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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1:10

樓心月 - 千年的新娘

哎呀呀!這蝶精靈的三腳貓法術也實在太鱉腳,
第一次偷偷下凡,就誤闖時空,跌進大唐,還……
準準的掉進那陌生男子的懷抱裏!
多虧百花仙子幫忙,讓她服下忘塵花,轉入人間道,
再次追尋那亦狂亦俠亦溫文的俊俏少年郎。
無奈這段再世情緣,註定逃不過老天的殘酷試煉!
到頭來他卻落得必須再度輪回,
而她為了等候他,情願沈睡千年!
哇!這不是現代版的“新睡美人”嗎?
當他吻了她,他們就可永結同心、琴瑟和鳴……
不料,那糾纏幾世不休的情敵“大小姐”,
卻要在結婚禮堂再度刺殺她,
準備諒“血雙燭、龍鳳悲鳴”的悲劇重演!
有沒有搞錯?再死一次,那不是要再等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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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1:38


下望塵寰,滾滾紅塵中,一對朝夕相依、深情無限的儷影呈現在眼前,一名出塵絕俗的美麗女子出神的看著,一泓如靜潭半沈靜的星眸,不禁流露出無限欣羨神往之情,令人失魂的絕美姿容掩上一抹淡淡的輕愁。

她名喚蝶兒,是仙界一隻頑皮的蝶精靈,本在天界中過著無憂無慮的逍遙生活,與蓮花精靈如同手足,感情甚好,因不忍見好友蓮兒為情所苦,於是鬼主意打到了可憐的月下老人身上,偷得姻緣水讓她與心上人蕭揚天一同飲下,轉世共譜三世情緣。

少了蓮兒,就沒人陪她“壯膽”惡作劇整人,起初還挺不習慣,怪寂寞的,不過見蓮兒情有所歸,和蕭揚天在凡間恩愛愜意,她也頗感安慰,衷心的祝福他們。

“蓮兒真好,在經歷重重的磨難之後,終於得以將幸福緊緊握在手中,要是我也能擁有這麼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的一段情,我也情願放棄仙界的一切,承受六道輪回之苦。”

她喃喃說著,腦海又浮起一個剛毅出色、孤冷卓絕的男子身形,思緒沒來由地飄向遙遠縹緲的唯美記憶——

那是一段短如曇花乍現、卻銘心難忘的邂逅。

為了幫助蕭陽天和蓮兒,她私自下凡點醒再度轉世、猶處於懵懂狀態的蕭揚天,希望他們能排除萬難,如願廝守。達成目的後,她欲返回天庭,不料竟誤蹈時空,闖進樂大唐年間……

她的法術一直處於蕭揚天所戲稱“三腳貓”的階段,向來不專心修煉的她,自蕭揚天轉世為人後,就再也沒人督促她,所以她就更加“墮落”、更加的不知長進,所以才會搞出誤闖時空的烏龍事件。

隨著一道流光,她的身子快速自空中往下墜,所有的法術在此時全都罷工不停使喚了,她悲慘的閉上眼睛,認命的接受了自己將跌的七葷八素、鼻青臉腫的事實。

不知道世上有沒有因飛行技術失靈而摔死的蝴蝶?蝶兒也許是空前絕後的第一個!

不致她會不會名留青史,永垂不朽?此時她腦海浮現的竟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噢,令人唾棄的蝴蝶同胞之恥!

過了許久——至少在她的感覺中已經過了很久——她卻一點也不感覺到疼痛,而且……好溫暖、好舒服呀!她困惑的張開一雙多人心魄的美目——

哇!這可足足嚇了蝶兒好大一跳,她竟然正穩穩窩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懷抱,而這個男人——長的真是要命的好看!

她看的連眼都忘了眨一下,只差沒垂涎得流下口水。

“姑娘?”在短暫的失神之後,齊少初收攝心神,不解地望著她直勾勾瞅著他的模樣。

“呃,我不是故意的,誰叫你沒事長這麼好看幹嘛!”所以也怪不得她看的是深,忘了今夕是何夕。

她不是故意從上頭掉下來,他相信,可是——這和他的長相有關麼?莫非他也有“沈魚落雁”的容貌?

“你會輕功?”在這種情況下,齊少初只能假裝她會輕功,因一時閃神而跌了下來。

“輕功?那是什麼東西?”蝶兒偏著頭,好奇的發問。

“輕功就是——”他一愣,“你不知道?”看她嬌弱的模樣,的確不像有功夫底子的人,那麼,一個不會輕功的人,怎可能平空而落?”

“我該知道嗎?”沒想到蝶兒竟如是反問他,“喂,你累不累?”

“呃?”

“我很感激你及時接住我;使我免子皮肉之苦——雖然你同時也阻撓了我名垂青史的機會——現在我想我沒事了,你可以放下我了。”

“喔!”齊少初如夢初醒,小心地放下了她,那一瞬間,他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不舍,竟不願放開她。

從她由天而降、跌人他懷中之時,有一?那,他竟有天上仙子下凡塵的恍惚,尤其她美得不染塵煙,那時,他的心便迷失深陷了。

“請問姑娘芳名?家居何處?在下願竭力護送姑娘安然返家。”他溫捶雅有禮地說。

“我?蝶兒。至於住哪兒,你沒辦法送我回去的,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蝶兒轉身欲走。

“等等!姑娘請留步。”他一急,喊道。

“幹嗎?”蝶兒回身,眨眨眼,疑惑地望著他。

“在此荒山野嶺,姑娘一弱質女流如何成行?”他捨不得離開她是實情,擔心她更是毋庸置疑。

“這你就不用替我煩惱了,我來得了,自然也去得了。”蝶兒說得灑脫,其實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

憑她那一會兒靈、一不高興就失靈的蹩腳法術,回不回得了天庭實在是一個天大的向題,但是基於面子問題,她才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說這麼丟臉時事,尤其物件是他!

她莫名地在乎他對她的觀感,不希望自己這麼差勁的一面讓他知曉。這種心情對她而言是頭一遭,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恕在下無劄,老實說;我覺得你的話有待商榷。”他出乎意料地說。

如果她真如自己所說的自信滿滿,方才還會驚險萬分地由上頭跌下來嗎?若他沒有及時接住她,其結果——唉!慘不忍睹得畫面一點也不難想像。

“什?話!蝶兒氣呼呼地,但不得不承認,“這話倒也是實情。”

齊少初不由得再三歎息:“那麼,如果你信得過在下,還是由我護送你回家吧。”

蝶兒垮下臉,愁容立現。“我現在是有家歸不得,問題大了!”

他攢起眉心。“那麼你有何打算?”

“走一步是一步了。”她聳聳肩。也許是天生樂觀的

性子使然,她倒不是很緊張。

暫態,齊少初下了個出人意表的的驚人決定:“如果姑娘不嫌棄在下是個遊走江湖之人,不如這段日於就由在下照顧你,可好?”

“啊?”蝶兒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倒無言以對。

她的驚愕,齊少初誤以為她是身為女孩子家有所顧忌而舉棋不定,“我雖不敢自詡為謙謙君子,但也絕不會對你有所冒犯,這點請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向來住在寧靜祥和的天界,蝶兒哪識什麼人心險惡,壓根兒也不會去懷疑或提防什麼,天真的以為凡間如同天界,各個皆是善類。

“好吧,既然你不嫌我麻煩,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蝶兒將這情形稱為“因禍得福”,她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開開眼界,一遊人間旖旎風光,體驗世間之人的生活模式。

想著、想著,她綻開愉悅的笑顏。


走出那片山林已近黃昏,他們找了間客棧,打算填飽肚子後,早點歇息。

所點的食物,只是些平凡無奇的東西,蝶兒卻大開眼界,看得滿心雀躍,笑容不斷。

望著大快朵頤的蝶兒,齊少初不解地攏起眉心。由她的神情看來,她好似對這兒一切都十分陌生,打街上一路走來,她驚歎好奇的摸樣幾乎讓他認為——她不屬於這裏。

如今,就連這些再平凡不過的食物都令她如此興奮,他就更加斷定了這個想法。

“蝶兒,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今天會——”她頓了一下,思索著恰當的辭匯,“由上頭……呃,跌下來?”

“飛行不當囉!”她說得理所當然,好似他問的是個笨問題。

其實她回答得太含蓄了,這種情形應該稱之為“法術失靈”比較貼切。

“飛?”他驚愕地提高音量,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呀?是‘飛’。”接著她困惑地問;“這很值得驚訝嗎?”

“你會飛?”他再次問,想清楚地再證實一番。

“‘應該’是吧!”因為技術太差了,時常出問題,所以她不敢很抬頭挺胸地回答“會”!

“何謂‘應該’?”

“就是沒把握。”她漫不經心地回答,繼續埋頭朝滿桌的食物進攻。

算了,她還是別問好了,愈問愈迷糊。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孩由天而降,跟他說她“無家可歸”——噢,不,是“有家歸不得”,然後又說她會飛,結果又不太有把握,真有這麼回事……

老天,他覺得頭昏腦脹!

一個女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闖進他的生命中,打破了他多年來冷傲獨行的原則,而他卻沒有任何的不適應,反有股想永遠留住她的衝動……

今天發生的-切太令人措手不及,虛幻得有些不真實。

心頭有種難解的不安,好似他無力留住她。她像個謎,不知從哪里來,更不知將停歇何處,撲朔迷離得教他

難以捉摸。他不懂她,一點都不懂。

像夢,夢總有一天會醒來,她總有一天會離去;而她將去的地方……卻是他永遠到不了的……好奇怪的感覺,連他自己都不瞭解。

“蝶兒——’他遲疑地喚著。

“嗯?”

“如果……哪天你終將離去,記得,至少對我說聲再見,別無聲無息地消失……答應我,好麼?”他若有所思,滿心惶然。

蝶兒怔了一下:“你怎會以為——我回不告兒別?”

“直覺,我也說不上來。答應我!”這回是命令句。

“我……”她有些含糊其詞,見他如此堅決的神情,只好說:“我答應你,決不會不告而別。”心中,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見他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她的心口一陣熱浪激蕩,感動於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該是重視她的吧?莫名的,蝶兒竟在乎起他的想法。如果可能,她會選擇永遠留在他身邊嗎?而他,又願意永遠受著她麼?

她沒問出口,心頭的疑問自此開始纏繞她、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心境了——


夜,悄悄來臨,繁華熱鬧的長安城歸於一片岑寂,只剩滿天燦爛的星子點綴著沁涼的夜空,照拂蕭瑟的長安城。

蝶兒放鬆了心情,在享受著靜謐夜晚的愜意與安適,在這一刻,她竟強烈地希望長留此地,和心頭浮起的那

個身影一同共數滿天星斗——

“蝶兒——”

幽幽忽忽的縹緲呼喚在一室的沈靜中響起,蝶兒本能地回過身,在空蕩蕩的室內來回觀望,尋找著熟悉的聲音來源。

如煙如霧般的影子漸漸成形,眼前多了個飄然絕塵的女子,窗口湧進的微微夜風,拂弄她一身飄揚而起的輕紗,美得如夢似幻。

“百花姐姐!”蝶兒展開笑顏,開懷地往她身邊奔去。

“小蝶兒,你又鬧笑話。”百花仙子憐愛地環抱住飛奔而來的輕靈身子,柔聲取笑。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蝶兒噘超小嘴,“對了,百花姐姐?沒有人發現我偷偷溜下凡間吧?”

“如果你立刻和我回天界的話,那就沒有。”

百花仙子是特地來接她回天庭的。意識到這一點後,蝶兒突然間覺得心情好沈重,其名的愁緒湧上心頭。

“不能緩些時候嗎?”她悶悶不樂地問。

“你是捨不得這兒,還是捨不得這兒的人?”百花仙子一語道破她的心事。

蝶兒垂下眼瞼,她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向來寵愛她、瞭解她的百花仙子,而且,就算百花仙子沒正面回答,她心裏也有答案。天庭的規條森嚴,她是不能在凡間多作停留的。

“那麼,至少讓我和他道聲再見。”她眉心含憂,輕聲說著。

“這又何必?”百花仙子輕歎,知道蝶兒已不能自已地動了凡心。

“我答應過他的,求求你,百花姐姐。”眼底泛起蕩漾的晶瑩水光,蝶兒楚楚可憐地祈求著。

“這——”百花仙子的心腸向來就軟,尤其她向來最疼愛蝶兒,自然禁不起蝶兒這般哀求,“你是知道的,仙界之人不能對凡人暴露身份,我只能讓你在他沈睡的狀態下見他最後一面。”

蝶兒輕輕點頭,她知道這已是最大讓步。“謝謝你,百花姐姐。”

“別說了,我們走吧!”

百花仙子閉上眼,喃哺輕念凡句,一道茫茫輕霧環繞著她們,沒一會兒,她們便來到了齊少初的房門,她玉臂輕輕-揮,然後朝蝶兒輕點一下頭。

蝶兒推開房門,一陣淡淡的幽香迎面撲鼻而來,她立刻認出是百花仙子的迷魂花香,凡人聞了會沈睡十二個時辰,但對身體不會造成任何負面影響。

她步履輕盈地走至床前,凝視著齊少初沈睡的容顏,不禁鼻酸地落下淚來。

她一雙柔荑緊握住齊少初修長的大手,輕語道:“對不起,沒能讓你親耳聽到我向你道別。我要走了,回去我原來的地方,今後我們不會在有機緣相聚。我們相遇得突兀,分離得匆忙,緣分太短,我沒法多瞭解你一點,就連你的名字我都沒來得及知道,但是,我會將你放在心中,在遙遠的天邊永遠掛記著你,再見了,我牽念的陌生人——”

“好了,蝶兒,該走了。”百花仙子間蝶兒愈陷愈深,

心頭擔憂不已,連忙出面阻止,但願她還來得及挽救。

“噢,好。”蝶兒依依難舍地鬆開他的手。拭去淚漬,

落寞地走向百花仙子,臨走前猶眷戀地回首癡望,直到

一道彩光包圍著她們,消失在大唐年代中。

***

往事歷歷在目,清晰地鐫刻在蝶兒腦海,每每憶起,總是平添幾許愁思。

他現在好嗎?是否已經將她忘懷了呢?

她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不知怎麼回事,她可以很輕易地尋找到蕭揚天和蓮兒的身影,得知他們的近況,去無法獲悉那個令她系繫念念的男子身處何地,她幾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是她的道行不夠高麼?還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直到返回天庭,對他強烈的思念已絞入骨髓、融人血液,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對他動了真情,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然而天人兩界本就不該有所交集,這片似悔深情終究只能在愁腸百轉中,以無期的追憶及感傷收場。

她想過再度向月下老人“借”姻緣水,可是姻緣水一物,需兩情相悅的男女一同服下,他愛她嗎?她一點也沒把握,何況,她根本感覺不出他在哪兒。

“有了,問百花姐姐!”她彈跳起來,扯開嗓門大喊:“百花姐姐、百花姐姐,你在哪兒?百花姐姐!百花姐……”

“好啦,別喊了,吵死人——噢,不,是吵死‘花’了。”百花仙子翩翩飛來,飄飄然立於她面前。

“百花姐姐,我有事要問你……”

“是關於‘他’的事,對不對?”蝶兒尚未問出口,百花仙子便已了然於心。

“對。為什麼……”

她都還沒問,百花仙於便不慌不忙地介面:“你當然找不到他,以你這種足以令天界蒙羞的爛技術,能找得到他才奇怪咧!”蕭揚天不在,取笑他、激勵她的責任全都落到百花仙子身上來了,她真可謂“任重道遠”哪!

“才不是!人家……人家我找得到蕭哥哥和蓮姐姐!”

“那是因為他們在人間,以你的蹩腳法術,能做到這樣就該偷笑了,哪能——”

蝶兒暫態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他’不在人間?”

“對。”百花仙於倒也坦承不諱。

“那……”蝶兒震驚她倒抽了口氣,“那麼如今他……”

“死了,魂魄在閻王那兒。

“怎會……怎會……”蝶兒面無血色,心口痛得透不過氣來。

“他——”思忖一番,她決定說出口,“很想你。”

“想我?”蝶兒又是一愕,悲喜交織。

“你走後,他對你朝思暮想,不能忘懷,臨終之時,他想的是你,希望來生能有今世的造化,再次遇上你。”兩個傻瓜,百花仙子輕輕一歎,“蝶兒,他死了,一切都結束了,你也該釋懷了。”

“不!”蝶兒出人意表地說,“百花姐姐,我忘不了,我真的沒辦法忘了他。我知道你向來最疼我,你不會忍心見我這麼痛苦的,對不對?,幫我!幫我好嗎?”

百花仙子為難的蹙起眉:“我怎麼幫呀?讓你明白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一切都過去了,你的付出沒有自費,你可以覺得欣慰、可以感傷;但是這些都已成定局,沒有人有辦法改變歷史的,你真正該做的是接受事實,釋懷過住,再也不要去想他,懂不懂?”

“我懂,我什麼都懂,可是說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愛他!就項蓮兒當初義無反顧地愛蕭哥哥一樣,縱然要付出一切,我也再所不惜!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幫我好嗎?只要有和他相守在一起的可能性,我願意拿我的一切去賭上一回,求求你,百花姐姐!”蝶兒聲淚俱下,柔腸寸斷顫聲說。

“你……當真這麼愛他嗎?”百花仙子動容了。

蝶兒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愛他。”

百花仙子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掌管仙界千百種花卉,其中有一種花,謂之‘忘塵花’,凡是仙界之人被貶下凡,必先將此花熬成湯汁服下,忘卻所有愛恨嗔癡;再轉入人間道,這功效和地府的孟婆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服用物件不同,這樣,你明白麼?”

“你是說——服下忘塵花便可轉世為人?”蝶兒興奮地問。

“沒錯。可是……”

“沒有可是,我情願下凡,仙界的一切,我一點也不戀棧。”

“蝶兒,你要三思。”

蝶兒見她欲言又止,於是問道:“有什麼問題麼?百花姐姐但說無妨。”

“你有沒有想過,轉世後的他早已忘卻前世種種,你們之間又不似蕭揚天和蓮兒一般,曾有刻骨銘心的誓約,他們縱使忘了一切,心靈深處的歸屬感仍會自然的牽引著彼此相知相許,可是你們……你和他就算來生能再相遇,也未必能認得彼此,我們甚至不敢保證前世的他是否曾深愛過你,又何況來生的他早已不是原來的他,他忘了你。他或許——不會愛你,那麼你付出的一切豈不是白費了嗎?屆時,你將何去何從?”

蝶兒怔了怔,悽楚地一蕭:“我想過了,我本來就沒把握他會愛上我,我甚至——不清楚他對我的感情有幾分。”

百花仙子大為驚愕:“那你還——”

“我還是要試,就算失敗,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不賭它一賭,我會永遠遺憾。”絕美的容顏有無堅不摧的毅然與深情。

“別傻了,蝶兒。”百花仙子還想勸她。

“百花姐姐,幫我!”蝶兒雙目滿含祈求地仰望著百花仙子。

“這又是何苦——”百花仙子不禁為之心折,無言以對。

蓮兒癡,蝶兒更癡!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她為蝶兒的癡情而心疼,滿心感動的取出一個小瓶子交到蝶兒手中。

“拿去吧,但願你夠幸運。”

“多謝姐姐成全。”蝶兒含淚綻出一抹悽楚得笑容。

“記住轉世後的他名為展慕白,是宋朝初年的人。我會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在那個年代降生,至於你們有沒有那個緣分長相廝守,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大恩不言謝,蝶兒永銘于心。”

“說什麼傻話!倒是你自己要多保重,我會在暗地裏幫助你,若有危難,我會施加援手的。”百花仙子憐疼地輕擁住她,“今後沒有我照顧你,一切小心。”

“嗯。”蝶兒輕點二下頭,淚珠兒一滴滴地滾滾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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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2:11


大宋初年*淩府

春暖花開。

淩家庭園中花團錦簇,萬紫千紅,百卉爭妍,蝶亂蜂喧,處處景致美不勝收。

初秋的午後,涼爽的清風拂面,夾帶著淡淡的清草香;抖落人一身的疲憊和煩倦。展慕白安適愜意的徜徉其中,身旁相伴的是他的至交好友淩浩塵,也就是這棟華宅的少主人。

“喂,展慕白!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淩浩塵繞到他面前,氣喘籲籲的嚷著。

展慕白搖搖頭,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啦,你再說一遍,我保證洗耳恭聽,用力地聽、努力地聽、費力地聽,行嗎?”

“我在說馬尚鴻那小子。”淩浩臣無奈地重複。

“馬尚泓?”展慕自微揚起眉:“他又怎麼了?”

有些人就是不怕死,受了教訓仍不知天高地厚,非得見到棺材才知道要掉淚,就不知馬尚鴻是不是其中的一個。”

“他哪還敢作怪呀!上回被你狠狠教訓-番之後,他就收斂了許多,不敢再四處作威作福;橫行霸道了。這種人不好好修理修理,挫挫銳氣,他就會目中無人,還道是沒人能耐他何;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踢到你這個鐵板算他側黴!”淩浩臣說得眉飛色舞,不亦樂乎。

“那不就好了嗎?你還嘀咕些什麼?”

“你就不知道,上回你一氣之下給他點顏色,這個‘馬上紅’立刻變成‘馬上黑’,灰頭土臉、連滾帶爬地逃之夭夭,城裏的百姓莫不拍手叫好,大快人心。你替咱們全洛陽城受過他欺壓的人出了口怨氣,儼然成了全洛陽城百姓眼中的大英雄,身價原就炙手可熱的你,如今名氣更是如日中天,來出嫁的姑娘家哪個不是對你又戀又慕,一個個都巴不得能嫁給你這位亦狂、亦俠、亦溫文的俊俏少年郎?”淩浩臣滿含趣意地說著,眼底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展慕白斜睨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俗不可耐了?”

這種虛名,他是一丁點也不在意的,而淩浩臣和他是多年知交,當然也明白這點,只是存心要戲弄他一番罷了。

“什麼俗不可耐?這種別人求都求不到的豔福,你還不知感恩!你以為每個人都有你的幸運,既有個純情癡心的湘翎妹妹,百般溫存、千般柔情的,默默守在你身後,又有成群的洛陽佳麗任你挑選?”取笑的意味更是明顯了,看來他還不打算放過展慕白。

展慕白蹙起眉心,略有苦惱之色:“浩臣,我對湘翎怎樣你是清楚的,一直以來,我始終把她當妹妹照顧,從沒有過非分之想,我不知道——是我曾經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引起湘翎這般的……”他沈吟著,不知如何措詞。

路湘翎對展慕白那片柔柔的情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因為這樣,展慕白才會萬分苦惱。

路湘翎是展慕白的表妹,從小父母雙亡,寄居展家,展慕白看著她長大,因為沒有妹妹,所以他一直將她當成了妹妹般細心呵護,也只有面對纖弱的路湘翎,他才會展現出難得的溫柔。

為了深怕她有寄人籬下的哀愁,他一直很細心、無微不至地關愛她,希望她能有明朗開懷的人生,不願任何的陰影留在她心中。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路湘翎心中便只容得下展慕白,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情懷中,總有份如詩般浪漫的柔情,日積月累下,對展慕白投下的感情已深得無法自拔。

當展慕白察覺到她對他異樣的情懷時,簡直震驚得不知所措,慢慢才意識到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他曾試著婉言開導,她卻始終執迷不悔,他又不敢把話說得太白,怕傷了她纖細善感的心靈,為了此事,他一度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他想過試著疏遠路湘翎,說不定這樣能讓她停止對他的盲戀,而他確實真的這麼做了,可是沒想到換來的結果是路湘翎含淚的泣訴。

那晚,她哀戚欲絕地到他房中找他,悲泣著說:“我沒想到你竟是這麼的討厭我,不惜費盡心思地躲避我,難道我就這麼惹人厭惡嗎?你用不著為我心煩了,我會如你所願,離你遠遠的,不再礙著你……”

當時,他就知道他又做錯了!

小心翼翼不願傷了她,不料到頭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打擊了她脆弱的心靈。

於是,他投降了,他不再躲著她,但也曾鄭重向她聲明,他對她只有兄妹之情。

見她再度展露笑容,閃著濃濃情意的眸子緊瞅著他不放,他心中的愁悶更深了——

其他方面,他或許出類拔萃,無人能及,可是在處理感情的事上頭,他卻笨拙得有如低能兒。

他揉揉發疼的腦際,心情陡地沈到穀底。

“浩臣,你說,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真不曉得你在想什麼,人家湘翎不僅長得國色天香,對你又百依百順,一往情深,這麼好的女人上哪找?你還不懂得好好珍惜。”

“浩臣,你明知道的!”他眉峰糾結,苦悶不已,“不是湘翎不好,而是我對她沒有那種——撼動心靈的相屬感覺,她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女人,而我又……我已經夠煩惱了,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湘翎清醒點,對我死心。”

“要她對你死心還不簡單,只要你有了心上人,早日娶親成家,她不就會徹底看破了?”淩浩臣一派輕鬆地回道。

“說得簡單,娶誰?”

“全洛陽這麼多名嬡閨秀擠破了頭想嫁你,你看上誰就娶誰囉!”

“儘是些庸脂俗粉,不提也罷。”

“嘖,眼珠子長到頭頂上去了,全洛陽城多少絕色佳人讓你挑,你居然都看不上眼,照你這種選妻的眼光看來,要能讓你看上的女人,肯定是要有沈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外加傾國傾城魅力的人間絕色……天哪,我真想看看你將來愛上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展慕白被他誇張的措詞逗笑了,“少誇張了,我才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我要的是,一個與我心靈契合的紅顏知己,懂我、愛我,這就夠了。”

“看你的樣子——你好像在等待著什麼似的。”淩浩臣研究著他沈思的神態。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尋什麼,好像——有一種很遺憾的感覺縈繞我的胸懷,教我想填補這份空虛悵惘,我在等,可是等些什麼自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漸漸地,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深思的神情被茫然所取代,“浩臣,你相不相信‘有緣千里來相會’?”他若有所思道。

淩浩臣先是一愣,而後放聲大笑:“拜託!我不知道你這麼迂腐頁?!你不是一向說人定勝天嗎?怎麼你的魄力一碰上感情的事,就像個姑娘家一樣,好保守、好宿命。”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含戲謔地接著說,“那麼敢問‘展姑娘’,你那千里姻緣一線牽的命定佳人在哪兒呀?”

展慕白不理會他的笑謔,舉步走到陰涼的大樹下。

偏偏,淩浩臣還不放過他,大步跟著走向綠葉如蔭的大樹,邊走還不忘調侃道:“你以為站在樹下守株待兔,你的絕色佳人就會平空掉下來嗎?”

展慕白充耳不聞,抿緊了唇不置可否。

“好啊,那你等給我看哪,看老天爺會不會把你的女人送到你懷中——”

話音甫落,一個纖盈的身軀毫無預警地由樹上跌落,展慕白反射性地接住眼前的物體——

看清懷中的嬌美人兒後,他驚愕得無法思考。淩浩臣則是瞪大眼、張大嘴,見鬼似的瞪著展慕白懷中的小東西,神情可笑而滑稽。

完了、完了,這回她就算沒把全身骨頭給摔散,也會跌得頭破血流,十天半個月無法下床!淩舞蝶悲慘地閉上眼,不敢看自己摔得慘不忍睹、毫無淑女形象的可恥模樣。

可是——

時間一點一滴地慢慢流逝,她卻遲遲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疼痛。

好奇怪喲!難不成她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還是她已經摔得皮粗肉厚,不覺得疼了?鼓足了勇氣,她悄悄地、怯怯地撐開右眼。咦,好俊美的一張臉孔,這下,她兩眼大大地睜了開來——

哇!這一嚇可不得了,她眼前居然出現一張俊美無瑕、就算潘安再世都得滾到一邊納涼的“天姿絕色”!

這下不多看幾眼瞧個夠本,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他有一張英氣逼人的出色臉孔,然而最吸引她的是,英挺帥氣的劍眉下,那雙深邃而專注的眸子。

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衝擊著彼此,似乎這種奇特奧妙的相遇並不陌生。尤其是展慕白,他簡直震懾住了!

記憶中,一段模糊的影像一閃而逝,在他想牢牢捉住之際,它倏地消失無蹤。

懷中那傾倒眾生、令人為之失魂的女子,有如失足跌落凡塵的仙子,美得純淨無瑕,不染塵煙,撼動了他沈寂已久的心。

就在兩人忘我地凝盼著彼此之際,淩浩臣是第一個自震愕中蘇醒的人,他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驚喊道:“小蝶!”

突如其來的聲響拉回了兩人漫遊的思緒,展慕白連忙放下她,退了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男女有別,這算是謙謙君子該有的風範,也算是對姑娘的尊重。

他這生疏的態度看在舞蝶眼裏,沒來由地感到悵惘、落寞。

他們之間微妙的情感變化落人淩浩臣眼中,除了感到意外,更是不敢置信。

慕白?小蝶?

會嗎?有這個可能性嗎?向來對女人冷若冰霜的展慕白,會看上他那長不大的小妹?

是呵,怎麼不會呢?他早該想到的,小蝶可也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展慕白會為她動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一個是他的至交好友,另一個是他捧在手心鍾愛的小妹,若能成雙,他不但樂觀其成,必要時還可推波助瀾一番。

“小蝶,你是不是又不聽話,跑去爬樹了?”儘管淩浩臣口吻有著責備,眼底卻全是溺愛。

“大哥最討厭了,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爬樹會從樹上掉下來嗎?”舞蝶嗔怨道。

“你還理直氣壯啊?我不罰你就算你運氣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真是得寸進尺,聽她的口氣,好似她會從樹上掉下來全是他害的一樣。

“我當然有不滿!”舞蝶嘟起小嘴,氣鼓鼓地指責道,“我是你妹妹,最親的小妹吧!結果在我攸關生死、千鈞一髮、危急存亡之際,你居然狠得下心袖手旁觀,不施加援手,要不是這位‘秀色可餐’的公子及時接住我,你現在還有妹妹可以教訓嗎?你不但不曉得反省,還敢責備我這個飽受驚嚇、柔弱無助的小女子,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飽受驚嚇?柔弱無助?淩浩臣差點被口水嗆到。

那麼這個“潑婦?街”的悍樣,全是“飽受驚嚇、柔弱無助”造成的結果囉?

展慕白在一旁忍著笑,這女孩挺有意思的。

“敢情,這全都是我的錯?”淩浩臣無辜而委屈地說。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覺得自己好可憐。

“當然是。”她臉不紅、氣不喘,簡直不知心虛、羞慚為何物。

淩浩臣望了眼幸災樂禍的展慕白,一臉“我的命運怎麼這麼坎坷”的悲慘神情。

“好了,停止自哀自憐吧!有這麼個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小妹,可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舞蝶大言不慚地說,“還不快為我介紹一下,真是的,怎麼教都教不會。”這會兒倒換成她在訓淩浩臣了。

到底誰比較大啊?淩浩臣欲哭無淚,萬般委屈地說:“介紹就介紹嘛,這麼凶!喏,這個長得連潘安、宋玉都自慚形穢的人,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好友展慕白。”他轉首望向展慕白,“眼見為憑,我沒誇大其詞吧?我都說我惟一的寶貝妹妹時常欺壓我這個老實人,這下你信了吧?”

展慕白了然地點點頭,客氣而有禮地問:“你就是淩舞蝶,浩臣的小妹?”

“對呀!”舞蝶綻開燦爛的笑顏。對他,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很自然地打心底接納了他,並移步向他,本能地想親近他。

展慕白反射地退開,他向來習慣和女人保持距離,這是一種潛意識的習慣動作。

一進一退的同時,兩人都呆怔住,氣氛立時變得有些尷尬而沈悶。

“呃,”展慕白試著出聲打破窘局,“我……呃,你們兄妹聊聊,我還有點事,浩臣,我先回去了。”

“喂,慕——”

展慕白甚至沒有勇氣再看舞蝶一眼,片刻也不停留地轉身離去。

“看吧,你多可怕,把人家慕白給嚇跑了!’’淩浩臣真假參半地取笑道。

“大哥!”舞蝶不依地嚷道,“才不是這樣,他——”

她沈默下來,也許大哥說得沒錯,展慕白不怎麼喜歡她,否則,怎會忙不叠地逃走呢?想到這,她的心頓時沈入穀底。

“怎麼,你當真信啦?”淩浩臣審視著她落寞的神情,了然於心地輕拍她的頭,“小傻瓜,大哥是跟你鬧著玩的,慕白他就是這樣,對每個女人都不假辭色;除了他的小表妹外,我還不曾見他對哪個女人和顏悅色過,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並不是針對你。我還常取笑他說,看他那種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性子,搞不好上輩子不是和尚,就是柳下惠!所以啦,他對女人一貫的態度就是這樣,你就多包涵一下。”

“他不喜歡女人?”舞蝶困惑地喃喃道。

“也許吧!至少除了他表妹,我不曾見過有哪個女人成功地接近他身邊,而被他所接納的。”

“表妹?”舞蝶沒采由的泛起酸意,心頭好不舒服。

“她叫路湘翎,和慕白青梅竹馬,情同——呃,手足。”淩浩臣小心地措詞,不太確定舞蝶此時的表情可不可以稱為“吃醋”。

“噢!”舞蝶別過臉,聳聳肩以掩飾內心真正的感覺。

望著不遠處翩翩飛舞的彩蝶,她陷入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激蕩思潮中。

***

沁涼的夜風徐徐吹拂,在靜謐的夜色中隨性地漫步,這樣的時刻,是適合思考的絕佳時機。

“在想什麼?”

平空而降的聲音驚醒了沈思中的舞蝶,將她拉回現實。

“嚇我一跳!”舞蝶拍拍胸口,怨怪地白了身後的淩浩臣一眼,“大哥,你別無聲無息地出現嚇人嘛,我可是不禁嚇的。”

“自己不知道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還怪人家沒有敲鑼打鼓向天下人召告他的到來。”淩浩臣拐彎抹角地調侃道。

出乎意料的,舞蝶沒有反唇相譏,神情是難得的凝肅。

“大哥,如果說,我裝扮成男人留在展慕白身邊,你會反對嗎?”

“什麼?”淩浩臣大驚失色,“你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我想留在展慕自身邊。”

“你瘋了,一個女孩家,你這樣——要讓人知道了,以後還有誰敢要你,再況,爹娘也不會放任你這麼任性胡搞!”

“所以,爹娘那兒才需要你多擔待些,以你的才智,想瞞天過海、粉飾太平,並不困難,是不是?”舞蝶冀盼地望著淩浩臣,期待他肯定的答復。

老天,他現在腦袋亂哄哄的,思緒一團糟。

“小蝶——”他悲慘地呻吟,“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好意思要我當你的替死鬼嗎?我會被爹娘生吞活剝的!”他頓了頓,“就算我命大,僥倖逃過一劫,可是慕白那邊……我知情不報,將來慕白知道,他也會怨死我的!拜託,我的寶貝小妹,你別害我,成嗎?”

“沒這樣嚴重啦!你少誇大其詞了。”舞蝶無動於衷。

“誰說不嚴重?你一個女孩隻身留在一個大男人身邊,還不夠要命嗎?你難道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況且,人言可畏呀!”淩浩臣激動得提高音量嚷著。

“我說過我會做男子打扮。至於危機意識,大哥,展慕白是你多年好友,他的為人你難道還信不過嗎?就算他識破我是女兒身,磊落光明的他也一定謹守禮法,不敢有所僭越。”她見招拆招,堵得淩浩臣啞口無言。

“我可以假設一件事嗎?”淩浩臣深思道,“你這麼費盡心思要設計的物件是展慕白?”

舞蝶想了一下,堅定地點頭。

“那麼,目的呢?你要的是什麼?”如果他猜得沒錯——

“他的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想設計他愛上你?那麼換個角度想,我是不是可以肯定你是愛他的?”

“沒錯,就是這麼簡單。我愛上他了,但我不能白愛一場,所以我也要設法讓他愛上我——雖然這不容易。”她答得俐落果斷,倒是淩浩臣聽傻了。

“有沒有搞錯?;小蝶,你是女孩子咆!難道你就不能含蓄一點?”居然還打算主動去接近人家大男人,噢,老天爺!

“因為我沒有坐以待斃的籌碼,你也很清楚,如果我故作矜持,結果只有一個——錯失了得到幸福的機會。大哥,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只是想試試他心中能不能容得下我,如果不能,我不會勉強自己的。”

“你——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了。”

“那麼,好吧!”

這樣一個不輕易接受女人的男人,真的會對小蝶動情嗎?怕是難如登天囉!

但願他的小蝶不會傷痕累累,更但願她不會是第二個路湘翎!

***

洛陽城的街道中,一名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郎,在熙來攘往處當街奔竄,沒命似的橫衝直撞,後頭只見有一群人兇神惡煞般的窮迫不舍。

他一步也不敢稍停,直到撞上一堵堅實的肉牆,他才煞住腳步,痛呼出聲。

“哎喲,好痛喔!”他撫著撞疼的鼻樑,痛得跌下淚來。

“小兄弟,你沒事吧?”展慕白關切地詢問著撞進他懷中的男孩。

男孩抬起頭——

瞧,那可不就是慧黠可人的淩舞蝶嗎?

她淚眼汪汪的;“很痛。”

展慕白好笑地搖搖頭,“男孩子不可以這麼愛哭。”

“現在不哭,待會兒可就欲哭無淚了。”舞蝶吸吸鼻子,小小聲地說。

欲哭無淚?

展慕白還沒來得及深問,前頭五六個身形剩悍的男子,已由攢動的人群中追趕上來,惡聲惡氣地吼道:“臭小子,我看你多會跑!”

“哇!救命啊!”廣舞蝶嚇得躲在展慕自身後,緊扯著他袖口不放的小手正驚恐萬分地顫抖著,“死定了、死定了,我這回鐵定完了,可憐我還這麼年輕,大好人生還沒享受到就要跟美麗的世界說拜拜,真是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呀!”

她的喃喃自語一字不漏地讓聽力極佳的展慕白盡收耳中,展慕白剛毅的面容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咦,你怎麼還沒走?快走呀,別管我,是死、是生都是我的事,我不想連累你,你快走呀!”舞蝶焦急地催促。

展慕白好笑地看了看他死拉著他袖子不放的小手,再看了看他沒有血色的小臉,好心地提醒他:“你抓著我不放,我怎麼離開?”

“啊?”舞蝶立刻鬆開手,急忙退離他身邊,一個踉蹌,整個人幾乎往後倒栽。幸而展慕白及時伸手拉住她,她又再度擅進丁他懷中。

她痛得悶哼一聲。鼻子快撞扁了!為了這出戲,她的犧牲可真大呀!

展慕白不禁羌爾,“沒事吧——我是指你的鼻子。”

她正要回答,一旁不耐煩的壯漢可沒閒工夫等她,大聲吆喝道:“小子,識相的話就閃開一點,別妨礙老子捉人。”

展慕白雙手環胸,一派悠閒,“如果我不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兄弟,上!”

五六名壯漢一道圍了上來,展慕白輕鬆俐落閃避紛至遝來酌又重又輾的拳頭,一個淩空翻身,人已脫離拳腳齊飛的危險地帶。

“憑你們這種功夫,是連我的衣角都沾不上的。”展慕白神色未變,從容自若地說,“我不想傷人,滾吧!”

他始終認為習武貴在強身,所以若非必要,他從不輕易動手傷人。

六名壯漢一聽,立刻腳底抹油,一個個“健步如飛”地跑了,心裏還直想著,拿錢啟用他們演出這場戲的淩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他一再保證他們會毫髮無傷,他們才不會自討苦吃呢!

“哇,你好棒喔!”舞蝶興奮地直嚷。

“沒什麼。”他淡然道,“你叫什麼名字?”

“淩舞——”她本能地道出自己的姓名,話出了口才暗自叫慘。

“林武?是雙木林,武力的武嗎?”展慕白猜測道。

“呃,對、對!”她忙不叠地點頭,暗自籲了好大一口氣。

“我姓展,名慕白。”

“老早就知道了。”舞蝶小聲咕噥。

“啊,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沒什麼!”舞蝶忙笑著掩飾。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免得你又遇到那幫人。”

一提到家,舞蝶立刻垮下臉來,小臉上有著感傷。

“怎麼啦?”晨慕白疑惑地詢問。

“我無家可歸。”她黯然地低語。

我有家歸不得……

一段恍如隔世的遙遠記憶飛快掠過腦海,他想深入探索時,只剩空白一片。

不知怎地,一句話莫名牽動了他的心,他不由得關懷地問下去:“你的父母或親人呢?”

“我是孤兒,和哥哥相依為命,可是哥哥嗜賭成性,欠了一屁股債就跑了;大哥,抱歉啦!她在心底說著,“那群人討不到債銀,就一把火燒了我的草屋,我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就連惟一的棲身之處也沒了,這會兒,我是真的一無所有了。”她說得人戲,眼眶竟也閃動著盈盈淚光。

“我說過,男孩子不可以隨便掉淚,任何時刻都不行,那是懦弱的表現,你既然身為男兒,就要堅強一點,再多的苦、再深的痛,都該咬牙承擔,寧可流盡一身的血,也不可輕易落一滴淚,知道嗎?”

好氣概!舞蝶在心中讚歎著。

“那麼,你不曾流過淚嗎?”她好奇地問。

“沒有,從來沒有。”他堅定道。

“我佩服你,你很堅強,可是我——我堅強不起來。”她垂下頭,無助脆弱的模樣令他心頭一揪。

“到我那兒去住吧!”展慕白說出了一直以來就想說的話。

舞蝶兩眼一亮:“真的?真的可以嗎?你願意收留我?”

展慕白含笑輕點了一下頭。

“哇,太棒了,謝謝你!”計謀得逞的舞蝶,眉飛色舞地高聲歡呼。

女扮男裝接近他果然是正確的,否則,向來對女色敬而遠之的他,哪有可能這麼輕易地答應收留她?

展慕白想說服自己,做這個決定只是側隱之心使然,可是當他望向那張純淨白皙的甜美笑顏,及閃著慧黠的、充滿靈性的大眼睛時,他心頭竟有股異樣的情潮翻湧。天曉得,他的動機一點也不單純!

唉,恐怕今後困擾他的煩惱又要多一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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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3:27


每當夜深人靜,展慕白不在身旁時,舞蝶形孤影單,便覺寂寥而湧上縷縷愁緒。

一個多月都過去了,自小不曾離開父母、大哥保護羽翼之下的她,頭一回離家這麼久,自然強烈地思念起不遠處的至親。

不知家裏頭怎麼樣了?爹娘那邊,大哥又是怎麼安撫的呢?

她好懷念在爹娘懷中撒嬌的溫情,好懷念——欺壓大哥的滋味。

展慕白對她很好,很疼愛她,這些她感受得出來,她也知道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那不是她要的!

他們始終停留在“手足情深”的階段,他將她當成弟弟看待,除了兄弟間的情誼,她無法激起他絲毫的感情漣漪。

也許,她當初真的錯了,她不該以男人的身份接近他,面對一個同性,她還指望展慕白能愛她愛到什麼程度呢?能得到他的友誼,她實在就應該要偷笑了!

她該回復本來的面貌去面對他嗎?

或許真有這個必要,否則她就是在他身邊留個十年八年,展慕白那個蠢蛋還傻傻地將她當成好兄弟,她就是苦巴巴地等到死,也等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愛意。

可是,萬一他無法接受呢?那她豈不是連他的珍貴的友誼也毀了嗎?

煩死了!

她苦惱地蹙起娥眉。好煩、好煩哪!

怎麼辦呢?說?還是繼續隱瞞?

她輕歎了一口氣。情字最是惱人,情絲最是難解。

一件披風輕輕覆上她肩頭,身後響起了低沈而溫柔的嗓音。

“怎麼在歎氣呢?”展慕白關切地握了握小武冰涼的小手,“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天涼也不曉得要加件衣裳。”

“謝謝。”舞蝶拉緊了披風,整個人鑽進他懷中,“經你這麼一提,我才突然感覺到真的好冷喔!”

他的懷抱好溫暖喔!舞蝶暗暗得意又逮到“占他便宜”的機會。

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的畫面會不會有點奇怪?可是展慕白發現自己竟不以為意,見小武連面頰都有些冰涼,他是很樂意“貢獻”出自己的體溫的。

“你還沒告訴我,剛才在想什麼?”

“想家——呃,我是說,我那個哥哥。”她連忙又解釋。

“手足至親,這是人之常情。不過,你心裏難道一點也不怨他拋下你不管,還累得你為他丟下的爛攤子而逃命?”

“呃,這個——不會呀,畢竟——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親大哥嘛!”舞蝶悄悄地吐了吐舌,心裏對淩浩臣真是抱歉得很。真正丟下爛攤子的是她,淩浩臣為了她,現在連展慕白這麼個至交好友都沒臉見了,她居然還在這裏拼命抹黑他。

“你很善良。”展慕白由衷道,修長的大手憐惜地覆上小武的臉頰,想溫熱他微涼的面頰。

“噢,是這樣嗎?”她有點慚愧,心虛得要命。

大哥呀大哥,你可千萬要原諒我。

遙想著睽違月余的親人,再看看身旁情絲深系的男人,她感到更彷徨了。

究竟,她的感情要到何時才能撥雲見日,守得雲開見月明?而她,又該怎麼做,才能將已為他柔腸百轉的心傳遞給他知曉呢?

***

因為心事重重,所以舞蝶難得沒主動黏著展慕白,她需要一點沈思的空間,想想自己今後將何去何從。

是放手孤注一擲,還是和展慕白周旋到底?

當初本以為只要先讓展慕白對她產生了感情,只要他捨不得她,她就可以慢慢讓他明白實情,將這份感情轉化成男女間的依戀……

不過……想是很簡單,做起來——唉,好難喔!

只要她在他面前還是男人的一天,展慕白這個“身心健全”的男人絕不會對她動心,那麼她不管留在他身邊多久都是徒勞無功,可是若要坦白身份,她又怕展慕白不諒解她的欺騙,反而以為她在耍他,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她想了好久,還是沒有結論。

若以她以往的瀟灑個性,她會放手一搏,不管成功或失敗,至少不用一顆心七上八下,坐立難安的。可是一碰上感情的事,她又變得優柔寡斷。理智告訴她,要

速戰速決,如果沒有她的容身之地,那麼不如歸去,可是——!她偏偏又心系展慕白,割捨不下他。

噴,婆婆媽媽的,真沒志氣!她真是愈來愈瞧不起自己了。

正當她一肚子鬱悶沒處發洩之際,一個甜美、卻更令她煩上加煩的聲音在空氣中揚起:“怎麼,落單了?瞧你這神情,十足的閨中怨婦。”

舞蝶轉首瞥了一臉幸災樂禍的路湘翎一眼,淡然道:“沒心情和你扯。”

“你以為我就愛跟你扯?要不是為了展大哥,我才懶得理你。什麼了不起嘛,以為你多有能耐?說穿了,不過就會用見不得光的小人手段接近展大哥,我至少比你光明磊落多了,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卑鄙手法。”路湘翎鄙夷地輕哼。

“是嘛,因為怕自卑,覺得自己是那個不自量力的‘東施’。”舞蝶火氣來了,是路湘翎先挑釁,別怪她拿她當受氣包。

路湘翎臉一變:“你什麼意思?”

“東施效顰的成語典故聽過沒?”不待她發火,舞蝶立刻接著說,“對嘛,一定沒聽過,要尋釁也得有點知識,回去多讀點書再來,唉!可憐的井底之蛙。”

“你——”路湘翎氣得說不出話來。鮮少與人結怨,個性又生得溫順,若論嘴上工夫,她是一定位居下風。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壓下怒潮:“這裏沒有別人,我們也不用拐彎抹角,你也用不著睜著眼說瞎話了。請你挑明瞭說,你到底想怎麼樣?纏著展大哥,你圖的是什麼?”

舞蝶愕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後,不由怒火中燒。

“路湘翎!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把我看成了什麼?我圖什麼?你以為我稀罕什麼?不妨老實告訴你,我淩舞蝶有顯赫的家世、雙親的疼愛、哥哥的憐惜,我什麼都不缺,等著娶我的人多得是,我圖的只是一個字——愛!展大哥的心、展大哥的愛!”

路湘翎如遭重擊,無力地跌坐在涼亭的石椅中。

淩舞蝶——

她叫淩舞蝶?淩空飛舞的彩蝶……容貌生得醉人心魂,就連名字也是這麼的靈動飄逸……幸好她不是叫什麼阿花、阿朵的,否則,她豈不是要自慚形穢、羞憤欲死嗎?

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淩舞蝶有耀眼的家世、有無雙的美貌、有將她捧在手心上呵疼的親人,而她,什麼都不如她,惟一擁有的,只是展慕白的憐愛,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連她這惟一僅有的珍寶,這個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女還要來跟她爭奪呢?

怨哪!她好怨哪——

“淩舞蝶,你好可惡,我好恨你!”

舞蝶被她眼中強烈的憤恨所震懾住了,“我——”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若今日她和路湘翎立場對換,她大概也會有相同的反應吧?

思及此,她感到於心不忍。

“我很抱歉,如果我傷害了你,那也是我沒辦法選擇的結果,因為我是真心愛著展大哥,我會全心全意爭取他。我無法阻止你的恨,但我要提醒你,決定權在展大哥身上,光恨我是沒有用的,結果要看展大哥的選擇,而我會尊重他的選擇,也許——”她輕歎一聲,“他的選擇根本不是我……”

只可惜,路湘翎不領情。“惺惺作態!”

舞蝶聳聳肩。“就當是吧,或許我是惺惺作態,但我絕不會在情敵面前示弱,尤其是做掉眼淚這種沒志氣的事。”她將一方白帕遞給路湘翎,“擦擦淚水吧!免得人家看到了誤以為我欺侮你了。”

“哼!貓哭耗子。”

“世上有這麼愛哭的耗子嗎?”舞蝶取笑道,“不拿?真的不後悔?”她促狹地眨眨眼,臉龐俯近路湘翎,滿含戲謔,“這是展大哥的手帕喔!難得我肯割愛,你……”

下一刻,手帕已被路湘翎奪去。

舞蝶好笑地在她耳畔輕語:“不知羞的女人,”

“你!”路湘翎一火,老羞成怒地一拳揮向她。

“喂!你怎麼恩將仇報啊!”舞蝶連忙跳開,一個旋身,整個人撞進一副溫暖熟悉的胸膛。

“哎喲——”

“又橫衝直撞的,想死也用不著這樣!’’展慕白穩住她的身子,口吻少了平日的溫柔,卻多了點舞蝶所不熟悉的——慍怒。

他心情不好嗎?舞蝶大惑不解,抬首一望——

他的臉色陰沈沈的,嚇人得緊,目光一會兒盯著路湘翎,然後又不斷在路湘翎和她之間來回打量,像在沈思什麼,難不成……

回想剛才那一幕情景,他一定全看見了.她對路湘翎的舉動太容易令人誤會了,她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是個男人……

舞蝶一驚!是醋意!他眼中明顯閃著妒火!

舞蝶肯定地下了個結論。

天哪!展慕白在吃醋!

為誰?她自問。當然不是為了她啦!她沒忘記自己是個“男人”。那麼,就是為路湘翎了。

她抬首望向路湘翎,她滿含沾沾自喜的眼神正閃著得意,似在向她炫耀示威。

舞蝶握緊拳,一顆心沈人冰寒徹骨的萬丈深淵。

居然真讓她料中了,展慕白愛的是路湘翎,只是路湘翎默默守候的深情容易被忽略,直到有了威脅,他才會有這麼直覺的反應,否則,向來對她和顏悅色的他,今日又怎會用這種含帶惱怒的語氣跟她說話呢?

她終究還是輸給了路湘翎,終究還是敗在十二年的感情基礎上,他為了路湘翎而氣她、惱她,在他心中,她還是沒有路湘翎重要……

她終於懂了,也清醒了,只是——覺悟的代價竟是滿心難忍的抽痛與累累傷痕。

舞蝶難忍悲苦,反身掩面而奔,將路湘翎春風得意的臉孔甩在腦後。

該走的人是她,這裏就留給那對兩情相悅的有情人吧,她該將展慕白還給路湘翎,他們本就是相屬的,而自己倒是多餘了……她會在心痛中默默祝福他們!

“小武!”展慕白驚喊,在這令人措手不及的情況轉變中,他來不及思考、來不及理清自己複雜的思緒,人便已直覺地追了上去,那時,他惟一的意念是顧全小武!

一個是柔腸寸斷地求去,一個是心急如焚地追上,在那瞬間,只剩震愕不已、恍然大悟的路湘翎呆怔原地。

天哪,她終於看清一切了,展慕白在乎的,不是她,展慕白心系的,更不是她!

是淩舞蝶!他竟不經思考地就選擇了淩舞蝶!怎麼會這樣呢?

她倒抽了口氣,心頭沒來由地感到不安——

一段情,撥弄了三顆心,卻同樣的淒苦迷惘。

***

“小武、小武……”展慕白匆匆追趕,心頭又慌又急。

他剛才的口氣是不是很不好?否則為什麼小武會被他給氣跑了呢?

他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發哪門子的脾氣,對於小武那種舉動,他就是莫名地感到氣惱,心頭又酸又苦的,非常不舒坦,眼見小武對路湘翎這般親密,他竟會有如針戳般的刺痛感覺……這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能促成小武和路湘翎,那也是美事一樁啊!路湘翎的問題將不再困擾他,而他又能永遠留住小武,皆大歡喜嘛!

可是——為什麼這種想法卻刺痛了他的心?

是為了誰呢?路湘翎?不,不是,他比誰都希望路湘翎有個美滿的歸宿,了卻他心頭的牽掛,他比誰都要清楚,那股莫名的情緒是針對小武而來,他在乎的是他,否則,他也不會連想都沒想就拋下路湘翎追了上來!牽動他心弦的,是小武!

老天!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他竟對小武有異樣的情懷?!他的心真的不正常?!他竟會為了小武而和自己的表妹爭風吃醋?!

毀了、毀了,他的一世英名真的毀了,要命哪!

不管,這些稍後再解決,眼前最重要的,是向小武道歉。

“小武,你給我站住廠他在後頭大聲一喊。

舞蝶又傷心,又氣惱,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你去死啦!”當她是什麼?教她站住就站住,難不成還要她留下來參觀他和路湘翎兩情相依、甜甜蜜蜜的景象嗎?

“此話當真?”展慕白停下腳步。

舞蝶也呆了一下,回過身賭氣地吼道:“你捨得嗎?擁有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多情女,你的命值錢得很,怎能說死就死?”

“小武廠展慕白苦惱地蹙起眉,“你是怎麼了,我不過就是話說重了點,值得你氣成這樣?”

“對!我小家子氣,行了吧!”她一惱,轉身就走。

“小武、小武廣展慕白一提氣,縱身一躍,轉眼間便趕至小武身前,“你不要這樣,小武。”猛一使力,小武又跌進他懷中。

“放開啦!你去找你的路湘翎,我不要在這裏觸景傷情。”舞蝶使力掙扎。

展慕白愣住了,“你說什麼?什麼叫‘觸景傷情’?莫非你……”

舞蝶驚覺自己說溜了嘴,也傻了,“呃……”

“原來你真的愛上湘翎了?”展慕白怔忡道,沒來由的失落與苦澀席捲了心房。

舞蝶聞之絕倒!

剛才見他那恍然大悟的模樣,她一度還以為他的笨腦袋終於轉過來了,沒想到——真是無可救藥的蠢哪!

“你少自以為是,故作聰明。”她氣悶地推開他,“你抱錯人了,真正等著你去擁抱的,是亭中的那位窈窕佳人。”

醋味沖天!

展慕白苦笑著搖頭:“我沒料到你的醋勁這麼大。”

“你管我。”她嘟著唇,別開臉不願看他。

“好啦,別再吃這種沒意義的醋了,我向你保證,我不是你的威脅,也絕不會和你爭風吃醋,只要你追得上湘翎,她就是你的。”他拋開心頭的異樣感覺,說了句自認為該說、而且正確的說法。

“你捨得?”

展慕白故作灑脫地攤攤手,“有什麼好捨不得的?你高興就好。”

這話倒是出乎舞蝶的意料。難道她判斷錯誤,展慕白並沒有她想像的這麼在乎路湘翎?

像想起了什麼,她見鬼似的盯著展慕白——他沒留在路湘翎身邊,卻跑來找她!

她一時激動,心酸地投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了他。“謝謝你……”他這般的重視她,她是該心存感動的。

她看清了一件事——在展慕白心中,她仍是有一席之地、仍是可以和路湘翎相抗衡的,在有衝突的情況下,他舍路湘翎而就她,就算這不是愛情,至少也是值得她欣慰,她並沒有輸得很慘。

現在談放棄,是不是太早了點呢?

“太現實了吧?湘翎對你而言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足以讓你一下子和我翻臉不認人,一下子又抱著我親親熱熱地猛道謝?”這樣的想法,令展慕白心頭酸酸澀澀,分不清是悲哀,還是愁苦,他竟無法容忍在小武心中有人比他還要重要。

舞蝶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一直由著他去胡思亂想,沒想到讓他這麼自行演繹下來,卻說得有模有樣,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似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真是受不了。”她和他說東,偏偏他扯西,她怕再說下去,他不知道又要曲解成什麼樣子了。

“我說錯了嗎?”

不止錯了,還錯得很離譜咧!“把十萬八千里遠的事搞在一塊,你說錯了沒?”

“什麼意思啊?”

“意思是,你很笨!”她沒好氣地說,“要是蓮兒在就好了,她都明白我在想什麼,也……”她倏地止了口,愕然捂住自己的嘴。

蓮兒是誰?為什麼小武會不自覺地說出這個全然陌生的名字,而且是這麼的自然……

“蓮兒?你的紅顏知己?”由小武口中聽到另一個女孩的名字,展慕白著實感到不怎麼舒服。這個叫蓮兒的女孩,比他還要關心小武、瞭解小武嗎?

“呃,這個……”他問她,那她要問誰呀?她無從答起,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又給我這個那個!你究竟還有多少女人啊?我警告你,不許傷害湘翎,如果對她不是認真的,就不許去招惹她,聽到了沒有?”他莫名地感到氣憤。

“說來說去,你就是心疼她。”舞蝶低聲咕噥。

“該不會連我心疼她也犯了你的忌諱?”不會吧?小武醋勁真有這麼大?

舞蝶重重歎了口氣,很鄭重、很嚴肅地表示:“我敢拿命跟你賭,現在你腦中所想的,絕絕對對不是我所想的,所以——我、受、不、了、了!”

說完,她很帥氣地轉身離去,丟下一頭霧水的展慕白。

***

路湘翎快氣炸了!

她煩躁地在屋內來回踱步,一籌莫展地皺起娟細的秀眉。

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就受夠了!十天半個月都難得和展慕白見上一面,就算見著了面,也說不上幾句話,見他和那丫頭這麼如影隨形、甜甜蜜蜜,胸口那把狂熾燃起的妒火幾乎灼痛了她,將她焚成灰燼!

偏偏,向來溫婉柔順的她,就是無法使用瘋狂毒辣的手段為自己扳回劣勢,說來說去,也只能怪自己沒用。

淩舞蝶究竟有什麼本事,竟讓展慕白如此心系於她?

許久前亭中那一幕又浮上腦海,展慕白毫不猶豫地棄她而去,在轉身追趕淩舞蝶之際,她在他眼中望見了強烈的愛戀。

天啊!她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展慕白竟然愛上了女扮男裝的淩舞蝶!

她以為……她原先真的以為只要不揭穿她是女兒身的事實,任憑她再怎麼天姿絕色,展慕白只會將她當成男孩子,絕不會愛上她的,卻沒想到——縱使她以男兒身份接近展慕白,竟也難以阻止他對她投下情感……

她錯了,錯得離譜。這麼遙遠的距離、這麼艱困的心靈障礙,竟還是杜絕不了這種局面的發生,莫非真是天意註定?

她輸了!輸得好慘!

不行,她不能這麼就認輸,她要力挽狂瀾,只要展慕白一天沒親口說出他的選擇,她就一天不放棄。

路湘翎霍地站起身,打算去找淩舞蝶開門見山地談個清楚。

才剛破曉,天色微亮的清晨露氣很重,她顧不得穿衣,快步走向觀竹苑。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5:31


當舞蝶發現門邊站著的人是路湘翎時,有些微錯愕,然後便立即明白她的來意。

“難得,路大美人真有雅興,怎麼突然想到要來看看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呢?”她微微欠身,讓路湘翎進屋。

“很失望吧?你以為站在這裏的人是展大哥。”路湘翎挑挑眉,冷諷道。

“不否認就是了,至少展大哥比你‘賞心悅目’多了。”言下之意,路湘翎很礙眼。而路湘翎也沒讓她失望,立刻聽出了她的語意。

“你——彼此彼此。”路湘翎壓下怒潮,她知道舞蝶有心氣她,不願讓她得逞。

舞蝶微微一笑,“托你的福,你又教了我幾個成語。”

路湘翎心知肚明,下一句絕不是什麼好話,索性悶不吭聲。

“真失望,你一點求知欲也沒有。”結果,她還是說了,“告訴你,你讓我徹底明白了什麼是‘不速之客’,什麼又叫‘自取其辱’。”

路湘翎一窒,氣紅了臉怒瞪著她。

這場面,還真是可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淩舞蝶!你少得意,展大哥他……不會愛上你的。”大概是受了舞蝶的“調教”,她不願在情敵面前示弱。

“這不勞你操心。”舞蝶昂起下巴,淡漠道。

路湘翎怒極,反笑了,“這麼盛氣淩人,你不怕我一氣之下掀了你的底,讓你沒戲可唱。”

“請便哪,反正我正愁不知該怎麼向展大哥坦白身份呢!你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小妹我先行道謝了。”舞蝶悠閒地攤攤手,一副不把她的威脅放心上的瀟灑狀。

其實啊,她心裏頭慌得要命,好害怕路湘翎真的這麼做,因為她一點把握也沒有,惟恐展慕白得知實情後,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就這麼毀於一旦。

沒有人喜歡被欺騙,尤其是被一個自己那麼疼愛、那麼信任的人欺騙。這一點,便是舞蝶最擔憂、最驚懼的。

“你、你不怕?”路湘翎一愕。

如果不是舞蝶掩飾得太好,就是路湘翎太笨了。

“怕呀!可是反過來想,哪一段感情不用冒風險?我相信我和展大哥的感情禁得起考驗,反正這一天遲早要來,你替我省了麻煩也好,幫助我跟展大哥的感情能早日明朗化,這麼一想,我反而還得感謝你呢!”她精準地抓住了路湘翎的心思,她有把握,聽了這些話後,路湘翎絕對沒膽去冒險向展慕白說明一切的。

果然,路湘翎放棄了,而且正苦思著舞蝶還有什麼致命傷。她突然靈光一閃,“淩舞蝶,你以為你很聰明?”

“至少不笨,再怎麼樣,也比那個自取其辱的不速之客高明一點。”

路湘翎咽下怒氣,“你以為用這種方法接近展大哥,就能成功地贏得他的心嗎?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想起了她們初次見面時說的話,於是道:“人,或許喜新,也或許棄舊,但,他絕沒有‘斷袖之癖’!”

“抱歉得很,展大哥不是漢哀帝,而我也不是董賢那個美男子,需要我再一次強調嗎?我是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

也許,也許她真的該考慮回復女兒身來面對展慕白了。

“是沒錯,可是在展大哥看來,你與董賢無異。”

“那我也會設法讓展大哥和漢哀帝一樣,愛我愛得不管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太過分了!”路湘翎氣得說不出話來。

逗她的啦!這會逼瘋展慕白的也?!舞蝶才不忍心這麼折磨展慕白……折磨?

她心頭一驚!

自己是否真在無意中折磨了展慕白呢?如果他真對她產生了感情,那麼……

完了!她只顧著擔心展慕白原不原諒她的欺瞞,卻忘了想,如果他當真有那麼一點點對自己動心,那麼……他豈不是會以為自己有問題……或者,當他知道實情後,他一定會恨透了她,以為她在愚弄他,以他那種剛烈而容不得欺騙的性子,會原諒她才有鬼咧!縱使他真對她產生了絲毫情意,也會在真相揭露的那天而灰飛煙滅。

一想到這,她的心就涼了半截……嗅,不,是整顆心完全涼透!

路湘翎審視著她慘白的臉色,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麼。“放棄吧,默默地離開,至少你還能擁有展大哥的懷念,若真要孤注一擲,你不見得有勝算,換來的,可能是展大哥一輩子的不諒解和怨恨,何必呢?”

舞蝶冷冷地掃她一眼,嘲諷地一笑,“你想得美!可惜你失算了,我要是會這麼輕易就服輸打退堂鼓,我就不叫淩舞蝶!展大哥很喜歡我,這點你不能否認吧!光是這一點,就值得我賭它一賭了。”攝人心魂的絕美臉龐上,有著堅毅不搖的決心。是愛也好,是恨也罷,她都不容許自己的生命中有任何的遺憾。

路湘翎啞口無言,她明白無論自己再說什麼,舞蝶都不會動搖決心,誠如舞蝶先前所言,她何苦再留下來自取其辱呢?

於是,她默默地轉身離去,將一室的寧靜還給沈思中的舞蝶。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她走出舞蝶的房門之際,不遠處正往這裏走來的人是多麼的震愕!

***

湘翎?

她怎麼會在小武的房中?有什麼天大的事,值得她不顧自己的名聲問題,天未亮就來找小武?又或者,她根本就在小武房中待了一夜,天亮才回去?

展慕白大驚失色,加快腳步走向小武的房間。

“小武、小武,開門!”

由敲門聲研判,舞蝶發現展慕白不對勁。若在從前,他只會說:“小武,你醒了嗎?”可是這回他連叫了兩聲小武,而且用的是命令句,敲門聲也比平時急促了些,少了以往的沈穩。

這些日子的相處,舞蝶發現展慕白其實不難瞭解,只要用“心”去和他相處,她便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這一點,大概便是路湘翎望塵莫及的吧?

“來了啦!”大清早的,怎麼她這裏這麼熱鬧啊!想多睡一會兒都不行。

她披上外衣,掩飾住屬於女子的玲瓏身段,然後才去開門。

“湘翎來過?”展慕白緩了緩神色,挑了個含蓄點的說詞。

舞蝶怔了一下。“是啊!”心底湧起恐慌,莫非路湘翎真把事實告訴他了?

慘了、慘了,這下真的玩完了!

展慕白將她驚疑閃爍的表情盡收眼底,難道……

他沒來由地感到浮躁不安,努力深吸了口氣,力持鎮定,卻依然撫不平胸口那股沈悶的窒痛感。

“你打算怎麼向我解釋?”

“我——”毀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別你你我我的,你到底打算把湘翎怎麼辦?”他煩悶地提高了音量。

“湘翎?怎麼辦?”舞蝶愣了愣。他們是不是又在扯兩樁不相干的事了?

多次經驗告訴她,極有可能!

“娶她吧!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就做主讓你們成親吧!”展慕白神情疲憊,眉宇隱含著不易察覺的落寞。

“娶她?”舞蝶失聲大叫,“開什麼玩笑!”

“我知道,你今年才十七,現在要你成親是早了點,何況湘翎又大了你一歲,可是——如果你是個男子漢,就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我早就警告過你,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湘翎,就不要去招惹她,結果你卻……湘翎是個好女孩,娶了她,你們會幸福的。”

“幸你的大頭鬼,你這個盲目的蠢蛋!”舞蝶愈聽愈火,她在於嗎呀?自找罪受,什麼人不好愛,偏偏愛上這個少根筋的蠢男人!

他招誰惹誰了,怎麼又扯到他頭上?“小武,事情是你做的.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他心裏已經很不好受了,還要忍受他無由的指責,不是很冤嗎?

“我不可理喻?你才愚蠢至極!我……我其實是……”話到了口邊,硬是轉不出來,教她如何告訴他,她和路湘翎一樣,是個如假包換的女紅妝呢?

現在不是時候,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她如果說出實情,展慕白豈不是更加地怒火上沖嗎?她幾乎可以預見他一臉鐵青、拂袖而去的畫面!

噢,不!這太悲慘了,她就算要吐露實情,也得選個良辰吉時,他心情比較好、比較不會發火的時刻。

“總之,我不會娶路湘翎、我不想娶路湘翎、我不願娶路湘翎、我也不能娶路湘翎!你聽清楚了沒有?”

“你究竟把湘翎當成了什麼?玩完就算了嗎?”展慕白也翻臉了,“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你究竟將湘翎置於何地?今後……你要湘翎怎麼做人?”

“湘翎、湘翎!你左一句湘翎、右一句湘翎,是!你的路湘翎是塊寶,受不得傷害,那我呢?你有替我想過嗎?你可知道我……我……”舞蝶氣惱心傷,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就路湘翎苦嗎?她有情難訴,有怨難言,又該向誰說去?

“小武……”展慕白慌了手腳。

他永遠搞不懂小武的心思。起初,他不是很喜歡路湘翎嗎?還幾番為了她而和他鬧彆扭,如今他成全他們,小武卻又……

“小武,不是我要說你,你明知道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如果你不要湘翎,就不應該……你這是在玩弄她,再怎麼樣,我都得為湘翎設想,這親,你們是結定了。”展慕白心口很難解釋地緊緊一揪,卻仍橫下心強硬地把話說完。

女孩家的名節最重要,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此決定,可是,為何他的心卻……好痛,好像……

他必須承認,他是捨不得小武,對小武……他竟有強烈到令他驚愕的佔有欲……天哪!怎麼會這樣?他竟對一個男人戀戀不捨?

惟今之計,只有儘快讓小武和湘翎成親,他才能徹底斬斷這段不該有的依戀,否則,他的心一天到晚隨著小武搖擺不定,神思恍惚,他早晚有一天會崩潰。

而舞蝶,她緊瞅著展慕白陰晴不定的神色,心,是徹底地冷了、寒了。

他不在乎她。舞蝶認清了這點,這也就算了,他竟然還千方百計地想將她推離他身邊,巴不得早點擺脫她,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她心灰意冷的呢?

她悲憤至極,成串的淚珠滾滾滑落。“展慕白!你太讓我心寒了!”

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她已心碎地奪門而出。

誠如她自己所言,她不做自取其辱的事,展慕白不在乎她,這裏已無她容身之處。

“小武,你去哪?”展慕白焦急地追上去。

他心裏頭也苦呀,纏繞的愁緒,又有誰為他解答呢?為了一段不該產生的脫軌情潮,他內心所受的煎熬折磨又有誰能懂?

“小武……”他苦惱地在後頭叫著,“別任性了好嗎?”

說她任性?這個可惡的男人,她為他淒苦傷懷,他竟說她任性?

舞蝶柔腸寸斷,悲痛哀戚。“不要管我!去找你的路湘翎,反正我什麼也不是……”

她淚如雨下,不顧身後焦慮的呼喚,狂奔出展府大門。

她是何苦來哉呀!對人家挖心掏肺、拋卻矜持,換來的竟是他的無動於衷,還忙不叠地把她往外推,真是太傷她的心了。

他為什麼就不能多在乎她一點呢?如果他有一點

點愛她,對她有絲毫的情意,又怎會捨得這麼殘忍地對待她?

該死的展慕白!他怎能這麼冷血、這麼無情、這麼……她整個人霎時僵住!

這樣的情況、這樣的身份,展慕白敢愛她嗎?

面對一個男人,她還希望展慕白能怎樣?異地而處,今日換成她去面對一個女人,就算對方再愛她,她也不可能會動心啊!

能怪誰?一切全是她作繭自縛,若她怨展慕白的無心,那麼她更恨自己!

慪哪!恨哪!此刻,舞蝶恨不能自行了斷算了!

“小武?”展慕白一步步移近她,小心翼翼地喚道。

舞蝶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反過身來,當她正準備開口,眼前的情況卻令她睜大了眼,呼吸幾乎停頓!

她想也沒想地緊緊地環抱住展慕白,展慕白猶感錯愕,她已猛然旋過身去,代他挨了他身後那蓄勢待發、淩厲致命的一掌。

“小武——”展慕白心魂俱碎,眼看著小武以身相護,為他擋下危機,然後虛軟無力地倒在他懷中,他幾乎要被一股強烈的椎心之痛所淹沒。

“展……”

“別說話,你忍著點,我送你回去!”他迅速抱起小武,往回程奔去。

“展……大哥,”她臉色蒼白,猶努力支撐著,勉強擠出聲音,“你沒……事吧?”

展慕白聽在耳裏,心如刀割。“小傻瓜!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不要你……受傷。”舞蝶氣若遊絲地輕喃。

“傻瓜、傻瓜!”展慕白抱緊了小武,心痛不已。

如今,他才猛然驚覺小武對他而言是多麼重要,可能失去小武的想法,竟讓他難以言喻地椎心刺痛……不,小武不會離開他,他不容許小武離開他!

***

“是寒陰掌。”展慕白驚愕地說。

事發突然,他當時並沒有留意在他身後襲擊他、有意致他於死地的人是誰,不過小武中的寒陰掌,他也料得到是何人所為。

“小武,你忍著點,我現在就用玄陽心法化解你體內的至寒劇毒。”他輕撫著小武毫無血色的慘白小臉,心口狠狠地揪痛著。

展慕白小心翼翼地扶起小武,動手想解開他胸襟的衣扣。

“你、你幹什麼……”舞蝶大驚失色,奮力想阻止他,無奈身子虛弱的此刻,她根本使不上力,只能驚駭地緊緊護著胸前的衣物。

“脫衣服啊!”他還回答得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小人、下流!你乘人之危……”連罵人都很費力,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你想到哪里去了,兩個大男人能下流到哪里去?”展慕白捺著性子說明,“我是要替你療傷,要化解寒陰掌的惟一方法,只有用玄陽心法傳遞內力到你體內才能逼出毒素,這種至陽的心法絕不能有衣物阻礙,你把自己裹得這麼密,我怎麼救你?”

見她雙唇已然發紫,額上豆大的汗珠直冒,他蹙起眉頭。“快點,不能再拖了,否則毒素侵入骨髓,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不,你不能……脫我……衣服……你會後……悔……”舞蝶固執地抗拒,努力想揮開他的手。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救你的命要緊。”他滿懷擔憂,沒能細想小武話中的深意。

“不要,你……不可以……”她又羞又急地閃避。

展慕白眉宇微攏,在無計可施又心急如焚的情況下,他只好使力將小武扣在懷中,不理會他的掙扎,強迫解開他的衣物,邊道:“平時我都由著你,在這種時刻,我不容許你耍小孩子脾……”最後一個“氣”字,消失在他的震驚中,他的手在觸及她胸前屬於女性的柔軟時,呆怔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女人?!”他驚駭失色,在看見小武胸前那若隱若現的凝雪肌膚後,隨即觸電似的立刻鬆開,迅速轉過身。

舞蝶攬著絲被掩住衣不蔽體的身軀,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口氣悶悶地說:“所以我說你看不得嘛!後知後覺的蠢蛋!”

蠢蛋?罵得好!人家女娃兒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他居然一點警覺都沒有,還傻呼呼地硬要促成她和路湘翎……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這麼的蠢!

想起自己方才的侵犯舉動……老天!他做了什麼?他居然非禮人家大姑娘,強行脫她衣裳………噢。他想殺了自己!

“啊……”舞蝶咬著下唇,忍著身體傳來的陣陣劇痛。

身後傳來的痛苦呻吟,令展慕白心頭一揪,他沒有多想,立刻回過身去。她那原本完美的唇瓣,如今清晰

地深烙著貝齒印,看得他一陣心疼。

“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情非得已,得罪了!”他無暇顧及許多,一把扯掉被子,褪去她身上剩餘的衣物,僅留下一件可憐的兜衣可以倖免於難。

“撐著點。”他扶起渾身乏力的舞蝶,在她身後盤腿而坐,聚精會神的調節氣息,運氣貫人她體內。他知道陰陽同時在體內交會的煎熬很難受,但是他相信向來堅強、充滿生命熱忱的她一定可以咬牙撐過的,他對她有信心。

一個時辰過去了,在他輸入最後一道真氣後,舞蝶吐了口鮮血,終於將殘存在體內的劇毒逼出,飽受折磨的舞蝶也已體力透支,昏昏沈沈地睡去。

展慕白動作輕柔地安置好她,憐疼地輕撫著她蒼白的容顏。也真難為她了,這種煎熬就是一個大男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是像舞蝶這般纖弱的女孩了。

經過這番折騰,舞蝶刻意綁束系起的發絲不知何時已然松落,長髮如瀑般的披瀉開來,美得奪人心魂。

似曾相識的絕美容顏映入眼簾,令他猛然驚醒:這是那個曾一度撼動他心弦,精靈一般的女孩兒,淩浩臣的小妹。

林武?淩舞蝶?是啊,他怎麼不曾聯想到呢?!

在見了她一面後,他曾對她繫念不已,渴望再見她-面,可是人家千金閨閣,豈容他逾越禮教,說見就見?不知何故,淩浩臣這段日子對他避不見面,躲他躲得可勤了,他還以為自己是哪兒得罪他了,搞到最後,原來是因為……心虛嘛!

他暗笑自己的遲鈍。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他身邊,他卻絲毫不察。

這麼相像的臉孔,同樣純真的心靈,縱使以男孩身份面對他,他還是克制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對她投下了感情,他——愛上她了!

如今回想起來,他早就覺得這張臉孔不陌生,也不是改了裝扮他便識不得舞蝶,只因他太相信舞蝶了,始終對她男孩的表像深信不已,不願對舞蝶有所懷疑,否則恐怕他早看出了端倪。沒想到舞蝶就是欺他老實,把他騙得團團轉,一場假鳳虛凰的遊戲玩下來,他便莫名其妙地丟了真心,心靈還飽受了許久的煎熬,以為自己不正常呢!

他輕籲了口氣,還好她是個女人,否則他可慘了。

低首輕吻了一下她的前額,再深深凝望了她一眼,他才依戀不舍地為她蓋好被子,放輕腳步離去。

***

清醒後的舞蝶,第一件事便是勉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在不驚動展府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下,回到生活了十七個年頭的家。

淩浩臣見她負傷回來,簡直嚇壞了。

“發生了什麼事?慕白呢?他怎麼會放你一個人這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回來?”

“我……”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已虛軟地暈厥在淩浩臣懷中。

請了大夫,開了幾帖補充元氣的方子來調養身子,舞蝶如今的精神狀況已有進展,卻仍是沈默寡言,愁眉深鎖,身子的傷或許有得醫,心靈的傷口卻是藥物無法撫平的。

她選擇默默退出展慕白的生活,因為她太瞭解他的性子,尤其是那句:“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知道他會怎麼做,所以她只好逃避,她不想拿展慕白的責任感來束縛彼此,如果他能給她的只是一樁沒有生命的婚姻,而不是他的真心,那麼他們早晚會在這種沒有愛、沒有歡笑、只有責任和勉強的婚姻中凋零。

淩浩臣不曉得她和展慕白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舞蝶不想談,他只好順從她,儘量不提展慕白,以免觸動她的傷口,但是見她那副明明想痛哭一場、偏又強自壓抑的模樣,他真的好心疼,卻又束手無策。

他是不是錯了呢?若他當初不默許舞蝶,縱容她任性而為,今日她也許就不會為了感情的事而將自己弄得通體鱗傷了吧?還是……他可以冀望展慕白對舞蝶或許有那麼一點動心?

望著舞蝶悽楚落寞的容顏,他沒了答案。

***

當展慕白發現舞蝶不告而別之時,他整個人都慌了。

她這麼無聲無息地離開他,難不成是因為——她不能諒解他對她的冒犯行為?

當時為了救她,他別無選擇,可是如今冷靜下來思考,如果她心裏對他沒有絲毫的感情,那麼他的行為與侵犯她的惡徒何異?她會對他恨之入骨、不願見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好想她,想知道她的傷好些了沒有,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從前一樣,依然無憂快樂地在陽光下盡情歡笑著……

他一直壓抑著對舞蝶強烈的繫念和相思之情,不斷地提醒自己,舞蝶不願見到他、不願再想起他曾帶給她的屈辱記憶……可是,他真的好想她,生平第一次為女人動心,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他愛她呀!

回想起舞蝶不顧自己的安全以身相護,情願代他承受危難的情義……那驚心動魄的震撼仍回蕩在他心底,胸口暖流激蕩。

他倏地站起身來,他相信舞蝶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的,否則她不會捨命救他,更不會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這段日子以來,他們不也曾親親密密的,也不見舞蝶反抗過,大多數還是她主動“投懷送抱”的呢!

只要她心中對他還存有一丁點的感情,他就絕不放棄!

***

“少爺我心情不好,你欠扁是不是?還敢自己送上門來。”淩浩臣一見著展慕白,立刻翻臉,“展慕白!你這個大渾蛋!你可真有本事,我好好的妹妹交到你手上,你卻把她搞得這麼憔悴淒慘,差點連命都丟了——”

展慕白隱忍著聽見那句“憔悴淒慘”時的絞痛感,故作沈著地說:“是不是我老了,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有人將妹妹交給我,只記得某人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拼命地猛躲我。”

“這個……關於這個問題……”淩浩臣支吾其詞,氣勢弱了幾分。

“知情不報,連同舞蝶一起戲耍我,你算什麼朋友,要是你早將實情告訴我,今天這種情形或許就不會發生了,我沒扁你就不錯了,還敢這麼大聲地指責我!”展慕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喂!你這麼囂張幹什麼?!現在受了傷害、飽嘗辛酸的人可是‘我’的妹妹?!”淩浩臣突然想起,不甘示弱地用力瞪了回去。

“我不是來和你討論誰是誰非的,我要見舞蝶。”

“你把我們舞蝶當什麼?說見就見哪?”淩浩臣裝腔作勢地別過臉。

“我非見她不可,不親耳聽她把話說清楚,我就守在一旁默默地愛她,永遠不死心。”他堅毅地說。

“我就偏不讓你……”淩浩臣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說,“你剛才說什麼?你愛她?你愛舞蝶?確定?”

“千真萬確。”這很值得驚訝嗎?不是早在他配合著舞蝶來設計自己時,就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嗎?

“就沖著這一點,我這個妹妹免費大贈送,你要見多久就見多久,我沒意見了。”淩浩臣對著哭笑不得的展慕白使了個眼神,“跟我走吧!”

展慕白只能苦笑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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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6:32


一九九七年。

森山林谷,雲煙縹緲,這兒的一切美得不真實。

莫名的牽引,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行進。

前頭,出現一座亮得幾乎透明的冰穀,寒意涼徹心骨,遠遠地,他望見穀口的兩側冰柱鐫刻著明顯的兩行字:

蝴蝶精靈落塵襄

為情沈睡一千年

他還想向前一探究竟,眼前的一切竟模糊了起來。

“你在哪里?快來……我等你等得好苦……”絞人心痛的幽怨聲音傳人耳畔,他想捕捉,卻怎麼也見不著她的人。

“是誰,你是誰?”他驚疑地四下張望,尋找那莫名椎痛他的心、撼動他靈魂的淒美聲源,“求求你,不要躲我,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如同以往一樣,所有的景物變得虛幻,漸漸遠離他——

“不、不!”他驚慌地尖喊,像要抓住什麼,又想挽留些什麼似的惶恐——

然後,他再度自夢中驚醒。

又來了!他又做這個夢,然而醒來後依然什麼也沒有,他仍身處於自己的臥室。

康書寰籲了口氣。這個夢已經困擾了他好些年了,他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開這團迷霧,有無數次,他試圖尋找夢中那唯美的景致,他要向自己證明,它的意義絕不僅止於一個夢,絕對還有什麼事物等著他去面對,而——他有預感,這對他非常的重要!

謎底,就在那座冰穀中!

每到一處,他總是刻意留意是否真有這麼一個地方,那女孩聲聲淒怨的呼喚牽引著他靈魂深處的心弦,然而多次地尋找,總是徒勞無功。

神秘的冰穀中,究竟有什麼樣的奧妙?和他究竟又有什麼關聯呢?

他暗暗決定,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

“書寰!”門一開,一個明豔大方、熱情爽朗的女孩立即奔入他懷中。

康書寰有些無奈地拉開她,“香綾,你怎麼來了?”

“你忘了?”路香綾不悅地噘起嘴。

“忘了?什麼東西忘了?”他看了看路香綾手中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不解地蹙起眉心。

“今天是我們認識六周年紀念。”路香綾開心地宣佈答案。

康書寰苦笑。

每一年的今天,她總會給他來個“某周年”紀念,說什麼這表示她很在乎他、在乎他們之間的感情。

從大學時代認識路香綾後,他便註定甩不掉這個大膽熱情的女人了。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他曾經認識過她,又好像她曾經是他喜歡過的人,但那種“喜歡”,是很溫馨的感情,就像——兄妹般的親密,他可以很自然地疼愛她。

但是有時候,他望著她又會有種很矛盾的感覺,一種幾近“恨意”般的不諒解,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筆墨難以形容的怨懟,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情緒化,她對他一直是百般遷就,好到他無法挑剔,他實在不該用這種情緒對她。也就是因為這樣,他覺得對路香綾有些歉然,對她,也就更加地包容和疼愛。

而這也造成了他長久以采的困擾。每回迎視她眼中不加掩飾的愛慕,他就覺得好頭疼,一直以來,他就像是對朋友、對妹妹般的照顧路香綾,始終沒住意到純純的友誼已在他的無心中,轉變成複雜的男女之情,等到他發覺不太對勁的時候,脫出掌握的情形已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他不想傷害路香綾,可是他好像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無數次的婉轉勸導,她只是回以一記甜甜的笑容,渾然不把他的話放心上,依然我行我素,他已經快拿她沒辦法了。

而路香綾,她深信康書寰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還沒發現,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坦承對她的感情,她有信心!

“你又打算來我家‘辦桌’了是不是?”

“給你打打牙祭不好嗎?”路香綾嬌俏地睨著他。

“是,感激不盡。”

望著路香綾笑意盈然地走向廚房,他內心更是煩悶了。

路香續手藝一流,這是無庸置疑的。第一次品嘗她做的飯萊時,他還未雨綢繆預先吃了胃藥,以免“壯志未酬”,死得太冤。

本來嘛,不能怪他有這種想法,路香綾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人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長這麼大,他懷疑她恐怕連廚房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聽到她要為他洗手做羹湯,怎不令他捏個一卡車的冷汗呢?

可是人家大小姐都難得願意為他破例嘗試了,他怎忍心傷她自尊,只好冒著生命及廚房被燒掉的危險,硬著頭皮應允——沒辦法,他就是這麼慈悲為懷,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偉大情操。

當他“誓死如歸”,有如世界末日般認命地吞下第一口飯菜時,出乎意料的,他沒有當場吐出來,飯菜是他始料未及的美味,堪稱色香味俱全。原先他還以為這些飯萊是“中聞不中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他大感意外,不怎麼相信這是出自路香綾之手。

後來他才知道路香綾為了他,拋卻了多少嬌貴氣習,不惜親自下廚學習烹飪,無數次割傷、燙傷,依然不退縮,所有的努力全都只為了他。

這片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款款柔情,的確是深深感動了他,可是如此一來,他內心的壓力和歉疚就更深了,只因他無力回饋她一絲一毫的情意,她的奉獻,讓他受之有愧。

望向廚房中為他忙碌的窈窕身影,他愁苦地喟歎一聲,內心的煩悶更深了。

***

繁花叢中,仿若天仙下凡的絕色佳人身姿曼妙地輕舞著,雙雙翱翩的彩蝶環繞身旁,構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絕美畫面。

銀鈴般無憂的笑語,和純淨不染塵煙的嬌美容顏,令他不由心癡魂醉——

就在他為這副景象而失神沈迷之際,畫面一轉,大紅喜字映簾,賀聲不斷,一對新人正在拜天地,然後……十身鳳冠霞帔的新娘竟是令他為之失魂的楚楚佳人,他還來不及反應,又清楚地眼看著一把令人寒栗的利刃硬生生地刺進她胸口,怵目驚心的血紅有如染上了他的心口,他感到椎心刺骨的疼痛——

“來生……我……我一定要……要再當你的新……娘……”如絲如縷的輕哺,是她永生永世的心願。

“不,蝶兒——”他激動地脫口狂喊,猛然自夢中醒來。

依然是一室的漆黑與沈寂。

“蝶兒?”他眼中一片迷惘與困惑。

她嗎?她叫蝶兒?

康書寰扭開床頭的燈,激蕩在胸口的撼動,令他不假思索地拿過素描簿,揮筆劃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名身著古裝、在花叢中翩然起舞的絕美少女,身旁伴著一雙美麗的彩蝶,連他自己也感到驚愕的是,他衝動之下,附在一旁的四句話:

蝶兒翩翩舞,柔情輕輕訴;

盈然入夢中,傾盡相思苦。

他苦笑。這不是第一次,他早就習慣了。

他翻動素描簿,每一張、每一頁,均是同一個栩栩如生、靈動飄逸的女孩,是——叫蝶兒吧?他不確定,總之,這一張張的成果,全是他在心靈撼動時,至情至性的傑作,每一張都足以震撼人心。

真是真情流露。他搖搖頭.笑得有些無奈,對於一個只能在夢中出現的女孩,他對她居然也能有“真情”可以流露,而現實生活中對他狂戀至深的女人,他卻無動於衷!

煩惱啊!他實在不知道該說自己“無情”?還是“濫情”?

心頭沒來由地感到煩躁,他當下自床上一躍而起,換下睡衣,拿起了車鑰匙,打算出去透透氣。

打開車窗,沁涼的夜風湧進視窗,抖落了一身的窒悶。他深吸一口氣,感到全身舒暢多了。

他扭開音響,無意識地開著車,放鬆緊繃的心弦,隨性愜意地在寂冷的黑幕中遊逛。

幽柔的音樂緩緩泄在空氣中,一曲一曲滑過耳畔,恍恍惚惚地,一首唱了一半的歌曲莫名地牽動他的心魂,他傾心而聽。

歲月風中流逝情愛雲霧聚散

緣已盡心已碎人已空

凝聚在眼中不變的夢

沈睡千年清麗的臉孔守住她最終最美麗的笑容

時光重重封鎖她的夢她最初的夢……

“千年的新娘……”他茫然念著曲名,不知何故,心猛地一抽。

當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處於杳無人煙的郊外,他確定自己不曾來過此地,但卻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衝擊著他,很眼熟的地方。

他熄火下了車,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光線很暗,可是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受影響,能很熟悉順暢地往前步行,好像他已經來過很多次似的……順心靈深處的牽引,他不斷沿路而行,最後,他來到了一處煙霧彌漫、虛幻得不似真實的竹林,連方向都無法辨別。

老天!這裏明明就是……他驚駭激動得無法言語。

他找到了!終於讓他找到這個地方了!

深吸了口氣,穩住波濤洶湧的情緒,這個已在夢中穿梭過千百回的場景,他並不陌生,回憶著夢中的情景,他很輕易地走出了這片竹林。

眼前豁然開朗,小橋流水,綠草如茵,一如夢中,最重要的,是那座和夢中一模一樣的冰穀,折射出的晶亮光芒,將這裏照耀得有如白晝,美如人間仙境。

這回不是身處夢中!他終於等到這天了,即將揭曉謎底的此刻,他竟微微感到緊張。

他迫不急待地走向冰谷,穀口刻著的兩句話,印證了他的夢中所見。

蝴蝶精靈?誰?是那個他無意中開口呼喚的“蝶兒”嗎?

為情沈睡?莫非裏頭……

他心頭一驚,急切地往穀內走去。

壁上,又刻了兩句滿含玄機的句子:

舞出鴛鴦書

蝶心系塵寰

他沈靜地思忖著,赫然發現裏頭竟暗嵌著他的名字。如果這二句最末一個字是代表人名,那麼他大膽猜測,最首的二個字——舞蝶!該也是人名吧?

舞蝶?蝶兒?他一震,真的是她?

他把相關的文字連貫起來。舞蝶?鴛鴦?心系?書寰?她——是為了他!

他感到不可思議。繼續往冰穀深處走去一直到盡頭。

一直以來,他想盡辦法,努力想窺探的神秘冰穀,一旦答案呈現眼前,他卻如遭電覆地呆怔原地,再也無法思考。

原來,強烈牽引他的冰穀,竟有個女人沈睡其中,而且——還是個身著嫁衣的美麗新娘!

他想起了那場驚天動地、撼人心弦的婚禮,夢醒後,所有的景物都巳模糊,惟一停留腦海,刻骨銘心的,是那幕血染雙燭的震撼畫面,他只記得那個如天仙般美麗、卻也命薄坎坷的新娘,其餘的一切,全都不存在腦中。

他一步步緩緩走近躺在冰床上的她,終於確定她便

是那個來回穿梭在他夢中、令他魂牽夢繫的絕色佳人。

而她身躺的冰床下,依舊刻著蒼勁有力而耐人尋味的八個句子:

情愁已逝魂夢鎖,歲歲暮暮年複年;

沈睡千年終不悔,盼續來世未了緣。

亙古繫念遙牽引,鏤心醉吻喚紅顏;

千年新娘償宿願,兩世鴛盟永繾蜷。

他大大地撼動了。照這首詩看來,她不就……在此沈睡了一千年?等的——是他嗎?他心口驀地緊縮,好痛、好痛!他為她心疼,為她不舍,這麼一個纖細柔弱的佳人,為了一段情,竟甘心忍受苦楚,在此孤獨等待了千年之久……

望著她寧靜安詳的淒美容顏,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憐地撫觸著,長久以來,他只能在夢中見著她,如今她就真真實實地在他面前,他觸摸得到她、感覺得到她的存在,怎不教他心旌撼動,癡迷心醉?

平靜多年的心湖,為她掀起陣陣狂濤,他情難自已,忘形而激情地俯下頭,仿佛傾盡一生的熾熱纏綿,酸楚而揪心地印上她的唇——

這麼澎湃的情潮、這麼深刻的愛戀,撼動了沈睡的靈魂,像是回應千古相思的?喊,靜止的眼睫輕輕眨動,在康書寰驚愕的凝注下,她緩緩張開眼,一雙奪人心魂的美眸在他眼前閃動。

“你……”他呆然俯視著她,驚愕地難以成言。

“慕……慕白?”她幽幽開口輕喚,確定眼前的身形不是幻影後,她又驚又喜地攬上他的頸項,整個人投入他的懷抱。

怎麼回事?這是現代版的“新睡美人”嗎?問題是,他不是王子,而她也不是公主啊!

“等等,小……小姐……”他回過神來,將懷中的女孩拉開一段距離,“你恐怕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口中那個‘慕白’,我姓康,名書寰,書本的書,塵寰的寰。”

“怎會?”她顯得很迷惘,璀璨的星眸黯淡了下來,臉龐覆上了一抹輕愁。

一樣的容貌,一樣沮柔的眸子,一樣安全溫暖的懷抱,卻……再也不是她的慕白。

她有些哀戚,難道他們的情已是過眼雲煙了嗎?

淚光在晶亮的眼眸閃動,猶如天邊最美的寒星。“慕白……為什麼……”她淒悽楚楚地呢喃,令康書寰聞之揪心。

“別哭,拜託你千萬別哭,有話好好說。”他慌了手腳,“好嘛,你要抱就讓你抱,只要你別哭就行了!”向來極少安慰人的他,此刻無措的樣子看起來挺“拙”的。

舞蝶眨眨眼,暫時忘了自己的悲傷。

這男人什麼意思嘛!好像她之所以傷心落淚是因為他不讓她抱似的。

不過,面對她難過時,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和閃著心疼的眼眸,真的好像展慕白。

“你不是慕白?”她又問,神情專注地直瞅著他。

“不是。”他斷然道。

她咬著唇,模樣楚楚可憐。“找不到慕白,我該何去何從……”

眼看她兩滴淚就要滑下,他連忙說:“好、好、好,你別哭,我幫你想辦法。”

她環顧四周,幽幽地輕歎一聲:“這個地方,我待了一千年,當年,百花姐姐曾允諾我,當千年的風霜煎熬歷盡,便可和慕白再度相遇,重續前緣。如今,千年時光已逝,為何慕白卻失約了?難道他已將我忘懷?千年來,我是這麼的思念他……”

千年的歲月,磨去了她不識人間愁滋味的純真;此刻她的心境,是從來沒有過的滄桑與成熟,再怎樣,她也回不去往日天真爛漫的情懷了。

“你別難過……”康書寰一急,握著她的手安慰道:“你會找到他的,我幫你。”

“真的嗎?”她無助地抬首迎視他滿是憐惜的眼眸,在他身上,她找到了熟悉的歸屬感,怎會不是他呢?

是他!縱使他們的過去如今不存在他的腦海,但,她確信是他,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樣吧,反正你現在也沒地方可以去,暫時先到我家住一陣子,直到我們找到你口中那位慕白為止,好不好?”他提出權宜之計。

“嗯。”她用力點了一下頭。

一千年前,她為了接近他,曾使計讓他收留她,沒想到一千年後歷史又重演,而這回再也不是演戲,她真的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了。

“走吧!”他體貼地牽著她的手走出冰穀,“真佩服你,這冰谷冷得足以凍死一條牛,我一個大男人待不到一小時就受不了了,你居然可以在這裏待上一千年,甘拜下風。”

“為了他,我什麼苦都願意承受的。”憶起他們曾有的濃情蜜意,如今卻化為煙塵,她悽楚的容顏淨是哀愁。

康書寰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語又勾起她的傷心往事,感到歉疚萬分,“對不起,我……”

舞蝶輕輕搖頭,阻止了他歉然的言語,“永遠不要對

我說抱歉,你我之間,不需道歉的言詞。”

康書寰明顯有?那的怔忡。

你我之間,永遠毋需說抱歉……

好熟悉的話,是誰?誰曾經這麼說過?

“你怎麼了?”舞蝶嫣然一笑,明知故問。

“呃,沒事。”他迅速掩飾,“我們走吧!”

“噢,好。”舞蝶挽起他的手臂,甜甜一笑。

一度失去的至愛再度回到她的生命中,能夠再一次依偎在他身旁,讓她飄零無依的心靈再度找到棲息的港彎,她已無限滿足。或許他一時還想不起他們曾有的刻骨深情,但那無妨的,她會以無比的耐心幫他找回失落的記憶,讓他再一次地愛上她,一切終將雨過天晴,他們的未來會很美好的。

“我的車停在外面。”康書寰領著她走出這片竹林,一路走來,他忍不住要向對這兒一臉陌生的舞蝶問,“究竟住在這兒一千年的人是你還是我啊?怎麼我比你還要熟悉這裏的一景一物?”

“不能怪我呀!我連進這冰穀的時候都是沈睡狀態,當然不清楚嘛!”她為自己申冤,“還有,那個是什麼東西?”,

隨著舞蝶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康書寰停車的地方。

“車子啊!”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是這個年代的馬車嗎?”她困惑地偏著頭,神情是令人憐愛的純真。

“這個……”他突然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算——是吧!”他含糊其詞。

“噢,懂了。”舞蝶很受教地點頭,看得他啼笑皆非。

他替她開了車門讓她進去後,才繞到另一端的駕駛

座,臨走前;他回頭望向剛走出來的那片竹林,想做最後

的巡禮,卻意外地發現——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大

片一望無際的荒地!

老天!他在做夢嗎?他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如果是夢,就快點醒來吧!

“你怎麼了?”

身旁傳來嬌柔的嗓音——她在!她就在他身邊,靈動的大眼睛還好奇地直打量車上的一切……這不是夢!噢,今天的遭遇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他深吸了口氣,確定自己已經接受這一切,並且精神狀況十分良好,才輕籲一口氣,發動引擎離開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哇.這個東西會動咆!還跑得好快喲,比馬車還

快!”舞蝶興奮地猛拉他手臂。

他哭笑不得,“別干擾我,我在開車。”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是‘駕車’吧?”以前馬車是用“駕”的,而他又說這是馬車的一種,應該也是稱之為“駕車”才對呀!

“開車。”他很肯定地又說了一次。

“噢,好吧,開車就開車。”她是很入境隨俗的。

很決的,她又讓另一項事物引去注意力,“你看、你看,這裏面會發出聲音?!”

“這是車上的音響!”他很無奈地回答,“拜託!小姐呀,你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哪?!”

“大宋初年哪!對了,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西元一九九七年!”他沒好氣地答,“也就是大約一千年後,你懂了嗎?”

“懂!”她又用力點一下頭。

和一個古代人相處的感覺好奇怪,尤其對方明明只有十七八歲,他卻必須接受她有一千多歲的事實……望著此刻已被窗外熱鬧街景吸住目光、一臉雀躍的舞蝶,他不覺逸出一抹滿含柔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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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8:47


“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我再帶你出去買些衣服,否則你這身打扮——”他上下打量一番,“實在很難出去見人。”

舞蝶皺皺眉,“你們這兒的人,穿的衣裳都好奇怪喲!”

“現在是你來到我的年代,不是我奇怪,是你奇怪才對。”他邊說,邊從衣櫥裏翻出他的白襯衫和二條牛仔褲,“喏,將就點,你今晚就先穿我的衣服好了,我一個人住,沒有女人的衣服。”

“要——像你那樣穿嗎?”她遲疑地問。

“嗯,你會吧?”

“當然。”

康書寰松了口氣,還好她會,要不然……他實在不好意思當場幫她穿。

一會兒過後,舞蝶紅著臉,尷尬地走了出來。“真的不太適應。”

“沒關係,久了你就習慣了。”他幫舞蝶把領口翻正,“好啦,現在只剩髮型的問題了。”

舞蝶一手輕撫上秀髮,“頭髮怎麼了嗎?”

“你一路上沒看到現代女孩的髮型嗎?”

“有哇!有的……剪得好短……”她一臉驚懼,急忙道,“不,我不要,我情願奇怪,也不要像她們那樣!”

“別緊張啦!又沒人要你剪,你只要換個不同的梳理方式就行了。”康書寰將雜誌遞給她,“原諒我愛莫能助,我不會幫女人綁頭髮。”

舞蝶翻動雜誌,指著其中一個女模特兒盤起的髮髻,問道:“像這樣嗎?”

“先說好,我這裏沒發膠、沒髮夾、沒……反正所有女人用的東西都沒有,所以,你就算會梳,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同時也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幫她把所有日常用品買齊……日常用品?那是不是包括……雖然她是古代人,可也不代表她沒有現代女人每個月該有的“特質”,噢,天啊!他想到自己一個大男人要到商店去買女人用的“那種東西”,還得教舞蝶如何使用,他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差點要呻吟出聲。

“那——我綁個髮辮可以嗎?”結果,單純的舞蝶竟只是天真地為自己的頭髮擔心。

“你爽就好。”康書寰無奈地回答。

“‘爽’又是什麼意思?”好奇寶寶又發問了。

“爽是——”他一窒,無言以對,“很深的學問,不求你瞭解。”他又蒙混過去。

經過一番改頭換面,舞蝶看起來終於有點“現代人”的味道了。

“雖然有點奇怪,勉強可以出門見人了,好啦,你早點休息,折騰了一晚,都三點多了,我困得要命。”康書寰猛打呵欠,離去前還不忘交代,“我在隔壁房間,有事叫我一聲就行了。”

“康——大哥……”

康書寰回首一笑,“叫我書寰吧!生疏的稱呼容易拉遠彼此的距離。”

曾經,他也說過類似的話——這令舞蝶有些感傷。

“我只是想說——謝謝你。”

“好傻氣的話!”他溫柔地拍拍舞蝶粉嫩的臉蛋,“套句你說過的話,你我之間不要道歉!也不需道謝。”

“嗯。”她輕輕一笑,如初綻芳華的玫瑰,美得醉人。

“算了,我看我今晚也別睡了,你初到陌生的地方,心情一定很複雜不安,我陪你聊天好了。”連他都訝異自己竟有這等細膩的心思,平時他一向是粗枝大葉的.否則又怎會讓路香綾暗戀了他好些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名字該是叫做——”他心中已有個底,但仍是要確定一下。

“舞蝶,淩舞蝶,你曾——呃,慕白曾說過,我人如其名,就像只淩空飛舞的彩蝶,漫舞在陽光下,舞著生命的光輝、舞動……他的心弦……也舞出我們今生……今世的纏綿……”回想往事,她滿心酸楚,哽咽地幾乎說不下去。

她的淚,令他心疼。“蝶兒!”他遵循心底的意願、遵循夢裏的唯美記憶,輕柔地叫喚出聲,“介意我這麼喊你嗎?”

她搖頭,投進他為她展開的懷抱。

“別難過,就算你、永遠找不到他,我也不會拋下你,你可以永遠待在我身邊。”他摟著舞蝶,柔聲安慰。

擁著她的感覺……好甜蜜、好溫存,他發現,他好渴望永遠這麼抱著她,再也不用放開。

“如果我真的打算一輩子賴上你,你也不會厭煩?”她試探地問。

“求之不得。”他微笑,“既然你註定這輩子都得留在這裏,當務之急是你得先要適應這裏的生活模式,否則你這‘兩光’!”他想起她聽不懂俚語,立即改口,“呃,我是說,你這蹩腳的古代人,在現代可是寸步難行。”

“我知道啊,可是你們這個年代的事物都好複雜喔。”她苦惱地蹙起秀眉。

“我會一點一點慢慢教你,首先,你得對現代的物品有基本的價值觀念,這是錢,你拿著,”他掏出一些紙鈔和銅幣,一一向她解說,教她辨認,“我無法完全瞭解你的需要,如果你缺些什麼,你可以自己到樓下的7-ELEVEN去買。”

“誰!誰什麼東西?”

“就是便利商店——呃,”他換了個方式解釋,“店鋪,懂嗎?”

“懂了。”舞蝶很小心地收起他給她的現金,將這些當成了他給的禮物。

如果康書寰知道,他給她的錢被當成了“定情信物”,不曉得會不會仰天大笑?

“我不在家的時候,如果你無聊,這裏每一樣東西,只要你覺得沒有危險性,你都可以試著摸索瞭解,以你這種容易滿足的個性看來,你一定會從其中找到樂趣,這個屋子的每以個角落你都可以去,我沒什麼禁忌的,你也用不著忌諱或顧慮什麼。”

他還是這麼令人感動的體貼細膩。舞蝶知道他的用心,他想讓她有“回家’的感覺,所以並不限制她什麼,要她拋卻生疏膽怯的心情。

除了慕白,不曾有人這麼溫柔地對待過她,這應該可以叫做“重溫舊夢”吧?

他看了看表,“四點鐘。再三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出門了。”

“四點鐘又是什麼意思?”她又有問題了。

“四點鐘是……這麼說吧,古代是用十二地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末、申、酉、戌、亥女來記時,可是在現代用的是二十四小時,從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一點就是你們所謂的子時,一點到三點是丑時,三點到……”配合著表上的數字,他一一解說,而他也有了心理準備,接下來的時間,恐怕要在一問一答中流逝了。

你們古代、我們現代……他有預感,今後,這將成為他的口頭禪!

***

“這……這樣真的好嗎?”舞蝶步履遲疑,沒有勇氣將自己呈現在大眾面前。

“啊?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康書寰看呆了。

“我說——”她環著自己光裸的雙肩,總覺得這樣有點“傷風敗俗”。

她正身著一套削肩、象牙白的洋裝。

“好極了!”康書寰將她拉到鏡前,“你看,很美嘛,是不是?連我看了都忍不住垂涎你了。”

“是……是嗎?”她有些不解地看向數雙驚豔讚歎的目光,“那他們為什麼這樣看我?不是我很奇怪嗎?”

“才不,你美到讓我有想將你藏起來的衝動。”他低語,又選了條水藍色的絲巾披上她的肩,將她整個人烘托得更飄逸出塵、典雅脫俗。

舞蝶想說:那就藏吧!我這一生只為你而美麗。

不過,因為怕嚇著康書寰,她沒敢這麼說。

“是啊!康先生,你太太真漂亮。”一旁的服務員讚歎道。

“呃?”他和舞蝶對望一眼,勉強一笑,“謝謝,我也是這麼覺得。”

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否認了他們的夫妻關係,那這些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一定會往荒誕不經的方向想,諸如“情婦”之類的話,他才捨不得讓舞蝶去承受這種異樣眼光。•

出了服飾店,舞蝶才又發問:“書寰,什麼是‘太太’?”

“太太,呃,是……”他硬著頭皮,實話實說,“是妻子的意思,你……不會怪我吧?”

求之不得咧!

“才不。”她粲然一笑,開心地挽著康書寰的手臂。“走吧,我們還要去哪?”

這是一對出色璧人的完美搭配,他們不覺,一旁的行人卻是妒羨不已。

他又為她購齊了日常所需的用品,這才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打道回府。

“逛了一天,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這裏我來整理就行。”

還是這麼要命的體貼。她搖頭,“不,我要幫忙。”

“隨你。”這一次,他不敢說“你爽就好”。

沒多久,門鈴聲悠揚地響起,康書寰在舞蝶困惑的開口發問以前,搶在前頭說:“這是門鈴聲,表示客人來了,我去開門。”

他離開為舞蝶整理的房間,穿過客廳到玄關處開門。

“香——哎喲,輕一點行不行,我全身骨頭都快被你撞散了。”康書寰拉開老是喜歡出其不意撲到他懷中的路香綾。

“幹嗎?這麼脆弱。”路香綾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入屋。

“我脆弱?誰禁得起你路大小姐這樣長年累月的折騰啊!我看到時候不是我被訓練成了鋼筋鐵骨,就是被你撞出內傷……唉,天妒英才呀!”他誇張地長籲短歎著。

“你都還沒愛上我,我怎麼甘心讓你死,你說是不是啊?”她嬌俏地貼近康書寰,玉臂環上他的頸項。

康書寰蹙起眉,苦惱地拉下他脖子上那雙大膽熱情的小手。“香……蝶兒?”他正巧看見走出房門、神色不太對勁的舞蝶。

“來,我跟你介紹——”他迎向舞蝶。

康書寰家中什麼時候多了個叫“蝶兒”的人了?路香綾困惑地回身望去。

“路……路湘翎!”舞蝶大驚失色,駭退了一步,康書寰及時扶住她。

“蝶兒,怎麼了?”他來回打量,“你們認識嗎?”可是路香綾明明一臉迷惑呀!

天哪!是路湘翎,經過了一千年,她竟然還是無法擺脫這個噩夢……而她,竟還是早了她一步認識康書寰……

不!不!老天怎能這麼對待她!她等了一千年,她受了一千年的折磨,等的並不是這樣殘忍的結果啊!

她心魂欲碎,悲絕地推開康書寰,踉蹌地奔進房中,再也不能抑止地哭出了千年采的淒涼與委屈——

“蝶兒!”康書寰不假思索地跟了進去,顧不得路香綾的想法。

這畫面,好熟悉。路香綾有些微閃神。

呆立客廳的她,望著急迫上去的康書寰,那不加掩飾的焦慮,分明顯示著他極度在乎這女孩,那個叫蝶兒的——會是她的威脅嗎?

康書寰試著扭動門把,還好,沒有上鎖。他暗暗慶倖自己還沒教她如何鎖門。

“蝶兒,”他小心地靠近她,見她哭得心碎斷腸,慘慘淒淒地,心靈深處的某個角落竟為她而隱隱抽痛著,“別哭,告訴我怎麼了。”他輕拍她顫動的肩,令他難以接受的是,這回她竟不再投入他的懷抱尋求溫情與慰藉。

“別管我,你不要管我!”她淒淒切切地低泣,哀怨無助的楚楚豐姿令他心疼。

“如今的你,只剩下我可以依靠,我不管你,誰管你呢?”

“不要、不要!我不希罕你的同情,去找你的路湘翎,去呀,我死心了,我再也不糾纏你了,行不行、行不行啊!”她哭得痛徹心扉、哭得肝腸寸斷。

康書寰怔了一下。她這是在吃醋嗎?

他苦笑,心頭百味雜陳,悲喜難分。

他的心,是隨她而動的,這他不否認。打從她出現在他夢中開始,她就牽動了他的心弦,令他滿心繫念著她,可是……這是愛嗎?一生從未對誰動過情,他不曉得愛一個人該是怎樣的心情,是無時無刻牽念著她?是莫名地為她心疼?是想傾盡一切力量來呵疼她?

如果是,那麼,他可能真的對舞蝶動情了。

可是,舞蝶愛的真的是他嗎?她口口聲聲喚著“慕白”,她等待的也是那個叫慕白的男子,他不是慕白,他不是她千年的夢,他們之間在愛情世界中如何能有交集?

如今舞蝶生活在他的保護領域中,為了不造成舞蝶的壓力,不讓舞蝶覺得他是在趁人之危,他該好好調適自己的感情,讓她自在些,以免製造出她的困擾。

這是他不為人知的柔情,他用著自己的方式關懷舞蝶、憐惜舞蝶——雖然並不被她苟同。

“別說任性話,你明知道我不是同情你,為什麼要扣曲我真心的關懷呢?”他愁苦地蹙起眉,強行拉起她擁進懷中。明知道這個舉動已逾越了朋友的界線,但他無法壓抑心頭那分又痛又憐的情緒,隱忍不住想將她納入懷中細細呵疼的衝動。

“你可惡,你最可惡了!”她哀怨地猛捶他胸膛。他總是惹哭她,卻總是一臉無辜,好像根本不關他的事。

他緊緊擁住她纖弱的身子,靜靜閉上了眼,承受著她的嗔怨。

這麼真實的擁抱,這麼柔軟的身子……她的淚眼朦朧、她的哀戚幽怨……一切都這麼真實,她的感情這麼的強烈,怎會只是為了一個在他身上隱約虛幻的影子呢?對他,她應該真的有感情的吧?

思及此,他將舞蝶擁得更緊。“對,全都是我不好,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為我而哭泣了……”

溫存多情的呢喃化解了她心頭的怨懟,不自覺地輕喚:“慕白……”

他一僵,瞪大了眼,如受重擊般變了臉,迅速推開她。

她想的、念的,依然是展慕白!

可笑!他竟然只是個替身。三申五令、千叮萬囑,他總是提醒自己不能沈醉、不要深陷,沒想到,最後他還是意亂情迷。

“慕……呃,書寰——”她暗暗叫慘,試著自圓其說,“剛才……”

“不要解釋。”他神色陰沈,有些蒼涼,又有些悲哀,“答案你我心裏都很清楚,一切到此為止,我是康書衰,不是你的展慕白,傻瓜——我只當一次!”

他強迫自己將舞蝶盈滿淚意的悽楚容顏拋諸腦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

怨毒的眼、致命的利刃,殘忍無情地朝她揮來——

不、不,她不能死,她愛展慕白,她答應要當他的新娘,一輩子留在他身邊,她不想離開他……

不要,別這麼殘酷地對待她——

好痛!傷口痛,心口更痛,展慕白竟為她而落淚,他說過,他從不流淚的,這一滴滴滾燙的淚,如熱血般烙上她心口,慕白……我對不起你,我食言了,我再也無法伴你一生,再見了,我最深的依戀,我多麼的不舍、不願離

你而去……

今生無緣,來生再見吧!來生,我一定要再當你的新娘——

血染雙燭,龍風悲鳴……

天哪,可怖寒粟的預言,竟血淋淋地發生在她身上……

慕白、慕白……啊——

“蝶兒,蝶兒,你醒醒,醒醒!”康書寰又驚又急地喚著顯然正被夢魔纏繞的舞蝶……

她喃喃囈語:“不,不,慕白,慕……啊!”她猛然驚醒,小臉上掛滿了淚珠,眼前一雙滿含關切的眸子正俯視著她,她哭著投入他懷中,低低切切地哭了起來。

他輕拍著她的背,不斷柔聲安慰:“做噩夢了是嗎?別怕,沒事的,不過是個夢罷了,乖,別哭了。”

“書寰……我以為……以為……死亡的陰影纏繞著,我好怕……”。

“死亡?”他想起那血染雙燭驚心動魄的一幕,“都過去了,沒什麼好怕的,只要有我在,誰都傷不了你。”

“是嗎?”她淚意盈然地望住他,小臉顯得脆弱而無助,看得他心好痛。

“是。”他擁住她,想給她一點支持與安全感。

她幽幽柔柔地笑了,帶淚的笑容格外淒美。靠在他充滿柔情呵護的羽翼下,她安心地閉上雙眼。

她將他抱得好緊。康書寰心痛地發現,她小小的心靈竟承載著這麼多的恐懼與不安,為什麼他沒早點發現呢?

他為她感到好心疼!

小臉上的點點珠淚,被他憐惜地輕輕拭去,他捨不得驚動此刻睡得正香的舞蝶,只敢小心地移動身子躺下,讓她舒適地蜷在他寵溺的懷抱中入眠。

“晚安,小蝶兒,願你有個好夢。”他親親她的螓首,含笑人眠。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9:51


這一覺,睡得好香、好甜。

舞蝶輕吟一聲,潛意識裏緊靠向那令人沈醉的柔情臂彎——臂彎?!

她一愣,睡意全消,立刻瞪大了眼,“你……”她迎視到一雙寫滿溫柔笑意的眼眸。

康書寰輕輕幫她將垂落頰上的發絲往後撥,“醒啦?”

“你……一直都陪著我,一晚沒走?”

他撇撇唇,笑得有些戲謔。“昨晚有個女人像只八爪章魚一樣死黏著我不放,我走得了嗎?”

“我——”她臉紅地掙扎著想起身。

“別動。”他摟緊了懷中蠢動的人兒。

“你不生氣了嗎?”她星眸半掩,怯怯地問。

“一晚上美人在懷,軟玉溫香,我是吃足了豆腐,占盡了便宜,就是有天大的氣也提不起來了。”他打趣道,欣賞著她羞紅了臉的嬌俏模樣。

“我是說!你不氣我……呃,就是……”

“小傻瓜,”康書寰點了點她的鼻尖,“如果我還生你的氣,昨晚就不會留下來了。聽你一聲聲慕白、慕白地叫著,叫得我心都碎了,當時真希望自己夠狠心,能夠充耳不聞,不過,”他苦笑一聲,“最後我還是不忍心對你置之不理,我想,如果你口中的慕白在場,他大概也會和我一樣吧!”

“書寰……”

“可能是受了你的影響,從昨夜開始,我愈來愈覺得,不管你心裏頭想的那個人是我還是展慕白,都沒什麼差別,我竟然……慢慢地不會去在意了。,’康書寰盯著天花板,感到有些迷惑,“怪了,是不是我愈來愈沒原則了?”成為別人的代替品,向來是他不屑為之的事啊!

“不是,該說你愈來愈清醒了。”

清醒?瞭解舞蝶的意思後,他出其不意地翻身壓住她。“那麼我問你,如果你的猜測是錯的,我和展慕白這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呢?”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你看我有笨到連深愛的人是誰都搞不清楚嗎?”

“這個我不予置評。”

“什麼話!”她不悅地噘起嘴,模樣嬌俏動人。

他怦然心動。

“有沒有人告訴你,別在床上對一個正常的男人撒嬌?”他的嗓音有些嘶啞低沈。

她還沒采得及意會他話中的深意,雙唇已被他佔領。

電光火石的接觸,兩人都意亂情迷,她嬌嫩的唇瓣,有如含苞待放的清新玫瑰,在他深情的灌溉下,含羞帶怯地綻放於他的緩緩溫存中。

“我投降了,我認栽了……我再也無力掙扎,蝶兒,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你了。”他喘息奢,在舞蝶耳畔低喃,呼吸微微急促。

輕染紅霞的容顏洋溢著幸福的笑意。千年的苦,今朝終於得償宿願。

“一千年以前,我莫名其妙地一頭栽人情網,沒有道理地愛上了如天邊寒星、人人望之而不可及的慕白。一千年後,我又毫無道理地愛上了你,如果你不是我的慕白,我會感覺得出來的,因為,我是拿我所有的生命在愛他。他的每一個生命跳動、每一個笑容眼神,都牽動著我的靈魂,我所愛上的,不是你這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孔,而是這雙代表靈魂的專注眼眸,只要一個凝眸,我便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感受到你的存在,你明白嗎?”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適應。”這番話,撼動了他的心弦,但是他很難接受他們的感情是建立在這麼個——薄弱而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的說詞上。

他是不是展慕白,一點根據也沒有,僅憑一份直覺,舞蝶根本是為了展慕白而接受了他,這……太草率了嘛!他要的是舞蝶為愛他而愛他,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只是一份很自然的牽念,正如他對她。

“還記不記得冰穀壁上題的那兩句話?”舞蝶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舞出鴛鴦書——”

“蝶心系塵寰!”他自然地介面。

“對呀,早預言了嘛,人家睡得好好的,是你把我吵醒,責任你要負到底。”她竟然開始耍賴起來了。

豆古繫念連牽引,醉心接吻喚紅顏……

還真他媽的準!康書寰哭笑不得。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他動作敏捷地翻身下床,“你等一下,有樣東西送給你。”

“書寰!”她好奇地跟了上去。

“喏!”他將一本畫簿遞到她面前,舞蝶順手攤開,逐一翻閱。

畫中女子明眸皓齒,靈動飄逸,完全抓住了舞蝶一暈一笑間的種種風韻,翻到某頁,她停了下來,目光緊盯著畫旁題上的兩行字。

“版權所有。”這是她剛學到的現代用詞。

“翻印必……呃,不對,”他甩甩頭,“我應該問你,什麼意思才對。”

“蝶兒翩翩舞,柔情輕輕訴。”她指著第一行。

“有什麼不對嗎?”這是他一時衝動下所題上去的詞句。

“盈然人夢中,傾盡相思苦。”她又念第二行。

“我是問你什麼意思!”他開始受不了了。

“是我和慕白的對話。”她終於好心地揭曉了答案。

他啼笑皆非,“這下好啦,又讓你逮到了一項我就是

展慕白的鐵證,這下我是百口莫辯,死都賴不掉了。”

舞蝶合上畫本,捧近心口,輕輕閉上了眼。

這裏頭,一點一滴都是康書寰對她的愛,對她而言,這是千金難換的至寶。

“打個商量。”康書寰突兀地開口。

“什麼?”

他抽掉她懷中的畫本,“你抱錯物件了,等著你抱的寶貝在吃味了。”

舞蝶嫣然一笑,飛快地投入他的懷抱。

康書寰環上她的纖腰,似有若無地低喃:“不管我是展慕白還是康書寰都不再重要,只要擁有你,一切都無關緊要了,我的小蝶兒……”

***

場景一幕幕地轉換,從面對女扮男裝的舞蝶,他心中感情與理智的疲憊掙扎;到她捨身相救的情深義重;再到識破她是女兒身的療傷過程;然後是互訴情衷的旖旎纏綿,進而互許一生的鴛盟……

血染雙燭,鴛鴦哀鳴,魂散情斷;三杯孟婆湯下肚,刻骨情愛化為塵煙。明知她為他忍受千年的孤寂空虛,魂夢深鎖,悲苦嘗盡,他卻不得不選擇遺忘,心痛地割捨了他們那段最纏綿的濃情與誓約……

蝶兒啊!我最心愛的蝶兒,來生,我希望有足夠的幸運,能再和你重續前緣,彌補你為我所受的千年悲楚與淒涼。

幽幽轉醒,康書寰輕歎一聲,沒想到他喝了好大一缸的幹醋,到頭來,他竟真是展慕白的轉世,舞蝶說得一點也沒錯,他該相信她的。

不知不覺中,他已采到舞蝶的房門口,伸手試著扭動門把,門還是沒上鎖,她大概是太信任他了,一點也不防他,也或許,她是認為無所謂吧,若不是早認定自己是他的人,又怎會承受千年時日的煎熬,苦苦等候著他呢?

床上的人兒睡得香甜,他輕輕撫上她那古典細緻的容顏,深情地低語:“今生,我一定要好好把你愛個夠,償盡你為我所付出的血淚與這片無怨無尤的癡。”

心有靈犀的她,感受到修長指尖所傳遞的濃情烈愛,輕輕動了一下,眨了眨眼,迷惘地瞅著他,“你怎麼了?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裏看著我發呆。”

“我在想,當一個衣冠禽獸想非禮女孩子的時候,都是從哪里開始下手。”他半真半假地說道,想嚇嚇舞蝶。

“如果你不恥下問,我就教你。”她慧黠地回他一句。

“對嘛,我差點忘了你有經驗。”他一本正經,“請接

受我的訪問,被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當成同性,當場被剝光衣服的滋味是怎樣,很慪吧?”

舞蝶愣了愣,星眸瞬間燃起驚喜的光芒。“你想起來了?你全都想起來了對不對?”

“你說呢?”他高深莫測地朝她眨了眨眼。

“太棒了!”她開懷地高呼,忘形地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康書寰在舞蝶的唇打算撤離之際,迅速又拉回她。“你完蛋了!”

他攫住她柔軟的嬌唇,狂野熾烈的激情在彼此沮熱膠著的唇齒間展開,他霸氣地奪取她醉人的甜美,火熱的舌似要汲取空虛了千年的纏綿,傾盡千年的椎心思念。

“書……”她呼吸紊亂,意亂情迷,狂亂的心再也不能自持。

撩動的情欲已一發不可收拾,他恣意地感受著舞蝶美好的一切……直到觸及她光裸的胸前,理智倏地抬頭,他緊急抽身,拉開彼此的距離。

“書寰?”她醉眼迷蒙地輕喚。

“噢,天!”他拉過被子掩住舞蝶春光大泄的嬌軀,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不要考驗我的自製力,我不是聖人,我愛你,更想用行動表達我的愛,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書寰?”舞蝶不太瞭解他的意思。

他索性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讓沁涼的夜風冷卻一腔澎湃熾烈的熱情。

“我們結婚吧!再這樣下去,我怕把持不住自己。”

“結婚?”她茫然念著。

“對呀,你不是親口承諾我下輩子還要當我的新娘嗎?等了一千年,我們等的不就是這一天的到來?我們會很幸福的,在往後的日子裏,我會全心全意地愛你,讓你生生世世都只想當我的新娘。”

這是承諾,也是他如海的深情。他要兌現一千年前的盟約,完成一千年前未能完成的夢。

身後,一雙柔情款款的玉臂悄悄環上他的腰。

“我愛你。”這是她的回答。

他回過身來,輕捧著她細緻的臉蛋,輕語:“我也愛你。”

“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嗯?”

“和路香綾保持距離,我怕……”她也說不出自己在恐懼些什麼。大概是血染雙燭的悲劇陰影太痛徹心扉,

使她難以釋懷吧!

“愛我,就相信我,好嗎?我的生命只為了守護你而存在,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容許有人傷了你,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陪伴你一天,任何力量都再也無法將我們拆散,死神也不例外。”他神色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毅。

舞蝶飄浮不安的心因他的承諾而踏實,再也不驚慌。

“愛你,我相信你。”她的一生,在今夜全然託付給康書寰。

***

“你要結婚?”寧靜的咖啡廳一隅,響起了失控上揚的女音。

“沒錯。”康書寰輕啜了口咖啡,沈靜自若地回答。

“我可以懷抱希望,假設那個幸運的新娘是我嗎?”

“很抱歉,你不是。”

雖然是意料中的答案,還是令她大受打擊,僅存的一絲希望破碎的此刻,她感到無盡的心痛與悲憤。“是誰?那個要和你結婚的女人是誰?”

“淩舞蝶,你在我家見過的。”他據實以答。

她回憶著,“那個嬌嬌柔柔、像搪瓷娃娃一樣脆弱而易碎的女孩?原來你喜歡這種林黛玉型的女人。”

她當初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這女人——很聰明,懂得近水樓臺的道理!

“不儘然。喜歡她是沒有條件的,如果她柔弱得禁不起一絲摧折,我會小心地將她放在懷抱呵護;如果她開朗活潑,我會放她在陽光下無憂無慮地盡情歡笑……”想著舞蝶粲然的笑顏,他不禁逸出一縷柔情的笑意。

路香綾妒火中燒,此刻康書寰的神情好溫柔、好深情,可是卻不是為她……

不甘哪!

“為什麼?她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對她?她能給你的,我一樣能。如果我沒記錯,你和她幾乎才剛認識,我愛你愛了六年之久,而她……她憑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打動了你的心?除非……”一個想法掠過腦海,她恍然大悟,斷然道:“除非她根本勝之不武!書寰,你老實說,她是不是……用不光明的手段……要你負責,逼你娶她?否則你怎麼這麼倉促地決定結婚?”

女人善妒的本質,使她不願承認舞蝶奪人心魂的無雙美貌,只是努力找尋成串的藉口說服自己,欺人,也自欺。

“香綾!”他提高音量,變了臉,“我不許你這麼說她,我娶她,就單單因為我愛她,如此而已。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和她完全清白,我沒必要因什麼見鬼的負責而強迫自己娶她。”

就是知道會有這種情形,他才會約她在外頭見面,他不希望上回的情況再發生,更不希望她尖銳的言語傷害了舞蝶。

“你……為什麼,為什麼……”她泄了氣,一臉茫然。

是什麼原因,她努力了六年,仍無法讓康書寰接受她的感情,那個女人卻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得到他全然的深情,教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就是愛她,沒有道理地愛她,我相信她也是。香綾,我們無緣——”、

“只要你肯,我們就有。”她打斷他的話,急急介面。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他語重心長地低歎。

命?哼,她從來不相信宿命這回事!從小到大,她一路順遂如意,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過,只除了康書寰,讓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她飽嘗苦楚,初次領會到什麼叫情殤,什麼又叫心碎斷腸。

不,她相信一切操之在己,只要他們還沒結婚的一天,她就不會放棄。淩舞蝶能給康書寰的,她也能,而她能給康書寰的,淩舞蝶卻未必能!

堅持了六年的感情,如此便放棄,教她怎能甘心?

“如果沒有淩舞蝶,你會喜歡我嗎?就算只是一點——”她淚眼迷蒙,神情悲楚地哀哀低問。

“這……”他心裏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前世是,今世也是。

然,他卻難以啟齒。

眼前女子本是無憂無愁、人人捧在手心中的千金大小姐,六年來卻為他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又為他而淒苦傷懷,他怎狠得下心在她已柔腸寸斷、鮮血淋漓的心上再刺上殘忍的一刀?

凝望她純淨無邪的臉龐,有的只是傷心落寞而已,他找不到絲毫不尋常的神色或恨意,應該——沒什麼吧?

“我……不知道,可能吧!”他回答得模棱兩可,為的,只是不願傷她太深。他不願做得太絕,希望這個答案能稍稍安慰她,讓她心裏平衡些。

“是嗎?”她卻不曾想過,這番回答對康書寰而言是多麼的勉強,若他有可能對她動情,那舞蝶尚未出現的

這六年之間,何以他對她會心如止水,波瀾不興?

見她情緒稍稍平復,他急忙岔開話題:“好了,這話題不值得探究,總之,我對你只有兄妹朋友之誼,至於蝶兒,我早巳視她為妻,這也是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的事實。我們三人,註定是這種關係,你不要想太多,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和蝶兒會很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他相信她會釋懷的,前世的悲慘教訓,不但害慘了他和舞蝶,也毀了她自己,他想,在她合眼那一刻,該是悔不當初的吧?為此,他和舞蝶都願意原諒她衝動之下所犯的過錯。

見她神情如此平靜,他心頭的大石也漸漸落了地。

***

看了看壁上的鐘,時間也不早了,書寰應該快回來了吧?

舞蝶愜意地翻著手中的雜誌,哼著剛學會的流行歌曲,滿心愉悅地等候著康書寰的歸來。

門鈴聲悠揚響起,一抹幸福的笑意自嘴角輕輕漾開,她興奮地飛奔到門口,正準備投入康書寰的懷抱時,她怔住了,門邊站著的不是康書寰。

“是你?”舞蝶愕然望著門口的娉婷身影。

“不然你以為呢?”路香綾反客為主,優雅地繞過她進門。

“喂,女人,你不覺得你有點囂張過頭了嗎?好歹也看在我即將成為這棟屋子的女主人的分兒上,打聲招呼再進來吧?”她淩舞蝶可也不是省油的燈,路香綾的氣焰要想壓過她,恐怕……套句由書上學到的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目前還不是,等你真正成為康太太的時候再說吧!”路香綾輕哼,高傲到不把舞蝶這個未來的女主人放在眼裏。

是可忍,孰不可忍!

舞蝶氣不過,不甘示弱地回道:“就快了,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嗎?別太有自信哦!”

“想挑撥離間是嗎?我的建議是,省點口水,任憑你說得口沫橫飛,我還是相信書寰。”舞蝶見她變了臉,依然不慌不忙,笑容可掬地道:“這樣吧,見你對我未來的老公這麼用心良苦,煞費苦心,我可以考慮讓你當我老公的情婦。當然啦,那也要書寰點頭才行,如果連倒貼書寰都不要你,那我也愛莫能助噦!”

說得夠毒!瞧路香綾都快氣壞了。誰教她就是學

不乖,老愛當不速之客,既是如此,她就徹底讓她明白,她有多麼不受歡迎!!

她們都太瞭解書寰了,他不是那種會坐享齊人之福的人,如果不幸書寰真的附和這個提議,她會第一個和他翻臉,不一刀把他砍成十八塊丟到海裏喂魚才怪!舞蝶忿忿然地如是想著。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正在開車中的康書寰,突然間打了個大噴嚏,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寒意,整個人毛骨悚然起來。

“淩舞蝶,你不要欺人太甚!”路香綾咬牙切齒地怒瞪著她。

“若不是有人自取其辱,又怎麼會認為我欺人太甚呢?”她反唇相譏。

要是康書寰知道他一直擔心會被路香綾傷害的舞蝶,此刻正痛快地欺壓路香綾,肯定會哭笑不得。

“你——”路香綾氣得說不出話來。

“嘖,真是不長進,還是只會你呀我呀的。”好失望喔,經過了一千年,怎麼路香綾罵人的功夫還是停留在幼稚園的階段。

上回她一直纏著康書寰,直問他幼稚園是幹什麼用的,他告訴她,現在他們還用不著,如果兩個人努力一點,大概四五年後就用得著了。

又有一次,她看了電視上“請使用保險套”的公益廣告,還滿街地追著他問什麼是保險套,糗得他恨不得找面牆自行了結算了。

最後他告訴她,小孩子不要問太多,這種東西呢,他們短時間用不著。

沒想到她還是不死心,硬是要追根究底。在完全瞭解後,她臉紅得要命,足足躲在房裏三個小時不敢出來見他。

“淩舞蝶,你不要太得意,贏了書寰的心,不代表你就贏了一切。”路香綾的聲音將舞蝶的思緒拉了回來。

“很像。”舞蝶來回打量,“真的很符合資格。”

最近,她迷上了現代一種叫“小說”的東西,路香綾此刻的模樣,真的好像小說中那個破壞男女主角的壞女人。

“你知道嗎?你把小說中那個壞女人的角色詮釋得人木三分,淋漓盡致,好生動、好傑出喔!”她終於找到路香綾身上有,而她望塵莫及的也學不來的特質,顯得很興奮。

“既是如此,我決定將這個角色發揮到極至。”路香綾已學會不發怒,否則被舞蝶氣死了多劃不來。

“拭目以待。”

“我不想和你討論誰比較愛書寰,因為——”

“那你還說,蠢女人。”舞蝶打斷她的話。

從看小說看到氣憤難平開始,她就立誓不當小說中那個老是處於挨打局面的可憐女主角——事實上,舞蝶本身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冷靜、冷靜!路香綾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你是個麻煩,不只是對我,對書寰也是,遲早有一天,他會發現這一點。”

“不勞你操心,他早就發現了,不過,”舞蝶微微一笑,“他說,今生他只鍾愛我這個小麻煩,而且樂此不疲,你有意見嗎?”

“有,當然有。你對書寰的愛不及我深,要不然,你不會這麼拖累他。首先,我猜書寰一定沒告訴你,我有無數次為他下廚的經驗,他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我完全瞭解,認識六年,對他的瞭解,我自信絕對比你深。”她說得自信滿滿,舞蝶聽來有些酸楚。

路香綾為他下過廚,而她呢?雖然書寰告訴她,現在有不少女人都主張“淑女遠庖廚”,他說他不介意改由“君子”下廚,反正只要兩個人餓不死就好了,可是……她介意呀!她也好想為書寰下廚,然後看他滿懷甜蜜地品嘗她為他所準備的一切……

和路香綾相較起來,如今的她竟感到有些自慚形穢,她做不到像路香綾賢慧,她什麼都不會,她根本不能讓書寰有“家”的感覺。

此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在拖累康書寰,離開她原來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她什麼都不懂,一切都得依賴書寰,不但無法盡一個妻子的義務去照料書寰的生活起居,反而還要仰賴書寰來照顧她,她能給書寰的,除了一份真摯的感情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察覺出舞蝶的情緒變化,路香綾乘勝追擊:“路氏企業團體,你該聽過吧?董事長是我父親,他很欣賞書寰,早就將他當成女婿看待了,似錦的前程,是我能給書寰的,你呢?你的出現,卻破壞了原本擬定的一切,你心裏明明很清楚怎樣對書寰才是最好的,卻只會自私地絆住他,你對他的愛,根本不及我的深!”

一句話堵得舞蝶啞口無語。

前世,她是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女,而今,她什麼也沒有,路香綾卻……多諷刺啊!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終於明白,當初一無所有的路湘翎是什麼樣的心境了,更能體會她何以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

她該放手嗎?捨棄了一切,苦苦等待了他千年,她怎放得開他?如今的她,什麼也沒有,惟一僅剩的,只是他的愛而已,現實的殘忍,卻逼得她不得不做下抉擇。

深深烙進心靈的身影,只要想到可能失去,她就痛徹心扉,悲不自勝。

她錯了嗎?也許,她當初真該隨展慕白長埋黃土才對,她不顧後果逆天而行,違反自然定律的下場,換來的只是不知將何去何從,無所歸依的悲涼。

“你夠狠,路香綾,壞女人的角色你當之無愧,你的確是刺中了我的致命傷,再說什麼,也沒有比這個更殘忍的了,你想打擊我的目的達到了,我再也受不了你了,請自便。”當年的路湘翎會在她面前落淚,但她不會,再傷心,她也不會在情敵面前掉一滴淚。

路香綾看了看她,知道已沒有留下的必要,遂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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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40:24


康書寰打開大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黑暗。

他蹙起眉,感到有些意外。

從她學會開燈,清楚地摸清屋內所有電燈開關位置後,只要他晚歸,她都固定會點盞小燈,柔情似水地乖乖坐在客廳等他,這個屋子多了舞蝶,他愈來愈感覺到有“家”的味道了。

想當初,她剛發現到電燈的奧妙時,還拉著他猛追問為什麼,他當時突然有很深的感觸——讀書真的不能偷工減料、混水摸魚,以免“書到用時方恨少”!

幸好他求學時代有下功夫,否則一會兒要向她解釋現代二十四小時與古代十二時辰的關係,一會兒又要告訴她,從“愛迪生”發明燈泡,再到日光燈的演進史,他不漏氣才怪。

從生命中有了舞蝶開始,他已習慣了有人等待、有人在乎的甜蜜,這會兒一室的闃黑倒真讓他有些不適應呢!

舞蝶不在家嗎?這兒她又不熟,能去哪兒?

他直接朝舞蝶房間的方向走去。門扉半掩,輕輕一推,幽暗中那個他最鍾愛的纖柔身影,此刻在他眼中看來卻覺得有些許寂寥落寞。

“怎麼不開燈呢?”

“別開!”她倏然開口。

康書寰一愕,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怎麼回事?舞蝶的聲音好像有些許哽咽。

“怎麼啦?”他不解地望住舞蝶突顯蒼涼淒清的嬌弱背影,直覺感到不對勁。

她不語,黑緞般的長髮順肩披瀉而下,半掩住月光下低垂的柔美容顏,飄逸出塵得令人屏息。

“蝶兒,告訴我你的心事,我想和你一同分擔,不要用沈默對我。”

她依然默不作聲。

“受到挫折了嗎?是不是不習慣現在的生活環境?”

還是靜默。

長長的一陣沈寂過後,他突然走近她,驀地扳過她的身子,雙唇猛然印下,帶著痛憐與深情,深深地吻住她。

難以抗拒的激情烈愛,舞蝶回應著心靈深處狂熾的?喊,閉上眼感受他的揪痛心扉的狂熱情潮。

感受到臉頰上的濕意,康書寰震驚地止住所有的動作,熱切的唇呆然停駐在舞蝶柔軟的唇瓣上,瞪大眼望著月光下閃著璀璨光芒的淒美珠淚。

她哭了,她又哭了……

他心頭狠狠抽了一下,溫熱的唇往上遊移,心疼地吻去她眉睫、眼角的淚珠,然後雙臂一縮,緊緊將她嵌進胸懷,悄然閉上眼。

“你讓我心痛。”他輕語。

充滿憐疼的柔情舉止,令她芳心欲碎,泫然欲泣。

“你讓我迷惘——”她幽幽低喃。

“你心傷,為的可是我?”

“是。”

“是我不夠好,愛你愛得不夠多,寵你寵得不夠深,讓你委屈了嗎?”

“不,不是,不是!不夠好的是我,配不上你的是我,我自慚形穢……”她將臉深深埋進他胸壑,再也隱忍不住地悲泣出聲。

“傻丫頭。”他憐愛地擁緊了她。

“我不會燒菜、不會煮飯,什麼都不會,我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我是個麻煩、我只會拖累你……”

“我卻沈醉于這個最甜蜜的負荷。”他不疾不徐地介面,“不會燒菜可以學,沒有什麼是學不會的,懷著對我的愛,我相信你會為我辦到的;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是因為你才剛接觸這種生活方式,一切都有待摸索適應,你聰穎慧黠,在我心中,你或許麻煩,卻是個讓我情牽一生的小麻煩,這一輩子,我只為你執著。”

“你不嫌棄我嗎?我不如路香綾的賢慧,更無法幫

助你什麼,我一無是處,除了一顆愛你的心,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她垂下眼瞼,說得哀哀自憐。

“這就夠了,我只要你的愛。”他終於完全明白舞蝶的反常源於什麼了,他柔情萬千地輕執起她完美的小下巴,“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是讓我又氣又憐的?真搞不懂你的小腦袋瓜在想什麼,居然以為我會膚淺到為了外在的虛名而放棄你?我有這麼不堪嗎?如果一千年的時光都還不足以考驗我們的愛情,那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讓人相信的永恆呢?我愛你,蝶兒,千言萬語,我不再多說,我只要你記住我愛你的心,任憑滄海桑田,此心不改,路香綾就是將全世界都送到我面前,我也不會有絲毫的心動,因為我的小蝶兒是無價之寶,勝過俗世萬物。”

“書寰……”她胸口漲滿了感動與歉疚。在他回家之前,她想了好多,愈想就愈覺得康書寰選擇她根本是錯誤的,她甚至驚恐他在一時感情衝動下選擇了自己,有朝一日會興起後悔的情緒,懊悔放棄了曾經垂手可得的一切,屆時她又將何以自處?愈想她就愈心慌、愈難過……

如今聽了他這番話,她才猛然覺醒,氣惱自己的庸人自擾!更為自己對他曾有過的懷疑而滿心的自責與歉然。

“對不起,對不起……”

他堵住她的唇,給了她纏綿至極的擁吻。

“永遠別對我說抱歉,你忘了嗎?”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輕回。

“記得,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將它深深刻在心中,捨不得忘。”,

“再多記一句:永遠別讓我為你心痛。每回,你總是讓我好心疼、好捨不得,不論我再怎麼小心翼翼地呵護你,都覺得不夠。”

舞蝶輕偎著他,但笑不語,兩心相依的旖旎情懷,已勝過千言萬語。

擁有他,便是將幸福牢牢握在手中。她如是堅信。

***

莊嚴的教堂中,神聖的婚禮正進行著。

一身白紗的舞蝶,美得如夢如幻,飄逸絕塵,初見者,幾乎要以為是天上仙子落下凡塵,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康書寰,都失魂地望著她,不捨得移目。

從一開始,他就心不在焉,目光始終停駐在舞蝶身上。嬌嬌怯怯的舞蝶,在他灼熱的目光凝視下,細緻的

臉蛋浮起淡淡的紅霞,更添醉人心魂的絕美神韻。

他們的手始終緊緊交握,不曾鬆開,一如兩人堅定不移的信念。

教堂中沒見著路香綾,他們都松了一口氣,因為他們都明白,在路香綾沒徹底對他死心之前,暫時避開這種彼此都覺得尷尬難堪的場面總是好的。

一抹喜盈盈的甜甜笑意自她唇角揚起,在嘗盡辛酸悲苦、歷經重重曆難後的今天,她終於能一圓千年前未能實踐的鴛盟,與書寰相守一生了。

掬飲著她乍喜還嗔的嬌態,康書寰怦然心動,忍不住俯近她耳畔柔柔低語:“你好美。”

她嬌顏緋紅,含羞帶怯的模樣更加嬌美動人。

“怎麼辦?”

“啊?”聽他突出此言,舞蝶困惑地仰起頭,閃著疑問的大眼睛格外惹人憐愛。

“我已經等不及想吻你了,怎麼辦?”他壓低音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輕啄了一下她的嫣頰。

她一張俏臉迅速紅透,羞得說不出話來。“你……好壞!”

“今晚,還有更壞的事等著我們去做呢!”他噯昧不明地輕語。

“正經點啦!”她又羞又赧地嬌喔。

前頭的牧師一邊念著證詞,兩眼不住地往他們那兒瞧,將一切盡收眼底。

這對新人哪,是他見過最不專心、卻也最耐人尋味的一對。

絲毫不加掩飾對彼此的濃情愛意,那分自然流露的甜蜜與深情,也感染了為他們證婚的牧師,一抹會心的笑容不經意地自他嘴角悄悄揚起。

“書寰……”她遲疑地輕喚一聲,欲言又止。

不知怎地,一股不祥的感覺自心底升起。

“怎麼啦?”康書寰察覺她情緒的變化,關切地低問。

“路香綾……”

他輕輕搖頭,“沒事的。”

“是這樣嗎?”那為何她心頭會突然湧起不安的感覺,巨大的陰影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一切有我。”

堅定自信的眼眸、溫存至極的笑,以及柔情萬縷的承諾,安撫了她驚惶不定的心,正準備向他點頭,要他別擔心她時,肅穆的教堂內響起小小的私語聲,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掀起動亂的門口。

“路香綾?!”兩人異口同聲地驚喊,頗感意外。

她來了,她還是來了……

舞蝶一陣輕顫,全身血液似乎在瞬間凝結,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心悸的寒意流貫全身——

一雙溫熱的大手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似在告訴她:別怕,有我。

路香綾一步步走向他們,淚也一顆顆滑下。“這個婚禮是我期待已久的,曾經,我滿是自信地以為,你終究會是我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你的愛最後終會屬於我……卻沒想到,當我真正等到這個婚禮的時候,新娘卻不是我。書寰,你怎麼忍心這麼對我呢?我是這麼愛你呀,對你,我是全無保留地付出,我用我的生命在深愛著你,為了你,我學習如何當個平凡的好女人,為你學做菜、為你學做家事、為你拋下了千金小姐的身段,將一個女人的矜持和尊嚴踩在腳底下,試著學當一個值得你愛的好女人……從小到我,我從不懂什麼是愁、是苦,卻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心碎、落淚,嘗盡愁苦,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書寰,你怎能這麼殘忍?你怎麼用這種方式將我傷得體無完膚啊?”

“香綾……”他動容,他感慨,但他無法愛她,“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心裏十分清楚,蒙你錯愛,我無力回報。感情畢竟不是交易,我感動,卻無法因此而愛你。說我鐵石心腸也好,麻木無情也罷,我和蝶兒已緣定三生,我和你註定無緣。”

“不,不是這樣的,是她!是她的出現破壞了一切,她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狠心奪愛?我恨她、我恨她,沒有她,你會是我的……”

聽出她話中怨毒的恨意,康書寰和舞蝶同時心頭一驚,打了個寒顫!

“香綾你——”話聲戛然而止!

一把鋒銳的利刃淩厲地直逼舞蝶心口。他倒抽了口氣,反射性地推開舞蝶,驚心動魄的畫面,讓原本寧靜的教堂掀起了驚濤駭浪。

路香綾早已讓仇恨蒙蔽了理智,滿滿充塞胸口的只有對舞蝶入骨的恨意,她一刀刀毫不留情地往舞蝶身上揮。而一身白紗的舞蝶,根本難以閃避,一個閃神,她被長長的白紗絆倒,驚懼地看著冷芒閃爍的利刃迅速朝她刺來——

康書寰還沒采得及回過神,快得令人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令他瞪大了眼,呼吸幾乎停頓。在這撼人心弦的一刻,他腦海閃過的是千年前那泣血椎心的一幕,他心魂俱散,毫不猶豫地迅速奔向舞蝶,在千鈞一髮之際,以身子覆上舞蝶,緊緊環抱住她。

路香綾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大驚失色,來不及收勢的刀猛然一偏,劃過他的肩臂,泉湧的熱血迅速滲出,滴落在舞蝶如雪的白紗上。

“不!”舞蝶揪心地尖喊,成串的淚決堤而下,“書寰、書寰,你……”她顫抖著輕喚,芳心欲碎。

“別哭,別哭……我沒事的。”他忍著痛,費力地抬手為她拭淚,“乖乖的,別哭喔!”

柔情呵疼的語調,令舞蝶更加心酸,淚兒落得更凶。

一旁的路香綾早已失神,手中染血的刀輕輕落下,怔忡地低喃:“我傷了你……我居然傷了你……怎麼會呢?我愛你勝於自己的生命,我怎會傷了你呢……”

“這叫愛?你敢稱這個叫愛?路香綾!你不配談愛我!”康書寰震怒地瞅著她,“你以為把所有的過錯冠上一個愛字就都理所當然、冠冕堂皇了嗎?如果你真如你所言的愛我,你不會一再地打擊我,將我陷於萬劫不復之地。如果你真如你所言的愛我,明知道我若失去蝶兒,會是如何的痛不欲生,怎會忍心一次又一次地狠心從我手中奪走我重視若生命的至愛?你想到的,只是你自己,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你有顧慮到我的感受嗎?我敢打賭,你沒有!你的愛,太瘋狂、太偏激,也太不理智了,一次的錯誤,你害得我和蝶兒嘗盡苦楚、受盡磨難,而你,卻還執迷不誤,不願悔改,這一次,我是真的恨你了!”

路香綾一凜,“不是的,書寰……”

“別說了!什麼都別說了!”舞蝶心急地大喊,“先到醫院,你流了好多血……”

舞蝶費力扶起他,路香綾如夢初醒地趨向前幫忙,康書寰卻毫不領情地揮開她,然後反握住舞蝶的手,“別忙,我們的婚禮還……沒完。”

“可是……”

“無妨,不痛的。”才怪,他是痛到麻痹了,不停失血已經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你……還是選擇她?”路香綾柔腸寸斷,哀戚地問。

“不然你以為呢?”他輕哼,“不想我娶蝶兒,除非殺了我。”

“你——”路香綾震驚地望著他,他當真這麼愛淩舞蝶?

可悲呀!她竟輸得這麼徹底。

路香綾淒苦地一笑,神色淒絕地輕喃:“我懂了,我終於懂了……”

她落寞地轉過身,絕望而悲楚地轉身離去。

“書寰……”舞蝶看著鮮紅的血不斷淌出,一顆心全

扭絞在一塊,忍不住悲泣道,“別管什麼婚禮了,我們去醫院。”

他輕笑,捧著她的臉蛋,“為了當我的新娘,你已經等了一千年了,前世虧欠你的,我要在今生一一補償。乖,別哭了,我要你當個快樂的新娘。”

舞蝶咬著唇,滿心酸楚地不住點頭,她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淚水卻不聽使喚地滾滾滑落。

“繼……繼續吧!”康書寰用用頭,力持清醒。

牧師回過神來,深深為他們的愛情而動容,猛拭著眼角的感動淚水。

跳過好大一大段,他直接接到末尾處,詢問道:“康書寰先生,你願意娶淩舞蝶小姐為妻,並發誓一生一世鍾愛她,以自己的生命呵護她,守候著她嗎?”

何需問呢?他方才已用行動證明一切了。

“我願意。”他仍是堅定地道出此生不悔的承諾。

“那麼淩舞蝶小姐,你願意嫁給康書寰先生為妻,並發誓一生一世深愛他、追隨他,永遠陪伴他嗎?”

她淚意盈然,哽咽道:“我願意。”

當他的唇貼上她時,一串晶瑩的淚珠也輕輕滑落,一場高潮叠起的婚禮,在她難美的淚珠和他深情不悔的血紅點綴下,顯得更加淒美而纏綿。

***

“老婆。”

舞蝶一推開病房的門,立即迎接到康書寰愉悅的笑容。

“怎麼樣,今天好多了吧?”她關懷地問,拉了張椅子正準備坐下時,康書寰搖了搖頭,輕拍床鋪,她微微一笑,柔順地坐了上去。

“不好,一點也不好。”他不悅地埋怨,“只要想到我們一生只有一次的新婚之夜,我居然在恍恍惚惚中度過,沒能陪你共度春宵,就連想要好好‘愛’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都‘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就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洩!”

舞蝶臉兒紅了紅,“你怎麼這樣啦,受了傷都還不知道安分。”

“安分?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這麼安分,結婚一個星期還讓老婆保持清白之身的話,人類早八百年前就絕種了!”他沒好氣地道。

“真是色吾色,以及人之色!”舞蝶翻個白眼,感歎地說。

“什麼?”

“你自己色欲熏心,就‘推己及人’,希望別人也跟你一樣是不是?”

康書寰失笑了,原來這話也能這麼解釋。“孟子若還在世,會被你氣死。”

“我才被你氣死咧!”舞蝶也有一肚子苦沒處可發,嗔怨地訓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惡?受了傷還逞強,害我擔心得要命,結果你卻只在意你的新……噢,不,我們的新婚之夜!等在手術房外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恐懼嗎?就連醫生都責怪我說,傷口這麼深,為什麼不早點送醫,害你流了這麼多血……那一天晚上,我守在你身邊,可知我望著你一臉的蒼白,心是多麼的痛嗎?你又知道那晚我為你流了多少淚嗎?你知道……”

未出口的話,消失在他口中,緩緩深情的吻已說明了一切。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溫熱的唇,依戀不舍地流連在她的雙唇上輕喃。

“答應我,以後不許再這麼嚇我了。”她輕撫上他由肩膀到手臂那條又深又長的傷口,再度感到一陣心疼。

“我保證。”他低笑,“至於我們的洞房花燭嘛,最慢下個星期,我一定給你合理的交代。”

舞蝶又羞又惱,“你還沒忘記呀?!真是‘色性堅強’!”

“不、不、不,應該說你太秀色可餐了,害我神魂不定,要不是路香綾壞我好事,我今天會淪落到連老婆也碰不得的悲慘下場嗎?”

說到路香綾,舞蝶明顯呆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說:“書寰,你……路香綾……呃……”她有些語無倫次,不知如何開口。

這番不著邊際的話,讓康書寰感到莫名其妙。“我和路香綾怎樣?你這樣說我摸不著頭緒。”

“我是說,你很恨她嗎?”

康書寰有些瞭解她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原諒她嗎?”

她怯怯地點頭,“不要恨她,她——說實在的,是個很悲哀的人,恨一個人也是一種心靈上的負擔,我們何不學著釋懷?”

康書寰擁她入懷,心折地低歎:“你還是這麼善良。”

“答應我,好嗎?”舞蝶仰首期盼地望著他。

“我也不想恨她,可是只要想到她曾一再地想傷你,我就……那一刻,如果我沒來得及趕到你身邊,我真的不敢想像結局會是怎樣!難道又要你再沈睡一千年嗎?如果她心中真的有恨,可以沖著我來,可是偏偏她針對

的是我視如瑰寶的你,我無法忍受她一再地想致你於死地,就因為這樣,我始終無法釋懷。”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當我懷著對你的思念,孤孤單單地在冰穀中承受著千年苦楚時,我怨過她。當她傷了你的時候,我更是對她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我無法容忍她對你的傷害!但是當我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我慢慢能體會她的心情,她也很苦,同是深愛你的女人,我知道愛你要具備多大的勇氣,她也為你付出了千年的感情,只是我比她幸運,蒙你垂愛,而她,錯只錯在心太癡,放不開,想不透。你不該恨她的,異地而處,如果今天付出真情,卻得不到你一絲一毫依戀的人是我,我也會難以接受……”

“很難想像你發起狠持刀行兇的畫面。”他隱隱有絲笑意。

“呃,是有點技術方面的困難。”她靦腆地說。

“雖然她的反應過於激烈,可是我們並沒有失去什麼,是不是?”他釋然一笑。

“你原諒她了?”舞蝶一雙明亮的眼,閃著愉悅的光芒。

“老婆大人的命令,豈能不遵從?”他促狹地說道。

她開懷一笑,勾著康書寰的脖子,在他頰上印了一吻。“老公,你真好。”

“這樣,我們的洞房之夜;你就會心甘情願多了?”三兩句話,他又將話題繞回到令她渾身發燙的敏感話題。

“康書寰!”她很無奈地叫著,正準備大發雌威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兩人疑惑地望一眼,舞蝶隨著起身開門。

“康太太嗎?”一名白衣護士站在門口詢問。

“我是,有事嗎?”舞蝶大惑不解。

“有個人托我把這封信交給康書寰先生。”

信?舞蝶接過護士手中的霄自信封,雖感費解,仍禮貌地道謝。

“怎麼啦?”康書寰的聲音由後頭響起,目送護士離去後,才又折回床邊。

“喏!剛才護士小姐拿給我的,有人指名要將這封信交給你。”

“誰呀?”他揚眉問道。

“天知道,八成又是你的某某紅粉知己寫的情書,你還不快拆開來看看。”

“天地良心!我康某人除了你,可不曾招惹過其他女人,一個路香綾就夠我受的了!”不過看這信封上娟秀的字體,倒真像是個女孩子。

“白癡才信你。”舞蝶笑?道。

“還不信?好,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決定不看這封信。”他作勢欲將信丟向垃圾筒,被舞蝶攔了下來。

“好了啦,別鬧了,快看看是誰寫的。”

“這會兒相信我啦?”他笑得得意,下場是換來舞蝶的白眼。

他打量著猶泛著幽香的信封,喃喃念道:“不曉得是哪個居心不良的,想害我被老婆誤會也不能這樣嘛,有病啊!人都來到醫院了,什麼話不直接說,還用寫信的,寫了也不直接交給我,順便探個病也好嘛,真沒誠意,又不是見不得人……”倏然止口。

見不得人?!

和舞蝶對望一眼,兩人心頭同時浮現相同的想法——會是她嗎?

他迅速抽出信紙閱讀:

書寰:

得知你的傷已無大礙,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然而對你的愧疚感,卻是怎麼也卸不下的。漸漸冷靜下來以後,我想了很多,也頓然驚覺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我必須向你說聲抱歉,雖然這份歉意來得太遲,已挽回不了我曾對你們造成的傷害,也因為大瞭解自己的行為有多該死,所以不敢祈求你們的原諒。

你說得沒錯,我是大自私了,總認為自己的付出該有所回報,也因為感情投入太深,所以根本無法接受你根本不屬於我的事實。,我嫉妒淩舞蝶,因為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我挖空心思卻求之不得的一切,然而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感情沒有絕對的,也不是因為我付出了全然的感情,就理所當然地該擁有你的愛。就在你捨身救淩舞蝶,甘願代她承受任何危難時,我強烈感受到愛情另一面感性之處——犧牲!我的愛很激烈!充滿了佔有,卻忽略了犧牲,我只想到要用一輩子證明我的愛,卻忘了該犧牲、該給你更自在的呼吸空間……

我已經決定出境求學,遠離這片曾有過不少愛恨掙扎的土地,惟有離開,才能使心靈得到平靜,不可諱言的,至今我依然深愛著你,也許你會說,我如今已沒有資格再說愛你。但,我是真的愛你,愛得好深、愛得好痛苦,不過你放心,我再也不會拿我的愛來困擾你了,我會努力學習遺忘,淡化這段苦澀單戀所帶給我的創傷,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有你和淩舞蝶的祝福,祝福我早日走出這條感情的死巷,早日稀釋對你濃烈的感情,早日——迎接生命中湛藍的晴空。最後,殷殷祝福你和淩舞蝶永遠快樂、幸福。

路香綾親筆

看完了信,他感觸良多地輕歎一聲。

舞蝶隨即問道:“你會祝福她吧?”

“我祝福她,更真心地希望她能過得好。”

一封信看下來,他們不難發現,對於前世的種種,路香綾早巳不復記憶,他們心想,遺忘對她而言,或許是好的吧?至少不用因他的選擇而再受一次傷害,她該會好過些吧!

“選擇了我,卻一再地傷害了這麼一個深愛你的好女孩,你心裏有一丁點的遺憾或後悔嗎?”舞蝶凝望著他,幽柔地輕問。

“你呢?你後悔愛上我嗎?”他滿含柔情地反問。

“不,愛你是我這一輩子最不悔的選擇——雖然我這個‘一輩子’好像長了點。”

“是啊,別人娶個‘某大姐’就已經很了不得了,我居然偉大到去娶一個LKK的‘古’新娘,連我都不禁要佩服我自己了。”他調侃道。

“你這是嫌我老噦?”舞蝶杏眼一瞠,不悅地瞪著他。

“一千多歲還不老嗎?老女人!”他趣意橫生地取笑,卻換來河東獅吼。

“康書寰,你不想活了!”粉拳還沒發揮功用,便已“事蹟敗露”,“出師未捷”。

他輕而易舉制住不安分的她,溫存繾綣地凝望懷中的她,“不要吵。”

在他滿含柔情的凝眸下,她思緒漸亂,微微急促地呼吸,染紅了她的嫣頰。“為……為什麼?”

為什麼不要吵?不知道她注意到沒,這個問題真夠蠢的了!

他低低一笑:“因為我想專心吻你。”

渴望的唇,終於密密貼合,他們閉上了眼,沈醉在兩心相屬的旖旎情懷中。

窗外偶然吹起的微風,輕輕翻動一旁的畫簿,停格後的畫面,呈現出一名身穿白紗、纖柔出塵的美麗新娘,一旁題上了幾行蒼勁瀟灑的字體:

你如輕靈的彩蝶,以曼妙的舞姿翩翩飛進我生命,流轉的時空,斬不斷密密織就的誓約,盈滿柔情的心,似在訴說,愛你,從前世到今生——

空白了千年的生命,飄浮了千年的心靈,終於找到了無悔的依歸,守候千年,未嘗不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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