愛計較的她也就只好問她爭一爭高低嘍!

    「賈小姐,您看我和烏清商同住一個屋簷下,早晚不離。那天的情形你也看
到了,他竟然為了我連命也不要了。雖然我作為一代先生,對兒女之情不甚在意,
但他的一片心足以感天動地,相信換了你也不會辜負他嘍!」

    鼓掌!怎麼還沒有人鼓掌?能把對情敵的挑戰說得這麼委屈,問世間誰有此
能,惟她牙鶴書是也!

    捲起袖子,她興奮地開口唱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好詞!妙詞!真是天地間最動人的曲問。」賈正經大力地鼓掌,聽起來有
點兒像在逗狗,「沒想到牙先生也會此等妙語,果然是當世的秀麗才子。」

    「哪裡哪裡!」牙鶴書被捧得有點兒找不著北了,她所唱之曲乃坊間流傳的
小調,聽說是哪個文人寫的,好像叫元……原來很好問,現在不好問——這是誰
給起的名字?文化檔次太低。「沒想到這文人如此重情,情人死了,竟能寫出如
此雅文以作祭奠。」

    「非也!」賈正經翹著蘭花指搖了又擺,「這並非為祭奠情人而寫,當日元
好問回鄉途中看到一對大雁停在路邊,母雁鳴啼而欲亡,公雁匍匐在路旁做生死
泣。元好問遂作此曲,以作悼念。」

    為大雁寫的?這麼深情的曲子居然是為大雁寫的?有沒有搞錯?這元好問果
然該好好問問自己的腦子裡究竟長了什麼。

    「我對聖賢之書比較精通,像這等俗物並非我專攻。」牙鶴書謙虛了幾句,
復抬起頭緊盯著面前不知為何而來,分不清敵友的賈正經,「此番看來,賈小姐
很有些學識——我是指在女兒家的範圍裡。」

    能得到牙先生的誇獎,那是何等的榮耀之事,賈正經又是道萬福又是滿臉含
笑,「我所學之理比不得牙先生的一絲半縷,還請牙先生多多指教。」

    一個小姐同另一個面容中帶著英氣的姑娘,兩個人你來我往,完全忘了交結
在彼此間的那個男人正慢慢地醒來。

    「水……有沒有人能給我——杯水?」

    沒有人,繼續吶喊吧!

    「我到底是為誰受傷的啊?」

    忘恩負義的傢夥是不會得到好報的。

    「難道我死了都沒有人管我嗎?」

    你可以試試看。

    烏清商睜大眼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白眼珠正在愈變愈多——牙鶴書,
你等著,我這就要死了,沒見到我最後一面,你一定會後悔的。

    可是,我還不想死啊!

    「有沒有人在啊?」他扯著嗓子喊道,缺乏水分的喉嚨更痛了。

    「人沒有,烏鴉倒是有一隻。」

    大鼻鴉健壯得能當捕快的身體靠著門板,左手提溜著鳥籠,那籠裡的白頭烏
鴉正沒精打采地歇息著,它最近休息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長了。大鼻鴉忽略了它眼
底的疲倦,帶著幾絲玩味地盯著床上沒被打死,卻差點兒被渴死的傢夥,「你醒
了?」

    「我睡了很久嗎?」好像是的哦!身體軟軟的,像是被丟進鍋裡翻炒了以後
重新被撈了上來,「鶴書呢?」

    都這樣了,他還記得那只沒良心的小烏鴉?這才是男人最大的悲哀,大鼻鴉
失望地搖了搖頭。

    「在你沒醒的這幾天裡,她照吃照睡,照樣說文論經,照樣與人來往。順便
告訴你,那個牽著你的手出現在五雅堂裡的賈正經每天都來,偶爾看看你,然後
跟小烏鴉說說話。這樣說,你心裡有沒有感到好過一點兒?」

    好過?他為了那只沒良心,黑了全身的烏鴉被打成這副臥床不起的模樣,她
不但不來看看他,竟然還泡妞?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大……鼻……鴉……」烏清商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顫音,那是一錘砸碎心
之後,碎片落地的聲音。

    「幹什麼?」如果想死,他不介意變賣五雅堂幫他買副棺材。

    烏清商不怕死,在死之前他只想弄清一件事,「鶴書她真的喜歡我嗎?為什
麼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出來?」

    這是一個很殘酷的問題,說得好了,在未來的歲月裡烏清商會感到殘酷;說
得不好,他立刻就會感覺到殘酷。「這個……那個……那個……這個……」

    「到底哪個?」

    死就死這一回吧!反正死的人一定是烏清商,大鼻鴉索性豁出去了,「你也
知道小烏鴉跟一般的姑娘家不太一樣嘛!她……她表現出來的雖然是公子哥的模
樣,但心卻是女兒般細膩。所以,她表達情感的方式也與眾不同。你要耐心地、
慢慢地將她內心中最溫柔的一塊找出來,洗乾淨了,放進鍋裡,然後燉啊燉啊…
…」

    看來,喜歡吃對門醬肘子的人不止牙鶴書一人啊!烏清商閉日養神,他可以
感覺到這次傷得不輕,元氣盡損——被氣的。

    大鼻鴉細細地凝視著他,忽而提眉追問:「你為什麼不問我,那天找上小烏
鴉的都是些什麼人。」

    烏清商緩緩地張開眼睛,他想從床榻上坐起身,卻事與願違地重新倒了下來,
「傷重不治」這四個字頗適合他。

    「只要是鶴書說的話我都相信,她說自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我就相信。」
雖然身體孱弱,但他的目光依舊透徹,清楚得讓人可以看到他眼中最單純的自己。

    沒想到他的回答竟是如此,大鼻鴉閱人無數,天底下的男人他更是見得多了。
原以為烏清商只是裝模作樣推卸一番,或是裝作不感興趣,真的聽到他說出這樣
的話,大鼻鴉反倒不知該如何作答。

    「也許你是這世上最呆的男人,但若非如此,你也發現不了小烏鴉的好。」
他所能說的只有一句:祝你好運——一句說不出口的祝福,給他,更是給小烏鴉。

    稻草人變成一根根稻草散了……散了,烏鴉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了。

    在病床上被綁了一個多月,終於可以走出廂房曬曬太陽了。烏清商拄著拐棍
走進園子裡,許久沒去五稚堂了,也不知道店裡的生意如何。趁著今天精神不錯,
他索性多走幾步,去前頭轉轉。

    尚未走到前廳,他便依稀聽到了喧鬧聲。是誰這麼吵吵嚷嚷的?對了,鶴書
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說文論經的,一定是她的那幫徒子徒孫又在跟著她吶喊著
「五雅會,你會我會大家會,會錢會財會大家!會大家——」

    本想掉頭就走,怎奈太久沒有見到牙鶴書,他很想見她一面,一眼就好。跌
跌撞撞地走到堂前,他探出頭向內望去,卻聽見裡面不斷地傳出騷動聲,不似往
常,倒有點兒找茬的味道。

    烏清商丟下拐棍快步走到前堂,放眼望去,喝!瞧這陣仗,哪裡是找茬,簡
直有打家劫捨的趨勢。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任他喊破了嗓子也沒人理他,甚至於大
家的吵嚷聲已經蓋過了他的吼叫,壓根沒有人聽見他說話,更沒有人關注他的出
場,淮讓他長得不像銀子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圍繞著牙鶴書,大家的手上抓著單據和貨物,一個個嘰嘰
喳喳,分不清誰在說些什麼。偶爾幾個詞竄進烏清商的耳中,好像是「退貨」、
「還錢」?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烏清商張了張嘴巴,想發出驚天之吼,唇齒輕啟卻只是支支吾吾幾個旨:
「你……你們別別別……吵了!」聽他那蒼蠅哼哼般的音量,誰理他?

    沒用的東西,從烏清商進五雅堂的第一刻,她就認出他來了。本想不理他的,
瞧他那唯唯諾諾的樣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大夫說他的傷勢尚需十餘天方能痊
愈,他這時候竄到這裡來做什麼?想死啊?

    「通通給我閉嘴!」牙鶴書叉著腰站在高處衝著底下大吼,氣勢之足讓在場
的所有人都呈現出呆滯狀態。此乃驚天地位鬼神之怒吼,不但讓眾人閉上了嘴巴,
連耳朵都暫時失靈了。

    誰讓他們吵來了烏清商這呆子,她吼是應該的,「你們到底想說什麼?一個
接著一個,慢慢說。」

    被她這麼一唬,眾人差點兒忘了來五雅堂的原因。難得,她的氣勢沒能壓過
銀子的份量,諸位群起而攻之。

    「有人說你牙先生是騙子。」

    嫌方纔那人的說話聲音不夠大,有人忙不叠地代為補充:「說你是專門騙我
們銀子的大騙子。」

    牙鶴書不笨,她很快就清出敢在這個時候找她麻煩的,就只有當街堵她的那
幾個壞男人。他們想拆她的台,也不想想,鳳凰浴火方能重生,烏鴉也不是洗了
一次就會掉色的鳥。

    「騙銀子?我何時騙了你們的銀子,說來聽聽。吾願闖其詳!」她甩開下襟,
歪在太師椅上聽他們細說,眉眼中充斥著懶散的情緒。

    正是她這副不當回事的表情讓大家發懵,仔細算算,跟隨牙先生以來好像賺
錢的機會比較多。當然,相對來說花錢的數量也比較嚇人。有人說這東西如何如
何好,都是五雅會牙先生推薦的,他們便買回去試試,其實他們也在用相同的手
段將自己手中不同的貨賣給別人。到了最後,好像誰也沒賺。

    那最大的贏家在哪兒?

    「別盯著我。」牙鶴書首先撇清,「你們看我衣食住行無一不簡,來此的一
切還全托烏堂主照料,我哪有賺什麼銀子?」銀子都被我們總會長給吞噬了,我
拿不到多少的。

    原本還亂哄哄的場子很快便安靜了下來,牙先生就是牙先生,烏清商想不佩
服她都不行。眼看就差一陣清風了,牙鶴書乾脆倒在椅子上大唱起哀歌。

    「原本我還說這裡民風淳樸,在此多待些日子也無妨,如今看來這裡的人根
本不歡迎我,我還是早點兒收拾行囊去他處說文論經吧!免得惹人懷疑,叫人厭
煩,那多不好啊!」經過那幫人這麼一鬧,她的確該走了。

    推開椅子,她沈重的眼皮慢慢下行,那一瞬間她好似作了一個無比困難的決
定。「好!我走,我這就走。你們不用留我,說什麼我也不會再留下來的。」

    「不要啊——」淒慘的吶喊聲從角落裡傳了出來,賈正經小姐梨花帶雨的容
顏從人群中閃露出來。

    「牙先生你又有文采,又有風度,你怎麼會是騙子呢?一定是那些無恥之徒,
看你如此受到大家的尊重,內心嫉妒,才造謠生事想將你趕走。我們大家不能上
當,您要是走了,豈不是如了壞人的心意。」

    沒想到關鍵時刻,她假想中的情敵竟然出面為她說話,衝著這一點,牙鶴書
作出了驚人的決定——從今天起,烏清商就讓給你了。

    牙鶴書老淚縱橫地走到賈正經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化作淚兩行,
兩個人相擁相抱竟然什麼也說不出。這淒美的場景看在眾人眼中,活似他們犯了
錯,才害得她們骨肉親情兩分離。

    算了算了,別說牙先生平日裡讓他們倍感信任,即便她真的是個騙子,衝著
她和賈正經姐妹情深的模樣,即便被騙,也就算……

    「牙鶴書,還我命來!」

    她什麼時候殺了人?聽聲辨音,好像還是個女人,怎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牙鶴書不自覺地望向烏清商,他也正順著聲音的出處望向門邊,那裡有……有個
鬼啊?

    一個滿頭白髮的鬼正悠悠然地飄在青天白日之下,要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神志,
牙鶴書真的會以為自己殺了人。

    白髮鬼慢慢地走向眾人,卻嚇得大家不斷地向後,再向後,嘴裡紛紛喊著:
「別靠近我!鬼啊!」

    「我不是鬼,我是被牙鶴書害死的人。」女鬼撩起散在額前的白髮,露出真
切而鮮活的臉。

    牙鶴書不禁大聲驚呼,「哇!你不僅頭髮白,連臉都很白唉!這麼說,你真
的是鬼。」原來,所謂的大白天見鬼了,就是由此而來。

    她這副喳喳呼呼的模樣更讓女鬼來氣,衝到她的面前,她一把捏住牙鶴書不
算細的脖子,「你看清楚了,我是白荷,是被你害慘了的白荷。」

    經她這麼一說,五稚堂裡的眾人頓時議論起來,「白荷?準是白荷?」

    「我只聽說有個白家姑娘,沒聽說什麼白荷啊!」

    為了證明白己的身份,白荷將頭髮梳理整齊,紮了如白家姑娘般清純、自然
的麻花辮,「你們難道還沒認出來嗎?白荷就是白家之女。」

    牙鶴書驚覺不妙,莫非她要揭穿一切?拉住白荷的手,她笑容可掬地朝大家
招招手,「這姑娘得了瘋病,你們別介意!千萬別介意!大家繼續喝茶,我這就
帶她去看大夫。」

    「我沒有瘋。」今日的白荷不似上次來五雅堂時的模樣,她已經失去了一切,
這全是牙鶴書的錯,她要為自己討回個公道,以銀子的方式。

    撩起白髮,她急趕著爬上牙鶴書平日說文淪經的高處。牙鶴書大步上前想要
將她拉下來,卻被憑空伸出的手攔了個正著;,眼一橫,她怒道:「烏清商,你
竟敢攔我?」

    「聽她都說些什麼。」烏清商一個開茶水點心鋪的生意人,他不懂什麼大道
理,只知道清者自清。如果她真的沒做錯什麼,誰也誣賴不了;如果她真的做了,
就必須要有承擔責任的勇氣。

    這男人瘋了,牙鶴書想甩開他禁錮她的手,想衝他吼——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甚至想拿出當年跑江湖的絕招甩他兩巴掌,但面對他沈靜到幾乎頑固的面孔,她
卻什麼也做不出,只能任由他掌控全局。

    白荷像是找到了人生最大的舞台,她清咳了兩聲,略顯緊張地對牙鶴書所做
的一切發出控訴。

    「你們可知道,那個滿頭烏髮,美麗端莊的白家之女其實是讓你們萬般尊重
的牙先生托我裝出來的,我根本就沒用過什麼『白髮』號發油。還有那個胡片也
是牙鶴書從我們花柳閣找來的。胡片的確無父無母,可他不是靠賣牙鶴書介紹的
貨物發的家,而是在我們花柳閣作烏龜,以此養家餬口。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牙先生去我們花柳閣,看到我的發異常之美,遂給了我五十兩銀子,
要我來演這場戲。戲結束之後,牙鶴書她塞了幾瓶『白髮』號發油要我推薦給花
柳閣的姐妹們使用,說是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心想,這東西若果真像她形
容的那麼好,花柳閣的姐妹們要是都使了,每個都比我漂亮,那我還有什麼市場
啊?所以我就沒給她們用,自己買了五十瓶『白髮』號發油,將它們藏起來,一
個人慢慢用。」

    「哦——」

    全場傳來陣陣唏噓之聲,為女人的私心作陪襯。他們哪裡知道,自私是罪惡
的開始,白荷就是最好的論證者。

    「誰知我用了幾天之後,頭髮的顏色開始變得越來越淡。開始我還以為,這
是頭髮變好的必然階段,誰知今早我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原本烏黑漂亮的頭髮
變成了滿頭銀絲,現在花柳閣裡所有的人,不不不!不只是花柳閣,所有見到我
的人都把我當成是女鬼,惟恐避我不及。你們說,我是不是該叫牙鶴書償命?」

    烏清商終於明白,自己在用過「青春水駐顏」之後留下那滿臉洗不掉的墨綠
色,是用什麼藥水洗褪的了。所謂的「白髮」號發油真的讓人一夜白頭,這樣的
貨物鶴書為何要推薦給眾人?

    他困惑的眼神望向牙鶴書,她卻避開他的視線,尋找著地上看不見的出口。
她不敢看他,她牙鶴書也有不敢承認的一天?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

    從小到大她說了多少謊,騙了多少人,從未有不敢承認的一天,頂多只是再
找一個更完美的謊言上矇騙罷了,又怎會有膽怯之時?

    亂了,亂了,從他替她被打得昏迷不醒的那一刻起,她就徹底地亂了。否則
她也不會連去看望他的勇氣也沒有,更不會在生死存亡的這一刻竟然還關心他對
她的看法。

    白荷所說的故事充滿了驚險、刺激,讓人有點兒不敢相信。最重要的是如果
她所說的一切是真的,那在場的許多人手中握有的;?白髮「號發油就成廠」鬼
貨物「,不但換不成銀子,還會害死人。

    誰會相信?準又敢相信?

    牙鶴書趁虛而人,「原來你是花柳閣的姑娘啊?」她大作吃驚地盯著白荷,
像盯著一個陌生人,

    「那日,你告訴我,說你是好人家的閨女,還說你就是因為用了『白髮』號
發油才會變得如此美麗,被眾家提親。原來一切都是你編出來的謊話,你竟然騙
了我?」

    她轉向眾人,神情全是悲憤,「上天啊!我牙鶴書英明一世,竟然被一個花
柳閣的姑娘所騙,她的話我怎麼會信呢?凡是有頭腦的人都不會信她的話啊!」
言外之意,所有會聽信她話的人都是沒腦子的傻瓜。在場的同胞們,你們還相信
她所說的話嗎?「

    在場的人們齊搖頭,眾人的心理是:寧可信其無,絕不信其有。萬一白荷說
的都是真的,那可真是死也沒得商量了。

    被圍困在不信任的目光裡,白荷有種被人壓死的感覺。她靈機一動,尖銳的
眼神望向始終沈默立於一邊的烏清商。

    「你們不信我沒關係,你們總信任烏堂主吧!那天牙鶴書去給我和胡片送銀
子,烏堂主也跟去了,他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他可以證明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時間,烏清商成了眾人的焦點,他從未被人如此重視過。他曾想過當牙鶴
書的徒弟,有一天能讓自己像她一樣不管走到何處,都被眾人的目光所包圍。如
果成為眾人焦點的代價是這般,他情願自己那晚什麼也沒聽見。

    合上眼。他不去看眾人,那是一種可以壓死人的目光,他承受不起,「是的,
我的確看到鶴書去花柳閣見白荷和胡片。」

    你……你竟然出賣我?

    一個可以奮不顧身保護她,為她去死的男人竟然出賣她?牙鶴書心如牆倒,
卻掩蓋不了五雅堂內的片片嘩然——

    「難道這是真的?」

    「完了,我徹底地完了。我傾盡家產買了幾千瓶『白髮』號發油,至今還沒
賣出幾瓶呢!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我不就死定了嘛!」

    「哈哈哈哈!還是我走運,大家在搶購的時候,我沒搶到,所以一瓶都沒買。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你得意什麼?你沒買『白髮』號發油,不是還買了『青春永駐顏』嘛!你
以為『白髮』號發油有問題,『青春永駐顏』就肯定沒問題了嗎?簡直是異想天
開!」

    「啊——這可怎麼是好啊?這不是要命了嘛!」

    「活該!誰讓你剛才那麼得意,這是老天給你的報應。」

    牙鶴書微瞇著眼看著這些奇怪的人物,她在心中由衷地感歎——人心真是奇
怪的東西,倒黴的時候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著他倒黴;走運的時候卻希望自已
是這世上惟一走運的人。

    然則這世上沒有人比烏清商更奇怪了,他可以為她去死,卻不能為她撒小小
的謊言。大鼻鴉不止一次地給她吹耳旁風,說這世上能為女子去死的人已經不多
了,要及時抓住。抓住一個在關鍵時刻出賣她的男人,以為她和他一樣傻嗎?

    地用不屑的眼神瞟向他,像在瞟一個陌生人。

    「我還沒說完!」烏清商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吶喊,讓沸騰的情緒為了他而
冷卻下來,「我已經問過鶴書了,我問她是不是跟白荷、胡片串通好的。她說她
沒有,我……我相信她。我相信她什麼也沒做,我相信她是無辜的!我相信她!」

    只要是她親口說的,他就信她。

    五雅堂保持著最高級別的安靜,靜得讓人感到詭異。烏清商清澈的眼神對著
他所鍾愛的女子,她甚至算不上是完整的女子。她只是一個喜歡騙人,又喜歡讓
一大群姑娘用崇拜的眼神包圍自己的女子。像她這樣的人,何德何能得到他最真
切的厚愛?

    每個人的目光都環繞在他們倆交織在一起的視線裡,沒有人說話,甚至連眼
神都被凍結了。最先清醒過來的白荷狂亂地叫了起來,「你們都傻了嗎?這女人
是個騙子,她和烏堂主是串通好的,難道你們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趁現在她還
沒有卷款潛逃,你們能追回多少銀子就追回多少,晚一步別說是銀子,連人都見
不著!」

    她的話像爆竹炸醒了眾人,大家紛紛上前湧,有幾個稍稍冷靜些的以身體攔
住大家,他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牙先生,莫怪我們無禮,我們只想問您一句,白荷所說的一切是真是假?」

    同樣的問題擺在了牙鶴書的面前,上一次面對烏清商的時候她否認了,因為
只要她否認,他就會相信。這一刻呢?她還能再一次地欺騙他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6:08


    「是!自荷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承認了,牙鶴書竟然在把她捧上天的徒子徒孫們的面前承認了自己的欺騙
行為?

    只為了他的眼神,只為了他全然信任的眼神。在烏清商敞開的眼神裡,牙鶴
書承認了自己的欺騙,這一次……只這一次,她對他說了真話。

    從前捧她為神的眾人傻了,從前將她當成仙的賈正經呆了,從前與她狼狽為
奸的白荷得意了。

    惟有站在她身邊的烏清商沒有太多的驚愕,他以最平靜的眼神和表情接納了
最真實的她,「夥計,關門!今天五雅堂不做生意了,還請大家先回去,明日再
做商議?」

    「明日?明日還有得商議嗎?」

    「就是!退錢!快點兒退錢!」

    大家吵著嚷著叫囂著,想要逼牙鶴書退錢。她無動於衷地坐在那把象徵著權
利與金錢的太師椅上,冷淡的眼神環視著全場。「你們以為賣出去的貨還有退錢
的機會嗎?幼稚!今天就讓我來告訴你們;五雅會真正讀作——烏鴉會!進了烏
鴉會,你就得全身漆黑,洗洗就想恢復乾淨,你們當烏鴉會是什麼?」

    看她的架勢像是早有準備,烏清商反倒為她捏了一把汗,也不看看這是什麼
時候,這是放大話的場合嗎?這幫人群起而攻之,力量絕對不低於那天想在路邊
幹掉她的那群莽漢們。他有傷在身,已經沒有力量再保護她了。

    「鶴書,別說了,快走吧廠等我們想好了辦法再來收拾這邊的殘局,不會有
問題的,快點兒走!」

    走?上次遇到危險他也是這樣對她說,這一次他又想為她斷後嗎?

    不要,她不要了。從上次那件事發生以後,她就發誓絕不再欠他的人情,她
怕自己還不起會以心來償,那是她付不起的代價,她惟有給自己留條容易走的後
路。

    「走?走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她忽然抬起手拍了兩巴掌,五稚堂內登時出現了一幫五大三粗,手持刀劍的
漢子。他們像鏢師,卻比鏢師更顯神秘,這是些什麼人?眾人嚇得不斷往後退,
直退向門外。「牙……牙鶴書,你想幹什麼?」

    她優雅地玩著垂在肩頭上的髮絲,指尖與發相互糾纏,繞出青絲涓涓,「我
怕你們捨不得離開這五雅堂,所以特地請人送你們一程。」

    當她是傻瓜嗎?自從上次被那幫莽漢在路上劫住,她就料到早晚會有這麼一
天,最好的辦法就是從總會長那裡凋些人手放在身邊,以防不測。她或許需要人
為自己死,但那個人一定不是烏清商。她要的是用銀子買到的忠心,而非用情換
來的真心。

    「來人,送他們離開,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他們踏進五雅堂半步。」

    那幫拿銀子辦事的人果然很忠心,個個凶神惡煞地趕著堂裡的客人,「走!
快點兒走!走啊!還不走?想挨打是不是?」

    眾人雖是不服,卻也不敢拿性命冒險,不過是討個嘴上的便宜罷了,「牙鶴
書,你等著!你會有報應的,你會嫁不出去,孤獨終老。即便嫁丁,你也會死丈
夫死兒子,最終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烏清商見不得她被罵,更見不得她招來罵名的於段,「你這是何苦呢?大家
街坊鄰居一場,別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放過他們吧!」

    牙鶴書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蔚他,這呆子到底知不知道,她之所以這樣做全是
在幫他噯!否則他的五雅堂今日定會變成殘園廢墟,連片完整的瓦都找不著——
這可是經驗之淡,她從每個會館撤離的時候,那家會館一定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她剛想教訓他幾句,人群中斷斷續續傳出人們的叫罵聲——

    「烏清商,用不著你假好心,;你將五雅堂借給烏鴉會用,你知道她跟白荷、
胡片串通好,你卻不告訴我們。你跟他們分明是一夥的。你也不得好下場!等著
吧!老天會收了你的,」

    瞧,都說好人做不得吧!像他這樣的呆子一輩子就只有替人背黑鍋的份,要
不然就是被別人利用,被她這樣的烏鴉利用來漂白。

    她甩手不理,悠哉地眺望著遠方,卻未發覺自己的身後有雙眼睛正久久地注
視著地,那眼神酷似白頭烏鴉的羽毛——黑白分明。

    「還不跟我回後院。」

    自從那群人被她帶來的保鏢趕走之後,這呆子就一直眺望遠方,望著眾人罵
累後散去的地方,他居然能維持這優雅的遙望姿勢在門口站上整整一個時辰。他
不累,可她的肚子餓了。平時都是他做晚飯的,被寵壞了,突然沒人做飯,還真
有點兒不太習慣呢!

    「我餓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人跟她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如果她說自己是殺豬的,是不是
今晚就有豬肉吃?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一個地方被人揭穿烏鴉會的身份之後,她都會特別輕
松,還有點兒小小的興奮,連帶著話也多了起來。

    「你不做,那我再餓會兒吧!」

    當然,她可以出去吃。不過仔細想想,這附近的廚子好像都加入了五雅會,
現在出門,她怕自己即使吃到東西,也是加了巨料的。

    哦!她怎麼忘子,如今大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面目,不用再裝文雅了,就
予他實情相告吧!

    「實話告訴你吧!我所在的組織乃是縱橫全國的烏鴉會。」

    他是五雅堂,她是烏鴉會,音近形異。烏清商不在乎她做過什麼,只想知道
她究竟要做些什麼,「告訴我,烏鴉會足做什麼的?而你來我五雅堂到底是為了
什麼?」他問,音容平和。

    他小問則已,問起來問題還真不少。她當慣了先生,不介意多教他一點兒,
「烏鴉會——顧名思義,加入此會的人必須有一顆像烏鴉一般黑的心。在這裡沒
有原則,沒有道理,更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禮儀,你所需要的只是怎樣從你身邊
的人身上賺銀子。」

    怕這個呆子聽不懂,她索性一次性交代個徹底,「就拿『白髮』號發油來說
吧!它是用什麼原料製成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料。因為它是
一個有名的奸商丟給我們總會長——

    「我好像還沒跟你說吧?我們烏鴉會的人事制度是作常嚴格的,最上頭的那
一個,也就是相當於皇帝的人,就是我們總會長,他的權威絕對不容侵犯。他接
下這批貨之後分發給我們這些小烏鴉,我們負責將發油賣出去。烏清商,你可知
道這一瓶發油,我是多少銀子從總會氏那兒買來的?」

    諒他也猜不出來,「半兩銀子!」

    「可你賣給下面的人明明是一兩,」她賺了一半的銀子,做生意怎能如此暴
利?烏清商也是做生意之人,他靠的不是別的,正是物美價廉,才讓五雅堂在此
地風光了這麼多年,「你從一開始就是想來此賺錢的!」

    「非也非也!至於我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她丟給他一個「你知道還問」
的嘲諷眼神,「你應該是最清楚的,我來這裡當然是為了說文論經!就像你看到
的那樣。」牙鶴書振振有辭,她又沒有做錯什麼,每天說說如何賺取「紋銀」,
論論怎樣從別人口袋裡取出自己的「金子」,多名副其實的先生啊!

    「我來這裡不僅是為了自己賺錢,更是為了教大家一起發財,你可知道他們
從我這裡拿走了『白髮』號發油,再賣出去是多少錢嗎?」捧好你的下巴吧!
「是二兩銀子!我才賺了五錢,他們卻從中賺了一兩,你說我在說文論經的過程
中,是不是教會了他們如何發家致富啊?」

    不可能的,在貨攤上一瓶發油還用不著一錢銀子,誰會花二兩銀子去買一瓶
看似再普通不過的發油呢?烏清商百思不得其解。

    「一般人是不會買的,可是這瓶賣二兩銀子的發油如果是你的朋友,甚至是
至親賣給你的,你會不會掏二兩銀子買下來?」

    牙鶴書充分抓住了人的心理,或者說烏鴉會的人抓的就是人心中與情感相連
的最軟弱的地方。

    「人只要有情,就一定會有弱點。如果你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突然出現在你面
前,說送你一瓶非常好的東西,你絕不會拒絕。等你收下了東西,他再找你討二
兩銀子,你又怎麼好意思不給?這一來二去,他不就從你身上賺到了一兩銀子嗎?」

    「不會的,我的朋友才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呢!」烏清商拚命地反駁她,可他
卻反駁不了他自己。如果她說的全是假的,「白髮」號俊油又怎麼會賣了那麼長
時間,還賣得那麼好?

    瞧他臉色都變了,還死鴨子嘴硬,牙鶴書誓言要擊垮他的防線。烏鴉就是烏
鴉,穿上孝服,也裝不成白鴿。

    「別說是朋友,在我們烏鴉會裡,即使是親生父子也能互相賺錢、互相騙錢。
它搾取的是人的理智,騙的正是人的情感。我做這一行很久了,從來就沒有看錯
過。」誰像他,橫豎都是呆子一個。

    烏清商顯然是被她的言論嚇得不輕,他長久以來所信仰的原則和真理在她面
前紛紛瓦解崩潰,這讓他實在難以接受,但更讓他難以接受的還在後面呢!

    「老實告訴你,現在這裡的老百姓全都知道我們是烏鴉會的人,也都知道你
是在跟我們一起合謀騙他們的錢財,你再留在此處只有等死的份。還是收拾收拾
東西,跟我們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吧!正好我在這裡還有些賬目需要整理,我可以
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錯過這個稻草人,烏鴉可就沒有歇腳的地方嘍!」

    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她的邀請啊?像他這麼笨的人,她真的很不想請他噯!要
不是看在他曾經為了她被打過的份上,她根本不會理他的死活。

    還有啊!也是因為這小子,害得她全盤計劃皆亂。原本她還要將自己的身份
再隱瞞一段時間,等這裡的貨和銀子處理得差不多了,再做打算。誰知道她一時
腦袋僵掉,竟然在他清澈的眼神裡招認出最真實的自己。

    也不知她是不是腦袋壞掉了?也許她該用「白髮」號的發油洗洗腦子,也許
會把思想洗得乾淨一點兒,也許才會更多地為自己考慮,少管他人的事。

    「喂!你到底要不要做飯?」她說了這麼多,浪費了如此之多的口水,難道
還混不來一頓飯嗎?

    烏清商茫然地搖頭,再搖頭,嘴裡不斷地咕噥著:「讓我好好想想,我需要
好好想想……想想……」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像是要逃離這突然降臨在他身
上的一切厄運。

    牙鶴書沒料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竟然還要去外面找死,慌忙叫喊著想要
把他找回來。「你就是要想,也可以吃完飯再想嘛!大不了我做飯就是了。」他
受傷的身體尚未痊癒,說不擔心那是烏鴉的自我欺騙術。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理她,獨自一人向街市走去,他甚至沒有回頭。沒理由地,
牙鶴書跑;了兩步,打算追出去……

    「別跟了,沒用的,他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又該做些
什麼。所以……別追了。」大鼻鴉伸手將她揪了回來。

    望著烏清商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三年以前。他也是像現在這樣送走了「她」,
她也說要一個人好好想想,可是從此以後就只剩了「以後」。

    大鼻鴉向著白頭烏鴉動了動手指,那姿態彷彿在問——

    我說得對不對,我的白頭烏鴉?

    他所崇敬的牙先生原來只是個用學問和口才來騙人錢財的騙子,對自己所做
的一切,她不僅沒有半點兒悔過之心,甚至還振振有辭。打算再接再厲,再騙更
多的人。

    她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風度婉約的牙先生嗎?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她,他從不了
解的她?多希望今天她在眾人面前留下的是否定的答案啊。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大鼻鴉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若他所言是真,鶴書應該
會看在他們相愛的份上,放棄現在的烏鴉身份,做一個白白淨淨……不!是干干
淨淨的女子。可是她為什麼……唉!

    「烏清商,你居然還敢從五雅堂裡出來?」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如雷打般的悶吼,烏清商秉持著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的老土原則,躲也不躲地迎面望去,「賈二老爺?咦?你手裡怎麼握著一把刀啊?」

    賈富乙也不跟他囉嗦,拔著刀就上來了,「你還說,我被你害慘了,你知不
知道?」

    「害?我什麼時候害你的?」烏清商不知所雲,倒是他手裡的亮晃晃的刀看
上去有點兒可怕,「你能不能放下刀再說。」

    「不能!」

    他激動地握著刀亂竄,嚇得烏清商趕緊安撫他的情緒,「既然不能,你就握
著那把刀說話吧!只要別傷著你自己就好。」

    「別跟我打岔,你給我聽好了。」激動到了一定的程度,賈富之無法順利地
說出來,只好改用唱。清咳了兩聲,他拉開嗓門,操開架勢吼著唱道——

    「都是你的錯,烏鴉惹的禍,讓我不知不覺買下那些貨;都是你的錯,烏鴉
惹的禍,讓我花光錢又借了高利貸。他們不看我面,只拿哥哥的家產當抵押。銀
子變了貨才發現騙局連連,如今我還不上錢高利貸又找上門,富甲非殺了我不可。」

    雖然他唱曲的聲音讓烏清商想直接用身體撞上他手中的刀,但他要說的話,
他已經差不多都懂了。

    「說白了,你就是想告訴我,你以大老爺的名義借了很大一筆高利貸,買下
了許多烏鴉會的東西囤積在家,指望著大家都賣完之後,你再狠賺一筆。誰知形
勢急轉直下,如今東西是賣不出去了,高利貸卻找上了門、你徹底完了!」

    烏清商的活猶如皇帝的一句「斬立決」,讓人不寒而慄。賈富乙還就逮住他
不放了,「別忘了,那些貨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人家才買了。你現在若是
不救我,就等於把我往火坑裡推。」

    幹嗎說得好像他要把這麼一個大老爺們賣進妓院似的,烏清商現在是想幫都
難以出力。

    「你給我的那些銀子,其中有一半我都交還給了牙鶴書,她是絕對不會折本
買賣的。另一些銀子我拿去修繕五稚堂了。這段時間大夥兒天天湊在一起,摔壞
了不少碗、杯子,甚至是用具,我拿剩下的那一半銀子換回了它們,你要真有所
需要,可以把它們從這裡搬回去,放在家裡當擺設看也是好的。」

    賈富乙簡直是哭笑不得,「如果我拿你給我的碗碟出去抵債,說不定他們會
把我當成盤中餐給吃了。」一想到自己五十來歲的人生就要在盤子中結束,他忍
不住發怒了,「你到底幫不幫我?」他手中的大刀握得更緊,最可怕的是他控制
不住那份力道,雙手亂顫,連刀刃都在抖。

    「你別激動,咱們有話慢慢說。」

    「沒得說!」賈富乙被逼到了絕路,他將刀一橫架在自己的膿子上,「你要
是不幫我,我就死給你看。現在!馬上!」

    這叫什麼事?;求人的居然可以拿自己的命威脅當事人?

    「咱們能不能放下屠刀,好好說話。」烏清商緊張得冷汗直流,他從未覺得
自己如此偉大過,居然手握一個大活人的性命。一不小心,他豈不成了殺人兇手?

    「冷靜,你萬萬要冷靜。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幫你。你
也知道像我這樣的人,也就只能做五雜堂那樣的小本生意,真要是將我提到牙先
生那樣的餃子上,我也做不到啊!」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出賣自己的人心來換取
銀子,更不想拿自己的同情換取他人的性命。

    賈富乙傷心地直抹老淚,「烏堂主,我好心的烏堂主,你也知道我是用我兄
長的名義借了高利貸、如今我兄長,還有我侄女兒正經都被債主逼上了,你要是
再不管我,我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你也不想讓正經從大家閨秀落魄到連家都
沒有吧!」烏清商和正經在五雅堂裡手牽手的消息全城恐怕沒有人不知道的,賈
二老爺自然要好好利用。

    烏清商陷入了兩難境界,幫他必然要害人,不幫他……這話又說不過去。到
底那些害人的「白髮」號發油、「青春永駐顏」有一部分是他賣給二老爺的,他
對這種事要負責。

    「好……好吧!我想辦法,想辦法,你別吵,我答應想辦法就是了。」只是,
烏清商轉了轉腦子,「依賈大老爺的實力,應該不會被這麼點兒小債就壓得翻不
了身才是。」言下之意,你可不要誇大事實哦!

    冤枉!天大的冤枉!賈富乙慘叫起來,「我絕對不會拿這麼嚴重的事來說謊,
要知道,整個賈家不僅是我傾盡家財買了這些牙鶴書推薦的貨物,還有一個人偷
了我大哥的印信,從賬房裡支取了一萬兩銀子買了那些貨。」

    「你是說……」

    「正經!」賈富乙的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就是她,也不知中了什麼
邪,居然偷了家裡那麼多銀子拿出來買那些貨。我平時也不覺得她很愛銀子啊!
她為什麼要買那麼多東西呢?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現在通不通已經不再重要,能成功地度過這一難關才最重要。烏清商開動腦
筋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賈大老爺常年經商,他難道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我大哥?哼!」賈富乙的氣都是從鼻子裡噴出來的,「他?她就會拿銀子
出來捐給別人,他哪會賺銀子?咱們別提他了,還是找幾個比我還笨的人將這些
東西都賣出去吧!」

    「這絕對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將那些洗了會成白毛女的發油再拿出去迫害
民眾了,烏清商堅絕不同意,「如果救你的代價是再害成千上萬的人,你也別說
了。」他輕手慢腳地接過賈富乙手中的刀橫在自己脖子上,「你直接殺了我會更
容易一點兒。」

    暈!賈富乙揚起苦瓜臉,以一臉與年齡不相符的稚氣蹲在他身旁,「好嘛!
好嘛!一切聽你的還不行嘛!」

    「聽什麼聽?你以為他真有辦法幫你解決那幾萬兩銀子的資物嗎?」

    冷冰冰的聲音插進了他們兩個大老爺們中間,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烏清商
感覺風都變得涼了許多。不用回頭,能用女子的嗓音發出如此英氣的語言,在他
所認識的人中惟有牙鶴書。

    「你怎麼來了?」烏清商的嗓子不自覺地發出顫音。

    我擔心你走在街頭上會被那些追債的人打得半死,所以讓保鏢跟在了你的身
後,他們看到賈富乙拿著刀出來,立刻就跑來向我匯報,我怎能不趕來——牙鶴
書咬著唇角,說什麼也不肯將這些話說出口。

    娘說過,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只會對得不到的女子表露愛意,所以不要對
任何男人表現出過多的情感。

    牙鶴書雙手環胸,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兩邊,「我出來看看那些被我騙的人是
不是全在哭泣,沒想到還有人想反撲的。」她不屑地拿眼瞥向賈富乙——說她沒
人性?有人在知道實情以後還不是比她更黑心,為了自己的利益,竟想要故意害
人。

    只有在同類的面前,才能更加準確地看到自己的羽毛為何種顏色。賈富乙臉
上無光,嘴裡卻振振有辭,「我這還不是被你逼到了絕境,要不然怎麼會想到這
種狠毒的計策。」

    「我不會讓你們再拿著這些東西去害人的。」

    「那就請清清白白的烏堂主告訴我,你打算如何賣出這幾萬兩銀子的廢物?」
牙鶴書等著看好戲,她不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裡,還有不愛銀子的白烏鴉。

    被她說中了,到現在為止烏清商的確還未想出解決這件事的兩全之法。但男
人不認輸的倔強讓他昂頭挺胸,英勇相對,「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

    「好啊!」你嘴硬,我就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既然如此,我就等著你的
好消息了。」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男人,到了這份上,都自身難保了,他居然
還為別人的銀子操心。

    甩袖轉身,牙鶴書故作高傲地扭頭便走——呆子!你倒是追上來啊!只要你
追上來,我就不再介意,快點兒啊!

    「我……我回五雅堂我真的回去嘍!」沒動靜?這傢夥搞什麼呢?難道還在
猶豫?好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來三二

    還不來?我真走了!

    猛地轉身,伊人不在燈火闌珊處。

    「賈二老爺,你把我拉來這裡做什麼?」烏清商走一步、退兩步,他可沒想
要來賈家,他原本打算跟牙鶴書一起回五雅堂的,誰知道會被賈富乙拉到這裡。

    現今賈富乙說什麼也不能放他走,就怕他這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他們賈家
那幾萬兩銀子可怎麼辦啊?在他眼中,烏清商已經不再是烏清商,而是沈甸甸、
亮晶晶的銀子啊!

    「都走到門口了,你就到家裡坐坐,喝杯茶、看看正經,最重要的是一定要
靜下心來想出好主意,幫我把囤積的貨全都換成銀子。」

    賈富乙拖著他向裡走,手被佔據了,他只好用腳將門踹開。迎著門擺在面前
的是沈重的箱子,一個接一個,壘成了高高的城牆,徹底擋住了烏清商的視線,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貨!」

    一個字,簡單明瞭,賈家的老命都擺在這裡了。那麼多的貨以銀子的姿態擋
住了這家人的眼,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也看不清人的心。

    烏清商小心翼翼地繞過去,生怕碰碎了東西,那可等於要了賈家人的命。過
了轉彎處,他遙遙聽見琴聲飄來。他一個生意人,不懂風流之事,卻格外喜歡欣
賞美好的東西,「是正經小姐在撫琴嗎?」

    就知道他對正經感興趣嘛!這就好辦了,賈富乙拉著他往正經那裡推,「想
不到烏堂主還懂音律,你就陪正經說說話吧!這段時間大哥怪她拿家裡的錢不當
回事,她已經委屈得幾日沒說話了。你就當做好事,陪她散散心。」

    凡是牽涉到能救人的事,他都無法推辭。烏清商別彆扭扭地向花園內的石亭
走去,他越是走近,越覺得那曲凋異常怪異。

    賈正經感覺到漸近的腳步聲,倏地停下了撫琴的動作,笑容可掬地遙望著他,
「這不是烏堂主嘛,怎麼有空來我們賈府?」賈家今時不同往日,少了那些金銀
打造出來的輝煌,根本無人願意登門。

    烏清商大度地對她言語中的輕蔑忽略不計,人到了低谷,情緒總是會有些糟
糕,可以理解,「剛才賈小姐所彈奏的是什麼曲子,能否告訴我?」

    「也無不可。」賈正經撥了幾個音,「此乃清商曲,與你的名字有異曲同工
之妙。」

    他的名字竟然是一種曲子?是了,聽祖父說,他爹原來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他的名字就是爹取的,想來也該有一番意境,不會只是「清白的商人」如此粗俗
不堪吧。可惜他生來獨孤,為了繼承家業,沒有學習風雅的機會,才垂直至今日
只能躲在暗處佩服別人有學問。

    他會對牙鶴書一見鍾情,這個原因佔據了很大比例。更重要的是她翩翩君子
般的風度讓他傾倒。

    「可是……可是上次鶴書明明笑我,說我的名字是『清白商人』的意思,注
定今生沒錢,」

    賈正經擰眉淺吟,「那是牙先生不想與你這種不通音律的人多談,所以才這
樣敷衍你的。古書有雲:清商、中曲均乃音韻也。才學廣闊如牙先生,怎會不懂
這幾句古語?」

    這倒也是哦!聽她這麼—說,烏清商反倒為自己的愚笨而羞愧,「賈小姐如
此聰慧過人,為何會因為一時之失,買下那麼多害人的貨物,反倒害了你自己呢?」

    「你懂什麼?」像是被踩痛了腳,賈正經怒氣橫生,「光是憑借牙先生那驚
人的口才,就已經值回那幾萬兩銀子了。」

    她說得也對,鶴書的確很能扯,在每次說文論經的過程中都能把原本很平凡
的東西說得天花亂墜,讓人想不奉獻銀子都忍不住。

    賈正經遙望遠方,眼神中充滿迷茫的色彩,「再看到她那瀟灑的英姿,幾萬
兩銀子就已經賺回來了,你懂不懂?」

    「懂!」鶴書拿到銀子的時候,無論是身姿還是表情都極奇瀟灑,讓人看了
就想噴血。

    烏清商這邊敷衍了幾句,賈正經依舊做著她的春秋大美夢,「烏堂主,你知
道自己有多幸運嗎?每天能站在牙先生的身邊親睹她的容顏,哪怕是學到一絲半
毫也是榮幸之至。像她這樣的先生,天底下難有人能與她相配。」

    這話可就不對了,他與鶴書乃是兩情相許,說不定很快就能……

    「你是誰?幹什麼的?誰允許你來我家的?誰讓你接近我女兒的?誰說你們
可以站得這麼近?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呵!好嚇人的陣仗,幸虧烏清商平時光明磊落,遇到這等咆哮才會腿不軟來
心不慌,就是耳朵有點兒受不了。想來他就是賈正經的父親——賈大老爺富甲吧!
久聞他是個以慈悲為懷的大善人,平日裡最喜歡接濟窮人,可惜最不喜拋頭露面,
所以難得見到一次,今天也屬機緣巧合。

    「烏清商見過賈大老爺。」

    賈富乙聽見哥哥的吼聲趕緊追了出來,此時此刻烏清商可是他們的貴客,說
什麼也不能把人家嚇跑了。「大哥,他是五雅堂的堂主,現在幫我們想辦法賣掉
家裡堆積的那些貨。他可是個好人,您可千萬別誤會人家,」

    「烏清商?」賈大老爺微瞇著眼細瞅了瞅他,那眼神彷彿在說,你看起來不
太像啊!「你真的是跟在牙鶴書身旁的烏清商?」

    「我並非跟在鶴書的後面,我只是將五雅堂借給他們做說文論經的地方,談
不上誰跟在誰的後面。」他言語堅定,沒有任何輕慢之色,且底氣甚足。

    瞧他那風度,賈大老爺驀然間笑了起來,「您能與牙先生相處這麼些閂子,
自然盡褥她的真傳。希望您能助我們一臂之力,賈家上下感激不盡。」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烏清商還是那兩句話,在賈家上下
一片拜託聲中扛著沈重的壓力向回走去。

    心情太過緊張,他沒有注意到有兩雙陰冷的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7:58


    「你可終於回來了。」牙鵪書靠在門邊,不友善的眼神晃過他的身,「賈家
有沒有列隊歡迎你啊,我的觀世音菩薩?」

    烏清商眨巴眨巴眼睛,主動忽略地話中的諷刺意味,「我是被賈二老爺硬拉
去的,他們也希望我能幫他們想出脫困的辦法,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她最討厭他這種心中裝滿全天下的傻樣,烏鴉就該是厄運的象徵,染了毛你
裝什麼喜鵲?「他們是把你當成未來的女婿,拉去救急了吧?賈正經有沒有對你
不正經啊,清白的大商人?」

    「我的名字不是『清白的大商人』。」他咕噥,

    「賈小姐說了,清商是古代的一種曲子,聽上去很有名呢!」

    賈家小姐!賈家小姐!他眼裡心裡就只有那個「假正經」,牙鶴書驀然間火
冒三丈,她想也不想大聲喝道:「我沒讀過書,我不懂得道理,我不如那個什麼
『假正經』,這下你滿意了吧?」

    烏清商被她嚇蒙了,抓住她的手臂,他的眉擰成了結,「你都在說些什麼呢?
你是牙先生,你看上去器宇非凡,不僅男人對你崇敬恭謙,姑娘們也將你視為翩
翩君子,你怎麼可能沒讀過書呢?你在跟我說氣話,是嗎?」

    她讀沒讀過書對他來說根重要嗎?她就是她,一隻小小的、長著黑羽毛的烏
鴉,她從不認為自己的樣子會改變,即使擦了「白髮」號發油,她也不會被漂白
的。

    「烏清商,你聽清楚了,我沒讀過書,我甚至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只能用圈
圈叉叉來代替。還有,我所說的那些聽起來意氣風發的話,也不是我自己創造的,
全都是總會那邊事先設計好的,我們每個分會的先生說的都是相同的話。即使有
時候出了意外,也有大鼻鴉教我該怎麼說,我根本沒有任何學問,也不是什麼先
生。」

    「你騙我!」他不敢相信,他們相識如此之久,他不敢想像自己所看到的一
切全都是牙鶴書編出來的美麗謊言。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這問題盤桓在烏清商的腦海中廣揮之不去,他暈了,被內心中巨大的失敗之
情弄暈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感情,他一見鍾情的那個人就是站在他面前,
永遠不知道說得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的小烏鴉嗎?

    「告訴我,你……你還想嫁我為妻嗎?」

    你真的愛我嗎?

    他問不出口這句話,含蓄與矜持沒有害怕失敗來得猛烈。

    牙鶴書的震驚不比他的膽怯來得弱,她驚愕地半張著嘴,像是在咀嚼一個很
澀的果子,「你在說什麼?什麼叫『我還想嫁給你嗎』?我為什麼要嫁給你?我
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明明是……」

    不好,事情就要穿綁了,黑壓壓的身影企圖趁機溜走。

    「大鼻鴉——」

    烏清商和牙鶴書難得有默契地同時叫了起來,嚇得大鼻鴉動都不敢魂地維持
著一腳在門內,一腳在門邊的糗樣,「我……我的名字也不是很好聽,你們別…
…別這麼大聲地叫嘛!」

    「我怕你耳背,聽不見我叫你,就此一去不復返啊!」牙鶴書早就料到大鼻
鴉的逃跑傾向,她要趁這個機會將整件事調碴個水落石出,「你到底跟烏清商胡
說了些什麼?」

    這個時候自保要緊,出賣一些呆子也是再所難免的。大鼻鴉順著對自己有利
的那條主線摸索下去。「我看烏堂主他挺喜歡你的嘛!你都二十了,至今仍未嫁,
我乾脆做個好人將你們湊到一起,沒什麼不妥的吧?」

    「不妥!很不妥!」牙鶴書逮到他犯罪的證據,光明正大地批判起來,「我
一點兒都不喜歡他,你憑什麼將我跟他湊在一……」

    「夠了,不要再說了。」烏清商繃著臉背對著他們,他什麼都知道了,什麼
也不想再說了,「你們有沒有收拾好行李,如果有,就快點兒離開我這個小地方
吧!我想以你們從平民百姓身上搾取的財富,想要住比這裡好十倍的客棧也不成
問題吧!」

    牙鶴書掏了掏耳朵,她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沒聽錯他話中的內容,也
沒聽錯話從何處而來。

    「你是在趕我們離開?」他居然趕他們離開?「

    「是呀!我不想跟你這種騙子同住一個屋簷下,這裡是我們家祖先留下的地
盤,它乾乾淨淨地落座在此數十年,我要你們走行不行?」別以為「白烏鴉」沒
有脾氣,那只是火還沒燒起來罷了,一旦動起火來,「白烏鴉」也會啄人的。

    牙鶴書還就跟他槓上了,她想走沒人能留得住,她不想走誰也休想趕走她,
「我……我就不走,你要把我丟出去嗎?」

    「你不走?」她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賴皮三,

    「我走!」

    他這就掉頭回廂房,人尚未走到門口,牙鶴書雙手一橫攔住他的去路,「這
是我的臥房,你怎麼能隨便進姑娘的閨房呢?」到了有需要的時候,她堅決做個
淑女,還是出自名門的那種。

    經她這麼一提醒,烏清商中氣上行,氣得臉就像是又塗上了「青春永駐顏」。
當時,他也不知道哪個腦子燒壞了,居然把自己的廂房挪出來給她住,他卻睡進
了門房,想想真是不值啊!

    不值得為她犧牲,卻值了他的愛。

    衝進門房,烏清商只想盡早離開這個地方,多待一刻,他就越覺得從前的自
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呆子。

    也許,只有呆子才會愛上騙子。

    收拾好行李,連銀子都裝在了身上,估計能支撐個十幾、二十天,烏清商就
不信牙鶴書不離開這五雅堂。

    「你真的要走?」大鼻鴉蹭掉鼻子上被牙鶴書轟了一層的灰,略顯愧意地瞥
了一眼烏清商,「這可是你的地方,你說走就走,不怕我們把這兒給拆了?」

    「拆就拆吧!隨便你們。」

    從烏清商的口氣裡感覺到這一次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大鼻鴉發現這一次他
闖下的禍似乎很難彌補,「你別這樣,小烏鴉之所以不喜歡你是因為地對男人不
信任,她……」

    「不要再編織謊言了,我不想再聽,不想再當個呆子。」烏清商甩頭吶喊,
他不允許自己再受騙。

    「她不是什麼先生,她甚至不識字,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她來五雅堂不是為
了說文論經,而是為了說說紋銀,論淪金子。還有她所介紹的那些貨物全都是劣
質的,難保哪一天不會害死人。跟這種你永遠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的人在一起,讓我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所以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想知道有關她的
任何事。」

    他拎著包袱這就要走,身後有一隻手拖住了他的衣袖——回首,是她。

    「即使是真的,你也不想知道嗎?」

    不能讓他走,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他走——這個念頭橫繞在牙鶴書的心頭,
經過今天一整天的大鬧,五稚堂已經是岌岌可危。他若真的離開,萬一她派去跟
著他的保鏢稍有閃失,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為什麼會擔心他的生死?不知道,沒道理的,她就是想讓他好好地活在世上,
即使代價是揭開自己的傷疤讓他當戲看。

    「我……我是在妓院長大的。」

    她的第一句開場就震住了烏清商,牙鶴書的雙手不斷地摩擦著,像是要擠掉
緊張的情緒,「我娘是妓院裡的姑娘,不是最紅的頭牌,也不是一般的粗使丫頭,
她徘徊在不上不下的邊緣,總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感覺。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她就
跟我說,這世上沒有男人可以相信,天下烏鴉一般黑。」

    「所以你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翩翩君子,而且還很享受姑娘們全都圍在你身邊?」
烏清商順著她的活揣摩下去,他或許過於忠厚,但絕不笨。

    她該謝謝他幫她將最難講的話說了出來,「娘能說出這種話,是因為她曾經
相信這世上總有一隻烏鴉是白的——有段日子經常有位大學士光顧她的生意。」

    她甚至將它說成是「生意」,只因——「婊子無情,一旦有情便是必死之時。
我娘她愛上了那人的學士風度,她甚至做起了當小妾的美夢。只是當她告訴那位
大學士她有子身孕的消息以後,那人就再也沒來過。」

    牙鶴書以手撐頭,笑得無力,「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就像那個大
學士說的那樣,妓女嘛!每天還不就是那回事,妓女生下的小孩,沒人知道爹是
誰。」

    烏清商逼著自己忍下來,不能心軟,不能被她的話所感動。她最喜歡做的事
情就是撒謊,誰知道她現在說的話是真是假,不理不理!

    牙鶴書不想知道烏清商在想些什麼,她只想說出那段很久以來一直不敢面對
的過往。不為了聽話的那個人,只為了自己想說出的話。

    「我想娘……娘她是真的很愛那個大學士吧!所以在她的心裡,我就是那人
的孩子。她抱著我去找他,我站在楓樹下看著她苦苦哀求的身影,看著她被人痛
打一頓推了出來,看著她被妓院裡的老鴇丟在床上,看著她臨死還在喊著那人的
名字。我發誓,我要做我自己,不被天下任何一隻烏鴉所控制,」

    「所以你也做了一隻比任何烏鴉都黑的烏鴉王?」烏清商可以極度信任一個
人到喪失原則的地步,也可以完全否定對方,到徹底不信任的絕路。對現在的牙
鶴書,他屬於後者,惟有如此才能保證自己不再受騙。

    牙鶴書迎著跳動的燭火望向烏清商的側臉,他怎麼可以如此平靜,冷靜得叫
人害怕,「是!你說得對,一個還不滿八歲的小女孩在妓院裡能做什麼?」等待
著慢慢長大,不是為了自強,而是走向一條和娘一樣的道路。

    她甚至不敢脫去衣衫睡覺,因為害怕喝醉酒的客人會在半夜裡爬上她的床。
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就足以讓她十多年來不斷地從噩夢中醒來,直至今日仍不敢
脫去外衫人眠。

    「想要擺脫娘那樣的生活,我就必須離開那裡,然後……機會來了。」

    是厄運還是機遇,到現在她也說不清,「來了一個看上去很溫和的叔叔,他
承諾給我很多好東西,說要教導我,讓我做個被人們所尊敬與崇拜的人物。最重
要的是,跟著他,我就不用再重蹈娘的覆轍。」有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願望就
可以激勵一個人作出重大決定,或者放棄自己一生的路。

    「那個人就是我們烏鴉會的總會長。」牙鶴書像是在訴說他人的故事,沒有
情感,其至連情緒都被惡意地抹殺了。

    「正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教我們不被其他人欺負,教導我們成為別人尊敬的
人。條件就是,我們要比別人更狠,更殘酷——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烏鴉,越是
受人尊敬的人就越有黑暗的一面,那個大學士不正是如此嗎?」

    可是,等她真的離開了妓院,她卻又想念那裡的酒氣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的
腐朽味道。那是她成長中的最初的地方,在那裡她能感受到最溫暖,卻也是最卑
微的母體。在那裡她是安全的,足以做回最初最單純的自己,那個不用沾上黑色
的羽毛偽裝成烏鴉的自己。

    正是這個原因,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妓院。每次做了很大的虧心事,她也
會去妓院坐坐,無非是為了尋求心理上的安慰。

    這些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

    「你的思想太偏頗了。」烏清商不能接受,她所說的一切都在挑戰他對人性
的基本概念,「如果你沒有什麼別的話要說,很抱歉,我要走了。」

    走?在她說了那麼多悲慘往事以後,他居然要走?他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永遠
將別人的心情放在首位考慮的烏清商嗎?

    牙鶴書急切地拉住他的包袱,想要留住他離去的腳步,「你真的要走?我都
已經說了那麼多,你還要走?」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烏清商甩開她的手,將這段時間所有的
委屈和遺憾一併甩開。

    「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娶你。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利用
我,我說過,只要是你說的活我都會相信,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對你的信任嗎?你
甚至利用我去害人,你明知道我為你願意做任何事,就是不肯害人。你卻用……
我的感情讓我跟著你害了那麼多人——不可原諒。」

    小……不可原諒?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霸氣?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沒搞錯吧?
牙鶴書上前拉拉他的手,想和從前一樣一筆帶過所有的錯。

    「喂!我都已經拿過去的故事跟你解釋了,你就不能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跟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嗎?」

    左手掙脫她牽絆他的右手,左右本是一對,卻被粗糙的掌紋斷開。烏清商慢
慢地拎起包袱向外跨了幾步,停下。

    「很多事都已經發生,你說過去就能過去嗎?」

    過不去的是他的感情,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愛被欺騙,更不能原諒愛被他所愛
的人利用。跨出那一步,他要找回原本單純的自己。

    「你真是太聰明了。」

    牙鶴書陰冷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我編了那麼好的謊言居然被你揭穿了,
你果然變聰明了,不像當初那麼單純,一騙就到手。」

    又是謊言?全都是謊言?「無聊。」烏清商甩袖而去。

    無聊?她就是無聊,所以才會跟他說自己的過往,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句「我
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好樣的,既然如此索性騙到底吧!

    「那些話都是我編出來的,我說這些話就是為了重新得到你的信任,好讓你
再為我所用。不幸的是你居然聽出來了,好!算我倒黴,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從今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當做你在撒謊,不……我什麼也沒聽見,
只要是你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見。」他扭頭大步走出門去,走出有她的世界。

    走吧走吧!越遠越好,當烏鴉不再有黑色的羽毛,他也就不再是烏鴉了。

    娘說得對,娘說得太對了。人只要有情,就一定會有弱點。我沒有弱點,我
不可以有弱點,所以我只能無情。

    牙鶴書垂下肩膀,收回視線。她想折回房一個人待一會兒,迎面卻撞上了一
對烏黑烏黑的烏鴉眼。

    「要死啊,大鼻鴉?沒事下你待在這裡做什麼?」烏鴉精級別的人果然不太
正常。

    「為什麼要騙他,說你所講的一切都是騙他的?你明明沒有騙他,說一句騙
他的,他就會相信你真的是在騙他;你若不說騙他,他會相信你真的沒有騙他。
你到底有沒有騙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說了這麼一長段繞口令一樣的話,他居然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
她牙鶴書的師父,「大鼻鴉,你不跟我轉彎子,我也會記得我今天所懂的所有烏
鴉會的技巧都是你教給我的,用不著繞這麼大的圈子。」

    他摸摸她的頭,像在摸一隻雛鴉,「我希望你比我幸福。」

    牙鶴書笑著搖了搖頭,她不會承認眼中晶瑩的水珠是淚,「烏鴉沒有幸福的
資本,你知道的。」

    因為他也同樣與幸福失之交臂,注定他們這些身披黑羽的烏鴉沒有幸福的權
利。

    「烏堂主,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這裡?」

    賈富乙見到烏清商著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地,驚嚇被激動所取代。「難道
說,你已經想到了將貨賣掉的法子了,所以這麼晚來還跑來告訴我?你真是太好
了,這世上投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絕對沒有。你就快點兒……」

    「我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哦?原來你的辦法就是……」賈富乙興奮地叫嚷著,待聽清楚他的話財神
色立刻變了又變,「你沒有想出辦法,你跑來找我千什麼?你這不是故意騷擾嗎?」

    騷……騷擾?這麼晚前來拜訪的確有點兒騷擾之嫌,可烏清商也是事出無奈
啊!他走了多家客棧,以前跟他非常要好的街坊看見他就像看到鬼一樣,說什麼
也不肯讓他入住,生怕自己的家財被他騙光光。

    也不想想,他烏清商哪有那麼在的能力騙人他自己不被騙就已經承天之福了。

    「是這樣的,賈二老爺,你能不能讓我借住一宿?清商感激不盡。」

    「住?你沒想出解決之法還想到我家來騙吃騙喝,你當我是傻瓜,是不是?
你跟牙鶴書那死女人合夥騙了大夥兒那麼多錢,你會沒處住?別瞎扯了。出去!
快點兒出去!」看得出來,賈富乙是那種尚未過河就開始拆橋的人,「走啦!走
啦!」

    「富乙,不可如此無理。」

    略顯蒼老的嗓音從院內傳出,烏清商只是一眼就認出了來者的身份,他恭敬
地拱手作揖,「賈老爺,深夜驚動實在是不好意思。」

    賈富甲在正經的攙扶下氣喘籲籲地走到門口,這段時間家逢突變,他因為擔
憂過甚身體也跟著衰弱了,「如今,賈家已是今非昔比,你若是不介意就在這裡
多留幾天吧!正經,你好好招待人家。」

    「是。」正經微微垂首,眼神在不經意;間瞥過烏清商模糊的倒影,「烏堂
主,請隨我來。」

    「勞煩小姐。」

    烏清商隨她而去,長長的月影讓他們看不清對方面上的容顏,「你……你怎
麼不住在五雅堂?是因為牙先生嗎?」

    他不想多說,更不想揭開自己的傷疤讓眾人參觀,「可以這麼說吧!」

    「如此說來,你們倆吵翻了,不會再成親了?」

    她的眼睛透出明顯的亮光,在如此黑的夜裡讓人難以忽略,連一向對人的情
緒有些遲鈍的烏清商都被那抹亮光給震懾住了,「呃?哦!」

    正經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好在廂房已近,她隨即收拾好心情拿出大家閨秀的
姿態道了一尊萬福,「您休息吧!關於那些貨物的事,還要請烏堂主多費心。」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月光流轉,滿懷心事的人終究輾轉難眠。

    來日,烏清商早早起來。即便賈家的床榻再如何舒適,他也睡不安妥。一方
面是那些貨物的事,另一方面是牙鶴書……

    不提!不提也罷!

    垂首慢步,他看到園子裡的這些貨物就頭痛。不能害人,又要救人,到底是
救人還是害人,就像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到底該如何才好?

    「不得了了——」

    發全了什麼事?為何賈家的家丁發出一種類似寡婦再嫁的驚歎烏清商順著聲
音奔過去,難道賈家又有人買了永遠也賣不出去的貨?

    不是吧!目前這種狀況他已經應付不過來了,打算要賣了五雅堂來抵下這些
貨,要是再來……再來,他就只好把自己給賣了,不知道有沒有人要哦?

    「發生什麼事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賈家沒有發生事,不過你烏清商就要發生事了。」賈家一干人等都坐在客
廳裡微瞇著眼,用算計的光芒瞅著他。

    連賈大老爺都在場,他們的眼神好奇怪,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等他?

    錯!應該說像等待一個久別的仇人一樣等著他,

    「你終於起來了?我們已經等你一夜了。」

    等他?「吃早飯用不著等一夜吧!」不妙,難道賈大老爺要強迫他娶賈正經
小姐為妻?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噯!

    正經輕踩蓮步慢慢踱到他的面前,尊貴的玉簪子橫到了他的頸項上——干什
麼?這就是聘禮了?

    「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再說,這聘禮一事也該我準備,怎麼能讓小姐出
手呢!」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正經小姐,心裡沒準備啊!

    玉簪子向他的頸項更近了半寸左右,連正經的眼神都變得奪目——凶巴巴的
光的確很奪目,「你這個呆子都在想些什麼呢?什麼聘禮?我們要拿你這個禮物
去跟牙先生交換,」

    「拿我去跟鶴書交換?」我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不用理我——烏清商眨巴
眨巴眼睛,要自己繼續睡,千萬別醒。

    「別裝了。」賈富乙頭一個掐緊他的脖子,不叫他逃避,「你跟牙鶴書那死
女人分明就是一夥兒的,你就別裝了、我昨天晚上偷偷地觀察了,發現你來我家
的這一路上,都有人跟在你後面悄悄保護。直到你進了我家門,他們才離開。我
派了家丁跟隨他們而去,發現這些人竟是牙鶴書派出的保鏢。以牙鶴書那種趾高
氣揚的態度,她為什麼對你那麼好?只有一種可能,她對你有情,是吧?」

    鶴書派了人跟在他的身後?烏清商怔怔地望著前方,徹底地傻了。為什麼鶴
書會派人跟蹤他?難道她對他還有情?

    或者,這又是另一個騙局的開始?

    「你裝什麼傻,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和牙鶴書的關係,今天我們都要帶你去見
她。」賈富乙凶巴巴地瞪著他,當初求他的哀怨眼神早巳不見了蹤影。

    到了這等家族存亡的大時刻,連賈大老爺也出場了,「牙鶴書騙人錢財罪大
惡極,簡直是人神公憤。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放過她,所以烏堂主,這之後會發
生什麼事,你可就千萬別怪我了。」

    「你……你們想幹什麼?」拿他威脅牙鶴書?不會吧?他才逃出了烏鴉精的
魔爪,怎麼又進了狼虎窩。這時候他該說什麼?

    來人啊!救命啊!你放過我吧?還是……不要啊!人家是無辜的,你不可以
這樣對人家?或者他該朝蒼天大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賈正經笑得頗有幾分得意之情,「你也別掙扎了,我們已經通知了牙先生。
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跟著我們上馬車去後山的破廟就行了。很簡單的,一切都
交給我們吧!」

    「我……我……我身來命賤,受不起此等待遇,我還是自己走……自己回家
吧!」烏清商推開玉簪,轉身就要走。

    賈富乙想也沒想一把接過玉簪,顫抖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晃著,「你……你要
是敢走,我們立刻就……就刺死你!」

    「不是吧!」烏清商猛地轉身,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玉簪上——血,「咕嘟」
就冒出山滴。

    「殺人了!我殺人了,我真的殺人了……」賈富乙端著玉簪,滿屋子裡亂竄,
表現出患了瘋病之後的所有症狀。

    賈富甲望著弟弟沈痛地搖了搖頭,「真是成不了大事的東西!」他頗有大將
風度地站起身,招呼身邊的大將,「正經,咱們出馬!」

    一老一小,兩個人夾住烏清商,威脅計劃現在開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5 06:08:29


    「大鼻鴉,書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牙鶴書不時地湊上去看看,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寫,哪裡看得懂這
些,不過是心裡焦急罷了。她早上剛洗完頭髮,居然聽說烏清商那呆子被綁架了,
害得她頭髮沒干就跑了出來。

    嗅嗅!這發油有點兒怪噯!好像不是她平時用的桂花油,有點兒像「白髮」
號發油的味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會犯這種錯誤,除非有人故意陷害。

    說好了不再管那只長著白毛的烏鴉,可聽到他被綁架的消息,她還是慌了神。
理不清自己的情緒,還是先看書信要緊。

    大鼻鴉比她還急,「這信是賈府裡的人送來的,信上約你帶著五萬兩銀子去
後山坡交換烏清商,否則……威脅信你總知道吧?通常信上會說些什麼,基本上
這封信上皆具備。」

    牙鶴書缺乏先生氣質地翻了一個白眼,「有沒有搞錯?我一直覺得那只白烏
鴉很笨,沒想到他竟然笨到這種程度、主動去幫人家賣那批永遠也賣不出去的貨
也就算丫,居然還主動上門讓人家綁架。他不會是想不到賣貨的方法,就使出這
道沒水準的計策吧?」

    大鼻鴉以鼻對天,「小烏鴉,你好好想想烏清商有這麼精明的腦袋嗎?」

    也對哦!要是烏清商真有這麼精明的腦袋,他也不會主動送上門給賈家人利
用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救他呢?」大鼻鴉雙手抱懷,沒精打采地盯著她——去,
不去,不就是一句話嘛!哪有那麼多猶豫?

    「我又不是他什麼人?他都已經說了,從今以後,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當做
我在撒謊,還說當做什麼也沒聽見——既然如此,我還去救他幹什麼?我是一個
不存在的人,我不存在!我從來就不存在!」

    她張開雙臂滿屋子亂跑,大鼻鴉的眼睛裡看到了一隻黑毛烏鴉不停地拍打著
翅膀飛啊飛啊!

    提溜著鳥籠,大鼻鴉與白頭烏鴉交換著眼神。小烏鴉可一定得去救烏清商啊!
否則他定好的計劃沒辦法進行下去,對烏鴉用點兒黑招吧!

    「小烏鴉,不管怎麼說,烏清商也曾因為你被打得頭破血流,你就救他一回
當兩清好了。」

    幹嗎又踩她的軟腳?大鼻鴉又不是不知道,她最怕提起這件事,每次想到那
個呆子為了她被打得慘歪歪的模樣,她就有一種無淪什麼條件都會答應的赴死之
氣。「好啦好啦!大不了我就動動腦筋把他救下來,至於五萬兩銀子,我可不會
為了他去找會長要。」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大鼻鴉打了一個哈欠鑽回房內,「我就不陪你去了,我
回房補眠,你慢慢玩,晚上別忘了回來吃飯,記得帶烏清商回來。昨天晚上那種
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肯做飯的情況可千萬別再出現。啊哈——」

    她去救人,他居然去補眠?真沒良心!摸摸鼻子,牙鶴書痛苦地衝出了五雅
堂,居然敢佔用她的睡眠時間,賈家這幫人甭想活了。

    走之前先喝點兒東西潤潤嗓子,待會兒與人談判,條件又是一條人命,一定
很浪費口水,她需要事先儲備一點兒水分。

    端起桌上大鼻鴉泡的那杯茶,她一口飲盡,不留半滴。好了,現在可以出發
了。

    「你遲到了!」

    等到牙鶴書隆重登場,賈富甲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正經倒是很冷靜,瞧見鶴
書甚至還拿冒金光的眼不時地瞟過她。

    「我能來就不錯了,你們還敢挑三揀四?」牙鶴書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
睛卻清亮地瞟過一旁的馬車。

    「到底有什麼事,快說!烏清商那個呆子呢?你們不會把他直接推—下山坡
了吧?」她還做勢貓著腰向下瞧瞧,彷彿烏清商被土埋在那裡。

    「我在這兒呢!」雖然不太想跟她說話,但她到底是為了他才來到這裡,沖
著這一點他也該打聲招呼。最糟糕的是,她伸長脖子向下看的模樣著實讓他心驚
膽戰,要不是雙手被綁,他甚至想衝上去把地拉到懷中。

    牙鶴書瞄了他兩眼,心終於歸位,「你還沒死呢?呆子!」送上門去讓人綁
架,罵他一聲呆子還是給他面子呢,「廢話少說,你們究竟想怎樣?說吧說吧!
快點兒說啊!趁著我現在還有心情聽,該開價快點開價,現在不說我可就回去補
眠了。」

    賈富甲沒打算跟她多噦嗦,「一句話,給我五萬兩銀票,我這就放過他。」

    牙鶴書把眼睛瞪到了極至,「五萬?他什麼地方值五萬?你們不如帶著他去
搶劫,還來得快一些。」

    「牙鶴書,你不是這麼不講感情吧?」賈富甲做勢要將馬清商推下山坡,
「你無情休怪我無義,你要是再不拿出五萬兩銀子,這下面就是他的黃泉路。」

    告訴自己,我只是不想替他收屍而已——「算我怕你了,給你一個價值五萬
兩的主意吧!」

    「你又想騙人?」輪不到賈富甲大老爺罵人,烏清商比他火氣還大,「什麼
主意值五萬兩?」

    「怎麼不值?」她本不想跟他鬥嘴的,可是一瞥見他那副不相信的眼神,她
就不由得激動起來。

    「你可知道這位賈大老爺,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賈善人將他所製造的害得人
青絲變白髮的『白髮』號發油,還有什麼『青春永駐顏』托給我們烏鴉會幫忙出
售,每個主意就要付給他一萬兩銀子。這前前後後也差不多給了他五萬兩,我現
在送他一奉萬利的主意,五萬兩銀子很便宜了。」

    賈正經和烏清商同時調轉視線看向賈大老爺。一直披著菩薩金裝的賈大老爺
居然是烏鴉會的代理商?有沒有搞錯?

    「這次我可沒有撒謊,不相信你可以向賈大老爺求證。」

    賈富甲之所以會有現在的財富,全都是靠製造那些廉價、低質的貨物發財的。
只可惜騙人這交易除非是專業的,否則很難讓人第二次上當受騙。

    「烏鴉會就給這些為富不仁的商人提供了發家致富的途徑——只要您將手上
的貨物交給我們,並按照我們的價格單繳納一定的費用,不管您製造出是怎樣的
爛貨、破貨、害人貨,我們都包收包賣,不賣退款。當然這其中我們所牟取的暴
利請您不要眼紅,否則千萬別來!」

    萬萬沒想到的是,賈富甲委託烏鴉會賣出的那些個破貨全都被自己的弟弟,
女兒買回了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賈富甲就是最好的範本。

    這就叫天作孽尤可為,人作孽不可活——瞧烏清商那是什麼眼神?她好心拿
主意來贖他,他不領情也就算了,居然還擺那種不信任的眼神給她,真是豈有此
理!不用等人推他,她馬上就把他丟下山坡。

    「喂!你們還要不要聽我的主意,過期作廢哦!」

    賈大老爺揮揮手,想要招回自己在公眾面前的良好形象,至少先招回自己的
銀子才好,「你到底有什麼妙計,說來聽聽!」他也是黔驢計窮,才會連綁架這
種損招都能想得出來。

    「計策很簡單啊!」牙鶴書的眼神彷彿在說「你怎麼這麼笨?連放屁不需要
脫褲子這種簡單的事情都不懂?」

    看在她現在能救他一家老小性命的份上,賈大老爺決定不跟她計較,等辦完
事再將她用土永遠地埋起來?

    「我所要說的這個計策就是:你可以將『白髮』號發油變成『白面』號美容
霜賣,『青春永駐顏』變成室內樹木『綠意永駐顏,賣——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嘛!」

    烏清商仔細想了想,「白髮」號發油會讓人的頭髮變白,若是用它來搽臉,
一定會讓臉越來越白,定會廣受大姑娘、小嫂子的歡迎。「青春永駐顏」用在室
內樹木上,可使這些樹木長青,美觀大方。的確是好主意,但這些玩意的質量真
的不會有問題嗎?難說哦!

    「甭管怎麼樣,價值五萬兩銀子的計策我已經給你們了,可以放人了吧?」

    賈大老爺也不是成心想綁人,反正像烏清商這樣沒原則的老好人也不適合他
這種奸商使用,放就放吧!以後有需要再綁就是了。

    他剛打算給烏清商鬆綁一摸腰,刀子不在了……
    「都別動,誰再動我就殺了他!」

    不是吧!烏清商的腦子又是一句「不是吧!」最近他沒什麼機會說「沒什麼,
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他現在一個頭八個大,快成九頭蛇了,只可惜他更希望自己是九命怪貓。好
不容易才從老頭子手裡揀回一條小命,怎麼正經姑娘又看上他這條不值錢的賤命
了?他到底今年少拜了哪尊菩薩,竟然如此折騰他?

    別指望別人了,還是自救要緊。微微側過頭,烏清商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明
早起床洗臉的時候找不著腦袋了。

    「我說正經小姐,清商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他不想卑躬屈膝,但再不放軟口氣,他怕以後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了,「最起碼
你讓我死個明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卻徹底將正經小姐的火氣給激發了出來,「你每個地方
都對不起我,你通通對不起我,你喜歡牙先生這就是最對不起我的地方!」

    「冤枉啊!」烏清商大聲喊冤,「我不知道賈小姐您竟然對我情有獨鍾,我
若是知道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不知道現在交代是不是遲了?」

    牙鶴書丟出一記白眼,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呆瓜到了緊急關頭不也黑毛
倒立嘛!「我說正經小姐啊!你要是真的喜歡他,也不用拿刀子對著他,直接跟
他跳下山坡就好,絕對沒有入能阻攔你們倆在一起。套一句最近流行的肉麻話:
就是閻王爺也不能把你們分開!」哦!上天啊!她的雞皮疙瘩先一步滾下山去噯!

    他們越是這樣說,賈正經就越是顯得慌亂不已,她手中的刀尖不時地晃動著
晃動著,終於爆發了——

    「你們知道什麼?我所愛的不是烏清商,像那種俗人怎麼可能入我的眼,我
所愛的是……是……」她扭頭羞怯再迎頭表白,「是牙先生!」

    「不是吧?」烏清商不敢想像自己居然在無意間跟自己喜歡的女子成了情敵,
這世間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巧遇,實在是太詭異了,「可她是女人噯!」

    賈正經露出飄飄欲仙的齦神,也不在乎自己的親爹是不是已經氣背了過去,
「但她的風華比男人更有男人味。」

    男人味?嗅嗅!牙鶴書的身上一直就很乾淨,聞不出任何味道來。烏清商不
服氣地再補充一句:「可她真的是女人噯!」

    「但她的氣度比男人更加男人。」賈正經的心已經飄到了半空中,估計不大
可能穩妥地落回地面。

    瞧賈正經那副活在夢境中的表情,烏清商不禁瞥了瞥一旁的牙鶴書。她欺騙
了一顆純情少女的芳心,難道她不覺得有愧嗎?

    愧?她似乎還挺享受被小姑娘當成夢中情人的感覺。他怎麼給忘了,她從來
都很希望被姑娘們所包圍的感覺,這一刻自然是分外享受,她這分明是蝌蚪變青
蛙,鳥蛋變烏鴉——她變態!

    「正經小姐,你可以試著向牙先生表白你的真情,說不定她的心中也有你呢!」

    瞧烏清商那眉眼扭轉,連他都學會如何損人,莫非這世道變了?牙鶴書正要
數落他,發現賈正經小姐已離她越來越近,就快貼近她的鼻子了,「我說賈小姐,
你不覺得我們靠得有點兒近嗎?」

    「近?我一直就想這麼近地靠近你。」賈正經連眼波都在流情,「你可知道
我看見你和烏清商走得如此之近,我心裡面有多難過?我不惜一切地想要拆散你
們,我甚至故意接近那個呆子,製造出我好像喜歡他的樣子,希望你能因為吃醋
而離開他。」

    鬧了半天,那幾場桃花汛都是賈正經為了鶴書而不惜血本的演出,跟他的魅
力根本無關?這太打擊他的情感了。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到底我做錯了什麼?一隻烏鴉從烏清商的頭頂飛過—
—他真的很失敗!

    「喂!這麼傷自尊的事,你們兩個能不能找個地方單獨談談?先把我鬆綁如
何?我記得家裡還燒了水,我現在就回去沏茶,等你們倆談完了估計也渴了,再
回來喝我沏的茶,豈不是剛剛好。」

    「你少廢話!」賈正經心潮澎湃,激動難耐,「要不是你,我早就和牙先生
在一起了,也不想想你是什麼人,沒有學問,為人粗俗,你憑什麼站在牙先生的
身旁!」

    「其實,」牙鶴書覺得有些事還是坦白點兒好,讓一個瘋狂的小女子把她想
得太好,絕不是一件好事,「其實,我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啦!」

    「是呀,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只能用圈圈叉叉代替。」關鍵時刻,烏
清商洩了她的底。

    「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此時此刻,牙鶴書的光輝形象早已烙印在賈
正經的心底,拿刀都削不去,「你嫉妒地對不對?你嫉妒我喜歡她不喜歡你對不
對?你嫉妒我能配得上牙先生,而你配不上,是不是?」

    別人尚能將她瘋狂的舉動當成笑話看,賈大老爺是頭一個受不了的人,「正
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跟我回去!」烏鴉會是什麼地方,專門出產一
些什麼樣的人,外人不知道,他還會不瞭解?更何況,她的女兒竟然愛上牙鶴書
這種把撒謊當吃飯一般簡單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是個女子,名副其實
的女子!」

    「那又如何?」賈正經得意洋洋地湊到牙鶴書身邊,還不時地嗅嗅,「我知
道她是個女子啊!她若不是女子,我還不喜歡她呢!男人實在是太髒了,只有干
淨的女子才能擁有真正的君子風範,就像君子蘭,為花方可聞其香。所以我就是
愛牙先生這樣的女子,你們聽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清楚到牙鶴書想拔腿就逃的份。她的確很喜歡被女子包圍的感覺,
可那只是一種虛榮心構築起來的感覺罷了。若是換作男子她也會很開心,只是男
女有別,這點兒倫理道德她還要眷顧。於是,被女孩子緊密包圍成了顯示她魅力
和成就感的一種方式,她沒有想到竟會給她帶來如此大的不便,這次真是自己找
死,怨不得天了。

    「賈正經你正經一點兒,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有……有未來的。」從未受過
如此大的刺激,牙鶴書一時間也失了分寸,連舌頭都打結在了一起:「你……你
該嫁……嫁個好人家,過自己的生活。我只不過是個騙子,沒學問,更沒風度。
大鼻鴉年前欠了我一兩銀子,我記到現在,每天臨睡前都詛咒他來日被人偷走五
兩銀子。還有啊!我的脾氣很差的,常常對烏清商頤指氣使,不相信你問問他就
知道了。還有還有!我還喜歡去逛妓院,看有沒有什麼漂亮姑娘,當然那只是純
欣賞,比較一下她們是不是有我娘長得漂亮——我沒有告訴你吧!我的出身也不
好。所以,你千萬別愛上我,你要是真的跟了我,那就是跳進了一個比花柳閣還
大的火坑啊!」

    「為了你,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跳進火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賈正經脈
脈含情的口吻差點兒沒把牙鶴書嚇得半死,她連浴火焚身都準備好了,是不是太
堅決了一點兒?;

    最後一招,拿骨肉親情壓吧!「你這樣做,你爹怎麼辦?你忍心看他老年獨
自一人嗎?難道你天真地以為他會答應把你嫁給一個女子?」想想就夠噁心的了,
牙鶴書告誡自己:只要能平安闖過這一關,從明天開始女子該有的塗脂抹粉,她
半點兒也不能少。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得過早,賈正經最壞的主意已經打好了,絕不打算放
過她。她小步上前跪倒在爹的面前,「女兒不孝,日後不能侍奉爹,還請爹諒解!」

    諒解?你叫他怎麼諒解?他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他年邁時的惟一希望居然
要把他甩在一邊,與人私奔——對方還是個女子——一個當慣了騙子的女子。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比你還不能接受這種事情發生——牙鶴書悄悄靠近
烏清商,要不是這傢夥害人,她早就撒腿逃了,還等著在這兒被另一個女人強行
綁進洞房?

    想逃?沒那麼容易,賈正經精明地看出了她的打算,一個健步她飛身撲向牙
鶴書,「不是說閻王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嗎?既然生我們不能在一起,就一起去死
吧!」

    「小心!」烏清商錯開牙鶴書的身體,承載了賈正經的身體重量,她的力道
太大,他承受不起,兩個人雙雙向山坡下方滾了出去。

    「正經——」

    「烏清商——」

    「通通不許動!我是縣衙捕快,你們有權保持沈默,但你們所說的一切將成
為呈堂證供。」

    悲傷尚未宋得及抒發,巴在山坡上朝下觀望的牙鶴書就面臨這樣一個傻捕快
和一道傻不拉嘰的口頭通知。

    「你沒有看到有人滾下去了嗎?現在不是逮捕我們的時候,而是救人要緊。」

    她抓著捕快大吼大叫,;希望他們能去救人。捕快卻從兜裡掏出了文房四寶,
一筆一畫地將她說的每句話記錄在案,「你沒有看到有人滾下去、了、嗎?請問
小姐,你剛剛用的是疑問語氣,還是感歎口吻?這對案情或許有幫助。」

    遇到一群比石頭還呆的傻瓜,牙鶴書撇下他們,這就打算下去救人、不管怎
麼說,這一次烏清商也是為了救她,才摔下山坡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地,
她不可以放下他不管的。

    「放開我,我要下去救人!」

    捕快翻出隨身攜帶的急救小書簡,上面寫道:「救人需報請有關部門官員,
更重要的是要派遣調查組,就事情發生的原因做詳細調查,研究,最後處理好所
救人員的後事———小姐,我們必須按照步驟一步一步來,你可以先填一些書卷,
申請調查組前來。」

    難怪要安排好所救人員的身後事呢!被他們這樣拖延下去,十個等待救助出
人員,有九個是急死的。

    等他們行動,還不如她自己去救來得快些。只可惜她的手被禁錮住了,逃脫
不開啊!她潑辣地上蹦下跳,中間帶喊叫——

    「放開我……放開……」啊!啊啊!為什麼她的嘴和舌頭都在動,卻什麼聲
音也發不出來了?她張開嘴,扯著嗓子大叫,任由她再怎麼開動嘴巴,也發不出
半點兒聲音。到底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她失聲也就算了,怎麼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失聲呢?她還要去救烏清商呢!
他為她受了兩次如此之重的傷,她已經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些什麼了。

    「這是白大人頒布的逮捕令,對參與烏鴉會的頭腦人物進行法令追究,牙小
姐是吧?恭喜你,白榜提名,可喜可賀。」

    喜什麼喜?賀什麼賀?她只想救回烏清商,有沒有能聽見她沒有聲音的語言
啊?

    「很抱歉,牙小姐,你光張嘴巴不說話,我們實在不知道你要說些什麼。還
是跟我們回去見過白大人以後再說吧!」

    幾個捕快拖拖拉拉地將牙鶴書和賈富甲拉離山坡邊緣,牙鶴書掙扎著卻什麼
也說不出來。她想要喊出烏清商的名字,告訴他不要怕,她會去救他,就像他一
直守在她身邊,在最危急的時刻出面救她一樣。

    牙鶴書終於明白,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心中有情不敢表露,而是你想表露,
上天卻再也不給你機會。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告訴他:你曾說過,只要是我說的話,你都會相
信;我也想告訴你,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我都會答應。

    我對你惟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著,證明給我看,這世上惟一的白毛烏鴉可
以活得比所有黑烏鴉都長命。

    此乃黑烏鴉之心聲也!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