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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00:15


  皇帝南巡,第一夜落宿在春頤縣皇家別業中,在地方百官朝拜後,再聽幾位首長報告完政績,便已是休息時刻了。

  十數位精挑細選而來的美女侍婢,兩兩成列地守在皇帝寢室之外的小院落,從衣物到盥洗器皿一應俱全,而且——情況很明顯,由美婢的暴露衣著看來,如果皇上想要特別的服務,也絕對不會失望。

  可惜的是,龍天運沒有太多尋芳的心情,他目前想採的花,只有柳寄悠這一朵。

  「江喜,打發她們走。你也可以去休息了,今夜有柳才人服侍著。」

  「奴才遵旨。」江喜立即出去指揮著。

  偌大的寢房,只剩立在窗口的柳寄悠,與坐在床頭的龍天運。

  「皇上要辜負了地方官的美意嗎?」她其實是訝異的。「人不風流枉少年」,正是這少年皇帝的名言,如此視眾多美人於不見,實在是……浪費了。

  「為朕更衣。」他沒回答,只召喚著。

  她輕顫了下,緩緩走過去,這時江喜也讓一群美婢將器皿放在外頭,一陣腳步聲後,終歸於沈寂,代表人皆遠離。

  從沒服侍過男人,一時之間只能無措以對。先讓他洗臉吧!柳寄悠心中想著,便到外頭端了溫水與布巾進來,他已起身等她動手;她輕咬貝齒,有些笨拙地解他衣扣,卻不由自主地回想到上回……她也是這般害怕與拙劣,怎麼也解不開他的衣扣!

  不期然對上他睜然的笑眼,她忙躲開了去。

  「還是沒有進步哪!」他大手包住她的柔荑,往懷中一帶,她只能無助地任他抱摟滿懷。「朕今夜只要你。」

  「呀!」有美女可以挑選的情況下,他為何要屈就她?她以為……她只需要填補沒有美人在旁的空檔而已。

  雖然沒有服侍過人,但他的手顯然比她靈活上百倍不止,在她怔愣中,他已解開她上身的衣物,露出雪白的肌膚。她低呼著,但無力反抗,也不能反抗;上一回疼痛的記憶襲上心頭,微顫的她只能緊閉上雙眸,懷著忍受的心態去承受即將再度來襲的疼痛——

  她真是懂得讓男人備感挫折!

  龍天運湧起好笑復好氣的心情,無奈地看著她蒼白的表情。休說種種加諸在他身上的尊貴身份,致使天下女子莫不大獻嬌柔媚意,就以純粹男人與女人之間而言,他還不至於不堪到讓女人用「忍受」的心態去應付了事吧?

  他有這麼差勁嗎?從他十六歲開葷以來,可不曾聽過這方面的抱怨呵。即使他扮成平民公子哥,所嘗過的美人兒哪個不死心塌地的?

  看到她這個表情,不免也恰巧想起他佔有她時,她淚流不止的情景,心中有著些微的心疼,禁不住在她耳邊道:

  「第二次不會再疼了,相信朕。」

  她睜開眼,訝然地接收了他眼中的輕憐疼惜,而這種溫柔,又比上回強悍蠻占的霸氣更令人心顫上幾分。霸氣的男人攻佔的是女人的身體;溫柔的男人侵略的是女人的芳心,且後者顯然更容易使人萬劫不復。

  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空間,他竟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而去

  「皇上,您尚未更衣、洗臉……」她著慌地低呼。

  他微笑:

  「出門在外,繁文縟節就稍省了吧!朕可不希望老被規矩牽絆著,那樣一來,人生豈不無趣得緊?」仔細去想,他已辛苦了這麼許多年,幾乎忘了放鬆君王的身段是什麼滋味了。

  而這小女子的提醒,可不是真的要他守禮規矩,而是要他分心,他哪有不明白的?

  他或許是個因權勢在手而稍忘了謙遜、把霸道行使得理所當然的男人,但可不是個笨蛋。之前數次的對陣,常是被她氣得拂袖而去,被她用各種方式提醒身為君主該有的泱泱大度而放過她的無禮,但幾次過後,也摸清了她慣用的伎倆,應對上而言,她恐怕得再找到別的方法來令他收斂了。與女人鬥智,其實挺有趣的,尤其是對她這麼一個才思敏捷的女子。

  看著向來冷靜自得的女子無措慌忙,真是一種無上的快意。

  「好了,你可以為朕更衣了。」揮下床帳,橫陳在床鋪上的玉體已盡數裸露:他半坐著,好整以暇地說著。

  柳寄悠雙眼再也不敢與他對視,抬著雙手解他衣扣。在這種無寸布蔽體的情況下,她什麼也不能想,整顆腦袋發脹、發熱,夾雜著懼意,明白地知曉自己處在徹底的劣勢;他存心逗著她的。

  幾乎像是花了地久天長時間,才讓他的衣物離開他雄健的體魄,她別開了眼,等著待宰的命運。

  然後,他灼燙的軀體輕輕壓住了她,猶如蓄意的征服、存心的掠取,他以驚人的溫柔對待她。

  曾有過的壞記憶一一被洗刷殆盡,不愉悅的肌膚相親,竟也漸漸襲來舒暢的感受……

  閉上雙眼,她怎麼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而這個男人……這個堂堂一國之君……在無時無刻、任何事情上,都是要求絕對的臣服吧?否則哪會這麼待她?急切地要引得她神迷不已,屈服在他身下,萬劫不復——

  以著一個男人的自負而言,豈容得區區女子在他看中時沒有臣服;他要的,就是這個吧?

  為什麼呢?她不是美人,她的不屈服折損不了男人的自尊、自大呀!

  不明白啊——為什麼?

  由疲憊中轉醒,發現自己枕著一隻手臂,背後貼著一具溫熱雄健的軀體——

  四更天了吧?她緩緩坐起身,四下找著衣物。

  與皇帝共枕一宿是不合宜的,這是正宮娘娘才有的資格,何況,他與她之間,只有性的征服,而沒有情感的溫存。這個胸膛,尚不足以令她留戀,也永遠不會有留戀的一天;如果身體的清白已不是她所能保有,至少她可以保有她的一顆心,不去繫掛在擁有三千佳麗芳心的男子身上。

  他真是俊!她邊穿衣物邊看著他,全天下的女人大抵都希望嫁到這麼英俊的夫君吧?只是,太好的條件,又多麼容易使女人心碎!

  穿整好衣物,替他把錦被蓋妥,她無聲地走出去。

  前廳佇立著兩個人,自然是江喜與帶刀統領燕奔大人,他們正各自休憩著,但她的出現,立即令他們起身,馬上蓄足了最佳精神狀態。

  不愧是與皇帝同生共死的貼身衛士。

  「這兒有房間可以讓我休息嗎?」她低聲問著。

  江喜怔了一下,道:

  「尚有數間空房,請隨奴才來。」

  可不曾見過有女子不眷戀君王溫存的呀,尤其出門在外,莫不希望摒棄一切禮教,強佔君王身側,大作正宮娘娘的美夢到天大白。自然,也直到這時,江喜閱歷豐富的眼,才稍稍能明白此次會有她伴與南巡的道理。

  心性上而言,她確實是特殊的,莫怪皇上會破格臨幸這種姿色的女子。

  「朕沒要你走!」低沈且不悅的嗓音由內室的入口傳出。

  正走到大門口的柳寄悠還來不及跨出門檻,扶住門柱的手緊了下,轉過身,淡道:

  「皇上要更衣嗎?或是沐浴?」

  「那是天亮後的事,過來!」他向她伸出手,其命令無可違拗。

  「去吧,姑娘。」江喜在她背後輕促著。

  她能抗旨嗎?對自己苦笑了下,只能柔順地過去,將冷冷的手放入他溫熱的掌心,任他拉回內室,隔阻了外面兩人的目力所及,整個人被他牢牢摟抱住。

  「你已習慣與朕唱反調是嗎?」他著惱的語氣微噴著怒意。她是他的人,卻要他一再命令才肯順服,她明不明白「君主」所代表的意思?

  「我只是做我身份所該做的,皇上不能譴責。」她輕淺地笑了下。

  她不是天生好挑,亦不是生了一顆比人大的膽,只是生性中的淡泊隨意,讓她不會太重視權勢所代表的利害關係,即使是面對君主,若無所求、無圖什麼,那麼,君王對她而言,也不過是相同於其他尋常男人罷了。目前差別在於,她與他多了一層親密關係。

  但那又如何?與他有過這種關係的女人只怕是數不清了。可以料見的未來,只會更數不清下去。

  她沒有擁此自重的需要,永遠不必有。

  「你是朕的妃妾,亦是臣民。」

  「是。」

  「因此你有著完全順從的義務。」

  「當然。」她點頭。

  「那你為何總做著令朕不悅的事?」

  她笑了,目光炯炯地直視他,無法控制自己湧上的奚落,逞了口舌之快:

  「皇上,世間種種事件在對錯的評定,並不是界定在君主的喜怒之上。酒池肉林可以取悅商紂王;焚書坑儒可以令秦始皇大悅;諫諍之臣魏徵老是惹怒唐太宗,幾度差點人頭落地。歷史上可證,忠臣向來只會令國君惱怒,只有弄臣才會懂得迎逢君王大悅;而昏君屠殺敢直諍之人,明君即使震怒也會親近令他狂怒的忠臣能人。皇上,金壁皇朝訂定的宮規,明定正妃以下的女官,不得伴君側終宵,奴家只是順從而已。莫非皇上認為無視於宮規,才叫順從嗎?那麼皇上可得想一想,他日回朝後,快快更改宮規才行,那樣一來,奴家的「服從」就會符合皇上您的標準了。」

  這樣直言無諱又伶牙利齒的女人,讓她只是個女人真是個損失。

  懊震怒的龍天運反而笑了。柳寄悠該慶幸他生性較能容忍女人的放肆,尤其放肆的方式包裝於博學多才的口才中。他不自詡為明君聖主,但向來是講理且惜才的,所以這一番精采的奚落暗諷,他視為她平和性格的反撲;看來也是他逼急了,而且確實他有點蠻橫。

  畢竟這女子從未真心要許身於他。

  將她拉到床榻上:

  「你知道男人怎麼應付利舌的女人嗎?」他邪笑地問,鼻尖磨蹭於她耳畔。

  她怔愕地盯住他,只能搖頭,無言表示出她的不解;為什麼他不怒反笑?

  「封住她的嘴,直到征服那一日的到來……」

  ***

  他——真是瘋狂!

  看著皇輦隊伍自歧州出發,終至再也看不到,柳寄悠仍不敢相信皇上當真「逃」了!並且挾持著她,只留身手一流的燕奔守護一旁,任其大批禁軍擁著無人搭乘的皇輦直往江陵而去,讓天下所有人以為他一路「規矩」地南巡,沒有任何異狀,而他們當下成了平民。

  這樣置安危於不顧的任性行為,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做得出來?而——他身邊的人居然任由他去玩?要知道,國君的安危足以動搖整個天下的和平或動亂,他……怎麼可以讓自己處在無人保護的境地,暗笑自己偷了五日清閒?

  柳寄悠久久無法收回自己不置信的眼光。龍天運身上一襲白衣儒衫,風采翩翩得讓路上行人頻頻注目,每個掩扇而行的姑娘們也頻頻拋來帶情的媚眼,可見少去九五之尊的威銜,這人依然天生是目光的焦點。

  「走了吧!原本打算快馬進江陵遊玩,但歧州風光尚可,不妨先待上兩天,再奔至江陵。你說如何。寄悠?」

  他當然不是真心在徵詢她的意見,只是在告知行程而已,願意開金口告訴她已是天大的施恩了。

  她低下頭:

  「老爺開心就好。」不然她還能說什麼?

  「燕奔。你說歧洲的「狂嘯山莊」可借咱們住上一宿,不會太打擾到人家吧?」

  燕奔恭敬回應:

  「不會的,爺。狂嘯山莊莊主葉放歌是江湖上有名的好客正義之士,亦是屬下有性命交情的好友。」

  「不打擾就好。」他點頭。

  柳寄悠猜測著他的用意,一時之間又看向他俊挺的側臉,卻被他逮個正著。

  「暫時充當在下的小娘子不介意吧?」他彬彬有禮地戲問著,同時已將她的小手抓繞在自己臂彎中。

  近日來他總是這樣的,不是惹得她退無可退之時用淩厲的口舌與他衝撞,便是以多情的姿態摟她、看她,只要她無措或動氣,都能令他大樂上好一會。

  他—真是奇怪的人,愈相處愈令她失了方寸。

  「不介意。」她低下頭,收不回手的情況下,只能任他牽扶著走。

  一路上,他們閒散地走著,龍天運興味十足地看著市井上的形形色色,一邊與燕奔聊著;而柳寄悠也漸漸尋回自己的平靜,努力忽略兩人親密的接觸與他的手指扣住自己手指的感覺。

  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並且置身於平凡人的世界中,全然不同的風貌煞是吸引人;她發現,自己身邊的兩名男子也是他人注目的重點。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嗎?

  粗獷豪放又不失銳利的燕大人,向來是宮女們談論的英俊男士;而皇上天生的俊美與王者風範,更是折服了天下眾人的心。

  這種情況而言,她其實該高高地昂超下巴,睥睨自得地擺出高傲,去氣煞一票美人少女的妒心,畢竟她正被一名天下少見的俊偉男子挽在手中呵。

  只是……為什麼她不會自得,只感到無奈的好笑呢?

  要說她不會對這麼俊美的男人動心,根本是不可能的,尤其近日來日夜不離地相處,看得到他帝王之外的各種面貌,要芳心棄甲太簡單不過了。她是喜歡這個男人的,只不過一再告誡自己到此就好,否則淪陷的下場絕非她承受得起的。

  她要的……如果她這輩子非要與一個男人相戀不可,她要的,是一對一的摯情,而不是分配過後偶爾的溫暖;更甚的,是永不再臨的皇恩。她不美,不是嗎?

  忡怔的雙眼,不自禁地膠著在天橋下一對賣杏仁茶的中年夫婦上——丈夫正揮汗如雨地招呼客人,而妻子一邊食稚兒吃飯,一邊拿著巾子要給丈夫抹去汗水,含蓄的舉止間,有濃烈的情深義重、互相扶持。忽地,一邊照顧火爐的六、七歲小女孩跌了一跤,丈夫連忙奔過去抱起正欲哭疼的女兒,笨拙地揉著女兒的痛處,夫妻倆以眼神交流了心疼與好笑……他們,一定是相愛的吧?那也是她一輩子希冀不到的天倫之樂。

  「想喝茶?」龍天運在她耳邊問著,因為他注意到她一直看著賣杏仁茶的攤子。

  她看了他一眼:

  「能喝一碗茶嗎?」除了這麼說,還能抒發其它感想嗎?她柔了笑顏,藉著低首掩去不該浮現的想望。

  龍天運沒有探索到她向來深藏的心思,只道:

  「你想要什麼就要開口說,渴了就要告訴找,否則吃苦的是你,內疚的是我哩。」

  她又泛開一抹笑,草率點頭了事。如果渴望的事經由開口就可以得到,那施與受之間就累人了。饒他是一國之君也會被「要」垮,他又哪來三千顆真心去分配給他的妃妾?

  不能索討他的感情,即使她已逐漸深陷。唉,近日來一再思考,依然肯定以朋友身份去自居,才會安適過日子,再親密的關係又能保證什麼?沒的。

  「喝茶。」他細心接過杏仁茶給她。

  「謝老爺恩典。」她淺笑接過,流轉眸光又看向那對夫妻,不料龍天運也在注意她的舉動。

  「你在想什麼?」

  她眼中的世界,總與他人大有出入,而她常泛著自得的笑,像是對事物有什麼領悟,會讓人禁不住想與她分享快樂,聆聽她的世界正在運轉著什麼。瞧她這種面貌,很難不神迷嚮往。

  「品味著他們的快樂。」她回應。

  他聽了好笑,掃了眼那對忙碌的夫妻——一身補丁的衣服,汗流浹背地工作著、招呼著客人,又不時要哄小孩,為了把一碗兩文錢的杏仁茶推銷出去而扯喉吆喝著,沒一刻能清閒,這叫快樂?恐怕他們本身也不覺得快樂吧!當人們生存在求溫飽的階段時,很難去思考他們快不快樂的問題,只能說是知足而已。

  柳寄悠只消一看,便明白她的聖上在想什麼,由他微聳的眉宇可明白看出他並不以為然。

  「老爺不認同?」

  「沒有理由同意。」

  他以為她又會發表精僻的見解,但她沒有,微點頭。喝完最後一口茶。

  這種事沒什麼好爭論,見仁見智而已。而男人與女人在看法上的差距向來頗大,他們又怎麼明白區區平凡女子對丈夫和子女仰望一生、投注一生所希冀得到的回報是什麼呢?無非是忠心的丈夫、聽話的孩子,然後再貧苦過日子也和樂無比的家;這是女人觀念上「快樂」的極致。

  但男人在妻賢子孝外,還有功名利祿、香車美人……種種更上層樓的追求。

  沒有什麼比較偉大的評定,只是男與女之間必然的不同,猶如權勢大如天的龍天運,永遠不會明白與妻兒在一起共患難算哪門子快樂一般。

  永遠不會有見解相同的時刻呵!他們是如此不同,是否天生注定了不適合相守、相戀成一對?

  天命如此,她就沒什麼好掙扎的了,回京以後,各分東西,好過再入宮當他的冷宮妃妾之一。

  懸著數日的心慌,給自己找到了方式去安定;她笑了。

  「你又笑成這樣子了,讓人捉摸不定,又想狠狠摟在懷中防止你飛走。」他低喃。

  而她,只是淺笑不語。

  終究到最後,他與她也只會是陌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00:51


  狂嘯山莊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泰斗世家,一脈單傳到第四代,卻出了個善經商、不重武學的傳人。但,除了武林泰斗之名不再之外,倒也不能說現任莊主葉放歌是個文弱無比的書生,畢竟家學淵源,武功也算是上乘了。

  好客博學的本性永遠難根除,也之所以讓葉放歌廣結善緣,即使落難亦有福星搭救。五年前經商途中遭惡匪搶劫,他所遇到的福星便是回家省親、路見不平的燕奔,也就結成了好友。

  江湖人物,是一般國法治理不到的,他們自有一套解決恩怨的方式。

  而龍天運未曾稍加干涉,除了江湖人物未惹出什麼禍國殃民的大亂子之外,也因為目前江湖上的黑白兩道勢力均等,消長之間互相挾制維持穩定的局面;再者。國運昌隆的太平治世,即使江湖人士起了小戰亂,也難以破壞和平的大環境,因此他相當縱容這一票法治之外自成規矩的江湖人士,無意招安或干涉。

  在葉放歌這些江湖人的眼中,看到燕奔對另外一名卓爾男子必恭必敬,只約略猜測到應是皇族之人,王爺、世子什麼的,很難去猜測他可能會是當今聖上的身份。

  「燕兄,你可輕鬆了,皇帝老爺南巡,你大約可偷到一個月的清閒,可得讓小弟招待一番了。」葉放歌豪邁笑著,為著故人前來而欣喜不已,斯文中夾江湖味的氣魄讓人一見即產生好感。

  當然,江湖兒女亦有別於京城那一套上流人家的規範,葉家的女眷們全大刺剌地站在門廳一邊直盯著來客看。除了英武年少的燕奔其外貌與高官階令人心動不已外,這一名來自京城的翩翩佳公子更是令人雙目一亮,芳心暗許;高貴的氣勢、俊美自如的外貌、錦衣精繡樣,一看便知是系出名門,風流倜儻得讓人昏眩迷戀。

  「燕大哥,介紹一下他吧!:」心急的葉家麽妹葉浚芳不顧分寸地叫著。

  而其他幾位名門武功世家的千金亦是明作不在意、暗裡注意不已,心中頻呼:多麼俊美的貴公子呵,終於出現堪與我匹配的人兒了!

  柳寄悠暗裡感到好笑。相形之下,她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站在這大廳之中,否則怎麼沒人有空看到她呢?而她一隻手還吊在皇上的臂彎中哩!

  燕奔以眼神默問主子,龍天運含笑點頭,拱手道:

  「在下姓雲,叫雲天龍,打擾了。」他又摟來立在身後的柳寄悠:「這是拙荊。」

  抽氣聲響遍廳內,全發自五、六個女孩口中,可見他們的抗議是多麼嚴重。

  葉放歌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即使訝異也不會放在臉上去傷人。亦拱手道:

  「雲公子、雲夫人,你們能來敝山莊作客,是在下的榮幸。現下,讓在下派人引兩位前去廂房休息、梳洗一番,可以嗎?」不知為什麼,在這面貌俊美溫和的男人面前,他總不自禁地恭敬了起來,並且感到天經地義。

  龍天運回禮:

  「不好意思,打擾了。」

  不一會,他們便由總管帶領往後方而去,留下燕奔與好友敘舊,自然難免會有一大群女聲詢問關於俊美男子身家的種種。

  燕奔雖然天性豪爽,怛不該說的,休想自他口中套出一丁點消息。當然,眾女的心願是無法達成了,眼睜睜看他們哥倆好把酒言歡敘舊。

  而這廂的龍天運與柳寄悠,被安排在「嘉賓居」,是一個自成格局的小院落,相當的實潔淨,並且已有五、六名僕人守在一邊等著伺候來客了,可見狂嘯山莊果真相當好客,力圖做到讓人賓至如歸的地步。

  即使在宮中讓人伺候慣了,但面對要為他沐浴的兩名女,龍天運仍是揮手遣開了去,對總管道:

  「熱水留下就好,其餘的全帶走吧!」

  當然,這種重責大任又落在柳寄悠手中,她只好以她永難純熟的技巧去服侍她嬌貴的皇帝老爺;誰叫她千金小姐的教育中,沒教過替男人洗澡這檔子事,而她的「老爺」則命好到不知道什麼叫「自己動手洗」。

  「皇上不曾讓宮女服侍過嗎?」她一邊為他搓背,一邊問著。

  「極少。」沐浴是一種享受,但倘若讓人虎視眈眈地「欣賞」兼垂涎,那就不怎麼愉悅了。宮女之中亦不乏想趁機登上妃位之人,當年的衛子夫不就是這麼當上皇后的嗎?他恰巧不怎麼欣賞那種調情法。

  她看他表情,大抵也能意會。

  「皇上應當找一個才貌相當的美人同行才對。而寄悠認為,扮夫妻,倒不如扮主僕來得恰當。」

  他壓住她正扶他頸子的纖手:

  「除了容貌之外,她們的氣質、心性沒一個及你。」

  爆內或宮外?她點了下頭,將手抽出他的箝握,改抹他胸膛。

  「那又如何?皇上在為寄悠不平嗎?」

  他笑,趁她揉他腋下時傾近偷香了下她的櫻唇。

  「你何須朕的不平?你又不自卑自艾,只是,太過於不在意地自嘲,令朕不悅而已。」

  「有條件的人可以自傲、自負;沒條件的人只能為自己找一條出路,別讓自己的怒氣滿溢成災,顯得更加醜惡才是。皇上看中的,不正也是奴家自我安慰的本事嗎?」

  「但你可不曾表現出榮寵該有的狂喜呵,讓朕感到自己不是那般受仰望。」

  她悄撇了他一眼,看到他心情不錯,才坦白地回應:

  「少一、兩名仰慕的芳心,不至於折損到皇上的驕傲吧?何況,皇上也沒有太多時間一一垂幸每一顆傾來的芳心,又何必貪心太多?」

  「但,一旦朕有所垂幸,那顆芳心卻不肯傾過來,你說,朕如何能甘心呢?」

  「寄悠早已是皇上的人了。」她移到他身後,再加了些熱水,讓漸冷的水又回復舒服的溫度,避開這話題的心態相當明顯。

  「寄悠——」他拉她到身前,不讓她退開,雙眼直直望入她黑瞳中:「朕懷疑再這樣下去,會有放開你的一天,你必須讓朕厭倦,才能如願地讓朕放開你。你想出宮的對吧?」

  他能成為一國之君、能在眾多皇子中登基成正統,除了他是長子之外。當然也因為他是所有皇子中最聰明果斷、明察秋毫的人。從柳寄悠肢體間的表態,與近些日子來相處上所瞭解,這個女孩嚮往的,是淡泊的日子,無情無慾地過著半出家的生活;如果會嫁人,至少也不是困守在皇宮過一生。

  她對他沒有太多的眷戀,這是令他不悅、卻又否定不了的事實。

  柳寄悠不敢點頭,否則他的脾氣一旦被挑起,就不是那麼好說話了。她只低聲道:

  「皇上可以起身了。」

  他起身了,高大的身軀正好形成陰影完全地罩住了她的世界。

  「讓朕看看你愛上朕的光景吧。也許以感情換自由是值得嘗試。」男人不都是如此嗎?對得到的東西棄若敝屣。

  愛上他?不早就愛上了嗎?只是,必須有形於外的熱情相偎,才叫心儀嗎?她薄弱她笑著:

  「心碎了,怎麼辦呢?自由的代價未免太大。」

  「讓朕看看到最後會怎麼辦吧!」

  幾時容得女人來對他索問心碎之後的結局呢?身為皇帝,沒被教育過這方面的善後問題呀,否則冷宮從何而來?然而,他卻為她的話心悸了,只為她。

  ***

  「你家相公是做什麼的?」

  「是不是與王孫貴族有關係呀?」

  「對呀,我聽說長安有一名大戶人家正是姓雲,同時也是皇太后的表親呢!」

  「你們成親多久了?」

  直言不諱的問話,從一大早便盤旋在柳寄悠身邊,幾乎包圍成一圈惡形惡狀的夢魘。

  男人們倒好,早由好客的葉放歌領著出門賞玩了,而女眷們理所當然陪著她談些閒話。

  江湖女子果真是大方到不遮掩的,哪有人拚命問人家相公的種種私事,端差沒直說:他身邊尚缺妾位否?我也來擠一擠如何?擺明了絲毫沒有把平凡的柳寄悠看在眼內,那股子妒意可直接了,女人們都認為她不該嫁到這麼好條件的男人。

  饒是柳寄悠天生的好脾氣,可也受不了由早上一路被追問到午後的疲勞,讓她沒機會清閒;在好不容易不必伺候皇上的空檔,卻沒法子看書或看風景,心中湧著煩悶,不知該怎麼打發這些人才好。

  可見這些人昨天沒法子由燕奔身上挖出一個消息;當然,也沒有她胡謅的分。

  但人家可不饒她,尤其葉放歌的小妹葉浚芳問得最咄咄逼人。

  「雲夫人,你總該回答一下吧?我們問了這麼多。」

  她放下茶杯,直視面前容貌嬌美的女子:

  「知道了又如何呢?葉姑娘?」

  「哎呀,我們對京城人好奇嘛!」一個女子回應。

  葉浚芳更不客氣:

  「我們只想瞭解雲公子為什麼會娶你?」哼!一定是媒妁之言,不然這女人怎麼可能嫁到好丈夫。

  柳寄悠微笑以對:

  「你心中不早就給自己答案了。喏,我相公會娶我是門當戶對的媒妁之言,掀蓋頭那一刻要後悔也來不及,不是嗎?而且,我家相公一定是有錢的名門公子,在京城橫行揚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我,唉……真是瞎貓走到死老鼠運,怎麼可能嫁到好丈夫,偏生你們這些大美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好男人出現呢?你們的問題,其實是不需要我提供答案的,你們心中早有了。」

  輕輕柔柔的嗓音裡,很難想像居然講的是含諷的話,目前她只求這些人快快走開,讓她安靜而已,顧不得禮貌問題了。

  「至於你們心中所圖謀的,我不會反對,但看你們的本事如何了。可以嗎?」

  滿臉青鐵色的少女們在這一句話中找回了生機,平息了羞惱的怒火。依然由葉浚芳發言:

  「此話當真?」她已開始幻想纖纖玉臂勾在俊男手中的美好遠景了。

  「當真。」反正也容不得她來為此置喙。

  女子們得到初步滿意的答案,開心地步出嘉賓居,終於善良地還給了她雙耳清靜的時刻,真是功德無量。

  不過清靜的光景並沒有維持太久,當她收回看向藍天的目光,再平視回前正門,已見著一名白衣美婦懷中抱著稚兒正沈靜地看她,眉宇間的愁懷益顯得身子骨的弱不禁風。

  被人打斷了寶貴的平靜,可以安慰的是這位不速之客看來值得深談,所以柳寄悠回以笑容,不見慍色。

  「很抱歉聽到剛才的談話。原本我只是來探問貴客是否住得舒適而已,可是……我想……也許咱們可以談一談。」柔美的白衣少婦神情中充滿愁色,分明是為情所困的模樣,有些無措地發現自己尚未表明身份,忙道:「我叫柯醉雪,葉放歌是我夫婿。」

  是莊主夫人?可是昨日宴會上所介紹的家眷不曾出現呵。倒是有一位美麗,並且看來充滿主母之風的婦人坐在莊主身側被稱為夫人。

  柳寄悠不動聲色,也沒有多事地探問,只道:

  「夫人敢情是要問我對夫婿納妾的看法?」

  柯醉雪訝然怔了下,沒料到來客居然如此聰穎,一眼便可看出她的愁結。

  「是的。我不明白……當你所愛的男人又有了其他心儀的人,為何你可以做到不在意?我一直在我,想找到可以平息妒火的方法,有位師太叫我修佛,可是……修了佛,修不去妒心,怎麼做方可以無動於衷呢?」

  柳寄悠柳眉一揚,訝異了:

  「修佛是一種心的修行,可不是用來逃避俗世的工具呀!移轉痛苦固然是好法子,但對問題置之不理,我不認為是好方法。你深愛葉莊主吧?」

  柯醉雪沈痛地點頭:

  「如果不愛他,哪會有那麼深的甬苦?你不能體會吧?如果你體會不了,除了他尚未納妾,就是你沒有放下感情去對待,否則你就該明白什麼叫心碎。」

  沒有深愛過,並不表示不明白痛苦所代表的情境。她不讓自己有執念,就是太明白她無法承受心痛的次數;也所以,她對皇上的「愛」,沒有到死去活來的地步。

  心碎了,怎麼辦呢?男人要求女人的心,卻又輕易棄若敝屣,不善加珍惜,活該女人要掏心,是不?

  「如果男人無情,那就學著不要讓自己受傷;心既然碎過一次,再痛也慘不過這一次。我不知道你的情況如何。但我依然不會反對丈夫納妾,因為當男人執意做什麼時,女人的聲音向來起不了作用。氣憤以對又如何?你的傷心若無人憐惜,愁腸百結也僅在消耗自己的青春與美麗而已。」

  柯醉雪怔然瞧她:

  「你一定沒愛上你的丈夫。」

  「是夫妻,但不見得非愛不可。」她走近,看她懷中六、七個月大的小女嬰:「好可愛的女娃兒。」

  柯醉雪溫婉而笑:

  「是呀,叫芙雅,如今是我唯一可以放心去愛的命根子了。我娘家叫我快快再生一名兒子,抓回丈夫的心,別讓二房的兒子搶先出生;昨日你應看得出來,她目前有幾個月的身孕了。兒子、女兒又如何?因為太愛那個男人,以至於不能原諒他對感情的背叛,我……沒打算再做卑微的乞憐了。一年以前,當我大著肚子跪地求他別娶側室,以淚洗臉都不能阻止他時,我的心已死一半。」

  只是,那哀愁的情懷,已成了她眉宇間終生揮不去的印記。愛與恨在心口煎熬,淚往肚中流,選擇眼不見為淨,漸漸遺忘,至少不會傷害別人,也讓自己平靜自若。

  柳寄悠看著她,突然道:

  「你很美。」

  讚美突兀得讓柯醉雪聽了羞怯,蒼白的嬌顏染了淺淺的紅暈,笑得牽強:

  「我……只是無知的女人罷了。當男人愛你時,那叫做純真可人;但不愛時,那叫無知愚蠢、不識大體,見不了大場面。所謂的美麗。要看情況的,如今我能體會。」

  「葉莊主對你不理睬了嗎?」就她看來,葉放歌或許多情了些,但斷然不會絕情。

  如她所料,柯醉雪搖頭:

  「半年以前,他還會來找我,而他的另一位妻室確實也是識大體的,相形之下,我不讓他進門,只會惹他更少來找。但我們母女被照顧得很好,他必定每三日來「映荷園」抱女兒,看看我們母女;我的痛苦來自他的多情,並且重感情,讓我恨不下心。怎麼會那麼快呢?那個要愛我一輩子的男人,不出兩年就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女子,那我又被置於何地?沒學識、沒手腕、沒有英氣魄力,的確不是好客天下知、經商致富的男子該有的伴侶,但……當年他說他就是愛我的溫柔順和呀!不讓他進房門……也好,那種溫存……我不要……」

  柳寄悠坐在她身邊,沈吟道:

  「既然如此。離開這個男人不會太為難吧?」

  她被嚇住了!

  「離……離開?」女人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為什麼不呢?你已不要這個分到一半的丈夫了。」

  「我能去哪裡?我娘家不會接受我的。」

  她歎息:

  「除了舔舐心痛,女人也要懂得安排自己呀!這輩子,除了丈夫有別人之外。你最遺憾的是什麼?」當然,不離開也成,但成日哀怨過日,並不是過生活的好方式。既然人家上門求助,她無法袖手旁觀。

  柯醉雪看著天空,輕道:

  「我想識字,那樣一來,學佛便更容易得多。」而且有事可做,她的怨恨會漸漸地忘掉吧?一年多來,她已恨得心力交瘁了。

  「我會留在這兒三天,就讓我教你一些吧,但日後,你可得找識字的人教你才行,短時間無法學成。」

  「我明白。」她點頭:「你看來很聰明、很有才學,想必就是因為讀了書,讓你懂得自處吧!」

  柳寄悠微笑,輕道:

  「那個男人,不是我在意得起的。在感情上,不聰明點不行,我不想為情吃苦。」

  迎上柯醉雪欣羨的眸光,她只是笑著,再一次警惕自己深情會招致的下場。

  男人呀,哪一個值得以生命去托付?

  ***

  「你去哪裡?」

  以為皇上睡了,才要起身穿衣,不料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她的玉體又橫陳入健碩的懷中,灼人的唇瓣溫存地在她雪肩上盤桓著吻跡。

  「以為皇上睡了,才想起身看書。」

  背對著他,感受他雄健的身軀貼在背後,醇厚的溫暖氣味容易教人迷戀,但她總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沈迷。這麼多的例子,夠她警惕再三了。如果她不能是唯一,那就不該失去理智地任性縱情;身體可以失去,心則不能。

  「晚上看書傷眼,白天還看不夠嗎?」他就是不能理解,她成天抱書本看的樂趣在哪裡?何況在他懷中亦作如是想就有點傷他自尊了。沒來由的,他吃起味來了,為幾本書!

  「皇上說的是。」她迎合地應著,沒有鬥嘴的心思。

  他手指在她絲發間穿梭。

  「你在冷淡朕嗎?」

  「不是的,皇上。」

  他將她翻轉過身。

  「不曲意承歡,亦不巧言善辯以對,不是冷落是什麼?」

  他口氣中的煩躁讓她失笑,纖手輕指他胸膛:

  「我一向不是熱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曉,卻仍執意要我跟著南巡,這是皇上的失策,不是我的過錯。何況該做的本分,我絲毫不敢怠慢。」

  漸漸不動怒於她無禮的回應,龍天運不得不承認,自己只要求她開口與他談話,至於談什麼都無所謂。他愛極了她輕柔的嗓音,犀利又冷淡的應付方式,並且每當他以為佔了上風,惹她心動時,卻又立即感覺到她又退開了去,一次又一次冷淡了面貌。

  如果,這樣的心性才華,再佐以一張曠世美顏,那當真足以傾城、傾國、傾江山了。不可諱言,他心目中——甚至全天下男子心中完美女子的樣貌,都是勾畫著相同、真正的才色雙全,教男人傾心相守一生亦無悔。

  可惜她少了容貌,若不是他無意中與她談話了數次,怕是日日相見十數次,也難教他停步看上一眼吧!

  才、貌無法雙全的情形下,他向以貌為取決條件,所以至今他們不停自問,為什麼一再想親近她?想藉由一次又一次的臨幸讓她臣服身側,不再逕自轉身而去?

  他忍受不了的,是她的不屈服、不沈迷。還是全天下唯一不懾於他種種好條件,逕自淡然以對一如所有尋常男子。

  今日他若不是一名君主,怕是她連虛應也不會有吧?

  抱她入懷是這麼迷人的溫暖自在,超越於肉慾之外,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安心感受。

  很奇怪是不?裸袒以對的男女,居然在純感官的悸動之外有了不同的意義,那種更接近雋永的感覺。深刻在心中擺湯……那會是……什麼?

  無論如何,他都放不開她了。這個女人要命地惹他專注,甚至無理地教他想命令她只看他、只想他,其它都不許去做、去想。

  像中邪!對了,就像中邪那般。不可思議地將目光膠著在她平凡面孔上,久了,他驚詫地發現,這張聰穎的面孔饒是平凡,卻也是獨一無二的。

  他是帝王、他是天下的主宰,所以他要她,她就得留下,這是他辛苦治理天下應得的獎賞,再也不會讓她走開了。放縱自己的蠻橫,他也要霸道到底。

  即使她一輩子不愛他!

  「皇上,您讓我喘不過氣了。」他突然加重的手勁讓她不適,忍不住低聲叫著。

  「朕要封你為妃。」他摟她一同坐起來,將她圈在雙手的空間中,意料地看到她愕然的慘白容顏,雖是早已料到,但隨之跌宕的心情仍然克制不了持平的原樣。

  柳寄悠下意識想掙開他的箝制,但她的力道終究不如他,反而讓他趁機又擁緊到體膚相親的地步。

  「皇上……皇上……您不能……我只是個才人,無妊又無功,沒有封妃的資格。何況,我從來就不是您欽點的妃妾,這是康大人安排的權宜之計,皇上,您明白的!」

  「朕不明白!」他理直氣壯地耍賴:「朕只明白在臨幸過後,你已沒資格要求出宮;更甚者,如天淖那小子所計量,帶你去北方,找個男人嫁了!你不明白皇帝的女人不容第二個男人覬覦的嗎?」

  「我不會嫁人!我從來就不曾想過要與男人共度一生——」她輕聲解釋,怕他一意孤行的念頭更堅定。如果她不能在這一個月中趁著日夜相處的機會動搖他的想法,怕是日後真的必須老死在宮中了。

  但他沒有被說服:

  「是啊,你想出家為尼!」

  她搖頭:

  「世間容不得獨居不嫁的女人,只有出家得以光明正大地存活在蜚短流長之外,但,進了皇宮一遭,就不必擔心了,沒有人敢動您的女人,所以我就是不出家,也不怕遭人打擾指點了。皇上……我以命發誓,我不會再委身於任何男人,世間……眼光奇特如您者,並不多見。」如果他只想宣佔她的身體主權,那還不好辦嗎?這輩子她是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了。

  龍天運橫了心,不管她容易折服人的口才,硬是不肯軟下心腸思及讓她出宮的情景。

  「朕並不打算過著日後再也見不到你的生活,而你,居然一再地排斥朕為你安排的種種事宜!皇宮是牢籠嗎?讓你無時無刻地想逃?」賜封妃位,已是後宮眾妾中最至高無上的尊榮,而她居然連眼也不眨,不去好生計量當妃子可以得到的好處,反而視若蛇蠍地嫌惡著。

  她愈排斥,他愈動怒!

  他龍天運是長得像惡鬼?還是生就是一名暴君?他既年輕又力壯,治國雖不敢稱明君,但向來秉持公正無私的心去用人、去善待人民如子女;純粹以男人、女人的眼光來看,他亦是人中龍鳳,何故她竟是抵死不從?

  「您要的,是伸手一招立即隨侍在旁的女子,容不得例外是嗎?」她咬著泛白的唇瓣,心中顫抖計量著如何應對。

  「只要是朕的女人,便例外不得。」

  「皇上,您只是在爭一口氣而已,何苦絆住我的一生呢?尤其可預期回宮後,美女如雲,您是沒空再睬我的。不要輕易去決定,尤其床第之間更是。」

  然而,說好說歹,也說服不了他的決心。她不明白,為什麼當男人執意蠻橫時,千匹駿馬也拖不動他去改變念頭?

  所以氣怒難平的龍天運在這樣的境地下,面對乞求的嬌顏,只有再度將她壓回床榻,抵死纏綿。至少在她失魂的呻吟中,他可以確定他有過征服她的時候;多可悲,只是「至少」而已。

  懊死!他要她!即使是死亡,也容不得她逃開。

  ***

  從龍天運有過第一個女人之後,雖然嘗遍各色胭脂,亦嗜好以風流之事作為嚴肅公事外的調劑,但他並不會讓自己的龍種輕易播給女人受孕,以至於今日他只有一兒兩女,並且除了正宮已亡故的劉皇后生下的皇子外,另兩名都來自張德妃的肚子所出;也就是說,他不會讓正宮以外的女人受孕,即使是目前聖眷正隆的趙吟榕,每次寵幸前後,都要交由敬事房去督其喝防孕藥汁。而以前常跑在外面遊逛山水,不能叫別的女子喝藥汁,但男性本身亦有藥可吃,因此他可以肯定不會有自己的種流落在外卻完全不知的事發生。

  這次,理所當然,江喜一再囑咐要他給柳寄悠喝藥汁,但打一開始,他便不曾應允過。初次那回他不以為意。是認定她應不會受孕,可是日後一回又一回,他亦沒有;也許,他是存心要在她體內播下龍種的。

  他——竟然是以雀躍的心去期待。

  為什麼不呢?她本質上是這般聰慧敏捷,天性平和優雅,氣質清淨得令人舒適,讓人樂於接近——比較在才學上頭,那位趙昭儀自是不差,但恃才而傲物,目高於頂,就略顯令人不自在,更休說樂於接近攀談了。

  是了,這就是柳寄悠最傲人的本事。至少,她牢牢繫住了龍天運的心與目光,癡癡跟隨,隨著時間愈久,不見冷卻,反見濃烈。

  這是柳寄悠始料未及的事,亦是一種悲哀。

  女人一旦有了孩兒,心就會安定下來,不再作其它妄想了吧?何況,這樣的母親所育下的孩子,絕對是人間龍鳳的了,倘若資質上佳,拔擢為東宮太子亦是未來萬民之福。目前他唯一的兒子看來敦厚善良,但聰穎伶俐上而言,是令人憂心的。三國時代的劉禪不善良嗎?但他亦是個亡國君。以一個帝王而言,善良而無魄力,敦厚卻看不出人才、庸才之別,都是足以亡國的致命傷。數十年後,他要交出帝位,是要青出於藍才行呀!不為千秋萬代——正史上從沒有這種神話,只為了在他尚能看見之時,百姓都確保有衣暖食豐的太平日可過便成了。

  所以他需要一個更出色的兒子,而未來的君主,也許正在她的肚子中成長……

  滿滿充盈感脹了滿心胸,龍天運平熄了一切積鬱的怒火,在今日清晨起身,便是一身的神清氣爽,比起蒼白且憔悴的柳寄悠,那可真是天壤之別了;她休想逃開他身邊,有了皇子之後,她再也不會有機會出宮,她再過不久就會明白這個事實。

  「今日葉莊主約了一批江湖人士舉辦「飲酒試劍」大會,朕正好可以看個分明什麼叫高手,你一同去看。」

  她為他更衣,眨著疲的眼,眼下的青眼窩可看出明顯的睡眠不足,根本沒聽分明他說了什麼,反倒是為他更衣扣扣子時一頭靠在他胸膛上打起盹來。

  龍天運發現了,及時圈住她下滑的身子,憐惜她笑了起來;看來昨夜的索求無度是累壞她了。

  「好吧!朕留下你休息,讓你安心沈睡一晌午,午膳來看你是否精神好些再去。」

  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懷中點頭,任他抱回床榻安睡。他輕吻了下,和好剩下的衣扣,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向來不重睡眠的她,即使疲累也不會放任自己去沈睡太多光陰,過了一個時辰,她整個人的精神已恢復了八成。浴房放置了微溫的熱水,她讓自己好好沐浴打理了一番,順便回想昨夜到今晨的事。

  情況是愈來愈難由她來推想控制了,主要是她那聖上明君出爾反爾,原本願意如她所願地放她出宮,但怎會在愈相處之後,益加想留下她?其實一開始情況便已顯示出不對勁,只是她以為像她這樣姿色的女人,根本不必擔心有意料外的事會發生,皇上在好勝心、好奇心一過之後,便會對她感到索然無味。但倘若她再在那麼以為,就天真得過分;也許,如果她能學著無時不刻去癡迷,那麼她獨身的希望還可以早些日去完成。只是呀只是,她連「學著」都不必了,對皇上早已傾心,卻無法有太過狂放的熱情去呈現,那麼,怎麼學呢?

  她的心儀方式,亦是平和而悠淡地去付出、去品味,不知怎生叫驚濤駭浪,卻教她那好勝心強的帝王當成刻意的無心、無感。多好笑,事情就是這般發展下來了,而他要她。

  她會有孩子嗎?

  包好衣裳,雙手平放腹部,柳寄悠不自禁地想著;太頻繁的臨幸,讓她不能不去想必然會釀造出來的結果。

  愁眉鎖上心頭,她只能命令自己不要去想那麼遠。她已二十歲了,超過了婚齡雖不代表不會受孕,但總不至於如那些年輕少女那般輕易有妊吧?

  當然,這只是自我安慰,因為她不知道她還能由哪方面理性的看法去衡量這件事的樂觀點。沒了,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了,真是糟糕。

  畢竟,她是太輕忽她那皇上異於常人的心性了。原本她以為事情都是可以推想的,但……唉!

  外邊的門板被敲了兩聲,柳寄悠才猛然記起今日葉夫人會來找她,看看時辰,她晏起了好一段時間,想必教她等久了吧!

  連忙束好髮髻,半跑了出去開門。

  「對不起,我睡晚了。」

  門外的柯醉雪包容地微笑,依然雙手抱著孩子,不過手臂上放著幾本書。

  「不好意思,剛才我去書房找來幾本字帖,與一本《三字經》。以前我記得娘家的兄長都是由這些開始學字的,是嗎?」

  「一般而言,是的。來,進來坐。」

  「你還沒用早膳吧?」柯醉雪看到桌上擺了幾盤食物,都涼了。「我叫下人們再端去熱過——」

  「不必了,才剛起來,沒胃口的。」柳寄悠將餐點端到一邊的架子上。

  「聽丫頭們說,你們夫妻明日就要走了。」柯醉雪低聲問著,語氣中有濃濃的失落。

  「是的,江陵那邊有事必須去。」

  「那麼,我又只能跟孩兒說話了。」

  柳寄悠代她抱過孩兒,放在一邊的床榻上:

  「我相信葉莊主並不是保守之人,你大可多出門去走一走,與親友們多來住。否則悶窒在臥房只會使心情更沈重。」

  她低首:

  「我沒有二房的俐落手腕,可以與任何人都成為朋友。我不習慣面對外人,自小就這樣,三年前要不是他與朋友到我娘家作客,在後花園見到了我,那麼我是沒機會在出嫁前看到外邊的人的;那時,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讓我不再怕他,進而傾心不已。而你身上有一種詳和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親切,接近了你絕不會受到傷害;你眼中流露的快樂與聰明,在在地令人嚮往,尤其我能安心地明白,你不會用你的聰明去讓人感到自慚形穢。有很多聰明的人常常會讓不如他的人感到自己是笨蛋,什麼都不如人,他們並不是存心,只是天生的氣質就是有那種讓人退卻的感受。」

  認識三王爺時,似乎也是這麼聽他說的,柳寄悠可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平凡反而會成為他人樂於親近的原因。當然。從小到大,家中老小都疼她,人們見到了她也不會緊張、不自在,反而有問題就找她解惑,也通常很快樂滿意地離去,但那是親近過她、與她共同生活過的人,不曾認識她的人反而嘲笑她。「丑」名天下知,完全拜她那聖上所賜,致使她沒人可嫁,不過她從沒介意過,只知道自己有自己快樂悠閒的生活步子去踩完上天賜與的一生。

  她慶幸自己有足夠的智慧去讓自己快樂。

  但,她可從來沒想過她的快樂會吸引他人的接近。是這樣嗎?她並不是太熱情的人,不會主動去與人攀談結交,唯一一次就是有心憐那些冷宮女子的無助無依,才去做一些事,其它就沒有了,頂多是別人靠過來時,她會含笑以對,倘若看到了那人眼中有什麼茫然,加以提醒一下而已,沒有太過多事地去插手別人什麼事;她只能做到讓與她談話的人感到愉悅、寬心、不必設防,再多就沒有了。通常她只給忠告,但不出意見,不妄自插手別人的事,不主導別人的觀點,其實算起來頗獨善自身,這樣反而令人安心嗎?或者沒有明媚迫人的長相亦是一種助力?

  大概也稱得上吧!

  而,眼前的葉夫人,也不過是想找個安心的對象傾吐心事而已,並且想為自己找些事做,可惜時間太匆促,明日她就要與皇上起程了,她能幫的,相當有限。

  「來吧!咱們先練字,待會我教你畫圖,那比學字好玩許多。」

  一整個早晨,柳寄悠便在字墨中度過,沒空再去深想自己與皇上未來的事情,也——不願去想。

  可以肯定的,是她獨身遊天下的心願會落空。那個人不會允的,除非他決定要厭倦她,徹徹底底地厭倦後,若不是打入冷宮,就會——自由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07:21


  龍天運中午並沒有回山莊,反而是到了下午結束第一天的試劍大會時才與燕奔等人回來,並且多了一位江湖第一美女來作客。

  那位大美女叫衣環鈴,是江湖豪傑競相呵護追逐的玉人兒,父母皆是頗富盛名的大俠士,今兒個上山時被幾名不長眼的小賊調戲,幸而葉放歌一行人路過,救了佳人,之後,佳人理所當然地跟著他們一塊走了,並且很明顯的,佳人心儀的正是貴氣出凡、英俊瀟的龍天運。

  一般的江湖少女,倘若心儀的不是武林第一高手豪傑,便會是不見江湖渾味的世家俊鮑子。不必太精明也可以料想,龍天運那樣的威儀氣度必定出自上流巨富世家,更上層樓,連王孫貴族的身份也有可能,何況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具出色儀表的人了,要女人們不心儀他,比叫女人不要愛美更困難。

  先前早已有一群葉家女眷的糾纏,如今又跟回一名大美人,其女人間戰況之激烈可見一斑。

  美人誰能不愛看,龍天運一照面便被震懾了好一晌,尤其他這個風流皇帝總會對不同氣質的美人動心。說得好轉點是懂得欣賞各類美人的優點,至於難聽一些就叫生冷不忌了;凡是美人一切好辦,不過可得要上上之選才行。葉家這些中等姿色略為美麗的女人通常是當宮女的分,他怎麼可能看上眼?

  也之所以,會中意柳寄悠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

  說到那些葉家女眷們,也好玩了。出門在外吸引不了心上人的注意,姿色又差了競爭者十萬八千里,氣怒之下,只好回來告狀,至少也要讓雲夫人傷心一下,順便代為以正妻身份去出頭才甘心。

  當然,柳寄悠就是如此這般地聽到了今天最新消息;不過,她心中充滿抱歉,為著無法如這些女子們所願而唏噓著。即使今天她是皇后,也不敢去阻止皇帝尋歡,搞不好還得派宮女熬藥汁補他沈迷女色的身體哩,更別說她只是宮妃級數中最微不足道的小才人而已。她哪來的膽子去興師問罪呀?何況……她偷笑地暗想,如果皇上迷上了那美人,必然會漸漸忘了她,那她想自由的願望又可實現了。當然會有一點點介意於自己的「失寵」,不過比起那短暫的情緒起伏,她知道自己最先該爭取的是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必然在其一天會恩絕的寵幸。

  這個有著帝王身份的男人,會永遠為著美麗無比的女人傾心,她哪有不明白的。

  比起來,該心碎的是趙吟榕——那個才被專寵一個多月的美人,她柳寄悠就不必太哭天搶地了,她的損失絕對沒有其他女人多,哀愁個什麼勁?

  「你為什麼不去趕開那只騷狐狸?你不敢嗎?即使你醜,雲公子總也是你的丈夫,你怕什麼!?」葉浚芳帶頭激她出頭,勸得臉都黑一半了。

  可惜柳寄悠立志師法不動明王——不為所動到底。

  一邊端坐的柯醉雪真心擔憂道:

  「妹妹,你真的不去看一看嗎?」雖然她本身姻緣路崎嶇,但她依然希望世間男女都因有愛而圓滿,何況柳寄悠是身心這般美好的女子。

  「柯姊姊,你別擔心了,我家相公在京城家中早已有諸多寵妾,如果那位衣美人不介意,我也不好說什麼的。」

  「什麼!?那他娶幾個了?」葉浚芳介意地大吼。

  真不知道她以什麼身份在吼?又介意什麼?

  柳寄悠以衣袖風納涼:

  「多得數不清呢!其實我也只是小妾而已,還是由侍妾身份起家,不過如果你們還想入雲家門也是可以,因為我們的主母三年前就過身了,目前人人都有機會當正室。」

  「原來你出身卑賤呀,還只是個妾!」葉浚芳揮手:「走走走!看來她是不敢出頭的,咱們再去與那妖女斗三百回合!笑死人了,明明有功夫還故意讓別人救,出手救她的是燕大哥,她幹嘛倒在雲大哥的懷中?扮弱?誰不會!」

  一行人正要走,但另一票人早已湧過來,正是葉放歌等人;正中央的,便是金童玉女一般的龍天運與那名江湖第一美人了。

  「哼!人家上門示威了。」葉浚芳撇撇嘴角,存心看好戲,心中始終認定柳寄悠怕事膽小。

  「咦!怎麼如此多人?」葉放歌怔然而笑:「今晚正要在此擺宴哩,大家可別走開——」他的大嗓門在看到正室而凝住。他從沒看過妻子走出她住的「醉心居」以外的地方。

  柯醉雪在看到那麼多人早就心慌,忙不叠抱緊女兒往側門走開退下,目光當然不敢直視丈夫以及正被丈夫摟在懷中的二房紀如雙,轉身已遁出這方天地。

  三人之問的波濤暗湧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因為此時最精采的是龍天運這一邊,看美麗佳人如何對比得丑妻自慚欲死。

  「寄悠,這是衣姑娘,她堅持要來與你認識,見識你這才女的文采。」龍天運含笑說著,語氣中夾著莫測高深,灼灼盯視著她面孔任何一個變化。

  「好美麗的姑娘,連我一介女流看了也會心動不止哩。」柳寄悠起身,微微一福:「我是柳氏。」

  衣環鈴的訝異是可想而知的。如此平凡女子,怎配與身邊玉樹臨風的男子共諧琴瑟?她淺笑以對:

  「姊姊好,奴家衣環鈴,你可以叫我小鈴。」

  柳寄悠點點頭,並沒有露出了點難堪不安,讓看好戲的人好生失望,至少葉浚芳等人就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搶人丈夫,找她是沒用的,她只是一個卑下的侍妾,家中還有很多美人兒守著哩,就算你嫁過去了也是排名排到天邊去。」

  「放肆!」葉放歌怒喝一聲,哪容小妹對客人使刁。

  無須他開口指責更多,他身邊那位八面玲瓏的二房已得體地開口了:

  「浚芳,上回我派人去京城買了一塊紗羅織料,正想送你製成裙子,要不要去挑一下顏色?」不由分說勾住她的手臂便退下了。

  「小嫂,我不——」葉浚芳的抗議很快消失於門後,也保全了葉放歌的顏面;有這種不識大體的妹妹真是教人歎息。

  「李全,叫人擺宴了。」

  「是,莊主。」

  葉放歌趁機將閒雜人等遣到一邊去談天,留下安靜的空間任三人去打發窘況,不讓外人打擾。

  衣環鈴首先試探地問:

  「雲公子家中已有許多妾室?」京城世家子弟都妻妾成群的嗎?

  但龍天運沒心思理會,只眼光危險地盯視柳寄悠:

  「你是侍妾?我怎麼不知道?」

  「老爺,您在生氣嗎?」她抬頭輕問,心中突然有了領悟,不自禁淺笑以對。

  她的笑讓龍天運備顯狼狽,口氣開始有些橫:

  「你笑什麼?」

  「老爺原本想看我哭嗎?」

  「哼!」龍天運動怒了,拂袖而去,為自己的被看透而惱羞成怒,也為了她的亳不在乎。

  燕奔當然要寸步不離地跟去,只不過臨走前不悅地道:

  「夫人,你不該這麼做。」

  「言重了,燕公子。您淨可告訴老爺,下次要看什麼表情,拜託提早三天通知,讓小女子準備周全。」她有禮地躬身一福,巧笑倩兮地揮動手絹歡送兩人離去。

  衣環鈴沒有跟過去,反而深深打量眼前這位表現奇特的女子;原來她並不若外表看來的平凡無奇。

  柳寄悠收起一邊的兩本書,沒興趣留下來任人參觀,有禮地微笑,退開,回房去也。

  在沒人看到之時,她才偷偷地吐出舌尖,暗自偷笑了起來;莫名其妙的,她扳回了一成。

  ***

  龍天運沒有回來過夜,這倒是南巡數日來頭一遭。

  昨夜外頭擺宴,客人們喧囂到三更,柳寄悠只草草用膳完便回房休息了,並沒有與龍天運碰面;不是他沒出席,而是女人多到圍成人牆,但求俊男輕輕一撇也甘心,龍天運團團被困在中心點,要見面也難。

  之前說過今日要起程趕往江陵的,此時午時已過,那些去觀賞試劍會的人卻沒半個回來,看來是要趁夜遠行了。所以柳寄悠花了大半時光教葉夫人繪畫與識字,沒有贅言其它感情方面錯綜複雜的事,頂多語重心長地含蓄開導。

  遺忘仇恨,就是放過自己。

  能不能理解,就看她的心胸如何了。她只是短暫的過客,能幫助的有限,當然不能多事地代出主意。

  在葉夫人離去後,她收拾好包袱,給自己幾個時辰睡眠,以防晚上精神不濟。

  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卻也又勾上龍天運的一波怒氣。無論他期望見到什麼面貌,卻絕不會是更加安適恬然、好吃好睡模樣的柳寄悠。

  懊死!她是他的女人,但她卻不在意他!

  在宮中,即使他的趙昭儀專寵,但每當他稍有不悅,連著兩天不臨幸,到了第三天,冰山似的人兒也會化為一汪春水,但求君顏和悅,使盡渾身解數也要令他承諾往後更多的恩寵,而她……

  「碰」的巨響,他伸手捶向床柱,結實木製的床榻也為之震動不已!

  「老爺!」房外傳來燕奔的叫喚。

  「沒事,別進來。」他沈聲交代,又讓燕奔返到門外去候著。

  當然,在這一聲巨響下,柳寄悠就算得到睡仙陳摶的真傳,也得被嚇醒了。

  她撫著心口,眨開惺忪的眼,低叫著:

  「皇上?」

  「哼!」他背著她,坐在床沿。

  她坐起身,小心問著:

  「有人給您氣受了?」

  他瞪了她一眼,又別開。

  她可以由那一眼肯定他惱的人正是自己,沈吟了會,小心又問道:

  「咱們……該起程了吧?」

  「住口!」他沈喝。

  「是。」她暗自吐舌尖,抓開被單下床,坐在梳台前整理自己的儀容,非常聽話地住了口。也不去自尋晦氣等他開口找罵挨;因為做不來誠惶誠恐的表情,所以無法讓她的君主消太多氣,真是罪過。

  「朕不會讓你出宮,一輩子都不會。」他隱忍許久,終於還是發火了。

  沒有驚慌失措的表情,她點頭:

  「如果皇上決意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

  「你什麼那能隨遇而安是嗎?你就沒有一點自主與希望嗎?那你與行走肉有何兩樣?」

  「通常,在不允許我自主時,我只能隨遇而安,倘若皇上願意降恩施德,給予我選擇的機會,那我體內的自主與希望就會出來橫行了。我,只是依皇上的意念在過日子罷了,就算是行走肉,也是皇上賜與。」

  「放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雙肩:「你分明是存心惹怒朕,存心要朕遣走你或殺了你!只要是離開朕,就是死也願意,對不對?你就是不想待在朕身邊,就算再受恩幸也當成痛苦地虛應!」

  他這輩子活到二十八歲,從不曾對女人怨言相向,甚至可以說不曾形於外地發那麼大的火過,通常只消冷冷一眼就足以代表他的不悅,接下來就是所有人跪地乞求他的原諒!

  從沒有人能惹他惹到這種瀕臨爆發的地步,而她——柳寄悠輕易地做到了,也不須什麼手段,就只要永遠擺著微笑而冷淡的面孔以對,他就會狂怒不止。

  她不愛他!她不會交付她的愛與心給他!

  永——遠——不——會!

  他受夠了!包受夠了自己著魔於這個平凡女子的魅力中,即使用卑劣手段也要強奪她的惡形惡狀!在男女之間,他從不須花費這種心思,去博取女子一顆真心以對。

  他龍天運要什麼女人沒有?他身上繫了成千上萬的芳心,正殷殷等他垂幸,他再也不要為一名平凡女子費盡心思了;尤其可悲的是,他明白自己永遠不會有得到她心的一天。

  既然如此,他至少可以選擇不見她、遺忘她!一如過往他輕易遺忘了每一個令他心動過的女人一般。

  老天爺,他甚至蠢得以為可以用別的女人來試探她的心,卻只換來笑弄,燒熄了他的期待,也讓他原本有心與美人調笑的心沈到谷底,怎麼也提不起勁來!

  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全天下的女子,自然不會允許柳寄悠身上帶有能讓他排斥其他女人的特質。

  他會放開她,但絕不會讓她如意!如果他得不到她的心,那麼全天下的男人亦休想得到!

  柳寄悠也必須明白惹怒君王必須受到懲罰。

  他決定了。

  冷冷放開呆若木雞的她,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跪下!」

  她依言跪下,看著他一臉絕然,似乎下了一個重大決定,悠關於她未來生活的決定,她垂下頭。

  「再一個時辰,朕就起程,但你沒有跟隨的必要,你就留下來吧!除非由京城傳來旨諭,否則你終生不得跨出歧州一步,聽到了嗎?」

  她雙眸訝然閃動,連忙道:

  「是,遵旨。」

  她一時不能理解他前言與後語間南轅北轍的突兀之處,基於各種好強、好勝、好奇心,他都沒有理由放下她——也許該說放逐外郡,怎麼……此時轉變得如此快呢?

  「朕會叫燕虹五日後來此陪你,若是有妊,產下後不論男女,一律送回宮。」

  「是。」

  他冷笑:

  「沒話說嗎?」

  還能說什麼?何況她也不是一定會受孕,尤其在乍然明白自己有機會永遠自由之後……其它的種種,反而不是眼前會令她重視的事了。

  「可以懇求皇上一件事嗎?」

  「說。」他以為她開始要乞求了。

  「民女有兩名小婢,自小一同成長,請皇上同意囑咐燕虹大人一同帶領前來。寄悠在這兒,總不好支使人家的家僕。」

  「一輩子不回長安、不回家也無妨了?」他盯視她平和如一的面容,心中有怒、有難捨,卻也矛盾地喜於她從不同於一般世俗女子,即使在此刻這種境地亦不改初衷。她永遠都是奇特的,這也才夠資格讓他喜歡、讓他為之狂怒。

  「民女沒有太長遠的打算。」

  他應允。

  「罷!留你在歧州,等朕怒消之後,你依然有機會回京。」

  「謝皇上恩典。」

  似歡心,又似失落,被丟棄在歧州的柳寄悠,原本該表現出棄婦狀,反省自己的無狀失禮,但她僅是目送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遠去,讓酸甜難分的滋味在心中滲透夾雜,沒讓祥和的面孔傾太多情緒。

  也許是一輩子再也不會相見的認知,讓她對馭馬而去的背影深深望著,烙印在心底。

  終於,狂濤駭浪的時日沒有度過太久,又趨於平淡,她又找回了自己的生活。

  淡淡微笑,在眾外人的悲憫眼光中,她踱回自己的小天地,彈起了久違的琴音,唱出清平調。

  ***

  愛情的動人處,就在纏綿悱惻的溫存。如果一個人的愛情,構在平淡雋永中的品嚐,反而一如清水,無味而稀薄,別說外人看不出濃情深意,就連當事人亦會質疑不已,甚至不認為自己得到一分愛情吧!

  柳寄悠正為臨秋的花草澆水,期望今年遇著了豐美的菊月時刻。

  自從龍天運走後的第七天,落霞、挽翠與燕虹前來狂嘯山莊陪她之後,時間又往前推進了一個月。想來,那位南巡考察政績的帝王也該回到長安皇宮中。坐擁三千佳麗了吧?

  一個男人能多快遺忘掉他曾深深在意的女人?通常在背過身之後便忘得一乾二淨了吧?就她親眼所看,數個月前甫入宮時,皇上曾臨幸過一名婕妤,事後那名婕妤四處張揚皇上直叫她是小美人,恩愛不已,但,自那一次後,她卻沒再受點召,皇帝老爺根本記不住他口中美人兒分別姓啥名誰。在一次宴會中,他只記得他偏愛的數名妃妾,其他每個「美人兒」都只是沒印象的代稱,還須公公們一再提醒,才會勉強記起曾臨幸過這麼一名女子。

  所以,柳寄悠壓根兒不曾幻想過她還會有被「想起」,然後召回長安的一天,因此她把嘉賓居佈置得很用心,住上個三、五年也有可能。

  如果三、五年後,皇帝再也徹底記不起她這個人,她還可以請燕虹代為覓屋,通知她父親來歧州購地,好搬去休生養息;既然皇帝爺有令不得出歧州,那她也樂得天高皇帝遠的日子。

  在證明自己沒有身孕之後,她心中更有這層篤定。不是她不愛孩子,而是一旦孩子的血統中有來自父系的帝王血液,就難免要在派系林立、陰險詭譎的皇宮中戰鬥求生存,為了權與利,成者為王,敗者則亡。

  人生於世,大可不必過得這般辛苦,所以她肚子內沒有龍種,是上天的恩德。

  但是關於愛情呀,她的心又哪裡回得了純淨一如當初呢?沾了塵世情懷,就一輩子飄飄忽忽了,為著失落的一顆心歎息哀鳴。

  怎麼也忘不掉他臨走前狂吼的那抹絕望,來自挫敗於征服不了她的心。

  他真是高估她呀,除了學不會癡心該有的行為外,她的一顆芳心不早也成了他眾多掛繫於身的一顆了嗎?可惜他不懂。

  這種細緻的感情,他不能領會也罷。反正若有珍惜,也不會有太多的關注,她就別產生太多不切實際的期望了吧。

  「寄悠,我要上戲園子看戲,你也一道去好嗎?」近來日漸寬心的柯醉雪踏入嘉賓居,揚著泛紅的笑臉問著。

  「今日有什麼劇碼?」

  「木蘭從軍。」這故事她從寄悠口中聽過一次,印象深刻不已,聽下人說正在上戲,她湧起前所未有的渴望想要去看。

  「小娃兒睡了?」

  「嗯,而且有奶娘在,我現在已不必日夜抱著不放了。要不要去?」

  「好呀,等我一會,我換件衣裳。」她轉身回屋內更衣;住在這兒,對葉夫人有所幫助是最令人開心的事。

  「小姐,要出門呀?」落霞在一旁服侍。

  「你們也一同去看戲如何?」

  「皇上不會樂見柳姑娘如此拋頭露面。」燕虹盡職地提醒。她從不隱藏自己的工作是來約束兼監視柳寄悠,因此每次睜一隻眼、閉一隻時都會提一下,然後順便跟出去。

  「你不會以為皇上還記得我這個人吧?」柳寄悠束好腰帶,好笑地回答。

  燕虹點頭:

  「要忘掉你很難,除非從不曾發現過你的美好。」

  是嗎?美好?在哪?

  「多謝盛讚,咱們可以出發了吧?眾女子們!」

  柳寄悠由著丫鬟們擁著出門,含笑的眼睫下,是一種微微自嘲的落寞。

  他會不會記得她?她不知道,但要從心中根除那個曾經強行佔領她一切的男子的記憶,卻是要努力好久好久。

  唉,所以她早知道感情是沾不得的呀!瞧,眼下不就遭報了,再也尋不回全然愉悅瀟的自在心。

  他——不會再想到她這麼一個忤逆他的女人了吧?然後,由著她在歧州終老一生。

  懊滿意的,歧州風光景致尚稱宜人,她早已打算這麼過的,所以,她必須再尋回自己的心,面對自己另一個起點的人生。

  情呀!愛呵!終究會在歲月的流轉中,灰——飛——煙——滅!然後,一切都不再是稱得上重要的事了。

  就從他遺忘了她開始。

  ***

  一個月前,北丹國獻來十名美人進貢,加上一千張皮裘、一百匹良駒,作為三個月而被允許入關通商的感激。因為打十年前爭戰之後,野心勃勃的前任國君便不斷地侵犯邊關,讓金壁皇朝不勝其擾,五年前三王爺龍天淖徹底率大軍攻打入北丹國內,殺死了國王,卻沒有滅其國收為己有,反而退回大軍,一切任其好自為之;經過五年的整頓,北丹國新任國君不但不再侵犯滋事,反而有心派青年學子來中原學漢文、禮制,並且央求通商。

  龍天運自是應允了,多一個盟友,少一名敵邦,何樂而不為?

  而,十名大美人除了賞賜功臣之外,他自己留下了兩名,也就是這兩名充滿異國風情的邊塞佳麗讓龍天運南巡迴來後好生欣喜了一陣子。

  在國事之外的空餘時間,這兩名佳麗將他服侍得開懷不已,幾乎沒多餘的閒暇去想其它事情;當然,也包括了那名令他生平唯一挫敗萬分的女子。刻意地,他相信自己沒有必要去想她。

  著魔似的沈迷會在時光流轉中漸漸清醒,他認為自己已有足夠的清醒去對當初的著迷嗤之以鼻;不過是一名平凡女子而已,不是嗎?

  但那偶爾襲上心的愁悵,因何而來?

  當他與臣屬同歡時,在歡笑的片刻停歇中,他會隱隱感到失落。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當他為著全國各地傳來秋收豐盛、百姓安樂的消息而謝天祭祀時,為何他會希望跪拜在一邊的,還會有一個他想見的人兒,讓萬般虔誠的心陷了一角陰暗?

  而此刻,美人正在為他著秋涼,遞來香茗,讓他沈醉溫柔鄉,他想起的,卻是淡雅悠然的面孔、妙語如珠的那一個。

  是真的不想她,只是會不由得兩相比較。

  當真是不想她的,只是懊悔曾以為自己真的能放下他要的那一個。

  他是皇帝,他可以要盡天下他想要的女人!

  即使——她不愛他!

  如果當初的遺離是氣憤於她的不交心,那麼,他可以退而求其次;他可以不要她的心,但他依然要她的人。

  他可以不臨幸她,但擺脫不了見不到她的悵然。

  他不要這種蝕人心的悵然,他要她。

  重承諾是一個國君必遵守的特質,他這一輩子不曾有過出爾反爾的例子,但為了一名平凡女子,他反反覆覆地由著情緒主導自己的旨意,一再一再地做著這樣的事。那個女子呀,必須負上所有責任。

  因為佔不了上風,掌控不了情況,所以他對她有過多次拂袖而去,氣急敗壞。

  但她不怕,她眼中充滿了想笑而不敢笑的自制。

  如果身為一名國君也威嚇不了一個小女子,那他還能逞什麼威風讓她害怕、順服?暴力嗎?那是身為男人最下流的手段,他龍天運不屑去做,亦是不捨。

  他想動搖她平和的外貌,並非存心看到恐懼害怕,而是想看她嬌羞憐人的模樣。

  耙那樣與他說話的人,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個了。那個雖然平凡,卻無比穎慧的女子呀——

  「啟稟皇上,三王爺求見。」江喜在門外稟報著。

  天淖?他北巡邊防回來了?

  「領他到御書房候見。」他起身下坐榻。

  「是。」

  江喜交代了出去,立即領兩名公公來為君王更衣。

  「你們退下。」他揮手指示著。

  邊塞美人之一嗲聲道:

  「皇上,那今晚——」

  「下去。」他冷淡以對。

  又來四名宮女很快扶走兩名大美人。

  到底是野蠻國的女人,連臉色也不會看。饒是千恩萬寵,當皇上要辦公時,任何女人也無立足之地,更別說想趁機撒嬌得到一夜的侍寢機會。江喜明白、皇宮大內的任何人都明白,可惜新寵的蠻女搞不清楚,可以料見會有半個月以上的失寵了。

  喜好女色而不沈迷喪志,所以他可以當個不太差的君王,但是一切都破例在柳寄悠身上了,這樣的事實不知道她會不會感到榮幸?

  微微一笑,他步出了「含涼殿」。

  除了例行報告各鄰國動態之外,龍天淖尚有一個要求,這要求是從燕奔處得知柳寄悠下落之後所擬定的。

  他怎麼也沒料到當初寄悠的失蹤,是兄長擄走所致,還當是遇見惡匪,竟放在天子腳下橫行,花了好久時間去找,卻徒勞無功;更沒料到皇兄會沒風度地把佳人流放在歧州,命其終生不得出歧州一步。可以料見,寄悠的不在意氣煞心高氣傲的皇兄,讓他用了下下之策來個眼不見為淨,但人家好歹也是個侍郎千金呀,哪能這樣處置的?

  北防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他心想,以兄長的記憶而言,大抵早忘了柳寄悠這女子,那麼眼下他提出來,相信可以輕易地獲得應允。

  他想得相當樂觀,因為皇兄的好記性,向來不曾用在女子身上,上個月寵幸過的女子,在這個月就不復記憶,這是這位少年君主的「專長」。

  龍天淖便認定了自己樂觀得很有道理所以,報告完公事後,他道:

  「皇兄,聽說柳侍郎的千金被降旨終生留在歧州,不得出歧州一步,皇兄可還記得?」

  「嗯。」

  龍天運低首看著邊防的佈陣圖,若無其事地應著,但眼中卻銳然閃過一道光芒。

  「皇兄從不曾對犯錯的妃妾下如此重的懲罰,臣弟以為,兩個月的刑罰,夠彌補她的不遜行為了,皇兄以為如何?」龍天淖小心斟字酌辭。

  不動聲色,他問:

  「你有何看法?」

  「不妨召她回京,遣回柳宅,抑或是命其出家。」

  「只有這兩種方法嗎?」他冷哼。

  「那,不知王兄的看法為何?」

  「朕不會放過她,亦不會稱她的心,你就別費心思在她身上了吧!她是朕的女人,你最好避嫌!」

  龍天運不善的口氣令龍天淖訝然不已。這是什麼情況呢?他的皇兄幾曾介意過別人談論他的妃妾了,怎麼對寄悠特別制止呢?

  這是否可以推想出兩點看法——若不是皇兄太生氣,就是皇兄太在意,會是哪一種?

  「那皇兄是不打算對她有別的安排了?真的任她在歧州終老一生?」

  「天連,那不關你的事,沒事的話,退下吧!」他背過身,不願讓三弟看到自己藏不住的情緒。

  龍天淖忽爾暗笑,躬身道:

  「遵旨,臣弟退下了。對了,特地向皇兄告假,臣弟將休息十日再回北防,皇兄同意嗎?」

  「那是當然,你辛苦奔波,盤桓一個月再走也不遲,朕豈會在意,你這麼說見外了。」

  「多謝皇兄,給臣弟有空暇下歧州探望柳姑娘,告退了——」

  他正欲往外走,冷不妨被一把揪住衣領。

  「朕沒有同意你去看她。」

  「皇兄,這沒道理——」

  龍天運將他推入椅子中:

  「不管有無道理,反正你給朕好生待在長安,不許去歧州!」

  ***

  隨意挑的結果是,龍天淖又被抓入宮中出公差,以掩飾龍天運密南下三天的事實,讓文武百官認為皇帝身體微恙,三日不早朝,有重要大事暫稟三王爺去定奪。

  他這個「小恙」生得還真及時,專挑三王爺在京時病發,此際龍天淖悠哉遊哉地在昭陽宮花園內與母親謝太后弈棋。

  由謝太后所生的三名皇子,以繼承的次序來講,又分別佔了前三者,所以她享盡一生尊榮,從不曾憂心過地位有動搖的一天,即使先王先後寵幸專愛過數名大美人,種種的內宮鬥爭卻從不曾波及到謝太后身上。她聰明地站在超然立場,一派尊雅地秉持國母身份中肯地旁觀,適時地排解妃妾間的明爭暗鬥,從不會因先王特別寵愛誰而露出妒意,施予毒手。

  她只是坐在一邊觀看,不去介入。所以她不僅得到後宮女子的敬重,也得到先王無比的重視,每當國事不順,必定會與皇后同宿,更加確保了她永不動搖的地位,否則依她漸漸遲暮的容顏,哪裡還會受到注目?即使貴為皇后,歷代以來也不乏被冷落數十年的例子;漢朝的趙飛燕甚至在貌美時就失寵了,她也是一個皇后哩,在在都是殷鑒。

  有智慧的女人才能得到最後的勝利,並且嘉惠了自己所出的子女。

  謝太后正是其中翹楚,也之所以她不會看不出來兒子的不對勁,只是一直不動聲色。

  「淖兒,皇上去哪了?」下了一著棋,她淡然問著。

  「去歧州。」龍天淖回答得也乾脆,然後順便報告二哥的消息:「對了,這次北防回來,在燕州遇見二哥,他又排了不少兵陣圖,要我參考。」

  「上回不是封他在革州當逍遙王侯嗎?怎麼會在燕州?」謝太后搖了搖頭。

  「二哥如果坐得住,皇兄又何必將他封到那麼遠的地方省得引人非議?」

  二王爺龍天逵是個天生的發明高手,畢生以拜訪名士、研發新事物為大志,每當有各種新發明,都會派人帶回宮中,交予龍天運。通常醉心於名利以外事物的人,都不會有太多心思去介意身份、地位的事,也因此,人人以為二王爺是因為威脅到皇上地位,才被流放遠地,殊不知只是為了成全龍天逵的興趣,讓他在沒人打擾的環境中去創造。

  謝太后的心思可沒有如龍天淖所願地被引開,啜了口茶,她微笑問道:

  「我知道了。那,皇上去歧州有什麼重要大事嗎?」

  「母后,反正近來天下承平,讓皇兄稍微去為女人費心思也不過分吧?」

  「真的是為了一女子?難不成此次南巡,又欠下了風流債?記得他即位後,不再做這種荒唐事了。」她的兒子一向知輕重的,難道依然有不理智的時候?

  龍天淖笑著,不答反而突兀地問:

  「母后,您看皇兄目前唯一的兒子曜兒如何?」

  「多愁善感,心慈手軟。」雖然國舅爺不斷催促著早日立龍躍為東宮儲君,但那種心性,不是當帝王的料,所以謝太后未曾對兒子提過。「為什麼問?」

  「皇兄追去歧州要見的女子,可不是來路不明的江湖煙花女子。她哪,叫柳寄悠,是柳侍郎的掌上明珠、皇兄的才人,雖無出凡美貌,卻是無人可及的聰慧,性格冷靜恬淡,才學極高。母后,她才有可能生得出皇族真正的繼承人。」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14:33


  秋末了,菊花開了滿庭粉嫩,也即將化為殘泥,搖曳生姿著最後一抹妖嬈,綻放竭盡所有的繽紛妍秀。

  十月初旬,寒意乍臨。這樣的微涼襲來,恰巧足以拂去酷暑所加身的餘熱燥悶,真正的好時光。

  秋天的夕陽總是吸引每一雙眷戀的眸光,火球的顏色明目張膽地燃燒過整片天空,暈印了漫天霞,而向西的火輪刺目地宣告它的征服,即使酷熱已不再。迷人的景致啊,如何能教騷人墨客大肆去做文章歌詠不已呢?

  柳寄悠坐在石椅上,將畫了滿絹紙的菊花下了落款,終究沒有把絢麗的天空加入畫紙中增色。這樣的麗景,怎能不升起「巧筆丹青畫描」之歎?想了老半天,她終究想不出把日光帶入畫中的好法子,顏料調不出來呵,索性別勉強了。

  世間無法描繪的,又豈止於日光?幼年不知從何聽來的斷句——「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她震撼了好一晌,才知道世間不能描繪的何其多。當年不懂「傷心」,卻明白無形之物難以具體呈現;也之所以,任何一種技藝,習到了高段,便會覺得挫折抑鬱,濃濃的無力感於焉進駐。

  很多事物,是達不到頂端的。

  那,達到頂端又如何?

  是呀,那就是無力感的產生原由了。

  她不禁想,以生為人而言,當上了皇帝,已是「人」所能得到層級的頂點,有權、有錢、操萬民生死於指掌間,那麼,他會有什麼希望未達成的嗎?抑或,他什麼都可以得到、什麼都輕易被滿足,那麼他可否有過無力感,認為人生於世已沒有更多的追求?

  或許這並不能相提並論吧!九五之尊是人的極致點,但因手控天下,所以必須管理天下間層出不窮的種種事端。這種忙碌,大抵不會有時間讓他去想一些空泛的愁思吧?只有她這種成日東飄西湯過日子的人才會去思考這種事,想來也真的無聊。

  淡淡笑了聲,以紙鎮壓住畫紙,不讓秋風掃落,她踱步入菊花之中,想挑開一些枯花瓣,讓花朵的妍麗能更長久,也讓自己有事可做,那麼一來,她就不會有胡思亂想的時間了。

  然而她的安靜時光沒有享受太久,恍然襲上心的震動,令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拱形門的方向。而那邊,背光的白衣男子已大步跨了過來,掃落一身風塵僕僕,白衣飄逸於秋風之中,沐在金光下,他猶如天神一般的走向她——

  她定身在菊花叢中,愕然又不信地瞪著眼,不請自來的淚光沾濡了眼眶,遲遲不肯落成珠淚。終是思念得償的淚,然而卻是不該流下的。

  不能飛奔而去迎接、不能投懷送抱的熱切,他與她,常是在淡然中品味雋永。何況,他的來意還未知呵,她不能自戀地認定他為思她而來。

  只足,他為何而來?

  龍天運站定在她面前,俯身與她相望。妍麗秋色中,她亦是嬌美的一朵。短暫的無語互視,正好傾盡相思意。

  她垂下眉睫,攀折了一朵白菊,看向他:

  「送皇上一朵君子花。」

  他接過,湊在鼻端嗅了下:

  「你栽種的?」

  「是的,開得很好。」她拍了拍裙子,起身將衣冠整好,才盈盈然屈膝相迎:「拜見皇上萬安。」

  龍天運扶著她手,輕一使勁,將她扣入懷中,小心將白菊簪入她髮髻中。

  「過得好嗎?」

  「挺好。」她低頭,不知能不能將這種親密舉止當成他是龍心大悅的?

  「是啊,你哪有可能不好?你根本是時時刻刻都能讓自己好。」他語氣有絲不悅與蕭索。

  「皇上——」她想開口,卻被他打斷。

  「朕想罰你,然而受罪的似乎只有朕一人而已。既然如此,放你在歧州已無任何義意了,不是嗎?」

  她輕聲問著:

  「這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嗎?」

  他笑:

  「大膽女子,全天下只有你敢惹朕了。你不明白有些事,即使是事實,也不可在君王面前直言的嗎?」

  看來他心情不錯哩。那麼,她可以問他突兀的來意嗎?堂堂一名國君豈可任意便衣出門?而他風塵僕僕的模樣,看來倉卒成行,不像是正式出宮,而……他有可能專為她而出宮嗎?會不會是有什麼重大的事發生了?

  「皇上,您因何來歧州?」

  「朕來帶你回宮。」他直接說出來意。

  罷才一步入狂嘯山莊,他已吩咐燕虹等人準備上路。他沒有太多時間耽擱,其它種種安排善後事宜,自是交予燕奔去打理,他只須領著她上馬車便成了。

  「皇上!」她訝然低呼。

  「無論你心中怎麼想,朕就是要你,也要你待在宮中,讓朕隨時見到,就對你為貴妃,賜住「幽煦宮」,你休想反對,朕的旨意誰也不得違抗。」

  他拒絕再聽她種種反對的話,更不讓她有機會激他到又丟了她一人,只有先下手為強,再讓她兀自做困獸鬥,反正他絕不改變心意。多次交鋒,他再學不乖,就不配當一名國君了。

  又是要封妃!?

  柳寄悠雙手壓向他胸膛,拉開了些許彼此的距離。

  「皇上,我不要被封為貴妃。」

  「由不得你。走吧,可以上路了。」他摟住她腰身往外走。

  在拱形門處,正好遇著了聞消息而來的柯醉雪。

  「寄悠妹子,你……要走了呀?雲公子——」她沒料到會見到男子,忙垂下頭。

  柳寄悠扯出笑容:

  「唉,是的,我家老爺特地來找我,便是京城有事待辦。不好意思,這麼匆促地離去。」

  「那,以後你還會不會再來?」她早當柳寄悠是今生的良師益友兼知己。

  「呃,我想……有機會吧,咱們可以信件往返。」

  「那我去京城看你。」

  怎麼看?看皇宮的外牆嗎?

  「走了。」龍天運只想快快摟她上路,不想見她四處對他人好——獨獨對他不好!

  柳寄悠握住她雙手。

  「雪姊,咱們會再見的,回京城後,我會寫信給你。」

  柯醉雪點頭,突然鼓起所有勇氣去正視這威儀天生的男子:

  「雲公子,請您好好待她,寄悠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好女人,可別再任意撇下了。」

  話完,她垂低頭離去。

  龍天運揚著唇角,似笑非笑:

  「這女人在教訓朕嗎?」

  「皇上——」

  「若是她明白這種結果的始作俑者是你自己,不知會有怎生的反應?」這種「遺棄」向來是遂她所願的。

  她不再言語,任他摟出門,低首看著他摟住自己腰身的健臂,真實地感受到他的掌握,牢牢地宣誓佔有的氣息,似乎永生永世也不會放開。

  這男人喜歡她,可是,回宮常伴君側的榮寵加身又如何?她不會快樂的。

  尤其深深明白自己為這男人陷落芳心之後。

  要她為愛情而快樂,很難。

  ***

  即使對皇宮大內的規矩不甚瞭解,但柳寄悠仍然明白要將一名平凡女子冊封為貴妃不是那麼容易便可過關的事,休說大臣們之間的非議了,光是後宮便足以造成軒然大波。沒有人可以這樣連跳這麼多品級,由才人跳登貴妃寶座,那其他婕妤、昭儀的顏面何存?要是有了龍胎還算名正言順,但並不,她的肚子至今消息全無。

  要說皇帝有所偏寵,寵到日日不早朝又不像;事實上柳寄悠回宮之後依然獨居於勤織院,而皇上老爺夜夜點召的佳人並不止於她一人。柳寄悠只去過甘露殿一次。還是回宮後第二天的那麼一次,之後沒再去過了,半個月的日子過下來,皇上突然要行冊封大典,莫怪嚇傻了一大群人。

  當然,向來無人光臨的勤織院也熱鬧了起來,除了多了六名宮女服侍,再來就是各妃妾們前來攀結友好;這是後宮必然的生態,哪邊得寵哪邊靠。至於其他目前亦處於「受寵中」的妃妾,是不屑來巴結的,若不是前來示威,便是下巴高抬,王不見王,讓下邊的人哄抬得高高的,自成派別。

  目前極明顯的,皇上有「四寵」,張德妃、趙昭儀,以及北丹國兩位美人——參芝、參苓二昭儀,最後,就是柳寄悠這名貌不驚人的女子。

  惹來種種非議,沒什麼好驚訝,她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才堅持不讓龍天運安排她住入掖庭宮中,與所有妃妾們相處終日,只是龍天運依然安排了她「貴妃」該有的排場,打理佈置了勤織院不說,送來一擔又一擔的珠寶絲織料,堆了滿屋教人目不暇給。

  唉,同樣偏僻的住所,已是兩樣心情。

  愛一個男人,只能依著那男人所認為最好的方式去任其安排度日,然後專心地愛他,也等他來愛憐——這何止是身為帝王的女人的悲哀?當愛人的身份與天齊高之時,心中那股子窒悶,永遠不會有法子去驅散。

  等待一名男人不叫苦,但等待自己心愛的男人在百花叢中流連而來,才叫椎心的痛楚。

  她知道自己漸漸不快樂,也漸漸尋不著悠然的心思吟詩賞景。這裡是後宮,身與心俱被困住,沒有人能在被囚困時還快樂自得。

  以往在歧川時,她至少可以眼不見為淨,過回自己的步調,將思念填滿心,就不會天天介意他的四處留情了。

  是吧!想思已是不曾閒。

  唉!他是個皇上呀!

  這事實令她落寞。

  終日的深居簡出,躲的,是眾多依附的巴結與不勝其擾的拜訪,然而,可以拒絕所有人,卻拒絕不了她的男人興之所致的蒞臨。他常是在深夜到來,不知他是否知道了她討厭那張擺在甘露殿供他尋歡的龍床?當她唯一一次躺在那上頭時,腦中翻湧著自己亦是他千萬女人中的一個,在此婉轉承歡,不能氣一名君主重色,只能不屑於自己亦是其中之一,深深明白「愛」用於他與她之間,突然可悲、可笑得讓人心酸,她嘔吐了出來,無法讓他更進一步地擁抱,然後,大病了三天;那時,她只覺得髒。

  爾後,他沒再召她侍寢,反而前來勤織院與她共眠至上早朝時刻,並且沒讓任何人去宣揚。

  一個女人再聰慧又如何?遇上了情事,終究學不來徹底的脫。

  「愛朕嗎?」許多夜裡,他這麼問。

  她只是笑。愛又如何?她說不出口,只能無力地笑著,然後摟住他頸項,吸取他陽剛體味的溫存,不讓他深索心靈上的面貌。

  當愛情只會苦多於樂,聰明的人就該學會割捨。而她,早已忘了聰慧的腦袋是怎生模樣,努力找尋,卻尋不回掛在他身上的心。

  因為他身上掛系的芳心如此之多,相形的,她的付出沒有珍貴的價值。對他而言,有心顯得如此廉價,何必問她愛不愛呢?「是」與「否」並不能給他多一絲喜悅,倒也無須讓他訴諸語言地招降她了。沒必要。

  池塘裡斑斕的錦鯉在初冬時節的水溫中漫遊,競相爭食她撒落的魚餌。

  早知為感情陷落會很慘,偏偏仍是走上這一遭,這大抵是佛家所說的業障吧?或是劫數?此番的紅唇劫,想修出什麼正果?

  唉……

  剎那芳華的瞬間,紅顏已老,何況她這般薄弱的姿色,哪有讓君王帶笑看的資格?

  「皇上駕到——」院門外傳來呼喊,由遠而近。

  丫鬟與宮女們皆快步跪列在大門邊恭迎,而她安坐在石橋上,輕撫著微微抽痛的額頭;莫約是冷風吹久了,才會有這種不適。

  龍天運一襲黃袍,英姿煥發地大步而來,將侍衛留在大門邊去恭候。

  「皇上——」她起身,正好被他摟住。

  他淺笑:

  「又在發呆嗎?」

  她低頭看他拇指上的五扳指:

  「皇上去狩獵嘛?」扳指上列的圖紋是一隻翔鷹擒獲臘物的驍勇姿態,精緻得栩栩如生。

  龍天運點頭,拔下五板指,改而套住她纖小的拇指,怕是有兩根拇指也套不滿呵,鬆垮垮地落在指根。

  她放回掌心,笑道:

  「可以用絲線串起,當項練。」

  「你開心就好。」他溫柔說著。

  柳寄悠揚了下眉:

  「這不像皇上會說的話呀。」

  「哦?朕不曾關心過自身以外的人嗎?這種體恤反而奇怪?」

  「皇上有義務要關心天下蒼生,但卻不見得要關心一群專門用來服侍您的人吧?您會在意我這等人的喜惡,倒也稀奇。」

  說的倒也是。他龍天運對后妃的態度向來只有寵與懲,喜歡時多加臨幸,賜金銀財寶;惹怒他時,施以小懲,十天半個月不召見,或遣送出宮,或打入冷宮。他只是依他的情緒下指令,可從不曾問過妃妾們高不高興的問題,這種事,應是服侍他的女人們所該掛心的,因為沒有人承受得起君王不高興的後果。

  因此,他從不被教授介意女人情緒的問題。然而,自然而然的,男人在一生當中,總有幾次會希望取悅他所在意的女人,看到她的喜悅便覺通體舒暢。即使社會型態上的父權大如天,女人賤如泥,男人與女人之間總自有一套平衡的標準法則,卻是怎麼也改變不去的。

  而此刻,他想要這女子快樂,因他的一切而展顏。強烈盼望的後果,自是一直做著迎合她的事,企圖尋出一條通往她快樂的路,所以不斷做著取悅她的嘗試;可怕的是,他本身亦樂在其中。

  可悲呀!堂堂一國之君。

  「你總有法子令朕反省。」他笑,但見清楚了她消瘦的容貌,臉色又沈了下。

  「你愈見清瘦了。朕沒派膳房送食來嗎?」

  「山珍海味,多得目不暇給,怎會沒有呢?我沒有變得肥胖,真該萬幸。」

  她淺笑,從他懷中走開,步下石橋,漫步於枯黃青草間。冬天,多麼適合尋愁附會己身的時節。

  對真情的渴求一旦逾越了道德所允許的界限,都算自己活該吧!誰叫女人這麼不知足呢?而且,活該她要愛上,咎由自取呵。

  她必須認命。

  他托起她面孔:

  「朕不愛看你不開心。」

  「皇上當真希望我會快樂?」她正視他。

  「當然。」

  「即使令我快樂的結果是送走我?」

  他低喝:

  「你仍是想走?」

  「皇上,愛上一個人,是不是理所當然會希冀那人也以只愛自己來回報?」

  他不語,仍緊緊鎖住她目光。

  她深吸口氣:

  「我愛您。然而這種愛會令我痛,我找不到讓自己寬心的方法,我也沒有太美麗的容顏令您眷戀。是的,您要我,為什麼不呢?我是您生命中唯一一個甘於平淡、不求君恩的女子呀,甚至不遜地頂撞您,這種女子留在身邊有何不好?您身邊的位置很多,多一個我,並不會少了一個其他美人。我不敢奢想您會愛我,更不敢去想只臨幸我,但,倘若您是在意我的,至少可以讓我不必看到、聽到,時時刻刻地明白您有如此多的妃妾,益加顯得我的真心微薄得可笑。皇上,我愛您,並且會因為心中有愛而抑鬱而終。」

  這是七出罪狀中的妒。然而古人真的把女人高估了,妄想創造出聖人地去苛刻婦人不能有癡愛怨,如果俱能做到,天下間的女人都能成佛了啊!

  「愛朕的不只你,為何她們能快樂,你卻不能?」

  那是因為她們的快樂來自愛情與外的榮寵啊!金銀財寶、兄長們的高官厚祿、眾人的巴結擁簇,虛榮心上有充分的滿足之後,女人便不會再妄想其它,可是她從來就不曾有處榮心待填補;但這能直言嗎?得他自己體會才成呀。

  他喜歡她的與眾不同,又希望她能與其他女人一樣,認命而快樂。他是多麼苛求啊!

  「如果你真的愛朕,就該乖乖的,不惹朕心煩才是,能為你做的,朕還做得不夠多嗎?」他動怒了。

  「夠多了。」她低喃,以一個皇上而言,她還能要求些什麼?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

  「朕是來告訴你,長安北郊有一處梅林,景色不錯,明日朕邀幾名妃妾一同遊賞,你也去。朕想你也悶壞了,出去走走,心情會好一些。」

  「謝皇上恩典。」她行禮答謝。

  他由身後摟住她:

  「不要再說放走你的話了,朕不允許。」

  逃不掉了,多麼的遺憾呀!

  ***

  一群妃妾在一起,能做什麼?當然是巴著她們共同的丈夫爭寵了。

  初冬時節哪來的好景致,看冬初落光葉子的梅枝等它長花苞出來嗎?

  雖已盡量別讓自己表現得太與眾不同,但她仍學不來巴住男人的手段與力氣。乖乖地跟在最後頭,只想找個地方歇腳。

  春風得意的君王在眾美人中益加意氣風發,光采迫人;那是她的愛人,也是所有三宮六院女子的丈夫。她覺得悲涼而可笑,近日來總是苦笑不離唇。

  「小姐,你也不走快一些!」挽翠不甘心地抱怨。

  「是呀,皇上到現在都還沒看到你哩!」身為宮妃,就要懂得爭取注意力;落霞也低喃著。

  「看到又如何?笑一笑,拍一拍頭,然後丟給我一根肉骨頭作數嗎?」

  唉!說得像死忠的狗。

  「小姐!」丫鬟們不依地低斥著。

  「真不曉得她們哪來的體力,看來反而是我較弱不禁風了。」其實她是無意走快。

  「小姐,你真的很累嗎?」落霞擔心地問著。

  挽翠當然是以小姐的身體安康為首要大事:

  「不然……咱們在前方轉角處的樹蔭下休息一會如何?沒有人會發現的。」

  可真是烏鴉嘴了,才這麼說完,江喜公公已經走了過來,道:

  「柳才人,皇上有請。」

  「哦,我待會過去。」

  照她看,皇上的方圓百里沒有容她站立的地方,她大可不必過去湊熱鬧了吧。皇上一時想起她,也含在轉首間忘了個一乾二淨。

  不過她忘了,江喜公公卸命而來,向來是不達成指令不罷休的,所以,她仍是讓江喜給請了過去,跟著他身後,見他辟開人海辟路,倒也是蔚為奇觀。

  「朕還以為你沒出席。」

  龍天運一見到她,立即招呼她到身側。

  柳寄悠低首而笑,感受到眾多利刃的眼一一掃過她平凡的相貌,無聲地嗤叫著。

  走到擺野宴的草地上,龍天運逕自扶她到上座,要她隨侍在一旁,其餘妃妾則由宮女領到下方的位子落座。而身為德妃尊榮的張妃,自然也是坐在上座君側右方,嫵媚生姿的坐態,小扇半掩芙蓉面,將美麗淋漓揮,就待君王發現她的美麗足足超越那個平凡女一百倍以上。

  龍天運在太監擺上第一輪開胃小菜時,夾了一顆桂梅,咬了一小半後遞到柳寄悠唇邊:

  「醃得入味,酸甜正好,吃一口。」

  太過親,也太過紆尊降貴,看紅了每一雙紅顏眼。

  她含入口中,為那入口即化的酸甜交錯而擰了眉,吐出了核才道:

  「謝皇上。」

  「皇上,臣妾也要。」張德妃不依地嬌叫著。

  「江喜。」他揮手。

  江喜立即舀了一小碗到張德妃的小桌子上。

  「德妃請用。」

  「謝皇上恩典。」暗自咬牙,悶了一肚子氣,張德妃氣白了一張俏臉。

  「眾愛妃,等會酒過三巡,朕想瞧瞧各位的絕活,表現良好者,朕大大有賞,或舞姿,或琴棋詩歌,讓朕欣賞欣賞吧!」端起一杯酒,他與所有邀來共遊的妃妾們乾了一杯。

  讓宮女們送上正餐,表演節目當然是吃了半飽以後開始。

  他真是一位懂得享受的男人呀!柳寄悠低頭吃著午膳,也明瞭這男人把女人間的明爭暗鬥看成有趣的表演:這些天下絕色,都是為了取悅他而生的,只要別陰毒到傷害對方,各種名目的競他相當允許。

  女人,只是他的玩具吧?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常說京城第一才女是趙吟榕。你可有其它意見?」他低首附在她耳邊笑問。

  她看了他一眼:

  「她確實是啊!」

  「朕以為你更勝她一籌。」

  「皇上想看兩個女人互鬥嗎?」她低下頭,歎著氣。

  這男人多麼的風光得意啊!他要的各型各態女人都順其心地繞在身邊,他怎能不快樂呢?就連她這根「芒刺」都乖順了下來,他當然會以不同的方法來尋樂子呀,否則他的帝王生涯就無趣多了。

  「朕想讓所有妃妾明白朕偏寵你的理由。」他心中自是明瞭後宮所有女子對他要立妃的事不以為然,就連各個顧命大臣們亦是贊同者少,反對者多。「怎麼?你不開心?」

  她虛應淺笑:

  「如果要我開心,就別做為難我的事。」

  「為難?讓你展現才華叫為難?那是朕多事了?」他臉上的笑不見了。

  又生氣了。唉!

  「恕妾身才疏學淺,不敢獻曝。」

  「下去。」他坐正身子,冷冷下令。

  她盈盈起身:

  「謝皇上恩典——」

  「這不是恩典,你不必謝了!」他咬牙低語,最後用力打了下桌面,使原本熱鬧的場面霎時靜得沒一絲聲響。

  數十名妃妾皆慘白面孔以對,唯一仍然神態安詳的,只剩下柳寄悠了。

  她看了他怒容好一會,轉身步下他首座的高台,昂著頭如他所願地下去,離開,回宮——然後一切如自己所願,遠離這些寵妃、寵妾,別讓自己感到悲痛。

  寧願獨居深鎖重樓,亦不願是成群麗色之一;願意全然屈服,卻不太過堅持自己的心,他可以去疼愛天下美人。但不要讓她感到自己是其中之一,這種心痛,會令她因承受不住而尖銳,下意識要讓他不快樂,否則撫不平自己的椎痛。

  她不要當「最寵」,倒寧願當他「最厭」。好吧,就是最厭,然後老死不再相見。

  自私的男人呀,禁錮女人身心,卻又粗心大意地不能守護,但他是皇上呀,所以……所以……她連抱怨的權利也沒有,活該呀……

  走出場地五丈處,後方傳來轟然巨響,她沒有回頭,她的兩個丫鬟回頭看了下,低呼:

  「皇上砸了桌子!」落霞叫著。

  「皇上跨上他的坐騎……呀!奔過來了!」挽翠叫得更大聲。

  然後兩人同時大叫:

  「小姐,快閃!」連忙要把小姐拉到有樹的地方,免得皇駒馳過時,化為馬蹄下的肉泥。

  但她們閃得還不夠快,怎麼閃都是徒勞,因為龍天運的目標就是柳寄悠。

  在眾多抽氣驚呼聲中,柳寄悠被健臂一摟,撈上了馬背,而馬蹄奔騰的速度甚至沒有遲緩,直往皇宮的方向馳了回去。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15:00


  被關在一處閣樓上,而不是被斬立決,已算是皇恩浩湯了吧?

  封妃之事,沒有人再提,也沒人敢提。

  這一處閣樓,地處皇宮內院的極北處,好巧,位於與御書房相連的同一座建的最高處。

  除了不能任意出房門,衣物、食品簡單了些,並沒有什麼她不能忍受的;這叫軟禁,也叫薄懲,但她並不後悔,時間就這麼過一個月了,她反而過得比之前快樂。

  沒有君王、沒有成群的妃妾,在她而言,已能站在距離以外看這些人,而不是天天心碎泣血地想像在她身上的男人擁有更多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機會。

  一旦少了肉體上的牽連,她自在多了,而不去看到,更容易寬心;這叫眼不見為淨,是吧?

  這閣樓應曾是御書房藏書的地方,所以有好幾櫃的書可供她取閱,許久不見的紅潤又回到她蒼白的臉上。每天早晨,她會把早膳留下的饅頭撕成碎片,放在手掌中探出唯一的窗口,細瘦的手臂得以穿過木條的空隙去等待麻雀,或其他不過冬的鳥兒來覓食。

  如果中午過後,下起了雪花,她也會開心地伸出雙手去承接,然後以那種清新的冰涼印在自己面孔上,開懷地感受冬天的氣息。

  看書、看窗外,成了她每日的消遣,只是被囚禁的人不該太過樂在其中,實在不怎麼應該。也許她該用更多的失意憔悴來點自己的悲苦,否則懲罰她的人怎麼會得到快樂呢?

  所以龍天運不快樂,非常不快樂,在那一天扛她回皇宮,丟她在閣樓之後就沒開懷過。

  除了每天能正常地上朝辦公之外,他幾乎不涉足後宮,甚至已半個月不讓女人侍寢了,大多時候自己一個人坐在御書房生悶氣。

  皇帝半個月不沾女色,這是何等的大事,都驚動到向來不問事的皇太后有心打探原由了。

  謝太后先是召來江喜與燕奔問明了原由,在今日,趁兒子上早朝公務纏身之時,來到了御書房,還沒步入裡頭往階梯走哩,抬頭便見到上頭的窗口伸出兩隻手,而且召來了不少鳥類吃她手上的食物。

  「那是……」謝太后問著。

  江喜連忙回答:

  「回太后的話,那是柳才人,她每日清晨都會探出手與鳥兒嬉戲。」

  「看來她頗自得其樂,不像被囚之人。」

  「柳才人一向特別。」江喜回應。

  「皇上關她在此有何目的?」

  江喜斗膽回應:

  「若奴才沒料銷,應是皇上在等柳才人求饒。」否則哪會夜夜守在下方,在深夜時潛到上頭去瞧她睡顏,然後每次都含怒地下來。

  皇太后真好奇了:

  「這柳才人據說相貌平庸?」為何有此本事,三番二次讓兒子大費周章,心神不寧?

  「柳才人確實平庸,但極聰慧。」

  「那哀家可得好好會一會了。」

  話落,她讓江喜帶路,只帶兩名貼身宮女登上搾小的木梯。

  「皇太后駕到——」江喜推開門,朝裡頭叫著。

  柳寄悠收回雙手,訝然地看向門口,連忙跪地迎接:

  「民女柳寄悠,參見太后。」

  「起身。」謝太后微擰眉頭,看著一室昏暗,滿屋子的光源只來自那一小方窗口。「來,讓哀家看看你。」

  柳寄悠起身,站在光源處讓皇太后打量,她也不甚好奇地看了皇太后一眼——雖已屆五旬的年歲,但仍掩不去年輕時必定貌美如花的事實,龍天運兄弟都神似其母,才有那般俊逸的容顏。

  「你何事惹怒了皇上?」

  「出言不遜。」

  「後悔嗎?」皇太后又問。

  柳寄悠微笑,淡然回答:

  「並不。」

  「想一輩子不出去了?寧願被囚禁,也不願對皇上低頭?如果皇上當真大怒,也許會抄家滅族哩。」

  「不會的。皇上在為人君上頭,是值得稱許的。」

  皇太后不客氣地問:

  「那是說,皇上在對妃妾上頭失職嘍?不值得你傾心順從?」

  柳寄悠仍是平心靜氣:

  「皇上沒有失職,失職的是民女,也之所以,民女才是被關的那一個。」

  「你不想出去?」皇太后好奇了。

  「無所謂了。」她看向明亮的窗外。沒有自由身,但有自由心,這樣就夠了;她可以這樣老去,終至死亡。

  皇太后揮手示意宮女與江喜退到門外,在沒第三者的情況下才問:

  「你可得告訴哀家了,皇上哪兒不值得你去愛,讓你寧願守在這兒過一生?」

  柳寄悠搖頭,坦然的眼中有無力的笑意:

  「不是的。我愛他,純粹地以一個女人身去愛一個男人,不知道怎麼用一個妃妾的心去愛一個皇上,所以眼前這種日子對我而言是最好的了。如果硬要我去看清自己的才人身份,認清他是皇上,那我會不斷地以惹怒他來讓自己不痛,因為,我好痛好痛,看他意氣風發、看他妃妾千萬難計……何苦呢?這種日子,他少了我不會如何,然而我愛他呀,少了他必定瘋狂致死,雖然不看、不聽,但我會思念我愛的男人,我很快樂。太后,不能要求我更多了,只能求皇上別太過貪心。能付出的,我不曾保留過一分一毫,終生不出閣樓、不出宮、不見其他男人、不自由、不給他人看見,再多些,我也只剩一條命而已。」她微笑,看著窗外,低喃:「我只懂得一點,不管境遇如何,我都能找到令自己平和快樂的方式,即使環境如此貧乏。」

  她並不在乎外人怎麼看她,而她唯一在乎的那名男子只能放在心中思念,再苦,也要讓自己快樂,只要他別再來翻攪她的心,讓各自過好一些的生活吧!

  「呀,又下雪了——」

  柳寄悠笑著將手伸出窗外,無視皇太后是否走了沒有。

  許久許久,身後傳來聲音:

  「也許,你是不適合待在宮中的。」

  她怔了怔,當真沒料到皇太后一直在看她。

  「你想出宮嗎?」

  柳寄悠閃動晶眸看著皇太后。

  「想嗎?」皇太后微笑地問。

  「是的,我想出宮。」她直言。

  「那麼,為皇上生下一個兒子,以換取你的自由。」

  ***

  向來一覺到天明的人,竟會在半夜裡轉醒。有人在看她,並且怒火勃發。

  柳寄悠眼皮眨了眨,還來不及清醒,就被一雙手掌箝制住雙肩,面孔上方傳來低吼聲:

  「你休想出宮!如果皇太后允許你生了兒子就可出宮,那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你受孕!去他的真命天子!你休想離開我!」

  「皇……皇上……」

  他吻住她唇,雙手轉向她襟口,灼燙地燃燒她肌膚。

  她在喘息的當口,以雙手抵住他赤裸的胸膛:

  「皇上……您正在做著可以令我受孕的事呀!」

  可見他與皇太后之間必然有一場不愉快的對話,而他氣壞了,才會「我」與「朕」不分,忘了用那尊貴的自稱辭。

  然而那個不要她受孕的男人像是禁慾已久,終究停止不下進攻之勢,硬是與她燃燒了一回,才稍息了他的怒火與慾火。

  他沒有離開她身上,頭埋在她頸間,只下半身側開不讓她承受太多他的重量,低喃著:

  「寄悠,別叫朕放開你。朕已不許你再說那樣的話了,為何你永遠要抗旨,一說再說?」

  她臉側向外邊,看著有星光的窗口,雙手摟著他肩背,不想開口。一如她停止不了對自由的渴望,所以她不承諾。

  「說話。」他在她身邊命令。

  「皇上,其實是有方法兼顧到您的開懷與我的快樂,只是皇上不曾想過而已。」

  「你還愛朕嗎?」他將她的臉扳過來面對他。

  「我愛您。」她虔誠地低語,眼波柔似春水。

  「然而,愛一個人,不就是日夜隨侍一邊,隨時能相見最好嗎?你的愛反而令你更想躲開朕,這是什麼道理?」他低哼。

  柳寄悠抬起一手撫上他濃黑的劍眉。這樣剛毅的眉形,代表著怎樣不妥協的自負性格呢?

  這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擁有天下一切的君王,太習慣理所當然的事物,而不曾去思考自身退讓的問題。他何必呢?國家不曾吃過敗仗,向來只有看別人搖尾乞憐;國庫一向豐盈,即使有一、兩年的天災人禍,他可會大開國庫賑災。事實上,他一帆風順的國君路子上,不曾有過真正稱得上挫折的東西,致使他去思考「退讓」及「失去」的意義。當然,這不得不歸功於他絕佳的統馭能力,用人得宜。堪稱一代明君。

  也許,待他年過五十以後,會變得可親一些。在此刻年輕氣焰正盛時,誰也無法叫他去退一步、去折損原本就屬於自己的利益,當然他也就不會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是她苛求了,提出了正常妃妾不會提出的要求,活該又要惹得他橫眉豎眼。

  「皇上——」她搖搖頭:「您就將我關在這兒一輩子吧,其實我已不再那麼想出去了。太后說的話,不見得是我所願,我是愛你的,就依您要的方式永生永世留在此,讓您日日可見著吧。」

  至於她自己對愛的看法,一向是不重要的。

  「你不想出去?你這是故意氣朕嗎?報復朕關你在此一個月?」

  「不,我是罪有應得!」她自嘲地笑,然後才正色道:「而且,我是真的喜歡這兒,因為這兒離後宮很遠。」

  龍天運深深看著她,怒氣突然消彌於無形。她一直在傳達一種暗示,似有若無,但並非難猜,只是與她在一起,他總是在喜怒之間遊移,沒有費過太多心思去理會她的弦外之音。

  她在甘露殿侍寢時會嘔吐不止,在眾多妃妾中會益加疏離他、不惜惹怒他;她說她愛他,卻不曾快樂過,對他要封妃一事冷淡不已。

  以一個女人的心,去愛一個男人——那是太后轉達的,但她不會貪心地要他只恩寵她一人,然後廢了整座後宮吧?那她野心未免太大。

  「你希望朕只愛你一人嗎?」他問。

  看著他眉宇間所夾帶的嚴厲,她答:

  「不敢,也不曾希望過。您是個皇上,而我是平凡不已的女人。」

  她能看清事實最好,特別恩寵她已是他龍天運畢生的破例,他也許願意寵幸她十數年,但卻不願獨寵她一人。他對美麗的女人永遠不會放棄,他特愛她的聰慧,但也會愛其他女子身上獨特的美麗與才華,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去放棄自己的樂趣。

  「朕不會放你走,一如朕不會放走所有朕欣賞及臨幸過的女人一般。你不是特別的,你只是特愛唱反調,讓朕生氣,事實上你的寵愛沒有淩駕其他妃妾,你別挾著恩寵向朕討不合宜的事。」

  「是,我知道了。」她閉上眼。

  事實不早擺在眼前了,他又何必急切地表明?氣話呵,也是維持他自身身段的宣告。當他這麼氣急敗壞時,早已漏他的欲蓋彌彰。他對她亦是有情呀,只是承不承認都無法改變他是帝王的事實,而且平庸如她,確實沒有談條件的本錢。

  她早就認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

  不是特別的?

  騙鬼去吧!批閣一本又一本的奏摺,龍天運腦海中始終盤桓不去那句可笑且難自欺的話。只是……天殺的!她不會認為自己是特別的,而希望他為她破例,做盡種種破例的蠢事吧?對其他妃妾何其不公平?

  如果由她來開了例,那是否往後每一位寵極一時的妃子都能要求他破例,予取予求?那他後宮典制又被置於何地?不會的,他不容許。

  她的快樂,必須來自他願意給予的範圍,再多的不知足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快樂是她活該。

  「啟稟皇上,三王爺求見。」江喜在門外稟報著。

  「宣。」他丟下筆,起身繞出書桌。

  不一會,龍天淖大步跨過重門抵達御書房內。

  「皇兄,您何事急召臣弟回京?」他快馬奔了兩天一夜,就是因為龍天運的密詔。

  「不是國事,你放寬心。」他變得有些難以啟口。

  身為一個君王,調派前線重將回京,不該只為那般輕率的理由,向來只有昏君才會做那種事呀!所以這幾天他有些後悔,但看到天淖回來,又感到釋然;至少天淖很懂寄悠的心思。

  龍天淖看了兄長良久,小心假設:

  「是為了……寄悠的事?」

  「是,她令朕相當心煩。」

  「聽說……她被關在閣樓已許久。」他指著上頭。聽說正是在御書房頂端。這消息來自燕奔,自是不會有錯。

  「她自得其樂得甚至不打算出閣樓。」真是令人氣悶難仰。

  「皇兄認為有臣弟可效勞的地方嗎?」

  「勸她妥協,勸她接受朕的封妃,也許日後生下太子,她會有機會登上皇后之位。」雖是氣話不給她受孕,但他依然期待她為他生下子嗣的那一刻。沒錯,他偏愛她,偏愛得不合常理,但還沒有神智不清到為她放棄整座後宮。

  「皇兄,您承認寄悠是特別的女子吧?」

  「是特別沒錯。」

  「那您就不該期望臣弟有法子扭轉她的思想,也許,在她為您所擁有後,已是她一生中最委屈的讓步了,她失去了自由、理想、一切。我一直認為女人都該有機會去愛一次,然而她必須為愛失去自己,就非我所樂見的了。皇兄,您不能兼得所有,只能選擇讓她在身邊,即使不快樂,但是愛您,那就成了,而不能要求她一如其他女子,帶笑相迎,為金銀上的賞賜而眉開眼笑,高呼皇恩浩湯,為了取悅您而存在。如果她成為哪樣的女子,恕我直言,皇兄早早棄若敝屣,不屑一顧了。」

  這道理誰都懂的,喜新厭舊不就是因這原由而來?

  「朕未曾這般牽念過一名女子。」

  「那是因為她特別。如今皇上卻要她失去這項特別之處,以迎合自己,臣弟斗膽以為不妥。」龍天淖暗自打量皇兄氣惱的面孔。那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呀,誰叫他要愛上那名特別的女子!當初早讓他安排出宮不就沒事了,那他的皇兄自是可以風流快活一輩子,不會有被女人氣壞的一天……反過來說,卻也是一種遺憾。

  「母后允諾會讓她出宮……」龍天運背著雙手走到窗邊,想起了樓上那名常對窗外凝望的女子。「她說她愛朕,因愛朕而開心,這能定罪為妒婦嗎?不能的,朕反而在惱怒過後為她的難過而難過。」

  「皇兄,讓她出宮吧!別給她封什麼妃位,她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世俗所認定的名銜,而是您的對待而已。即使日後她育下的兒子是未來的天子,她也不見得要皇后的寶座;她要的,是隔絕在後宮以外的世界,當您臨幸她時,讓她感覺到獨一無二,是妻子與丈夫之間的關係,即使短暫的片刻,她也滿足了。」龍天淖勸說著;這些,皇兄不會不知道,只是他願不願去做而已。「以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愛意而言,皇兄不曾付出過任何犧牲,當然要一名君主去犧牲未免過分,所以,一切就這麼下去吧。臣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如果皇兄希望臣弟去與寄悠談,臣弟會努力達成皇兄旨意。」

  「不必了。你先回府休息吧!」他揮手,逕自沈思,讓龍天淖自行退下。

  他為柳寄悠做過太多破例的事;然而,得了身、得了心,喜新厭舊的感覺卻不肯蒞臨,讓他這些月以來掛心瑩懷,心中最最牽念的,始終是那名平庸卻聰慧的女子。

  認了、認了!在男與女的爭鬥中,他的無往不利,畢竟仍是輸了這一役。

  也許正是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吧!

  他還有什麼話說呢?誰叫他——愛她。

  ***

  「你看這邊風光如何?」

  策馬至長安西郊,塞雪嚴冬中,梅花獨傲霜雪逸清香。一大片的梅林,遙遙不見邊際,而未經人工修飾的情境,更有一股狂野氣息。

  狐毛披風中露出一張面孔,正是凍得鼻端通紅的柳寄悠。她愈來愈不明白她那喜怒無常的君王了,前些天還怒氣衝天,活似十天半個月以上不會再上閣樓理她,偏偏今日卻興匆匆地摟她上馬,直住皇城西郊而來。看風景?在大雪紛飛的十二月天?至少也要找個明媚的好天氣吧?老天爺?

  「這片梅林中,有一池水,清澈見底,朕年幼時常來此處嬉戲。」他驅馬走了幾步,指著結冰的湖面說著。

  她看著他,又看向陳列在他們身後那批禁軍。這樣的大雪日,出門懷舊不太好吧?龍體要顧,禁軍們亦可以趁機休息,免受風寒。

  「怎麼不說話?」他摟緊她,在她身邊問著。

  「我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她偎在他懷中。

  「在這兒建一座別業,讓你居住,有四時的美景、有滿屋的詩畫,給你任何取悅你的事物,也讓朕隨時可以看到你——這是朕最大的讓步了,你畢竟不同於其他女子啊,天曉得你對朕下了什麼蠱!」他歎息而笑,迎上她震驚的雙眸。

  「皇……上……」

  「如你所願呵,寄悠。」

  熱淚湧上眼眶,她緊緊摟住他。

  「您怎麼會願意?為什麼……我以為……」破碎語言難以成句,他這麼做,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去為她妥協呵,他是一個皇上呀!

  「朕希望能讓你快樂,同時又能愛朕,而不要再去認為會因為愛朕而痛苦。」他輕吻她。

  「聖上……我好愛您,好愛您……如果我們不曾相遇、不曾有過交集,各自必定會過得比較好。然而,一切卻不是那麼回事……讓您為難、讓我痛苦,其實……」她哽咽著。

  「錯過了你這個奇特女子,會是朕的遺憾呀!也幸好世上就只有一個你,否則朕的顏面怕是沒得剩了。」他笑著自嘲。

  「謝謝皇上。」

  「謝什麼呢?也許你不是朕唯一心動的女人,往後依然會有其他女子來充裕朕的後宮,但你的存在,在朕心中,永遠無人能取代;朕的後位,將為你而虛懸終生。」間接的,他承認了自己濃烈的愛意;以一個君主而言,他退讓得相當徹底。

  這樣就夠了吧……她不能有更多的要求,滿盈的愛意在眼中閃動:

  「皇上,謝謝您,但我無法承諾永遠不會有惹怒您的一天。」

  「朕亦不敢做如是想呵!」他豪邁大笑!她是這般獨特,永遠不是他改變得了的呀!

  幸好,世上只生了一個柳寄悠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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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15:14

尾聲   

  昶昭十年,龍天運三十五歲壽辰。

  「冬煦別業」內——

  「這是什麼?」龍天運指著面前鳳紋白玉碗裡的油面。

  柳寄悠為他倒了杯桂花釀:

  「壽麵哩。醉雪姊姊在來信中教我的,說是壽星要一口吃完麵條,不能咬斷,才能長長壽壽壽平安。」

  「當真?」他挑高一邊眉,撫著下巴的鬍鬚笑問。

  「好玩啊!」她細心為他撫開衣服上的落葉,微笑道;「沒想到今天這種大日子您會來這兒,只來得及做壽麵,沒別的東西,真難為您的胃口了。」

  他也笑了出來,探手撫著她五個月大的肚皮,正巧感受到不可思議的胎動:

  「不知是男是女?」

  「女的吧,與我作伴正好。」也省得王公貴族多到滿街皆是,但她可不敢說出口,只是沈靜地笑。

  「晏兒沒事時終日往這邊跑,你可曾感到寂寞了?」

  提起七歲的東宮太子——也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孩子,他不禁露出為人父的驕傲。就連比他年長的兄長都臣服於他的統馭,可以想見,這孩子已有青出於藍的架勢了,日後接掌帝位時必會得到眾兄弟們的助力,而不是他最不樂見的爭權互殘。有子如此,為人父者夫復何求?當然,有寄悠這個聰慧的母親在教育,其功更不可沒。

  柳寄悠提醒著:

  「您答應過,生女兒不封公主名號,讓她平凡長大成人的。」

  「是呀!否則你就不生了。」

  這一生,他必然還有更多與她互不相讓,直至一方折服、另一方妥協的事情發生,但他向來欣喜於挑戰的到來,尤其是與他這名聰慧愛侶的鬥智。

  七年來,他的宮中又進駐了不少佳麗美妾,尤其今日壽辰,各國進貢的絕世美人不計其數,他留下了三名,其他分封給有功的大臣。這些年,除了寄悠給他的孩子之外,他亦添了兩子三女。但奇特的,他永遠不會厭倦她,依舊每個月來別業數次。不是怕冷落她,而是思念來得那般猛烈,讓他延不了些許時日不見她,哪怕是政務繁忙得他日夜不得寢,也總會策馬前來,貪看她溫婉的容顏,來平定自己焦燥的心;喜悅與她機敏的對話,令他如沐春風,亦親密、亦知已地談論種種為人國君不足以對外人道的事,期待她再度孕育出孩子,幻想著卓絕的面貌。

  無異的,他相當偏心。

  正位為她而虛懸,不顧任何人反對地讓龍晏甫一出生就封為東宮太子,沒讓大臣們先去評估三、五年再作定奪,肯定他是否具有為人君王的特質。然而,他早已篤定寄悠會給他兒子,也必定是未來天子。

  那是深情吧?教他為她癡狂,因她存在而自在。平凡的相貌令天下人不解他何以單為她沈醉不願醒,但美麗豐盈的心,永遠珍貴而不會老去。癡迷於這般美好女子,只會愈陷愈深,難有終止的一天,曾經他以為會,但,難呵!下了這般深的情意,早已放不開了。

  「怎麼辦?倘若朕崩殂了,一定會下旨要你陪葬。」他玩笑著,也含蓄地示愛。

  「您何須下詔?您閣眼的那一刻。也正是我去會合您之時,但前提是您只欽點我一人。」

  「太多了朕還消受不起哩!」他大笑。

  柳寄悠依著他手勁靠入他懷中,聽著他沈穩的心跳。

  當他踏入別業中,就只是專屬她一人的丈夫,這種感覺令她安心且踏實,也只能做這樣的要求了。

  受寵又失寵的女人來來去去數不清,而她一直有著一方天地,在他心中擁有專屬的位置,那就夠了;他是真正地喜愛她。

  無論如何糟的情況,都要讓自己找到快樂的方法,是她一生奉行的宗旨,因此她沒有太多的渴求,只要他是愛她的便好。

  「前些日子,高賢妃要求朕賜給她一座別業,堅持也要坐落於梅林之中。」他平淡地陳述著。

  爆中無人不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正住在他欽賜的別業中,獨享他種種破例的恩寵;既是破例,當然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而這半年來,高賢妃極度得寵,加上有三個月的身孕,便母憑子貴地以高傲姿態稱霸全後宮,得寸進尺地要求起她要不起的恩賜。

  「皇上沒答應?」她淡淡地回應。

  「當然。柳寄悠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沒有人能以你為目標,要求朕恩寵到這種地步。」

  「真無情呵!依然把女人當寵物把玩。」她歎息而笑。

  「真情來一次已太足夠,太多情只會招致亡國。所以朕常慶幸,當年只對你譏笑過醜怪,否則依天道運行,朕當真是報應不爽了。」

  「現世報?」她揚眉,嬌脆笑聲逸出櫻唇。

  「當然正是活生生的現世報,否則朕哪會淪落至此?」她低首細吻她粉頰,好不溫存蜜意。

  遠處許多位孩兒開心地嬉鬧而來,他們看了過去,一同招呼著玩得滿頭大汗的孩子們過來喝梅子茶。在這冬煦別院,不僅是柳寄悠的專有天地,更是每位皇子、皇女們可以恣意遊玩而不必受宮規限制的樂土。她目前只有一個兒子,但其他妃妾所出的子女們亦樂於親近這位娘娘。這是柳寄悠專屬的特色,讓人舒服且愉悅自在,不僅是抓住了眾皇子們的心,也讓她抓住了一名風流君主的真心,永結一生一世的深情。

  老天爺對凡人的眷寵沒有單獨的偏愛,平凡的女子亦能取得真心與幸福。

  請懷抱真誠自在的心等待。

  愛情,正在不遠的地方招手,向你走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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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2:09

沈亞 - 俠龍戲鳳(戲鳳四部曲之三)

當皇帝輕鬆嗎?不!一點也不輕鬆!  
宮內政事一籮筐,宮外刺客滿山坑;還有那剪不斷的……  
唉!當皇帝,他在行!可,心事誰人知呢?  
白天,他是勤政愛民,廣施仁德的賢君;  
夜裡,他是一身俠骨、混跡江湖的俠士,  
日也操、暝也操,分身過度的結果是..  
皇帝!皇帝耶!堂堂的一國之君——  
早過了選妃之齡還不打緊,後宮三千佳麗都不愛也無所謂!他竟..  
瞧瞧他凝著「潘安宰相」端木邵的眼神……還挺曖昧的!  
噢!吾皇聖明!難不成這皇上有..繼袖之癖?  
不不不!這全是那個端木邵的錯!  
沒事他長那麼「迷人」做啥?害得吾皇從小就嚷著討他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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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2:26

楔子   

  當皇帝輕鬆嗎?不!一點都不輕鬆!

  宮內政事一籮筐,宮外剌客滿山坑;還有那剪不斷的……唉!當皇帝,他在行!可,心事誰人知呢?

  白天,他是勤政愛民,廣施仁德的賢君;夜裡,他是一身俠骨、混跡江湖的俠士,日也操、暝也操,分身過度的結果是……皇帝!皇帝耶!堂堂的一國之君──早過了選妃之齡不打緊,後宮三千佳麗都不愛也無所謂!他竟……瞧瞧他凝著「潘安宰相」端木邵的那眼神……還挺曖昧的!

  噢!吾皇聖明!難不成這皇上有……斷袖之癖?

  不不不!這全是那個端木邵的錯!

  沒事他長那麼「迷人」做啥?害得吾皇從小就嚷著討他當老婆……心裡的話:經手的愛情小說,多得數不清。其中內容也含有傳統、夢幻、怪異、不按牌理出牌、輪迴轉世,或時光倒流等各型;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提到愛情,這自古以來,有男、女就會發生的情事,不管歷經多少時日變遷,它還是永遠會重複上演。有人經歷了一次,又想再當試不同的另一次,也有人一次就達理想,更有人屢試屢敗。諸如種種過程,當事者都可口沐橫飛地吐訴一段「曾經擁有」的故事:這其中的插曲就成為筆者手中的資料來源,經過妙筆生花修飾添加一番,就產生各種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流傳於坊間。

  常常,在看作家的稿件時,也會因故事內容情節而心生起伏,尤其沈浸在糾結情癡、愛恨交加等情緒交織裡,就好像自己歷練了一場又一場的紙上愛情戰;更會為了情節的合理性和故事內容的不重複性,而和作家溝通,以期達到新的格局、廣的創意,更給讀者新的享受。

  愛情故事人人會寫,但是巧妙各異,其中文字洗練、情節流暢的表達,應該是最基本的功夫。細看,我們的作家筆法各有風格、對愛情觀的詮釋也迥異,而所擁有的讀者群也不同。但從信件中往往感覺出──擁護自己的偶像,排斥不喜好作家的情形很嚴重。

  這種遺憾的情結揪在心中已經很長的一段時間了。某日,也許是福至心靈,我忽然想籍同一個故事為主題,請不同筆調的作家各自來發揮,一方面能增進作家間思維的交流和讀者間多元化的品味,進而包容更多的創作者,更冀望作家與讀者們經由故事心境的延伸。增進更寬廣的情誼。

  於是,「x龍獻鳳」的點子產生了……基於皇帝的角色較具包容和傳奇性,「古代」的年分彈性更佳,再加上讀者的偏好,終於鎖定了這樣的一個出發點。

  至於作者人選方面,那可就傷透了腦筋。其實,萬盛旗下的作家,每一位都有實力掰一個古代愛情故事。但是要能兼顧拋磚引玉的成效,那可得費點心思。

  經過再三思慮、精挑細選,落實了四位──沈亞、於晴、林如是、席絹。為什麼選她們?因為她們筆調各異,也含陰柔陽剛、細膩幽玲,這樣以一化四、以四合一的互動組合,其可看性可見一斑。

  想知道她們乍聽此計畫時的反應嗎?讓我偷偷告訴你們……「這有什麼問題,我寫第一棒,二十天交稿。」自信滿滿的沈亞給個好兆頭。不幸的是,她慘遭滑鐵盧──退稿。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抱著破斧沈舟的心情真是難受,更深怕破壞了彼此多年的交情;但是為了讀者的受惠,只好硬著頭皮打了通含蓄的電話。沒想到,爽直的沈亞二話不說,拋了一句:「oK!重寫。」那種一言九鼎、撥雲見日的感覺太好了。

  「皇帝戲鳳的故事?你有沒有掌握在那個朝代?典章制度如何?服飾配件……等問題?!」這個舉一反三的益友──席絹,實在深得我心,每次亂晃餿主意時,她就會耳提面命一番,再不然就一同攪和──從第二天傳真紙上已列好了仿唐時期的所有文物典章制度和主要人物的詳細表,尾端還註明:請傳閱其它共識作家三考可證明。這種體恤有如一家人的感覺和大公無私的精神,誠屬可佩。

  「古代的愛情故事?我怕會寫不好,雖然以前寫過這種題材,但是太久沒寫這類故事,有點沒把握。」虛懷若谷、美麗脫俗的林如是總是這麼客氣,我們從《楊舞》一直談到《一千年的最初》,那些她以往的作品中,在在證實她文筆的柔情、心思的縝密。

  信心在我們倆心中滋長,她接下了重任,並且努力地朝進度進行,她的仔細認真態度和敬業的精神,自然不在話下。

  「天啊!我曾經給你的建議,終於有著落了。」欣喜溢於言表的於晴,開心大叫。

  這個心無城府又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常常鬧得我頭疼。

  前陣子蟄伏半年不交稿,害得我只好聯合眾作家捉拿她,逼得她現形交稿。剛喘一口氣,又得為下一本吆喝,如此的煎熬,練就了我一身耐力。

  話雖如此,但是於晴對她每本作品的要求,幾乎要求到完美的程度,對於劇情的鋪陳更不馬虎。對於這樣的一位負責任的文字工作者,我們忍心罵她慢嗎?!噢!不!我們應該更鼓勵、支持她才對。

  從這簡短的報告中,和從開始、流程到完成為止,其中尚有許多辛酸點滴三於內。

  不管如何,今天所呈現的是好或壞,我們都不介意,因為我們盡力了,更為此次大集合劃下了完美的句點。

  「要感謝的人,真的很多……」這種「聳」的頒獎典禮慣用辭,居然也出自我口。

  至今,我才頓悟,這是最真、也最貼切的告白。

  「萬盛」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歸功於曾經或現今持續與萬盛有任何淵源的大夥──工作同仁、作者、廠商、中盤商、朋友、讀者。

  讓我說一聲:「我愛你們,更感謝你們!」

  作家們口中的項姊楔子話說「金壁皇朝」入主中原也有二十個年頭了。當年自關外舉兵入關的「龍嘯皇帝」在平定天下之後的第八個年頭消失,將整個天下交給當時年僅十二歲的兒子──龍運皇帝,這一路走來,竟也過了十二年!

  咱們中原人向來自命清高,只要是中原以外的地方全都被視為蠻夷之邦。想那金壁皇朝幾十年前也不過是瀾滄江畔的一支小狼族,如今不但登堂入室,並且儼然一副要以中土為邦的模樣。這在中原人的眼裡看來,簡直就是逆天行道、荒誕不經到了極點!中原人老笑說那金壁皇朝一家老弱婦孺竟也敢統治咱們大中原!可偏不幸得很,這金壁皇朝不但統治大中原,而且還統治得有聲有色呢!

  金壁皇朝興漢學、造學堂,鼓勵自己的子弟說漢語、學四書五經。

  金壁皇朝主張聯姻,凡是他們的官吏迎娶中原女子者皆有重賞,封官加祿那是跑不了的。要是平常子弟迎娶漢族女子,也有黃金、白銀等的賞賜。

  金壁皇朝大肆招考漢人為官,他們主張以漢人的方式來統治漢人。

  金壁皇朝──算了!反正說來說去,這金壁皇朝除了是外族之外,比起前朝那亂七八糟的典章制度,那可是好得太多了!

  偏偏人就是這麼奇怪!當年那暴虐無道的昏君統治時,中原的俠義之士可是傷透了腦筋要推翻,可是好不容易改朝換代,換了個英明神式的皇帝當家,他們卻還是想盡辦法要把那傢夥從皇位上拉下來。

  十二年來金壁皇朝那小小年紀的龍運皇帝,一直是他們刺殺的首要目標。雖說深宮內苑多不易,但還是有那麼多的奇人異士可以入侵皇宮,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刺殺龍運皇帝,當然他們從來沒成功過。

  不過,咱們那些中原俠客們也從來不灰心,他們依然前仆後繼想盡了辦法要恢復漢室天下。

  於是他們每年都召開一次刺殺──喔!對不起,說錯了,應該是「武林大會」才對!

  召開武林大會的目的,自然是集合眾人的力量,想出辦法來刺殺龍運皇帝嘍!每年這個會議都會擇地召開,這一次他們選的地點就在皇城外的密樹林裡。

  這好像有點太明目張膽了一點吧?那些武林人士似乎自信滿滿,他們的聲勢似乎比以前壯大了很多,也……複雜了很多。

  咱們乾脆這麼說吧!這次的武林大會不單單是中原武林人士的大會串,他們還邀請了來自關外的魔教加入。

  離譜吧?向來自命清高的中原武林人士,竟然會與關外的魔教聯手!等等等等……不是說好了正邪不兩立的嗎?

  嗨!不好意思,大敵當前,沒什麼好正邪不兩立的了!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啊!這就叫「以暴制暴」!

  萬一真的殺了龍運皇帝,那之後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看著辦啊!區區一個魔教,怎麼可能動搖中原武林數千年的根基對不對?這根本不是問題!

  是嗎?這真的不是問題嗎?

  天知道,基本上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就已經是個大問題了!但是,他們既然執意為之,那又能如何?只好靜觀其變嘍!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武林大會就這樣展開了!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如何……他們都沒有想,也不願意想,因為事情根本已經發生了,那還有什麼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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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2:53


  「聽說皇城附近近來聚集了一大群的江湖人士。」

  「我也聽說了,不曉得那些武林人士又打算要做什麼。」

  「管他們要做什麼!」其中一名官員沒好氣地說道:「這些江湖武林人士如此不知好歹,實在應該將他們一舉殲滅,以收殺一儆百之效!」

  「噓!這話可別讓皇上聽見,要不然他可要動怒的!」

  「可是皇上對他們實在太仁慈了──」

  「咳!」龍運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小喜,輕輕地咳了一聲喊道:「皇上駕到!」御書房裡的大臣們立刻住嘴,他們恭敬地排成兩排。

  「臣等恭迎聖上」龍運皇帝帶著他的愛臣端木邵走了進來,他們遠遠便可以感覺到一股尊貴之氣,大臣們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龍運皇帝今年二十四歲,他從十二歲登基以來,從來沒讓人失望過。雖然歷史上年幼登基的皇帝不少,而且比他年紀小的更是大有人在,但龍運皇帝無疑是那一堆小皇帝之中的「佼佼者」!

  當年全天下的人都等著看笑話,等著看這年幼的皇帝如何統治天下、如何將大片江山毀於一旦。但是他們失望了,因為金壁皇朝是不準皇太后垂簾聽政,也沒有能夠操縱皇帝於鼓掌之間的大臣,所以金壁皇朝登基的皇帝,就是掌握天下的皇帝。

  自龍運皇帝登基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十二歲的幼童了。他的聰明才智和穩重果斷,不但超越了他的年齡,甚至超越了其它大臣的聰明才智。

  他們從沒見過這個年輕的皇帝動怒,事實上他根本無須動怒,只要他那兩道英氣逼人的劍眉微微一蹙,就已經力道千鈞、足震人心了!

  龍運皇帝那雙漆黑無法見底的深遂眸子裡,總閃爍著一股睿智的光芒;而狼族人慣有的暴躁不安,從他身上卻看不到半點蹤跡。他那副總是氣定神閒的模樣,不曉得急白了多少朝中大臣的頭髮,偏偏他老是輕描淡寫而且還料事如神,好像沒什麼事能逃過他的法眼似的「穩如泰山」。

  一般來說,正統狼族人的長相並不好看,濃眉大眼、獅子鼻,是狠族人的標準特徵。可這位龍運皇帝生來與眾不同,他的確濃眉大眼,但那挺直的鼻樑卻俊俏得讓人嫉妒。他很少笑,只可惜那總是薄薄的、微微上揚的唇瓣,總洩漏了他內心裡那股揮之不去的幽默感。

  狼族人的身材高大魁梧,而龍運皇帝卻玉樹臨風似的修長俊朗。如果脫去那一身的龍袍,他活脫脫就是個在江湖中行走的俊朗俠客。

  朝廷裡的大臣們老是見他眼一瞟,便嚇得腿涼了半截。有時候真覺得這龍運皇帝果然應驗了武林人士所說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他還多了一樣──心至十方。唉!

  他們心裡所想的,他哪一樣沒想到過?

  大臣們低著頭不敢哼氣,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膽子大些的大臣便瞄瞄龍運皇帝身邊的宰相端木邵,希望他能給個暗示什麼的……端木邵有個很好聽的綽號叫──「潘安宰相」。

  他那一身的細皮嫩肉,比起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那眉目如畫的五官,要生做個女子,不知將會如何嫵媚動人呢!所以見過他的臣民百姓就給他起個綽號叫──潘安宰相。

  端木邵的父親端木非,是三朝的元老,打從龍運皇帝的祖父時代開始,他就已經在朝擔任要職,到了龍嘯皇帝的時候他便當了宰相,直到輔佐龍運皇帝時,他已經有八十歲高齡了。

  龍運皇帝十八歲那年,端木非告老還鄉,而他的位置便由他的獨子端木邵頂替。這樣算起來,端木邵的年紀應該也不小了,但他卻年僅二十一,乃因端木非在五十九歲時的高齡才有了這個孩子,當時還在朝中傳出了一段佳話呢!

  端木邵六歲學會吟詩、七歲學會作詩、八歲的時候已經可以和賢人雅士對奕,到了九歲、十歲的年紀便有「小狀元」的美譽,活脫脫就是個「神童」!所以當他的父親告老還鄉之際,他便理所當然地頂替了他父親的位置,而且由於他的賢政,還蠃得了不少漢人民心。

  龍運皇帝和端木邵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這些年來,一些大臣遇事總免不了先請教端木邵,因為除了太監小喜之外,他才是最親近龍運皇帝的人:只可惜,他現在正斂眉垂眼,一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模樣,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

  「咳!」龍運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的大臣們。他們發出的求救信號,當然全收到他的眼裡啦!

  他心裡覺得有些好笑,畢竟這些跟了他多年的臣子們,個個在外面可都是走路有風,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到了他的面前,就全成了孩子似的乖巧。

  他的心裡是有點驕傲,因為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印象中那種垂垂老矣的老臣,相反地,他們可全是天下年輕一輩中的一時之選,全是最精銳的「人中龍鳳」!

  「你們剛剛所說的,我全都聽到了。」那班臣子的頭垂得更低了。

  龍運皇帝揮揮手道:「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麼多年來,也不是頭一遭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啟稟皇上!」大學士李上前,他是去年科舉所選出的狀元郎,同時也是朝中職位最高的中原人士。

  「臣以為,江湖人士一再聚集生事總不是好現象,如今天下大平,但江湖中卻亂象頻生,這對民心社稷終有所擾。」

  「李學士說的沒錯!再這樣下去,我朝的聲威何在?」另一名大臣亦附和道。

  龍運皇帝挑挑眉道:「諸位似乎對那些江湖人士甚為不滿?」

  「那是自然!想想我朝入主中原後施德政,德澤廣披天下,但那些武林人士不但不知感恩圖報,反而一再聚眾滋事,光是想起來就教人怒火中燒!」李學士又說。

  龍運皇帝不置可否地問:「那依諸位之見,該當如何?」

  「自然是派兵圍剿嘍!」

  「萬萬使不得!」兵部尚書穆阿德連忙搖頭反對:「這怎麼可以?他們聚集的地點就在皇城附近,派兵圍剿萬一發生什麼事危害到皇城的安全,那可怎麼得了?不成不成!

  下官反對!」

  「穆尚書,此話差矣!堂堂兵部尚書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怕有損國威嗎?照您這樣說,萬一不幸皇城出了事,那也不該出兵嘍?」李譏誚地問。

  「當然不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不要無端生事,驚擾了皇城百姓。想想天下太平不過數十載,如今為了區區武林人士大動干戈,讓天下百姓驚懼惶恐,豈是皇朝之福?」

  「可是──」

  「別吵了!」龍運皇帝轉向一直沈默不語的端木邵問道:「端木丞相,依閣下的高見,應當如何?」端木邵緩緩地沈吟幾聲,所有人的眼光全盯著他。他慢條斯理地想了半晌,才挪動了一小步出來說道:「依微臣之見,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哦?」龍運皇帝顯得相當有興趣地繼續問:「那你認為,應該怎麼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法?」端木邵微微一笑。「江湖人士首重道義,如果能讓他們心服口服,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這樣一來,他們不但不會成為皇朝的苦惱,反而還會是一股相當龐大的勢力。」

  「讓他們心悅誠服?」李大學士嚷了起來:「那談何容易?那群江湖人士簡直就是刁民!要他們成為皇朝的助力,根本就是緣木求魚!」

  「那倒也不見得!」禮部尚書說話了,他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說起話來比端木邵還慢條斯理,光是等他思考完成說出話,大概就得等死一堆細胞了!不過這次,他的速度倒是快了很多。「我聽說這次江湖人士和關外的魔教聯手──」然後又沒了,所有的人都還等著哪!他卻一副已經把話說完的樣子。

  他們洩氣地瞪著他,這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龍運皇帝挑挑眉問:「你的意思是可以利用魔教?」禮部尚書以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點點頭。

  他們這才鬆口氣。老天!至少用不著再等他說下去了!

  「那又怎麼樣?」李大學士忍不住問:「魔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卻似乎沒人能想出一個確切的答覆。

  「那自然也只有江湖人士知道嘍!」龍運皇帝莫測高深她笑了笑回答。

  「難道,我們要收買江湖人士替皇朝做事嗎?」兵部尚書疑惑地蹙起眉問:「這樣好嗎?」「不是收買江湖人士來替皇朝做事,而是自然會有江湖人士替我們做這樣的事。」端木邵斂眉垂眼地淡淡說道。

  「真的?是誰?哪裡的江湖人士?」端木邵的眼光緩緩轉向龍運皇帝,大臣們不明就裡地看著他們交換了一個私密的眼神──這代表什麼意思?

  天知道,這件事就這樣算是解決了?!但是除了端木邵之外,那些大臣每個人的眉頭都緊緊地蹙著,怎麼就這樣算了呢?事情才剛剛開始啊!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多問。

  其實他們想的也沒錯,從龍運皇帝臉上的表情看來,這件事的確才剛剛開始,而且,還是個很有趣的開始……至於端木邵?他那莫測高深的表情就難以理解了──是開始?還是結束?不知道。只是那詭異的表情真的令人有些好奇;好奇這位潘安宰相的腦袋裡打的又是哪門子的主意?

  這兩個人各懷鬼胎,卻又瞧不出任何端倪──真是詭異到家了!

  *****「什麼叫魔教啊?」龍心那巴掌大的小臉蛋藏在草叢裡低低地問。

  「我怎麼知道什麼叫魔教?」另外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小臉,有些不耐煩地回答。

  龍行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她們的目標,專注得連眨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會不會是信奉魔鬼的門派?」龍心突然睜大了眼睛驚異地問:「萬一他們真的信奉鬼怪,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很煩耶!那麼多人信神,他們也沒學到什麼神力啊!難道信奉魔鬼的人,就會有魔力嗎?」

  「說的也是。」龍心撇撇她那張櫻紅的小嘴,注意力轉向前面問:「怎麼樣?到底怎麼樣啊?他有沒有出來?」

  「還沒有啦!你小聲一點,會被聽見啦!」龍行生氣地瞪了她一眼。「龍心!你真的很煩耶!」

  「你才很煩哩!」龍心不高與地回瞪她一眼,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沒好氣地對瞪著。

  突然她的眼角一瞄,一道黑色的人影自內苑中閃出來,轉眼已經跳上護牆,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這時候,遙遠的地方也傳來悠揚的笛聲──「他走了!」龍心猛然跳起來嚷道。

  「你──」龍行氣得七竅生煙,她連忙拉住龍心把她按在地上壓低了聲音道:「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在這裡等嗎?」

  「可是──」

  「咳!」龍心、龍行兩位小公主驚跳了一下!

  小喜那張清秀的臉,已經在她們身後微微她笑著行禮道:「兩位公主殿下晚好。」

  「小喜?」龍心沒好氣地跳起來衝著他的頭便給了一巴掌。「你想嚇死人啊?」

  小喜「哎喲」一聲,痛得淚眼汪汪地抱住頭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碰巧經過這裡聽到兩位公主的聲音,所以才過來看看的。」

  「碰巧?」龍行瞇起眼睛挑了挑地靠近他。「那可真是巧了!說!

  是不是我皇兄要你來盯住我們的?」小喜連忙搖搖頭退了幾步。「沒這回事!沒這回事!真的只是碰巧!小喜發誓!」這兩位公主在宮素有「混世魔王」之稱。除了龍運皇帝之外,簡直是天不怕、地不怕,所有下至朝臣、宮女,太監;上至皇親國戚,誰不懼怕她們三分?他已經被她們整了一輩子了,光是想起來,都覺得生不如死!

  「發四?哼!」龍行從鼻子哼出不屑的聲音。「你發五我都不信!哪有這麼巧的事?我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麼隱密的地方,怎麼天天在這也沒見誰碰巧經過這,就你會這麼碰巧?」

  「真的是碰巧啊!」小喜百口莫辯地嚷道,那張清秀的小臉霎時轉成青紫色,眼看龍行的臉就要湊上來了!他巴不得撥腿就逃,偏偏還沒那膽子,只好定在那手足無措地等死!他真是夠蠢了,沒事打什麼招呼?找死啦!這下子真的是自尋死路了!

  「咳!」龍心、龍行沒好氣地跳起來嚷道:「幹啥?又是誰?現在流行咳嗽嗎?」

  「兩位公主晚好,下官在這給您請安。」轉頭一看,卻見端木邵笑瞇瞇地站在那。

  「端木丞相!」小喜如獲救星般的跳起來逃到他的身後道:「小喜三見端木丞相!

  」龍心的眼睛都呆了!她傻氣地看著端木邵直笑,直到龍行沒好氣地用力推她。

  「你傻啦?」?

  龍心這才紅著臉地低下頭囁嚅道:「端木大哥……」端才邵笑盈盈地看著那兩張人見人愛、卻也人見人怕的絕美容顏問:「怎麼啦?這麼晚了,為什麼你們還在這裡?」

  龍心說不出話來,龍行卻神氣地仰起了下巴回道:「我們在這裡練功呢!師父過幾天就回來了,我們要好好表現,讓她刮目相看!」端木邵挑挑眉,眼光轉到龍心身上;那龍心眼看著就快昏倒了,哪裡還說得出半句話來?

  端木邵微微一笑問:「是這樣嗎?龍心?」

  「不是──」龍行用力地踩了她的腳。

  龍心痛得眼淚都掉下來地大嚷:「是嘛!是嘛!就是這麼一回事,我們不是來監視皇兄的!」

  「龍心!」龍心一愣!這才清醒過來,她洩氣地翻著眼睛咕噥道:「完了……」

  「監視皇上?」端木邵訝異地看著她們問:「皇上現在正在寢宮休息呢!你們怎麼會等在這裡監視他?」反正事跡既然已經敗露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龍行索性皺皺鼻子,老氣橫秋地說道:「誰說我皇兄現在正在寢宮休息?我敢打賭,剛剛他就已經溜出去了!最近他都是這樣的,老是三更半夜有笛聲,我皇兄一聽到笛聲便像是著了魔似的偷溜出去,我們就是為了他的安危著想才會等在這裡的!」

  「是這樣嗎?」端木邵回頭看著皇帝的貼身太監小喜。

  小喜拚命搖頭、搖手,簡直整個人都搖起來了!

  「沒這回事!沒這回事!皇上現在正在寢宮休息哪!剛剛奴才親自伺候皇上更衣就寢的,皇上怎麼可能會偷溜出去呢?不會的!」

  「你還說沒這回事?」龍行盛氣淩人地用力一跺腳。「明明就是這麼一回事!剛剛我和龍心親眼看見的,你還敢嘴硬?」

  「真的沒有嘛!」小喜又氣又急地辯解道:「要是兩位公主不信,奴才可以帶兩位公主到寢宮去親眼看個清楚,皇上真的已經睡了!」

  「小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以皇上來威脅我!」龍行生氣地又一跺腳。「你以為我不敢去寢宮嗎?」小喜連忙「撲通」一聲跪下。

  「小的不敢!小喜沒這個意思!」

  「還說不敢?明明就是以我皇兄的名義來壓我!」龍行氣得暴跳如雷地嚷。

  「龍行──」龍心拉拉她的衣袖,她的臉已經紅得像黃昏的夕陽了。「別這樣,端木大哥在呢!」

  「在又怎麼樣?」龍行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誰像你?」

  「像我什麼?你可別胡說八道,我要生氣滿I」龍心眼眶一紅,淚水眼看著就要落下來。

  龍行猛地一拉她的手道:「走啦!反正總有一天會讓我逮到的!」她氣嘟嘟地扭頭就走,龍心依依不捨地看了端木邵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龍行一起離開。

  「恭送兩位公主!」端木邵和小喜不約而同地微笑行禮。

  等到龍心、龍行兩位公主的背影已經消失之後,端木邵才轉向小喜挑挑眉,似笑非笑地問:「皇上真的在寢宮休息了?」小喜苦著一張臉答道:「丞相大人,您這一問,可叫奴才怎麼回答呢?」端木邵淡淡一笑,那笑容明亮得幾乎教小喜看傻了眼!

  「他就這樣把你扔給龍心、龍行這兩隻小食人魚?」小喜怔怔地看著他。

  端木邵歎口氣地在他面前揮揮手指又道:「我在問你話!」小喜猛地一怔:「喔……對不起!小喜一下子愣住了,丞相問什麼?」

  端木邵揮揮手。「算了,我只想知道那個吹笛子的人是誰?」這下小喜頭又搖得像個波浪鼓一樣了。「奴才真的不知道!」小喜苦著臉可憐兮兮地又說:「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端木邵的眼光轉向那高牆……那會是誰?聖上會有危險嗎?他深深地蹙起眉。

  「丞相──」小喜小心翼翼地翻起眼睛看他。「您擔心聖上的安危吧?」端木邵淡淡地歎了口氣。「當然擔心,誰不擔心──」這句話他險些說出口,端木邵連忙掩飾地笑了笑。「誰不擔心皇上的安危呢?他可是天子啊!」

  「那您可得好好勸勸皇上了!」小喜理所當然地埋怨道:「不要說是龍心、龍行這兩位公主了,就連皇太后都起了疑心了!要是真的被發現,那奴才……」他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他說:「那奴才可要腦袋搬家了!」端木邵只是笑了笑,他的眼光還是停在那高高的城牆上……那城牆擋得住誰呢?

  就算擋得住人,也擋不住心啊!

  能擋的也只有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的人吧!

  況且聖上不是,他當然也不是。

  *****深夜,整座皇城沈浸在月色皎白的光線中顯得無比寧靜,悠揚的苗聲忽遠忽近地在空氣中飛揚,有種淡淡的、哀怨似的聲音撩起無限的空靈遐思。,在離皇城不遠的一片大樹林裡,有條人影正以驚人的速度不停地往前奔去。

  他的腳尖輕點地上的落葉,藉力在半空中行進,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那人影似乎正追逐著笛聲前進,然後在樹林最深處的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那笛聲在他停止的那一刻,竟也感應到似的停住!

  「上來吧!等了你一個晚上了。」那人腳尖一點,淩空躍上大樹頂端,在那裡正斜躺著一個藍衣書生打扮的男人。

  他一見到他來,便不住地埋怨:「這麼晚來,餓死我啦!」男人輕笑一聲,從懷裡掏出個小油紙包扔給他。「哪,叫化雞,特地命人做的。」

  「算你有良心!」他高興地接過食物,老實不客氣地啃了起來。「怎麼?你出來的時間愈來愈晚了,是不是有人發現你了?」男人在他的身邊坐下來揮揮手。「還不是我那兩個寶貝妹妹,她們的鼻子靈得很,每天像獵犬一樣地盯住我,所以我想走,自然得花點心思。」他的眼光盯住不遠處的另一片樹林,那裡隱隱約約有燈火閃爍。

  男人回過頭正想問他的看法,卻只見他瀟灑地拍拍手,那隻雞竟然就這樣解決了!

  男人眨眨眼睛,有點不大相信。

  他卻只是一抹嘴,笑了笑說道:「總算吃飽了!今年真來了不少人,看來,他們這次可真是勢在必行喲!」男人搖搖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啥事這麼好笑?」他莫名其妙地問。

  「沒有,沒事!」男人說著,再度回頭盯著樹林的方向。「不是說關外會有人來嗎?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麼厲害,讓他們如此有恃無恐?」他仔細瞇起眼睛打量那裡的燈火,有點徒勞無功地想看出個端倪。

  「我也很好奇。」他咧開嘴笑了笑,那張俊期的臉頓時顯得有些滑稽。「總不會是天山神教的人吧?」

  男人挑挑眉問:「如果是呢?」「如果是,我就建議你先派兵把這些不知死活的傢夥先了斷了,省得他們將來受苦受罪。」他乾淨利落地回答。

  男人有些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說這話不會太誇張嗎?」

  「誇張?我還覺得太……咦?有動靜了!」他突然跳起來,趴在大樹上往前面看。

  「你看!有一群人過來了!喂──」他回頭一看,哪裡還有人?那人早已經縱身一躍而下,往另一個方向飛箭般的衝出去了。

  「喂!」他沒好氣地爬起來往下跳。「你等等我啊!喂──」

  *****那裡原本是件茂密的森林,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茂密的林子裡居然平空冒出了塊空地!把樹砍掉當然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把樹砍掉,同時搭上了這麼個典雅無比的樓閣,那可就難了!

  但是,還是有人做到了!在那片空地上,現在就平空冒出一個小小的樓閣;那樓閣並不大,可是卻極為精緻,雕樑畫棟極費心思地將樓閣四個方向全都刻上了天女圖,樓閣的四周都以紫色的紗幕輕輕地罩住,遠遠看像極了紫色煙霧中的天上樓閣。

  其它的空地上聚滿了來自各地的武林人士,他們對眼前的景像似乎也相當意外。一天前,這裡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子,怎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會不會是天山神教的人來了?」

  「哼!故弄玄虛!關外草莽就是關外草莽,猴子穿上龍袍,也成不了皇帝的!」

  「噓!小聲一點!」

  「幹啥小聲點?」黑鬍子大漢沒好氣地瞪著那樓閣不屑地說道:「難道我還說錯了?

  好生生的,何必故作神秘?怕別人看,別出門不就得了?幹啥弄個樓像戲台似的?耍猴戲啊?」

  「放肆!」突然淩空傳來一聲嬌斥,他們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之前,一道火紅色的影子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人群中。

  「刷刷!」兩個巴掌又脆、又響地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

  才一轉眼間,那人紅色的人影已經躍上樓閣,隱身在紫色的紗幕中冷笑道:「不是怕別人看,而是你們這些下三濫的東西不配看!」

  「臭娘們──」他話聲未落,一枚銀針已經破空激射而來;他狠狽無比地猛一轉身,方堪閃過!

  女子銀鈴般的輕笑聲響了起來。「你再說一句試試看,若不是我阿爹交代了不許傷你們,恐怕你現在老早倒下了,哪還有嘴巴在這裡大放厥辭?」

  「天山神教!是天山神教的人!」四周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原本聚集的人群,頓時有如潮水一樣往後退了幾步。

  女子似乎很滿意地笑了笑。她說話的口音與中原人不太一樣,可是那清脆的聲音再加上那口音,卻有種奇異的吸引力,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似的。

  「怎麼?怕了?你們找我們來的時候怎麼不怕?我長得那麼恐怖嗎?」沒人敢答話,他們戒慎恐懼地注視著她,有點不知所措。

  「天山神教」在關內、關外同樣富有盛名,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天山神教的大名。說是神教,但中原人士向來不屑與之為伍,認為他們是魔教,練的全都是些旁門左道的武功。

  天山神教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他們如何報恩很少人知道,但他們如何報仇卻人盡皆知──其手法殘酷而且絕不留情!不管販夫走卒,還是武林人士、達官貴人,只要得罪了天山神教都沒有好下場,而且躲到哪裡都沒用!所以有人說,天山神教才稱得上是天下第一教,因為他們的信徒眾多到無法計數。

  天山神教的真面目至今一直是個秘密,儘管他們的信徒如此之多,但是教派本身真實的情形卻鮮有人知。以人數如此龐大的教派卻還能維持神秘如此之久,基本上將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們卻做到了。

  天山神教最為人所知的是──教中的層級。

  天山神教中有十二聖使、八大護法、五色長老,再加上從沒人見過的四大不敗金剛。

  十二聖使的職責是在各地傳達教中的命令,聽說單是十二聖使的武功已經高不可測,無人得以近身:八大護法則是在各地執行天山神教的命令,包括清除叛教的教徒和一些暗殺令。通常八大護法在執行命令時會發出「誅殺令」,要是接到天山神教的誅殺令,那就先把後事交代好吧!因為開天闢地以來,還沒聽說過有人躲得過天山神教的誅殺令的。

  五色長老是天山神教中最常出現在世人面前的,他們總是在各地宣揚天山神教的教義,形式上倒有點像是天山神教派駐在外面的公關人員。

  至於四大不敗金剛和天山神教的教主宮百齡,根本沒有人見過;而傳說中,天山神教的兩位聖女──宮千水和宮千歲,自然也只是傳說中的人物。

  所有的人全注視著眼前這個紅衣少女。紫色紗幕中看不清楚她的長相,但光聽聲音,已經讓人覺得心曠神怡,顯然會是個眉目如畫的「絕世美人」,或者與其說是「絕世魔女」。

  「聖女駕到!」一聲童稚清脆的聲音響起,樹林中緩緩出現一頂小小的紫色轎子。

  四名紫衣童子抬著小轎子,竟能腳不著地淩空前進,在場的武林人士可都傻了眼了!光是這門草上飛的功夫,已經教所有人自歎弗如,更何況使這武功的,還是四個小小年紀的小孩童。

  紅衣女子站在紗幕中微笑地等待著。那頂紫色的轎子條地已經到了樓閣上,四名紫衣小童將轎子放下,轎簾一掀,一道雪白色的人影刷地又閃進了紫色紗幕樓閣中。他們的眼光還沒來得及轉過去,樓閣中已經有清柔的聲音傳了出來──神閒氣定的。倒像是她一直都坐在那裡似的。

  「家父要我替他向各位武林同道請安,他老人家因為閉關修煉,所以無法親自到場與各位會面,實在抱歉得很,希望各位武林同道見諒。

  」那聲音輕輕軟軟的,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輕柔雅致,和先前紅衣女子的清脆響亮全然不同。

  「這也大不像話了吧?我們好意請天山神教的人過來共商大事,你們教主不親自出面已經很蔑視我們中原人,現在還派個什麼聖女,弄得神秘兮兮的,成何體統?」外面的武林人士立刻發出不滿的聲音。

  「你再胡說我就──」

  「千歲!」紗幕中的女子端坐在樓閣的正中央輕輕地斥道:「不得無禮!」紅衣女子略一揮手,即退到一邊不說話;那白衣女子緩緩地又說了:「並非我們故作神秘,而是天山神教教規規定,未婚女子不得以真面目示人,這是不得已的,還請各位原諒。」

  她略停了停,又接下去說:「我是宮千水,這是舍妹宮千歲。千歲年紀尚輕,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請各位海涵。」這席話說得倒是合情合理,中原武林人士們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這時,一名穿著黑色道袍的老者緩緩地走了出來,人群像海水一樣退開一條路,顯然他在武林中的地位頗高。

  「武當玄天道長。」白衣女子微笑似的招呼道:「千水久仰大名,在這裡向您請安。」玄天似乎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沒想到宮姑娘人在關外,可是對中原武林的情形倒很瞭解,連老朽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都知道。」

  「哼!你還算名不見經傳?過謙了吧?」宮千歲老實不客氣地說道。

  玄天道長挑挑眉。宮千歲這小丫頭的脾氣他剛剛已經見識過了,顯然天山神教這位小聖女真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但他終究是一代宗師,怎能與小輩一般計較?所以,他還是極有風度地笑了笑說道:「這次沒能見到宮教主實在是太遺憾了!我們大家商議過的結果,是希望能由宮教主出面商量的:現在既然宮教主無法親自到中原,那麼由宮姑娘代理也是一樣的,不知道宮姑娘可否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

  「當然知道啦!臭老道!要不然我們來做什麼呢?不就是要我們替你們殺掉那個不識相的狼族皇帝嗎?」她這話一說,在場的人可都綠了臉了!這雖然是事實,但是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說出來,然而這位聖女倒說得像是去打打獵、殺只小貓小狗一樣理所當然。

  「千歲!」宮千水無奈地輕喊。

  宮千歲卻厭煩地揮揮手道:「本來就是嘛!囉哩叭嗦的做什麼?不就是殺個人那麼簡單嘛!潛進皇城裡把他給殺了不就得了?還勞師動眾的做什麼?無聊!」曰這牛「咳!」玄天道長還是勉為其難地笑了笑。「宮小姑娘真是快人快語,不過,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依道長之意──」「潛進皇城裡刺殺龍運皇帝當然並不是什麼登天難事,難的是要如何善後?金壁皇朝已經入主中原了,我們殺了一個皇帝,他們還是可以再立一個皇帝,如此一來,對中原的黎民百姓又有什麼好處?反而會讓百姓們的日子更難過而已。」

  「哦?」宮千歲似乎聽出興趣地問:「臭老道說的倒也有點道理!

  既然是這樣,你們打算怎麼辦?」他們有幾秒鐘的沈默,似乎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麼,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想的是什麼。

  「當然是另立一個真命天子!」人群中有人打破沈默說話。人群再度緩緩移開,一位弱冠少年在幾個錦衣護衛的簇擁下出現,其中一個身穿銀藍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說道:「我家主人是前朝遺孤,他才是真命天子。」真命天子?

  這四個字照理說該是有如千鈞之重才對,但在場的人卻都沒表現出震撼,可見這是他們老早已經商議好的。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那位弱冠少年的身上。他的臉色微微蒼白,似乎並不是很健康,但清秀俊雅的面孔,卻真有幾分貴族之氣。

  宮十歲笑了笑,好生打量那年紀和她差不多的少年。「你就是真命天子?嘿!真命天子,你叫什麼名字?」

  「楊康。」他頭低低地回答,而後抬起頭露出他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睛,再清楚地說一次:「我叫楊康。」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3:32


  「聽說皇城附近近來又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啊!下官對這件事可是關心得很啊!我已經好幾次上書求見皇上,希望能知道朝廷對這件事有何對策;可是皇上公事實在太繁重了,根本找不出時間見下官。下官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只好邀請丞相到府中一叔」

  ──歐陽越有點緊張地搓搓雙手又道:「丞相不會覺得下官唐突吧?」

  端木邵笑了笑。「當然不會!歐陽大人已經告老還鄉了,可是對朝中的事還是如此關心、如此辛勞,下官感動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唐突?歐陽大人多慮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歐陽越放心地笑笑,可是臉上的表情卻還是緊張兮兮的。

  他不停地四下張望,好似生怕有人突然衝出來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似的。

  端木邵心裡有些好笑。其實歐陽宅邸的戒備真的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滴水不漏了,可偏偏這歐陽越還是每天提心吊膽地擔心會有人衝進來刺殺他。

  或許歐陽越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二十幾年前他擔任守關大將,可是他卻開關讓金壁皇朝的人入關──這種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了自己的國土與人民的人,是會害怕的。

  唉!這樣的榮華富貴有什麼意義?歐陽越已經足不出戶許多年了,他在金壁皇朝中任職沒幾年,確定了自己當不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後,他使再也不肯出門。

  外面的世界對他並不友善,在幾次被刺殺失敗之後,他幾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到後來也只好閉門不出,守著他得來的金銀財寶過日子。

  那些武林人士幾乎每年都會聚集一次,而他也每年上書一次、每年邀請端木邵一次,這是他早已習慣的,倒也見怪不怪了。

  「今年怎麼樣?皇上是不是準備要出兵把那些不識相的東西殺個精光了?」歐陽越滿懷希望地問。

  端木邵很遺憾地笑了笑說:「很可惜,皇上暫時還沒這個意思!您也知道,皇上向來是仁民愛物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總不能一直縱容著他們這樣為非作歹啊?」歐陽越急得跳腳又說道:「那些武林人燒殺擄掠無所不為,他們總有一天會殺進皇城裡來的,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啦!」

  端木邵安撫地朝他微笑道:「歐陽大人,這一點您大可放心,皇城的督備森嚴,更何況,皇室的軍隊就在皇城外駐紮著,武林人士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衝進皇城殺人放火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萬一……」他緊張得冷汗直流,不停地用手絹拭著他頭頂上的汗水,連舌頭都有點打結了。

  「歐陽大人!歐陽大人!」端木邵連忙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說道:「您別怕!這皇城裡還有我呢!萬一真有什麼事,下官一定會拚死保護您的,您請寬心!

  」

  「真的?」歐陽越就像個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塊浮木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臂問:「端木丞相,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端木邵安慰地朝他笑笑。「我端木邵向來說話算話!」

  歐陽越感激得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了;他邊拉著端木邵,邊站起來又哭又笑地說:「我就知道端木丞相宅心仁厚,不會見死不放,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丞相請坐!請坐!」他邊說邊拉著端木邵坐下來,好不容易深吸了好幾口氣,心情才平靜下來。

  端木邵只好陪著他坐著,其實這些話,他不是每年都重說一次的嗎?

  歐陽越終於笑出來了,他以老者的姿態拍拍端木邵的手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將來必定有所作為,真所謂虎父無犬子──」鬼話連篇!

  當年他父親辭官引退的時候,歐陽越還毛遂自薦地想繼任為丞相。

  當他知道自己居然敗在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手上時,他不知道咬牙切齒了幾次,連見面時都沒給過他好臉色。如今事過境遷,他倒是可以顛倒黑白地完全不把過去的事當一回事了!

  「那時候我就說過,端木丞相將來必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會是個比令尊還要稱職的好丞相。現在事實證明,我果然沒看走眼!」他說著,一副寬慰的模樣。

  端木邵只是一臉淡淡地笑,反正到了這時候,也只能隨他說了,要不然怎麼辦?

  「唉──」歐陽越說著歎了口氣,又道:「我知道這幾年端木丞相花了不少心血在老朽身上,我也知道我們歐陽家實在無以為報──」糟糕!有種不祥的預感要發生了!

  端木邵不動聲色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沒想到歐陽越突然用力一抓,眼睛亮了起來說道:「可是我終於想到了!古人不是說,無以為報時。只能以身相許嗎?這樣吧?

  雖然有點高攀,但是小女今年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端木丞相如此年輕有為,正是老朽心目中理想的乘龍快婿。」

  「歐陽大人!使不得……」端木邵簡直想要尖叫落荒而逃。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正想開口,沒想到歐陽越的動作還是比他快了一步,只聽得他拍手嚷道:「來人啊!叫小姐出來給端木丞相奉酒!」哇!端木邵覺得自己頭上的毛髮都豎起來了。他硬生生地站起來,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地定在那裡,尷尬至極地僵住。

  歐陽越卻還是自說自話地笑著說道:「我這女兒啊──雖然稱不上國色天香,但是論其美貌、才學,也稱得上是人中龍鳳了!和端木丞相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想,你看了一定會喜歡的。」

  「爹!」一名女子低著頭,輕移蓮步緩緩地走了出來,她的手上果然捧著兩隻玉杯,婢女跟在身後端著酒瓶。

  歐陽越用力一拍,端木邵「碰」的一聲,百般無奈地又坐了下來。

  歐陽越笑嘻嘻地介紹:「丞相,這就是小女歐陽翩翩。翩翩,還不快三見丞相?!

  」歐陽翩翩低著頭,輕輕地行個體問候道:「端木丞相安好!」

  「好──好──」端木邵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給端木丞相倒酒!」歐陽翩翩倒酒時那模樣嬌羞萬千,連那雙纖細的小手都微微地顫抖著。

  端木邵心裡正在想著如何脫身──老天!她可千萬不要把酒倒在他的身上啊!

  「哎呀!」端木邵閉起眼睛,料得真準!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還不快替端木丞相擦乾淨!」歐陽越拉高了嗓子大嚷。

  端木邵立刻觸電似的跳起來連連搖手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沒弄濕!真的一點也沒弄濕!」

  「這怎麼行呢?萬一受了風寒,老夫可擔當不起啊!來人!快一點招呼端木丞相到後面換衣服!」

  「不用了!」端木邵綠了臉大叫。

  他這一叫,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歐陽翩翩當下眼睛一紅,轉身嗚咽地跑出廳堂,歐陽越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就算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他的女兒是世上第一醜女,恐怕他都不會這麼生氣!

  端木邵雙手一拱,「歐陽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下官家中還有要事,恐怕無法久留。」

  「端木丞相是嫌棄小女出身卑微,配不上丞相嗎?」歐陽越鐵青著臉,沒好氣地問。

  端木邵揮揮手,有口難言、面有難色地歎氣道:「歐陽大人,下官怎敢有這種想法,下官實在是還沒有娶妻的念頭啊!」

  「丞相今年的年紀也不小了,說尚未有娶妻的念頭,那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端木家就獨傳一子,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家中二老想想吧!古人也說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端木丞相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是是是!歐陽大人教訓得是,下官這就回去面壁思過!」端木邵勉為其難一笑,雙手再度一拱,便退了出去。

  「丞相!」歐陽越急得跳起來。「丞相,你聽我說啊……」端木邵哪裡肯聽他說,他衝出去的速度之快,簡直可以用迅雷、及掩耳來形容!歐陽越才追到門口,他已經跳上轎子逃之夭夭了。

  歐陽越洩氣地往回走──曾經聽過傳聞,說是端木邵不喜女色。怪了?!堂堂男子漢不喜女色?除非他是個女的,要不然就是有「斷袖之癖」!

  端木邵當然不可能是個女的,那他就是有斷袖之癖嘍!

  歐陽越苦惱地抱住頭苦思──有斷袖之癖怎麼辦?難道送個男人過去?

  他沒好氣地想了想──真的,要想抓住這道護身符,看來,也只好送個男人過去了,不然還能怎麼辦?只可惜他沒有兒子,要不然,豈不是容易多了嗎?唉!

  *****好不容易離開歐陽越的魔掌回到家中,僕人卻說皇上正在找他,端木邵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又進宮去了。誰知道一進到御書房,卻看到龍運皇帝正趴在側書房的桌子上沈沈地睡著。

  小喜朝他做個手勢低低地說:「皇上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先別吵他。」端木邵鬆口氣道:「這樣也好,我去換件衣服,要是皇上醒了,你就說我馬上過來──」話還沒說完,龍運皇帝突然打個呵欠地睜開眼睛。

  「是端木嗎?」端木邵連忙行禮。「正是微臣,微臣該死!」

  龍運皇帝笑了笑。「為什麼該死?」

  「微臣讓皇上久等了!」

  「讓我等就該死?!」龍運皇帝笑著伸個懶腰。「端木,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外?

  這裡沒有外人,你別來這套君臣大禮行不行!」端木邵還是低著身子不肯抬起頭。

  龍運皇帝有點意外地問:「怎麼了?我說的話你沒聽見?」

  端木邵卻沒好氣地壓低了聲音說:「聖上說的可不對了,這裡怎麼會沒有外人?」

  龍運皇帝挑挑眉指著小喜說:「小喜當然──」

  「我可不就是外人嗎?」端木邵突然翻起眼睛瞪他。「我可是千真萬確的外人,要不然,怎麼會什麼事都瞞著我?」

  「我瞞你?」龍運皇帝訝異地看著他。「我瞞著你什麼了?」

  「那可多了!瞞著我出皇城、瞞著我溜出去,這可不正是把我當成外人嗎?」

  「你指的是這個!」龍運皇帝忍不住大笑。「老天!我還以為你說的是哪樁天大地大的事情哪!起來起來!我不瞞你可以了吧?我這次找你來,就是不想瞞你啊!要不然,何必私下找你進宮?」

  端木邵瞇起眼睛問:「真的?」

  「我是皇帝!」龍運皇帝也瞇起眼睛。「有說謊的皇帝嗎?」端木邵起身,他能怎麼回答?難道說有嗎?

  「小喜,去外面守著,任何人我都不見。」小喜點個頭退出去,臉上卻有點不太甘願──這下,他變成外人了!

  待小喜退出去之後,龍運皇帝才站起來,他的姿態顯然輕鬆了許多,彷彿脫下了什麼似的利落了起來。

  「我知道我半夜離開皇城的事情誰都瞞得住,可就是瞞不住你!」他笑著聳聳肩。

  「不過你也知道,我早晚會把事情告訴你的,不是嗎?」

  「哼哼!」端木邵沒好氣地從鼻子裡噴出兩口氣。「是啊!等到你想到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的,誰叫你是皇上,而我是臣子!」

  龍運皇帝有點意外地看著他。「你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端木邵也知道自己矩了,他洩氣地揮揮手低下頭道:「臣無狀!」

  「別跟我來這一套!你──」他疑惑地看著他衣服上那一大塊濕漬。「這是怎麼回事?」

  「自然不是好事嘍!」端木邵咕噥一聲道:「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早晚會習慣的!」

  「又有人想替你找個丞相夫人?」龍運皇帝大笑。

  「笑什麼?」端木邵沒好氣地瞪他。「我風度翩翩、一表人才,誰不想有我這位乘龍快婿?」

  「當然!當然!連我都想要你這個妹婿嘍!」龍運皇帝神秘兮兮地靠近他。

  「喂!說真的,你是不是心裡真的已經有意中人了?到底是誰?該不會是我那兩個寶貝妹妹吧?要是的話,我倒是很樂意成全!」

  端木邵瞇起眼睛。「那你可就錯了!我不喜歡女人,我喜歡男人,尤其是像你這種男人!」龍運皇帝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

  「那好!不先決條件是──你得是個女人!如果你是女人,那麼我一定娶你!」端木邵居然臉一紅,沒好氣地嚷道:「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說外面的情形?」

  龍運皇帝這才笑著聳聳肩道:「我本來就是要跟你說外面的情形的啊!是你到底要不要聽才對!」

  「我現在正洗耳恭聽哪!」

  「那好,你過來!」龍運皇帝拉著他的手,在側書房裡的椅子上坐下來。「其實那些人的想法很簡單,他們的目的只是要立一個新的皇帝──一個新的真命天子……」

  *****小喜在門外豎起耳朵聽著,他愈聽愈靠近門邊,直到整個耳朵都已經貼到門上去了,自己還毫無所覺。

  「你在聽什麼?」突然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問道,小喜正張大嘴想喊,兩雙小手立刻住他的嘴,齜牙咧嘴地威脅道:「你敢出聲,我就告訴我皇兄,說你偷聽他說話!

  」小喜苦著臉搖搖頭。

  龍心、龍行兩位小公主挑挑眉、笑嘻嘻地鬆手。

  「這才聽話!誰在裡面?」她們小小的頭也湊了上來好奇地問,「是端木丞相和皇上正在裡面商議大事哪!兩位姑你你!求求你們快走吧!要不然,小喜的人頭真的要落地啦!」小喜哭喪著臉哀求道。

  「別急!別急嘛!等我們聽夠了,自然會走的!」龍行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揮揮手低聲說道:「他們到底在裡面說什麼?是不是關於皇兄夜行出宮的事?」

  「咦?什麼真命天子?」龍心奇怪地咕噥:「皇兄不就是真命天子嗎?哪裡還有真命天子?」小喜已經快昏倒了!這兩位小公主就在門口討論,簡直不把他的項上人頭當一回事!老天!

  「公主──」

  「哇!皇兄說外面還有個真命天子耶!那他們不是準備要造反了嗎?怎麼辦?」龍心訝異地嚷了起來。

  「龍心──」

  「誰在外面?」龍運皇帝突然暴喝一聲,他們還來不及逃走,門已經被拉開,三個人頓時全跌在地上呻吟。

  「又是你們這兩個小鬼!」龍運皇帝沒好氣地瞪著他的兩個妹妹道:「誰準你們在這裡偷聽的?」

  龍心、龍行吐吐舌頭,一臉無辜地指著小喜說:「是他先聽的,我們後來才來的喲!

  你們前面說的,我們全沒聽見!」

  小喜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小喜該死!小喜該死!請皇上恕罪!」

  龍運皇帝眼睛一瞇,冷冷地說道:「你是該死!」小喜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伏趴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龍心、龍行也知道自己闖了禍,那兩張小臉頓時垮下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道:「皇兄,是龍心、龍行不好,您別怪罪小喜,是我們逼他的啦!」

  「是嗎?」龍運皇帝冷著臉。「你們以為你們是我妹妹就會沒事嗎?祖宗傳下家法,女人及宦官不許干預國政,違令者死!沒人教過你們嗎?」

  「皇兄──」龍心、龍行也忍不住緊張了!

  龍運皇帝向來很寵愛她們,沒想到他會生這麼大的氣!

  她們不停地咬著唇,眼看著淚水就要掉下來了,只好求助地看著端木邵。

  端木邵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說道:「的確是有這麼個法令,而且太祖皇帝說過,不管是誰,只要是犯了這個法都得砍頭的!你們……唉!」他洩氣地搖搖頭。「怎麼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呢?這可叫我怎麼替你們說話才好?」小喜這下哭了起來了!他忍著眼淚,可是那嗚咽的聲音卻哽在喉嚨發不出聲。

  龍心、龍行咬著唇,好半晌,突然「哇」一聲哭了起來──「皇兄……」

  「別說了!來人啊!把小喜推出午門斬首示眾!」龍運皇帝一聲令下,門外的武士立刻衝進來,小喜嚇得嘴巴張開,連啊都來不及啊,就先昏厥過去了。

  「皇兄!」龍心、龍行嚇得拖住小喜的身子哭嚷:「皇兄!龍心、龍行知錯了!您別生氣,下次絕對不敢了啦!皇兄,求您放過小喜啦!」龍運皇帝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龍心、龍行只好哭紅了鼻子,哀求地看著端木邵。

  端木邵這才揮揮手示意武士出去,他試探地問:「兩位公主說的可是真話?」龍心、龍行紅著眼睛拚命點頭。「只要皇兄放過小喜,龍心、龍行以後絕不再犯!」

  「此話當真?」她們用力點點頭,異口同聲道:「當真!」端木邵挑挑眉,商量似的說道:「皇上,既然公主們已經知錯了,您就放過小喜這一次吧!」龍運皇帝瞇起眼睛瞪著他的兩個妹妹。「我們剛剛說了些什麼?」龍心的小嘴一張開,龍行立刻住她的唇瓣搶先回答:「沒聽見!我們什麼也沒聽見!」龍運皇帝點點頭又問:「那麼母后自然也不會聽見吧?」龍行拚命點頭。「那是當然!我們都沒聽見了,母后怎麼會聽見呢?」她推推龍心,龍心也死命點頭答是。

  龍運皇帝這才點點頭。「最好是這樣,小喜這條命就先寄放著──」他說著,突然又回過頭來齜牙咧嘴地說道:「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們又玩花樣,我就殺了小喜,再把你們送回瀾滄江畔去釣魚!」龍心、龍行紅著眼睛,委屈無比地點頭道:「知道了!」

  「那還不退下去!」這兩位小公主只好可憐兮兮地退下去了。這輩子,她們還沒受過這麼大的驚嚇,這樣一來,她們大概會乖上一陣子了!

  她們一走,端木邵立刻把門關上,龍運皇帝踢踢小喜道:「好了!

  好了!起來吧!」小喜先睜開一隻眼睛,確定沒事之後才可憐兮兮地爬了起來嘟嚷道:「我不要玩了!簡直就是伴君如伴虎嘛!沒事又是打、又是殺的,誰知道哪天會怎麼死?」

  龍運皇帝沒好氣地踢他一腳。「還說?差點就壞在你的手上!這兩個小東西難纏得很,下次再不小心,你的項上人頭真的要掛在午門外喂烏鴉嘍!」

  小喜可憐兮兮地點頭。「小喜知錯!」

  龍運皇帝沒好氣地揮揮手。「最好是這樣!這件事還沒解決之前,我可不希望宮裡出什麼狀況。你要想保住你的小命,就把那兩個小東西盯緊點!」

  「小喜知道!」龍運皇帝這才鬆口氣,端木邵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這樣對龍心、龍行不會太凶嗎?她們可是你心頭上的肉喲!」

  龍運皇帝無可奈何地歎口氣,望著外面的天空。「暫時也只能這樣了!這次的情況不同以往,如果我們不夠小心,也許真的會改朝換代。」他這話一說,端木邵和小喜不約而同地心頭一驚!

  改朝換代?會這麼嚴重?

  龍運皇帝的臉色凝重得似乎正思索著皇朝的前景──真的會這麼嚴重嗎?

  *****「霍家莊──」離金壁皇朝皇城十里處的半山腰上。

  據說當年金璧皇朝領兵入關時,霍家莊便是最後一道關卡。

  那時天下大亂,金壁皇朝的兵士個個驍勇善戰,前朝那些殘兵殘將說什麼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沒多久金壁皇朝便掌握了天下大勢。

  當時京城裡的難民一股腦全湧進了霍家莊,霍家莊的霍老莊主憑著一股血氣,拚死護衛這上千的百姓,寧死也不肯打開莊門讓金壁皇朝的士兵進莊。雙方對峙了七天七夜,弄到霍家莊彈盡援絕的地步,卻還是不肯讓步。那一戰令金壁皇朝的開國君主龍嘯皇帝非常欽佩霍老莊主的仁義精神,於是命軍隊另辟道路,放過了霍家莊,並賜名為「不戰山莊」。

  從此霍家莊一戰成名,但霍老莊主卻並不以此為滿,他沒用龍嘯皇帝御賜的名字。

  霍家莊仍然是霍家莊,只不過霍家莊從此也真的便成了在江湖上唯一一個不許動武的地方,不管在莊外的恩怨如何,只要進了霍家莊,都必須放下武器,直到離開霍家莊為止。

  而現在玄天道長他們一行人全聚集在霍家莊,誰也沒想到幾十年前護衛百姓的霍家莊,現在卻便成了他們一行人謀反的地方玄天道長和江湖上知名的俠客們聚集在那裡,看著霍家莊下平靜的天下,不由得心裡都有點疑惑──誰也不知道他們做的到底對不對?當初他們並沒有想過要邀請「天山神教」的人三與這件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究竟是誰出的主意、誰去下的邀請函,只知道現在天山神教的人已經到了中原,他們所策畫的事似乎也已經勢在必行了。

  他們──似乎真的已經騎虎難下了。

  「既然大夥兒都已經作了決定,就不要再猶豫了!要不然到時候事機敗露,反而前功盡棄,那豈不是錯失了大好良機嗎?」少林派的一心和尚暴躁地揮舞著玄杖說道:「不管怎麼說,楊康總是中原人,我相信他不會像他的祖父一樣無道,中原人原本就不該為外族人所統治,這是天下人的心願。」

  「沒有人說要改變這個決定,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該讓天山神教的人插手。」點蒼派的黑大漢羅相子不高興地說道:「這是我們中原人的事,反而請了關外的邪魔歪道進來插一腳,這算什麼呢?」「好了!好了!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了!難道你們以為請他們走,和要他們來一樣容易嗎?請神容易送神難!」

  武當派的玄空道長沒好氣地說道:「那天那個小妮子的武功我可是親眼看到,要說起武功修為,恐怕咱們武林中還找不出幾個人能和她交手討得了便宜的!光是一個聖女已經如此棘手,那麼宮百齡還會是個省油的燈嗎?」

  「這──」他們面面相覷。說真的,他們真沒把握能對付得了天山神教的其它人。

  小小年紀的宮千歲已經如此驚人,更何況那些還沒出手的大魔頭啊!

  「其實這根本用不著我們傷腦筋。」一直在一旁沈默不語的玄天道長緩緩開口了,他的眼神有點陰沈,表情也顯得有些僵硬地說道:「這件事我們並不需要親自出手,只要讓天山神教和金壁皇朝的人先鬥個你死我活,到時候兩敗俱傷,我們的目的就可以達成了!」

  他們錯愕地看著他,玄天道長有些難過地歎口氣又道:「我知道這不是正派人士應該有的作為和想法,但事到如今,我們還能怎麼想?咱們中原武林式微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咱們門中的弟子說得出名字的有幾個各位也是知道的,不管是天山神教還是金壁皇朝想一舉殲滅我們都不是難事,為今之計,除了讓他們龍虎相爭之外,我們還能使上什麼力呢?」

  他這話得讓在場的人全都像洩了氣的球一樣,一句話也哼不出來了。

  有個很殘酷的事實是──唯有亂世才出得了英豪。

  二十幾年前他們這一輩的江湖人個個豪氣干雲,因為那是個亂世;但二十多年後,他們的徒弟們卻個個平庸,因為已經過了二十多年的太平盛世,誰還會想有什麼豪氣?什麼淩雲壯志呢?

  「唉──」他們也只能同聲一歎。

  「玄天道長說得有理,看來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只是──」羅相子想了想,有些猶豫地道:「這要傳了出去,咱們將來在中原還如何立足?」

  「話也不是這麼說啊!天山神教原本就是魔教,金壁皇朝則是不義之師,讓他們兩邊相爭也不是什麼逆天行道的惡事啊!」玄空有點強詞奪理地說道:「這是智取│!

  「哦──智取。」少林的一心大師點點頭,咧開大嘴笑了笑,道:「老和尚喜歡,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就算將來真的有什麼事,又怎麼樣?咱們幾個老傢夥活了幾十年也已經夠本了,到時候退出江湖以謝天下,也不是什麼憾事啊!不是嗎?」

  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覷地點點頭,終於下定決心──「沒錯!一心大師說的有理!事情既然已經做了,那又何必畏畏縮縮不像個大丈夫?

  咱們就這麼辦了吧!」

  「好!就這麼辦了!那咱們」──羅相子說著,突然頓了一下,傻呼呼地看著其它人。「那……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對啊!他們再度陷入苦思了──說得倒是容易,但是要怎麼做?

  要怎麼做才能讓天山神教與金璧皇朝的人魚蚌相爭?讓中原人漁翁得利?

  *****「哼!我就知道!阿爹說得果然沒錯!這些中原人打開始就沒安好心眼!他們打的如意算盤倒是很精啊!讓我們跟金壁皇朝的人打個你死我活的,好讓他們撥除兩根眼中釘!哼!說得倒容易!」宮千歲生氣地在樓閣中不停地跺步。「這些人真的是太壞了!

  我們好心好意來幫他們,誰知道他們卻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們,真是不可原諒!」

  「你先別生氣,阿爹不是也說過,讓我們見機行事嗎?那些中原人雖然壞,但是幸好並不聰明。」宮千水微笑著說道:「他們要我們做,我們怎麼就得做呢?看看他們可以玩出什麼花樣來,不是也很好?」

  「阿姊!只有你才會這麼好心!」宮千歲說著,突然眼光一轉,整個人霍地撥地而起衝上屋頂。「哪個人這麼大的膽子,敢偷聽我們說話?」屋頂上的人閒閒地等在那裡,一點也不驚慌。「誰偷聽你們說話?我在這裡欣賞月亮,也礙著你們了?」

  「鬼話!給我下來!」宮千歲嬌斥一聲,手中的銀芒一閃,一叢銀針已經脫手而出。

  那人登時哀號一聲,從屋頂上掉了下來。嘿!還真巧,就落在宮千水的面前,他呻吟地抱著頭叫道:「哎呀哎呀!你們天山神教的人好狠的心啊!我還這麼年輕,你們卻出手這麼狠毒,存心致人於死地啊!」

  宮千水的臉上蒙著一層雪白色的面紗,她那雙晶亮烏黑的眸子緩緩凝視著來人問:「你是誰?」

  那人一聽她的聲音,可就跳起來了!他笑嘻嘻地盯著她看。「小生慕容瀟湘!聖女,今晚的月色如水,有沒有興趣與小生一同賞月啊?」

  「你找死!」宮千歲氣急敗壞地從屋頂上跳下來。她出手又狠、又準,可那慕容瀟湘卻輕輕鬆鬆地左閃右閃,一點也不吃力的樣子,居然還有心情調戲她!

  「嘿!你這小丫頭真的夠狠毒耶!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對待我?」

  「你──」她的話聲未落,屋外已經幽靈似的飄來了五條人影,那五種顏色鮮艷地對比一看,就知道是天山神教的五色長老到了。

  「聖女請讓開!」他們五個人齊聲說道,那動作整齊畫一得有如一個人,五條七彩準備同時出手──「哎呀!我可沒興趣陪老頭子、老女人打架啊!先走啦!」慕容瀟湘一見五色長老自然知道自己不會是他們的對手,當下對著宮千水使個曖昧的眼神,笑嘻嘻地往外面閃。

  「想走??先留下一手一腳!」五色長老像連體嬰一樣,不但動作一致,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那七彩長鞭像是有生命似的追了上來。

  「啊!走不了了!」慕容瀟湘眼睛一挑,那動作不由得認真起來。

  「好!就陪你們玩玩!」

  「喂!不是說不陪老頭子、老女人玩的嗎?」宮千歲在一旁譏笑他說:「怎麼中原人連說話都不算話?」

  「我不是中原人啊!」慕容瀟湘說起話來還是笑嘻嘻的。

  「西域武功?」

  「我就是陰陽頭陀的徒弟!」

  「陰陽頭陀?」宮千水的眼神一黯,她輕輕地一揮手。「不許傷他!抓活的,我有話問他!」

  「屬下遵命!」慕容瀟湘這下蹙起眉啦!他沒好氣地對著宮千水大叫:「喂!我這麼喜歡你,你卻叫他們抓我,怎麼你們天山神教的女人這麼奇怪?」宮千水運眉毛都不動一下。「先替我賞他兩巴掌──」她話聲未落,宮千歲已經旋身揚手道:「我來!」

  慕容瀟湘要對付五色長老已經相當吃力了,這宮千歲一閃進來,他可就連想躲都沒地方躲了!眼看那隻玉手就要揮上他的臉,他猛一咬牙,正想冒著掛綵的險閃這一巴掌,沒想到另一道人影刷地撲上來輕輕地拉他一閃。

  「失禮!中原男士不喜歡挨巴掌。」

  「嘿!你終於來了!」慕容瀟湘喜出望外地叫道:「我還以為你棄我於不顧了哪!」

  五色長老的七彩長鞭猛地一揮,那人轉個身,卻將五條鞭子全攬了下來。五色長老大吃一驚,可惜為時已晚,那鞭子已經落到對方手裡。

  「你又是誰?」那人用力一抖鞭子,五色長老的長鞭竟然脫手而出!

  宮千水一怔!

  他笑了笑,便將長鞭落到地上。「對不起,嚇到你了嗎?」宮千水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陰黯了一下,回道:「尊駕好身手!」

  「好說!」宮千歲擋在宮千水的面前嚴陣以待。「你又是誰?報上名來!」

  他笑了笑,輕輕一撫身上的衣服,好像上面真有灰塵似的。

  「龍天運!」

  「啊!龍天運──」宮千歲拉長了聲音,然後沒好氣地沈說:「沒聽過!」

  龍天運大笑著,拉著慕容瀟湘往後一飄。「沒關係,以後你會常常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盯著宮千水的眼睛看,彷彿那句話只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

  宮千水的臉驀地一紅。

  龍天運的笑聲朗朗傳來──「放心吧!我保證你以後會常常聽到這個名字的!千萬別忘了,我叫龍天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8:22


  「丞相回府!」端木邵有些疲倦地回到丞相府,這偌大的府邸裡住的人並不多。他的爹娘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告老還鄉回到瀾滄江畔,現在府裡除了伺候他的人之外,連半個親人都沒有。

  「丞相,您回來了!」婢女小香笑盈盈地迎上來問:「累不累?」

  端木邵苦笑兩聲道:「當然累啊!我先回房裡去了,晚膳就送到我房裡來吧!」

  「奴婢遵命!」端木邵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房裡,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身上的官服脫下來扔在地上。

  「呼!」他鬆口氣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一個卸下枷鎖得到自由的人。

  「嘻!」

  「誰?」他當下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忙抓衣服。「是誰?」

  「緊張啥?這一身衣服不好穿吧?」窗戶打開一條小縫,一張秀麗的小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端木邵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閉了閉眼,吐口氣壓低聲音嚷道:「老天!你差點嚇死我!」

  「嘻!就是要嚇你!」她說著打開窗戶跳進來,順手拍拍身上的灰塵道:「就是沒人嚇你,所以你才會樂不思蜀──咦?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

  端木邵沒好氣地瞪著她。「那得看你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才知道!」她笑嘻嘻地跳到端木邵的身邊道:「當然是說你這個丞相當得太高興,根本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你愈來愈大膽!」端木邵裝出生氣的臉瞪她。「現在是誰不知道天高地厚。」

  「哎呀哎呀!怎麼這樣就生氣了?我的好姊姊!」她捧著臉,耍賴地靠近端木邵。

  「別生氣嘍!小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啦!竟敢得罪當朝的丞相大人!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好不好?」端木邵當下綠了臉!

  她慌張地衝到窗戶邊看看外面有沒有人,那慌慌張張的樣子,讓女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還笑?!」端木邵急得整張臉都紅了。「萬一被聽到,那可怎麼辦?」

  「怎麼辦啊?」她故作思索了半晌,然後苦著臉說道:「那還能怎麼辦?只好被斬首、誅九族嘍!」

  「你──」端木邵的呼吸立刻停了一拍,心臟幾乎要因為承受不起這種驚嚇而停止跳動。

  「放心啦!」她笑盈盈地在端木邵的床上坐下來道:「我早就檢查過了,沒人的。

  要不然我敢來嗎?那可是會要命的耶!」

  「你知道就好!」端木邵這下子真的生氣了!她冷著臉背過身去不理她。

  「姊姊!姊姊──」她有點愧疚地輕輕拉著端木邵的手。「你生氣啦?別生氣嘛!

  頂多下次不逗你了好不好?不要生我的氣嘛!」端木邵還是不理她。

  她翻翻眼睛,跳到端木邵面前扮鬼臉道:「姊姊看!看嘛!看了就不生氣了喲?」

  她那張秀麗的小臉扭成一團,看起來荒謬好笑到極點。

  「你啊──」一看到她那張臉,縱使端木邵有天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了!端木邵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一眼。「真拿你沒辦法,來,坐下吧!下次可不準再這樣了,要不然,看我怎麼對付你!」

  「小妹遵命!」她立刻老實不客氣地在端木邵的床上坐了下來,那雙晶瑩的大眼睛不停地閃動著慧黠的光芒。等了半晌,見端木邵還是問也不問,她忍不住有些焦急地嚷:「你問啊?怎麼不問?」

  「問什麼?」端木邵看準了她可沒那耐心,只是笑瞇瞇地看住她。

  「你何不自己告訴我?」

  「可是那就不好玩了嘛!你問啊?」她焦急地跳下來。

  「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問我來這裡做什麼啊?」她那帶著狼族口音的語調,一急起來,說起話便咕嚕咕嚕的十分可愛,端木邵亦被她那樣子激得笑了起來。

  「好好好!你為什麼來這裡啊?來這裡做什麼啊?」她很滿意地裝出老氣橫秋的模樣說道:「你聽好喲!我是替義父傳話來的!他說啊──咳!咳!」她的口氣學著老端木丞相說話的樣子說道:「小女邵兒聽著,你以女身頂替為父丞柑一職已有多年,現今汝之年紀已近二十,國事亦以安順,汝之婚事不宜繼續耽誤,因之父令翎兒前去亦為此事。邵兒吾兒,為父與你母親年事均高,恕不久於人世,唯一之念既是吾女之終身大事,邵兒見翎兒之後,宜速速請朝廷另聘賢明人士以任丞相之職,隨即返鄉成婚,勿令為父憂心!」端木翎兒照本宣科念完之後,很得意地看著端木邵。她可是一字不漏、一分不差地把義父的話全都給帶到了,這麼長一段話,可不容易吧!她正想端木邵會好好地誇讚她幾句,沒想到卻看到端木邵一臉鬱鬱地蹙著眉頭。

  端木翎兒眨眨眼,不明就裡地輕聲問:「姊姊,怎麼啦?為什麼不高興?義父沒有罵你啊!真的喲!一句都沒有耶!他老是誇讚你呢!說你當丞相比男子漢還強哩!」

  「我知道!」端木邵輕輕歎口氣,苦笑著回答。

  端木翎兒咬著唇,奇怪地看著她問:「那……那姊姊為什麼不高興?」

  「沒什麼」──端木邵突然停住,只是悶悶地走到窩邊,連一句話也沒說,或者說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當年父親讓她頂替丞相之職。其實也是不得已下的權宜之計。他們都知道那只是暫時的,可沒想到她這丞相一當,竟然當了八年!

  唉──八年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男裝──她已經穿了六年的男裝,難道她想一生一世也穿下去嗎?她當然不想,只是……只是心頭上那股痛到底要怎麼說?又能對誰說?

  *****「龍少俠、慕容少俠到!」霍家莊向來不露面的霍老莊主,這次竟然滿面笑容地站在霍家莊的大門口等著迎接貴賓。這出人意料之外的舉動驚動了在霍家莊裡的武林人物,他們也不由得好奇這龍少俠和慕容少俠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一匹俊朗的黑馬威風凜凜地奔向霍家莊,後面跟著一匹棕色的馬。

  「那……那不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嗎?」人群中有識馬之人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才住意到跟在後面的那匹馬雙眼精芒外露,和它一身深棕色的毛髮打理得閃閃發亮。乖乖!這可不正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嗎?

  這種馬只出產在外蒙古的少數地方,而且還是幾千匹馬中才難得一見地出現一匹,它可是傳說中的神秘寶馬啊!聽說汗血寶馬可以不吃不喝而日行千里,它的速度在馬類中無可出其右;當然汗血寶馬也是極通靈的神馬,它可以為了主人而不顧自己的生命,傅說中這寶馬在奔馳的時候流的不是普通的汗水,而是汗血!

  他們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上抬──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擁有這種神奇的寶馬?馬兒長嘶一聲之後停了下來,兩匹馬乖乖地定住不動,馬背上的人也跳下來,雙手作揖朗聲說道:「霍老莊主,久違了!」

  霍老莊主笑瞇瞇地拉住其中一人的手道:「啊!龍少俠!別來無恙!近來可好啊?

  你和慕容少俠可真是好久沒上我們這霍家莊了,老朽可想煞兩位了!」

  慕容瀟湘笑嘻嘻地跳到他們身邊。「所以才帶這麼多的武林同道來迎接我們?」

  「呵呵呵呵!慕容少俠還是那麼快人快語啊!」霍老莊主一點也不以為意地笑著回答,他帶著他們往莊裡走。「這些武林同道都是借住在霍家莊的朋友們,他們對兩位好奇得很哪!有機會應該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這可不正是機會嗎?」龍天運出人意外地立刻接道:「我也很希望可以認識認識這些朋友們。」霍老莊主愣了一下!他的眼光轉向慕容瀟湘,而他只是一臉傻笑地聳了聳肩。

  霍老莊主的反應倒也很快,他立刻笑著點點頭道:「哦!是這樣啊!難得龍少俠有這分雅興。這樣吧!今天晚上就由老朽作東,咱們邀請大夥兒一起吃頓晚飯,到時候再一一介紹,你說好不好?」

  慕容瀟湘一聽有吃有喝,立刻高興地跳起來大叫:「好啊好啊!這陣子我可真想吃霍家莊的珍珠雞哪!每次想起來,都要流口水啦!」他們聽得全都笑了起來,慕容瀟湘那饞樣,哪像個俊朗少俠?簡直就是個貪嘴的孩子!

  龍天運洩氣地搖搖頭,瞪了他一眼。「你的心裡就只有吃嗎?」慕容瀟湘竟然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那當然!吃飯皇帝大!」

  「你那麼想當皇帝?」「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吃好吃的飯時,才會覺得自己像個皇帝那麼偉大。」

  「轉得有點硬。」他們邊說邊往裡面走,霍老莊主走在他們身邊,三個人倒像是多年好友似的邊走邊談笑,將其它人全忘在身後。

  那些武林人訝異地看著他們──這兩人是誰?

  霍老莊主跟他們像是多年的忘年之交似的,武林裡幾時出現這兩號人物?

  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他們的心裡,但是誰也沒有答案,也許晚上會有答案吧!

  嗯──也許吧!

  *****「陰陽頭陀神出鬼沒,幾十年來都是行蹤飄忽難以臆測。我們一直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居然沒死,而且還收了兩個徒弟!」五色長老為首的紅長老粗嗄地說道。

  「陰陽頭陀的武功高不可測啊!十多年前他曾和教主交過手,那一戰打了七天七夜啊!連教主後來都說要不是當時陰陽頭陀突然發瘋不打了,要不然,他可能真會敗在他的手下哩!」

  「真有那麼厲害?」宮千歲不大相信地嘟起唇道:「我看那兩個傢夥也不是太高明嘛!徒弟都不過如此了,那師父能有多厲害?」

  「小聖女看錯了!」綠長老咕嚕咕嚕地搖著他胖胖的頭說道:「那兩個人的武功是很高的,尤其是後面來的那個姓龍的。我們五個人合起來不是他的對手不說,也許他可以和不敗金剛一較長短哪!」

  「真的假的?」宮千歲錯愕地看著宮千水問道:「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和不敗金剛交手?那豈不是和爹爹差不多了?」

  「那倒不至於!」黃長老慢吞吞地說道:「教主英明神武,那小子自然不會是教主的對手,不過,他的武功的確是很高的!」

  「所以只要抓到他,就可以知道陰陽頭陀的下落了吧?」宮千水突然輕輕地問道:「聽說陰陽頭陀的性格極怪,我想他不是那種隨便收徒弟的人,而那兩個人一定也是他僅有的愛徒。」她蹙起眉想了想又道:「要是我們可以抓到他們,應該是可以引陰陽頭陀現身的。」

  「那又怎麼樣?我們又打不過他,把他引出來打扁我們嗎?」宮千歲嘟著唇問。

  「當然不是!」宮千水笑了笑。「但是把他引出來,就可以完成阿爹多年來的心願了。」

  「心願?什麼心願?」宮千歲莫名其妙地迸出一句道:「我只知道阿爹最大的心願──就是替你找個如意郎君,好繼承神教大業!」

  「千歲!」宮千水紅了臉輕嚷:「不許你胡說!阿爹最大的心願是能再和陰陽頭陀交一次手!」

  宮千歲眨眨眼。「再打一次?」

  「沒錯!」五色長老異口同聲地回答,「屬下的確聽教主提起過這件事,教主的萬象神功已經練到第九層了,這普天之下除了陰陽頭陀之外,恐怕已無人是教主的對手。這十幾年來屬下們也一直盡心盡力替教主尋找,但一直沒找到陰陽頭陀的下落;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的徒弟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也不能算得來全不費工夫──」宮千水那溫柔的眼裡閃動著思索的光芒。「這兩個人不容易抓,想要抓到他們,恐怕還是得費一番心思!」

  「費心思?」宮千歲卻笑了笑揮揮手道:「哪裡要費什麼心思?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三天之內,我一定替你抓到他們!」她這話一說,他們可全都愣住了!

  宮千水蹙起眉,不太相信地看著妹妹問:「千歲?你想怎麼做?你可別亂來喲!要是你受了傷,我怎麼跟阿爹交代?」

  宮十歲卻只是神秘她笑。「放心!一定不會受傷的!我不會,他們應該也不會──如果他們肯乖乖聽話的話。」宮千水的背脊突然覺得有一陣寒意。每次宮千歲出鬼主意的時候,她都會有這種感覺──很恐怖的感覺。

  一定又有人要倒大楣了!希望那個人不要是龍天運。

  她的臉驀地一紅!老天!她在想什麼?

  宮千水連忙揮揮手讓五色長老下去,她轉過身不敢讓宮千歲看到她的臉。

  「你怎麼了?」宮千歲莫名其妙地問。

  「沒事……」她虛弱地掩住自己的臉回道:「我只是有點累了!」她的背脊更涼,而臉更紅了!老天!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

  宮千歲詭異地打量著自己的姊姊。鬼話!沒事才怪!

  她微微瞇起眼睛──姊姊想的該不會跟她一樣吧?

  宮千歲的臉上浮起一朵詭異的笑容。嘿!要是一樣,那可不是太巧了嗎?

  想到這裡,宮千歲立刻起身打個呵欠。裝作不在意地說道:「好吧!那你休息好了,這幾天我大概會出去看看情形不會回來了,你不必等我了,好嗎?」宮千水這時候哪管得了她說的是什麼,只好全都點點頭算是同意。

  宮千歲詭異地笑了笑挑挑眉。「那你千萬別太累啊!我會把好消息帶回來的,你等著吧!」她說著便轉身走了出去,留下宮千水一個人紅著臉坐在那裡。

  其實宮千歲在說什麼她可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出現在自己心頭上的那個人影;她彷彿可以看見那俊朗的人影正對著她微笑,而那正是──龍天運的身影!

  *****「皇太后駕到!」

  「皇太后萬福!」龍仰殿外的小太監、宮女們,全都嚇了一跳地齊聲大喊。

  金壁皇朝的慈麗大後向來待在碧玉宮不曾出門,今夜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駕到。一看到跟在皇太后身邊的龍心、龍行兩位公主,他們就知道了!

  幾天前龍心、龍行兩位公主在御書房被龍運皇帝和小喜子擺了一道的事,皇城裡的大大小小可都知道了!今天這大半夜的,兩位公主突然跟在皇太后身邊出現,那還不明顯嗎?嘿!這可是來報仇雪恨的呢!

  「咦?小喜呢?」龍心不懷好意地故意四下張望問:「這小喜子怎麼沒出來迎接母后?」

  龍仰殿的總管太監陪著笑臉迎了上來。「啟稟皇太后、兩位公主,小喜公公現在正在伺候皇上休憩呢!」

  「哦??我皇兄睡了啊?」龍行賊賊地笑笑。「這麼巧?母后好不容易有心情找我皇兄聊聊天兒呢!怎麼他這麼早就睡了?」

  「這……」總管太監僵硬地微笑。要是讓人知道皇上根本不在宮裡,那他們這些人的項上人頭可都得一個個搬家啦!他背上的冷汗幾乎濕透衣服,舌頭也不由得打起結了!

  「這個小的就不敢說了,皇上……皇上這幾天因為公務繁忙,所以……所以很累了……」

  「是這樣子嗎?」龍心的臉幾乎靠在他的鼻子上頭。

  那總管太監整個人瑟瑟地發抖,整個臉都青了:「啟……啟稟公主!的確是這樣子的……」

  「可──」

  「龍心!」慈麗皇太后輕輕地喊:「別為難他們,我們進去吧!」

  龍心、龍行可高興了!她們對著那些太監、宮女們淘氣地扮鬼臉,神氣地隨著皇太后往寢宮裡走。

  「總管!」

  「這可怎麼辦啊?萬一……」太監、宮女們全都嚇白了臉!七嘴八舌不停地問,那總管太監整張臉都是青色的,根本也慌了手腳!

  「這……這我怎麼知道怎麼辦?」能怎麼辦?他們手腳發冷地定在那裡動彈不得,只能看小喜公公能不能擋住她們了,要是擋不住……要是擋不住,那大夥兒在黃泉路上也有個伴了!

  慈麗皇太后和龍心、龍行公主不停地往裡面走,每個宮女、太監全都扯直了嗓子向她們問安,慈麗皇太后微微一笑道:「這龍仰殿的太監、宮女可真是訓練有素,個個精神都這麼好,真不容易啊!」龍心、龍行卻沒好氣地自鼻子裡極不優雅地噴出兩口氣哼了兩聲──有精神?才怪!他們根本就是存心要提醒小喜的!

  哼!有什麼用?皇兄不在就是不在,難道小喜還能平空變出個皇帝出來?

  她們一進皇帝的寢宮,便看到小喜精神抖擲地站在那裡。

  「皇太后萬福!兩位公主萬福!」慈麗皇太后慈祥地笑了笑,同道:「起來吧!辛苦你了!」

  「皇太后這可折煞奴才了!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小喜笑著回答,可看他那樣子,好像根本不打算開門讓她們進去似的。

  龍心瞇著眼睛走到他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嚷:「小喜!」她咬牙切齒地低聲喊道:「看你這次還變得出什麼花樣?還不快點開門讓母后進去?」小喜卻搖搖頭道:「這可不成啊公主!皇上已經休息了,他特別囑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的!」慈麗皇太后微微蹙起眉問:「怎麼?皇上最近很累嗎?」小喜點點頭,他那表情又是同情、又是憐憫、又是不忍的,看起來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忠僕!

  「是啊!皇上最近實在是累壞了!他每天──」

  「母后!您別聽他胡說八道!現在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的,皇兄連上朝的時間都減少了很多,怎麼會累?」龍行老實不客氣地打斷小喜的話說道:「小喜根本就是在欺上瞞下!龍行敢擔保,皇兄現在一定不在裡面!」

  「小聲一點!」小喜張大了眼睛很認真地說道:「要是吵醒了皇上,那小的可擔待不起啊!」

  「臭小喜!你擔待不起的豈止是這個?」龍心神氣地嚷道:「你欺騙我母后,這可是視同欺君之罪的喲!這才擔待不起呢!識相的話還不乖乖從實招來,說不定我母后還會放你一條生路喲!」小喜有點洩氣似的搖搖頭道:「好吧!既然公主們這麼說,那小的也只好吵醒皇上了──」他說著真的轉身要進去,那慈麗太后卻輕輕搖頭阻止他。

  「算了!皇上如果真的睡了,那就不要吵醒他吧!唉!可憐的皇兒,他也真夠累的!」

  「母后!皇兄真的不在裡面!您別被小喜這狡猾的東西給騙了!」慈麗皇大後有瞬間的猶豫。

  小喜卻笑了笑道:「既然皇大後和兩位公主都不相信小喜,那還是請皇上起來好一點。」他說著轉身輕喊:「皇上──皇上──」

  「小喜,我看──」

  「小喜,是誰在外面?」裡面竟然真的有人說話了!那聲音可不正是龍運皇帝嗎?

  龍心、龍行當下綠了臉了!她們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覷,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啟稟皇上,是皇太后和兩位公主過來看您來了!小喜這就進去替您穿衣──」

  「不!不用了!」慈麗皇大後立刻搖頭道:「皇兒,你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沒什麼事,用不著起來了!」

  「母后!」裡面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倒像是真的累得很似的。

  「皇兒馬上起來,請母后稍後──」

  「我說過不用了!」慈麗皇太后輕輕地橫了兩個女兒一眼。「我這就回去了,龍心、龍行,咱們走吧!」小喜立刻行個大禮道:「恭送皇太后!恭送兩位公主!」龍心、龍行悲慘地低著頭,沮喪無比地跟著慈麗皇太后出去了。

  這怎麼可能?她們明明親眼看到龍運皇帝溜出去的,龍行還在那裡盯了一整天,確定他還沒回來才去找母后的!這怎麼可能?

  那兩張小臉沮喪到了極點!完全沒看到小喜在她們後面已經綠了臉地滑倒在地上。

  「老天保佑!」小喜摸摸自己的脖子。幸好!天啊!幸好他早有準備,要不然這次可就真的要魂歸離恨天了!

  這時門打開了,一張胖胖圓圓滑稽的臉出現,他笑著咧開一張嘴道:「怎麼樣?沒問題吧?」

  「你救了我一條命!」小喜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只差沒撲上去抱住他的腿了!「謝謝你!將來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他閃身出來,身體反而沒那麼胖,除了臉胖之外,其實還是個頗健朗的小夥子。

  他笑笑說道:「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更何況要不是你的話,我怎麼會有機會躺在龍床上作夢呢?」他揮揮手,毫不在意她笑笑。

  「今晚應該沒事了吧?我還得回去守衛呢!我走啦!」他說著便從門廊上跳了下去,身手矯健得令小喜羨慕。後來這位聲音像極了龍運皇帝的衛兵果然當上了皇城禁衛軍的總指揮,也是龍運皇帝的愛將之一:當然,小喜在這件事上的確也遵守諾言地出了不少力喲!

  小喜這才呼口氣,把頭上的冷汗擦擦。

  真的是愈來愈危險了!他苦著臉沮喪地坐在門口,對再一次擊敗龍心、龍行兩位公主這個事實一點也不感到高興,相反地,他只覺得前景堪慮啊!

  老天!他的好皇上可沒打算終止他的夜行遊戲,而且看來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當然,以龍心、龍行那兩位鬼見愁的本事,她們也不會就此罷休的!

  他悲慘地坐在那裡無話問天──怎麼辦?他真沒把握下次他是否還能保住他的項上人頭啊!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喃道:「脖子啊脖子,咱們倆可真命苦啊!我看我們還是收拾收拾回老家吃地瓜去吧!要不然總有一天,會兩地相思的!」請想像小喜正舉著他細瘦的手臂,擺出藍波姿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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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9:06


  經過一番介紹之後,大家終於都可以坐下來好好吃飯了。那慕容瀟湘老實不客氣地大吃大喝起來,完全對旁人視若無睹;那樣子簡直就像餓死鬼投胎一樣!

  在場的武林人士倒也沒人有空理會他,真正讓他們感興趣的是──龍天運。

  這年輕俊朗的男子說是從關外來的,雖說他長得不太像是關外人士,但身上那股尊貴的氣息卻是相當少見。他說他來自「大理──」古時候中原地區以外的一個小國,在雲南附近,名產是茶葉和一陽指神功;或許他是大理皇室也說不一定,要不然,平民百姓怎可能會有這種尊貴非凡的氣質?武當的玄天道長不停地打量著龍天運,顯然對他相當欣賞。這牛鼻子老道可鮮少欣賞過誰的,可見龍天運的魅力的確驚人!

  「龍少俠,既然你來自大理,那麼你此行中原的目的是什麼?」

  龍天運只是簡單地挑挑眉道:「遊歷。」他笑了笑,眼光掃過在場的武林人士。

  「據我所知,最近中原應該會有一番變化,不是嗎?」當然這不是什麼秘密,但是他們還是愣了一下!他似乎話中有話,一時之間,這些武林人倒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龍天運卻爽朗地笑了笑接下去說:「請放心,我只是個大理的小人物,此行純粹好奇罷了!諸位不必擔心。」

  「龍少俠這麼說,可就見外了!」玄天道長當機立斷地搖手回答:「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其實不必太過拘泥。龍少俠說的沒錯,中原的確將要有一番大變化。」

  慕容瀟湘好不容易抬起頭,他無心似的說道:「光是看天山神教那場面陣仗,也知道事情不簡單!」他們又愣了一下!

  「慕容少俠言下之意,也知道天山神教的事?」

  「誰不知道?我們還交過手呢!」在場的武林人士都豎起了耳朵,只見那慕容瀟湘一手拿著雞腿,另一隻手端著酒杯,將他和龍天運與五色長老交手的事情說得口沫橫飛:當然,他沒說宮千水和宮千歲那一段。等到他說完,他們已經張大了嘴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了。

  「五色長老的五色鞭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沒想到龍少俠年紀輕輕,竟然能在一招之內就教他們的武器脫手!」

  少林寺的一心和尚敬佩萬分地看著龍天運。「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龍少俠好功夫!」龍天運卻只是淡淡一笑。「不,這只是在下運氣好,五色長老一時不察,才會那麼容易得手的。以在下的武功和那五色長老相比,恐怕也只能不分軒輊而已。」

  「龍少俠過謙了!貧道第一眼見到龍少俠,就知道少俠的資質不凡,是練武的上乘人才;只不過不知道尊師是何許人也。」

  「他是──」

  龍天運一把把雞腿塞進他的嘴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隨即微笑著搖搖頭。「很抱歉,尊師有命,不可透露他老人家的姓名。」

  「啊──是這樣……」玄天道長點點頭笑了笑。「想必尊師是位世外高人,不喜沽名釣譽吧!真是好福氣,竟能得龍少俠此等百年奇才!」

  「道長誇獎了!」

  「不不不!這可不是誇獎,而是真話。」玄天道長有些感慨地歎口氣繼續說:「老道就是沒找到一個合意的徒弟,所以才會──」他說著揮揮手笑了笑。「當然,這也只能怪貧道自己的武功不濟吧!龍少俠的師父,想必是位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

  「玄天道長──」

  「你們還沒說完啊?」慕容瀟湘突然抬起頭來打個呵欠。「等你們互相奉承完畢,都已經天亮啦!」他這話一說,他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是是!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可別說那麼多廢話了吧!」玄天道長笑著舉起酒杯。「來來來!大家一起敬龍少俠和慕容少俠,英雄出少年──」他說著,飽含深意地看了龍天運一眼。「說不定將來的武林,可都全靠他們了!」

  才說到這裡,點蒼派的黑大漢羅相子,已經用力一拍桌子,雙眼閃閃發亮地說道:「既然大家的志趣如此相同,那何必等什麼將來?現在就算上龍兄弟一份,不是很好嗎?」

  「這……」他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誰知道這龍天運和慕容瀟湘到底是啥來頭?那種大事可以這麼潦草的嗎?

  「光算龍兄弟?」慕容瀟湘突然沒好氣地挑挑眉瞪他,「你當我死了?」

  羅相子一聽,立刻漲紅了臉嚷嚷著說「當然不是啦!我羅相子是個大老粗,什麼繁文縟節都不懂的,慕容少俠您可別介意!」

  「好!」這慕容瀟湘也頗豪氣,他立刻跳起來用力一拍桌子嚷道:「我和我兄弟初到中原,沒想到竟然可以受到大夥兒如此看重照顧!既然是這樣,咱們也不必多說廢話,就這麼說定了吧!各位前輩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不論是上刀山、下油鍋,慕容瀟湘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好漢!」

  「好啊!」

  「好!」那些人武林人士這下一聽,可都大聲鼓掌叫好了!所有人的眼睛全都閃閃發亮。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

  玄天道長笑瞇瞇地點點頭。「沒想到兩位少俠如此義薄雲天,老道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

  龍天運卻微微一笑。「不,顧忌多點也是應該的,畢竟中原武林這幾百年的根基打下來也不容易,不是嗎?」他們都點頭稱是。

  但,唯有少林寺的老和尚一心大師,有些錯愕地盯住了這位年輕人……他知道這話裡有玄機,可是他說不出來;說不出來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心大師只是蹙著眉頭,心想,這兩個青年絕非泛泛之輩。

  當然!誰都知道龍天運和慕容瀟湘不是泛泛之輩,但是他們也絕非尋常的江湖俠士。

  現在說這些,恐怕會讓人覺得自己妒賢,可是他會找出真相的。

  一心大師暗自下定決心這樣地想著──他一定會找出真相的。

  *****「皇上駕到!」一聲一聲「皇上駕到」由遠而近傳來,文武百官們恭謹地排成兩排等候著。大殿上氣氛雖不至於肅穆,但的確相當沈穩,一眼望過去就知道這是一支經過嚴格訓練的菁英部隊。

  「皇上駕到!」小喜站在金龍大殿皇帝的龍椅旁,恭恭敬散地垂著頭,沒多久,龍運皇帝穿著金黃色燦爛龍袍的身影便出現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龍運皇帝微笑著點個頭。「眾欽平身。」

  「謝萬歲!」龍運皇帝在那威武的龍椅上坐了下來,那雙眼睛緩緩地閃過文武百官的面孔。按照慣例,他應該會先主動詢問各個單位的主事者今天有沒有什麼事,但他今天卻一反常態地揮揮手招呼小喜,在小喜的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小喜子眨眨眼,有點意外地看著他的皇上。龍運皇帝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看起來,幾乎可以用「楚楚可憐」來形容了!

  小喜只好點個頭,往前踏了一步。「文武百官有事上奏!無事退朝!」這可真是龍運皇帝登基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文武百官全都愣了一下!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因為,這種話向來只有昏君才會說的,怎麼他們敬愛的皇上今天卻也說了這句話?

  「咳!」兩朝老臣──禮部尚書用眼睛瞟瞟其它人,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看來,也只有他這種老臣有資格敢站出來說話了。「啟奏皇上!」

  龍運皇帝的眼裡幾乎要噴出刀子了!可是他的臉上還是一抹不變的平靜。「說吧!」

  禮部尚書恭謹地站出來。「老臣不才──侍奉先帝──數十年──」他到底在說什麼鬼?龍運皇帝愈聽眼皮愈覺得沈重,小喜不停地在旁邊焦急地看著他,可是他有什麼辦法?

  他的眼皮真的有千萬斤重啊!

  「皇上近來對國事似乎不甚關心,老臣惶恐!老臣不知皇帝是否龍體違和。」他沒有龍體違和,他只是想睡……想睡得快死了!

  「皇上?皇上?」龍運皇帝霍地坐直了身體,那雙眼睛筆直地盯著前面。「什麼?

  喔!所奏照準!」

  「皇上!」小喜貶眨眼睛,壓低了聲音提醒他道:「禮部的王大人是問您是否龍體違和?」龍運皇帝有些沮喪,也有點丟臉,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在眾臣面前失態;他歎口氣揮揮手道:「今天朕心緒不寧,有事改天再奏吧!」

  「可是──」負責黃河治水的威嚇將軍這下子不從了!他跳出來忍不住地嚷:「不成不成!微臣大老遠地從甘肅趕來,目的就是要面見聖上請教黃河治水的大事,怎麼可以空手而返呢?」龍運皇帝瞇著眼睛打量眼前這個不識相的黑痞子,離道他看不出來他真的想睡已經想得快死掉了嗎?

  「威嚇將軍──」端木邵微笑著面對那黑大漢。「您有什麼事要面奏皇上?」

  「就是治水的事嘛!那些漢族刁民說什麼不許拓寬河道,說會觸怒河神。微臣自然是不相信有此等荒謬的事,但是那些無知刁民卻一再地阻撓微臣的工作。微臣命兵士逮捕他們,可是卻一點用也沒有。微臣實在無計可施,所以才會回朝請聖上批準嚴懲那些刁民──」

  「住口!」龍運皇帝突然陰鬱著眼,威嚴地喝道!他的聲音不大,但那氣勢卻震動了整個金龍大殿。

  威嚇將軍先是愣了一下,一看其它人的臉色才知道事態嚴重,他連忙跪下。「臣無狀!臣明知道聖上龍體違和,就不該說這些話讓皇上心煩!臣該死!」

  「你的確是該死!」龍運皇帝冷冽地說道:「不過不是因為你說了朕不想聽的話,而是因為你身為治水大臣,竟然不知上體天意、下恤民心,反而口口聲聲刁民、刁民!

  什麼刁民?若沒有你口中的刁民,要你這糊塗官做啥用?還整什麼黃河、治什麼水?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愈來愈大,直到震動了整個金龍大殿。

  「聖上息怒!」文武百官從沒見龍運皇帝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之間可都嚇壞了!

  他們全都跪了下來,焦急地齊聲說道。

  龍運皇帝卻從椅上霍地站起來指著他們說道:「你們都給我聽著!

  尤其是你!」他指著那黑痞子的鼻子說道:「百姓不是刁民!百姓是你們的衣食父母!讓你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人民百姓,而不是為了取悅朕!百姓怕觸怒了河神是因為沒有人教育他們,你該做的事是告訴他們,而不是口口聲聲喊他們刁民!要是做不到,那就辭官回你的老家去釣魚!聽懂了沒有?」

  「臣等懂了!」龍運皇帝看了他們半晌,猛地一揮衣袖,道:「退朝!」

  「臣等恭送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心和龍行小心翼翼地靠近御書房,聽說今天她們的皇兄在大殿上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這麼稀奇的事可不能不來看看。誰都知道這龍運皇帝是出了名的好修養,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能惹他發那麼大的脾氣,想必是件很嚴重的事──哈!她們最喜歡嚴重的事了!

  於是她們小心翼翼地躲開那些宮女、太監,來到御書房門口,誰知道一到御書房的門口,就看到小喜正坐在那掉眼淚。

  龍心、龍行訝異地看著小喜。她們和小喜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管她們怎麼欺負他,都沒見過他掉過半滴眼淚,怎麼今天奇怪的事情這麼多?

  「小喜?」龍心、龍行好奇地來到他的身邊。「小喜?你怎麼啦?幹啥哭啊?是不是我皇兄罵你了?」小喜一見到她們,連忙擦擦眼淚嘟嚷:「沒那回事!皇上正在裡面休息,要是沒什麼事,我勸你們還是趕快走吧!要不然,皇上又要生氣的!」

  「要是你願意告訴我們你為什麼哭,還有我皇兄今天為了什麼事而生氣的話,我們就立刻走。」龍行俏皮地討價還價說道。

  「真的?」小喜用袖子擦擦鼻子,睜著那雙眼睛紅通通地看著她們。

  「當然是真的!」

  「那好,反正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國家大事。」小喜把今天早上在金龍大殿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次,龍心、龍行聽得眼睛都閃出崇拜的光芒了!

  「哇!人家老是說皇兄是個好皇帝,可是我們老沒覺得,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皇兄真是個好皇帝呢!」

  「本來就是!」小喜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你們不知道我在那時候心裡有多感動啊!真是慶幸自己跟對了主子,慶幸我們中原人能有這麼個好皇帝來照顧我們,所以我……我……」他哭得烯哩嗶啦地涕淚橫流道:「我真的是一想到,就忍不住想哭啊……」

  龍心、龍行兩位公主錯愕地看著他,這才想到小喜原來是中原人,只是他從小進宮,時間一久,大家也都忘了他是個中原人了。

  龍心有點同情地拿出她的手絹交給他,她自己都忍不住有些紅了眼眶。「小喜,你別哭了,要不然……要不然我看了心裡好難過的!」小喜接過手絹,老實不客氣地擦了起來,邊擦還邊哭著;看著龍心心裡好生難過,他忍不住又跟著哭了起來!

  龍行翻翻白眼──這兩個白癡!這種事需要哭成這個樣子嗎?她忍無可忍地瞪著他們兩個嚷道:「喂!你們有完沒完?這有什麼好哭的?莫名其妙!」

  「龍行!你怎麼這麼說?」龍心哭著罵她:「這真的很感動啊!我」──」

  「有人來了!」龍行猛地一拉他們兩個的手道:「別哭了!快躲起來!要不然,人家還以為皇兄發生什麼事了呢!」他們哭得正高興,當然沒想那麼多,完全不明就地被拉著到了御書房的另外一邊;一躲起來小喜才想到──他幹啥要躲?他本來就該守禦書房的啊!

  可是……看著旁邊那兩張美艷絕倫的小臉蛋,他忍不住暗自竊笑。

  呵!也好啊!這世上有哪個男人這麼好命,能和這兩位小公主躲在一起卻能全身而退的?

  所以他決定繼續哭──哭死這兩個混世小魔王!

  「是端木丞相耶!」龍心一看到端木邵走過來,整張臉已經先紅得像顆蘋果了!她手忙腳亂地整理衣服、整理臉上的淚痕,惹得龍行沒好氣地瞪她。

  「你有毛病啊?整理給誰看?他看不到的啦!」

  「要你管!」龍心紅著臉嚷道:「我就是喜歡!」

  「噓!」小喜拉住她們,他的臉上還掛著淚水呢:「他來了!」端木邵走到御書房門口,似乎有些訝異沒有人看守這御書房。他四下看看沒有人之後,居然有些鬼祟似的悄悄推開門走了進去,還探出頭來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

  「你們覺不覺得端木丞相的行動有點奇怪啊?」龍行瞇起眼睛問:「我老覺得他看起來鬼鬼祟祟的……他該不會是埋伏在皇兄身邊,準備伺機行刺的刺客吧?」

  「我不許你胡說八道!端木大哥是皇兄最鍾愛的臣子,他才不會是什麼想謀刺的刺客!」龍心生氣地嚷道。

  龍行連忙住她的嘴巴。「你住口啦!怕人家聽不到啊?如果他別無企圖,幹什麼要鬼鬼祟祟的?反正我們就等著看好了,我猜的一定不會錯的!」她說著瞇起眼睛,露出小虎牙瞪著她的雙生妹妹齜牙咧嘴地說道:「不過你要是敢出聲,我第一個先打扁你!」

  龍心同樣沒好氣地址下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嚷道:「那好!要是端木大哥不是刺客的話,我就打扁你!看看誰先打扁誰?」於是他們三個人就躲在那裡等著看端木邵到底是個忠臣?還是個刺客?不過,他們都猜錯了!

  當他們看到裡面的情形時,三個人不由得全瞪大了眼睛,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端木邵進門之後,看著龍運皇帝已經累得趴在御書房的書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那雙眼下有疲憊的陰影。那俊朗的面孔微微泛著青色疲憊的顏色。

  端木邵歎口氣走到他的身邊,把他掉在地上的袍子撿起來披在他的肩上;那動作極其溫柔,根本不像個大男人會有的舉動,反倒像個溫柔的妻子。

  他斂眉垂眼,極其溫柔地看著趴在桌子睡得像個孩子似的男人。

  也許他永遠也不會有真正瞭解她的一天吧!真的,每次他所做的事情總會讓她驚訝,一次又一次的驚訝累積了她對他無上的崇敬──與愛慕。

  會有那麼一天嗎?會有那麼一天,她能不再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驚訝、感到不可思議嗎?

  桌上的男人幾不可聞地輕歎口氣;他的前額落了幾絲烏黑的髮絲,那英氣迫人的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

  他在夢些什麼?

  端木邵想著,手不由自主地撫著他的額,將那髮絲溫柔地往上攏,好看清楚他的肩、他的額和他閉著的雙眼。

  想著武林中的大事嗎?還是想著他的臣子總是將漢人當成次等公民的事?或者想著外面五彩繽紛的花花世界?

  她凝視著他,試圖理解他的想法。外面的女子們美麗嗎?有能讓他動心、動情的人嗎?人都有七情六慾,皇帝也是人,皇帝當然也有感情,也會需要一個能陪伴他終生的伴侶。

  她有些難受地垂下眼,只恐怕那個女子不會是自己,只恐怕她當初的確為自己作了一個最糟糕的決定。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那一絲妒忌。現在還來得及嗎?她好沮喪,因為她知道來不及了,無論如何已經來不及了……想到這裡,她的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一滴晶瑩的淚水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就落在龍運皇帝的臉上。

  他蹙了蹙眉頭,而端木邵倉皇地後退,直到背抵上了御書房的門──她猛然轉身,毫不猶豫地打開門衝了出去。

  龍運皇帝並沒有醒過來,只因他太累了,累得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過,不知道有人正為了他傷著心。

  皇帝當然是天子,但即使是天子也無法知道所有的事──尤其是關於「人」的事。

  但是窗外的三個人卻都知道了,他們錯愕地大張著嘴,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直到三個人都因為嘴張得大大,而覺得口乾舌燥。

  小喜首先傻傻地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是他想了又想,眼睛眨了又眨──沒錯!剛剛裡面的男人是龍運皇帝,而走進去的男人是瑞木丞相,可是……可是……「可是怎麼會呢?」他不知不覺地脫口而出,那聲音之大,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嗚──我不相信!」龍心當下跳起來哭著嚷道:「我不相信!我死也不相信會這個樣子!我不相信!」她哭著住臉狂奔而去。

  「龍心!龍心!」龍行也跟著跳起來:她焦急地來回看了兩眼,最後還是跺跺腳追著龍心而去。

  「喔哦──」小喜吐吐舌頭,這下子慘了!剛剛他都忘了龍心喜歡端木丞相可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現在龍心親眼看到了端木丞相那……那種表現──唉!他慘慘地低下頭。這下可怎麼辦?看來,這座皇城恐怕將要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了!

  只是他真的很意外,端木邵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啊!

  雖然男生女相,但是做起事來卻是魄力十足,從來也沒見他有任何軟弱的時候啊!

  小喜迷惑地挑起眉毛……這件事太奇怪了!他可不能就這樣當成沒看到,當然也不能跟主子說,要不然他話還沒說完,人頭已經先落地了!天知道龍運皇帝有多信賴端木邵,要有任何人敢汙蔑他的愛臣……呵呵!砍頭恐怕都還是小事!

  他一定要秘密地查訪這件事。咦?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整個人頓時光亮了起來,好像突然找到一條康莊大道似的興奮!對了!何不找龍心、龍行這兩位鬼靈精怪幫忙?

  這樣一來,她們可不就忙得沒時間去查探皇上的行蹤了嗎?說不定還可以替他找出真相呢!

  「哈!我真是聰明!」小喜樂得簡直要鼓掌叫好了!他用力一拍自己的腦袋。「乖乖!從來不知道我原來這麼聰明,太好了!就這樣辦了吧!」於是他重新在窗子底下坐了下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腦袋開始策畫他這個一石二鳥的好計策了!

  *****夜闌人靜的深夜時分,霍家莊依然戒備森嚴,向來訓練有素的家丁們絲毫不敢懈怠地守護著這座百年莊苑,好讓前來投宿的武林人士們能安心地睡個好覺。

  貓頭鷹在樹上轉了轉它的頭,那雙散發著綠色光芒的眼睛在黑夜中看起來特別詭異。它猛然一轉頭,什麼東西從它的頭上一掠而過?它咕嚕嚕地發著聲音,好似不太理解似的左顧右盼,卻什麼也沒瞧見。

  貓頭鷹都沒瞧見了,當然霍家莊的家丁們也不會發現;那數目不少的黑衣人,這樣無聲無息地進入了霍家莊──如入無人之境。

  領著那群人前進的是個小個頭的黑衣人,站在霍家莊最高的屋樑上看看四周:那身影苗條修長,一看就知道是個妙齡女子。她打量過四方之後,簡單地揮了揮手,那些黑衣人立刻四下散開,完全沒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過不了半刻鐘,那些黑衣人再度出現,其中一個人卻不靠過來,只是在最左邊的廂房屋樑上打著手勢。領頭的黑衣人立刻飛身過去,其它人的動作自然也慢不了。沒三秒鐘,他們已經聚集在那片屋樑上,其中四個人隱身在四個方位謹慎地守衛,另外的人則集中在正中央。

  領頭的黑衣人藉著瓦片內傳出的微弱燈光往裡面看,此刻躺在那裡呼呼大睡的人,可不正是她要找的人嗎?她笑了笑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那傢夥不只是睡著了,根本就是睡死了!她想到自己居然還帶了那麼多的人來,還真的是有點蠢!

  她輕輕一揮手,屋樑上的瓦片立刻無聲無息地被拆除了一大片!接下來的動作,更是快得讓人無法想像。兩個黑衣人從破洞裡一躍而下,其中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點了床上男人的穴道,另一個則揮手揚出一大片黑市,然後兩個人抬著他躍上了屋頂,所有的動作都一氣呵成,絲毫沒有猶豫。

  黑衣人再度一揮手,那些被撇掉的屋瓦幾乎原封不動地又被搬回到了原位,然後他們揚長而去。

  從他們進霍家莊到他們綁了一個人走,前後竟不到兩刻鐘的時間──古代人的一刻鐘等於現在人的十五分鐘。

  夠快了吧──完全神不知、鬼不覺。

  *****「小春,我的丞相姊姊呢?」端木翎兒到處找不到端木邵,見婢女小春迎面而來,便一把抓住她問道。

  小春嚇得頭皮發麻!她連忙拉著端木翎兒到一旁哀求道:「哎喲!我的小姑你你!

  您可別這樣到處嚷嚷啊!這萬一要是給別人聽了去,那可怎麼辦?要誅九族的!」

  端木翎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誰說我到處嚷嚷來著?這種事我好大聲嚷嚷嘛──自然是四下無人的時候才會問的啊!」小春還是很不放心地四下看了看。

  「我不知道丞相到什麼地方去了,不過小春知道,丞相近來心情很不好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心情不好?」端木翎兒嘟著唇問:「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

  小春扁扁嘴,不太確定地瞄了她一眼道:「這小春可不敢說,不過翎兒姑娘太久沒和丞相大人在一起了,有很多事您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你倒是說來聽聽。」

  「這小春就不好說了……」端木翎兒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這也不好說、那也不好說,那你還說個什麼鬼?到底說不說?」小春低下眼有點委屈的。「是不好說啊!

  怎好說小春知道丞相的心上人呢?」

  「什麼?!」端木翎兒跳了起來!她的雙眼閃亮亮地大睜著問:「你說什麼?你說姊姊她──」

  「丞相!」小春連忙打斷她的話重複道:「是丞相!」

  「好好好!你怎麼說都好!你說丞相有心上人了?」端木翎兒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了!她死命抓著小春的手問道:「你說那是誰啊?到底是誰?」

  小春哭喪著臉低下頭。「這可真不好說了!要說錯了,可要殺頭的!」瞧她那神色不像是造假,端木翎兒翻著眼睛看她。「那好,你可以不說,不過我自個兒猜總不礙事吧?

  要是我猜對了你就點點頭,猜錯了就搖搖頭,連一句話也不要你說,成不成?」小春只好點點頭。

  「是朝裡的人嗎?」小春點頭。

  「跟丞相很親近?」她又點頭。

  「是她的屬下嗎?」這次她搖頭。

  「那是她的同僚嘍?」她還是搖頭。

  端木翎兒瞇起眼睛。「你說不是她的同僚是什麼意思?不是她的屬下,也不是她的同僚……難道還會是她的頂頭上司?」小春一聽,頭低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端木翎兒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好半晌才沒命地抓住小春嚷著問:「那你的意思是……是皇上?!」

  小春猛然跳起來,拚命搖手嚷:「小春沒說!小春可不敢這麼說!

  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小春邊嚷著邊逃走,那神情簡直像是身後有個餓鬼正追著她似的!

  瑞木翎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地瞪著小春逃走的方向,那神態已經清楚地告訴她──自己真的猜對了!

  老天!這怎麼得了?姊姊竟然愛上了龍運皇帝?這怎麼可以?她暗忖。

  端木翎兒愣愣地在那裡定了好幾秒鐘之後,才眨眨眼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怎麼不可以?」她自言自語地說著:「為什麼不可以呢?對啊!為什麼不可以?」她霍然抬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嘿!對啊!為什麼不可以?端木邵是女的。龍運皇帝是男的,這可不是天經地義的好事嗎?

  她愈想愈覺得有道理耶!一個皇帝娶了一個宰相──乖乖!這可是前所未聞,可以傳成千古佳話呢!

  他們所需要的不過是個「紅娘」罷了!

  當然──她笑得雙眼灼灼發亮了。

  除了她,還有誰能當這個紅娘?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29:51


  「老朽也不知道慕容少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是早上家丁來通報的時候,慕容少俠就已經離開了。」龍天運四下看了看,慕容瀟湘的東西都還在,只有他隨身的笛子不見了。那把笛子慕容向來是不離身的,既然笛子也不在了,可見慕容應該是沒有危險才對。他的眼光一轉,發現在慕容的床邊有一枚腳印。

  那腳印留下的印子極為淺顯,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但倒是讓他不經意地瞧見了。只有一枚腳印,可見是有人從屋頂上進過這個房間。

  他頭一抬,頭上的屋瓦健全──幾乎太健全了!

  他笑了笑揮揮手。「不要緊,我那兄弟想必是心血來潮,跟著人出去遊玩去了。」

  霍家莊的老莊主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龍天運的眼光一轉,他也已經注意到了那印子,他不由得深深地歎口氣,道:「龍少俠,老朽真的太對不住你了,雖然我這霍家莊稱不上是龍潭虎穴,但也沒想到,竟讓人在我的地盤上把客人偷走!」

  龍天運卻只是笑笑。「霍老伯言重了!以慕容的武功,想綁走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這屋子裡既然沒有迷藥,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想必他是故意讓對方帶走他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話雖這麼說,但霍老莊主卻還是耿耿於懷。他歎口氣退了下去,那表情無限沮喪!

  龍天運只是看了看那屋子,隨即便跳上屋頂。

  他心想,那裡一定會留有痕跡──綁匪的痕跡,或是慕容留下來的痕跡。

  一看到地上留的糖炒栗子,他便笑了!這可不是慕容留下來的嗎?

  既然還可以留下這麼誇張的痕跡,想必是沒事。不過這小子也真是太大膽了,應該讓他吃點苦頭!

  他想著,便背著手神閒氣定地緩緩尋著那痕跡而去。

  其實用不著這些痕跡,他大概也知道他的目的地了。他微微一笑,心想,不就是去見那位絕色美人嗎?慢一點兒好,那才顯得出他的從容不迫,不是嗎?

  是的,那美人是值得慢慢欣賞的!

  *****端木邵回到丞相府時,發現整個丞相府的氣氛都不太對勁;他蹙蹙眉,那些下人的眼光看著他,倒像看著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

  「怎麼回事?」他蹙眉問著迎接他的管家。

  老管家想笑卻又不敢笑地低著頭。「呃……是有人送來一份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我不是交代過你們,任何人送的禮都不能收嗎?」端木邵眉頭一蹙,快步往裡面走。「把它退回去!」

  「丞相請息怒!我們也想退,可是……」那老管家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說道:「可是那禮物不肯走啊!」

  端木邵一聽,腳步停了下來。「什麼意思?」

  「丞相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嗎?」管家已經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搞什麼鬼?」端木邵莫名其妙地往裡面走。大廳的正中央果然有一口大箱子──箱子上還坐了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端木翎兒笑嘻嘻地衝出來回答他的問題道:「有人給您送禮來啦!」

  端木邵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是有人送禮來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直視坐在箱子上的男人。「你是誰派來的?」

  那男人還沒開口,端木邵已經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總之,我是不收禮的!不管箱子裡是什麼東西,你都帶回去吧!」

  「哎哎哎!那可不成!」男人急得跳下來揮手嚷道:「我不能回去的!」

  端木邵瞪他。「你說你不能回去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就是那個禮物。」端木翎兒笑瞇瞇地替他回答。

  他以為他聽錯了!可那男人身上穿著大紅色的長袍,打扮得乾乾淨淨的樣子,一副看起來就是……就是……怎麼說?端木邵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難道是待嫁男兒心嗎?

  他張口結舌地指著那男人。「你……你是說……」男人居然羞答答地低下頭。「是,我正是歐陽大人送來的禮物。」

  *****「胡說八道!」慈麗太后輕斥道:「你們這兩個小東西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怎麼連這麼荒謬的事情也說得出口?難怪你皇兄一見你們兩個就頭疼!」

  「是真的!我和龍心親眼看到的!小喜也看見了,要是母后不信,大可以傅小喜來問話!」龍行認真地說道。

  「你們兩個真是的!」慈麗太后無奈地看著她的兩個女兒。「同儕間的情誼和男女私情怎麼可以並為一談?以前你父皇當政的時候,他也有一般情同兄弟的同儕,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呀!端木丞相替你皇兄披件衣服,也值得大驚小怪的嗎?」

  「不是這樣的!」龍行說不清楚地嚷了起來。她拚命揮手,可又不知道要怎麼說,只好拉著龍心的手嚷:「您問龍心嘛!她最喜歡端木丞相了!她怎麼也會看錯呢?」

  慈麗太后看著小女兒,問:「龍心?是這樣嗎?」

  可那龍心只是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早就傷心得說不出話來了!

  「龍心?你說話啊?」龍行又氣又急地大叫,可是龍心還是說不出來,只見她晶瑩的大眼睛裡含著淚水而低頭。

  「哎哎哎!不是!我說不是就不是嘛!」慈麗太后卻揮揮手。「這荒謬的事哀家可不想再聽下去了!端木丞相是母后從小看著長大的,他雖然男生女相,看起來軟弱了點,可是絕對是個有擔當的大丈夫,我不想再聽你們兩個小鬼胡說八道!」

  「母后!母后!」龍行焦急地大叫。

  可惜慈麗太后卻逕自轉身進了內宮,不再理會她了。

  「龍心!」龍行生氣地指責道:「你幹什麼不說話?要是你也這麼說,母后一定會相信的!」龍心淚眼汪汪地低著頭還是不說話,因為,她怎麼捨得說呢?要是說了,那端木大哥不是毀了嗎?毀了前程事小,要是害他犯上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她搖搖頭哭了起來。

  她早就想好了,不管端木大哥喜不喜歡她,她都是喜歡端木大哥的,所以她不可以害他被皇兄殺頭!

  雙生子總是雙生子,龍行看著龍心的表情,沒一會兒便瞭解她的想法了,她有點洩氣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其實她也不是存心要害端木邵的,只是遇到這種事,總不能坐視不理啊!萬一端木邵真的喜歡皇兄,那……她左想右想,也不知道就算那是真的,端木邵又能把她皇兄怎麼樣?總之,她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的。

  「啟稟兩位公主,小喜公公求見!」小太監進來通報,龍心和龍行都有些訝異。

  「是我皇兄身邊的小喜公公嗎?」

  「是!」龍行挑挑眉。「這倒是有趣了!平常他一看到我們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怎麼這次居然會自己送上門來?」她揮揮手道:「宣!」

  「是!宣小公公晉見!」

  「宣小喜公公晉見!」沒多久,小喜就進來了。他一進來,便先對龍行使個眼色,龍行無所謂地聳聳肩招呼左右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宮女、太監們下去之後,龍行瞇起眼睛打量小喜。「這倒是稀奇了!平常你見了我們,可不早嚇得撥腿而逃了嗎?怎麼今天會自己送上門來?」

  小喜笑臉盈盈地道:「公主這樣說可就折煞小喜了!小喜怎麼敢呢?小喜見了兩位公主高興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撥腿而逃?」

  「哼!廢話!」龍行沒好氣地別開臉。「到底是什麼事?你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吧!」

  小喜微微一笑,道:「公主明察秋毫!小喜今天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來跟公主商量的!」

  「你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我們商量?」龍行嘟起唇,沒好氣地瞪他。「免不了就是些讓我們少去煩你的事嘍?」

  「當然不是!」小喜連忙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是關於端木丞相的事。」一聽到「端木邵」的名字,龍行立刻跳起來,連龍心都抽抽噎噎地豎起了耳朵。

  「你說關於端木邵?關於端木邵什麼?」龍行關心地問。

  小喜還是一本正經的。「應該說是關於端木丞相的終身大事吧!」他說得冠冕堂皇,連表情都有模有樣。「是這樣的,皇上一直很關心端木丞相的終身大事,而端木丞相這些年來也實在夠累的,皇上希望能早日替端木丞相找到合適的對象。」

  「這是皇上的意思?」

  「不不不!」小喜連忙搖頭,笑了起來。「皇上鎮日國事纏身,怎麼會有時間呢?

  只不過是小喜偶爾聽到皇上說過,覺得應該可以替皇上分憂。可惜小喜資質魯鈍想不出好方法,所以才會來請教兩位公主,不知道兩位公主可有什麼好法子。」龍行狐疑地打量著小喜。

  這番話說得是合情合理,不過怎麼聽也不像是小喜的作風,想也知道這是小喜的詭計,只不過這詭計圖的是什麼便不知了,她先挑挑眉,然後假假地笑了笑。「要想法子那倒是很多,最簡單的就是找幾個王宮貴爵把他們的閨女送過去,這樣一來,可不是替端木丞相找到妻子,連小妾也準備妥當了,你說這樣成不成?」

  小喜歎口氣道:「小喜老早知道公主會這麼說的,要是這麼簡單,那還用得著皇上操心嗎?就是因為那端木丞相眼界極高,一般的凡夫俗女恐怕是得不到他的歡心啊!那可不是可惜了這一番美意嗎?」他老說得這麼文謅謅,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可讓龍行聽不下去了!

  她霍地跳起來指著小喜的鼻子罵道:「你這個死小喜!明明知道端木邵不喜歡女人,還來跟我說這麼多的廢話,你到底想做什麼?有話直說,要不然滾出去好啦!煩死人了!」

  要換成平常,小喜老早跪下去了!可是現在可不一樣,他反而一副心腹死黨的奸臣樣靠近她說道:「所以嘍!所以我就說這件事只有兩位公主辦得到嘛!誰都知道端木丞相是位忠臣,害死一個忠臣再怎麼說也不是咱們金壁皇朝之福啊!

  可是放著這麼個人在皇上身邊,想必兩位公主一定也不放心對不對?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兩位公主親自去查明真相,這樣一來,咱們才好早作打算啊!」

  「打算?」龍心緊張地問:「什麼打算?千萬不可以告訴皇兄啊!要不然,端木大哥他──」

  「當然不是告訴皇上!奴才不是說過了嗎?端木丞相是忠臣,我們怎麼會害死忠臣?

  我們只要從旁稍加提醒、注意,不就沒事了嗎?倘若其中真是有誤會,那也可以趁機會釐清啊!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你真是這麼打算的?」龍行瞇起眼睛盯著小喜看,打死她也不相信小喜會這麼好心:「你該不會是想趁機支開我們吧?」

  「天地良心!」小喜立刻舉起手來發誓。「小喜可不敢有這種想法啊!要是小喜有兩位公主那麼好的身手,這件事小喜一定會自己去辦,怎敢勞動兩位公主?」

  「鬼才相信你!」龍行一搖頭,龍心卻過來輕輕地拉拉她的衣袖。

  「龍行──」

  「你別相信他啊!這其中一定有鬼的!」龍行還是搖頭。「我才不上當呢!」

  「別這樣嘛!」龍心近乎哀求地看著她。「就算是幫幫我的忙嘛!好不好?」

  「幫你什麼忙啊?」龍行生氣地嚷:「對於那種人你還不死心嗎?

  難道真要看他抱個男人你才肯相信?」龍心給她這麼一說,原本已經停止的淚水忍不住又掉下來了!她傷心地哭了起來,同樣嚷道:「我就是不死心嘛!我就是喜歡端木大哥!

  我不相信他會喜歡男人而不喜歡我!你不肯幫我也沒關係,反正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到!」她說著,轉身便衝出去。

  「龍心!龍──算了!」龍行洩氣地一揮手,反正再叫也沒有用。

  這幾天她們老是一個跑、一個追的,她也追累了。「好吧!好吧!算你厲害!」她轉向小喜,沒好氣地瞪著他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你要是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我,那你可就錯了!我還是會盯著你的!」

  小喜卻笑瞇瞇地跪下道:「謝公主關心!謝公主成全!」

  「滾啦!」他又再說了一句:「謝公主!公主萬福!」然後閃過龍行公主扔出來的一個御用花瓶轉身而逃。

  *****「霧月小築?」龍天運走進樹林,四周的環境比前幾天看的更乾淨清爽。那紫色小木屋理所當然的豎立在那,倒像是已經在那待了幾十年似的。「這名字取得倒是雅致,不過再怎麼樣,也比不上裡面的人來得雅致。」

  「龍少俠才真是好興致呢!明知道大難臨頭,還能有這麼好心情的人可真不多見哪!」

  宮千歲幾乎同時出現在紫色小屋的前方,她笑著看向龍天運。外面的探子說只有他一個人前來,她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該說是勇氣過人呢?還是愚昧得不知死活?

  「千歲姑娘。」龍天運微笑。「怎麼幾天不見火氣這麼大?龍某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

  「得罪我倒是沒有,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龍少俠自然也是知道的。」宮千歲輕輕一揮手,他的四周旋即出現十二個人──十二個銀衣蒙面人,上下各六個,一出場已經先擺好陣式。

  龍天運點點頭。「這道理我懂,不過……我懷的是什麼璧?」

  「陰陽頭陀嘍!誰叫我阿爹想死他了呢?只好拿他的兩個徒弟先開刀啦!」宮千歲笑著說完,又吼道:「拿下他!只準活抓的!不準傷人!」

  「屬下遵命!」龍天運只是笑了笑,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這十二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十二聖使」吧?五色長老出現在中原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從不露面的十二聖使出現在這裡,那可就不簡單了!對付五色長老並不困難,但對付十二聖使他卻沒有把握。

  那十二個人的武功路數奇怪,完全不像中原武功,反而更像東瀛一帶所謂的「忍術」。他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動作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楚,每個人手中都拿著「碎毒五星芒」。天啊!要讓那東西射中,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啦!

  「如此說來,慕容的確是在你們手中嘍?」龍天運問,正好閃過十二聖使的第一擊。

  宮千歲清脆的笑聲在樹林中迴響。「所以我說你真是好心情,這種時候要換作其它人,老早已經應接不暇了,哪裡還有時間管別人的生死呢?好吧!既然你都問了。我也不好不說是不?那個慕容大惡棍的確是在我手裡,如果他現在還沒凍死的話,那可算他命大了!」在宮千歲說這些話的同時,他和十二聖使已經過了不下數百招,也終於讓他發現了他們的破綻。

  十二聖使其實以快取勝,他們每個人都身懷絕頂輕功,可以在瞬間消失或出現,這其實也就是由東瀛傳過來的一種障眼法。古代中國茅山術同樣也有所謂的「天遁」、「地遁」、「水遁」,所用的就是以輕功加上障眼法所造成的錯覺,在極快的速度下發出氣功或暗器以取敵人性命是他們的專長。

  如果宮千歲今天下的命令是要他們殺了他,那麼或許他的勝算會小一點,但是相反地,十二聖使的速度雖快,但卻不能傷他,那可就成了他們最大的弱點了!這麼說吧!

  原本招招致命的武術,一旦受到阻礙,反而變成他們最大的失敗。

  龍天運腦筋一轉!他決定以辭制動,刷地頓下了身形,那十二聖使果然愣了一下!

  就在那瞬間,他已經制住了其中三個人的穴道。

  十二聖使並不理會受制的同伴,他們早已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就算同伴死在他們的眼前,他們也必須視若無睹。以執行任務為優先。可是同樣的陣式少了三個人便露出了更大的破綻,只在轉眼間,龍天運便順利地又制住了七個人。

  宮千歲錯愕地看著這發展,等到她回過神來時,龍天運已經完成他的工作,將十二個人的穴道全數封住,然後含笑站在正中間道:「那現在可不可以把他還給我?」

  宮千歲這下笑不出來了!她萬萬沒想到,天山神教的十二聖使竟然這麼不堪一擊!

  她氣得發抖,咬牙切齒地怒道:「想得美!除非你要的是一貝屍首!」說著,她已經飛身撲向龍天運。「接招!」

  「千歲住手!」霧月小築內傳出輕柔的聲音。

  宮千歲的身形原本已經到了他的眼前,突然一個反身又飛了回去。

  「姊姊!」龍天運依舊含笑道:「千水姑娘。」宮千水的身影隱約在紫色紗幕中依稀可見,那清秀絕美的容顏在恍惚中更顯嬌美動人──呵!好一朵出水芙蓉,只可惜卻是個魔教聖女!

  龍天運幾不可聞地歎口氣,那宮千水竟也同時歎口氣道:「龍少俠果然不愧是陰陽頭陀的高徒,沒想到我天山神教的十二聖便在龍少俠面前,倒像是普通山賊小匪罷了!

  」

  「宮姑娘千萬則這麼說!」龍天運極有風度地搖頭道:「十二聖使武功過人,若不是聽了不該聽的命令,現在龍某只怕早已是一具屍首了。」

  「什麼叫不該聽的命令?」宮千歲氣虎虎地嚷道:「龍天運!你別以為你打敗了十二聖使就了不起!等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你!」瞧宮千歲那氣得俏臉泛紅的樣子,龍天運忍不住好笑,果真那笑容也就出現在他的俊臉上。他不笑還好,這一笑,更讓宮千歲惱羞成怒!

  「你還敢笑?」

  「千歲!」

  「神教威武、天地無光、奉教主命,我以聖女之名,命你們替我拿下這無知小賊!」

  宮千歲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她當下高舉懷裡的令牌叫道。

  「千歲!」宮千水臉色大變,她焦急地撲上去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在她撲出來的那一瞬間,龍天運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那豈止能以「國色天香」來形容?這樣的女子,恐怕傾國傾城都綽綽有餘了。

  他怔怔地凝視著宮千水的絕美容顏,在那一瞬間。竟不免佩服宮百齡的先見之明。

  他早知道這女兒將來必定容貌似水、雙翦如波吧!這宮千水的名字取得一點都不過分,果然人如其名。

  他只顧著凝視宮千水,卻沒發現他身邊的十二聖使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已經解開了穴道迅速退了下去。

  宮千水見大勢已去,不由得歎口氣。她轉頭看著龍天運,眼裡似乎有萬般的不捨,但卻什麼話出沒說地再度隱身進了霧月小築。

  「千水姑娘──」

  「哼!大難臨頭,你卻還有心情看我姊姊?」宮千歲垂不客氣地冷笑。「龍天運,若你今天還能大難不死離開霧月小築,我宮千歲保證不再為難你!要不然,你就洗好脖子等著我吧!」龍天運一愣!

  猛地一陣風襲來,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轉眼間整個樹林震動起來。那氣勢排山倒海,他屏氣凝神嚴陣以待,不多時,他的身邊果然緩緩出現八個人──魔教八大護法──喜、怒、哀、樂、負、、癡、怨。

  他不由得心驚!

  那八個老頭看起來和普通老頭子全無兩樣,但他們的雙眼炯炯有神,破衣下的筋骨全爆出青筋──那已是將內外家功夫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才會有的現象。

  龍天運將內力凝聚全身。他曾經聽他的師父說過,天山神教的八大護法分開時並不特別厲害,但是八個人一起發動攻勢卻力道千鈞、萬夫莫敵啊!他們以內力激發人內心的各種喜怒哀樂、貪癡怨,讓對方心緒大亂,甚至失去抵抗的能力。這門武功據說是從天竺以外的地方傳進來的,到目前為止,除了這八個老頭子,還沒聽說有誰學會了這種功夫。

  想到這裡,他雙眼一閉,凝神護住自己的心門。

  「這小子挺識貨的!」

  「當年他師父不也與我們八個人過過招嗎?」

  「那一戰真令人畢生難忘啊!今天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可以和他的傳人再度一較高下了!」

  「好吧!看在他是故人之後,咱們也別痛下殺手,先給他點顏色看看就好了!」話聲方落,他已經覺得一股內力迎面而來。那八個人從不同方向擊來的內力,竟凝聚成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道直灌他的腦部!

  他頓時只覺得彷彿有千萬根刺刺上了心頭。

  他屏氣凝神對抗那股力量:他的內力雖以臻上乘,但這八個人至少都有一甲子以上的深厚內力,就算他的天分再高、資質再好,也不可能以一敵八。沒多久,他的額上已冒出巨大的汗水。

  「這小子不錯啊!」

  「是不錯!假以時日,恐怕會青出於藍,比他的師父更難對付!」

  「既然如此,那何必徒留後患?」

  「說的有理!」他們的對話龍天運全聽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再耗下去自己恐怕真的無法全身而退,或者誠如他們所說,得一命嗚呼哀哉了!

  宮千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急得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她很想開口住止,但是卻又說不出口,眼看龍天運就要命葬此地,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連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姊姊,你怎麼啦?」宮千歲笑嘻嘻地問:「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要是不舒服,那就進去休息吧!可別累壞了身體喲!」

  宮千水又氣、又急,她咬著唇拚命叫自己冷靜!光著急是救不了他的,她一定要冷靜!

  這邊的龍天運此時眼一閉,心一橫,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他念頭一轉,當下運足內力,那俊臉一陣青白交轉──「萬壽無疆!」正當他們生死相搏,樹林外突然傳進聲音,那聲音聽似平常,但卻含有一股強勁的內力。

  八大護法愣了一下,龍天運趁此機會以旱地撥蔥之勢沖天而起。

  八大護法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那麼多的力氣,頓時被自己的內力反彈回來,八個人大喝一聲,同時往後飛去。

  「後會有期!」龍天運站在大樹上,還不忘對著宮千水微笑說道。

  話一說完,他便飛身往樹林外奔去,轉眼消失了蹤影。

  「小子!哪裡逃?」八大護法心有未甘地喊道,八個人立刻追上去。

  「八大護法請留步!」宮千水阻止地搖搖頭說道:「別追了!」

  「是!」

  「為什麼不追?」宮千歲卻氣得跳腳道:「你們不追,我自己去追!」她說著,立刻追了出去。

  「千歲!」宮千水焦急地喊,可那火爆的宮千歲哪裡肯聽她的話,她早已衝出樹林追著龍天運消失了。

  *****她怎麼會作出這種決定?

  當她拿著輕便的小包袱跟著端木翎兒偷偷溜出丞相府的時候,心裡還是一直有這樣的疑問,她怎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呢?再怎麼說,她也堂堂是個宰相,是整個皇朝倚重的人物,她怎麼可以因為那一點小情小愛就這樣丟了她的職責?

  想到這裡,她停下了腳步,前面的端木翎兒立刻煞住回頭問:「怎麼了?怎麼不走哇?」

  「我不能走。」端木邵還是歎口氣搖搖頭。「我不能就這樣丟下我的工作不管,再怎麼說──」

  「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女人。」端木翎兒老氣橫秋地走到她的面前。「既然是個女人,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女人生來就該是敢愛、敢恨的啊!連這一點小決定你都要猶豫半天,這未免也太差勁了吧?」端木邵還是搖頭。在朝廷裡,端木丞相向來以果斷聞名,但是遇到這種事,她卻裹足不前,她做不到──只因她害怕。

  端木翎兒有些洩氣地看著她。「怎麼啦?難道你真的想回去?那個叫什麼厚良的,可還在府裡等你喲!」厚良?!天哪!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端木邵垮著一張臉,完全拿不定主意,只好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看著端木翎兒。她有點打結地問著:「那……那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難道……難道真的要走嗎?」

  「難道你真的要繼續留下來,等你的皇上找到心愛的妻子嗎?」端木翎兒不客氣地學著她的口氣反問。

  端木邵簡直快哭出來了!

  端木翎兒只好翻著白眼,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道:「別想了!聽我的準沒錯!到時候你要覺得這是個壞主意,我們再回來就是了,會有什麼損失呢?但現在你不跟我走,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後悔一輩子?!端木邵看著她,端木翎兒鼓勵而且肯定地用力點個頭。

  端木邵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是啊!會有什麼損失呢?

  她不想後悔一輩子的!

  她也用力點點頭,拿著小包袱就跟著端木翎兒往夜色中奔去──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不管怎麼樣,她都該給自己一次機會──這一輩子唯一僅有的一次機會!

  於是她們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完全沒注意到她們的身後有著兩雙晶瑩明亮的眼睛,正灼灼地盯著她們的背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0:28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龍天運微笑作揖地向他道謝,那玄天道長卻只是揮揮手,不在意地回道:「這算什麼救命之恩?要不是你自己內力深厚能在瞬間脫離,要不然恐怕我這牛鼻子老道也是沒有辦法的!」

  他說著歎了口氣。「看來,我們真的是錯了!沒想到天山神教的八大護法竟然這麼厲害!」

  他有點沮喪地搖搖頭。「這八個人聯手,恐怕比起武林中的八大門派聯手還要高強!

  唉──錯了!錯得離譜了!這下可真的引狼入室了!」

  「道長!」龍天運安慰地說道:「事情不盡然是這樣的,您別這麼急!」

  「怎麼不急?」玄天愈想愈恐怖地揮揮手嚷道:「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們想趕走金壁皇朝的狠族人,可是卻引了比他們更厲害的人物進來。這和當年歐陽越那個叛徒放狼人入關有什麼不同?那宮百齡腦子在想什麼誰知道?要是他也想嘗嘗當皇帝的滋味,那麼當今武林又有誰能奈他何?」龍天運一句話也不說地等他把話說完,臉上一直有耐心的微笑。

  那玄天道長滔滔不絕地說完之後,才又看著他問:「怎麼?我說錯了?」

  「當然沒有!」龍大運笑了笑。「只是一山還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不是嗎?那宮百齡再厲害,也比不過所有的人團結起來,是不是?」

  「這──」龍天運笑著拍拍他的肩。倒像個好朋友似的說:「您就別擔心這麼多了,只要中原的武林人士能夠團結起來抵禦外敵,那麼我相信,宮百齡不管再怎麼厲害,都無法以一敵百、以一敵萬的!更何況,我也會幫助你們的,不是嗎?」

  「你真的願意幫助我們?」龍天運肯定地點點頭。

  「他們抓了慕容,這下子我想不幫你們也不成了!更何況那天,我不是已經答應過您了嗎?」

  玄天看起來似乎鬆了口氣:龍天運笑了笑,揮揮手又道:「我得走了──」他突然停下來,背對著他輕輕地說:「不過,你們也該好好想一想了,那金璧皇朝儘管是外族,但是他們並沒有苛待你們的百姓,而你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真的為了百性好?還是正把他們帶往滅亡的道路上?」玄天道長被他說得一愣!那龍天運瀟灑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留下他愣愣地定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百姓們好?還是正把他們帶往滅亡的道路上?

  他不知道!如果誠如龍天運所說的,宮百齡真的有想當皇帝的念頭,那麼,他們有誰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答案是──「沒有」。

  既然沒有,那麼如果宮百齡是個暴君,如果他們真的將百姓帶進幾十年前那種水深火熱的生活裡……他忍不住打個寒顫。老天!那他真的將成為千古罪人──萬劫不復啊!

  老天!

  *****「哎喲!哎喲!快點來人啊!救命啊!要是我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哎喲!救命啊!快來人啊!」

  「聖女到!」慕容瀟湘原本正活蹦亂跳地鬼叫,一聽到聖女到,他立刻躺在地上呻吟著:「──哎喲──救命啊──」宮千水蒙著面,蓮步輕移地走了下來,那千年冰窖的寒氣在她身子的周圍籠上一層淡淡的紫色霧氣,看起來美得有如天女下凡。

  「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對他說。」她身邊的紫衣女童們應了聲「是」之後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和看得眼睛都直了的慕容瀟湘。

  宮千水輕輕歎口氣在他的面前站定,那雙如星子般明亮的雙眼直盯著他。

  「告訴我你們的師父在什麼地方?」慕容連忙搖搖頭。光是這樣看著她就足以教他心神蕩漾、六神無主了!那眼神簡直能勾魂攝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宮千水沈默了一下。「你也不想看著你師兄死吧?」

  慕容當下跳起來:「你說什麼?你們把我師兄怎麼了?」他說著,突然停了一下笑了笑說道:「呵!差點上了你的當!別傻了好不好?我師兄是何許人物?他是你們說要他死,他就能死的嗎?」

  宮千水苦笑兩聲。「是啊!龍天運的確是武功高強,但是你認為他真的能強過我教八大護法的聯手?」

  慕容瀟湘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八大護法?你說的是那……那八個老不死的老頭子?

  你們連他們也派來中原了?」

  「不錯!我教的確是傾巢而出了!不止八大護法,甚至連我教的四大不敗金剛也即將到來──」

  宮千水有些焦急地看著他。「慕容,你告訴我吧!只要是你告訴我你師父的下落,我阿爹就不會再為難你們了!我保證!」

  慕容瀟湘愣了一下,看著她忍不住輕輕地問:「你真的看上我師兄了?」宮千水不說話,但她並沒有反駁的意思。

  慕容瀟湘眨眨眼睛,然後苦笑著歎口氣。「我早知道會這樣的!」

  「慕容──」

  「我不會告訴你我師父的下落的。」他簡單地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師父的下落,他老人家雲遊四海,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消失都沒人知道,或許我師兄會知道吧!

  不過,前提是你得先抓到他才行。」宮千水沒想到他還是這樣地回答,她沮喪地轉個身,不打算再多說。

  「千水姑娘。」慕容輕輕叫住她:「你不要傻了!我師兄的身份不同,他不會也不能跟你再一起的。」

  「那不重要。」宮千水輕輕地回答:「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跟他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我是天山神教的聖女,我這一生都不會也不能與男人廝守,謝謝你的關心。」她說著,那背影無限淒涼、無限感傷地消失……慕容瀟湘無言地定在那裡。

  怎麼天下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怎麼天底下最美的女人總是喜歡上最好、卻也最不可能與之相愛的男人?

  明明注定了要是悲劇,卻為什麼總是要發生?

  該死!慕容瀟湘突然跳起來──他忽然想到了那四大不敗金剛!

  老天!他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去通知他師兄,要不然,真的會天下大亂!

  *****已經一天一夜了──小喜哭喪著臉,不知如何是好地在寢宮裡踱步。怎麼辦呢?皇上還不回來,眼看就要天亮了,要是他再不回來,今天的早朝可就要開天窗了啊!到時候,他要怎麼交代呢?

  老天啊!他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無語問蒼天,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啟稟小喜公公!天鳳宮的總管太監來報,說是兩位公主已經溜出去一天一夜了,至今還沒回來,他想面見聖上。」有救了!

  小喜欣喜若狂地跳起來抓住小太監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啟稟小喜──」

  「別稟了!快點說!」

  「當然是真的!他人現在正在外面等著哪!」

  「太好了!快點帶我去見他!」他們快步走到外面,那天鳳宮的總管太監果然哭喪著一張臉跪在那裡。

  「小喜公公救命!小的真的不知道公主們是什麼時候溜出去的!小的該死!請公公替小的在皇上面前──」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要我替你求饒?」小喜神氣活現地罵道:「在這裡等著,我去跟皇上說說!」

  「是!謝小喜公公!」小喜一轉過身去,立刻扮個鬼臉,往裡面衝進去數到一百之後又衝出來。

  「快點!跟我去面見皇太后!」

  「公公──」

  「快點啊!要不然不但你的人頭落地,恐怕我也逃不了啦!」小喜說著,快步往皇太后寢宮的方向狂奔而去。

  嘻……這下子有代罪恙羊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當他們到達慈寧宮時,慈麗太后不知從何得到消息,已經端坐在大廳裡等著他們了。

  小喜領著天鳳宮的總管太監雙雙跪下哭喪著臉說道:「啟稟太后,兩位公主已經離開天鳳宮一天一夜,訊息全無。天鳳宮的總管太監來報,皇上知道後已經匆忙出宮去了,小的該死!小的來不及阻擱,請太后賜罪!」那天鳳宮的總管太監一聽到皇上為了兩位公主追出宮去,本來慘白的臉色一下子轉成青紫色、那驚恐至極的樣子,簡直就比見了鬼還糟糕上一百倍!

  慈麗太后輕輕地揮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

  「小的不敢!小的有罪!」

  慈麗太后輕輕一蹙眉,小喜立刻低下頭。

  「太后開恩!」那總管太監僵直在那裡,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慈麗太后歎口氣再度揮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我不怪你們。」小喜當下大喜,他連磕好幾個響頭,「謝太后開恩!謝太后開恩!」

  慈麗太后卻不看他,她和藹地看著天鳳宮的總管太監說道:「你先下去吧!要是有兩位公主的消息,便趕緊過來通報,知道嗎?」那總管太監傻傻地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好的運氣!

  小喜沒好氣地用力一推他。「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謝恩?」

  「謝太后開恩!謝太后開恩!」他幾乎是涕淚縱橫地磕頭謝恩後才出去。

  慈麗太后等他出去之後,臉上那和藹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冷峻的嚴肅。

  「小喜!」

  「小的在!」

  「你知罪嗎?」小喜愣了一下!一看慈麗太后的臉色,他才驚慌地發現慈麗太后看起來雖然像個老好人,但實際上可不是這麼一回事,他連忙跪下回道:「是!小的知罪!」

  「是嗎?那好!你告訴哀家你犯了什麼罪?」

  「奴才……奴才……」小喜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壓根不知道這老好人究竟知道了什麼,說了是死路一條,不說恐怕也在劫難逃,這下子可難倒他了!

  慈麗太后終於還是歎口氣道:「我說喜兒,你從小在皇帝身邊長大,算起來也是皇室自己人。別人騙我不打緊,怎麼連你也騙起我來了?」這前軟後硬的一句話,說得小喜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委委屈屈的樣子,簡直像個小媳婦一樣可憐!

  慈麗太后又是緩緩歎口氣道:「皇帝是我生的,我一手扶養長大的,你想自己兒子的聲音當娘的會聽不出來嗎?皇帝會出宮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心裡明白。那天那兩個小丫頭在場,我不想拆穿你,但這種事你老早該告訴我,怎麼弄到現在才找個代罪恙羊來唬弄哀家?」

  「奴才該死!奴才沒那個膽子!求太后開恩!奴才實在……」小喜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奴才實在身不由己啊!」慈麗太后笑了笑。「我當然知道皇帝的事你是身不由己,但是兩位公主的事你可怎麼說?哄得她們出宮去的可不就是你嗎?」小喜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老天!這老好人可不簡單,原來宮裡的事她全都一清二楚!這下子,他真的是自找死路了!

  小喜哭喪著臉趴在地上。「太后!」慈麗太后思索了三秒鐘,似乎真的在考慮要怎麼處置他;那三秒鐘對小喜來說,簡直像是等過了三千年,全身細胞死了一大半。要真算起來,他這罪可不小,就算用不著誅九族,至少也得掉人頭!

  慈麗太后想了想終於開口:「這樣吧!你是皇帝身邊的人,哀家就算生你的氣,也得看著皇上的面子饒你一命──」

  「謝太后!謝太后!」小喜當下磕頭如搗蒜。

  「等等!哀家話還沒說完呢!」

  「是!不管太后有什麼吩咐,奴才一定全力以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最好!因為這是你自己闖的禍,你得自己去收拾!」慈麗太后起身。「你就去把兩位公主給我找回來,要是兩位公主找不回來,你也用不著回來了!」小喜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哼不出來了……真不知道是死了好一點,還是接下這任務好一點?

  慈麗太后說完,不等他回話,便逕自轉身回寢宮裡去了,就留著他一個人張大了嘴愣在那裡。

  他可以在那裡跪著長蜘蛛網都無所謂──有那麼一剎那,他還真的有這種衝動呢!

  但是。他還是站起來了,心想,算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說不定出了宮可以死得光採點。

  他真的沮喪到了極點了──老天!

  是誰說自作孽不可活的?小喜悲慘地想著。

  那人真該死的說得對極了!

  *****端木邵作夢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那麼順利!

  端木翎兒像匹識途老馬似的找到了霍家莊,才亮出龍少俠的名號,便立刻被奉為上賓請進了霍家莊。

  他們說龍少俠正在房裡修養,要他們過一會兒再過去找他,於是她和端木翎兒便被安置進一間雅致的房裡。

  「翎兒,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的心上人在什麼地方是不是?」端木翎兒得意地笑著。「這有什麼難的?霍家莊是江湖人物最好的落腳地,也是所有消息的集中地。中原武林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們一定會集合到這裡來商量大事的嘛!當然你的心上人也一定會到這裡來啊!

  至於名字──我想應該用不著我說了吧?」端木邵幾乎是欽佩地看著她,沒想到當年的黃毛小丫頭,現在竟然已經成了老江湖嘍!

  「你人一直都在關外,怎麼知道這麼許多?」端木翎兒扮個俏皮的鬼臉道:「你要是答應我不讓義父他們知道,我就告訴你!」

  端木邵挑挑眉。「你該不會又是瞞著我阿爹他們,自己跑出來吧?」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端木翎兒橫她一眼。「不許訓我!要不是我老早有準備,現在會那麼順利嗎?」

  「你就知道強詞奪理!」端木邵沒好氣地說道。

  「是啊!要不是我這麼強詞奪理,你現在有機會在這裡等著見心上人嗎?」

  端木翎兒笑嘻嘻地拉她的手。「走吧!現在就去找他!他要是看到你──」端木翎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兩眼。「喂!為什麼還是一身男裝?現在你又不是在朝廷裡,可以換穿女裝了啦!」她說著,立刻打開小包袱,將裡面的衣服一股腦全翻出來。

  「穿什麼好呢?一定要讓他一眼就看出來是你,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能表現出你不凡的容貌來。」

  「翎兒!」

  「什麼衣服可以達到那種效果呢?哈!我真想現在就看到他的表情。」

  「翎兒!」端木翎兒嚇了一跳:「怎麼啦?這些衣服你都不喜歡嗎?要不然,咱們到鎮上去挑幾件。」

  「別忙了,我想我還是穿這樣好一點。」端木邵不太自然地笑笑說道。

  「穿這樣?」端木翎兒大驚小怪地嚷:「你要是想穿這樣見他,那又何必溜出來?

  在宮裡,你不是成天都穿成這個樣子?」端木邵不說話,只是勉強苦笑著低下頭。

  「怎麼啦?」端木翎兒關心地問:「你到底怎麼了?不是說好了嗎?怎麼──」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個女子。」端木邵簡單地苦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不是時候?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算是時候?等你許配給人家?還是等你生了孩子、當了人家的娘的時候?」

  端木翎兒有點生氣地嚷道:「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你還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真的要等到他看上別的女子、娶了皇后之後,你才知道後悔嗎?」

  「也許吧!」端木邵輕輕地回答。

  「什麼?」

  「哎呀!我說也許吧!」她慘慘一笑道:「但是我就是不能冒險,我不能讓全家人都因為我而冒險,我也不能冒險讓我和他之間連最後一點當朋友的機會都失去了。」

  「說穿了,你就是膽小!」端木翎兒生氣地吼她,怒氣衝天地往外走。「我不管你了!

  隨便你好了!到時候你要是哭著回瀾滄江,我一定是第一個取笑你的人!」

  「翎兒!」端木邵焦急地喊,可是端木翎兒說走就走,真的就這樣甩上房門出去,連頭都不回。

  端木邵難受地低下頭。她的確是膽小,可是又能怎麼樣?

  她可以用一百個理由說服自己放棄,而唯一真正的理由卻是──因為她是那麼地膽小,膽小得不敢冒險、膽小得不敢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膽小得不敢想像他如果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將會如何地震怒……*****「龍行,我們現在怎麼辦?」龍心和龍行兩位小公主坐在霍家莊門前不得其門而入,眼睜睜地看著端木邵和那個奇怪打扮的女孩子走進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那霍家莊的守衛說什麼也不準她們兩個進去,說什麼那不是小孩子可以進去的地方,她們也只好坐在門口傻傻地看著霍家莊,肚子還餓得磯哩咕嚕亂叫呢!

  龍行沒好氣地瞪著霍家莊。「真可惡!簡直是狗眼看人低!端木邵她們可以進去,為什麼我們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啊!你有什麼辦法?難道要大剌刺地衝進去說我們是皇朝公主,叫他們滾開嗎?」龍心嘟嚷地說道。

  「你少沒骨氣、沒腦袋了好不好?要是他們知道我們的身份,那還不把我們抓起來威脅皇兄?」龍行瞪了她一眼。「更何況還搬出皇族的身份,那豈不是丟盡了皇家的臉?我才不要!」

  「我當然知道不可以啊!我又不是笨蛋!」龍心同樣沒好氣地回嘴:「問題是我們怎麼進去?而且……」她有點委屈地又嘟起唇。「而且我的肚子很餓!」

  就在同時,龍行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起來,她立刻沮喪地低下頭道:「我也很餓啊!那怎麼辦?咱們身上又沒有銀子,誰知道要帶銀子出來?」

  「龍天運!你給我滾出來!」霍家莊的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女子,她一身火紅服裝,那氣勢還頗為驚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門口一班守衛圍住她,她卻一點地不畏懼。

  「龍天運!是條漢子就給我滾出來!今天咱們把帳算一算!」

  「宮姑娘,咱們敬你來者是客,你可不要逼人太甚!要不然,我們還是會動手的!」

  門口的守衛有點緊張地嚷道。

  「是嗎?」宮千歲冷笑兩聲。「那就試試看啊!我倒想看看,你們有多大本事攔得住我?」龍心、龍行好奇地注視著那個女子。她長得雖然很美,可是說話的樣子卻十分刁鑽。

  「喂!她說的龍天運指的會不會是皇兄啊?」龍心睜大了眼睛問。

  「不會吧?」龍行打量著那個女子。「她是長得不錯啦!可是那麼凶,皇兄才不會喜歡這種女人呢!」站在那裡的宮千歲猛然回頭,那雙晶亮的眼睛筆直地射向這邊的龍心、龍行;她們倆還沒會意過來,她已經刷地衝倒她們的面前。

  「你們剛剛說什麼?龍天運是你們什麼人?」宮千歲固然刁鑽,可是她再怎麼刁鑽,也敵不過自小在皇城裡長大的龍心、龍行,畢竟她們可是堂堂的公主。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宮千歲吼她們兩聲,她們怎麼會怕?

  她們當然不怕啦!而且還會吼得更大聲還。

  龍行沒好氣地磴她。「你管?像你這種潑婦,本姑娘才懶得跟你說話!」

  「你說什麼?」宮千歲的頭髮都豎起來了!老天!打她出生到現在,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她說話。眼前這兩個小丫頭,竟敢對她如此無禮!

  她生氣地揚起手,猛地揮向龍行的臉。

  龍行卻靈巧地一閃。「不服氣嗎?你本來就是個潑婦!還是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打人的潑婦!」霍家莊那些家丁們可嚇壞了!那兩個小姑娘小小年紀不知道天山神教的厲害,可是他們卻清楚得很,在這樣下去,那兩個小姑娘一定會吃虧的!於是,他們連忙衝進霍家莊找人出來幫忙。

  宮千歲氣得臉都綠了!她忿怒地出手,可沒想到龍心、龍行卻靈巧得很,看在她眼裡,那武功路數竟然十分眼熟!

  「你們和龍天運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龍天運?我們壓根不認識那個人!」龍行也有點生氣了。那宮千歲出手狠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派人士。「喂!你不要以為你武功高強就了不起,我們也不是好惹的喲!」

  「死丫頭還敢嘴硬?」宮千歲沒好氣地怒道,本來只是想教訓教訓她們,誰知道她們竟然這麼不知天高地厚!說不定她們和龍天運真有什麼關係,要是不讓她們知道厲害,不知道她們要在背後怎麼取笑她呢!

  想到這裡,她冷測地停住,那雙雪白的手轉成艷紅色地道:「你們要是乖乖說出你們和龍天運的關係,我就饒你們一命!要不然,別怪我手下無情!」龍心、龍行愣了一下!她們終究不是老江湖,對武功的研究也僅止於她們師父所教的,至於這種會把手變成紅色的功夫,她們可從來沒見過。

  「她的手好可怕哦!」龍心輕嚷。

  「嘔心死了!」龍行瞇起眼睛瞪她。「會把手變成紅色的就了不起了?我才不怕你!」

  宮千歲陰冷地微笑道:「那好!那你們可別怪我──」

  「宮姑娘手下留情!」霍家莊的霍老莊主匆匆忙性地趕出來。「霍家莊是不許動武的地方,請你住手吧!」

  他一看宮千歲的手,不由得一聲驚叫了出來:「紅葉神掌!」

  霍老莊主勉強一笑道:「宮姑娘嚴重了吧?這兩位小姑娘就算真有什麼不是,也犯不著用這種毒辣的武功招呼嘛!」

  宮千歲冷笑。「要我不動手當然也可以,你叫龍天運出來見我。要不然我今天就平你霍家莊!」

  「宮姑娘好大的口氣!」玄天道長笑著出現說道:「霍家莊敬你是武林人士請來的客人,怎麼你倒真以為中原武林沒有能人了嗎?」

  「是嗎?」宮千歲故作訝異地笑笑。「怎麼原來你們中原武林還有能人?不就是你們這堆老不死的傢夥嗎?還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在場的人全聽得熱血沸騰!中原武林已有千年歷史,卻讓這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說得一無是處!

  龍心、龍行聽得火氣都大起來了!

  她們出生在中原、長在中原。雖然貴為皇族,卻從不曾到過民間,但是龍運皇帝總是教她們把中原的百姓當成自己的百姓,把中原的一切當成自己的一切。在這樣的教育下,她們想當然是護著中原的。宮千歲這一翻話在她們耳裡聽起來,簡直就跟罵她們沒什麼兩樣!

  「喂!」龍行生氣地嚷道:「你這女人好不講理!是我們和你吵架,幹什麼把所有人全罵進去?」

  「小姑娘,你們別說了!」霍家莊的守衛們又氣、又急地想阻止她們,可是龍心、龍行哪裡肯罷休?她們相互使個眼色,兩個人同時騰身飛起嚷道:「太極陰陽掌!」

  包括玄天道長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宮十歲卻冷冷一笑。「來得好!我就知道你們和龍天運是一夥兒的!剛巧,抓不到他,抓你們回去交差也不錯!」她說話的同時,人也一躍而起──「咱們看看究竟是天山神教的紅葉神掌厲害?還是陰陽頭陀的太極陰陽掌厲害?」

  「危險!」龍天運的聲音突然出現,他大喝一聲地衝進她們倆中間。「龍心、龍行讓開!」

  「哥哥!」

  「碰!」雙掌交接,宮千歲「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往後彈了出去。

  「宮姑娘!」龍天運大驚之下,連忙衝過去想接住她,沒想到那宮千歲怒火攻心,根本不理會自己的傷勢,使盡力氣迎面一掌霍然打出來──龍天運沒想到她在這種情形下竟然還能運功,冷不妨被削一掌結結實實地盯住他的胸口上;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整個人刷地往地面掉──「哥哥!」龍心、龍行嚇得哭了起來,衝過去扶住龍天運。「哥哥!你要不要緊?

  哥哥……」宮千歲也有點意外自己居然能打中他,她喘息著瞪著躺在地上的龍天運,有好半晌似乎不大相信。

  「抓住她!」霍家莊的家丁們已經氣憤填膺地衝過來了!

  「住手──」龍天運努力地想站起來。

  宮千歲卻深吸一口氣,勉強起身冷冷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誰敢動我,誰就準備回去替全家辦喪事!」他們全都緊急煞車!

  龍行卻跳起來含著眼淚大叫:「壞女人!我殺了你替我哥哥報仇!」

  「龍行!」龍天運苦笑著著胸口起身,「別這樣,讓她走吧!我沒事──」

  「可是她──」宮十歲冷冷地看了龍天運一眼;她什麼話也沒說,旋即負傷離開那裡。

  龍天運才扶著龍心、龍行踏出第一步,眼前便驀然一黑──「哥哥!」宮千歲沒有停下腳步,但她的確有些猶豫,卻拚命忍住不回頭。

  「龍少俠!」

  「哥哥──」龍天運咬緊牙根不想倒下,因他還得趕回皇城裡去,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他想起身,卻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只覺得愈是掙扎就愈覺得累,直到那黑暗中似乎聽得到的聲音……是誰?他很努力地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來那到底是誰……好像……好像是端木邵,可是怎麼可能呢?端木邵不會在這裡的,可是那真的是很溫暖、很安全的聲音……像是每次心煩時端木邵逗他笑的聲音……很舒服……於是他安心地沈入黑暗中。端木邵不會害他的,畢竟他是這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他可以放心地睡了,因為他會替他安排好一切……他知道……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7:25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不支倒地的,只知道聽到悠揚的笛聲而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火堆旁。

  吹笛的人坐在另外一邊,那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神秘悠遠,怎麼也不像平常吊兒啷當的慕容瀟湘。

  宮千歲霍然跳起來,胸口的傷痛得她輕叫一聲,然後又再度躺了回去。

  笛聲停了下來,慕容瀟湘回過頭問:「醒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宮千歲虛弱卻又生氣地問。

  「我不知道啊!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地上啦!」他笑嘻嘻地回答,而那模樣和剛剛吹笛時的他判若兩人。

  「那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她雖然受了傷,但口氣卻一點都不虛弱,還是那麼囂張嬌蠻。「你現在應該還被關在冰窖裡面才對呀!」

  慕容瀟湘笑了笑,很有趣地看著她。「你現在還有心情問我這種問題?現在你可是我的階下囚喲!」

  「你敢!」宮千歲氣得跳起來,當下又是一陣暈眩地躺了回去。「你……你乘人之危!根本不是君子!」她喘息著罵道。

  「我幾時告訴過你我是君子?」慕容瀟湘好笑地問。

  「你──天山神教的人很快就會找到我,到時候我一定把你五馬分屍!」

  「等他們先找到你再說吧!」慕容瀟湘賊賊地笑笑。「搞不好到時候,你還捨不得我死呢!年紀輕輕就當寡婦,那滋味可不好受!」宮千歲瞪大了眼睛,一口怒氣湧上來!

  她氣得「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整個人虛脫得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可是那雙眼睛卻還是恨恨地注視著他,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

  慕容瀟湘歎口氣道:「你還真是夠倔的!就算我現在真想把你怎麼樣,你又能奈我何?這麼生氣有用嗎?」

  宮千歲別開臉,連看都不想再看他,極度的虛弱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沒多久,她就因為實在支撐不住而昏睡過去……慕容瀟湘這才來到她的身邊靜靜地凝視著她,他無奈地經撫她的臉。「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怎麼你們天山神教的女人全這麼死心眼?」他洩氣地笑了笑仰望天空。既然宮千歲受了傷。那想必龍天運也好不到哪裡去吧?會使出這麼大的力道打傷宮千歲,一定有個很好的理由。

  看來,和天山神教這場硬仗真的是免不了了!

  他輕輕地歎口氣。這樣一來,恐怕一場腥風血雨是逃不了,也避不開了!

  怎麼辦?

  他苦惱地想著,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龍少俠的事啊!」點蒼派羅相子說道:「他師父原來是陰陽頭陀,這件事該怎麼辦?」

  「人家的師父是誰關你什麼事?」武當派的玄空莫名其妙地問。

  「話不是這麼說啊!天山神教的人算是邪門歪道,那陰陽頭陀當然也是邪門歪道啊!不男不女的怪物,還不夠邪門嗎?」

  「羅相子,你說這話可就有失公允了!陰陽頭陀雖然不男不女,但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更何況他並沒有危害武林的行為,現在他的徒弟反而正為中原武林盡力,你這樣說豈不是太過鄉願了嗎?」玄天道長搖搖頭說。

  羅相子當下漲紅了臉嚷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看看那龍天運帶來的人,先前有個吊兒哪當的慕容瀟湘不打緊。昨天不是還來了個不男不女的傢夥嗎?咱們先前已經錯了一次請天山神教的人來中原,現在天山神教的事都還沒解決呢,又來個什麼陰陽頭陀的徒子徒孫,再這樣下去,咱們中原還像什麼樣子嘛!」

  玄天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沈默著的少林一心大師突然開口了,他緩緩地說:「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一心大師向來很少說話,他這話一說,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吸引過去。一心大師不太習慣地清清喉嚨又道:「是這樣的,我覺得龍少俠的身份是個很大的問題,再加上我曾聽說過陰陽頭陀這個人個性極怪,有許多人想拜他為師,卻都不得其門而入。龍少俠既然能拜他當師父,可見他的來頭一定不小。」

  「一心大師的意思是──」一心大師搔搔頭,不不太確定地道:「老衲也不太確定。

  這陳子老衲一直觀查龍少俠的形跡,總覺得他絕非常人,由他那種氣勢談吐看起來,恐怕也只有皇朝中人才有可能了。」

  「皇朝中人?」他們全愣了一下!一心大師說的他們當然也都想過,但是怎麼也沒想到龍天運可能會是皇族。

  羅相子傻傻地耙耙頭。「照大師的說法,那龍天運會是哪裡的皇族?金壁皇朝?大理?西域國?那麼多的皇族,怎麼知道他到底是哪個皇族?」

  「這一點點老衲就無能為力了!說不定老納老眼昏花了也說不一定,這只是老衲的猜測罷了!」

  「一心大師所說的貧道也想過了。」玄天道長歎口氣說道:「但是不管他是哪裡的皇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們的朋友,他都肯為我們兩肋插刀了,怎麼我們反而在這裡猜疑他呢?」

  「話不是這麼說──」

  「話不是這麼說!話不是這麼說!那到底要怎麼說?」清脆的聲音響起,窗外突然有女子不滿地推開窗戶嚷道:「我哥哥對你們那麼好,可是你們這些人卻還在這裡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他們先是愣了一下,羅相子連忙衝過去想關上窗戶。

  偏偏龍心、龍行不吃這套,她們索性爬了進來嚷道:「我師父是奇怪,但是那又怎麼樣?我師父是好人啊!只要是好人,那其它的到底有什麼關係?還有──」龍行從窗子上跳下來,正好面對著黑漢子羅相子。她的身高不及人家的下巴,可是說話的神情卻像正對著小孩子訓話一樣。「我哥哥怎麼樣?我哥哥從小教導我們要把中原人當成自己人,他說人是不分關外、關內的!他還說這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壞人,可沒分什麼關外人、關內人!可是你們中原人真奇怪,偏偏要弄得大家壁壘分明才高興!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們才會有那麼多的糾紛,難道受了那麼多的教訓還嫌不夠?還想繼續下去嗎?」

  「可……可是話……話不是……」羅相子急得臉紅脖子租地嚷,偏偏又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瞪著眼睛猛噴氣!

  「話不是怎麼樣?」龍心假笑著瞇起眼睛瞪他。「話不是這麼說的,對不對?我乾脆替你說好了,話呢應該這麼說,就是我們不應該去理你們中原人的生死!反正這些事也都是你們搞出來的,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好嘍!到時候我們再來收拾你們的屍體也就夠了,對不對?」

  「喂!」玄空道長忍不住瞪著她們。「你們這兩個小女娃說話怎地這麼目無尊長?

  難道你們的師父沒教過你們要懂得尊重前輩嗎?」

  「抱歉!我師父沒教過這個,他只教我們要尊重好人,至於你們──」龍心、龍行不約而同地朝他們扮個鬼臉道:「省省吧!你們根本不算好人,你們根本連什麼叫識好歹都不懂!」

  「你們這兩個小丫頭簡直太過分了!今天我──」

  「師弟!」玄天道長搖搖頭阻止道:「兩位小姑娘說的對,錯的是我們。」

  「師兄!」

  「嘿!還是老道長懂事!」龍行笑著又往外面爬。「反正該說的我們都已經說了。你們要是還這樣堅持己見,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是啊!我們得回去看我哥哥了,等他好一點,我們就要帶他回去。」

  「龍姑娘──」玄天道長有點焦急地喚。

  可龍心、龍行哪裡肯聽他的話,她們說走就走,兩個人利落地爬出窗子迅速消失,連回頭也不肯回頭。

  「師兄!你真的變了,竟然縱容兩個小輩這樣對你說話!以前在武當山上,那些後生小輩說話大聲一點都會挨你罵,現在你看看,兩個小丫頭當著你的面大呼小叫的,你竟然還說她們說的對!」玄空氣憤地說道。

  玄天看著龍心、龍行的背影,一句話也不說。

  「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耶!那龍天運就算再怎麼武功過人,也沒辦法一個人對付天山神教,你何必這樣受她們的氣──」

  「你說夠了沒有?」玄天道長低沈地問道,玄空愣了一下!

  玄天霍然轉過身來陰沈地開口:「你滿腦子就想別人替我們解決困難嗎?不能替我們解決困難的人,就不值得尊重嗎?」

  「當然不是!我──」

  「你比那兩個小女孩更不懂事!」玄天突然生氣地吼道。

  玄空一下子傻住了!他根本沒想到玄天竟然會為了那麼點小事而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以為讓兩個小丫頭訓話我會覺得很光采嗎?你以為我是因為龍天運的關係才會對她們禮遇有加嗎?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多年的修行全部白費了!」玄天怒火沖天地罵道:「她們罵的對!我們是該罵!如果我們還是這樣繼續下去,我們不但該罵,而且該絕!我們自以為可以解救中原,事實上,我們卻領著好不容易有點好日子可以過的老百姓們一步一步地走進滅亡!」玄天道長話一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連一點餘地也不留。

  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這麼嚴重嗎?玄天說得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似的!

  「阿弭陀佛!」一心大師歎口氣,朗聲誦法號後轉身也離開了,只剩下羅相子和玄空還目是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玄天道長他怎麼了?」羅相子傻呼呼地問。

  玄空有點委屈地低下頭。「我怎麼知道?反正,他是變了!」

  「那……那我們要怎麼辦?」玄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怎麼辦?看著辦吧!」

  *****她一直坐在床邊凝視著他,他的臉色好蒼白呀!認識他這麼多年,卻從來沒見過他這麼蒼白的樣子。

  天啊!他好憔悴……有時候她會想,為什麼他要這麼賣命地當一個其實並不受人崇敬的皇帝?這樣值得嗎?

  可是她知道,在他的心裡是從沒想過這種問題的。他反而會笑著回答說:這是天命,誰叫我是天子呢?

  是啊!一個多麼辛苦勞累的天子!

  在中原的臣民們絕大多數都以為這個關外來的皇帝正享受著由他們的血汗所創造的皇朝時,他卻正在為他們拚命求和平哪!

  中原的臣民們一邊罵他,另一邊卻享受著因為他所帶來的繁榮與富裕。

  她是他的宰相,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她知道他是如何廢寢忘食、處心積慮地想替天下百姓求幸福。

  她知道他得突破多少困境和抵抗多少反對的聲浪,才能讓那龐大的皇朝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而不至於偏頗。

  因為她知道所有的事,所以她特別心疼;因為她是那麼地心疼他,所以她……她無言地歎口氣苦笑,所以她特別放不下、捨不得。

  「唉!你又是何苦哪?」端木邵嚇得驚跳起來!

  端木翎兒悲憫地倚在門邊看著她。「你這不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嗎?做人做到像你這麼累的。也真是少見了!要是義父、義母曉得,那他們不知道可要多傷心呢!」

  「你不會明白的。」端木邵無言地轉身,注視著床上的龍天運。

  「我當然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端木翎兒走到她的身邊。「我更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麼呢?你在他的身邊那麼多年了,難道他會因為知道你是個女的,所以就──」

  「翎兒!」端木那大喝一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端木翎兒氣得直跳腳:「又不許我說!他現在聽得到嗎?」她生氣地衝到床邊,用力推了龍天運一把嚷道:「就算他聽到了又怎麼樣?他真的會殺了你嗎?會殺了我們全家嗎?就算是那又怎麼樣?端木家三朝老臣,免死金牌多得可以堆起來玩牌九了!就算他真想殺也殺不了的,反而可以讓你死了這條心,那豈不是更好?」

  「你給我住口!」端木邵氣瘋了!一把推開端木翎兒指著門口吼道:「給我滾回瀾滄江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滾!」端木翎兒含著眼淚站在門口,看了她好半晌才哽咽地開口:「好,我滾……可是我希望你聽我一句話……」端木邵忿怒得直發抖,背對著她一句話也不肯說。

  端木翎兒忍不住哭了起來,輕輕地說:「邵兒姊姊,你知不知道看你這樣讓我好難過?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傷心?義父義母他們日夜盼著你能嫁個好郎君、有個好歸宿,可是你卻執意不肯換下這一身男裝,你知不知道義父他有多後悔?他……」端木邵忍不住低下了頭。

  端木翎兒哭著用力擦擦臉。「他老人家每次一提到這件事心裡就難過,怎麼也想不到他當年開的一個小玩笑,竟然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他們兩位老人家想啊!」端木邵仍然無言地背對著她。

  端木翎兒難受地低下頭輕輕地道:「我不說了,我這就回瀾滄江去……自己好好想想吧!保重了!」端木邵沒有回頭。當腳步聲傳來時,她仍強忍著傷痛不肯回頭──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她才猛然回頭叫道:「翎兒!」可是,她已經走了。

  端木邵哭得不能自己地趴在地上。老天!難道她不想嗎?可是她能嗎?

  就這樣一輩子,至少還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是說了之後呢?

  說了之後,可能連想再見他一面都難了!

  她怕!天啊!她真的好怕!

  *****話說這邊的小喜,他被皇太后一腳踢出宮之後,就可憐兮兮地帶著兩個小隨從離開了皇城,漫無目的地瞎找起來了。

  江湖那麼大,他怎麼會知道到底皇帝會在什麼地方?公主又會在什麼地方?

  幸好他知道皇帝和兩位小公主自小習武。武功都是很好的,生命倒是用不著擔心。

  怕就怕不知道那兩位小公主離了宮之後,又會搞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老天!人家說江湖險惡,他倒希望這江湖真的夠險惡,可以嚇壞那兩個小寶貝,好讓她們自動死心乖乖地回皇城去,但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兩個鬼見愁要沒把中原武林耍在手上玩個透徹,恐怕是不會甘心的!

  他真的沮喪得快死掉了!

  走啊走的,也走了兩天了,那兩個小隨從成天瞪大了眼睛像個土包子一樣到處東看西看,惹得好多人當他們是鄉下進城的鄉巴老,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他怎麼會帶這兩個笨蛋出城?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引人注意嗎?

  「喂!你們兩個檢點一些行不行?在這樣下去,你們遲早會被當成肥羊的,知不知道?」小喜忍無可忍地罵道。

  「什麼叫肥羊?」他們還傻傻地問。

  老天!小喜氣得快吐血了!早知道找兩個侍衛出來保護他還妥當一點,找這兩個笨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呵呵呵!肥羊就是可以宰來吃的羊!」路邊的草叢裡突然冒出三、四個剽悍的漢子,不懷好意地靠近。

  「哇!我怎麼這麼倒黴?快來人救命啊!」小喜頭髮豎起來嚷道,手忙腳亂地想找地方躲起來。可那四個大漢已經將他們包圍起來了,哪裡還有地方可以躲?

  那兩個隨從躲得比他更快呀!他們縮在他的身後,手腳發軟地扯著他的衣服顫抖地道:「公……公……」「公你的頭啦!還不快把身上的銀兩全都交給這幾位大俠!」小喜得嘴唇發白地嚷道。

  「嘿嘿嘿!還是這位小兄弟上道。」其中領頭的漢子笑嘻嘻地伸手靠近他們。「乖乖把銀兩交出來就沒事,要不然就送你們去見祖宗!」

  「銀兩?不成啊!不成啊!沒了銀兩我們怎麼生活啊?不可以!不可以!」兩個隨從緊緊抱著包袱,死也不肯放手!

  「老天!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死要錢?」小喜氣得衝過去想搶包袱,可是那些搶匪哪裡肯讓他靠近,一巴掌便甩得他老遠。

  小喜跌在路邊的草叢裡,只聽到隨從慘叫幾聲,鮮血當下濺了一地!他瞪大了眼睛,嚇得魂飛魄散地尖叫起來,撥腿沒命地就往前狂奔──「殺人啦!殺人啦!」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搶匪到底有沒有追過來,只是說什麼他就是不敢回頭看,嘴上不停地嚷著:「殺人啦!殺人啦!

  」腳底下卻一點也不敢放鬆。

  跑了大半天,直到跑也跑不動、喘也喘不過來時,他才累得停下來,怔愣地蹲在路上發呆。

  想他小喜打小就在宮裡長大,雖然稱不上養尊處優,但至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公公。在朝裡敢對他大聲說話的可還算不出有幾個。別說殺人,就連殺雞他也沒見過,誰知道才一出宮,就被人又是打、又是殺的!

  愈想他就愈難過呀!怎麼會這樣呢?他到底招誰惹誰了呢?為什麼什麼倒黴的事全都一股腦兒落在他頭上?這太不公平了!

  現在可好了!他被一腳踢出宮不打緊,連帶的隨從也一命嗚呼哀哉了!身無分文,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叫他可怎麼辦才好?難道他小喜就注定了要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了結大好青春嗎?

  想著想著,眼淚不由自主地就往下掉,愈掉他就愈傷心。

  到後來他怎麼忍也忍不住,索性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哇!皇上……皇上……你在哪裡啊?小喜好想你啊!皇上……皇上……」那聲音愈哭愈大聲,真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呀!他也不管了,把所有的委屈全放聲哭出來,一副不哭垮天地鬼神,絕不罷休的模樣。

  「喂!喂!」小喜抬起頭,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頂小轎子,兩個紫衣小童沒好氣地瞪著他。

  「叫了你好幾聲了,你是聾了嗎?」小喜哭得正高興,這兩個小東西不但打擾了他,還咄咄逼人!千般委屈已經夠倒黴了,還得讓兩個小怪物吼!想到這裡,小喜更沒好氣了!他邊哭邊扯著嗓子嚷:「你管我聾了沒有?沒聽到我正哭得高興嗎?吵什麼吵?」

  「要哭滾到一邊去哭!我家主人要打從這裡過去!」紫衣小童神氣地指指後面的轎子說道。

  小喜可火大了!他生氣地又嚷道:「你家主人要過去幹我什麼屁事?路這麼大一條,你們不會自己找路走嗎?」

  「呸!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我家主人說話?」紫衣小童瞪大了眼睛,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小喜立刻跳起來!痛當然很痛,可是更痛的是他的心。

  老天!人一倒起楣來,那可真是沒完沒了!現在居然連十來歲的小孩子也敢動手打他?

  小喜氣得快瘋掉了!

  他不停地在原地又叫、又跳地鬼吼:「你敢打我?你這個不長眼睛的小怪物居然敢打我?你是什麼東西?你知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誰?你不想活了?要是我主人知道你打我的話,絕對會誅你九族,把你全家殺得片甲不留!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

  兩名紫衣小童瞇起眼睛打量他,「這傢夥是不是瘋了?」

  「我想是吧!」

  「外面到底在吵什麼?」紫衣小童連忙走回轎子前恭敬地低下頭回道:「啟稟教主,有個瘋子擋在路上不讓我們過去,小的正在趕他走。」

  小喜氣得什麼都顧不得了了!他衝到轎子前面指著轎子嚷道:「你是誰?給我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的手下毆打朝廷命官?你這個主人是怎麼當的?難道你不怕掉人頭嗎?」

  「放肆!」紫衣小童大喝一聲,用力一腳踢開他。

  小喜給踢得眼冒金星,痛得他眼淚汪汪地往下掉。他抱著肚子痛得直不起腰來,在那一瞬間,他還真是恨!算了!算了!乾脆死了算了啦!走到哪裡都被人欺負,這種人生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小喜愈想愈悲慘,索性沒命地拉開嗓子哭嚷道,「哇──皇上啊!皇上啊!你到底在哪裡啊?小喜給人欺負得好慘啊──嗚──嗚──」

  「你還敢哭?」

  「住手!」轎子裡的人出聲,紫衣小童立刻退到一邊去。

  小喜卻什麼也不管了!活得這麼窩囊,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他邊哭邊大罵道:「你管我哭?我就是愛哭、就是要哭!我不會武功打不過你們,你們要殺、要剮隨便你們好了,可是我就是要哭,死也要哭!」

  「那好,你慢慢哭,等哭夠了再回答我的問題。」轎子裡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站在他的面前溫和地說道。

  小喜愣了一下抬頭,只見站在他面前的人滿頭都是白頭髮,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長袍,雖然他頭髮全自了,可是那臉卻紅潤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皇上曾經說過,有些人武功練到最上乘的境界時能夠返老還童,俗話說的「鶴髮童顏」、「仙風道骨」就是這個樣子。

  他連忙擦擦眼淚鼻涕,不停地吸著鼻子咕嚷道:「你叫我哭我就哭啊?哼!我偏不哭了!」

  「你這傢夥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紫衣小童氣不過衝過來罵道。

  「哎喲!哭不哭是他的事,你下去!」紫衣小童沒好氣地瞪了小喜一眼,心有未甘卻又不得不聽命地答道:「是!」

  銀袍老人笑盈盈地看著小喜問:「你剛剛說你的主人是皇上?」

  小喜謹慎地挑起眼睛看他。「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銀袍老人笑了笑。「瞧你這落難的模樣,可見是與你的主人走散了。現在你的主人正在我那裡作客,要不要與我們一同去見見你的主子?」

  小喜高興得跳起來!這可能嗎?他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老頭子,他看起來是很有樣子啦!可是真的會這麼巧?

  「怎麼?你不相信?」

  小喜搖搖頭道:「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說的話我信,怎麼我說的話你就不信?」

  「那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話?」銀袍老人笑了笑,指指他的褲子道:「你是個太監不是嗎?」小喜跳得半天高鬼叫:「你怎麼知道?」

  「我家主人是天山神教的教主,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是能瞞得過他?」紫衣小童們得意地齊聲說道。

  天山神教?這個名字怎麼好像在哪聽過?小喜怔怔地瞪著這群奇怪的人。

  銀袍老人緩緩地走回轎子裡。「你要是想見你家主人,就跟我走吧!」眼下這種情況,想不跟他走也不成了!

  小喜硬生生地咽口氣。算了!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條嘛!

  有什麼好猶豫不決的?反正等在這裡也是死,左是死、右是死,乾脆跟他賭一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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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8:04


  「喂──喂──」端木翎兒委屈地抬起臉,龍心、龍行那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出現在她面前,她倔強地轉過頭問:「做什麼?」

  「你剛剛和端木邵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你們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還說不知道?剛剛說得那麼大聲的不就是你嗎?」龍行撇撇嘴。

  「擔心我會去告狀嗎?你剛剛在我哥哥耳朵邊都敢說那麼大聲了──」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端木翎兒不耐煩地打斷她們道:「有話直說好不好?」

  「現在說話又大聲了!」龍行好笑地看著她。「我們的身份特殊喲!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們一點最基本的尊敬嗎?」

  「尊敬什麼?」端木翎兒瞇起眼睛沒好氣地瞪她們。「我一看到你們姓龍的就火大!尊敬?哈!省省吧!」

  「就算我們打算讓我哥哥知道端木邵是個女的,也一樣嗎?」端木翎兒一怔!

  龍行笑嘻嘻地在她身邊坐下來,用一種老朋友的口氣對她說道:「這可是龍心良心發現所作下的決定喲!她好喜歡端木邵哩!本來還打算嫁給她當夫人呢!」

  「龍行!你說夠了沒有?」龍心紅著臉嚷道:「我怎麼會知道她是個女的?可是就算她是個女的,我還是很喜歡她啊!這有什麼不對?」

  「呵!說得倒容易!不知道是誰早上也哭、晚上也哭,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呢!」

  龍行取笑地說道。

  「你有完沒完?」龍心給她一說,又紅了眼眶。「人家……人家從小就很喜歡端木大哥啊……」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龍行立刻舉手投降道:「你再哭,我也快被你氣哭了!現在好啦,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從現在開始得改口叫端木姊姊了!」

  「我才不要!」龍心一皺鼻子俏皮地笑道:「才不叫什麼端木姊姊呢!我想叫她皇嫂!」端木翎兒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倒像她根本不在場似的,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相反地,她感動得眼淚又掉了下來。

  「哇!怎麼又哭了?」龍行大驚小怪地嚷:「我們可沒欺負你喲!我和龍心是想幫你耶!幹什麼又哭成這個樣子?」

  「我感動啊!」端木翎兒哭得鼻子紅紅地說道:「感動也不可以哭嗎?」龍心、龍行笑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道:「可以!而且你愛哭多久就哭多久,只不過別忘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很多事?」

  「當然啦!難道你不想讓你姊姊和我哥哥在一起嗎?」端木翎兒連忙點點頭,也忘了要哭了。

  「想啊!」龍心和龍行神秘兮兮地笑笑。「既然是這樣,那我們當然有很多事要做嘍!」*****他正在作夢……夢裡有宮千歲、宮千水,還有很多很多看不到面孔的武林人物──他有點混亂了!

  有時候他會忘記自己究竟是龍天運?還是金壁皇朝的龍運皇帝?

  他當然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只是在那一瞬間,他似乎有點迷惘……宮千水那雙蕩著盈盈水波的雙眼,柔情繾綣地看著他。好像當龍天運也是不錯的一件事,只可惜他從沒忘記他自己的身份。

  有人說: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這江山是他的,他正是這片江山的主人。臣民們都認為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喜歡任何女人,其實他不能做的事太多了,幾乎所有龍天運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做。

  人──就算是天子,也都多少會有點遺憾的,只是這遺憾多不多、難不難受罷了!

  說起遺憾──呵!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端木邵,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近來總是想起他,但是一想起端木邵,他就笑了!

  當他們年紀都還很小的時候,他記得第一次見到端木邵,那時候他怎麼也沒辦法相信他會是個男子漢。

  他想盡辦法要證明端木邵是個女孩子,那時可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不管他怎麼作弄他,端木邵卻從來也沒掉過一滴眼淚。有一次端木邵被他氣急了脫口而出說: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可惡的皇帝,到時候我一定會來打扁你!

  那是他第一次對端木邵產生尊敬的心理,因為,從來也沒人敢對他那樣說話,當然,端木邵也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他被他的父親關在柴房裡整整三天三夜,不準他吃也不準他喝,後來還是他去請母后求情才放端木邵出來的。

  再見到端木邵的時候,他比以前更沈靜穩重了。直到那時他才相信,那個長得像仕女畫裡美麗得不像凡人的小傢夥──居然和他一樣是個男孩!

  為了這件事,他真的遺憾了好久。如果端木邵是個女孩子,他一定會娶他的!

  那時候他每天都要對端木邵說一次他的遺憾,直到端木邵掄起拳頭要挾他,說他再也不要進宮來陪他唸書、下棋了,他才滿心不甘地停止遺憾,或者該說是滿心不甘地隱藏起自己的遺憾。

  這麼多年來,他似乎沒再見過能讓自己像小時那麼心動的女子,他也一直以為,只是時候未到罷了!但是見到宮千水之後,他卻似乎有了另一番領悟──也許有些事真的是勉強不來的。

  他還是喜歡端木邵,除非他能找到能與他相提並論的女子,要不然就算是天仙女子,恐怕也很難再讓他動心了!雖然他知道這種邏輯其實根本無法成立,畢竟一個男人怎麼樣也不能和一個女子相提並論的,所以他會遺憾,而且可能還要遺憾很久……他正沈溺在自己的懷想裡時,突然有種哽咽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像是有人在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很壓抑、很小、很細地哭泣著。

  那不是龍心、龍行的哭聲,他那兩個寶貝妹妹哭起來可是絕對很驚天動地的,才不會如此壓抑。

  那會是誰?

  第一個竄進他的腦海中的是宮千水,但是那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接著下來想到的是端木邵──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神智開始被那哭泣的聲音吸引住,眼睛緩緩地睜開。

  哭泣的人坐在他的床邊低著頭靜靜地飲泣,那身影像極了端木邵,龍天運有些疑惑地注視著他。

  那是端木邵?不管遇到任何事都鎮定自若的端木邵?

  「端木?」他驚跳一下,整個人跳離床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然後立刻轉過身去,欲蓋弭彰地擦著眼淚。

  龍天運撐起他有點虛弱的身體問:「你怎麼會在這?又為什麼哭?」現在說沒有,未免有點太過矯情,端木邵輕輕地歎口氣,苦笑著轉過身面對他說:「我當然要哭!

  看到你這樣子躺在那裡,我想不哭都不成!」

  龍天運笑了起來。「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受傷,更何況這一點小傷而已,也值得你這從不流淚的人哭成這個樣子?」

  「有很多事不是這麼簡單的。」端木邵神情幽幽地輕輕回答,然後聳聳肩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卑職去請兩位公主過來,她們都很擔心你。」龍天運還想問,可端木邵那神情他太清楚了,那種表情的意思是說:你省省吧!不管你再怎麼問,我都不會說的。

  端木邵走了出去,龍天運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發呆……剛剛端木邵哭泣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讓他覺得好熟悉,他很確定他沒見端木邵哭過的,可是……那種感覺為什麼那麼熟悉?他很努力地想,想得頭都疼了,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哥哥!」龍心、龍行蹦蹦跳跳地衝進來。「嘿!你好啦?」一看到她們,龍天運立刻板起臉怒道:「你們兩個知不知道你們做的事有多危險?萬一我不在,那可怎麼辦啊?」

  龍心、龍行如出一轍地吐吐舌頭。「可是那又不是我們的錯!」

  「對啊!那個潑婦那麼凶,又一直罵人啊!」

  「所以我們才會忍不住的!」她們兩人像唱雙簧一樣整齊。

  龍天運瞇起眼睛。「如果你們不偷偷溜出來,那麼天底下有多少潑婦都不幹你們的事,對不對?」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我就說吧!他一點都不知道我們有多替他擔心呢!」龍行道。

  「就是嘛!我們真是好心沒好報喲!」龍心亦附和道。

  「你們說夠了沒有?」龍天運瞪著他的兩個妹妹。「每次說不過我就來這套,是不是?好讓我自動棄械投降?」

  「有用嗎?」龍行睜大了眼睛問。

  「提醒我回去的時候好好關你們幾天!」

  「要關我們?」龍心不滿地嚷:「我們可是出來替你查明真相的喲!」

  「龍心!」龍行連忙住龍心的唇。「不可以說啦!」

  「真相?什麼真相?」龍天運瞇起眼睛問:「你們兩個又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

  龍行沒好氣地瞪了龍心一眼。

  「說出來就不好玩啦!」龍心嘟起雙頰亦附和道:「喔──」

  「到底什麼真相需要兩位大小姐親自出馬?」龍心、龍行笑嘻嘻地揮揮手。「時候未到嘍!等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龍天運挑挑眉。「既然要等時候到,那我還要你們兩個在這裡攪什麼局?我立刻讓人來押你們這兩個小魔王回去,不是很好?」

  「可是」──龍心差一點又脫口而出。

  龍行笑嘻嘻地再度住龍心的唇。「那可不同喲!有我們在,時候到了我們自然會提醒你,可要是我們不在,那你就是錯過了也不知道啊!哎呀哎呀!那可就可惜了呢!

  」

  「有什麼東西錯過了會可惜?」龍天運笑了起來。「我可不知道錯過什麼東西會可惜到讓我放棄擺脫你們這兩個小魔鬼的機會!」

  「你這麼確定?」龍行跳到他的面前神秘兮兮地道:「機會可是稍縱即逝喲!到時候──就是你想後悔都來不及呢!」

  「如果你們直接告訴我,說不定我真的會考慮讓你們兩個留下來。」

  「不行!」龍心、龍行異口同聲堅決地搖頭。「絕對不行!事關重大!」龍天運揮揮手。「算了!算了!隨便你們吧│不過你們要是再惹事,那可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近人情哦!」

  「哈!你放心!」龍行開心地往外衝,衝到一半又回過頭來。「你絕對會被這個真相嚇一大跳,而且絕對是很大一跳喔!」?

  龍天運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心想,從小他就拿這兩個小寶貝沒辦法。咦?連龍心、龍行都溜出來了,那宮裡怎麼辦?他突然想了起來──那小喜怎麼辦?

  *****「你快點放我走!你聽到沒有?」宮千歲氣瘋了鬼吼:「我阿爹馬上就要到了。要是他知道你抓了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的!」

  慕容瀟湘閒閒地啃著雞腿。「那好啊」──他邊啃邊說道:「我就是想等他來,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慕容瀟湘!你會不得好死!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要不然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這句你剛剛說過了。」宮千歲只覺得所有氣血全一股腦往腦袋沖,她氣得渾身不住地發抖,險些沒吐血而已地大叫:「你──你──」

  慕容瀟湘好笑地看著她。「你所學過罵人的話就這些而已?有沒有比較特別的?」

  「卑鄙、無恥、下流、航髒、齷齪、變態、白癡、愚蠢、笨!」他還是挑挑眉。

  「就這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抓狂地尖叫。

  慕容瀟湘閒閒地扔下他手中老早啃光的雞腿問:「你渴不渴?」

  「你去死!」宮千歲氣得用力一踢地上的營火,沒想到力道太大,那火星晃地竟噴到她的身上!

  「啊──」她嚇得尖叫起來,整個人往後彈跳,正好壓碎了慕容瀟湘放在地上的酒瓶;那火一遇上酒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在她的身上蔓延開來。「啊──」

  「不要動!」

  慕容瀟湘整個人撲過去抱住她,兩個人b地上不住地打滾。「你不要叫了!我快聾了!

  」好不容易那火終於熄了!宮千歲整個人喘息驚懼地瞪大了雙眼,還是不住地尖叫。

  「不要叫了!」慕容瀟湘忍不住住她的唇,臉貼住她,輕輕安撫地說道:「沒事了,沒事了,火已經熄了!真的,你看,火真的已經熄了!」宮千歲瞪大了雙眼不住地喘息著。

  慕容瀟湘安撫地抱住她。「放心。火真的已經熄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怕火,對不起!」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的歉疚,她忍不住破碎地哭了起來。

  慕容瀟湘抱住她不住地輕拍著、哄著:「對不起,對不起……」過了很久很久她才平靜下來,但那身子還是無法停止地輕輕顫抖著。

  慕容瀟湘避了避眼,抬起頭不自覺溫柔地凝視著她。「你看看你,平常那麼凶,誰知道一點小火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宮千歲委屈地嘟起唇說:「我小時候玩火受過傷。」他輕輕地笑了笑。「那你得提早告訴我,你小時候還玩過什麼啊?」

  「你還說!」她紅了眼眶,眼看又要哭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慕容瀟湘凝視著地問:「和平?」這句話彷彿突然解開了魔咒似的,宮千歲愣了一下,然後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用力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哎喲!」慕容瀟湘痛得在地上打滾。「你……你這女人怎麼思將仇報啊?」宮千歲恨恨地瞪他。「什麼叫恩將仇報?要不是你把我綁在這個鬼地方,我會被火燒到嗎?

  你根本就是史作俑者!」慕容瀟湘忍不住笑起來,那又痛、又笑的詭異聲音,讓宮千歲戒備地盯住他。

  「你幹什麼?瘋了?」慕容瀟湘邊慘叫、邊笑著說道:「沒想到我慕容瀟湘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睛啊!我這一輩子都在捉弄女人,現在終於遭到報應了!」

  宮千歲莫名其妙地瞪他。「我看你是真的瘋了!」慕容瀟湘終於停下來,他躺在地上靜靜地凝視了她好半晌,才高深莫測、神情悠遠地低低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想我是真的瘋了!」宮千歲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尤其那眼神、那神情,更讓她不由自主地臉紅、不由自主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慕容瀟湘低低歎息的聲音傳來──「我想我是真的瘋了!很嚴重、很嚴重地瘋了……」

  *****「神教無敵!於秋萬世!威武天下!教主萬福!」霧月小築前前後後全跪滿了人,那聲音又響、又亮,簇擁著不遠處緩緩行來的紫色小轎。

  宮千水、八大護法、十二聖使及五色長老,全恭恭敬敬地跪在霧月小築前恭候著教主的到來。

  「恭迎天山神教無上教主到臨!」紫色小轎停下來了,一條銀白色人影刷地衝進了霧月小築;他隱身在紫色的紗幕中,對那些迎接他的人揮揮手。

  「起來吧!」

  「謝教主!」

  「千水。」

  「女兒在!」

  「讓他們走,你們幾個進來。」

  「遵命!」宮千水起身對那些人一揮手。「教主有令,眾教徒先行離去,等候神教聖令!」

  「屬下遵命!屬下告退!」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原本在那裡的上百個人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喜一直躲在轎子旁邊怔怔地看著這場景。哇塞!乖乖!恐怕連皇上的排場也不過如此而已,那個銀袍老頭子究竟是何許人物?

  宮千水和其它的人魚貫地進入霧月小築,小喜怎麼也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爬上霧月小築,真不知道那幾個抬轎子的小怪物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整個霧月小築附近簡直就安靜得出奇。他爬上去之後躲在屋角,藉著裡面透出來的燈火拚命想往裡面看清楚,順便也聽聽這群鬼裡鬼氣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千水,千歲呢?」宮千水跪在父親的面前低下頭道:「女兒無能!千歲已經失蹤好幾天了,女兒已派出所有人出去找,但是都沒有下落。」宮百齡那雙晶芒閃閃的眼光掃過在場所有的人,他們全都無言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誰都知道宮千歲是宮百齡心頭上的一塊肉,現在她失蹤了,恐怕所有的人全都得遭殃!光是失蹤已經夠恐怖了,誰還敢說有消息傳來,宮千歲在霍家莊出現過又受傷離去的事情,連宮千水都不敢提。

  「阿爹,不是他們的錯!」宮千水低低地說道:「千歲是為了去追陰陽頭陀的徒弟才失蹤的,千歲的脾氣您也知道,沒人攔得住她。」

  「嗯──」宮百齡分不出喜怒地歎了一聲,讓所有人的心七上八下地蕩著,尤其是較少見到他的五色長老,甚至已經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你們不是說,千歲已經抓到陰陽頭陀兩個徒弟中的其中一個了嗎?」

  宮千水的頭更低了,她囁嚅地開口:「他……前兩天逃走了……」

  「逃走?」

  「阿爹息怒!」宮千水惶恐得不知該說什麼,她抬起頭哀求地看著父親。「女兒一定會把他抓回來的!」

  「廢物!」宮百齡盛怒之下伸出手掌,把那五色長老中的紅長老打得突然跳起來,喉頭「呃」的一聲,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倒,連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教主息怒!」他們全都嚇白了臉趴在地上。「屬下無能!屬下該死!」

  「你們的確是無能!的確是該死!」

  「阿爹!」宮千水哀求地往前跪行幾步。「阿爹!您不要怪罪他們!他們──」

  「住口!連自己的妹妹都照顧不好,你遠有臉說話?」宮百齡怒火沖天地用力一揮,宮千水整個人往後直直地撞上了霧月小築的牆。

  宮千水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虛弱地滑了下來。「阿爹──」

  「聖女!」他們焦急地喊,可是誰也沒那膽子敢伸手去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宮百齡板著臉,可是他的眼裡卻透露出一絲後悔,他揮揮手道:「把聖女扶下去休息。」

  「是!」幾個紫衣小童應聲出現,將宮千水扶了下去。

  宮百齡陰森地看著女兒被扶下去,眼神一轉又轉到前面幾個人身上,他們全跪得整整齊齊地連呼吸都降到最小頻率,深怕一不小心就激怒了眼前這個手掌生殺大權的老頭子。

  「皇帝呢?」他問。

  八大護法為首的喜護法,緊張兮兮地笑了笑指指後面。「他們正在後面休息,本來要他們出來恭迎教主的,可是──」

  「廢話少說!去把他們給我叫過來!」

  「是!」喜護法如蒙大赦地立刻衝出去,他一輩子動作從來沒那麼快過。

  過沒多久,有幾個人緩緩出現,為首的是個年輕的少年,他的眉宇間寫著一股英氣,但卻也有著一股淡淡的哀愁。

  宮百齡站了起來,瞇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少年。「你就是那個皇帝?」

  「是。」他鼓足勇氣抬起眼,看著眼前的老人回道:「我正是楊康。」

  「你不怕我嗎?」宮百齡笑了笑,有些陰森地注視著他。「我可是你們中原人口中魔教的教主喲!你要我幫你奪回皇朝,可不怕我殺了你嗎?」

  「住口!你怎麼可以對陛下──咳──」宮百齡看也不看,一隻手做出掐住的手勢,那人的雙眼立刻暴睜,好像真有人使勁掐住他的脖子似的,連呼吸都停止了。

  楊康那雙眼睛直視宮百齡,他的年紀雖小,但氣勢卻相當不凡。他緩緩地開口道:「我是真命天子,這江山原本就是我的,因此你是不是魔教都與我無關。」宮百齡挑挑眉,對眼前的少年似乎有幾分欣賞:他一鬆手,那人立刻跌倒在地上不住也喘息。

  「很不錯!小小年紀有這種膽識,可不容易!」宮百齡別地一閃,再度平平穩穩地坐上教主的寶座。「幫不幫你我還沒有決定,不過,我倒是替你帶了一個小隨從回來。

  」

  「隨從?」楊康愣了一下!

  「在路上撿到的。」宮百齡猛地一伸手,外面的小喜頓時呱呱大叫著衝進來──「哇!好燙!好燙!」

  「這是你的隨從吧?」楊康看了小喜一眼,小喜哀求地翻起眼睛。

  楊康卻看也不看,冷冷地回答:「不,不是。」

  *****「我得先回去一趟。」龍天運有點手忙腳亂地想把衣服整理好,可是偏偏那些衣服愈理愈亂,他有點洩氣地看著那腰帶。「這東西到底要怎麼穿上去才對?」

  端木邵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靠近他,替他細心地整理衣服。「這麼大個人了,居然不會自己穿衣服!你說你想回去做什麼?」

  龍天運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回去看看吧!我出來這麼多天了,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會很擔心,而且我也想回去看看小喜。」

  「小喜那麼機伶,我想他會自己照顧自己的。」端木邵細心地替他繫好腰帶之後,又轉到前面專心地整理他的前衫。「倒是得回去看看父皇、母后了。」

  端木邵忍不住抬起頭,笑著扮個鬼臉又道:「真危險啊!」龍天運怔怔地看著他,端木邵卻一點地沒察覺地繼續替他整理衣服。

  「我不知道你在這裡的事情辦完了沒有,不過至少可以先把龍心和龍行帶回去,她們在這裡真的太危險了……怎麼啦?」突然察覺龍天運一直沒答話,端木邵有點奇怪地抬起頭問。

  龍天運有點邪氣地笑著聞他的頭髮。「哇!你真的好香!每次我一靠近你就聞到這股香氣,比女人還香,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端木邵沒好氣地停手瞪他。「龍少俠,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呢!」龍天運還是一臉無辜的笑容回道:「我說的也很正經啊!這種香味我從來沒在別的女人身上聞到過。」端木邵一聽,卻立刻往後退了幾步生氣地低嚷:「我才不管你在別的女人身上到底聞到什麼鬼味道,但是請你不要拿我和她們作比較!」

  「端木!端木!」龍天運不由分說地拉住他,親密地攬住他的肩。

  「還是那麼開不起玩笑?我老早知道不能拿你跟別的女人作比較,我只是奇怪,怎麼我找也找不到比你更美麗的女人?和你一比起來,外面那些女人全都成了庸脂俗粉了,你知不知道?」端木邵沒好氣地用力一瞪他,半句話也不說,轉身就往外面走。

  「端木──」

  「用不著問我要不要跟你回去,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龍天運果然朗朗地笑了起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端木也!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你這句話?」端木邵沒好氣地回頭,陰森地瞪了他一眼。「因為我不是外面的庸脂俗粉!」

  「啊!」他故作恍然大悟狀地拍拍頭回道:「是啊!我怎麼會沒想到?」

  「我真希望你遭到報應!」端木邵氣不過,齜牙咧嘴地罵道,然後「碰」──的一聲關上了門。

  龍天運忍不住大笑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是愛逗他生氣,只是因為忍不住想看看他生氣時那種模樣──那種像極了嬌羞、潑辣小女子的模樣。

  雖然他每次都得為自己的失言付出很慘痛的代價──至少會有三天端木邵不跟他說話,除了公事之外。

  「你真的很喜歡欺負他,對不對?」一個女孩子趴在窗子上看著他問。

  龍天運還是止不住笑地點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恨惡劣……」女孩子聳聳肩道:「我可不知道這算不算惡劣,不過我可以肯定,你接下來絕對不會好過。」他笑著點點頭,那表情像是惡作劇成功卻又有點愧疚的孩子。

  「唉──」女孩子歎口氣,又聳了聳肩。「不過,我想你早晚都得習慣的。」她說得莫測高深的,龍天運忍不住挑挑眉笑問:「你倒知道得比我還多,你是誰?」

  「端木翎兒。」女孩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同道:「端木邵的妹妹。」

  「啊!久仰大名,聽說你造反的功力和我的兩個妹妹不相上下。」龍天運笑著說道。

  「是啊!」端木翎兒還是一臉燦爛的笑容。「所以你們兩個應該要更小心!」

  「小心什麼?」

  「小心我們真的造反啊!顛倒天地陰陽喲!」端木翎兒笑得理所當然地說道,她神秘兮兮地朝他使個眼色,「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歡迎我們的造反!」

  龍天運挑挑眉。「你這麼肯定?」

  「當然!」端木翎兒跳下窗戶,她的聲音快樂地傳來。「你們一定會喜歡的!還會喜歡一輩子呢!」龍天運笑著搖搖頭。什麼事能讓他喜歡一輩子?除非端木邵突然變成女人。

  他看著端木邵走出去的背影……也許真的只有那樣才能讓他喜歡一輩子吧!

  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想法好笑──唉!

  其實要是他認真地承認,他就會發現──那一點也不好笑!

  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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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8:36


  「我說的是實話啊!你們還想要我說什麼嘛!」小喜被吊在牆苦苦哀求著嚷道:「我真的是皇上身旁的人啊!更何況皇上本來就是我們的主子,只要是人,都是皇上的隨從!」

  「你還嘴硬?」紫衣小童們瞇起眼睛,不懷好意地靠近他。「要是你再不老實說清楚,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到時候,恐怕你連太監也做不成了!」

  小喜苦著臉道:「我說的是實話啊!是你們硬要帶我來的,又不是我自己喜歡來,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啦?」紫衣小童們可不管那麼多,他們冷笑著靠近他,手上拿著燙熱火紅的鐵條。

  「哇!救命啊!救命啊!」小喜閉起眼睛沒命地尖叫。

  「好了!」

  「聖女!」紫衣小童們連忙退下。

  宮千水輕輕一揮手,道:「我有話問他,你們先下去吧!」

  「可是──」紫衣小童們不太肯定地猶豫著,宮千水冷冷的眼睛一瞟──「我說的話不算數嗎?」

  「屬下不敢!」紫衣小童們立刻退下去。

  小喜驚魂未甫地瞪大眼睛。「你……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喲!我是太監……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後面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像連接不太起來?咳──算了!

  不研究!

  宮千水還有些虛弱,她步履有些不穩地走到小喜面前,那雙水盈盈的眼裡竟有著一絲渴望。「你……是他的人嗎?」小喜愣了一下,不大明白地眨眨眼睛問:「他?

  誰啊?」

  「就是他!」宮千水有點混亂地往後看,她那蒼白的神情,看起來楚楚可憐卻又跡近瘋狂。

  小喜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他不確定自己知道她說的到底是誰,但是或許會是他所想的那個人,於是他咬著唇繁張地問:「你真的認識我主子?」

  宮千水顫抖地笑了笑,回道:「當然認識!你用不著瞞我,我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也知道千歲在他的手上。」小喜傻傻地看著她,心想,她是不是瘋了?搞不好她本來就是個瘋子,真可惜,好好一個美人胚子啊!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後。緩緩壓低了聲音快速地說:「叫他快走!我不知道他和千歲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無論如何叫他快走,我阿爹不會放過他的!」

  小喜傻笑。「是啊!我也想去告訴他,但是我現在被鎖在這裡,要怎麼去告訴他?」

  宮千水使勁彈指,兩枚金色小釘刷地射進了鎖住小喜的鐵鏈。

  「你──」沒想到她才稍稍運功,竟就喘息不止!看來阿爹的武功比沒閉關之前,更上一層了。

  「你沒事吧?」小喜有點焦急地問:「你看起來可真是糟透了!」

  宮千水慘慘一笑。「今天晚上午夜時分,我會把所有人支開,你只要稍微用點力就可以把鐵鏈弄斷了,到時候不要回頭,直接離開這裡到霍家莊去。你得叫他們走,統統都走!要不然,中原武林將生靈塗炭、寸草不留!」她說得那麼嚴重,害小喜聽得一愣一愣的,連說話都忘了!

  宮千水話一說完,便往外走。

  「等一下!」小喜連忙清醒過來叫住她:「不行啊!我要是走了,那你怎麼辦?他們一定會知道是你放我走的,到時候你──」

  宮千水背對著他輕輕地回答:「你們中原人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我阿爹脾氣雖壞,但是我想他不至於殺了我的。」她勉強地笑了笑,又道:「讓龍天運把千歲也帶走吧!如果他們真的相愛的話。」小喜怔怔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心想,龍、天、運?去掉中間的「天」字,指的可不就是皇帝了嗎?

  這個皇帝真是的!沒事何必招惹人家大家閨女呢?小喜有點不滿地想著,可是……唉!不是都說了「人不風流枉少年」的嗎?皇帝在宮裡向來規規矩矩的,就算出了宮花心一點,也不是太過分啦!

  他有點沮喪地輕輕一動,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位姑娘真的是國色天香啊!除非端木丞相肯改扮女裝、要不然,恐怕鮮少有人能出其右:看她那麼可憐,讓他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悲慘的處境。

  「呵呵呵……」紫衣小童們探出頭來,不懷好意地對著他笑。「你以為有聖女替你撐腰,你就不用怕了嗎?哈!早得很哪!」

  「哇──」

  *****她很仔細地考慮著自己的處境。畢竟這八年的歲月,她一直都沒認真地考慮過自己的將來。剛開始真的只是過渡時期的想法,她和她的父親都認為她只是暫時接任丞相的位置,一定會有真正勝任的人選出現,到時候她可以辭官還鄉,神不知、鬼不覺地變回女兒身。沒想到這過渡時期竟然維持了八年之久,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撥!

  八年了!有時候她會覺得就算讓自己一輩子當個男人,也不是那麼不可能的事:有時候她真的會寧願自己真的是個男人,那麼現在的苦惱都不會發生,也無須選擇了!

  小時候父親極希望能有個兒子,在她出生之後他很失望,可是女孩兒就是女孩兒啊;於是他一直開始把她當成男孩兒般教育,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比照男孩兒辦理。他甚至還半開玩笑似的說那是個兒子,並不是女孩兒,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玩笑,竟會持續那麼多年!

  父親極其希望她是個男孩,但她的母親卻完全相反:她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要她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就在這樣的教育下,她有時不免產生混淆──直到見了龍運皇帝。

  端木邵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時候的龍運皇帝完全是個小霸王,誰都知道他是真命天子,誰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可是她就不同,她完全不能忍受別人的欺負。

  她很斯文,這是天性,但是骨子裡的那點「叛逆」是怎麼也去除不掉的。

  他很皮,每天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掀開她的長袍,好好檢查一下她究竟是個男生還是女生。

  她當然打不過他!但是她可以跑、可以智取,所以那囂張的小皇帝,從來也沒有得逞過。

  他總是說如果她是個女孩,他一定要娶她當皇后。或許吧!就因這樣一句話,讓他這麼多年來還牢牢記得自己是個女孩子──是個有感情、會愛上某個男人的女孩子。可以說那是天性,也可以說那是愛情,但不管怎麼說,她就是愛上他了!

  那麼多年、那麼深沈又那麼神秘的愛情,無時無刻都掌握著她的每一條神經,甚至到了皇帝都已經接受她是個男人的事實了。她卻又希望他們可以回到童年時分;而這次,她是多麼地擔心讓他看清楚她的性別。

  只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

  端木邵的笑容悄悄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法改變一切的「苦澀」。

  」她真的可以一輩子都待在他的身邊當個稱職的宰相,她真的可以!

  但是她如何忍心?如何忍心讓老邁的爹娘傷痛、悔恨?她一點選擇都沒有。

  想到這裡,她無奈地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也該是時候了,她必須快刀斬亂麻地將感情一刀斬斷!

  她必須去做自己該做的事,畢竟終生有一次後悔已經足夠,她不能再讓自己後悔一次,她必須回瀾滄江去。

  心念一定,她的動作便快了起來,沒多久已經把簡單的行李收拾好,正想出去之時,卻看到兩位小公主早已等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她。

  「端木,你想上哪兒去?」端木邵勉強一笑道:「回去。」「回去啊?」龍行俏皮地走過來打量著她。「我想你指的,恐怕不是指回皇城裡去吧?」這兩位小公主古靈精怪到了極點,看樣子,她是瞞不了她們了。

  端木邵無奈地點點頭道:「我是沒打算回皇朝裡去。」「那你要去哪裡?」龍心焦急地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回老家嘍!」龍行揮揮手。「這還用問嗎?端木大哥一定是因為家裡有急事,所以打算連夜專程趕回老家,等到了之後呢,她自然會修書給哥哥向他稟明一切,對不對?」端木邵微微蹙眉。怎麼今天這兩位小公主說話的神情語氣,都和過去大不相同?

  「怎麼啦?公主既然知道,又何必問呢?」

  「當然要問!」龍心一把搶過她的行李,堅決地抱在懷裡說道:「我們才不會讓你走呢!你走了,我哥哥怎麼辦?」

  「皇──」端木邵連忙改口:「少主他英明神武,就算少了我也不會有什麼關係的,更何況,屬下只是暫時回去,不會久留。」

  「你不會久留才怪!」龍行沒好氣地瞪著她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打算久留瀾滄江,對不對?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到中土來了,是不是?你以為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嗎?才沒那麼簡單!告訴你。我們全都知道了!」端木邵心中一驚,但表面上卻還是維持冷靜地回答:「屬下真的不知道兩位公主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還會有哪一件事?」龍行靠近她的身邊笑嘻嘻地說:「當然是指那件事啊!」

  「哎呀!:龍行,你這樣說要說到什麼時候嘛!」龍心急得一把推開她,對著端木邵焦急地說道:「什麼這件事、那件事?就是你是女兒身這件事啊!我們早就知道了!」

  端木邵當下變了臉色!

  龍行笑盈盈地測著頭看她。「怎麼啦?很意外啊?」最令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端木邵怔怔地定在那裡,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她是要承認?還是堅決否認?

  「端木大──」龍心洩氣地撇撇嘴,又道:「不是啦!一下子真的有點改不過來,反正你知道就是了!我和龍行都不希望你走啊!你可以留下來當我們的皇嫂嘛!為什麼要走?」

  「你們……真的知道了?」她結結巴巴地問著。

  「難道還會是煮的?那天你在我皇兄的書房裡做的事,我和龍心都看到啦!她還為了這件事哭得死去活來呢!」

  「龍行!」龍心沮喪地低下頭恨恨地詛咒道:「你這個大嘴巴!你就不能一天不提這件事嗎?」

  「你看!」龍行有趣她笑道:「她到現在還會惱羞成怒呢!」

  「龍行!」端木邵無言地低垂著頭。看來,她的決定是對的,她真的不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端木姊姊?」她們打鬧一陣之後,注意到她的沈默,龍心輕輕地拉她的衣袖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擔心我皇兄不喜歡你啊?其實這根本用不著擔心啊!我皇兄一定會喜歡你的!他以前老是說等他長大了要娶你為妻的,不是嗎?」

  「那當然不一樣!你這個笨蛋!」龍行沒好氣地罵道:「以前她是男的,皇兄開開玩笑當然無傷大雅,可是現在她是個女的,還是個當過丞相的女人耶!萬一皇兄生起氣來,那可怎麼辦?」

  「會這樣嗎?」龍心一臉不相信地問:「皇兄那麼喜歡她,怎麼會說翻臉就翻臉?

  他才不是那種人呢!是你們太多心了!」

  「那可說不定喲!」龍行誇張地說道:「聰明人誰喜歡上當?皇兄那麼聰明,你想想看,他居然被騙了那麼多年!要換作是你,你生不生氣?」

  龍心想一想同道:「不生氣啊!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龍行險些昏倒!

  「你們別說了──」端木邵勉為其難地笑了笑打斷她們。「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那怎麼行?」龍心焦急地大叫:「我絕對不會讓你走的!」

  「誰說不會?」龍行卻一把拉住她。「我說她該走!要不然,萬一真的抄家滅族,我們也無能為力的!要走快走吧!等我皇兄回來,那可就走不了了!」

  「龍行!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端木邵趁著她們爭論不休的時候悄悄地出去,筆直地走出了霍家莊,心情淨是五味雜陳……「我說她不可以──」

  「好啦!人都走了呢!」

  「哇──」龍心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龍行!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不是說好了要撮合她和皇兄的嗎?你怎麼把她趕走了?」

  「說你笨!你還真的很笨!」龍行閒閒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讓她走,要怎麼讓皇兄知道她是女子?我們說的話皇兄會信嗎?端木邵那麼聰明,到時候她只要來個死不認帳,你想皇兄是相信她?還是會相信我們?難道要讓皇兄去偷看她洗澡?」龍心愣了一下!

  龍行沒好氣地瞪她。「愣什麼愣?當然不可能啊!所以我說你笨!

  這件事怎麼樣也要讓皇兄自己發現,而且還要是出乎意料地發現,那才有效果嘛!

  」龍心傻氣地看著她。「哦?那要怎麼做?」龍行笑嘻嘻地從背後拿出方才從端木邵手上拿到的小包袱道:「那當然就要看本事嘍!」

  「什麼本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深更半夜了,那些可惡至極的紫衣小童們終於玩夠了、累了,全躲回去睡覺了。

  小喜的一張臉腫得像個山東大饞頭似的悲慘,眼睛周圍全是又青、又紫的痕跡;他又氣、又恨地不停扯著鏈子,偏偏那鏈子卻不動如山,除了會發出吵死人的聲音之外,一點也沒有要被扯斷的跡象。

  該死的!會不會是那個女人騙他的?說不定這個地方的人全是一群變態瘋子,她根本沒打算救他,只有他這種白癡才會相信,而在這裡白費力氣。

  小喜愈想愈生氣,猛地用力一扯──「眶當!」沒想到這一用力,鏈子卻真的斷了!

  他喜出望外地發現自己真的自由了!可是……他舉起雙手,那雙手可真重啊!宮千水的確沒騙他。那鏈子千真萬確是斷了,可惜是從上面斷的,所以,他的手上還是鎖著斷掉一半的鐵鏈。

  不騙你哦!那鐵鏈沒有一百斤,起碼也有五十斤。

  小喜淚眼汪汪地看著那鐵鏈,心想,拖著這種東西他能跑多遠?就算他真的能跑掉,恐怕跑不到十里路,也已經累死在半路上了!

  這是什麼「人生」?她既然要做好人,怎麼不好人做到底呢?他要拖著這些鏈子想逃,除非長出翅膀飛上天,否則──算了!就算有翅膀拖著這幾十公斤重的鏈子,恐怕也飛不動了!

  小喜慘慘地把鏈子收起來繞在自己身上,他現在要是不逃,這輩子也沒什麼機會逃了!好歹總是一條生路,那就逃吧!

  想著想著,他只好緩緩地往外走──外面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小喜偷偷摸摸地摸黑往樹林外走,一方面得小心不能被人發現,另一方面又得顧慮到身上鐵鏈的重量,那一路走來,還沒走到樹林的一半,已經教他冷汗涔涔,細胞死掉一大半了!

  好不容易看到外面透進來的一點燈光,他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若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找到路過的好心人送他一程也說不定。

  才想著,就聽到不遠處正有人低聲交談。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定在那裡;他又想想,不對!站在這裡太容易被發現了,於是他找了棵大樹躲在樹後面,很小心地聆聽著。

  「就這樣宣佈要改朝換代是不可能的!金壁皇朝兵強馬壯,使魔教的勢力再強,也不可能對抗整個皇朝的軍隊,更何況我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金壁皇朝,到時候真的打起仗,弄得民不聊生的,那還有什麼意思?」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談何容易?金壁皇朝的皇城固若金湯,是有史以來守備最森嚴的皇都,你以為我們可以那麼容易就進入皇城殺了龍運皇帝嗎?」

  「以前不可能,但是現在就可能了!有宮百齡那個老頭子幫忙,不要說是皇城,就算是刀山油鍋也容易得很!更何況又不是要你自己去,到時候讓宮百齡先去打頭陣不就成了?

  他的武功那麼高,龍運皇帝有十個人頭也不夠掉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他願意嗎?做這件事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

  「簡單!你注意到宮百齡的弱點嗎?」

  「什麼弱點?」

  「他那個小女兒啊!叫什麼宮千歲的那個小魔女有沒有?他為了那個小丫頭,連自己的長女都可以一掌打傷,可見他有多重視那個小丫頭。」

  「可是我們怎麼知道宮千歲她在哪裡?」

  「你真是笨!我們幹什麼要知道那個小魔女在什麼地方?我們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就說中原的武林人抓了宮千歲,如果宮百齡不乖乖聽話進攻去替他們殺了龍運皇帝,那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小女兒了!這樣一來,不就成了嗎?我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立刻就除了三個心頭大患!」

  「三個?」

  「龍運皇帝、中原武林那些礙手礙腳自命清高的廢物和宮百齡,這不就三個了嗎?」

  「啊!楚兄果然高招!怪不得皇上登基之後,您是擔任丞相的唯一人選啊!」

  「呵!那是當然!這是什麼時代?光是拿著刀子砍來欣去的就可以成事了嗎?要用頭腦的!」

  「是是是!下官佩服!下官佩服!」他們得意地交談著往樹林裡面走,卻沒發現小喜著自己的嘴巴喘息地瞪大了雙眼。

  老天!好惡毒的計謀!

  他喘息地站起來拚命回頭看。天啊!他得快點跑!得快點跑!

  他沒命地抱著那一堆鏈條往樹林外面沖,因為,他傳快點去通知皇上才行!

  快!一定要快!

  *****外面的天空已經漸漸亮了,這也已經是他們共度的第四個清晨了──真該死!

  「你到底打算要怎麼處置我?」宮千歲冷著臉問。

  「不知道。」慕容瀟湘還是一副懶洋洋地躺在破廟的地上啃著稻草。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知道?」宮千歲生氣地嚷道:「你已經關了我四天三夜了,你到底想怎麼樣?要被要剮,為什麼不一次解決?」

  慕容瀟湘有趣地回過頭看她。「你就這麼確定我一定要殺你或要剮你是不是?你怎麼不想想,像你這麼美麗的小東西,還會有更大的用處呢!」

  宮千歲一窒!她陰森地咬著牙,從齒縫中迸出話來恨恨地說道:「你想都不要想!我會咬舌自盡!」

  慕容瀟湘一愣,緊接著大笑起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連眼淚都給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宮千歲怒氣衝天地吼道。

  「老天!你覺得你不好笑嗎?」慕容瀟湘笑得拚命擦眼淚道:「老天!你想到哪裡去了?你以為我想怎麼樣?強姦你?!老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我叫你住口你聽到沒有?」宮千歲氣急敗壞地吼道。

  「哈哈!哈──」慕容瀟湘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偏偏那笑意就在他的臉上、在他的眼睛裡、在他的聲音裡,氣得宮千歲幾乎要吐血!

  「你這個殺千刀的!我真希望你現在就下地獄去!下八十層地獄!永遠永遠不得超生!」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是在地獄裡?你知不知道光是這樣看著你卻什麼也不能做,對一個男人來說,已經是地獄了!」慕容瀟湘卻笑著靠近她的臉,他那俊俏的面孔就在她的眼前。

  「慕容瀟湘!」宮千歲被他氣得快哭了!她從來沒這樣被一個男人欺負過,那種感覺真的比死還難過!

  「好,我不逗你了!」他說到做到,真的收起笑容認真地注視著她。「你問我想把你怎麼辦?說真的,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她尖叫。

  「我是真的不知道。」向來瀟灑的慕容瀟湘竟然歎息!「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是把你交給中原的武林人?還是把你送回天山神教?」

  他澀澀地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她。「你覺得呢?」

  宮千歲別開臉。「我怎麼知道?反正我已經說過了,隨便你怎麼處置!」

  「那如果我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想放你走呢?」宮千歲瞇起眼睛瞪他。

  「幹什麼?你真的想這一生都不得安寧?」

  「也許我真的會這樣想。」慕容瀟湘笑了笑。

  「慕容瀟湘,我真的愈來愈迷糊了!」宮千歲洩氣地看著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難道你不知道只要你抓著我的一天,你就一天不能安眠嗎?也許我會逃走,也許我阿爹他們會找到這裡來,不管是哪一種,你都是死路一條,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慕容瀟湘歎息著笑了笑回答:「我不但知道,我還很清楚你是宮百齡最心愛的女兒;我抓了你的事要是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把我千刀萬剮的!」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你為什麼──」

  「也許因為我喜歡你。」慕容瀟湘輕輕地打斷她,他的語氣極為溫柔地輕輕說道:「也許因為我捨不得讓你離開我。」宮千歲挑挑眉,嘟起她艷紅的唇瓣嘟嚷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你要是真的喜歡我、捨不得我,那你還會這樣日日夜夜綁著我、監視我?」

  慕容瀟湘笑了起來,他有趣地看著宮千歲。「你勾引男人的方式實在生澀得很,不過我得承認,那對我很有用。」宮千歲綠了臉回瞪他,慕容瀟湘卻一把將她拉起來與他面對面。

  他的眼裡淨是溫柔的愛意──溫柔的、帶點哀愁的愛意,宮千歲被他看得不自由主地有些慌張了起來!那小臉蛋紅通通的,像個剛出世的小娃娃。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且非常喜歡!如果可以的話,我恨不得現在就帶著你離開這江湖走得遠遠的,去過我們自由自在的日子。」他輕輕地說道。

  宮千歲錯愕地看著他,霎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但是我不能。」慕容瀟湘帶點憂愁地一笑。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把她扛在背上往外走了。

  「該死的!慕容瀟湘!你想幹什麼?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放我下來!」她氣得尖叫,拚命地踢著她被綁住的腿。

  「我不能,因為你對我師兄來說,對整個中原武林、金壁皇朝來說。都太重要了!

  」慕容瀟湘卻絲毫不以為意地扛著她往外走。

  「你該死!你這個騙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氣哭了失聲叫道。

  慕容瀟湘卻停下來拍拍她的屁股。「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說我是個騙子,因為我說的全是真話──百分之一百的真話。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且真的非常喜歡!」

  「我希望你去死!」

  *****「他來了!」

  「還有多久會到?」

  「不久,約莫一刻鐘。」

  「好!」龍行躲在樹林後面,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情況。

  端木邵正往回皇城的路上走,想當然耳,她一點武功也不會,自然不可能愚笨到以為靠她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回到千里之外的瀾滄江,更何況她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所以她是一定要回丞相府去的。

  至於龍運皇帝呢,他回去朝裡只不過是打點一些公務,順道讓他們的母后知道他安全無虞,所以很快也會趕回來,這樣一來,兩個人不就正好撞上了嗎?

  龍行讓端木翎兒先到皇城去,等龍運皇帝一準備出城就回來通知她們,而她們則跟蹤端木邵,準備等時間一到就實行她們的計畫──當然這也要靠老天幫忙才行!

  幸好端木邵一點武功也不會,所以她從半夜走到現在,也不過才走出了霍家莊的勢力範圍,離大馬路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在這不算茂密的林子倒也很少有人出入,因為,這也是要進入霍家莊唯一的道路。

  「快一點啊!要不然來不及了!」龍心焦急地低喊:「你動作快一點嘛!」

  「好啦好啦!你不要催嘛!」龍行看準了地上的一個小水窟,當端木邵一腳跨過去的時候,她也同時出手。

  一顆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端木邵的腿上,端木邵「哎喲」一聲跌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跌在那小水窟上面。那面的水雖然不多,但是卻正好足以弄髒她的衣服,連她的臉也被髒水濺了一臉!

  端木邵有點沮喪地看著自己這一身的狼狽,心想,這個樣子怎麼回丞相府?搞不好守門的還不讓她進去呢!

  她沮喪地看看四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東西絆倒的。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腿上叮了一下,害她一不留神就跌個四腳朝天了!

  現在可怎麼辦?

  她左看看、右看看,幸好這個地方偏僻得很,如果她的動作夠快的話,還可以換件衣服再走。

  想到這裡,她看看前方的大樹,那棵樹正好可以藏住她的身形,就在那後面換衣服吧!想著想著,她就走到後面去,一打開包袱她卻愣住了!

  怎麼會只剩下一件衣服?而且剩的還是一件女裝?更誇張的是──裡面竟然連一兩銀子也沒有!

  她走的時候明明收拾過的,一定又是龍心、龍行這兩個小搗蛋搞的鬼!她們以為這樣就能難得倒她了嗎?

  她們一定以為這樣她就得轉回霍家莊去了,因為包袱裡面只剩下一件女裝,連一點錢也沒有,可她也要過夜啊!她們一定認為這樣子她就會知難而退了!

  端木邵沒好氣地瞪著那件衣服。她偏不!剩下一件女裝又怎麼樣?

  她還是可以穿著女裝回皇城裡去的啊!到時候總會有辦法進丞相府的!

  想到這裡,她立刻開始換衣服。

  「她開始換衣服了啦!怎麼皇兄還沒來啊?」龍心壓低了聲音著急地問。

  「你不要急嘛!皇兄騎的是汗血寶馬,動作很快的──來了!」

  「喂!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汗血寶馬停下來啊?」端木翎兒突然問。

  「你已經讓它停下來了!」龍行笑嘻嘻地說道。

  果然,那汗血寶馬是何等機伶的神馬;它一聽到樹林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不由分說地就放慢了速度。

  馬上的龍天運訝異地拍拍馬脖子。「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馬兒猛力噴氣,卻還是不肯加快速度,龍天運不由得提高警覺。

  「這是什麼衣服?怎麼會這麼難穿?該死的!」聽到那聲音,龍天運愣了一下,他拉住馬匹。

  「真是要命!這樣子穿到底對不對?」端木邵一邊拉著那長長的衣褲,一邊嘟嚷著走出樹後面。不諳武功的她一專心,根本沒聽見汗血寶馬斯發出來的聲音,只是她一走出大樹後,馬上就愣住了!

  騎在馬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龍天運!而他現在正雙眼灼灼、不可思議地瞪著她看。

  她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臉,剛剛的泥漬她到底擦乾淨了沒有?然後她不自在地拉拉衣服:這樣子穿到底對不對?

  「你……你……」龍天運張口結舌地瞪著她。「你……」端木邵這才霍然跳起來,整張臉頓時變得鐵青。

  老天!她在幹什麼?還不快點跑?

  她拉起了裙子,沒命地就往樹林裡衝進去──龍天運立刻跳下馬。那是端木邵?!

  不會錯的!就算他瞎了眼睛,也可以從她身上傳來的香味確定這一點──那是端木邵!

  那的的確確是與他朝夕相處整整八年的端木邵──端木丞相!

  只不過是個女的……一個女的端木邵?

  天啊!一個他在心底期盼已久的奇跡,竟然就在他的眼前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9:20


  「端木!端木!你別跑了!端木──」龍天運在後面不停地追趕著大喊:「端木!

  小心啊!」他真的是愛說笑!怎麼可能不跑?她根本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瘋了似的,漫無目的地往前撥腿狂奔,然後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端木!端木!你不要緊吧?」龍天運焦急地衝過來想伸手扶她。

  「你別過來!」她嚇得失聲大叫。

  他立刻在原地站定,動也不敢動一下,深怕驚嚇了她似的望著她。

  「端木──」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端木!」她縮啊縮地縮到一棵樹旁,藏在那裡低低地嚷道:「你不要再過來了!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可是要判死刑的!」她居然跟他說要判死刑?!

  龍天運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那躲在樹旁的小小人影。「姑娘,我當然知道調戲良家婦女是要判死刑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欺君罔上也是要判死刑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欺君罔上,我聽不懂!」

  「端木!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我嗎?」龍天運歎口氣在原地坐下來。

  「就算你是個女子又怎麼樣?我高興都還來不及,難道我會怪你嗎?」她沈默不語地繼續縮在那裡。

  龍天運歎息著接下去說:「我一直都希望你是個女子,這麼多年來,我的這分心意一直沒變過,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早就到了選王妃的年紀,卻又一直遲遲沒有動靜呢?因為,我根本找不到可以比你更令我心動的人啊!」

  「我才不會相信你!那如果我真的是個男人呢?難道你打算這一生都不選妃嗎?」她悶著聲音說道。

  「我不知道。」他老實地承認:「說真的,我還真的很擔心我自己,有一陣子我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她忍不住噗嚇一聲笑出來。

  他耙耙頭,對自己居然會承認這種事而感到有點靦腆:「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很好笑……」端木邵卻偷偷露出一隻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龍天運一臉無奈地回視她。「我真的沒有騙你!」她卻提不起勇氣來面對。

  「丞相的事情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他輕聲哄道:「如果你不希望讓人知道,那我保證不會有人知道的,好不好?」

  「來不及了!龍心、龍行都已經知道了!」她悶悶地說道。

  「那我把她們嫁到西域去和番。」她忍不住噗璞嚇一聲笑了出來。

  龍天運也笑了起來。「這個主意滿不錯的!省得皇城裡老是被她們那兩個小混蛋搞得亂七八糟的!」

  「你才捨不得!」龍天運微微一笑凝視著她。「如果是為了你的話,也許我會考慮。」

  她有些心動了,可是手腳卻還是不聽使喚,畢竟那麼多的恐懼早讓她失去了面對自己真正身份的勇氣。她咬著唇,怎麼樣也無法讓自己坦坦蕩蕩地站起來。

  「你到底還打算躲在那躲到什麼時候?是不是要等到那只紅色蜘蛛爬到你的頭上?」

  「哇!」端木邵尖叫一聲,整個人彈跳起來衝了出來。

  龍天運大笑著接住她。

  「你騙人!」她驚魂未甫地嚷道。她那頭髮都還是豎立得直直的,看起來可愛到了極點!

  龍天運卻只是看著她。她的臉紅通通的,像是冬季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那艷紅的唇瓣看起來鮮艷欲滴,而那雙眸子則漆黑得有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

  那張臉的確是他朝夕相處的容顏,可是如今卻有了全新不同的意義。

  那是他私心一直期盼會發生的奇跡,而今終於發生了!此情此景,竟讓他感動得眼淚微濕啊!

  她的頭髮蓬亂,而那一身女裝也穿得七零八落的不像個樣子,但她卻是他所見過最美麗、最吸引他的女子。

  與她相較之下過去他所見過的女子竟都變得不值一提,唯有她才是他這一生一直渴望的:而這渴望,這麼多年來竟從未改變過!

  「我等你已經等了十幾年了!」龍天運歎息地捧住她的臉,凝視著那絕美的容顏。

  「我一直以為這一生無法找到能與你相提並論的人了,沒想到今天讓我見到了!上天何其厚待我啊!」端木邵聽著他溫柔的言語,一直被恐懼所禁錮的心,也在那一刻重獲自由。

  她笑著落下淚來……在陽光下,一切的言語都已屬多餘。

  他們在清晨的陽光中緊緊相擁,結束了那十多年的君臣歲月。

  此時此刻,他們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對互相戀慕多年的男女。

  *****「我聽得清清楚楚!龍姑娘口口聲聲都是皇兄、皇兄的,她口中所說的人自然是龍天運,我們原本猜的沒錯,他根本就是皇族!」

  「我們不就早猜到他是皇族嗎?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羅相子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說道。

  「皇族當然不足為奇,但是老家在瀾滄江的皇族可就不多了,是不是?」玄空道長瞇起眼睛冷冷地說道:「據我所知,老家在瀾滄江畔的皇族可只有一支。」他們聽得瞪大了雙眼,甚至連玄天道長都錯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你的意思是說……」

  「很簡單!龍天運這三個字,只要去掉中間的天字,可不就是龍運了嗎?

  這世上有幾個皇帝叫龍運?」

  「哎呀!我說他怎麼那麼好心呢?原來根本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嘛!

  老天!原來他就是龍運皇帝!」

  羅相子用力一拍桌子嚷道:「那這下子可慘了!我們的計畫全讓他給知道了!」

  「所以我說我們必須現在馬上行動!」玄空道長殺氣騰騰地做個手勢道:「現在就殺進皇城,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萬萬不可!你知道那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嗎?」少林一心大師連忙搖搖頭。

  「老衲絕不能同意這種作法!」

  「這根本就是婦人之仁!現在不做,你又知道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嗎?」玄空生氣地嚷道:「他為什麼急急忙忙地趕回皇城裡去?分明就是去調兵遣將的!難道我們就在這裡坐以待斃嗎?」

  「玄空!不準對大師無禮!」玄天道長威嚴地說道:「這件事不能光憑你一個人空口說白話,萬一出了差錯,那受災的可是天下黎民蒼生的性命呀!萬萬魯莽不得!」

  「師兄!」玄空氣得大吼:「難道我會平空編出這種謊言來嗎?要是不信的話,為什麼不請霍老莊主來問問看?他老早已經認識了他們,與他們就是一丘之貉!」

  「老朽的確在很多年前就認識了龍少俠和慕容少俠。」才說著,霍家莊的老莊主已經站在門口。當他們一開始爭論,莊裡的人已經趕去通報他,而他也知道這件事已是紙包不住火了,所以乾脆自己過來說明一切。

  「那兩位少俠也都是老朽的忘年之交。」

  「你還有臉說這種話?」羅相子氣得一把揪起他罵道:「你這個賣國賊!明明知道他是金壁皇朝的頭子,偏偏遠把他介紹給我們,你簡直就是走狗!」

  「羅相子!」玄天道長阻止不及,那霍老莊主卻只是歎口氣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撥開羅相子的手說道:「諸位這樣的話可也偏頗了!我這霍家莊數十年前就已經是不戰山莊了,只要願意遵守霍家莊的規矩,不論君臣子民、是非黑白任何人都可以進來。老朽未曾邀請過諸位,自然未曾邀請過龍少俠和慕容少俠,羅壯士這樣說,豈不是冤枉了霍家莊嗎?」

  「你……你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羅相子照例臉紅脖子粗地嚷道。

  「羅相子!」玄天道長搖搖頭。「霍老莊主說的對,霍家莊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喂!你……你怎麼老幫著別人說話啊你?」羅相子又氣、又急地嚷道。

  玄天道長卻只能無奈地面對霍老莊主道:「霍老頭,咱們也算是數十年的至交好友了,就算不是為了黎民百姓,你也該稍稍提點我們一下,怎麼你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以江湖道義來看,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霍老莊主卻還是不卑不亢地回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前的江湖是比誰的拳頭大、誰的武力高,但是現在不同,現在的江湖講道義、講仁理──」

  他有些苦澀地看著他淡淡地問:「牛鼻子老道,你真的覺得你們這次做的事是講了道義、說了仁理嗎?」

  「這──」

  「你用不著現在回答我。」霍老莊主揮揮手說道:「幾年前,龍少俠和慕容少俠第一次進我霍家莊的時候都還是少年、他們行走江湖不留姓名,做的都是忠惡除凶的好事。雖然進霍家莊的人皆不分地位尊卑,也不分是非黑白,但是霍家莊也不收大奸大惡之人。老朽喜歡那兩個孩子的努力。所以我和他們交上了朋友,後來才知道原來龍天運就是龍運皇帝,而慕容瀟湘就是大理國的嫡長子。我知道你們怪我沒事先透露他們的身份,但是進霍家莊的人原先不也就沒有姓名身份嗎?在江湖中行走,靠的並不是一個虛無的頭銜,而是真正的仁義道德。如果你們擔心龍天運會去派兵遣將到這裡來撲殺你們,那你們大可放心!」

  霍老莊主淡淡地說道:「霍家莊是先皇帝御封過的不戰山莊,假使他真的派了軍隊過來,我霍阿蠻第一個打先鋒,拚死也會安全地護送你們離開這裡。」

  「霍老莊主──」

  「但是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他眼睛一轉,眼裡竟浮出淡淡的笑意。「我瞭解龍運,如果他想殺你們,你們每個人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你們說他是蠻族,但是在我的眼裡,你們這班老不死的傢夥才是蠻族呢!他則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更講道理,也更講道義。」他們一時之間,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地來不及反應,怎麼這樣的話會出自他的口中?

  過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想出話來了,霍家莊的家丁卻匆匆忙性地衝進來通報說:「莊主慕容少俠回來了!」

  「真的?」霍老莊主喜出望外地往外衝。「在哪裡?快帶我去!」

  家丁焦急地喊住他:「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人!」

  霍老莊主頓了一下,緩緩回頭問:「還帶了誰?」

  家丁顫抖地笑了笑。「他還帶了天山神教的聖女──宮千歲!」

  *****「哼!和番?你們聽到他說的沒有?他居然說要把我們送去和番?」龍行氣虎虎地在樹林子裡大呼小叫地嚷道:「這是什麼哥哥嘛!好心好意幫他,他居然說要送我們去和番?」

  「別生氣了啦!我想他只是說說的嘛!」端木翎兒卻喜孜孜地邊走邊說道。

  她實在是太快樂了,整個人樂得簡直想飛上天去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她成功了!哈!

  她終於成功地當了紅娘,把她最親愛的姊姊給嫁掉了!

  「你當然不會生氣!又不是送你去和番!」龍行沒好氣地瞪她。「要是我和龍心真的被送去和番,一定也少不了你一份!」

  「咦?這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我本來就知道的啊!她是我姊姊,我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龍心?你怎麼都不說話?傻啦?」龍心有點感傷地勉強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覺得心裡有一點點難過嘛!」

  「難過什麼?少了一個端木丞相,還會有其它的丞相啊!說不定會比我姊姊更帥、更迷人喲!」

  端木翎兒笑瞇瞇地說道:「而且保證是個男人!」

  「現在你說話可輕鬆了!老是說些風涼話!」龍行咕噥地埋怨道:「就我跟龍心最可憐!莫名其妙──」

  「龍行、翎兒,你們看!那是不是小喜?」還沈浸於感傷中的龍心一抬頭,突然發現前面那個跌跌撞撞的人影像極了小喜公公,可是又不太敢確定地瞇起眼睛:「又好像有點不像,小喜的臉有那麼大一個嗎?」

  「是啊!更何況,小喜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龍行撇撇嘴道:「除非──他被母后給趕了出來?」

  「救……救……」那人跌跌撞撞地低喊著,連聲音都啞得不像是小喜的聲音,可是那身影的確是小喜沒錯!

  龍心、龍行訝異地衝過去問:「小喜!你怎麼……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小喜整張臉腫得不成人形,那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了!另外,他的身上還零零亂亂地繼著一大捆的鐵鏈。

  「小喜!」他跌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等龍心、龍行趕到他身邊時,他幾乎已經快不行了!

  「救命……救命……」

  「小喜!」龍心、龍行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喜那樣子說有多駭人就有多駭人,怎麼看也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在宮裡那個人見人愛、眉清目秀的小喜公公。

  「小喜!到底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你說!」龍行氣得發抖,她拚命扯著小喜的領子問道:「是誰?」

  「皇上……皇上……」

  「什麼?」龍行怪叫:「怎麼會是我皇兄?你胡說八道!」

  「龍行!你讓小喜說完!」小喜勉強睜開眼睛,他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道:「告……告訴皇上……快逃……快逃……魔教……魔教……殺……殺過來了……」

  「什麼東西殺過來了?你說清楚!小喜!小喜──」小喜卻喃喃自語不停地說著,直到他雙眼一翻,整個人昏過去了為止。

  「小喜!」

  *****「你在哪裡找到她的?為什麼把她帶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企圖?」玄空道長連珠炮似的追問,他咄咄逼人的模樣,彷彿真有什麼陰謀詭計似的逼問道。

  慕容瀟湘挑挑眉。眼前這些人的臉色可不太好看,他們對他的態度,和前一陣子可真有天壤之別啊!

  「我沒有去找她。」他笑了笑又說道:「她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撿到的?既然撿到的,為什麼不殺了她或放了她?偏偏要把她帶到這裡來?」

  「對!你們最好趕快殺了我,要不然等我阿爹追了過來,你們可就一個個死無喪身之地了!」宮千歲冷笑著呸道。

  「宮百齡到了中原了?」眾人紛紛緊張地低語。

  羅相子忿怒地一把揪住慕容瀟湘的領子嚷道:「我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眼!你故意把這個妖女帶到這裡來,好引宮百齡那個魔頭追上來,把我們全數殲滅是不是?你們這些野蠻番仔打的是不是這種如意算盤?」

  慕容瀟湘眉一蹙,一把推開羅相子的手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幾天不見,天地就變了個樣子了?我當然要帶她回來!要不然就憑我們這些人的力量,能敵得過天山神教嗎?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話!」

  「慕容瀟湘,事跡都已經敗露了,你何必還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和龍天運最希望的不就是我們和天山神教打起來嗎?」玄空道長冷笑著譏諷道。

  「呵!我說你真是笨!」宮千歲冷冷笑著對慕容瀟湘說道:「你好心好意要幫他們,可惜人家不領情呢!到頭來反而兩面不是人,真是愚蠢到家!」

  慕容瀟湘有點生氣了,面對著那麼多懷疑的眼光,他沒好氣地把宮千歲再度往肩上一扛,道:「既然是這樣,那我也沒必要把她留下來了!你們想怎麼做,就隨便你們吧!就當我壓根沒來過!」

  「想走?!」武林人立刻將他團團圍住。「沒那麼容易!你說,你是不是和龍天運一起出賣了我們?你今天要不說個清楚,就休想走出霍家莊!」

  「我要想走,你們攔得住我嗎?」慕容瀟湘冷笑著說道。

  「慕容少俠是我的朋友,他想來想走都是他的自由,在我霍家莊內容不得你們放肆!」霍老莊主初次動怒地吼道,氣氛一下子凝結起來了!

  沒想到原本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到後來竟會弄得干戈相向,實在是始料所未及的情。事有幾秒鐘的時間誰也不敢開口、不敢動手,這只要一動手,可就真的傷了和氣,整個武林也勢必會陷入混亂之中。

  「阿弭陀佛!諸位請聽老衲一言──」

  「多說無益!先拿下慕容瀟湘再說!有了他和宮千歲,還怕宮百齡和龍天運不乖乖俯首就擒嗎?拿下他們!」不知道是誰突然厲聲說出這句話,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有的喊打、有人喊殺,武林人紅了眼想抓慕容瀟湘,而霍家莊的人則拼了命要保護他,那場面亂得連在慕容瀟湘背上的宮千歲都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快跑啊!慕容笨蛋!你還等什麼?」

  慕容瀟湘一邊閃躲武林人打過來的掌風,一邊還回頭笑嘻嘻地朝她眨眼睛說道:「當然是等你說這句話!」

  宮千歲一見他那張臉,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大叫:「你真他爺爺的有病!還不快點放我下來?」

  「哇!真辣!」慕容瀟湘笑著騰身一轉,人已經轉到門口,他將宮千歲放了下來,愛極了地在她的頰上偷了一個吻。「我就喜歡你這調調!快走吧!我照顧不了你了!再不走就要來不及的!」

  「走?」宮千歲卻旋身衝進一團亂仗中笑著回答:「呵!誰想走?姑你你我現在不想走了!看招!」

  「住手!」混亂中門口突然有人威武無比地大吼一聲,所有的人全被那聲音震了一下!

  可見來人內力之深厚,恐怕超過一甲子以上。

  「嘿!老哥,你終於來了!」慕容瀟湘笑得爽朗無比。「真好!每次時間都算得剛剛好!」龍天運的背上背著傷痕纍纍的小喜,他尊貴威嚴無比地走進了霍家莊的大廳,將小喜放了下來,眼光一一掃過那些武林人,從他的表情上看來,他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你們這些人──」

  「我們這些人怎麼樣?」黑漢子羅相子沒好氣地跳出來罵道:「你這個狗皇帝!竟然還敢到這個地方來?你真當我們是怕了你嗎?」

  「你說什麼?」龍心、龍行氣得大叫:「你叫我哥哥什麼?」

  「住口!」龍天運威嚴地瞪了妹妹們一眼。

  她們極度委屈、忿恨不平地猛力一揮手,喊道:「哥哥!」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們金壁皇朝──」

  「我們金壁皇朝如何?」龍天運壓抑地低咆道,在他那雙俊眼裡熊熊地噴射著火花。

  「你……你們……」他被他看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我們金壁皇朝真是教你們這些武林人失望透頂?」龍天運忿怒地吼道:「說什麼仁義道德?狗屁!全是狗屁!一夥人集中在這個地方不知抵禦外敵,只知道自相殘殺,大難臨頭了還在自家人打自家人,這樣的仁義道德還不如沒有,還不如一群野獸!」

  「你說什麼?你竟敢說我們是野獸?」

  「你們本來就是野獸!」龍天運忿怒地咆哮道:「就算野獸也比你們更高貴!更懂得保護自己的族群!你們算什麼?」他忿怒地在人群中踱步,一個一個地看著那些武林中的菁英份子。

  「找來天山神教想刺殺我?如果真有本事刺殺我,為什麼我現在還在這裡?你們真以為天山神教會受你們指使、供你們使喚?你們瞎了眼看不出來他們併吞中原的野心嗎?你們只想讓我和天山神教鬥個兩敗俱傷,而你們好坐收漁翁之利?那麼你們口中的黎民、你們口中受苦的百姓們怎麼辦?這就是你們的仁義、你們的道德嗎?」

  他停下來站在玄天道長面前,緩和一下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可以體會你們想恢復漢室的用心,如果今天換成是我,我也會與你們有同樣的作法,但是──」他猛地轉身,戲劇話地低吼道:「但是我絕不會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話說的很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召集了大批人馬等在霍家莊門外,等著將我們一網打盡?」

  「對啊!」

  「對啊!誰知道嘛!」那些武林人士再度喧嘩起來。

  「你們這些人真是蠻橫不講理!要是我哥哥真想殺了你們,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龍行氣急敗壞地嚷道:「我們在皇城裡駐紮了三十萬大軍,光是每個人吐口口水,都能淹死你們這些王八蛋!」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昏迷的小喜突然幽幽地轉醒,啞著嗓子低喊:「皇……皇上……」

  「小喜:」龍天運連忙趕到他的身邊扶起他問:「你覺得怎麼樣?」小喜急促地喘息著,他拚命想清楚。而且快速地把話說完,整張臉漲得更黑了!

  「快逃……他們……他們就要來了……假皇帝……假皇帝使詐……騙……騙魔教的人……來殺你……他們……」鮮血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

  「小喜,你別說了,我先替你療傷!」

  「不!不!」小喜拚命掙扎著搖頭。「他們……他們要被光所有的人……馬上……馬上就到了……」他一說完,終於放心地閉上眼睛,緊緊地握住龍天運的手。「皇上……再見到您……小喜……真高……真高興……」話一說完,他又再度昏厥了過去。

  「小喜!」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莊主!」家丁瘋狂地衝了進來嚷道:「莊主!

  外面……外面聚集了魔教的大軍,他們把霍家莊前前後後團團圍住了!」

  「什麼?!」

  *****

     龍天運在燈光下仔細地研究著霍家莊的位置圖,其專心的程度甚至連端木邵到了他的身邊,他都沒注意到。

  「皇上──」端木邵輕喊。

  他抬起頭,眼神霎時還是有點呆滯地應了一聲:「喔──」端木邵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攬住他的肩問:「怎麼了?累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睡了,要不要睡一下?」

  「不用了。」他笑了笑,舒口氣往後仰躺進她的懷裡。「有你在身邊,我怎麼會累?對了,小喜怎麼樣?」

  「好多了,少林寺的療傷聖藥果然名不虛傳,他剛剛睡了,燒也退了。」

  「是嗎?那就好。」龍天運閉了閉眼睛,輕輕歎口氣道:「回到宮裡記得提醒我好好獎勵他,這一趟真是夠他受的!小喜從小跟在我身邊,從來沒吃過那麼多的苦。」

  「那你呢?」端木邵關心地輕撫他的額。「你也沒受過那麼多的苦,不是嗎?

  有時候看那些武林人士如此冥頑不靈,實在令人生氣!虧得你還一心一意替他們著想!

  」

  「話不能這麼說。」他歎著氣微笑道:「這並不是他們的錯,而是每一個民族的天性。我不怪他們,反而很驕傲能統治這樣的中原,因為他們真是個很有骨氣的民族!

  如果狠族人能和中原人真正地融合在一起,我想,我們一定能變成一個最壯大的皇朝!」

  「那也要有機會才行──」端木邵緊緊地抱住他,她的身體有些冰冷。「如果這次我們輸了,那麼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中原還是會陷入一團混亂,而這幾十年辛辛苦苦建立的根基會毀於一旦!」

  「你不相信我?」他一甩肩,她整個人被他抱進懷裡面對著面。「我還以為這八年來,我已經得到你的尊敬了!」端木邵俏皮地笑了笑點點他的鼻尖道:「你是已經得到我的尊敬了!不過,我對你的衝動仍然不敢領教!」

  「衝動?」他邪氣地笑了笑,用力抱緊她。「說起衝動這件事,我可是很早以前就有這種衝動了!」他說著低下頭給了她一個纏綿悱惻的吻,直到兩個人都氣喘連連、手腳發軟才悻悻然地分開。

  端木邵的臉紅得彷若夕陽。

  他卻愛極了地輕吻她的唇瓣,低聲地說道:「你覺得這種衝動怎麼樣?」

  端木邵紅著臉推開他。「也只有你才能在這種時候想這種衝動!」龍天運笑著摟緊她纖細的腰說:「那可就冤枉我了!我不是現在才想的,我是從很久以前就這樣想了!」

  端木邵莫可奈何地橫了他一眼,然後眼光轉到他桌子上的地圖,整個心情一下子陷入了谷底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們有勝算嗎?或者我們可以找一個輕功高強的人,突破重圍前去皇城求援?」

  「不。」龍天運輕輕地放開她搖搖頭道:「這是武林人的事,我們必須以武林人的方式來解決。」

  「但是──」

  「相信我。」他的大手捧住她那細緻的臉龐,炯炯有神的雙眼直視她的心底說道:「我現在唯一需要的只是要你相信我,我們一定會蠃,而且還非蠃不可!」他說著輕輕地笑了起來,萬般柔情地再度輕吻她的唇。「因為,我一定要迎娶你成為我的王妃!」

  「我當然相信你!」端木邵感動得熱淚盈眶,但她卻微笑著將淚水收了回去,離開他的雙手在桌邊坐了下來。

  「那你就早點──」龍天運點點頭微笑。

  「我還是你的丞相,記得嗎?」端木邵同樣微笑著說道,她的手已經開始在圖上標出各種位置。

  「端木──」

  「在你迎娶我之前,我都還是你的丞相,除非你認為我穿了女裝之後頭腦就變笨了!」龍天運一愣,端木邵的眼光再度恢復成過去那種清澈明朗的模樣──他終於笑了笑!

  「不!你當然還是丞相,而且是我所知道的──最稱職的一個丞相!」於是他們在燈光下再度詳細地研究一次那張地理圖。從討論中他才發現,端木邵不但是個丞相,而且還是個高明的軍事將領!

  好半晌之後,他們已經將佈置全數定案,龍天運直起身子,打個呵欠苦笑著說道:「我真慶幸你是女人,而且是我的女人!」

  「請說明語意!」端木邵沒好氣地瞪他。

  龍天運用力拉住她擁進懷裡輕輕笑著說道:「因為你是個女人,所以我可以運用美男計迷昏你,好讓你那滿肚子的軍事天分沒有機會發揮!因為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還可以在你偶爾清醒的時候好好善用你的軍事天分輔佐皇朝,這樣的說明你還滿意嗎?」

  「什麼叫偶爾清醒?我一直都很──」後面那兩個字被龍天運吞進了懷裡,而在那意亂情迷的一刻,端木邵當然也明白了什麼叫「偶爾清醒」了。

  意思是說──當他不吻她、不抱她的時候。

  不過,那將會很少、很少……事實上是非常的少!

  *****最後的決戰,天山神教包圍霍家莊已經一天一夜了,在霍家莊裡的中原武林人士個個神情凝重、心情緊張,連莊內的氣氛都緊繃到最頂點,稍一不慎,就會引發一場沸騰──那時候恐怕用不著魔教來收拾他們,他們自己就先殺個你死我活了!

  在這其中,最令人擔心的是宮千歲。

  她是天山神教的聖女,天山神教之所以會包圍霍家莊,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她,可是偏偏她一點下山的意思都沒有:就算她有,武林人士也不可能放她走,因為,她已經是他們手上的最後一張王牌。

  誰也不敢動她,可誰都看她不順眼。那一天一夜從那些人眼中射出來的刀子,足以將她切割上萬次了!

  「你為什麼不走?」慕容瀟湘坐在山門前凝視著山底下螞蟻似的魔教教徒時輕輕地問:「如果你要走,這裡沒有幾個人可以攔得住你,至少我就不會攔你。」

  「我沒說過我不走!」宮千歲嘴硬地回道:「而且我也不是你們說來就來,叫我走我就走的東西!我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著!」

  「真的?」慕容瀟湘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看。

  宮千歲紅了臉不理他。「反正你管不著!那你呢?你又為什麼不走?除了龍天運是你的師兄之外,還有什麼理由讓你留在這裡?這是中原人和我們天山神教的事,與你這個大理人一點關係也扯不上!」

  「怎麼會址不上?還有你啊!」他似真似假地笑道:「你才是真正留住我的原因。」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她嘴上雖然這樣罵,但是臉上卻露出嬌羞的笑容。

  慕容瀟湘笑了笑,卻愛極了她那種表情。

  「嘿!大理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突然轉移話題問道。

  「大理嗎?」慕容瀟湘微笑著凝望天際,遙想著自己故鄉的情景。

  「很美!有時候我會覺得它比中原更美!那裡一年四季都開滿了各式各樣的茶花,滿山遍野的茶花一盛開,整個國家就沈浸在茶花的香氣裡面。那裡的人很純樸,因為地理的關係,大理的人民很少離開大理,所以一直維持著很良好的傳統生活。女孩子們天天採茶種花,而男子則耕地打獵。大理夏天到的時候最溫暖,茶花也開得最美!那時候你可以聽到滿山都有男男女女隔著山坡唱情歌,有的時候還會搞不清楚自己的情郎到底唱的是那一首歌、從什麼地方傳過來呢!冬天的大理會下雪,可是在雪地裡開的茶花通常最美,也最香!小孩子們常常會到山坡上去偷採香甜的茶花當零食吃,而種茶花的農家就穿著熊皮大衣在山坡上等著那些小蘿蔔頭,等他們一出現,農家就裝出黑熊的吼叫聲,把他們嚇得一個個全滾下山坡。」他說著說著,臉上不自由主地便露出溫暖的笑容,好像那些小孩子們真的就在他的眼前一個一個被嚇得咕嚕咕嚕滾下來似的。

  宮千歲看得失神了!她從沒想過慕容瀟湘會是那麼愛家的一個男人,藏在那放浪不羈外表下的──竟會是那樣一個溫暖、溫柔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笛聲裡為什麼總帶著一點點憂傷了──那是思念家鄉的憂傷,那是一個遊子渴望回家的心情!

  慕容瀟湘甩甩頭,換上一臉開朗的笑容道:「總之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你到大理去喝茶酒、喫茶餅,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既然你那麼想念大理,那為什麼還攪進這一團混亂裡來?」宮千歲不自覺地竟焦急起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我阿爹的武功已臻化境,你們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你為我擔心?!」

  「我──」宮千歲張口習慣性地想反駁,但轉念一想,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我是為你擔心,因為你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你死在我阿爹的手上。」

  慕容瀟湘跳了下來,微笑著凝視她。「要你承認你喜歡我真的很不容易,對不對?」

  「誰喜歡你?」宮千歲紅了臉地嚷:「你少不要臉了!我只是看在你對我還不錯,又替我療過傷的分上才這樣說的!你別淨往自己臉上貼金!」

  「真的?」慕容瀟湘遺憾似的攤攤手。「那真的是太可惜了!我原本還想等這場仗打完之後帶你到大理走一趟的,既然你──」

  「打起來了!裡面打起來了!」突然有人失聲大叫。

  慕容瀟湘忍耐地用力一閉眼,咬牙切齒地怒道:「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真的是很欠扁!」宮千歲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往裡面衝。「是嗎?那何不現在就去扁他們一頓?」慕容瀟湘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雙手──哈!她不喜歡他?

  他得意地笑了笑心想,她要是真不喜歡他,那可就有鬼了!

  *****

  「都是你們武當派不好!如果你們不召集這次的大會,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胡說八道!這次的武林大會是大家同意了要開的,怎麼可以把責任全怪在武當派的頭上?難道你們點蒼派派就連一點責任也沒有?當初說要請魔教進關的,不也就是你們點蒼派率先提議的嗎?」

  「我們不管了!鐵虎門的兄弟們,我們現在就殺到山下去,奮勇戰死也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好得多!」裡面亂七八糟地鬧成一團,有人互相指責、有人氣血沸騰地說要衝下山去一決死戰,還有人慌慌張張地來回奔跑,完全手足無措。上百名武林人就在霍家莊裡,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東奔西竄。

  「哼!難怪你們要亡國!」慕容瀟湘倚在大廳外的花園裡不屑地譏諷道:「要像你們這個樣子,就算有十個王朝也要毀在你們手裡!」

  「你說什麼?」他們激憤地怒吼:「這裡哪裡輪得到你說話?」

  「宮千歲!對了!抓住魔女就不怕那老魔頭作怪了!我們綁了她,不就可以順利下山了嗎?」

  「對!抓住她!」

  「抓住魔女!」那些人全紅了眼睛,那神情哪裡像是正派人士,簡直就像是百隻地獄裡竄出來的惡鬼一樣!

  宮千歲硬生生地咽口氣。「你們這些人真不要臉!打不過我阿爹就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她鼓足了勇氣怒道:「誰不怕死就過來試試看?我宮千歲也不是好惹的!」

  這些武林人現在一心一意只想活著離開這個地方,左右橫豎都是死,他們早已經失去了理性。

  慕容瀟湘立刻擋在宮千歲的面前冷冽地說道:「要抓她可以,除非你們踩著我的屍體走過去!」

  「慕容──」

  「上!」那些武林人哪裡顧得了那麼多,一有人喊上,所有的人全撲了上去。

  「大家快上!」

  「住手!」他們還是拚命地想殺掉慕容瀟湘,抓住宮千歲。

  「我說住手!」龍天運運足內力以「獅子吼神功」震得他們的耳朵全都嗡嗡作響,這才停了下來。

  慕容瀟湘和宮千歲則喘息不已,而且忿恨地瞪著那些人。

  龍天運走下階梯,近乎可憐地看著那些人。「你們真的很不怕死耶!我發現你們是最不怕死的人了,就憑你們幾雙手、一點武功,你們就想突破重圍?真是勇氣可佳,不過就是有點愚蠢!還有你──」

  龍天還沒好氣地瞪了慕容瀟湘一眼。「你以為他們不敢踩著你的屍體走過去?

  怎麼?你的屍體上裝了震天雷嗎?」

  慕容瀟湘翻翻白眼,一句話也沒說。

  龍天運走回階梯上,冷靜地看著那些人。「我問你們,你們到底想不想活著離開霍家莊?」

  「廢話!當然想啊!」

  「既然想,那就要聽我的!」他們懷疑地看著他,龍天運挑挑眉。

  「玄天道長,你怎麼說?」武當派的玄天道長歎口氣,如今大勢已去,除了聽他的之外,說真的他也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既然已經賭了,沒理由不敢再賭更大的,反正大家的命都已經去一半了,再輸也只是另一半而已。

  「武當派全聽候少俠差遣!」

  「點蒼?」羅相子沒好氣地揮揮手道:「好啦!好啦!全聽你的!全聽你的!」

  「少林?」

  「阿弭陀佛!少林寺弟子聽候少俠差遣!」既然武林中最重量級的門派都已經答應了,其它的人也只好跟進,要不然能怎麼辦?自己殺下去?還沒跑到半山腰,恐怕已經先成了一具死屍了!

  龍天運滿意地點點頭。他招招手,龍心、龍行已經把一大塊木板推了出來,上面是霍家莊的地形圖,而且還畫了奇怪的圖形。

  「端木。」端木邵走出來,她還是那一身穿得怪怪的女裝,但臉上的神情卻儼然是個軍事專家。

  「我已經詳細研究過地形,這個地形非常合適佈陣。」

  「什麼?!你叫我們聽你的,就是為了要聽這個娘兒們說話?」

  「太離譜了吧?還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奇招呢!」

  「是啊!是啊!」「喂!你們放尊重一點!」龍心沒好氣地罵道:「你們口中的娘兒們,可是當朝宰相端木邵!她會奇門遁甲,你們會不會?」

  「端木邵?」

  「是不是那個潘安宰相?」

  「可是怎麼會是個女人?」他們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端木邵只輕輕敲了一下板子道:「想活命的就聽我說!要不然,就各自送死去吧!

  別再浪費時間了!」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那些武林人果然安靜下來,等著看她變出什麼把戲來。

  一刻鐘之後,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佩服」兩個字。

  端木邵不但變得出把戲,而且更變得出驚人的把戲呢!

  這個把戲還有個名字叫──「天羅地網,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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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9:47


     「教主!為什麼我們不攻上去?」楊康身邊的謀士不滿地問道:「再這樣等下去,說不定他們老早已經偷偷逃走了也說不一定。」

  宮百齡卻只是瞇著眼睛打量那高處的霍家莊,以這種地形來看,難怪當年霍家莊可以和狠族軍隊對峙上七天七夜,卻仍利於不敗之地。

  霍家莊前面只有一條羊腸小徑,後面則是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如果他們的糧食夠充沛,要在那個地方停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是問題。

  對方無處可逃,而他們也攻不上去,現在比的就是「耐心」!

  霍家莊的物資再怎麼豐沛,也沒辦法讓那麼多的武林人坐吃等死,因為,他們的糧食水源總會有消耗完的一天。

  他瞭解中原人,他們不可能在那裡等著餓死,等得連打仗的力氣都沒有時才攻下現在他所唯一能做,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等」!

  等到那些人開始內訌、開始混亂的時候,再一舉攻上山頭。

  「你聽到沒有?不只是你女兒在上面,龍運皇帝也在上面!只要你攻上去消滅他們,我們的大事就成功了,你知不知道?」他焦急地吼了起來:「你是我們請來的,現在大事就快成了,你卻整天坐在這裡發呆?你這個死老頭是不是有問題?」

  宮百齡一蹙眉,緩緩抬起眼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囉嗦?」

  「我──」「我最討厭囉嗦的人!」他說著,那手輕輕一動,只聽見「喀」一聲,那人的頭立刻垂了下來,當場斷氣身亡。

  「楚叔叔!」楊康嚇得大叫。

  「別吵!」宮百齡不耐煩地說道:「要是不想去和他作伴,就最好安靜一點!」

  「你竟敢殺了扶養我長大的楚叔叔!」楊康忿怒地面對他。「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宮百齡眼睛一瞟,宮千水連忙衝過來擋在楊康面前叫道:「不要!

  阿爹,他還只是個小孩子,他不懂事的!」

  「那就把這個小孩子給我弄出去!省得我耳根子不清靜!」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皇帝!我會殺你的!你聽到沒有?我是皇帝!」楊康忿怒地大吼,那聲音真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所發出來的。

  宮千水拚命地拉住楊康,把他送到外面。「住口!我阿爹真的會殺了你的!」楊康一愣,那怨恨讓他整張臉漲得通紅。

  宮千水歎口氣,輕輕地拉住他的手道:「楊康,你走吧!我阿爹不會幫你恢復王朝的!」

  「我也不要他替我恢復王朝!我會靠自己的力量恢復王朝,向你們證明我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楊康甩開她的手怒吼道。

  宮千水無奈地注視著這個心中充滿了忿怒和痛楚的孩子,她只能輕輕搖搖頭。「忘了吧!揚康,忘掉這一切,忘掉你曾是王族的孩子,說不定這樣你會過得好一點。」

  「我不會忘的!我會牢牢記住你們!我會牢牢記住是誰殺了我的楚叔叔!我會報復的!我一定會!」楊康失聲說著,轉身奔離了這個地方。

  宮千水莫可奈何地注視著楊康遠去的背影,心想,想必他將來又會是個驚人的人物吧!不論正邪兩道,都會是個英雄人物,只是……當英雄有什麼好的?

  她的眼光轉向不遠處的山頭,在再那裡就有一個英雄──一個令她千般掛念的英雄,但,那又如何呢?

  「教主!」十二聖使中的一個飄忽地出現道:「啟稟教主,霍家莊裡的人開始行動了!」

  宮百齡的眼裡閃過一絲噬血的興奮。「是嗎?那就是我教揚威天下的時候到了!

  來人啊!等他們一攻下山,就一舉殲滅他們,一個也不許留著!」

  「阿爹!千歲她──」

  「千歲她是個大人了,她知道怎麼樣照顧自己。」宮百齡絲毫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說道。

  宮千水焦急地想再阻止,但父親已經大步走出了帳蓬,筆直地迎向他期待已久的時刻……如果天山神教的人所希望看到的是一群驚惶失措、沒命往下衝的武林人的話,那他們必將失望了!

  因為,端木邵早已將霍家莊各個地形特殊的地點布下了陣式。

  少數的武林人衝下山與天山神教的人一交手,便佯敗立刻往回衝,天山神教的人仗恃著自己的地位較優,一定會乘勝追擊!這一追擊,便落入了端木邵所設的陷阱中。

  端木邵不但設計了陷阱,而且還特別為對付天山神教各個不同部門的人設了不同的款待方式。

  五色長老善使長鞭,她便讓小刀門的人去對付他們,把他們引入樹林密佈的林子裡,在那鞭子再長也出不了作用。小刀門的人擅長近身肉搏,一旦五色長老一派人受困於密林之中,小刀門的人便可以輕輕鬆鬆地將之一一解決。

  十二聖使是來自東瀛的忍者武術,他們會天盾、地盾、水盾等各種逃眉之術,速度是他們致勝的絕招;但他們再厲害,也無法在沼澤泥沙中使出逃盾術,這主要是因為在沼澤裡動作自然也快不起來,只好任擅使拳術,可以在樹上來去自如的鐵虎門宰割。

  八大護法以攻心術為上,但是先決條件是地方必須空曠,要不然連他們自己人都會受到影響而導致混亂,所以他們反而最好解決。霍家莊的山林裡多的是山洞,再加上少林寺中練得一身銅身鐵骨的鐵和尚戴上鎖心鏡──古代傳說中的一種護身物品,可以防止眼睛看到幻覺、耳朵聽到幻音,因此就可以把他們全部一網打盡!

  就這樣,端木邵在小小的霍家山中布下了天羅地網,以各個擊破的方式將天山神教中最具殺傷力的首領一一了結,剩下的小嘍囉們就交給其它的武林人士和霍家莊訓練有素的家丁武士們去解決。

  就這樣,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霍家莊和中原的武林人士竟然能以懸殊的人數擊敗了名震天下的天山神教!

  而中原武林人損失的人數遠遠少於天山神教的慘敗,這場仗,他們不但蠃得漂亮,而且蠃得光采!

  「端木丞相果然神機妙算!老道實在佩服之至!」玄天道長在山頂上看著那些天山神教的教徒們四下逃竄,不由得衷心發出感佩之聲。

  「道長過獎,如果不是霍家莊佔盡地利,恐怕我也沒有本事布下這陣式。」端木邵微笑著回答,他們所說的話,還不如她身邊的龍天運丟給她一個驕傲的笑容。

  「唉!看來我們這些老骨頭的確是應該退出江湖了!」玄天道長苦笑著搖搖手說道:「我們的思想過於老舊,連跟都跟不上這朝代了!」

  「道長這可就嚴重了!如果中原武林沒有你們這些老前輩,那會是什麼樣子?」

  龍天運卻笑道:「失去了你們,中原武林只會更加衰微而已,那恐怕也不是道長希望看到的景況吧?」

  「哼!」黑漢子羅相子卻還是不屑地從鼻子裡噴出氣來。「呵!說你胖,你可當下就喘起來了!」

  「羅相子!」

  「喂!黑痞子!你還是不服氣是不是?」龍行沒好氣地用力一拍他的肩道:「那這樣吧!讓我考你一個題目,要是你答得出來,我就叫你一聲道長;要你答不出來,你就拜我為師,怎麼樣?」

  「龍行!怎麼可以這麼無禮?」羅相子卻漲紅了臉嚷道:「考就考!十八般武藝任你挑選!要是我羅相子輸給你的這個女娃娃,我隨便你!別說叫你一聲師父,就算要我叫你一聲親娘我都願意!」

  「喂!沒那麼嚴重吧?」霍老莊主連忙打圓場,道:「羅相子是直腸子,他沒有惡意的!」

  「哼!他自己都答應了,那還有什麼話說?」龍行斜著眼睛看著羅相子。「我不考你十八般武藝,也不考你琴棋書畫,只考你一個最簡單的常識問題,你說行不行?」

  「當然行!你考吧!」

  「好!那我問你,如果你在少林寺掉了銀子,你怎麼辦?」羅相子愣了一下!在場的人也都愣了一下!這算是什麼問題?

  「怎麼樣?這麼簡單的問題總會了吧?可別說我欺負你這個大老粗!」

  「那……那當然是捐獻出去啊!掉了就掉了嘛!」

  龍行橫了他一眼。「再給你一次機會!」

  羅相子漲紅了臉,脖子粗得像跟柱子一樣。「那……那就找住持啊!說不定寺裡有偷兒!」

  「堂堂少林寺裡會有偷兒?」龍行笑著看一心大師。「老和尚,這話可是他說的喲!

  不關我的事!」

  「喂!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說……是說……哎呀!到底是什麼啊?」羅相子氣得直跳腳罵道。

  龍天運和知道答案的人都笑了,只有龍行沒好氣地瞪著羅相子說道:「所以我說你笨吧!還不快叫師父?」羅相子耙耙頭。老天!都這一把年紀了,還要叫這種小女娃為師父?!天啊!他這張老臉要往哪兒放啊?

  「怎麼?你後悔了?」

  「怎麼會?我羅相子向來一言九鼎、說話算話!」他說著,果真沒好氣地雙手作揖喊道:「師父!」

  「乖!」眾人全笑了起來,龍行那一臉得意的樣子,襯上羅相子那委屈不平的黑色大餅臉,可真是天下絕妙搭配!

  「那答案到底是什麼?你得說給我聽聽啊!」羅相子焦急粗魯地問:「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誆我的?」

  「就是誆你,你也已經叫了師父了啊!」龍行好笑地說道:「說你笨,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掉了銀子當然是撿起來啊!」

  「啊?!」羅相子愣了一下,忍不住哇哇大叫:「這樣也算?」

  「當然算!」龍行笑嘻嘻地看他。「這下子你服氣了吧?」

  「我──哇!」羅相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已經被懸空提了起來,那張黑臉霎時轉成青紫色。

  「是誰?竟敢傷我愛徒?」龍行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氣得大叫,整個人飛撲過去想拉住羅相子。

  「龍行!」

  「別……別過來……」羅相子掙扎著開口。

  龍天運連忙拉住妹妹道:「到後面去!」

  「可是羅相子他──」

  「到後面去!」龍心立刻拉住龍行,有些驚慌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老頭亦喊道:「不要啊!龍行,那個人會妖術,你別過去!」

  「你們倒是很閒啊──殺了我天山神教那麼多的教徒,你們卻還有心情在這裡談笑風生?」宮百齡冷笑著緩緩走來,羅相子那臉已經轉成真正的黑色,眼看再不救他,他就要死於非命了!

  「放了他!你要找的人是我!」龍天運往前踏了一步。「我就是陰陽頭陀的徒弟──龍天運。」

  「龍少俠!」霍老莊主和其它人有些錯愕地看著他,龍天運卻只是淡淡一笑。

  「該來的躲不掉,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他的眼光轉向端木邵。

  她卻只是鼓勵地微微一笑,以口型說出──我相信你。

  龍天運閉了閉眼,一朵微笑浮上他的臉龐。

  「臭小子!原來你就是陰陽頭陀那個老不死的徒弟!」宮百齡的眼裡冒出火花。他扔掉手中的羅相子,猛一伸出手,龍天運卻機伶地一閃:「說!那個老不死的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跟他還有一筆二十年的陳年老帳要算算清楚!」

  「哈!那我們師兄弟今天就代替我們師父和你好好地算算那老帳如何?」慕容瀟湘閒閒地出現,嘴裡還啃著稻草。

  「慕容──」

  「喂!你可別跟我說這是你的事,他也是我師父,大家都有分的喲!」

  慕容瀟湘笑著挑挑眉。「沒意見吧?」

  龍天運忍不住笑了笑。「既然你這麼說,那我當然沒意見。」

  「那好!我今天倒要看看,陰陽頭陀那老不死的能教出什麼好徒弟!」宮百齡臉上的殺機立現,那雙手一揮舞,竟有千百斤重似的虎虎生風!

  「阿爹!」宮百齡一愣!

  宮千歲已經衝了出來擋在他們之間,懇求地看著他:「阿爹!別殺他們!」

  「我到處找你,可是你一見到我,卻叫我別殺他們?」宮百齡沒好氣地冷笑道:「這可真是我的好女兒啊!」

  「阿爹!女兒願意跟你回去,終生在您身邊伺候您老人家,只求您放過他們!」宮千歲焦急地懇求。

  「跟我回去?」宮百齡以致命輕柔的眼神瞇著眼睛注視著他心愛的女兒.

  「你是說──你是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的?」

  「女兒──」

  「混帳!」宮百齡盛怒之下,一巴掌揮出去!

  這一掌力道非同小可。

  宮千歲立刻「哇」的一聲被撞得大老遠,一口鮮血刷地像血箭一樣從她的口中激射而出。

  「千歲!」慕容瀟湘氣得瞇起了眼睛,他猛地轉頭瞪視著他。「你這個混蛋王八蛋可真是惹火我了!太極陰陽掌!」他大喝一聲,整個人騰空飛起,淩厲的掌風已經朝著宮百齡打了出去。

  龍天運當然立刻跟進,他們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與宮百齡纏鬥起來。

  這邊的羅相子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可是他一邊咳嗽、一邊卻拚命搖頭想讓自己快一點清醒,然後對著場邊的人沙啞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想怎麼樣,不過他是我師父的大哥,也是我點蒼派的救命恩人,我可不會站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打死!」

  「阿弭陀佛!羅施主,這是老衲第一次覺得與您心靈相契,老衲願助你一臂之力,也當是少林寺的一點感激之意!」一心大師慢條斯理地說道。

  「等你說完都打完啦!」羅相子痛苦地笑著說道:「那還等什麼?上!」其它人互相交換一個眼色之後,也隨即跟進。

  那宮百齡縱有絕世武功,也無法一次應付那麼多的武林高手,他騰身往後一躍冷道:「你們這些老不死,這麼急著上西天?那麼讓四大金剛送你們一程吧!」他話才說完,場中已經出現四個沈默的人影,那身影遠看根本不像是人,反倒還是像四棵大樹。

  「是風、火、雷、電四大金剛!大家小心!」

  「知道了!」那絕對是一場足以驚天地、泣鬼神,更是足以流傳後世的世紀惡戰!

  少林寺掌門人的一心大師、武當派的掌門人玄天道長及他的師弟玄空道長、點蒼派的羅相子、不戰山莊的霍阿蠻老莊主,對上了天山神教的四大不敗金剛。

  而陰陽頭陀的兩名得意門生龍運皇帝及大理國皇子慕容瀟湘,則對上了天山神教的教主宮百齡。

  那不但是中原武林百年來的大事,更是曠古絕今的搭配組合!

  誰都知道中原武林看似生氣蓬勃、團結一致,但實際上他們的內部卻從來沒有真正地團結過,反而背地裡明爭暗鬥,想壓倒群雄成為真正的武林霸主。

  中原武林也從沒有滿意過歷代的任何一位皇帝,但在這一天,他們卻空前地和兩個外族皇帝對抗同一個敵人。

  這一戰員可用「鬼哭神號」來形容!

  而她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沒有發出聲音,也不曾移動過半步。

  她就站在那裡,彷彿真可以在那裡直到天長地久似的站著。

  她看到龍天運受傷了,看到鮮血從他的身上、口中流了出來,但是她依舊沒有動,臉上甚至沒有露出恐懼的表情。

  她相信他,相信他必定可以實現他的承諾,而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這裡等他,給他她所能給予的最大的支持!

  直到夕陽西下,直到那三條人影分開……「好──好──」宮百齡喘息地笑著。「陰陽頭陀那老不死的果然有本事,竟能教出你們這兩個好徒弟!如果換了是以前,我會留下你們讓你們繼續練功,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你們真的可以擊敗我!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我要殺了你們,以免你們壞了我一統武林的大計!」

  「呵!臭老頭說話的口氣挺大的嘛!」慕容瀟湘喘息地笑著說道:「你說殺就殺得了嗎?要想殺我們,得要有本事才行!」

  「就衝著你這句話,老夫就殺給你看!」

  「阿爹!」宮千歲鐵青著臉衝過來,她傷得不輕,但神情卻仍然無比堅決。「如果您真的要殺他,那不如先殺了女兒吧!」

  宮百齡怒火沖天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道:「你真以為我不敢?!」

  「阿爹!手下留情!」宮千水此時也趕了過來,她的神情慌張失措,雪白色的衣衫上全沾滿了鮮血。「阿爹!神教教徒已散去大半,請阿爹跟我回去重商大計吧!」

  「那都不重要!我只要可以殺了這幾個人,整個中原武林就是我的了!這是為父多年來的心願,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女兒知道!」宮千歲撲通跪在地上哭了起來道:「女兒知道……」宮千水竟也跪了下來,她無言地注視著父親。

  宮百齡喘息著瞪著她們,他的雙手一伸,兩個女兒的臉色登時為之一變!

  「那你們也應該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吧!凡是阻礙我的,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一樣不可原諒,你們知道嗎?」

  「阿爹!」宮千歲窒息、困難地發出聲音。「女兒明白……女兒死亦無怨!只希望……阿爹……放過……放過他們……」

  「宮百齡!虎毒不食子!難道你連親生女兒也不放過?」龍天運跳起來喊道:「我們在這裡!你想殺的人在這裡!來啊!殺自己的女兒還當得了這天下的霸主嗎?充其量你只是只禽獸!」

  「住口!」他氣瘋了甩開宮千水和宮千歲,但她們卻緊緊地抱住他的腿不放。「不要!阿爹!求求你不要!」

  「放手!我叫你們放手!」就在他氣急失神的剎那,他的眼角瞥見了一支金色的飛箭激射而來。

  「小心!」龍天運大喊。

  宮百齡不暇思索地將兩個女兒的身體往身後一護。

  「阿爹!」那金色的飛箭筆直射進了他的心坎,射破了護心鏡,射進了他的心臟裡。

  「穿雲破雨箭──」宮百齡的口裡地冒出鮮血,他大笑著暴喝一聲,伸出手奮力擊出激烈掌風。「好小子!你果然說話算話!」

  「哇!」不遠處的楊康被那掌風擊得跌下懸崖。

  「阿爹!」宮千水和宮千歲哭著抱住父親的身體。「阿爹!」那上古利箭竟然穿過他的身體!金色的箭頭露在外面,閃閃地散發著冷冽的光芒。

  「臭小子!你過來──」宮百齡口中的鮮血不斷地往外流,但他不愧是一代宗師,那神情仍然是威嚴的。

  慕容瀟湘戒備地來到他的身邊。

  宮百齡拉住女兒宮千歲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大理的皇子,是不是?」慕容瀟湘挑挑眉回道:「是。」

  「那好!」宮百齡大笑著將他們的手拉在一起。「既然我無法統治中原,至少……至少我的女兒還是可以統治大理,是不是?」慕容瀟湘沈默半晌,簡單地點個頭。

  「千水……」宮百齡低著頭看著大女兒,他的血滴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不是……不是阿爹虧待你……但……天山神教……就靠你了……你明白嗎……」

  宮千水擠出一朵笑容道:「女兒明白!阿爹儘管放心,女兒一定不會辜負阿爹的期望!」

  宮百齡縱聲大笑。「好!那好!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了無牽掛了!沒想到我宮百齡一世英明,到頭來卻會死在這個地方!小子──」

  他指著龍天運的鼻子吼道:「告訴你師父,我在黃泉路上等他!就算死了,我也一定要跟他一決勝負!」他說著,朗聲大笑著推開兩個女兒,縱身往那懸崖下一跳。

  「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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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0:09

尾聲   

  自金壁皇朝開國以來,這是他們的第一件大喜事。

  龍運皇帝的大婚終於舉行了!最令天下人跌破眼鏡的是他所迎娶的王妃,竟然就是百姓們口中愛戴的「潘安宰相」──端木邵!這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次女人竟然可以擔任宰相繼而變成王朝的皇妃!

  這次的大婚,金壁皇朝不但大赦天下,而且邀請了所有的人三加喜宴,其中還包括了當初拼了命想刺殺龍運皇帝的武林人士。

  「師父啊!我可不可以不要穿這種衣服啊?」羅相子蹙著眉、苦著臉直挺挺地站著,龍心、龍行兩姊妹可把他當成活生生的木偶打扮起來了!光是看到那一身鮮黃色的長袍馬掛,他就快昏倒了!老天!他羅相子這輩子沒成過親,但是看也看過人家當新郎倌,就算是當新郎的,都沒他穿得花稍!

  「不成不成!你是我的徒弟,我皇兄大婚你要穿得太難看,可會丟我的面子喲!」

  龍行嚴格地審視著他,左思右想地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東西。

  「花!是花啦!」龍心突然跳起來嚷道:「不是給他準備了花嗎?

  頭上插朵花,看起來就不會那麼粗魯了!」

  「花?!」羅相子頭髮都豎起來了!他那雙牛眼驚恐地大睜著。「不要不要!頭上插朵花,我將來還有何面目出去見武林同道?不可以啊!絕對不可以!」

  「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你給我乖乖坐好!來人啊!去給我取花來──」

  *****「恭喜啊!恭喜公公榮升為內侍大總管了!這可是太監至高無上的光榮啊!」

  「是啊!恭喜小喜公公!賀喜小喜公公!」小喜驕傲地挺起了胸膛,他英勇地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別叫我公公!我現在是護國大將軍!」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宮裡的每個宮女、太監,只要見了他都說這句話,小喜覺得自己連走路都有風了!

  哈哈!沒想到他賀小喜小小一個太監,竟然也能當「將軍」!將軍喔!可不是一般的太監了!

  皇帝賜給他的榮譽使命是──統領整個皇城裡的宮女、太監,還可以調動廚子、馬伕、轎夫──嘿!說得直接一點,就是皇城裡只要是不當官、不當兵、不是皇族的都歸他管,不過整座皇城裡扣掉這些之後,到底還剩下些什麼人?

  哈!不錯吧?連他江南老家的人也受到賞賜呢!誰會想到他小喜公公竟也有光明正大、光宗耀祖的一天?

  「哈哈哈……」想到這些,他連作夢都會笑出來。

  「小喜公公!小喜公公!」小太監變了臉色,匆匆忙忙地衝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嚷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什麼事?是不是又有魔教要攻進來了?」小喜英勇地挺起胸。「別怕!有我這個護國威武大將軍在──」

  「不是啊!是……是翎兒姑娘又在皇上的御書房裡搗亂了!」小喜一聽,整個臉登時垮了下來。

  「哎喲!」他氣得沒命地往御書房沖。「你們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看好那個混世魔王二代的嗎?」

  「看不住啊!翎兒姑娘是皇上的小姨子,又有新皇妃撐腰,誰敢攔著她啊!」

  「要命!真的是要命!」小喜霍然推開御書房的門,只見那負責教書的大學士禮冰哭喪著一張臉哀求地嚷道:「皇姨……小皇姨……求求您饒了老臣吧!老臣真的……真的不能再玩了!老臣這張臉已經沒地方畫了!」那大學士的臉上全畫滿了烏龜。

  「不成!你輸了,怎麼說不玩就不玩?」端木翎兒沒好氣地嚷道:「一定要繼續玩!」她的臉上也畫了一隻烏龜。

  小喜根本不想知道他們在玩什麼,他沒命地關上房門。老天!他要考慮辭官歸隱故鄉了──真的,這差事不是人幹的!

  好不容易兩位小公主轉移了注意力,全心全意玩著她們的寶貝徒弟,現在卻又來了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小皇姨」!

  他緊張得手心都流汗了──老天!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短命的!

  「哈!我又蠃了!脫下你的褲子,我要畫在你的屁股上!」端木翎兒大笑興奮的聲音傳來。

  「哇!」小喜嚇得頭髮直豎。媽啊!還是快點逃吧!

  *****大婚要舉行七天七夜,在最後一天的夜裡,他們一起在皇城最頂點的高處凝視著那一大片江山。

  龍運皇帝低下頭注視著他嬌羞的小妻子。這麼多年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都還是一樣那麼地令他坪然心動!

  他微笑著親吻她的額道:「我想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端木邵微笑著抬起頭道:「這麼說,我也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是不是?」

  「你說呢?」端木邵凝視著前方,遙遠的地方有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她低低地喃道:「比起她,我想我真的是幸福的。」

  龍天運低下頭。「你不問我?」端木邵搖搖頭。「我不需要問,也不需要知道。」

  她喟歎地遙望那雪白色的身影。

  「我想,那必定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只不過我比她幸運罷了!」龍天運緊緊地擁緊她在夜風中低語:「剛剛我說錯了,不是想,而事實上我已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

  端木邵突然抬起頭嚴肅地說:「你話先不要說得太早!你還沒聽到我的新計畫呢!」

  龍天運一瞇眼。「我可不希望在朝堂上與我的妻子爭辯公事!」

  「喔,那當然不!我也已經厭倦宰相這個職位了!」端木鄙笑得極為燦爛。

  「那你想幹什麼?」

  「我想──」端木邵先緩緩地挪開一小步,在夜風中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龍天運豎起耳朵,但還是聽不到她的聲音,於是他蹙起眉問:「你在說什麼鬼東西?」

  「我說──」端木邵笑著往後退。「我想回到江湖──擔任──大使。」

  「大使?」他一下子轉不過來,傻傻地問。

  端木邵大笑著往下跑。「笨皇帝!那就留著你自己慢慢想吧!反正我是一定要做的!」

  「大使?」龍運皇帝想了想,突然──他的背脊一陣冰涼,頭髮也一根一根地豎起來了。

  「端木邵!你給我站住!」龍運皇帝幾乎尖叫:「我不許你去當什麼和平大使!你連半點武功也不會,端木邵,我叫你站住!」

  端木邵卻在遠處朝他扮鬼臉道:「什麼時代了,光是拿著刀子砍來砍去就會有用嗎?

  太笨啦!」

  龍運皇帝卻咬牙切齒地怒道:「等我抓到你,你就知道有沒有用了!你這個恐怖的傢夥,你給我站住!」端木邵笑了。

  那清脆的笑聲在風聲飄揚著──直飄到了有同樣笑聲的大理國。

  呵!可真巧,那裡竟然也有著同樣笑聲和同樣男人咆哮的聲音。

  啊!可是那是多麼幸福的聲音啊!

  那是克服了一切困難之後所傳揚而來的聲音──在每個人的心裡,也在世界的每個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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