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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29:54

煓梓 - 紅桐戲【京城五霸之二】

她累了,也倦了,世間的一切對她這棄兒來說是那麼殘忍,
是以她自願演出"鬼打叉",藉此結束生命、逃避命運!
然而萬萬想不到,半途竟會殺出一個男人拯救她的性命,
她因此更陷入絕望的深淵......

打從看見棄兒的第一眼起,賀英燁就陷入強烈的自我矛盾!
他不想敗給廉價的欲望,卻也克制不了自己對她的思念;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自戲台搶下她的性命,將她帶在身邊。
愛情早已萌芽,只是驕傲和自尊不允許他承認──
自己愛上了一名戲子!冠蓋滿京城,斯人獨憔悴......
到底他該怎麼做才好?放開她,或是承認自己對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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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47:19

楔子

  大雪紛飛的早晨,四周的風景仿佛凍結,只有不斷掉落的雪花,是這個嚴冬中唯一生動的場景。

  "呼!呼!"

  寒冷的低溫,使得人人猛對著手心呵氣,但任憑吹送再多的熱氣到手心,也維持不了多少時候,不多久便被飄落的雪花奪去溫度。

  "這麼冷的天氣,還得要出來掃地,真是要命哦!"

  身穿厚重棉襖,手持著長長的竹掃把,在戲班負責打雜跑龍套的強叔,一邊抱怨,一邊走向戲班子門口,微駝的背說明他的身子骨已經不如從前硬朗,什麼時候要被踢出這個戲班子都不知道。

  "翔升戲班"是洪江這地方眾多戲班其中之一,自古以來就是商業重鎮的洪江位於浣、巫兩水的交會處,是滇黔與瀘漢之間貨物水運的必經之處。

  洪江以輸出桐油和木材聞名,早在楚吳相爭時,洪江就是楚國著名的桐油產地,因而此地出產的桐油又稱"洪油",是洪江最重要的經濟命脈。

  "呼呼!他奶奶的,這天氣真冷。"強叔全身凍得直打冷顫,不是他愛抱怨,反正這座大雜院也夠破落了,還這麼勤快掃它做什麼?就算掃了,生意也不會更好。

  洪江這地方說大也不大,步行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能穿越城東、城西,腳程快一點的還能來回再繞一圈。可拜優越的地理位置之賜,湘、滇、黔、桂、鄂的所有貨物都匯集在此處,因此而成為一個商業重鎮。

  "還是老實點兒,趕緊掃地吧!"

  既是商業重鎮,免不了吃喝玩樂。既是吃喝玩樂,就一定有戲班聚集,"翔升戲班"就是在三年前來到洪江落地生根的,班主且買下這座大雜院供整個戲班的人居住,環境雖然不是頂好,但總比在野外扎營強,至少不必再餐風露宿,流離失所。

  強叔一跛一跛地拿著竹掃把,來到大雜院門口,嘴裡抱怨這種下雪天簡直是在折騰他這把老骨頭,都快教寒氣給拆了。

  他才剛拿起竹掃把,準備清掃地上落葉的時候,突然瞄到一個包袱,裡面好像還包著什麼東西。

  該不會是有人掉了包袱,忘了回頭找吧?

  強叔喜出望外,以為自己走了老運,平白撿到了一個包袱,就算裡頭沒有銀兩,衣裳也可以拿去變賣,他賺到了。

  強叔喜孜孜地走過去拎起包袱,才發現不對,包袱的重量比他想象中來得重,而且還會動。

  難道是?

  強叔飛快地打開包袱,裡面果然包著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氣若遊絲地哭泣。

  "哇哇!"小嬰兒不知道餓了多久,嘴唇都凍到發白了,但還是很努力地抖動手腳,跟上天爭取活命的機會。

  強叔看見嬰兒哭泣的臉,心都碎了,出生才不過幾天的嬰兒,竟然就被狠心的父母丟棄在戲班門口,他如果不伸出援手,這孩子怎麼活?

  "乖,不哭不哭,強叔這就帶你回去喝奶喝個夠,你也不怕餓著了。"強叔一邊哄嬰兒,一邊檢查嬰兒的性別,發現是女嬰後更加心疼,這孩子,就算進了戲班,往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哪!

  "真是個漂亮的小娃兒,等你長大後,一定會有很多年輕小夥子,為你爭破頭。"強叔將嬰兒抱在手臂輕搖,慈愛的語氣,仿佛在宣告她的命運,也仿佛在為她不捨。

  一個白玉雕琢成的娃兒,淪落到戲班以後,恐怕只會變成蒙塵的石頭,難以發出聖潔的光芒。

  白色的濃霧彌漫在水面上,迎面而來的水氣和著濃霧擋住往來船家的視線。

  "小心!"

  "別撞著了!"

  洪江的冬季一般來說並不寒冷,但由於水氣旺盛,只要一下過雨,霧氣自然蔓延,除非等到霧散,否則很難看得見對面的船只。

  "靠岸嘍!"只聽見船夫站在船頭大聲吆喝,全體櫓手整齊地收起櫓,等待船夫下錨,大家歡喜上岸。

  昂然挺立站在船首,賀英燁臉上的表情不若船夫、櫓手那般興奮,對他來說,這只是一趟生意上的旅行,若不是為了爭取更多的供油量和更好的價錢,他不會來這一趟。

  "賀少爺,您不下船嗎?"船老大請示賀英燁,而嚴格說起來,這艘巨型商船真正的船老大應該是賀英燁,他才是這艘商船和整個船隊的主人。他只是受雇指揮船夫和櫓手,但賀英燁還是稱他一聲"船老大"以示尊敬。

  "我最後一個下船。"賀英燁抬頭看看天色,發現時間還早,他還有合同及書信放在艙房裡,需要整理。

  "那麼小的......"

  "船老大您和船夫們就先上岸吧,別管我了。"

  "是,賀少爺。"既然主子都開口了,船老大也不好再堅持下去,手一揮,除了留下看船的人之外,大家都爭先恐後搶著下船,各自分散去找酒肆和青樓解決憋了一個多月的欲望。

  賀英燁稍微看了船夫們的背影一眼後,回到船艙內的房間,將滿滿一個桌子的合同和書信放入書箱中,再命人抬下船。

  "少爺,咱們是直接去油商那兒,還是先到客棧歇著?"隨行的下人扛起上鎖的黃花梨書箱,光這些合同、書信,就有十來斤重。

  "先到客棧歇著,明早再去拜訪油商。"有些合同他還要再斟酌甚至修改,不宜貿然行事。

  "曉得了,少爺。"隨行的家僕阿三,打小就服侍賀英燁,比誰都佩服他家主子,少爺一向冷靜行事。

  "下船吧!"打點好了一切,賀英燁總算正式踏進洪江這塊風水寶地。

  比起繁華的京城,地處湘西的洪江不過是塊彈丸之地,但卻匯聚了多方財氣,讓它顯得特別不同。

  "這地方真熱鬧,什麼玩意兒都有。"隨行的家僕肩挑著書箱,兩眼還不忘左顧右盼,就怕遺漏了丁點兒異地風光,回到京城後無法同人說去。

  賀英燁心底頗為同意阿三的話,就像阿三說的,洪江基本上就是一座繁榮的巨鎮。雖然位於湘貴交會的邊陲地帶,但因掐著沅、巫兩水交匯的咽喉,自古以來就是貨物轉運的重鎮,也多設有驛站,地理位置重要性自是不在話下。

  "錢莊、酒肆、茶坊、布店還有青樓。"阿三看得眼花撩亂,眼珠子都快轉不過來。"沒想到這麼偏遠的小鎮,也有這等不下於京城的風情,教小的大開眼界。"

  小三話多,賀英燁半天沒搭上一句,他倒是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剩下的時間只有閉嘴,省得主子嫌他吵。

  賀英燁隨意瞄了兩旁的街道一眼,眼前的繁榮景象,對他而言並沒有任何的吸引力。他關心的只有明天和當地油商的談判能否為他制造最大的利潤,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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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48:01

  下過雨的街道,干淨卻也清冷。

  自下船以來,他們已走了將近一刻鍾,還沒走到他們預備投宿的客棧。

  "少爺,找著了!‘宣陽客棧'就在前面!"小三手指著幾步之遙的豪華客棧,三層樓高的建築雕梁畫棟,一看就知道收費不貲,進出的人士大都披金戴玉,多是富貴人家。

  "嗯,進去吧!"貴為全國最大油號少主的賀英燁,自然是客棧最受歡迎的客人,還沒走到客棧門口,掌櫃的就出來招呼人了。

  "請教您們是......"

  "咱們是打京城來的‘全通祥油號',這位是少東家。"答話的人是阿三,就看見他下巴仰得老高,不可一世的跩樣,非常以主子為傲。

  "原來是賀少爺,裡邊請!"掌櫃的好記性,不消半晌便想起預訂的客人本之中,就記載著當地油商人人都想交往的對象,忙露出笑容熱情招呼。

  "少爺。"阿三讓出一條路,欲讓賀英燁先進客棧,賀英燁的腳也確實跨了出去,卻在看見對街上的某個人影後,悄悄地收回。

  "少爺?"

  客棧的斜對面,是家粑粑店,由店裡頭傳來的炸粑粑香味,教人駐足流連,忍不住流口水。

  "您、您該不會是想要吃粑粑吧?"阿三瞧見賀英燁專注的眼神目瞪口呆,以為賀英燁肚子餓,殊不知吸引他的,是另一道風景。

  粑粑店的門口,有個老人家正被店主人用竹掃把給趕出來。

  "走開!"店主人可凶了。"別想我會給你任何一個粑粑,你這老乞兒滾吧你,別再來了!"

  老人家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上門乞討,也不是第一次被店主人轟出去,但他還是一再地重復相同的舉動。

  世道差,乞丐就多,這沒有什麼特別。吸引賀英燁的,並不是被攆出粑粑店外的老乞兒,而是一位身穿單薄皮襖,背影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姑娘,她將身上所有的錢和食物都掏給老乞兒。

  "老人家,這是我僅有的饅頭和銅板,您好好握著,千萬別教人給搶了。"年輕姑娘的嗓音極為好聽,音量不大,又刻意壓低聲調,但卻能清楚地讓人聽見,應該是有受過某種訓練。

  "少爺?"阿三瞅了半天,就是不覺得有什麼地方好看,搞不清楚主子為什麼看得入神。

  賀英燁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看,亦未受到感動,相反地,他覺得那個女孩很傻,犧牲自己的結果什麼都得不到,又何必呢?

  "咱們進去吧!"這一瞬間,賀英燁覺得自己也是個傻瓜,竟然浪費時間看了這麼一出無聊的戲。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老乞兒拿到銅板和饅頭,高興地連聲說謝,接著一溜煙不見。

  賀英燁見狀再次為那女孩不值,還說謝呢,拿到錢就跑。

  提起腳步,賀英燁就要進客棧,誰知女孩恰巧也在這個時候抬頭,兩個人的視線不期然在空中交會,自此陷入最深的幻境。

  她是人,還是仙?抑或是王母娘娘用天上的雪玉琢磨出來的白玉人偶,不小心掉落到人間?

  在女孩倩影映入眼簾的瞬間,賀英燁以為自己看見了被仙霧圍繞的玉人兒;而不屬於人世的白玉人偶,也回以同樣迷惘的眼神,困惑地注視著離她幾步之遙的賀英燁。

  他是夢,還是幻?是畫中走出來的人物,還是自己夜半夢裡沈澱出來的結晶?他那雙眼睛,澄淨透亮,似乎能將天地一切都反映出來,包括她心底那份不為人知的渴望。

  緊緊拉住棉襖的領口,女孩下意識地用最簡單的動作保護自己,仿佛不這麼做,魂魄就會被他拉走,再也追不回來。

  賀英燁琥珀色的眸子確實沈積了一些東西,在他內心深處,他知道那是一種廉價的欲望。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一尊如此完美的玉人兒而悸動;是因為他幾乎在瞥見她的第一眼,體內的五髒六腑就攪在一塊兒;是因為他的欲望從未來得如此狂、如此快,因為危險,所以廉價。

  "少爺......"

  而他向來是個深思熟慮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經過反復計算,不該來的欲望他絕不允許,他絕不會被廉價的欲望擊倒。

  阿三不懂得主子的心思,只能張大嘴,看著賀英燁朝粑粑店前的女孩走去。

  賀英燁在女孩的面前站定,猶如珍珠一樣白皙光滑的臉龐上,有的盡是迷惘。

  他終究不是幻影,而是個和她一樣,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女孩止不住心跳,好怕他再靠近一步,她就會昏厥,就會從這偶然發生的夢境回到殘酷的現實世界。

  "我都看見了,你把身上所有的銅板全掏給了老乞兒。"

  賀英燁冰冷的語氣和謎一樣的眼神,將女孩往現實再拉近一些,她不懂他為什麼說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如此一來,你還有錢吃飯嗎?"

  原來,他是在關心她的肚皮問題,她的眼角幾乎因為他這句溫暖的問候而泛起淚光。

  "拿著吧!"

  接下來,丟到她身上的銀兩,粉碎了她內心的感動,也將她的幻境全部打破。

  "去買幾個粑粑來吃,下次別再做傻事了。"

  然後,他掉頭走了,走進對面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半步的豪華客棧。

  "少、少爺!"阿三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回神,忙扛起書箱跟在賀英燁後頭跑,嘴裡念念有詞。"怪了怪了,少爺怎麼會干這種事......"

  主僕倆的身影很快沒入雕飾牡丹花的門框,獨留女孩慌張地看著棉襖上的一兩銀子。

  他這到底是?

  女孩不明白賀英燁的企圖,不了解這就是他壓抑自己內心欲望的方式。他擺明了將她當成乞丐,藉由侮辱她,證明自己不受欲望的擺布,其實只會凸顯自己的傲慢無禮。

  這些女孩都不知道,但她可以從他冰冷的口氣和睥睨的眼神之中,感覺自己在他的眼裡和乞丐無異,所以他才會丟銀兩給她。

  即使如此,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銀子收進棉襖裡面,貼在胸口珍藏。

  臨走前,她再瞥了客棧的門口一眼。

  那人進人出、不時見掌櫃和小二往來送客的豪華旅店,分隔了她和賀英燁兩個世界。唯一維系他們的,只有胸口那錠小小銀兩,藏在破舊的棉襖內,不露一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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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48:56


  "棄兒。"

  突然間從背後響起的呼喊聲,嚇壞了正在發呆的女孩。

  "大師兄。"女孩快速將銀兩放進棉襖內的暗袋,轉過身面對戲班班主的兒子。

  "有什麼事嗎?"棄兒強迫自己對她最厭惡的人,擠出一絲微笑。

  班主的兒子沒答話,但淫蕩邪惡的目光早已說明一切,他又想找她麻煩。

  "棄兒,你真是越來越美了。"他想做什麼?光從嘴角邊垂涎的口水,就可以推敲出他的企圖,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大師兄你真愛說笑,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去幫忙整理戲服了-- "

  "整理啥個鬼戲服,現在是咱們談情說愛的時間。"班主兒子早就在打棄兒的主意,正愁沒機會下手,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說什麼也不會讓她溜掉。

  "大師兄!"棄兒驚惶失措地看著自己的手腕落入班主兒子的手裡,他在戲班子裡頭練的是武生,特別孔武有力,她根本不可能掙脫。

  "干啥掙扎,棄兒?"班主兒子邪笑。"你遲早都是我的,只要我去跟爹說一聲,什麼時候進洞房都成,你又何必矯情?"

  十七年前若不是他爹收留她,讓她在戲班裡討生活,她早在那天凍死了。棄兒心知肚明,班主兒子說的並沒有錯,當日若不是強叔在戲班門口撿到她,哀求班主收留她,自己這條命也不會留到現在,她也不必忍受這樣的淩辱。

  "所以說嘍!"班主兒子得意洋洋地說道。"擇日不如撞日,難得沒人發現,咱們干脆先爽一爽。"

  說罷,班主兒子開始剝她身上的棉襖,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她只能竭盡所能的反抗。

  "不要!"她使盡全力抵抗班主兒子的侵略,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被他逮到機會對她使強,她好怕他會成功。

  "讓我先親一下。"班主兒子嘟高了一張油嘴,妄想一親芳澤,棄兒左閃右躲,腦中同時想起棉襖裡那一兩紋銀,好怕它會因為自己激烈的掙扎掉落不見,斷了她跟賀英燁唯一的連系。

  "不要,大師兄!"她死命哭喊。

  "你認命吧!"他這輩子還沒見過比她漂亮的女孩,皮膚白皙透亮像白玉似地,五官精巧到就算再厲害的畫師都畫不出她的神韻,更別提她玲瓏有致令人發狂的身段,教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想要的緊,什麼時候都想把她攢在懷裡。

  "住手,大師兄!"

  簡單來說,她就是那種只消看一眼,就會激起人獸欲、就想擁有的極品。擁有如此絕色,說穿了就是一種罪惡,他肯上她,也算是為她消除罪孽,她應該感謝他才對,怎麼還叫他住手?

  班主兒子打定主意今天非要到棄兒不可,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別想命令他把手從她的身上拿開--

  "元春!"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戲班班主的尋人聲救了棄兒一命。

  "你這家夥又死到哪兒去了,元春?"

  班主兒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爹,戲班班主是老武生,修理起人那股狠勁兒,想到就教人不寒而栗。

  "哼,算你走運。"每次都有人干擾,真衰。"不過你記住,你早晚是我的人,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永遠,我下次就要得到你!"

  班主兒子撂完話以後,就急急忙忙奔出門,找班主解釋去。

  棄兒用手緊緊地圈住自己的身體不斷發抖,仍然心有余悸。

  銀、銀兩呢?

  她慌張地摸藏在棉襖裡的紋銀,幸好沒掉,那一兩紋銀,仍安安穩穩地躺在她的胸口,動都沒動。

  察覺到自己傻氣的舉動後,她苦笑,貞操差點都給奪走了,她卻還在擔心那一兩紋銀,豈不好笑?

  窗外的寒氣像利刃不斷地從門外向她揮舞,她拚命的搓手心,抵擋這股寒氣。

  "喜兒,你一定也覺得很冷,對不對?"她走到木床前,將她藏在床下的鳥籠拿出來,對著籠中的小鳥說話,只得到簡單的回答。

  "吱吱!"這是小鳥僅懂得的話,對棄兒來說比天書還難以理解,但她其實不需要懂得它的語言,她要的只是它的陪伴。

  "對不起,我應該讓你自由,卻為了自己的私心,至今還囚禁你,真的很對不起你。"這只小鳥是她十天前在柴房撿到的,當時它受了傷,是她救了它,並偷偷藏在床下一直養到現在,沒有她,它早就死了,遑論是自由。

  "其實,你一直很想飛出這座鳥籠,對不對?"她拚命問小鳥,要它代替她回答自己不敢說出口的答案。

  "吱吱。"小鳥給她的答案非常簡單,那就是自由。

  "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放你走、讓你自由。"她喃喃回應小鳥的渴望,也回應自己內心的渴望,對於眼前的一切感到絕望,對人世的殘忍感到絕望。

  她的處境其實跟被自己撿到的小鳥很像,都是生活在他人憐憫下的可憐蟲。她是避掉了閻羅的呼喚,卻掉入了另一個地獄。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各自成家的戲班裡頭所能受到的待遇,超乎一般人想象,根本是毫無尊嚴。

  戲班有的是年齡相仿的玩伴,卻個個欺侮她,因為她無父無母,沒有家庭可以保護。她打小跑龍套、學唱戲,戲班裡什麼雜務都歸她做,吃飯也經常有一餐沒一餐,衣服也是撿人家不要的,戲班裡的人一有個什麼事兒,動不動就拿她出氣,又不許她頂嘴,一頂嘴就挨打。久而久之她學會了沈默,學會了無動於衷,學會了逆來順受。

  有時候她會想,像她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但念頭一轉,死亡真的有比較好嗎?是不是只要人一死,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世上真的有這麼便宜的事?

  "喜兒,人世好復雜啊,你不覺得嗎?"她左思右想找不出答案,只得又問小鳥,它依然只有"吱吱"兩聲。

  她真傻。

  棄兒歎口氣,將小鳥放回床底,用木箱將鳥籠遮起來,就怕被人發現喜兒的存在。

  "棄兒!"

  她才擔心被人發現她偷養小鳥,她最怕、也最討厭的露兒便找上門,害她沒時間多做掩飾就趕快起身應門。

  "我在這裡。"她不懂,為什麼戲班裡的人都不敲門?就算她的門板再破,也總還有半片遮風,敲一下門應該不必花費多少力氣。

  "呿,我還真希望你不在呢!"露兒是副班主的掌上明珠,打小就喜歡班主的兒子,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大師兄",偏偏他就喜歡棄兒,難怪她要找棄兒麻煩。

  "真不懂你有什麼好的,憑什麼獲得大師兄的喜愛?"露兒從來不掩飾她對棄兒的嫉妒,她嫉妒棄兒天仙般的美貌,更恨棄兒白玉似雪白的肌膚和縹緲的氣質,棄兒越是想逃避,她最愛的大師兄就追得更緊。

  想到棄兒不費任何力氣就獲得班主兒子全部的注意力,露兒就一肚子氣,目光越趨凶狠。

  都怪強叔當初撿她回來,要是當時讓她凍死在戲班子門口,就沒有人能跟自己搶大師兄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棄兒早已看慣露兒嫉妒的嘴臉,雖然她壓根兒認為不值得為大師兄那種人吃醋,但陷入愛情的人本來就沒什麼理智可言,她也不想多費唇舌。

  "班主叫大夥兒到院子集合,你也要去。"露兒凶巴巴的說明來意,棄兒巴不得能趕緊脫離露兒憤恨的眼神,一句話也沒說,轉頭就從露兒的身邊經過,直奔院子。

  "什麼態度!"露兒之所以恨棄兒恨得牙癢癢的,不只是因為她的美貌、對男人的吸引力,更是因為她冷漠的態度。

  她那種冷,好像無論旁人再怎麼欺負她,她都不放在眼裡,都在心裡暗暗反諷回去;雖然不知道她心裡是否真的有這種想法,但她就是看她不順眼!

  露兒打定主意,一有機會絕對不放過棄兒,絕對要整她。

  "哎呀,糟了。"她突然想起某事。"光顧著生氣,差點忘了我也得到院子集合。"

  露兒實在想不透,都已經這麼晚了,班主干啥還要浪費柴火,叫大夥兒到院子集合?

  她聳聳肩,腳跟一轉要上院子集合,卻因為隱約聽見鳥叫聲,身子又轉了回來。

  "有鳥兒?"她不確定地看向破舊的木板床底,上頭只鋪了幾層薄被,根本御不了寒,卻是棄兒睡覺的地方。

  "吱吱!吱吱!"

  沒錯,確實是鳥叫聲,難道是--

  露兒沖到床邊,趴下來搜床底,果然讓她給找到關在鳥籠中的鳥兒,它正餓到吱吱叫,直想吃東西。

  "好哇,終於給我抓到把柄了。"露兒興奮地提起鳥籠,本想提到院子向班主告狀,後來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於是停下腳步,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

  她干啥去告狀?班主若知道了,頂多責罵棄兒一頓讓她繼續養,一點小責罵對棄兒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她是傻瓜才干這種事。

  那麼......

  露兒笑著把鳥籠打開,哄小鳥飛出籠外,讓它重享自由。

  "飛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回來!"露兒合上鳥籠,隨手將鳥籠一丟,就將滿腔的怒火報復在棄兒唯一的朋友上頭。她就要看那討厭的女人有多堅強,等她發現小鳥不見了,還會不會依舊是那個態度?呵呵。

  露兒發出了陣陣陰笑,關上棄兒的房門,一副若無其事地到院子集合。在此同時,賀英燁卻是被熱情的油商硬是給拖到酒樓設宴款待。

  "沒想到劉東家這麼快就知道我已經抵達洪江的消息,我本來打算明日再到貴油號拜訪,您就早先一步,真是有勞您了。"賀英燁比誰都明白油商心底打著什麼主意,表面上說是為他接風,其實是怕被其他油商得知自己已經到了洪江,會過來搶生意,到底生意場上慢一步就定輸贏,對方會有此舉動也不足為奇。

  "好說好說。"劉姓油商打躬作揖地回道。"咱們早盼望著賀少爺的大駕光臨,每天派人盯著碼頭,哪些船靠岸,咱們都充分掌握,豈能不知呢?"

  劉姓油商不愧是洪江當地最大油號的店主,任何一點細節都不放過。

  賀英燁表面上微笑,心想這號人物恐怕不好對付,得小心點兒應付,別著了道。同樣地,劉姓油商也不認為賀英燁是個簡單人物,別看他年紀輕輕,人又長得英俊非凡,從他不願讓牙行牽線,讓牙行從中抽取規費,即可知道他凡事算得精,自己想在油價上占點兒便宜,怕也是不容易啊!

  雙方的臉上都掛著笑意,也都各有盤算,就看誰比較高竿。

  "劉老爺,您叫的姑娘都來了,是不是現在就讓她們進來?"

  劉姓油商走的第一步棋顯然是"色",這也是一般商場慣用的手段,一般人通常都會買帳。

  "快讓她們進來。"劉姓油商在這方面是老手了,過去也不知道靠這招拿到多少合同,洪江這地方因為是邊界,有些滇黔的姑娘都會送過來,有別於江南女子和北方大妞的特殊風情,自是讓劉姓油商無往不利,大家也多能盡興而回。

  "打擾了。"被喚出局的青樓女子們,個個風姿綽約,身段和長相俱佳,也確實都具有異地風情。

  "這位是打從京城來的賀少爺,你們要好好伺候他。"劉姓油商一聲令下,所有青樓女子皆擠到賀英燁身邊。

  "賀少爺,請喝酒。"其實不必劉姓油商交代,這些個青樓女子們的目光早在進門的那一刻起,就瞄準賀英燁。

  想賀英燁號稱京城第一美男子,長相之俊俏,自然不在話下。尤其他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既像透度最高的黃水晶,又像淬煉過的黃金,從什麼角度來看,都高貴。

  青樓女子們爭相為賀英燁挾菜、喂酒,他一一婉拒。事實上,他一肚子火。他討厭這種無聊的應酬,更恨青樓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香味,那只會讓他聯想起"廉價"這兩個字,這對他的耐性是一大考驗,他的人生絕對容不下任何和廉價有關的事物。

  "采萍,你是不是該向賀少爺敬酒?"劉姓油商乃眼尖之人,一眼就看出賀英燁對圍繞在他身邊的庸脂俗粉沒興趣,於是頻頻鼓動身邊的青樓女子,對賀英燁使力。

  "賀少爺,采萍向您敬酒了。"花名叫采萍的青樓女子,明顯是當地青樓的花魁,氣質較其他青樓女子好上許多,說話也輕聲細語。

  賀英燁本想隨意啜一口酒,就算賞給對方面子,怎知會在抬眼看女子的時候愣了一下,她......長得好像他稍早遇見的那個女孩!

  "賀少爺,我先干杯了。"采萍以為他是被自己的美貌嚇呆了,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卻也因此將賀英燁拉回到現實。

  ......不,她跟她差遠了。那女孩是天上掉落的玉人兒,眼前這位青樓女子,只是用粉和胭脂堆積出來的凡塵俗物,完全不能相比。

  "請。"他大口喝掉杯子裡的酒,喝完後用力放在桌上。

  他瘋了,他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產生錯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這一路在水上航行過久,欲望沒有好好得到紓解之故?

  "賀少爺,明兒個敝油號要開場新戲,還請您蒞臨。"劉姓油商的目光賊溜溜地往賀英燁和采萍的身上打轉,心裡已經有譜,待會兒該怎麼做。

  "開新戲?"賀英燁強迫自己把心思拉回到生意場上,很多不平等的合同都是酒酣耳熱間簽下,得小心行事才是。

  "是啊,賀少爺。"劉姓油商笑道。"為了歡迎賀少爺,也為了慶祝今年的桐油盛產,在下已經請妥了戲班子開新戲,無論如何都請您賞光。"

  劉姓油商做生意有一套,"美色"之後緊接著「娛樂",完全掌握住一般商人的心態。

  賀英燁冷眼笑看這一切,不知道對方何以認為這套對他有效?

  "承蒙劉東家盛情邀約,在下恭敬不如從命,明兒個一定到。"只不過呢?這筆生意反正也還沒談完,延遲個一、兩天,並不會對他接下來的行程造成多大影響,就給對方一個面子好了。

  雙方你來我往,又就合同內容做了一番討論,雖然沒有完全定案,但也談妥了大半,剩下的,就交給明天,賀英燁預計明兒個就要全部談妥。

  "夜深了,在下該回客棧歇息了。"凡事見好就收,賀英燁拉開椅子就要起身。

  "賀少爺。"劉姓油商連忙跟身邊的花魁使眼色。"要不,我讓采萍陪您一宿,您看如何?"

  劉姓油商以為賀英燁對采萍有意思,而他也確實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將她當成代替品。

  "......不,我心領了,告辭。"話畢,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酒樓。

  他說過,他絕對不會屈服於廉價的欲望之下,無論在何時、何地!

第二章
  大雜院的院子裡頭站滿了戲班子的成員,大多數的人都不清楚班主找他們有何目的,有事兒一家一家通知便成,干啥還要叫他們集合?

  "冷死人了!"

  大夥兒冷到在原地搓手取暖,露兒也到了,臉上掛著一抹顯而易見的興奮,喜孜孜地看著棄兒,棄兒被瞧得不知所以然,但也抽不得空管露兒,她得趕快回房去拿圍巾才行。

  今兒個晚上真的很冷,不過剛入冬,便已刮起陣陣寒風,不纏條圍巾真的會凍死人。

  為了趕上班主的談話,棄兒幾乎是用跑的跑回房,在床頭胡亂搜了一陣,才搜出一條破舊的圍巾繞在脖子上,然後又得沖回院子。

  ......對了,該給喜兒吃飼料了,她今兒個整天都沒喂食,真是個不負責任的主人。

  棄兒沖到床底下,想拿出鳥籠,喂她心愛的小鳥吃點兒谷子,卻怎麼也找不到小鳥。

  喜兒、喜兒不見了!怎麼會--

  然後,她看見被丟在角落的空鳥籠,原先被關在裡面的喜兒,已經被放走。棄兒見狀心頓時冷了一半,很快便明白是誰放走她的小鳥。

  她看向漆黑的天際,被霧氣籠罩的天空,暗到連一顆星子都沒有,像極了她的人生。

  這樣啊!被放走了,其實也好。

  棄兒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滾下來,沾濕她的衣襟,她卻只能悄悄擦干。

  不要哭,至少喜兒自由了,比你還幸福。

  棄兒命令自己要為鳥兒高興,可眼淚就是不爭氣,硬是往下掉。

  如果她真的把喜兒當朋友,就不該囚禁它,硬是將它留在身邊,但她真的覺得好寂寞。

  "嗚......"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連她唯一的朋友都奪走?難道她就不能有朋友,就不能有尊嚴嗎?

  "嗚......"

  她到底還要忍受這樣的日子多久?大家還要怎麼欺侮她才甘心?如果她死了,他們會不會饒過她?

  她覺得好累,真的好累。

  擦干眼淚,拖著蹣跚腳步到院子集合,棄兒真的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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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2:55

  整個戲班就只有強叔對她好,但他又早早過世,留她一個人在戲班受盡折磨,如果當初強叔不要救她,或許她還比較幸福,至少可以天真的死去。

  棄兒的內心傷痕累累,再也不期待會有奇跡發生,即使是胸口那兩紋銀,都不能軟化她已然僵硬的心。

  露兒見棄兒一臉傷心的表情,便知道棄兒已經發現小鳥被她放走的事,內心快樂不已。

  人心之險惡,只有身陷其中的人才知道。

  棄兒對人性已經徹底絕望,也不指望誰能同情她,給她一絲溫暖,事實上她已經完全麻木。

  班主在眾人的期盼之下來到院子,大夥兒的脖子立刻拉得長長的,看班主想說什麼。

  "明兒個‘嘉興油號'請咱們開戲,這事兒大夥兒都知道吧?"

  班主召集大家的目的,居然是為了交代明天演出的事,讓他們很意外。

  "班主,咱們都為這事兒忙了好幾天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打從他們接到邀約開始,大家手邊的工作就沒停過,吊嗓子、練身段忙得不可開交,還得打理戲服和道具,忙哪!

  "說得也是,看來大家都很興奮哪!"班主沒顯現出興奮之情便罷,臉色卻反而沈重。

  "怎麼了,班主?"大夥兒見狀好奇地問班主。"好不容易有人請咱們開戲,您怎麼一臉沈重?"

  距離他們上回接戲,少說也有半年,這期間大夥兒咬牙撐過,差點斷糧,如今好不容易有油號邀約,按理說該歡天喜地,他老倒愁眉苦臉。

  "不是我不興奮,而是我一想到接下來的問題,不由得頭痛。"

  班主的話讓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摸不著頭緒。

  "你們還記得半年前發生的事嗎?"班主問。

  怎麼可能不記得?半年前正式開戲前的那場"叉劉氏四娘",當場叉死一名老師傅,當下躺進了戲台下那口準備好的棺材,演出的戲因此而被判定不吉利,從此以後,他們戲班子再也沒有接過生意。

  畢竟開戲本來是件高興的事,誰也不想失手惹禍,然而刀劍不長眼,師傅再厲害也有出差錯的時候。

  "唉!"

  只是這差錯要人命哪!但開戲前要先演出一段"請劉氏四娘受叉",又是洪江不成文的規定,他們若想在此地安身立命,就得照做。

  "問題是,誰來扮演劉氏四娘?"這即是惹班主煩心的主因。"有人自願演出嗎?"

  隨著班主的話落下,現場一陣沈默。

  誰都想保住性命,不想同半年前的師傅一樣,莫名其妙入了棺材,班主還要他們自願,這不是為難他們嗎?

  "如此一來,只好用點的。"班主老早心裡有數,要大家聚集到院子也是白忙一場,畢竟誰都怕死。

  "我看,就阿畢好了--"

  "我來扮演劉氏四娘!"

  正當班主點名其中一名年輕武生演出的當頭,人群中卻響起一個清亮柔美的聲音。

  "我自願扮演劉氏四娘,請班主給我這個機會。"棄兒一字一句都說得堅決,只見眾人張大嘴,目光一致地看著她。

  "棄兒,你真的願意扮演劉氏四娘?"班主疑惑地打量棄兒,問她。

  "是的,班主,我願意扮演劉氏四娘。"棄兒肯定地點頭。

  "不行!"班主兒子一聽見棄兒要演劉氏四娘都快瘋了,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她不能扮演劉氏四娘,絕對不能!"萬一她要是給叉死了,他還有得玩嗎?他對屍體可沒興趣。

  "為什麼不行?"不但班主兒子反對,副班主女兒也反對,但她反對的卻是留下棄兒的命。

  "她無父無母,若是不幸死在台上也沒有人會傷心,最適合扮演劉氏四娘不過!"

  露兒這話說起來是有些沒人性,卻是事實。戲班子基本上是由一個家庭一個家庭組成,唯獨棄兒是外人,沒父沒母不打緊,就連撿她回來的強叔也在多年前過世,根本沒有半個親人。

  沒有親人,就不會有人為她傷心。

  沒有親人,萬一她死了,也不必對誰交代。

  所以,她是最適合扮演劉氏四娘的人選。

  "再說,她也不見得會死啊!"這才是露兒最怨恨的。"運氣好的話,她說不定能保住一條小命。"

  到底師傅都是老手了,也不見得每一個扮演劉氏四娘的人都會出事。之前他們也演出過好幾場,哪一次不是抬著空棺材回來?半年前那場不幸純粹是意外,之後也沒機會再上台演出,說不定這次會歡歡喜喜收場,這種事誰說得準?

  "可是--"

  "露兒說得有理,就讓棄兒扮演劉氏四娘。"既然有人自願,那當然好,班主一口便答應下來。

  "爹!"

  "就這麼決定。"班主的決定不容質疑。"大夥兒就散了吧!"

  班主一聲令下,大夥兒隨即鳥獸散,各自回到屋子去準備明天演出的事宜。

  見大事抵定,棄兒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解脫感,她終於能夠選擇自己的命運。

  她默默地轉身,跟在其他人後面去拿戲服,才跨出兩步,就被班主兒子攔下,面目猙獰地當著她的面撂話。

  "別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擺脫我。"班主的兒子惡狠狠地說道。"你最好祈禱明兒個在台上被叉死,萬一沒死,你還得回到戲班來,到時看我不親手整死你才怪!"

  班主兒子,基本上就和副班主女兒一樣殘忍。棄兒不明白他倆為什麼不湊在一塊兒算了,為什麼還要來煩她?

  沒有為什麼,因為你是個沒爹沒娘、沒人疼愛的孩子,誰都不會給你自由。

  自由啊!

  棄兒看向天際,不見星子的夜空早已沒了鳥兒的蹤影,但她還是羨慕它的自在。

  如果老天垂憐她的話,她也很快就能獲得自由。

  悄悄掏出珍藏在棉襖中的銀兩,棄兒呆呆地盯著它半晌,好想跟它說點兒什麼又不敢開口。

  她想說的是,她好想在臨死前,再見到它的主人一面。

  這是她心底最懇切的請求,老天爺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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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3:48


  次日,鑼鼓喧天。

  劉家的私人戲台陸續擠進受邀的賓客,每個賓客皆向劉姓油商打躬作揖,感謝他邀請大夥兒前來看戲。

  劉姓油商笑呵呵,邀請貴客入座。

  "謝謝大夥兒不吝指教,給小弟面子,這邊請。"

  劉姓油商經商有一套,在處理人際關系上更是滑頭,不多久,戲台兩邊的包廂便坐滿了身分顯赫的貴客,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當是賀英燁。

  "那個人是誰?長得可真俊俏......"

  戲台前方的看台,上層樓擠滿了男賓客,下層樓擠滿了女賓客,上層樓的男賓客專心盯著前方的戲台等待開戲,下層樓的女賓客則是專心盯著包廂中的賀英燁,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就算他僅是抬高眉,都會引來一聲接一聲的證歎。

  "看來賀少爺的名氣,已經大到連咱們洪江這個小地方都知道,您瞧瞧那些姑娘家的眼神,著實令人羨慕啊!"劉姓油商馬屁拍到馬腿上,什麼不好說,竟扯到他的長相上。

  賀英燁冷著一張臉不做任何回應,他自小就是在這類無關痛癢的阿諛奉承下長大,聽再多也不會開心。

  整座看台擠得水洩不通,賀英燁注意到,在場觀戲的不僅僅有達官貴人、商賈巨甲,劉姓油商也開放場子讓洪江當地的老百姓一同看戲,算是個還懂得回鎮地方的商人。

  "他在看我了、他在看我了!"

  盡管賀英燁早已習慣姑娘們的熱烈注視,但成為全場唯一注目的對象,仍然讓他無法適應,巴不得戲快開鑼。

  他將目光放在尚無動靜的紅色布簾,在轉頭的同時,眼睛不可避免地掃到看台下層那群寂寞少女,腦子裡頓時湧上一個荒謬的念頭。

  她會不會也來看戲?

  女孩白瓷般的秀顏瞬間滑過賀英燁的眼前,讓他既驚慌又想多瞧一眼,同時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他真的瘋了,只是一位路邊偶遇的平凡女子,也能讓他念念不忘,看來他真的是太久沒女人,才會胡思亂想。

  賀英燁當下決定,盡快打理妥合同的事後馬上啟程回京。他相信自己一旦回到京城,所有不合常理的悄繡都會回歸正常,也不會再受臣擾。

  然而真正受困擾的,卻是看台上那些寂寞少女。她們的心要不就是狂跳,要不就是停止跳動,雙眼直直盯著賀英燁瞧。

  真正的好戲還沒開始,戲台外的較勁已經是如火如荼,未出嫁的姑娘搔首弄姿,已出嫁的姑娘大膽奔放,為了賀英燁,即便是被丈夫休離也無所謂。

  洪江此地,商賈往來頻繁,戲班子也不少,尚未見過戲外比正戲演得還熱烈的,也算是大開眼界。

  看台上熱熱鬧鬧,一直沒有動靜的戲台此時終於有了動靜。

  "開始了、開始了!"

  "要打叉了!"

  看台上傳來觀眾興奮的喊叫聲,坐在最靠近戲台的賀英燁,不明白觀眾口中的"打叉"是什麼意思,劉姓油商趕緊解釋。

  "在洪江,凡是正式開戲前,都要先演出一段"請劉氏四娘受叉',由台上的一名師傅扮演劉氏四娘,另一名師傅扮演打叉的人,如果扮演劉氏四娘的師傅沒被叉中,這場戲就是吉利的。若是師傅萬一不幸被叉中了,這場戲就不吉利,是得賠師傅一口棺材的,算是咱們地方特殊的習俗。"

  經過劉姓油商的解釋,賀英燁總算能夠理解為什麼戲台下還要放著一口棺材,原來是給被叉死的師傅用的,真是詭異的風俗。

  "這就是所謂的‘鬼打叉'吧?"洪江此地,古時候為楚地,尚巫風,做什麼都要祭祀和跳大仙,巫灘文化極盛。

  "正是。"劉姓油商答道,此時兩位師傅登上戲台,全場觀眾為之瘋狂。

  只見扮演劉氏四娘的師傅,隨著鑼鼓的點子開始旋轉頭。

  看台的觀眾開始鼓噪,迫不及待想看劉氏四娘受叉。

  這場面,說實話賀英燁並不是很習慣,也不特別欣賞,特別是扮演劉氏四娘的師傅明顯是位女子,更讓他提不起勁。

  賀英燁百般無聊地看著戲台上由慢逐漸加快旋頭的"劉氏四娘",從她偶爾向上抬的臉龐意識到一抹熟悉--她是?!

  察覺到戲台上受叉者的身分,賀英燁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戲台上不斷旋著頭的師傅,感覺心快跳出胸口。

  "呃,賀少爺......"劉姓油商被賀英燁突兀的舉動給嚇著,支吾了半天說不出話,其他貴客也是。

  賀英燁目不轉睛地盯著戲台上那抹倩影,雖然她臉上塗了個大濃妝,遮去大部分的五官,但他認得出來,她就是粑粑店前的女子,沒想到她居然是個戲子!

  "賀、賀少爺......"劉姓油商不知所措地看著賀英燁,希望他能先坐下來,免得擋到後面的貴客。

  賀英燁理當如此,然則此刻的賀英燁什麼都聽不見,也意識不到周圍的吵鬧,他已全然進入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只有他和台上的棄兒兩人,所有人在他的眼中只剩黑影。

  台上的棄兒,全然不知道有人在注視著她,一心一意跟著越敲越快的鑼鼓旋轉頭,並祈禱負責打叉的師傅能夠一舉叉中她,讓她瞬間死去。

  "要打叉子!"

  負責打叉的師傅,終於拿起用來叉老虎的長叉,朝棄兒的頭上射過去。

  "糟糕,叉歪了!"師傅因為太久沒打過叉,一時緊張,原本應該飛過她頭頂的長叉,竟然直直朝著棄兒的胸口飛去,她也不躲避。

  來吧,飛來吧!

  她閉上眼睛。

  就讓這根長叉結束自己十七年的生命,反正她也活累了,終於可以自由了......

  "砰!"

  棄兒原以為自己會去見閻羅王,可突然在她眼前進裂的木椅,迫使棄兒張開眼睛愣愣地盯著殘缺不全的椅屍,搞不清所以然。

  "怎麼了?"

  "怎麼了?"

  自看台傳來的陣陣驚呼,告訴棄兒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從看台上丟出木椅打歪了長叉,救了她一命。

  棄兒和看台上的觀眾,同一個時間轉向包廂,尋找丟椅子的人。

  只見賀英燁還驚魂未定大聲大聲地喘著氣,旁邊坐著一臉倉皇的劉姓油商,臉色幾乎和賀英燁一樣難看。

  "賀少爺,您這是在做啥?"自從有"鬼打叉"這個習俗以來,還沒發生過今天這種意外,劉姓油商當然要不滿了。

  "抱歉壞了您看戲的興致,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在我的面前死掉。"說這話的同時,賀英燁的雙眼依然盯住戲台,棄兒也同樣回望他、認出他,他們竟然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在這樣的場合再次相逢。

  "可這是傳統,您這種行為,已經破壞規矩。"

  規矩就是聽天由命,由上天來決定棄兒的去留,是否要在這個時候結束她的生命,他一個打外地來的油商,不該插手。

  "我說了,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死掉!"賀英燁咬著牙再次重復剛剛說過的話,眼裡燃燒著熊熊怒火。

  為什麼?她獲救了!可是她的眼裡卻看不到任何喜悅?她意外呆滯的表情仿佛在說:"你為什麼要救我?"在在讓他自覺得像個傻子。

  現場議論紛紛,劉姓油商好生為難。誰也想不到賀英燁會如此沖動,只好把他當作不識在地規矩處理。

  "既然賀少爺都這麼說了,那就按照您的意思,算了吧!"劉姓油商決定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給賀英燁,到底他是大明國最大的油商,不好得罪,不值得為了一名小小的戲子同他翻臉。

  "不好意思給劉東家添麻煩了。"賀英燁心裡有譜,他必須為一時的沖動付出多少銀兩,因此而懊惱不已。

  合同還沒簽定,又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他可真會做生意。

  賀英燁冷笑。

  "來來來,就當這場戲吉利,繼續演下去。"劉姓油商招呼下人為賀英燁再搬來一張椅子,卻被他一口回絕。

  "不必了,劉東家。"他沒這個心情。"就請您慢慢看戲,我先回客棧休息。"

  向劉姓油商告辭後,大家都以為他會直接離開劉府,沒想到他卻是走下包廂,直接走向戲台。

  棄兒頂著一張大花臉,睜大眼看著賀英燁朝她一步一步走來,感覺心跳都快停了。

  賀英燁在她面前站定,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謎一樣的光芒。

  "你的命,是我的。"而後,撂下一句同樣充滿謎團的話,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現場。

  "哇,他好迷人哦!"

  "他壞了規矩!"

  "那又怎麼樣?"

  待他走後,眾人爆出陣陣的驚歎聲和討論聲,吵吵鬧鬧充滿整個看台。然而棄兒什麼都聽不見,耳朵只是不斷響起賀英燁臨走前說的話。

  你的命,是我的--

  迷霧般的眼睛,充滿了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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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4:27


  "哈哈哈哈......"

  大雜院的主屋傳來陣陣的笑聲,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喝一場的戲班團員們,聚在班主的屋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地慶祝今兒個順利演出。

  "來,干杯!"

  "干杯!"

  主屋裡的男性團員忙著喝酒慶功,另一頭的小廂房則擠滿了女性團員,也是掩嘴笑個不停。

  "我問過了,聽說他是打京城來的油商,名字叫做賀英燁,真好聽。"

  "我也問過了,聽說還未娶親。"

  "他長得好好看!"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簡直迷死人!"

  "還有那兩片薄唇,完美極了!"

  "從來沒有看過長得那麼俊俏的男人!"

  女眷們的笑點顯然和主屋裡的男人不一樣,話題全集中在賀英燁身上。

  "不過他為什麼要救棄兒,討厭死了!"

  "可能是因為不懂規矩吧!他不是一再強調,不想看見有人在他面前死掉?"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棄兒真的很討人厭。長得這麼漂亮,只要她一出現,根本沒有人願意瞧咱們一眼。"

  "是啊,討厭透了。"

  "她算什麼?不過就是一個沒父沒母的孤兒,當初要不是強叔......"

  女眷們卯起來大聲數落棄兒的不是,以為不會有人聽見,其實方圓十尺內聽得一清二楚,從另一方面來看,她們是故意說給棄兒聽,巴不得她去死。

  是啊!她也很想死,但死不掉,她有什麼辦法呢?

  把這所有對話都聽進耳裡的棄兒,默默地走向柴房,躲到那塊小天地逃避一切紛爭。

  她早明白,女眷們恨她;恨她的美貌,恨她對男人的吸引力。即使她已經將自己絕美的容顏用一層灰遮住,將自己玲瓏有致的身段,藏在厚重的棉襖底下,依舊抵擋不了男人的注目,她真的很痛苦。

  瑟縮在柴房的角落,雙手抱住膝蓋將頭放在膝蓋上,棄兒不禁回想起今早賀英燁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認出她來了嗎?

  她沒把握。

  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一個街頭偶然遇見的女子,身穿一件破舊棉襖,傻到把身上所有的銅板都掏給一個不認識的老乞兒,像她這樣的女子,滿街都是。不要忘了他是打從京城來的貴公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哪可能特別留意她?

  想到他倆懸殊的身分,棄兒的眸子又黯淡下來,再也不敢奢望。

  他打京城來哪!"京城"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就像是遙遠的天邊,她從來沒到過洪江以外的地方,就算戲班子偶爾有機會到外地演出,也輪不到她去,在戲班裡面,她的地位只不過是個跑龍套的,打雜才是她的主要工作。

  棄兒此刻腦子裡頭浮現的盡是京城的影像,卻怎麼也想不出該是如何的繁華,最後還是決定放棄。

  沒去過的地方,任憑她想破頭,也描繪不出來。

  棄兒瑟縮著身體躲避寒氣,同時猜想自己往後的命運,恐怕只會更悲慘而已。

  她全心全意地想著賀英燁、想著未來,沒發現有人悄悄溜進柴房,朝她走近。

  "你--"

  "你這個臭婊子,居然敢這麼對我!"

  進來的人是班主兒子,她因為過度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柴房的門開了,當她能反應時,已被班主兒子掐住咽喉瞇眼威脅。

  "我說過,你萬一死不了就該慘了,現在就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班主兒子對於棄兒的決定顯然極度不爽,亦看得出來她想藉此逃避自己,發誓要好好修理她一頓。

  棄兒逃避的豈止是他?更是絕望沒有未來的生活。她知道,若是她再留在戲班,最後只會淪為供他發洩性欲的工具,她寧死也不願過那樣的生活。

  "你這個不要臉的人渣,滾開!"她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勇氣,辱罵班主的兒子,班主兒子臉色倏然崩壞。

  "好啊,你居然還敢罵我!"他的臉扭成一團。"你這賤人,給天借膽子了是不是?還是你以為今兒個早上那男人會再來救你,幫助你脫離戲班子?"

  棄兒臉上的表情,因為班主兒子這句話而起了些許變化,氣壞了班主兒子。

  "原來你真的在想他!"班主兒子的臉脹成豬肝色,恨透了賀英燁。"大夥兒都在講他,現在連你也是一心向著他,你們想把我氣死是不是?!"

  這個戲班子向來以班主兒子為中心,而憑良心說,除去他那令人厭惡的個性,他的外表確實長得不錯,戲班的年輕姑娘都愛慕他。

  "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放開我!"棄兒掙扎得越凶,班主兒子的鉗制越是殘酷,強猛的手勁兒掐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別想我會把你讓給他。"那個該死的男人,俊俏到那種程度簡直是罪惡,況且聽說他還是打從京城來的油商,有的是銀兩。

  "從小我就認定你,要不是我爹三番兩次阻止我,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也輪不到那個男人逞英雄!"班主兒子說穿了就是不甘心,自己沒勇氣沖上戲台救人,也不允許別人搭救,特別救她的賀英燁長相又如此出色。

  "我不是你的人,你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她不想跟他談論賀英燁,那只會玷汙賀英燁,沒有任何意義。

  "你才是往自己的臉上貼金,臭婊子!"班主兒子狠狠甩她一巴掌。"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仙女轉世?告訴你,就算你真的是仙女,老子也要定你了,看我怎麼整你!"他要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竟然敢說他比不上那男人一根手指頭,還反抗他!

  班主兒子練的是武生,力氣自然大得不得了,棄兒雖然也練過功,但力氣實在相差太遠了,怎麼都掙脫不了他的鉗制,眼看著身上的棉襖就要被扯掉。

  不行,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失身,絕對不能失身給這個壞胚子!

  一向逆來順受的棄兒,在這個時候突然產生了莫大勇氣,決定反抗班主兒子到底。

  她發了瘋地掙扎,在慌亂間摸到一把砍柴用的柴刀,想都不想,拿起柴刀用刀柄從班主兒子的後腦勺敲下去。

  "喀!"

  她用盡力氣的一擊,果然收到效果,班主兒子當著她的面倒下。

  意識到自己闖下了什麼大禍,棄兒連忙伸手探班主兒子的呼吸,還好,只是昏過去而已。

  她用發抖的手抓緊被班主兒子強行解開的棉襖,盡可能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要慌,棄兒,不要慌。

  然而,在她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也是死路一條。等班主兒子醒過來以後,他一定會去跟班主哭訴,到時候她不但會遭到公開羞辱,還會被那些把他當情人對待的愛慕者生吞活剝,尤其露兒,更是饒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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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5:29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自棉襖中滾落的銀兩,似乎給了她答案。

  她撿起賀英燁給她的一兩銀子,白花花的紋銀上頭,刻著京城鑄銀所鑄的宇樣。

  棄兒著實盯了銀兩許久,最後將它緊緊握在手心,起身奔出大雜院。

  "宣陽客棧"的精致客房內,舉凡消夜、點心樣樣不缺。

  "都端走,我不需要這些。"賀英燁煩躁地吩咐小二,將桌上擺的面點、糖果全部撤走,小二立刻趨前將桌面清得一干二淨。

  看著空無一物的桌面,賀英燁的心頭不由得一陣煩躁,至於他在煩些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他拿出簽定好的供油合同,裡面記載著劉姓油商必須每年供貨十二萬桶,至於價錢,就別提了,省得說出來笑死人,他這回可真是做了一筆爛生意。

  將合同丟進隨身攜帶的書箱裡,賀英燁隱約猜得到自己煩躁的原因--源自他骨子裡的騷動。

  他想要那個女孩。

  賀英燁終於向自己承認。

  他想要將她融人身體裡面,滿足日夜啃蝕他的騷動,但又得不到她,所以他才會鎮日惶惶不安,只為了該死的欲望--那該死的廉價欲望。

  這瞬間,賀英燁覺得自己真的很好笑,救了她,跟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卻連她的手指頭都沒碰一根,自己當初怎麼不直接跟她說他想要她,那不就好了,干嘛還要受此折磨?

  瘋了,他真的瘋了。

  用力地關上書箱,賀英燁心想自己真的有問題,竟然會有這種念頭,或許等明日離開洪江,情形就會有所改善吧!

  賀英燁決定吹熄燈火睡覺,省得再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不料這個時候,掌櫃敲門了,語調充滿了質疑。

  "賀少爺,您睡了嗎?"掌櫃在外頭喊道。

  "正要睡,怎麼了?"賀英燁皺眉,很不喜歡被打擾。

  "沒什麼。"掌櫃猶豫地說道。"只是下面有位姑娘說想見您,問您能不能見她?"

  "姑娘?"賀英燁愣住,想不到還有這麼離譜的事。

  "是的,賀少爺。"掌櫃回道。"小的原本以為又是哪一個仰慕您的姑娘,想混水摸魚摸進客棧,也有請她回去。"

  自從賀英燁稍早在看戲場合露臉以後,一堆癡心妄想能爬上他床的姑娘,找盡了各種借口想闖進客棧,掌櫃擋不勝擋,早已厭煩。

  "然後呢?"賀英燁比掌櫃的還煩,這些姑娘的行徑已經大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就算京城的女子,也跟她們沒得此。

  "但是這位堅持要見您,還托我帶一樣東西給您,我看她的模樣挺誠懇的,就答應她了。"其實掌櫃的是被棄兒的美貌打動,不知不覺便點頭了。

  "她托你轉交東西?"吸引賀英燁的卻是這句話,她有什麼東西要給他?

  "東西在我手上,請您開門。"掌櫃的等在門前,待賀英燁將門打開,好將棄兒囑咐的東西轉交給他。

  "東西呢?"打開門後,賀英嘩問掌櫃,只見掌櫃攤開掌心,上頭躺著一兩銀子。

  "那位姑娘說,這是您的。"掌櫃將銀兩交到賀英燁手上,他拿起來一看,確實是京城的鑄銀廠打造,上頭還刻了重量成色,和負責監造的官吏及工匠的姓名,絕對不會有錯。

  自他來到洪江以來,還沒有使用過碎銀,莫非是?

  "這位姑娘現在人在哪裡?"是她,一定是她!他只給過她銀兩,沒有別人!

  "在客棧門口。"掌櫃的被賀英燁臉上的急切嚇一跳,他還以為他永遠都從容不迫呢!

  賀英燁二話不說,提起腳開始狂奔,一邊心跳,一邊沖下樓。

  他像風一樣地奔跑著,在沖出客棧門口的剎那,差點和等在門口的棄兒撞著。

  棄兒的表情明顯嚇一跳,她沒想到他會親自到門口,賀英燁這時仿佛也察覺到自己失態,連忙斂起表情,冷冷問棄兒。

  "你找我?"他仍止不住心跳。

  "嗯。"棄兒點頭。

  "為什麼找我?"她真的在他面前,他不是作夢。

  "因為......"棄兒咬了咬下唇,提起勇氣回道:"因為你說過,我的命是你的,我現在就把命給你。"

  天地在這瞬間凝結,時間化為永恆。

第三章
  溫暖的房間,抵擋了入夜後的寒氣。

  洪江地偏西南,雖不若北方那般陰寒,但冷起來仍是會要人命,賀英燁只好命令小二在房裡多燒一點炭,免得凍壞了他突然現身的貴客。

  棄兒站在炭爐前面,雙手不停地烤火,由她發白的嘴唇來看,她真的凍僵了,就算已經烤了半刻鍾的火,身體仍抖個不停。

  "你就穿這樣過來?"他打量她身上的破棉襖,今天穿的和昨兒個早上穿的是同一件,只不過今天要更破一些。

  棄兒咬著下唇點點頭,難堪地發現到,他身上隨便一件便袍,料子都比她好上千萬倍,他一定很瞧不起她。

  聞言,賀英燁皺眉,懷疑她那嬌弱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寒風刺骨的折磨,竟然只穿了件破棉襖,就待在寒風中半個時辰,難怪她會凍僵。

  他打量棄兒柔美的側影,發現她即使身著破棉襖,也美得驚人。雪白的肌膚在燈火的照映下,呈現出一種類似珍珠的光澤,教人很難忍住掬取她的欲望。

  "你可知道我的身分?"只是,他不是傻子。再美的女人若沾染上了心機,就算是玉人兒也會瞬間迸裂,他也不屑再瞧一眼。

  棄兒稍稍頓了一下。

  "你是打京城來的油商。"大夥兒都在談論這個話題,她不聽都不行。

  "除此之外呢?"他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要采進她靈魂深處似地灼烈。

  "沒有了。"她不多話,也不喜歡探聽小道消息。知道他是京城的油商,還是聽戲班子那些快把屋頂掀了的長舌婦講的,不然到現在她還在猜。

  賀英燁的目光深沈,宛如琉璃珠時而清澄、時而混濁的雙眸寫滿了懷疑和猜忌,但她如嬰兒般純潔的表情說服了他,使他選擇相信她的話。

  "你為什麼來找我?"而且挑晚上來,擺明了獻身。

  "我......"棄兒緊張地舔舔嘴,所有不安瞬間湧上胸口,心跳得有如萬馬奔騰。

  她不知道的是,賀英燁此時心跳的速度並不下於她,欲望湧出的速度快得無法想象,而她只是舔舔小嘴,他就快要克制不住。

  "回答我!"他的聲音因為欲望變得粗啞,嚇著了棄兒。

  "我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在他的逼問下,她提起勇氣答道。"我想要離開洪江,請你帶我走。"

  原來,她深夜前來,只是為了求他帶她離開洪江,這讓賀英燁既失望,又失落,還帶有一點小小的失意。

  "你來找我,只是因為我能帶你離開洪江?"那她還真是找對人了,他確實擁有一整個船隊,隨時可以拔錨啟航。

  棄兒點頭。

  "還有,你把我從死亡邊緣救回來,我的命也是你的。"她補充道。

  也,這個字聽起來不太順耳,她的主要目的還是想利用他帶她離開洪江吧?虧他之前還慶幸她沒有心機,結果也只是表象而已。

  賀英燁用最深沈、灼熱的目光打量棄兒,將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回到頭,連她的任何一根頭發都不放過。

  在他大膽露骨的注視下,棄兒早已經忘了呼吸,早已經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感到心跳得好快、好大聲,仿佛要沖出胸口。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把全世界的時間都用盡後,賀英燁最後緩緩

  聽見這句話,棄兒整個人愣住,小嘴微張地看著賀英燁。

  "有必要露出這麼吃驚的表情嗎?"他殘忍地嘲諷道。"別告訴我,你沒發現自己的長相有多吸引人,我也被你迷惑了。"

  至此,賀英燁終於完全被棄兒打敗,向自己高漲的欲望屈眼。他不想要屈服於廉價的欲望,但欲望本來就是廉價的,為了得到她,他可以答應她任何事,給她任何東西。

  面對他的冷嘲熱諷,棄兒竟無法否認,她的美貌給她帶來太多麻煩,有一度她想要自我毀容,但被班主給擋了下來。她猜想,他是想等她成長得再成熟點兒、更美艷些,將她賣給有錢大爺大賺一筆,所以才會一再阻止自己的兒子逞凶,為的就是白花花的銀兩。

  "看來已經有不少男人對你說過同樣的話,你已經很習慣了。"賀英燁誤會她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口氣跟著變差起來。

  棄兒被他嚇了一跳,他跟她想象中不一樣,不過話說回來,是她自己主動前來找他,還能指望他對她多溫柔?

  在他心中,她只是一名戲子,一個主動投入他懷抱的女人。

  "即便如此,你還是要跟著我嗎?"他又問。

  是的,即使如此,她還是想跟著他,就算只有一夜也好,一夜她便已經心滿意足。

  "我還是想跟著你。"她點頭,迷霧般的眼睛閃爍著堅決的光芒。

  她堅定的答案觸動了賀英燁的心弦,亦點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很高興一直憋住的欲望能夠得到紓解,同時又失望她在貞操這件事情上這麼隨便,不過仔細想想她是個戲子,屬下九流之輩,他又如何能夠要求她要有貞操的觀念?

  於是他二話不說,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小手不期然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棄兒連驚呼都忘了,腦子只記得他的手好大、好溫暖、好有安全感。

  "你叫什麼名字?"大手支起她的下巴,賀英燁發現她的臉好小,小得好像隨便幾根羽毛就能將整張臉遮住,五官又非常細致。

  "我叫棄兒。"她喃喃地說出名字,透過半閉的星眸,打量他的巨掌,不敢相信他真的在碰她,心髒因此跳得飛快。

  "棄兒?"賀英燁對這個名字不太滿意,這明顯是一個隨便取的名字,跟她白玉般的外貌完全不搭配。

  棄兒點點頭,不知道這名字犯了什麼忌諱,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太隨便、太粗俗。"就算只是用來過夜的女人,我也不允許有這種名字的女人躺在我床上,你得換個名字。"

  "換個名字?"棄兒的眼中淨是迷惘。

  "換成‘紅桐'。"他決定道。"這裡是洪江,我也是因為來此地買桐油才遇見你的,就用這個名字。"

  "洪江的桐油?"這個名字有比較好聽嗎?

  棄兒一臉懷疑。

  "是紅色的桐油。"他失笑,潔白整齊的牙齒像貝殼一樣吸引人。

  棄兒沒念過書也不識字,不是很懂得"洪江的桐油"跟"紅色的桐油"有什麼不同,只覺得他的笑容很好看,很迷人......

  "你的願望只是離開這裡?"斂起笑容,他嚴厲地問棄兒。

  "嗯。"她點頭,不敢告訴賀英燁,她內心其實有更多渴望。

  "我很有可能利用你洩完欲以後,就把你丟在哪個不知名的城鎮,這樣也無所謂嗎?"他會遵守諾言帶她離開洪江,但不保證讓她一路隨行,或許用完就丟。

  "無所謂。"反正到時候她的願望已經達成一半,就算他真的把她丟到一個天曉得的鬼地方,她也能抱著美好的回憶度過余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

  "如你所願。"既然主角兒都說沒關系,他這個跑龍套的盡管配合就是。

  隨著這句話,賀英燁的唇冷不防地壓進棄兒的嘴裡,汲取她從未被奪取的香氣。棄兒雖早有心理準備,但處子的生澀讓她直覺地想逃避,柔弱的嬌軀直覺地退縮。

  賀英燁瞇眼,對她這樣的表現極為不悅,認為她太矯情了。棄兒微張的小嘴欲言又止,她不是故意表現出生澀,只是不知道怎麼反應他的吻,過去班主兒子的碰觸只會讓她想吐,只會讓她想閃躲。

  但這回她躲不了,賀英燁再度落下的唇聲明了這一點,霸氣十足的進犯一如在阻止她自我了結時一樣不容任何異議,宣告他從此將主宰她的生命。

  在他霸道的攻掠下,棄兒終於棄守,打開她誓死保衛的芳唇。隨著櫻唇的開啟,她生命中從未發生的春天也翩翩降臨,從未出現的彩蝶一只一只隨著賀英燁饑渴的索吻,竄進她芳氣四溢的唇腔之中,在天地最隱密處恣意飛行。

  棄兒迷惑地感受賀英燁的舌尖在她的芳腔內滑動,粉舌直覺地往後瑟縮,卻被賀英燁蠻橫地攔下,要求與他一起飛舞。

  於是斑斑彩蝶瞬間變成滑溜的蛇,勾引她的柔舌與之交纏,不多久,兩人的唇舌便褪去斑駁的外皮,變成兩簇跳躍的火焰,在急促的吐息與濃重的呢喃間融成巨大的火柱,將深陷其中的兩人燃燒殆盡。

  棄兒的頭發散了,呼吸也亂了,賀英燁也是。他松開棄兒的肩膀,瞬也不瞬地凝視棄兒的臉--被吻腫的櫻唇像紅透的荔枝鑲嵌在白瓷一般的肌膚上,小巧微尖的下巴仿佛一捏就會碎,芳唇上的挺直鼻梁是他見過最精致的藝術品,晨霧般神秘的雙眸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使人深陷其中。

  "你知道嗎?"此等美景讓他無法抑制地喃喃自語。"你美到令人想犯罪,或是想將你關起來,一輩子都不要讓人看見。"她就有那種獨特的氣質讓人想這麼做,只要能得到她,什麼都不在乎。

  "我......"棄兒想說她知道,美貌經常是她最大的困擾,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小嘴又被賀英燁狂風暴雨似的吻給沒去了聲音,進而臣服在他強烈的吮吻之下。

  他們的唇瘋狂交纏著,僅僅接吻已經滿足不了賀英燁,他要的更多。

  賀英嘩伸手將她身上的棉襖卸下,過程有些粗魯,嚇了她一跳,但他霸道的唇舌一直纏著棄兒不容她退縮,她也只能設法抓住桌角,免得被賀英燁過大的力道推倒到地上。

  木桌似乎不是一個太適合歡愛的場所,但依賀英燁此刻緊繃的心情,他已經顧不得優雅,事實上也不需要,說不定她早已習慣野合。

  想到她的身體已經不曉得給多少男人糟蹋過,賀英燁的心情頓時蕩到谷底,舉止越趨放肆。

  他差黏忘了她是個戲子,還妄想要珍惜她。

  幾乎將她的唇整個含進嘴裡,賀英燁藉此發洩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的怒氣。

  他脫掉了她的棉襖以後,接著脫裡頭的薄罩衫,發現她穿得比他想象中還多。

  礙事。

  他在心裡咕噥抱怨棄兒為什麼穿這麼多,卻忘了現在是寒冬,手指只是忙著解開她身上的罩衫,將它連同棉襖丟到地上。

  身上只剩一件薄到不能再薄的肚兜,棄兒的困窘全寫在臉上,卻只換來一抹無情的嘲笑。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必再偽裝了吧!

  賀英燁雖然沒把話說出口,但他的眼神已經透露出相同的訊息,只是棄兒太嫩,完全看不出來。

  她的唇依然被他霸占著,輾轉吸吮,直到肚兜被脫掉丟棄在角落,她仍無法呼吸。

  棄兒完美的裸體,就這麼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欣然躍入賀英嘩的眼簾,他除了歎息之外,還是歎息。

  "你真的很美。"她太美、太誘人,以至於顯得罪惡。

  棄兒渾身發抖地面對賀英嘩這個初次見到她玉體的男人,不敢跟他說,他也同樣俊美、同樣誘人。

  客棧房內燈火通明,在燃油的產地,多得是桐油任他們態意浪費,一如賀英燁體內不斷湧出的欲望。

  旺盛的燈火恍如白晝照亮了棄兒的胴體,將她雪白的肌膚染上一層昏黃的薄暈。

  他被眼前的玉人兒迷惑住了,感覺漸漸迷失自己,欲望卻相反地強烈。他忽地用兩手扣住棄兒的纖腰,將她抱到桌面上,順手將束住她頭發的發帶抽掉,如瀑布般的發絲瞬間傾瀉而下,披散她的胸前、身後。

  突然間,他覺得很生氣,自己竟敗給這廉價的欲望。

  為了懲罰她,他往前屈身重重吻她,將她的櫻唇吮吻到滲出血絲。棄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能依稀感受到他的怒氣,纖弱的玉體又因此而抖動起來。

  他在她面前寬衣,三兩下就扯掉身上的便袍,露出精壯的胸膛,棄兒的小嘴因此而微張,玉體冒出更多的細汗。

  但最令她吃驚的還是他旺盛的欲望,卸下最後一層保護的他和她一樣赤裸,但卻比她多了一份主控權。

  打小在戲班長大的棄兒,雖然看過不少次男人裸身,但像他這樣毫無保留還是頭一回,也讓她不自覺地想逃。

  但她逃不了,他掌握住她膝蓋的大手表現得一清二楚。

  突然緊繃的欲望,驅使他向她邁進。

  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沖刺,棄兒的叫聲變成哭聲,但他全然不曾察覺,因為他的身體已經瘋了。

  棄兒痛到捶打他的肩膀,但他毫無知覺,整個人一心一意沈溺在歡愛帶來的快感,直到他的灼熱碰上一層薄膜,他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她是處子,怎麼會?

  賀英燁明白他該停下來,但他該死地就是停不下來。

  "嗚......"棄兒的小手往他的肩膀捶好幾下,但就算她把他打到瘀青,他仍無法停下腳步。

  她痛得滿臉是淚,而賀英燁最溫柔的舉動,也僅僅是將她的濕發撥到耳後,繼續新一波的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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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弱的晨光,透過窗欞隱約射進客棧的房裡,這初冬的早晨,天氣竟意外地好。

  賀英燁一早便醒了,他張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棄兒。看見她就躺在他身邊,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她側著一邊的臉睡,小臉在長發的包圍下,小到幾乎看不見。他於是伸手將她的頭發撥到頸後,露出深淺不一的吻痕,大手因此而停頓了一下。

  昨天晚上他真的很瘋、很狂,完全不像是他。

  將棄兒身上的被子又往下拉了一些,更多的吻痕乍然浮現,其中還有體液干掉的痕跡。

  他伸手碰觸這些痕跡,回想起昨晚是多麼興奮,他甚至還來不及抽離,就已經發洩在她身上,這些痕跡都是證明。

  悄悄收回手,賀英嘩再把視線調向髒汙的桌面,也是一樣殘留著他們歡愛過的痕跡,更甚者,棄兒的處子之血還留在桌面上,看起來沭目驚心。

  她竟是個處子,賀英燁作夢也想不到。然而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無法停止,這在過去從未發生。

  仿佛是感受到他目光的召喚,棄兒從睡夢中醒來,一睜開眼便遇見他灼熱的注視,差點因此而停止呼吸。

  "你醒了?"賀英燁眼中的火焰,並未因她的清醒而稍微轉弱,反而更熾熱。

  棄兒點點頭,想將棉被拉起來遮住身體,但賀英嘩的大手壓住被子讓她動也不能動,她只得困窘地將視線轉向他處,避開他螫人的目光。

  賀英燁著實注視她好一會兒,才起身下床。

  棄兒偷偷地注視他的背影,他正在著衣,動作非常優雅好看,讓人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賀英燁穿好衣服以後,走向面盆架,上頭擺著一條白色的布巾和一盆水,他拿起布巾沾水弄濕,接著走回床鋪,在床沿坐下來,側身為棄兒擦拭身體。

  棄兒又羞又驚,因為他碰觸的地方全是她身體最隱密處,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碰觸。

  "你不要動!"看穿她的意圖,賀英燁強壓住她的身子不讓她扭動,棄兒只能困窘地看著他的大手在她的兩腿之間來回擦拭,腦子裡回想昨夜的瘋狂,他們一直歡愛到將近天亮才睡。

  "你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男人。"許是太驚訝了,棄兒竟將心裡的疑問說出口,說完了以後自己也嚇一跳,趕快咬下唇。

  "我自己也驚訝,我居然會為你擦身體。"他將擦過的布塊丟進幾尺遠的水盆,語氣充滿不悅。

  棄兒低下頭,默默把肚兜穿上。賀英燁冷眼看她著衣,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復雜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什麼。

  "你為何不告訴我,你還是個處子?"或許這就是他為何對她特別溫柔的原因,他並不特別喜歡處子,太麻煩,也太容易留下孽種,是以他能避就避。

  "反正你要的只是我的身體,我是不是處子並沒有差別。"棄兒小小聲地回答,披瀉而下的長發遮住她的表情,他只能依靠聲音辨別她的情緒。

  賀英燁伸手將她的長發撥開,目光如炬地看著棄兒。她白皙亮透的肌膚,在晝光的照耀下,竟比夜晚還要令人心旌蕩漾,只是光這樣注視她,他就快要把持不住,真是一個危險的女人。

  伸出長指,順著她小巧的臉部輪廓遊走,賀英燁發現棄兒對他的影響力實在太大,如果帶她走,等於是給自己找麻煩,他該不該找這個麻煩?

  在賀英燁考慮的同時,棄兒卻是心裡有數。她猜,他大概決定不帶她走了,這也沒關系,能夠跟他春風一度,她已經很滿足了,就算此刻馬上死去,她也不會再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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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6:20

  愛情早已萌芽,在彼此的心底。

  對賀英燁來說,潛藏在心底的不只是欲望,更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悸動,他不能阻止自己心跳。

  對棄兒而言,從和他四眼相對那一刻起,命運便已經為她下注解,只是她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回憶,就當做是人生小小的叛逆,她想自己決定把身體給誰,而她選擇了一眼就奪去她呼吸的男人。

  因為曾經擁有,所以可以平靜的死去。

  棄兒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班主的兒子醒來四處找她報復,發現她失蹤以後向班主哭訴,班主發動全戲班的人誓言將她捉回去,因為她打傷了他心愛的獨子。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件極具價值的商品。她估計自己被捉回戲班以後,會立刻被賣進某個大戶人家做侍妾,要不就是丟給班主兒子任憑蹂躪,不會有其他發展。

  既然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命運,棄兒當然也已經準備好逃避的辦法。等她和賀英燁結束了以後,她就要投江自盡,絕不讓班主兒子玷汙。

  棄兒默默在心中做好盤算,現在就看賀英燁是什麼想法?

  賀英燁的手指幾乎撫遍她整張臉,矛盾在他眼中上演了千萬遍,就是無法明快地說出:"我不要你。"

  "你--"他欲言又止,難以說後悔,難以承認她對他的影響太大,讓他膽怯。

  "我--"他縮回手,想告訴她一切到此為止,但喉嚨好像塞滿了食物,硬是教他的話卡住。

  "不行啊!你們不可以擅自闖進去,我要去告官!"

  正當賀英燁猶豫不決之際,門外頭突然傳來掌櫃的驚呼聲,接著就是大批人馬踩著木質地板的聲音,目標似乎針對他們而來。

  賀英燁皺起眉頭,看向門的方向。原本緊閉的房門果然"砰"一聲被推開,闖進一堆人。

  "好啊,你果然在這裡,你這個賤人!"

  強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戲班班主。而且不只班主,幾乎整個戲班子的人都來了,這讓棄兒既覺得困窘,又感覺意外,恨不得馬上就一頭撞死。

  "賀少爺!"掌櫃急的。"這些人......"

  "我立刻去找差爺!"掌櫃的眼看攔不住,干脆去搬救兵。

  "你們是誰?"賀英燁冷眼打量眼前那一大票人馬,不悅地問。"憑什麼闖進我的房間?"

  "我們是來找這個賤人的!"班主兒子不待班主說話,就搶先開口。"你身邊躺著的是我的女人,你竟然把她給睡了,該死!"

  班主兒子一瞧見棄兒披頭散發地靠在賀英燁肩上,立刻像瘋了一樣地又叫又鬧,脹紅著臉仿佛一只充血的公雞,模樣看起來非常可笑。

  "你的女人?"賀英燁轉頭看向棄兒,她正一臉蒼白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原來如此。"他懂了。"但昨兒個晚上是她自己主動來找我的,我可沒有勾引她。"

  "你居然主動來找男人,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班主兒子一聽棄兒是自己投懷送抱都快瘋了,虧他對她一往情深,她卻寧可將自己送給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子,這口氣教他怎麼咽得下去?

  "你這賤女人,馬上跟我回戲班子去,看我怎麼修理你!"班主兒子不分青紅皂白,沖到床前就想把躲在賀英燁身後的棄兒拖下床,手腕卻被賀英燁中途緊緊鉗住。

  "誰說你可以帶走她的?"賀英燁的口氣既冰又冷,眼神銳利到可以殺人,擺明了班主兒子要是敢亂來,一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你你......"班主兒子也被賀英燁天生的氣勢嚇到,名門世家出身就是不一樣,不必靠叫囂就能讓人嚇破膽。

  "我怎麼樣?把話說清楚。"賀英燁絕不容許班主兒子在他面前耍流氓,遑論是帶走他的女人。

  戲班班主見情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

  "臭小子,還不退下。"他怒斥自己的兒子,看得出來賀英燁不好惹,再鬧下去怕是要吃虧。

  "這位是?"賀英燁松開班主兒子的手腕,目光如炬地看著班主,班主連忙將蠢兒拉到自己的身後,卑躬屈膝地對賀英嘩解釋。

  "我是‘翔升戲班'的班主,請賀少爺多多指教。"班主可不像他兒子那般愚蠢,一眼就看出賀英燁是個有錢人,可以讓他們發一筆小財。

  "指教倒免了,說出你的目的。"他鷹眼掃過班主後面那一大隊人馬,懷疑他將整個戲班子帶來看笑話,心裡不由得冉上一股怒氣。

  "是這個樣子的。"班主的姿態低到不能再低。"躺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名字叫棄兒,是咱們戲班子的人。"

  "所以呢?"廢話,不然她會出現在戲台上嗎?

  "棄兒打從出生不久就被丟在戲班子門口,是我好心收留她,讓她留在戲班子,她才能活到現在。"班主的意思不言可喻,就是要錢。

  "這孩子著實美貌,從小到大,也不曉得有多少老爺捧著銀子想買下她,但我心疼她還那麼小,始終不肯出讓,這份心意,賀公子您能體會吧?"

  班主話說得好聽,其實也不過想強調,賀英燁因為與她睡覺,害他損失了多少銀兩而已,這點賀英燁也心知肚明。

  "爹,您干嘛同他說這些廢話?快要回棄兒啊!要回來以後咱們就可以走人了!"班主兒子顯然不如他父親來得有心機,一心想要棄兒回戲班子,其余什麼都不管。

  賀英燁冷冷打量班主的兒子,猜想他應該就是棄兒夜奔找自己的主因,她寧可對自己投懷送抱,也不願意給班主兒子半點機會,這招算她狠,一箭射中了兩個人--他,以及班主兒子那個大傻瓜。

  "如果我想留下她,必須付出多少代價?"賀英燁相信班主早已盤算好了價碼,就等他開口。

  "這個......"

  "爹!"

  "一千兩夠不夠?"賀英燁從內袍中抽出一張銀票,丟給班主。"這一千兩,就當做是買斷紅桐的價錢,從此不許你再提起她任何一件事。"包括她的出身。

  "紅桐?"班主一方面收下銀兩,一方面好奇地問。

  "就是棄兒。"賀英燁不悅地皺眉,極討厭這個名字。

  "是是!小的懂了,以後小的絕不會再提她的事,謝謝賀少爺。"有錢能使鬼推磨,況且他出的這價錢,已經比之前那些想買下她的大爺闊氣多了,之前頂多叫價到三百兩,他給一千兩,足足有三倍多呢!

  "明白了以後就快滾,別礙我的眼。"賀英燁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班主也是聰明人,立刻就拎著兒子離開客棧。

  "小的這就離開。"

  "爹!"

  "別鬧了,快走!"

  一大隊人馬呼嘯地來,又呼嘯地離開,從頭到尾都像是笑話。

  賀英燁可笑不出來,事實上他氣壞了,活了二十三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離譜的事。

  "你沒說會有一整個戲班的人追著你跑。"清場後,賀英燁第一件事就是興師問罪,只見棄兒頭垂得低低的,小聲回答。

  "我自己也很意外。"她以為他們不會知道她在客棧,沒想到他們的消息意外靈通,應該是有人通風報信。

  "現在我非帶你走不可了。"他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他思考了半天難以決定的事情,忽然間就全部搞定,真是諷刺。

  "啊?"棄兒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賀英燁。

  "你害我損失了一千兩。"賀英嘩殘忍地微笑道。"現在我不只擁有你的命,還買下你的人,你準備好好償還這筆債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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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6:57

 "拔錨嘍!"

  隨著船夫的陣陣吆喝,巨大的商船揚帆離開停留數日的碼頭,駛離洪江。

  由於已是初冬,賀英燁又為了采買木材在洪江多逗留了數日,待他們離開洪江,天氣已經較剛抵達時冷上許多,迫使他們不得不加快行程,全力朝鎮江駛去。

  棄兒的雙手緊緊抓住甲板上的欄桿,眺望漸漸遠離他們的城鎮,心中五味雜陳。她終於能夠離開洪江了,這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夢一樣。

  熟悉的風景,像是往後倒退的皮影戲,在她的眼前一樣一樣褪去顏色,只留下記憶的黑影。

  那櫛次鱗比的窨子屋,那曲徑通幽的青石板,和高低錯落的石級碼頭,每一個片段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卻在她腦海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她一直想要離開洪江,可當她真正離開,才發現自己對它還是有感情的,她是不是太矛盾了?

  不捨的傷感在她的眼中形成一層薄薄的霧氣,才剛離開洪江,她就已經開始懷念她成長的地方。

  她的種種表現,賀英燁都看在眼底,卻沒有多少同情心。

  "終於能夠離開洪江了,你一定很高興吧?"

  他突然出聲嚇了棄兒一跳,她猛然回頭,才發現賀英燁雙手抱胸靠在船艙的外牆上,冷眼打量她。

  "你處心積慮,甚至不惜使用欺騙的手段,為的不就是離開洪江,可是我怎麼沒有看見你興奮的表情?"他松開手臂,直起身慢慢朝她走近,棄兒只能瞪大眼,無助地望著他。

  "我沒有欺騙你。"她咬著下唇不知如何解釋,事實上也是多余。

  "你只是沒有說實話。"他萬分同意地支起她的下巴,眼睛冒火。"在你急著爬上我的床之前,我早該想到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只怪我自己太猴急,跟你完全沒有關系。"

  "我也想不到戲班子的人會找到客棧,我真的沒有害你的意思。"她費盡唇舌跟賀英燁解釋,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故意設陷阱坑他,那根本不是她的初衷。

  "你這些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知道我為了你付出的那一大筆銀兩,足夠買下一整船的桐油,讓我獲得雙倍的利潤嗎?"結果他卻拿來買她的人身自由,做了一筆最愚蠢的生意,更別提他先前為了搶救她的性命,奉送劉姓油商多少利潤,這些算盤都撥不清。

  "我會還你。"她不想欠他人情。

  "怎麼還?"他譏誚地反問棄兒。"上街頭賣藝或是到客棧陪宿?我打賭等你到了京城,你會發現自己再也不稀奇,京城裡多得是比你還要美麗動人的女子。"他說謊,像她如此的玉人兒,就算翻遍大明國的土地,也找不出來幾個,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傷害她,打擊她的自尊。

  "反正我會想辦法還你。"棄兒以為自己早就沒有自尊,直到他的話鞭打在她的心,棄兒才發現,原來她還是會痛,才知道,她的心還沒有僵硬掉。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恥笑她。"那麼你現在就可以開始還債了。"別只會說大話。

  睜大一雙美眸,棄兒聽不懂他的意思......還債?

  賀英燁干脆將她攔腰抱起,帶回艙房,明白凸顯他的意圖。

  "反正你也只有這麼一點本錢可以抵債,不是嗎?"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殘忍,卻又該死地正中目標。

  棄兒的小嘴微張,好想請他不要對她這麼無情,起碼留給她一點點自尊,但在他冰冷的眼神下她說不出口,只能在暗地裡飲泣。

  與其說賀英燁的眼神冰冷,不如說是強忍欲望導致的結果。為了順利啟航離開洪江,他已經忙了整整三天三夜,也已經這麼久沒有碰她了。

  大腳踢開艙門,單從他對待門板的方式,就可以推敲出待會兒棄兒也不會太好過。

  他不怎麼溫柔地將棄兒拋向黃花梨圍子架子床,在她來不及支起身子的時候唇便落下,用熱吻將她壓進更深的床褥。

  不同於棄兒慣睡的簡陋木床,賀英燁凡事用好的,床是著名工匠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精美工藝品,鋪在上面的是層層上好的絲被,冬暖夏涼的柔細觸感,不是平常人用得起的。

  但他向來就能拿到最好的,女人也一樣。

  拜他出色的外貌之賜,他要什麼樣的女人,就有什麼樣的女人,未婚妻也不管他,對他的未婚妻來說,他更像是一個哥哥,兩人的婚事是家裡作主的,雙方也都沒有意見。

  但棄兒不同,她是第一個燃起他體內瘋玨欲火的女人,也是他見過最完美的藝術品,她如綢緞光滑的肌膚,甚至比真的白綢還來得皎潔無瑕,每每讓他控制不住欲火。

  既然控制不住,就任憑它燒吧!

  賀英燁像餓了好幾天的野獸,在棄兒的唇腔裡面放縱狂吼,依然無法稍解他胸口那把欲火。

  他像是要吞沒她似地霸占住她的唇,不讓她有呼吸的空間。

  "嗯!"棄兒捶他的肩膀抗議,他卻用舌頭勾引她與之交纏,徹底將她逼入絕境。

  棄兒原本捶打他肩膀的小手,慢慢轉而抱住他的肩。她的褒褲和膝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脫下來,身上只剩一件繡花肚兜。

  賀英燁飛快地解開腰帶,讓自己的欲望得到解放。

  棄兒壓根兒沒想到他會連袍子都沒脫,就與她結合,這跟他優雅的形象完全不符。

  賀英燁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沖動,簡直就像一頭野獸。

  沒錯,他是一頭野獸,她引發了他體內潛藏的獸性。

  賀英燁此刻就如一頭情欲之獸,再也不是那個打從京城來的翩翩貴公子,他的腦子裡面只有欲望。

  他不想如此失態,但他就是停不下來。

  她可以大吼嗎?

  "啊......"她的小嘴無意識地張開。

  "啊--"她興奮地尖叫,放肆的叫聲使得賀英燁稍稍愣了一下,隨之而來是更無法無天的歡愛場面。

  激情過後,棄兒縮在床角,回想方才那一幕幕。

  她渾身上下都是汗,肚兜還掛在酥胸上方,下半身赤裸,想起來都會不好意思。

  低頭看自己光溜溜的下身,賀英燁的情形也沒好到哪裡去,一樣狼狽。

  他轉過頭看棄兒的柔背,突然產生一種把她融入體內的沖動,這在過去前所未有,通常他利用完女人就將她們丟棄,反正大多也是不請自來。

  她也一樣不請自來,但他就是捨不得丟棄她。

  "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害死。"不甘心地掐了一下她的粉臀,賀英燁自我解嘲地念了一句,棄兒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啊?"她側過身,想看他臉上的表情,卻教他的吻給奪去了自己的表情,不過這也是暫時的。

  他將她的身體轉回原位,讓她背對著自己。不得不贊歎,她真是一個天生的尤物,身體的每一處線條都柔美,肌膚每一寸都迷人,教人直想把她吞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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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7:39


  狹窄的艙房內,充斥著男女交合後留下的特殊味道。那味道帶有一點兒腥、一點兒混濁、一點兒誘人的迷幻。

  就如同前幾回,棄兒同樣在歡愛過後便縮在角落,躲進自己的世界。賀英燁皺眉看她的舉動,不知道她這個習慣如何養成,但他很不喜歡。

  "你為什麼這麼痛恨洪江?"他隨便找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又想到性那方面。

  棄兒原已放松的身體,因他這句話明顯變得僵直,但她寧願沈默,也不想觸及這個話題。

  "我在問你話的時候,你就要回答我!"賀英燁老大不爽地將棄兒的身體轉正,高傲的態度活像是她的主人。

  棄兒避開他的眼神,眼睛直盯著他的胸口,過了一會兒才吶吶回道。

  "我並不恨洪江,我只是想得到自由。"結果卻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新主人--他。

  "戲班子沒有自由嗎?"他向來不愛探問他人隱私,對她卻忍不住好奇。

  "沒有。"棄兒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一點都不想再提起戲班。

  "我知道有些戲子是被父母賣掉的,但你好像不同。"賀英燁無心的說法,間接刺痛棄兒的心--戲子。

  從他的語氣,就可以聽出他多不屑她的身分,以及她這個人。

  "我是因為被丟棄在戲班子門口,才進戲班的。"她勉強說出自己進戲班的原因,怕更讓他瞧不起。

  "所以你才叫做棄兒。"他總算知道這麼難聽的名字從哪裡來,亦再度討厭這個名字。

  棄兒點點頭,比他更不喜歡提及往事,那會使她覺得難堪且低下,沒有半點自尊。

  "多說一些自己的事。"他看出棄兒逃避的意圖,不是很喜歡她這個行為。

  "沒什麼好說的。"她的過去太陰暗,說出來只會丟臉,她不想在他面前丟臉。

  "胡扯!"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知道一個人的事。"如果真的沒有什麼事,你為什麼急著逃離洪江?"

  賀英燁生氣的眼神,擺明了警告棄兒別把他當成傻子,她也不敢,只是不想碰觸骯髒的往事,所以默不吭聲。

  "那天在客棧一直叫囂的家夥,是不是就是班主的兒子?"賀英燁可由不得她不說話,非得親耳聽她說明不可。

  "你怎麼知道?"對於他敏銳的直覺,棄兒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天大師兄並未表明身分。

  "他好像很喜歡你。"那張妒恨交加的嘴臉,就連傻瓜都看得出來,他可不是傻瓜。

  棄兒再一次僵住不說話,一點兒都不想提班主兒子那個人渣,只希望他快從她的記憶中消失。

  "我猜,他就是你急著逃離洪江的理由?"雖然早已經知道她玩什麼把戲,但賀英燁就是忍不住想聽她親口證實。

  棄兒還是沈默,不看賀英燁。

  "你為了逃離他,情願主動對我投懷送抱。"這顯而易見的事實,讓賀英燁極為不爽。雖說他明白在那種情況下,她沒有別的選擇,但利用他這一點罪不可赦,他也不打算饒過她。

  其實在賀英燁心中,希望她是因為對他一見鍾情,跟他一樣對她難以忘懷,才來找自己。但他太驕傲了,無法坦然對自己承認,在看見她的第一眼便對她心動,只好一直找借口。

  "我還為了喜兒。"棄兒也想為自己找借口,但她找不到,只得說出部分實情。

  "喜兒?"賀英燁愣住,不明白何以突然竄出一個不相干的名字。

  "我養的小鳥。"棄兒小小聲地解釋。"戲班子的女眷因為討厭我,故意將喜兒放走了,我不能忍受。"

  "你因為鳥兒被放走才來找我?"賀英嘩愣住,又一次不懂她的心思。

  "喜兒是我唯一的朋友。"棄兒點點頭。"它對我來說很重要,是我最珍惜的寶貝。"

  說這些話時,棄兒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眼睛泛起淚光,但賀英燁注意到了,一向冰冷的心,也隨著她泛紅的眼眶悄悄改變,悄悄地浮上一股酸意。

  人是一種情緒的動物,她一定因為自己天仙般的美貌而受了不少苦,包括被無端的攻擊。

  戲班子裡的那些女眷控制不了對她的妒意,使出各種方式折磨她、傷害她,這不難理解,畢竟同在一個屋簷下,身邊卻有個貌美非凡的女子無時無刻提醒自己長得有多平庸,基本上就是一件痛苦的事,難怪她們會想報復。

  但是寶貝被搶走的痛楚,同樣無法輕易撫平。她無法對那些欺侮她的人大聲吼出內心的痛苦,只好以另一種方式表達她的不滿,那就是逃避。

  賀英燁不能說自己很高興她逃到他身邊來,對他來說,有目的的接近本身就是一項恥辱,他習慣毫無保留的仰慕。但賀英燁也不能否認,在她說出小鳥被放走的時候,心頭沒來由地揪緊了一下,失去朋友,該是如何的傷痛?

  "等下次靠岸,我會買一只小鳥給你。"但他固執地將心頭的痛楚解釋為同情,他同情她的遭遇,僅此而已。

  棄兒的瞳孔因他這一句話而放大,表情充滿不可思議。

  "你不謝謝我嗎?"別說她覺得不可思議,他自己也是,完全不像他的作風。

  "我可是從來不為女人買東西。"就算是他的未婚妻,他也從來不搭理,反正琳兒也很會照顧自己。

  棄兒不知所措地望著賀英燁,不曉得怎麼回應。

  "你真呆哪!"他大手覆上她的腦門,將她的柔唇壓進自己饑渴的嘴裡,她才知道他的意思。

  接下來又是滿室春光,男女歡愛的氣息再度飄浮在空氣中,久久無法散去。

  古樸小巧的城鎮,隨著船只的靠岸乍然躍進所有人視線,無論是船夫、櫓手或是船老大都松一口氣,總算又踏上陸地。

  "快快!"

  船夫們忙著下錨,將船停進碼頭,停不進碼頭的,只得停泊在沿岸。賀英燁所帶領的船只少說也有十來艘,眼前這座小小船塢,根本應付不了如此龐大的船隊,只得將最佳的停靠位置禮讓給主要商船,也就是賀英燁和棄兒搭乘的商船。

  龐大的船隊,既要補充食物和飲水,又要想辦法將其扛上船,對船夫們確實是一大挑戰。

  "阿三,就拜托你了,記得做好我交代的事兒。"賀英燁隨口交代隨行的下人,便帶著棄兒下船去。

  阿三沒敢怠慢,一接到主子的命令,飛也似地往鎮上跑。至於他在忙些什麼?也不好講,主子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多嘴只是討打,雖說賀英燁不會真的打他,但他冰冷的眼神,也夠阿三瞧了。

  棄兒好奇地打量阿三的背影,不明白他在慌什麼,但他跑步的樣子很好笑,讓她不自覺地笑出聲。

  賀英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棄兒立刻收起笑意,小臉垂低不敢看他。然而她這動作卻教賀英燁更為氣惱,她干嘛裝出一副很怕他的樣子,他有虐待她嗎?

  賀英燁沒發現自己有多在意棄兒,在意到她只要對別人微笑,他就面露凶光,嚇得旁人紛紛竄逃。

  他將她的柔荑緊緊包進手心,像是宣誓所有物一般親密地和她並行,沿途吸引了不少欽羨的目光,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渴望和他交換位置,牽棄兒的小手。

  棄兒有如白瓷光滑透亮的肌膚泛出難為情的紅暈,賀英燁的大手卻相反地掐緊她的柔荑,最後索性摟住她的細腰,大膽的行徑不消說又惹來陣陣注目,其中有絕大部分是來自姑娘們,不只棄兒好看,賀英燁俊美如神的長相也不遑多讓,一樣教人目不轉睛。

  俊男美女的組合一向惹人羨慕,即使在這古樸的小鎮也一樣。

  棄兒小鳥依人地跟在賀英燁身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幸福,即使明知道這幸福或許只是虛假,卻是她人生中最甜美的時刻,也珍惜和他共度的每一寸光陰,日後都是美好的回憶。

  "沒想到這座小鎮看起來規模不大,倒是什麼東西都有。"小鎮呈現出來的繁榮景象,讓賀英燁感到十分意外,應該是航運帶來的商機。

  棄兒在心裡點點頭,對這座小鎮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許是拜地理位置偏僻所賜,雖然是水路必經的小鎮,卻保留了一份有別於洪江的古樸味道,既沒有區分身分地位的豪華客棧,也沒有拿著掃把將人趕出門的店老板,這兒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寧靜。

  著迷地打量小鎮的一草一木,和鋪著青石的街道,狹小的街道帶有那麼一點兒江南水鄉的味道,和洪江有點相像,又不如洪江幽遠復雜,是一座讓人很容易產生好感的小鎮。

  "你好像很喜歡這座小鎮。"看見棄兒迷戀欣賞的眼神,賀英燁的心中竟油然生起一股不滿,她從來不曾正視他的臉,遑論仔細打量他。

  "這座小鎮的民風很純樸,我很喜歡。"棄兒點點頭,真心喜歡這個地方。

  "也許我會把你留下來。"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棄兒倏然停下腳步,小嘴微張全身僵直。

  "我也說過吧!"賀英燁用不在乎的語氣說道。"我不保證會帶你回京城,反正你的願望也只是離開洪江,我並沒有違背承諾。"

  是的,他並沒有違背承諾,相反地還做了太多。他花一千兩為她贖身,又將她帶離洪江那塊傷心地,就算現在決定丟下她,也是合情合理,她沒有理由更沒有資格抱怨。

  "你想說什麼?"他刺探性地問棄兒的意見,好希望她能堅決反對,或是巴住他的衣角說她不願意和他分開,什麼都比沈默好。

  棄兒咬住下唇搖搖頭,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反對。當初她提出的交換條件就是離開洪江,之後發生的事對她也只是一場又一場的美夢,本就是抱著過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和他在一起,如今夢醒了就該回到現實來,她不會無理的糾纏。

  "真的無所謂嗎?"她莫名的沈默令賀英燁生氣。"我真的會把你留下來哦!"

  他會中途丟下她,這早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隨你高興。"她沒有資格說不,即使她很想......

  "你還真是逆來順受,什麼環境都能適應。"棄兒的回答明顯打擊了賀英燁的自尊心,使他的語氣更加譏誚。

  棄兒將臉壓得低低的,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受傷的表情,其實她一點都不想離開他身邊。

  怒氣使得賀英燁不甚溫柔地支起她的下巴,狠狠打碎她的美夢。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擺脫我。"他的臉色奇壞無比。"但是你休想,我還沒有玩夠!接下來的旅程,你依然必須為我暖床。"

  棄兒突然覺得好安心,在心裡偷偷微笑,他才沒有打碎她的美夢,反而延續她的美夢。

  "回船上去,我逛夠了。"棄兒反常的表現,嚴重打擊賀英燁的自信心,他從來沒被一個女人忽視得如此徹底,從來沒有!

  "啊?"棄兒愣住。"可是咱們才剛下船......"

  賀英燁帶火氣的冷瞪,讓棄兒當場住嘴,一句懷疑的話也不敢說。她一方面努力跟上賀英燁的腳步,心中想的卻是那天他許下的承諾--等下次靠岸,他會買一只小鳥給她。

  "看什麼?"注意到她戀戀不捨地盯著兩旁的商店,他大約猜得到她在想什麼,卻故意什麼話都不說。

  "沒什麼。"棄兒喃喃地收回視線,心想他不可能買小鳥給她了,讓她好失望。

  即使在盛怒中,賀英燁都不忘緊緊攬住她的細腰,不讓任何男人有窺視她的機會,高大的身材將她保護得非常徹底。

  喘籲籲地回到船上,棄兒都快累壞了,他的腳步真的好大,而且行走速度又快,跟得她喘死了。

  賀英燁不知為了什麼原因,讓她早他一步打開船艙的門,自己再跟著進去。

  艙房內的黃花梨束腰方桌上,擺著一只雕花精美的鳥籠,裡頭有只綠色的牡丹鳥,在籠子裡頭跳來跳去。

  棄兒不敢置信地走到鳥籠的前面,看著裡頭的小鳥,這只牡丹鳥遠比她養過的喜兒來得漂亮,也名貴得多了。

  她伸手逗弄籠子裡頭的小鳥,轉頭看向身後的賀英燁,只見他抬高眉頭,不以為然地回道。

  "我說過,要送你一只鳥兒。"他只不過是實現承諾,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雖然他極力表現出不在意,但棄兒還是很感動,抓住他的衣角小聲地謝謝他。

  賀英燁垂看她透著紅暈的小臉,心想她真是個奇怪的女孩,不愛他這個京城第一美男子,倒愛一只不起眼的小鳥,他是不是該一頭撞死算了?

  "逗你的鳥兒。"他朝鳥籠點點頭,準許棄兒暫時忽略自己,和牡丹鳥嬉戲。

  棄兒欣喜若狂地和籠中的鳥兒玩樂,臉上漾出開心笑容。

  賀英燁走到床上躺著,倚著床架打量她愉悅的神情,不禁勾起嘴角。

  看來要阿三跑這趟是值得的,回頭要記得好好嘉獎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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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8:19

  沈重的喘息和呢喃聲在晝光肆漫的艙房散開,黃花梨靠背椅上糾纏的人影,時而緩慢、時而激烈的歡愛仿佛無窮無盡,貪婪的雙方都想把握住這最後的機會。

  經過多日的航行,他們終於即將抵達京師。在這長達一個多月的航程中,他們途經鎮江,和沿途大大小小不同的城鎮,賀英燁始終未曾丟棄他懷裡的女人,始終對她充滿興趣,而且胃口越養越大。

  他其實很氣惱自己為什麼丟不下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戀她的身體,和她絕美的容顏?

  他懷疑自己有滿足的一天,他似乎永遠要不夠她。

  歡愛過後,他總是陰郁,總是不知所措。

  也許到了京城,他就會回復正常,變回原來的貴公子。

  "靠岸嘍!"

  艙房外傳來船夫興奮的吆喝聲,宣告他們已經到達京城,賀英燁終於可以擺脫掉不正常的情緒,至少不會老是想把自己埋入她體內。

  "快點著裝,咱們要下船了。"賀英燁恢復的速度很快,上一刻鍾還是一頭欲求不滿的野獸,下一刻就換了一張冷漠的臉,陰晴不定的個性教人摸不著頭緒,棄兒卻已經漸漸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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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4:59:14

  時正嚴冬,北方天寒地凍。放眼望去,無論是樹梢或是地面都累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他們能夠平安到達京城,也算是奇跡。

  在南方長大的棄兒,沒想到京城會這麼冷,纖細的身子骨不斷地發抖。

  "穿著,別給凍著了。"

  正當她凍到頻打冷顫,賀英燁不曉得上哪兒弄來一件精致的大斗篷披在她身上,讓她好意外。

  "謝謝。"即使他們已經相處了近兩個月,她還是很不習慣向他道謝,每回開口總免不了臉紅。

  賀英燁揚高眉毛,不曉得她在害羞什麼,都已經熟到不能再熟,她還是那副生澀的模樣,不嫌可笑嗎?

  不過他們的交談也到此為止。

  接下來的時間,就只看見各船的船老大,跑過來又跑過去地跟賀英燁請示種種有關於卸貨的細節,他根本沒有時間理棄兒。

  "阿三,你先將紅桐帶回府去,我要直接去鋪子。"他轉身交代隨行的下人,阿三沒敢怠慢,立刻就向前領路。

  "紅桐姑娘,請這邊上車。"

  賀家的馬車早在碼頭邊候著,就等著載主子回家。

  棄兒在阿三的攙扶下,爬上了垂掛著「賀"字藍綢布簾的大馬車,小臉不忘頻頻回首尋找賀英燁的身影,但他早已沒入往來的人群中,難尋蹤跡。

  她失望地登上馬車,由四匹馬拖行的豪華馬車,外表雕花色澤奪目,在馬夫的鞭策之下,往賀府奔去。

  繁華的京城,五光十色。

  坐在馬車內的棄兒,被厚重的布簾遮去了視線。馬車內雖然也開了小窗,但她沒有心情觀看窗外的風景,一心想著自己的未來,和賀英燁冷漠的背影,明白自己終究得面對現實,他們不可能再維持原來的關系。

  小三將棄兒帶到花廳以後,就去忙他的事,將棄兒一個人孤伶伶地留在花廳。

  棄兒脫掉身上的斗篷,將斗篷掛在手腕上,抬頭仰望上方,平棋方格的天花板上畫滿了吉祥如意圖樣的彩繪,襯得這座占地好幾甲的府宅,氣勢更為不凡。

  將視線拉回塗有金漆的柱子,棄兒萬萬沒想到賀英燁的家境居然這麼富有,宅第如此奢華。

  你可知道我的身分?

  你是打京城來的油商。

  除此之外呢?

  沒有了。

  她回想那天晚上他們之間的對話,原來當時他就懷疑她別有目的,才會如此小心防范。

  一股強烈的不安,伴隨著賀府的一景一物浮上棄兒的心頭,總覺得自己會被這座大宅第吞沒。

  "喀嚓!"

  就在這個時候花廳的門被推開,走進一個極有威嚴的中年男子,棄兒第一個反應就是站起來,卻已經遲了一步。

  "我是這裡的總管。"男子一進門就表明身分,棄兒連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

  "聽說你是少爺帶回來的?"總管一面打量棄兒身上的破棉襖一面皺眉,對她全身的行頭非常不屑。

  "是......是。"棄兒點點頭,兩手緊緊抓住斗篷,藉此舒緩緊張的情緒。

  "這就奇怪了。"總管的眉頭都擰起來。"少爺從來不管下人的事,也沒聽他提起過缺人,卻把你帶回來。"

  阿三不曉得是忘了還是真的不好提,沒將她和賀英燁的關系轉告給總管知道便罷,連她的身分都交代不清,這會兒被總管當成下人。

  棄兒尷尬不講話,自從踏上京城上地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待在賀英燁身邊,也早有準備。

  總管上上下下來回打量棄兒,心想她真是個美人胚子,如果把她分配到其他廂房幫忙,怕是會引起其他女僕嫉妒,他也不好處理。

  "你會做啥?"人不是自己雇請的就是這麼討厭,連對方的專長都不清楚。

  "呃......"棄兒直覺地想說唱戲,但四周的環境讓她到口的話又吞進肚子,她不想鬧笑話。

  "會煮飯嗎?"總管想到一個安置她的好地方。

  "會。"她在戲班子裡專司雜務,洗米切菜她最會了。

  "你先到廚房去幫忙,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少爺今兒個剛回來,府裡上上下下還有許多事兒等著我去打點,話就跟你說到這裡為止了,你快去廚房。"總管可是這座府第次於賀英燁的第二號人物,要管理一、兩百名手下,忙碌可見一斑。

  "是,總管。"棄兒被指揮慣了,總管說什麼都點頭。

  "你到了廚房以後,指名找王大嬸,她負責管理廚房,會安排你做事。"總管又吩咐棄兒,她一樣點頭。

  "知道了就快去廚房,光洗菜就夠你瞧了,別杵在這兒磨蹭。"總管邊嘮叨邊出花廳,在轉身的時候瞄到她手上的斗篷,於是又把身子轉回來。

  "你手上那件斗篷是誰的?"赭色的錦緞上繡滿了金線,裡頭鋪著黑貂皮,這件斗篷少說也值一百兩,不是她這個窮酸的下人穿得起的。

  "我......"她低頭看自己手上的斗篷,不知所措。"我......"

  "拿來!"總管不分青紅皂白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斗篷。"我不管你這斗篷是怎麼來的,總之從現在開始,你給我乖乖進廚房干活兒,知道嗎?"

  總管誤以為棄兒手腳不干淨,她也不敢說那是賀英燁為她披在身上的,只是很認命地跟著總管上廚房幫忙。

  "王大嬸,這個下人就交給你了。"總管把棄兒領到廚房,便將她交代給一位身材矮胖的女子,王大嬸一方面應好,一方面打量棄兒,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仙。

  難為她長得像個玉人兒,卻得到這個充滿油煙的地方,怕是會弄髒她哪!

  "干過廚房的活兒嗎?"王大嬸心疼棄兒,總覺得像她這麼美麗的姑娘不該到廚房來,拿針線縫衣服都算糟蹋她。

  "干過。"棄兒很喜歡王大嬸,總覺得她很親切,是個好人。

  盡管王大嬸明白總管是萬不得已才安排棄兒來廚房幫忙,還是埋怨總管。賀府上上下下包括各院的丫鬟、長工、護院、打雜,少說也有近兩百人,光是想喂飽這些人,就得費極大力氣。

  姑娘們沒力氣,所以都被指派到各院去當丫鬟,或是打雜,只有像王大嬸這種生過小孩的婦人,才有力氣做廚房的工作。

  換句話說,廚房裡面除了棄兒以外,都是些中年婦女,而且忙得不得了,根本沒有人有空理她。

  處在這樣的環境讓棄兒很自在,她本來就不喜歡與人交談,也不愛打聽小道消息,只是專心做工大嬸指派給她的工作。

  真正加入廚房的運作,棄兒才能體會為何總管會說"光洗菜就夠你瞧了",兩百人的分量,真的很可怕。

  "我看你還挺適應的,事情做得又快又好。"王大嬸看她俐落地洗菜、剝菜,一臉驚訝。

  棄兒笑一笑。"以前在戲班子的時候,這些活兒就歸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有任何適應上的問題。

  "你待過戲班?"王大嬸頗為驚訝。

  "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戲班了。"棄兒苦澀地回道,不是很喜歡提起那段痛苦的過去。

  "是少爺帶你回來的吧?"王大嬸在賀家待的時間幾乎比總管還久,賀家的大小事她都知道,也沒有人會對她隱瞞。

  "嗯。"棄兒低下頭,總覺得王大嬸已經知道他們的關系。

  男人可以遲鈍,女人可不能不對這種事敏感。總管也許一時糊塗把棄兒錯當成下人,但王大嬸那雙眼睛可是亮得很,一眼就看出賀英燁必定很喜歡棄兒,才會帶她回京。

  "像你長得這麼標致的姑娘,一定有不少小夥子喜歡你吧!"包括他們家少爺。

  棄兒淒楚一笑,她就是因為長得太美,才差點慘遭毒手,她根本不想提。

  紅顏多薄命。

  棄兒即使不提,王大嬸也能意會。怪只怪她家少爺太大意,沒先交代好她的身分就將她丟進府裡來,難怪總管會以為她是普通的下人。

  "王大嬸,這剛淋好的黃魚要擺在哪兒?"負責掌鍋的廚娘,在竈邊朝她們這頭喊叫著,王大嬸連忙趕過去。

  "就擺在那邊的長桌上......"

  一整個下午,廚房就像打仗。洗米的洗米,炊飯的炊飯,負責洗菜和打雜的棄兒,雙手浸在冰水裡無數回,直到雙手凍到發紅,晚膳前的準備工作才告一段落。

  "今兒個是少爺回來的大日子,總管吩咐至少要上十道菜,你跟我一起端過去。"王大嬸是廚房的總指揮,上菜這麼重要的任務通常都由她擔綱,別人也不敢插手。"

  "我也要幫忙上菜嗎?"棄兒一想到又可以見到賀英燁,心兒就怦怦跳,有種想見又不敢見的傷痛,他多半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人手不夠,你就擔待點兒吧!"王大嬸知道她在猶豫什麼,但既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遲早會碰面。

  棄兒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端著菜餚,跟在王大嬸的後面到飯廳上菜,偌大的飯桌上居然只坐了賀英燁一個人,沒有任何賓客。

  把臉壓低不敢抬頭看賀英燁,棄兒只敢偷偷從眼瞼下方窺視賀英燁,他看起來好累。

  心跳加快地將手上的肥鵝放在餐桌上,棄兒的美貌引起一旁女僕的嫉妒,每個人都用怨恨的目光看著她,巴不得她去死。

  放下盤子後,棄兒很快收回手,想趁著賀英燁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回廚房。

  賀英燁眉頭緊蹙地盯著棄兒發抖的手,心想這個女僕怎麼回事兒,才端個菜,手就抖個不停。

  "--是你!"賀英燁本想教訓女僕一、兩句,卻在抬頭的瞬間,看見正要開溜的棄兒,硬是把她留了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看著她凍得紅通通的小手,和一臉難為的表情,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王大嬸,是你讓她到廚房幫忙的嗎?"賀英燁重重放下筷子,目光如炬地瞪著廚娘。

  "不,少爺,是總管的意思。"工大嬸趕緊將責任推給總管,以免枉做替死鬼。

  "去把總管叫來!"賀英燁氣得痛捶桌子,嚇了在場所有僕人一大跳。

  "我馬上去請總管。"下人飛也似地去喊總管,只見總管亦飛也似地趕到飯廳,絲毫不敢怠慢。

  "少爺,您找我?"可憐的總管手臂上還掛著棄兒的斗篷,看得賀英燁更加火大。

  "是誰要你把她派到廚房的?你好大膽。"竟敢害她的小手凍傷。

  "她、她不是少爺您帶回來的下人嗎?"總管被賀英燁的怒氣嚇著,差點忘了回話。

  "誰告訴你她是下人?"賀英燁的語氣冷得像冰,總管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是小的糊塗。"該打,他自己掌嘴。"只是小的不明白,她若不是下人,那麼她的身分是......"

  是什麼身分?

  這句話可把賀英燁問住了,大夥兒則是愣住了,每個人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她是什麼身分?說起來真尷尬,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幫他暖床的女子。

  "總之,你不準讓她干活兒,剩下的事就別問了。"問題是他答不出來,也不打算回答,只得用怒氣掩飾。

  "是,少爺。"總管這會兒總算看出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還不算晚。

  "整理一間客房讓她住,這事兒不用我再交代你了吧!"賀英燁接著又下指令,總管仍然有所疑慮。

  "請問少爺,要讓這位姑娘住在哪個院落呢?"有了廚房的經驗,總管再也不敢隨便安排,就怕賀英燁不高興。

  "......"賀英燁沈默了許久,無法下決定。

  "少爺?"

  "就讓她住荷香苑。"賀英燁道。"你去安排一下,一定要她住得舒適。"

  "荷香苑?"總管聞言瞪大眼睛。"可是少爺!荷香苑是閔小姐--"

  "快去安排!"賀英燁鐵拳重重落在桌面上,碗筷都跳起來。

  總管的嘴張得大大的,還是第一次看見賀英燁為女人動肝火,他甚至為了讓她住得舒適,把閔小姐的房間讓她使用,可見她在他心裡的分量不輕。

  許是被賀英燁的決定嚇呆了,幾乎所有下人都沒有動,總管、女僕、王大嬸,沒一個人動得了。

  他居然讓她住閔小姐的房間,這等於是公開向他們宣示,他們的關系匪淺,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的主子向來只注重利益,不曾迷戀過任何女人,這可是頭一遭。

  所有人都吃驚,也將他們的驚訝寫在眼底,賀英燁既得不到在場任何人的奧援,再待下去只會心煩,干脆起身離開。

  "走。"只是臨走之前,他不忘帶紀念品,掐住棄兒的手腕,便將她往外拖。

  棄兒一臉尷尬地跟在賀英燁後頭跑,賀英燁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從總管的手臂惡狠狠地抽回他送給棄兒的斗篷,接著將棄兒拖走。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的主子變了,變成一個陷入愛情的男人。

  氣沖沖地甩開棄兒的手,脫掉鞋子跳上炕床,賀英燁也不知自己在氣什麼,總管並沒有做錯。

  他雙手枕在腦後,背靠著炕罩的支壁,冷眼打量站在黃花梨方桌旁的棄兒,明白她就是讓他氣惱的原因。

  "過來。"他氣她總是不知所措,氣她連斗篷被拿走了,還是不吭一聲,她就不會大聲跟總管說那是他送給她的嗎?還傻傻任人拿去。

  棄兒聽從他的話乖巧地走到床邊,眼神小心避開賀英燁。就和大夥兒一樣,她也不曉得他在氣什麼,從回到他的房間之後,他的臉色就一直很不好,一直瞪著她。

  "我累了,幫我按摩。"賀英燁拍拍自己的肩膀,要棄兒上床幫他按摩,讓她好生尷尬。

  "裝什麼純情?"她明顯的遲疑惹惱他。"咱們都不曉得在床上滾過幾回了,對彼此的身體熟得跟什麼一樣,根本不必忌諱。"

  是不必忌諱,只是她很意外他還會想要她服侍,她以為到了京城,情況就會有所不同,結果還是一樣。

  "你以為會改變,對吧?"看穿她的思緒,賀英燁的語氣充滿嘲弄,嘲笑她太天真。"你以為終於可以松口氣,但是抱歉讓你大失所望,我還是要你。"

  賀英燁算是完全誤解棄兒,她一點逃避的想法都沒有,她只是......覺得很意外,她以為他一旦踏上京城這塊土地,就會徹底忘了自己。

  難堪的沈默充斥在他們的四周,賀英燁始終在等待她的答案,她始終將答案埋在深深的心土裡,不許別人挖掘。

  見狀,賀英燁歎口氣,伸出手臂將棄兒拉上床,心中有種戰敗的挫折感。

  在他的引導下,棄兒縮在炕桌邊幫賀英燁捶肩膀,模樣既可憐又可愛,還帶有一點點可笑。

  賀英燁閉上眼睛,感受棄兒小手在他肩上飛舞的感覺,身體逐漸放松。嚴酷的北方,在冬天沒有暖氣是活不下去的。棄兒的家鄉雖然也用炕,但畢竟柴薪貴,要像賀府這樣幾乎每一座院落、每一個房間都有炕床是件極困難的事,就算是劉姓油商,也只裝飾幾個房間。

  認真地幫賀英燁按摩,棄兒希望自己這麼了點兒力氣,能夠幫他消除疲累,不過他心裡想的卻是別的事。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他想的事情說穿了很簡單,對棄兒來說卻是一件難事,他想要她關心他,問他一整天都在忙什麼,如此而已。

  "呃......"她其實很早就想問他這個問題,但又沒有立場問,只得一直放在心上。

  "你今天......"她的粉頰酡紅,支吾了半天難以說出口。"你今天都在忙些什麼?"她不知道這樣講妥不妥,但他的表情看起來就很想要她關心他,她也就順口問了。

  "忙油行的事。"總算從她嘴裡聽見自己想要的答案,賀英燁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我一直忙到用膳之前才回來。"

  "這麼辛苦?"棄兒不知道經商是一件如此累人的事,戲班子至少還準時開飯。

  "可不是嗎?"他疲倦地笑笑。"從船隊靠岸開始,我就像一顆陀螺,在鋪子和商家之間不停地打轉,還要接見各分鋪來的掌櫃,累死人了。"

  除了油號,賀家同時經營木材的生意,不過他不賣燃料用的柴薪,而是專門經營供應皇族貴胄築屋造林的珍貴木材,所以他才要親自跑洪江一趟。要知道,洪江出名的可不只有桐油而已,還有來自雲貴地區的上等木材,全在洪江分批轉運,是為兵家必爭之地。

  棄兒不懂生意上的訣竅,能做的事也僅是靜靜聽他說話,幫他按摩,協助他放松筋骨。

  "那些掌櫃以為我會趕不上運河結冰的時間卡在半路,真個是好笑。"

  他們的船隊從洪江出發以後,便以飛快的速度駛向鎮江,幸虧老天爺幫忙,一路上都是順風,天候也沒多大變化,他們大約半個月的時間就到達鎮江,在鎮江卸下部分的貨,分運到江南各地以後,再轉由京杭大運河將剩下的貨載回來,其間船夫擔心的河面結冰也沒有發生,一路平安無事。

  "其實就算河面真的結冰,我也有辦法應付,調動幾十輛馬車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們真的多慮了。"時間就是金錢,尤其入冬以後,北方開始陷入暗無天日的日子,這時的用油量會大增,各分號的供油量都會跟著吃緊,掌櫃們的擔心也不是毫無道理,只是累著了他。

  賀英燁又跟她叨念了一些有關商場上管理應對的技巧,棄兒不是很懂,只覺得經商很難,而且很累,他到現在還沒吃飯。

  "你沒有用飯,不要緊嗎?"她遲疑了好一陣子,才鼓起勇氣問候賀英燁,賀英燁既覺得意外,又非常高興,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關心他的肚皮。

  "不要緊。"他心滿意足地回道。"忙了一天,根本吃不下飯,晚點兒倘若真的餓了,再讓下人送些飯菜進來,你不必擔心。"

  "哦。"棄兒垂看他雙眸緊閉的側臉,發現無論何時看他都是那麼俊俏,就算是疲倦也非常有味道,教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但是棄兒同時也明白他們相差太多,根本是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難有交集。

  他富有,她貧窮。

  他自信而霸氣,她自卑而怯懦。

  他們就像天平兩端不平等的兩人,任憑她再如何奢望,也永遠無法取得平衡,永遠只能在天平的最底處,仰望彼端的天空,仰望著他。

  "你為什麼不拒絕?"

  正當棄兒以為他已經睡著之際,賀英燁突然睜眼。

  "總管要你去廚房干活兒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反抗,還要傻傻的去?"這是最令他生氣的地方,當他看見她出現在飯廳的剎那,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人,她竟然被當成下人對待。

  "我沒有立場反抗。"棄兒一句簡單的回話,同時震懾住兩個人,雙方都因為這句話沈寂下來。

  她在賀府什麼也不是,既不是奴僕也不是客人,只能依靠賀英燁,一旦他不在,就只能聽從他人發號施令,任人像鞠球一樣踢來踢去。

  "你就算有立場,也不會反抗。"他不否認棄兒目前正處於尷尬的位置,但她如果夠勇敢,還是可以破解難題,為自己找到容身之地。

  "你希望我反抗嗎?"棄兒知道他是在暗指她只會逃避,不敢正面迎擊,但她不認為賀英燁會喜歡太勇敢的她,所以他這話是矛盾的。

  他是矛盾。

  看著棄兒如雕像般細致的容顏,賀英燁不得不承認,自己並不喜歡勇敢的她,會讓他沒有安全感。

  "不,我不希望你反抗。"尤其是對他。"就是因為你不懂得反抗,我才會把你留到現在,不然我早在中途把你丟棄。"

  看吧,他就是這麼矛盾,這麼自私。既希望她堅強,又怕她太過堅強,教人無從了解他真正的心意。

  "這裡再按一下,我真的好累。"指指疲累的右肩,賀英燁側過身面向棄兒,讓她更方便為他按摩。

  俊臉不期然落入眼簾,棄兒除了臉紅心跳外,只能加強手力藉以分心,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親密的事情。

  賀英燁真的累了,不然他早撲到棄兒身上與她纏綿一整夜,哪還顧得了睡覺?

  時間在棄兒規律的按摩中悄然流逝,賀英燁已然入睡,棄兒的手也酸痛到某個程度,於是決定停下來休息。

  賀英燁的呼吸平緩均勻,棄兒判斷他應該已經睡著,悄悄縮回手,就想從炕罩兩旁的活動式小隔扇偷偷溜下床。

  "別走,留下來陪我。"賀英燁即使意識不清楚,仍可以感覺到棄兒任何細微的舉動,大手霸道地攬住她的腰,硬是將她拉到身上,要她陪伴他入睡。

  棄兒沒想到他竟然還沒入睡,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不敢移動,兩人就這麼相擁而眠直到天明。

  次日,賀英燁比棄兒早一步醒來。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棄兒的小臉,照例又是埋在瀑布般的長發之內,像個嬰兒般沈睡。

  他亦照例幫她把臉頰上的頭發撥到耳後,這似乎已成了一種習慣。他用左手肘支起身體側躺,右手的長指塗鴉似地沿著棄兒的五官畫圈圈,賀英燁發現她真的是個可人兒,完美的肌膚沒有任何一點瑕疵,無論何時看她都教人心癢難耐。

  蜻蜓點水似地碰了一下棄兒的嘴唇,賀英燁溫柔的舉動在腦中倏然掠過某個影像的時候僵住,臉色迅速崩壞。

  昨兒個晚上,他居然低聲下了氣要求她留下來陪他,這算什麼?

  不僅如此,他還像個叨念不休的丈夫,對妻子吐露一天的不快。他在外的挫折與忙碌什麼時候開始需要人管?他跟她聊天說話的方式,恍若兩人是成親許久的夫妻,在經過忙碌的一天後,妻子安慰在外受氣的丈夫,但事實上他們兩個什麼也不是。

  想到昨晚他是多麼地失常,在眾人面前表現出憤怒,賀英燁就覺得自己很可恥,居然會受到一個女人的擺布。

  "起來!"他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女人在旁邊聆聽他抱怨,這簡直是笑話。

  "馬上給我起來,聽到了沒有?"賀英燁的大手由原來溫柔的撫摸,改為猛烈搖棄兒的肩膀,棄兒很快被搖醒。

  她睡眼惺忪地看著賀英燁,迷霧般的眼睛寫滿了疑惑。

  "你憑什麼在我的床上過夜?"他的口氣壞得跟什麼一樣。"你以為你是誰,敢占據我的床?"

  "是你自己要我留下來的。"她小小聲地回話,不明白他今早的態度為何突然轉變,變得好冷漠。

  "我不記得有這件事,你馬上離開我的房間。"他用力掀開她身上的絲被,就要她滾。

  賀英燁反復無常的態度傷了棄兒。他對待她的方式好像她是一只小狗,高興的時候把她叫過來摸摸頭,一旦惹他不高興,就踹她一腳叫她走,完全不顧她的自尊。

  棄兒默不作聲地下床,推開賀英燁的房門,暫時離開這個救她也傷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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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2:02

  門外寒氣逼人,她伸出雙手抱住自己取暖,一時之間不知道上哪兒才好,最後終於讓她想到一個落腳處。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紅桐姑娘?"王大嬸一見到棄兒現身廚房,立刻趕她回去。"你快點兒離開,萬一讓少爺知道你又上廚房來,咱們肯定要挨罵,你就別害咱們了。"

  "不會的,大娘。"棄兒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王大嬸,拜托王大嬸讓自己留下來。"少爺他......他把我趕出來了,不會在乎我在什麼地方......"

  "少爺把你趕出來?"王大嬸愣住。

  "他不要我待在他的房間,說我沒有資格占據他的床......"說到這裡,棄兒已是止不住淚水,在王大嬸的面前決堤。她也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在乎他的話,她以為自己應該已經心如止水,結果還是......

  "你別怪少爺,紅桐姑娘。"王大嬸見狀拍拍棄兒的手,安慰棄兒。"少爺一定是察覺到自己不對勁,一時間無法忍受,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王大嬸畢竟是賀府的元老,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賀英燁的個性,以及他成長的背景。

  "大娘......"

  "我打少爺還在襁褓的時候就認識少爺了,比誰都了解少爺。"王大嬸感歎道。"少爺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從來不在人前表現出脆弱,可昨天他卻為了你的事當著大家的面對總管發火,這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他一定很不能適應。"

  他總是表現得很冷漠,就算想跟人親近也沒辦法自然流露出真性情,想想他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連任性都不能。

  "其實他根本不必管我。"棄兒淒楚地笑笑,不太能夠理解王大嬸的話。"我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頂多就是個幫他暖床的戲子,沒有任何地位......"

  "你在他心中若是真的沒有任何地位,少爺昨兒個晚上就不會發火,也不必急著趕你下床,你還不懂嗎?"可憐的孩子,少爺不懂就算了,她自己也不懂,如此不懂彼此心思的兩人,要怎麼在一起啊?想來就令人頭痛。

  "我......"棄兒是真的不懂,賀英燁的心思太難懂,她則是太單純,沒想那麼多。

  "說來說去,全怪老爺,雖然他已經過世,我仍忍不住要念他兩句,都是他害了少爺。"王大嬸把過錯全歸到已逝的賀老爺身上,棄兒雖然不明白王大嬸何以臨時更改話題,但相信一定有她的道理。

  "老爺是個嚴厲的人,身為京城最大油號的東家,腦子裡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如何擴大油號的規模,讓鋪子遍布大明國,他也是這麼教育少爺。"

  賀老爺聽起來就是一個充滿野心的男人,事實上也是。

  "老爺滿腦子都是利益,私人感情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文錢,對外人如此,對待少爺也一樣,久而久之,少爺就變得跟他一樣冷漠,一樣喜怒不形於色。"

  這在商場上很好用,換到了情場,就成為最大的阻礙。糟的是賀英燁商場上遊刃有余,面對情場卻顯得笨拙不安,連帶地折磨了棄兒。

  棄兒聽完了王大嬸的解釋,總算稍微了解賀英燁一點兒了,卻不覺得能有多大用處。

  "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女孩,命運實在太捉弄人了,唉!"王大嬸甚至不敢告訴棄兒關於閔斯琳的事,怕傷了棄兒,雖然她遲早會知道,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我的命運,早在我被丟棄在戲班子門口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好了,怨也沒用。"說到命運,棄兒又淒涼微笑,看得王大嬸十分不捨。

  同樣都是外貌出眾的女孩子,閔小姐的命硬是比她好上許多,只能說會不會投胎有差,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大娘,我幫您洗菜。"棄兒不想再討論命運的事,連忙轉話題。

  "不行,少爺會生氣的,你別害我挨罵。"王大嬸搖手阻止。

  "不會的,大娘。他把我趕出來了,記得嗎?"棄兒想辦法說服王大嬸。"再說我沒地方可去,您就答應讓我留下來幫忙吧!"

  "可是--"

  "求您了,大娘。"棄兒懇求王大嬸收留自己,她不想再度面對總管,她好怕總管。

  "這--好吧!"王大嬸答應棄兒在她的身分未明朗化之前,先留在廚房幫忙。

  總算找到棲身之地,棄兒很認真、很努力地在廚房干活,一直到快接近中午賀英燁闖進了廚房,她才停下來。

  "你該死地以為自己在做什麼,我有允許你可以過來這裡嗎?"他一出現在廚房就發火,正在炒菜的廚娘則是差點被爐竈的大火燙著,他們尊貴的少爺竟然踏進廚房?!

  "我......"棄兒張大眼睛看著賀英燁朝她走近,表情和其他人一樣驚訝。

  "少、少爺--"

  "馬上跟我離開這裡!"賀英燁不待王大嬸把話說完,抓住棄兒的手腕,又一次當著大夥兒的面將她拖走。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王大嬸重重地歎氣。

  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命運究竟要折磨他們到何時?

第六章
  棄兒不知道賀英燁是怎麼知道她在廚房的,但他老是在大家面前當她是件行李似地拖來拖去,讓她很尷尬,也讓她再次確認,她在他心中一點兒分量也沒有。

  "你又去廚房干嘛?"他只要看見她在做事,一股無名火就會冒上來,就會忍不住沖動。

  "你嫌廚娘還不夠多嗎?硬是跟人湊一腳。"賀英燁說話的語氣,比稍早將她趕下床的時候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壞。

  "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她低下頭不看他的臉,免得自己又受傷。"我只認得王大嬸,也只有她肯跟我說話,我很自然就去找她。"

  棄兒平靜但委屈的控訴,竟使得賀英燁的臉頰發紅。他知道自己理虧,但他就是忍不住將心中那股挫折感一股腦兒發洩在她身上。

  "你還真愛干活。"他似乎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到底是怎麼了?"給你當大小姐你都沒有辦法適應,硬要去廚房幫忙,果然是賤命。"

  仿佛存心傷她似的,賀英燁挑剔完她的行為,接著挑剔她的命格,棄兒用力咬緊下唇忍耐,避免在他面前掉淚。

  "我本來就命賤。"她要是好命的話,他們也不會相遇,他也不會有機會侮辱她。

  賀英燁聞言為之語塞,沒想到她會干脆承認。

  他不知所措地把臉撇向一邊,不曉得如何面對這種狀況。

  該死!

  他是不是瘋了,非得如此傷害她不可,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你識字嗎?"他想做些事情彌補自己對她的傷害,怎麼知道傷她更重?!

  棄兒搖搖頭,覺得他好殘忍。她都已經遍體鱗傷了,還要拿刀戳她,還要在她傷口上撒鹽。

  "你不識字,那你的劇本都是怎麼背的?"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賀英燁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演的角色,都是一些不需要台詞的小角色,主要的工作是打雜......"

  "比如說‘劉氏四娘'?"賀英燁打斷她的話,棄兒瞬間沈默。

  是的,比如說"劉氏四娘"。

  這是他們兩人關系的轉捩點,對她來說也是最痛苦的回憶,他為什麼要一再提起?

  "既然你堅持一定要做事,那就學識字吧!總比你一天到晚跑到廚房騷擾王大嬸好。"

  棄兒原本以為賀英燁是故意要傷她,才提起識字這回事兒,沒想到他另有安排。

  "我會安排夫子來府中教你讀書,你要認真學習,知道嗎?"說這話的同時,賀英燁故意不看她,但微紅的雙頰說明他有多尷尬,這就是他補償她的方式。

  棄兒欣喜若狂地點頭,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有讀書識字的機會。以前她就好羨慕能寫能讀的人,尤其是女性,如今她終於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了,怎能不令人興奮?

  "知道就好。"賀英嘩清清喉嚨,無法適應對人好的感覺,那與他的本性不符。

  "我要去鋪子了,你等一下記得去找總管,我已經交代他打理房間,你就住在那兒,不要再四處亂跑。"或是騷擾王大嬸。

  "嗯。"現在無論他說什麼,她都點頭,心中溢滿了能夠讀書寫字的快樂。

  難得她這麼興奮,害賀英燁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嘴角漸漸染上笑意。

  他轉身就要離去,剛走了幾步路又轉回來。

  "以後不準再去廚房幫忙。"他窘聲交代。"從今天開始,你那雙手除了提筆之外,不許再碰其他東西。"

  說完,他快步離去,留下棄兒一個人獨自錯愕。

  不許再碰其他東西......梳子也不能......針線也不能......只能提筆,那不就意味著,從今爾後,她就是一個真正的大小姐?

  猛然抬頭盯著賀英燁逐漸遠離的背影,棄兒的眼睛盡是迷惘。

  他對她有感情嗎?如果沒有的話,他干嘛這麼做?反正對他來說,她也只是一個用來暖床的女子,不必為她用心。

  你在他心中若是真的沒有任何地位,少爺昨兒個晚上就不會發火,也不必急著趕你下床,你還不懂嗎?

  王大嬸的話這時在她耳邊響起,加深她的迷惘。

  她多麼希望王大嬸說的是真的,但她真的沒有把握。

  愛情是一種奢望,這點早在她見到賀英燁第一眼時便已明白。

  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不由得對他心生向往,奢望能夠得到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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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3:16


  賀英燁為棄兒請來夫子教她讀書寫字的事,很快傳遍大街小巷,取代前些日子閔斯珣順利迎娶古芸媚的舊聞,成為人們茶余飯後閒聊的話題。

  小道消息人人愛,尤其是那些富貴之家,一舉一動都足以引起人們的關注,一點兒芝麻小事都會擴大成一則了不得的故事,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但還是愛聽。

  閔氏雖然號稱京城最大的商號,但賀氏的規模其實早已超越閔氏。只不過閔氏的重心是擺在京城,賀氏則是著眼於整個大明國。若要比資產,閔氏恐怕還不如賀氏,但也一樣富可敵國就是。

  正因為賀氏如此富有,所以更容易引起注目。更甚者,賀英燁是家中獨子,繼承了全部的家產,加上外貌出眾,又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稱,人們對他的興趣自然不言可喻。況且,他都已經和閔斯琳訂親,還大大方方地帶了個女子回家,叫大家不好奇都不行。

  外頭的風風雨雨,竟未曾滲入賀府這座防護嚴密的豪宅裡。大夥兒的臆測,大夥兒的推論,棄兒沒有聽聞過半句,不曉得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說賀英燁一定很愛她,才會破天荒頭一遭將女人迎進門,並羨慕她能夠得到賀英燁的愛。

  賀府是一張組織嚴密的網,將一切流言都排除在外,不讓棄兒知道。

  棄兒整日足不出戶,說是被軟禁也不為過,但她被軟禁得很快樂,因為她可以專心學習讀書寫字,避免所有干擾。

  這天,棄兒伏在黃花梨翹頭條案上練字。腳下持續流過的暖氣,讓她從頭暖到腳,壓根兒忘了現在是寒冬。

  荷香苑可說是賀府內,僅次於賀英燁住所最舒適的院落。它四周環境優雅,自己就有個小花園,花園中央擺了一座瘦高的湖石,極具意境。另外,荷香苑並且擁有全府最好的暖房設備,除去地板沒辦法設炕以外,只要是凸起的部分,比如案桌腳下,都有暖氣通過,是為十分貼心的設計。

  棄兒不曉得自己占了閔斯琳的房間,以為這座院落原本就是空的,殊不知這根本不是事實。

  她很用心在寫字上頭,一筆一畫都像對待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看得賀英燁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她還真是不會拿筆。

  雙手抱胸靠在落地罩的雕花門板上,欣賞前方正埋頭努力練字的倩影,賀英燁發現棄兒似乎很愛讀書,一開始練字就會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連他來了都沒察覺。

  "你還是比較適合拿書本,不適合登台唱戲。"

  他突然出聲嚇了棄兒一跳,害她原本寫的字因此而偏掉,她又得重寫一張了。

  "你來了。"她不好意思地把寫壞的字揉掉,丟進腳底下的桶子,怕被他瞧見失敗的作品。

  "這算是藏拙嗎?"賀英燁打趣地看著她的動作,她似乎很在意自己能不能寫好字,這是個好現象。

  "沒有,只是......"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就是在藏拙,怕又被他取笑。

  賀英燁果真微笑,她的小臉倏然染上紅暈。

  "下雪了。"不期然瞄到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棄兒驚訝地呢喃道。

  "已經下了好一陣子了。"賀英燁也跟著看向窗外。

  是嗎?已經下這麼久了,應該是她太過於專心練字,所以才沒有注意到吧!

  雪花紛飛似忘我。

  純白的雪花,像撕碎的棉帛一片一片從天空墜落到地面,此情此景,讓她想起洪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惆悵。

  "怎麼了?"棄兒臉上的表情引起賀英燁的注意,她似乎很感傷?

  "沒什麼,只是想起洪江。"棄兒回道,語氣滿是悵然。

  "洪江?"怎麼會突然提起那個地方?

  "雪花飛舞的模樣,好像桐花。"棄兒點頭。"以前洪江每到了桐花盛開的季節,花朵就會像這樣從樹上掉下來,樣子跟下雪很像。"

  只不過桐花要再美一些,也不會像雪花馬上融掉,不理它們的話可以躺在街道上很久很久,直到人們受不了拿起竹掃把將它們清除,它們才會消失不見。

  "我以為你不會懷念那個地方。"當初那麼急著逃離,如今才來思念萬分,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其實我一點兒都不討厭洪江,我只是想離開戲班子。"她坦然說出自己的心情,讓賀英燁十分意外。

  "真難得你會主動談自己的事,我總覺得你那顆小腦袋裡頭隱藏了太多的秘密,你要不要一次說出來?"他玩笑式地揶揄棄兒,她立刻又把頭低下,不看賀英燁。

  "看來要你說實話真的很難。"對於棄兒有如被火燙著畏縮的反應,賀英燁深感無奈,她未免也太會保護自己。

  她是很會保護自己,因為如果不保護自己,她會對他有所期待;會以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帶有更深一層的涵義,她會很痛苦。

  "夫子說你學得很好,無論是寫字或是讀書都有長足進步,一直誇證你是個好學生。"既問不出結果,賀英燁干脆移轉話題,省得他們又陷入沈默。

  他顯然挑對了話題,只見棄兒的小臉一掃先前的猶豫,如同孩子般興奮,賀英燁也不禁跟著露出笑容。

  "在這麼多的課業裡面,你最喜歡哪一門功課?"既然她喜歡這個話題,那就繼續吧!

  "我......"棄兒遲疑了一下答道:"我最喜歡詩詞。"

  棄兒的回答,讓賀英燁腦中瞬間閃過閔斯琳的身影,隱約感到不安。

  "我認識一個和你一樣喜歡詩詞的人。"聽說她又去尋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誰?"她好奇地打量他臉上的表情,他看起來不太愉快。

  這次換賀英燁沈默,其實他大可大方的告訴她: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就是說不出口,不想......讓她知道。

  "既然你這麼喜歡詩詞,吟首詩來聽聽。"賀英燁技巧性地轉移話題,棄兒一聽見要她背詩,果然立刻就慌起來,什麼事也忘了。

  "吟、吟詩?"怎麼辦,她才背過幾首詩,而且都很簡短。

  "你也讀了幾天的書,總會背一、兩首詩吧!"他不奢望她能寫,但至少要會背,這是最基本的要求。

  棄兒用力地點點頭,背當然會背,只是他臨時要求讓她慌了手腳,不曉得要背哪首詩。

  窗外的雪花漫天飛舞,有如桐花飄落的場景不僅勾起棄兒的思鄉之情,同時也讓她想起一首詩。

  "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她特別喜歡這首詩,因為提到了梧桐,每每讓她想起家鄉。

  棄兒好不容易才想到這首詩,但從賀英燁突然陷入沈默的反應看起來不太妙,她是不是吟錯詩了?

  "你這是在感歎自己的命運?"他的表情,好像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嚇得棄兒拚命搖頭。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誤會了......

  "那你為什麼說桐花很可憐?"賀英燁的表情異常嚴肅。"你不就是想借著這首詩,暗示我你很可憐嗎?"

  "不是,你誤會了!"事情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你要我吟詩,我只是隨便找了一首我記得的詩,並沒有打算向你抱怨。"

  棄兒慌亂地解釋,就怕被他誤會忘恩負義。他肯找夫子教她讀書寫字,她感激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抱怨,他誤會了。

  "不是最好,因為在這首詩中可憐等同於可愛,你要是真的抱怨,那可真的要鬧笑話了。"賀英燁板著臉解釋,但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硬是洩漏他的心事。

  "啊?"棄兒拚命眨眼睛,無法意會,他可是在跟她說笑?

  "下次背詩之前,要搞清楚詩中的內容,才不會被捉弄。"

  原來,他真的是在說笑。

  棄兒原本緊張的心情,因他頑皮的笑容而松懈下來,他好壞,居然捉弄她。

  "下次背詩之前,我會把詩中的每一個字都弄明白。"她高興到眼淚都快掉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跟她開玩笑,感覺好溫暖。

  "這才對。"他笑笑地走到她身邊,兩手撐在長案邊上,和她一起欣賞窗外的雪景。

  如果時間能夠在這個時候靜止,那該有多好。

  如果他能夠一直像現在這般溫柔,就算現在教她立刻死去,她也心甘情願。

  棄兒衷心期盼老天爺能夠聽見她的祈求,把時間停留在這最美好的一刻,讓她心中桐花,能夠隨著他的微笑永遠飄落,鋪滿整片心土,芳香溢滿她心中的幽谷,填滿她空虛的心靈。

  對著棄兒淺淺一笑,賀英燁將她從椅子上騰空抱起,往炕床的方向走去。

  這一瞬間棄兒仿佛聽見老天爺的回應,說它答應她,會給她短暫的幸福,會要賀英燁對她溫柔。

  棄兒以為他想要跟她親熱,心兒跳得飛快,他還沒真正碰她,臉就已經紅到不像話。

  但賀英燁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將她放到炕床以後,只是躺在她身邊,擁著她一起欣賞雪景,沒有碰她的意思。

  棄兒既錯愕又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是他第一次躺在她身邊,卻只是想抱著她,以往他都是迫不及待扒她的衣服,今天倒平靜。

  "怎麼了?"察覺到她驚訝的眼神,賀英燁問棄兒,只見她搖頭。

  "我只是在想雪花飄落的樣子跟桐花好像。"她胡亂扯謊,不甚高明的技巧,馬上遭揭露。

  "你剛剛說過了。"說謊也要打草稿,況且她的眼神擺明了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你還說雪花紛飛的情景讓你想起了洪江,也說過你不是因為討厭洪江才急著離開洪江,是因為討厭戲班子。"

  賀英燁好記性,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教她想辯駁也無從說起,況且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會同人爭辯的個性。

  棄兒把臉埋進賀英燁的胸膛,間接承認她說謊,讓賀英燁好開心。

  這小傻瓜,不會扯謊還硬要學,難怪會露餡。

  賀英燁越想越覺得棄兒可愛,一股想笑的沖動,從體內直達胸口,讓他再也憋不住大笑。

  "哈哈......"

  臉頰隨著賀英燁胸口的起伏晃動,棄兒抬起頭看他的臉,才知道自己又上當。

  "你好壞,居然騙我!"她滿臉通紅地看著他開懷大笑的表情,他笑得好開心、好自然,模樣非常迷人。

  "誰要你先騙人。"活該。"我不過是以牙還牙。"

  "我沒有騙你......"她吶吶地辯解,賀英燁揚眉。

  "只是沒說實話。"雖說他已經了解她的行為模式,但還是不能適應,總希望她再坦然一些。

  棄兒再次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之中,聆聽他的心跳,好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樣坦然。

  但賀英燁其實也在說謊,對她、對自己、甚至是閔斯琳,三方他都沒有說實話,都在逃避。

  愛情可以使人變成一頭勇敢的獅子,也可以將獅子馴服成一只怯懦的小貓,在愛情這條路上,賀英燁顯然是個弱者,比棄兒還不如。

  "多說一些有關自己的事兒,我想聽。"

  至少棄兒敢面對自己的心情,賀英燁連揭開自己面具的勇氣都沒有,只是一味想探棄兒的底。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的人生很無聊。"棄兒還是老樣子,一接觸到這個話題就逃避,碰都不想碰。

  "什麼事情都可以,小時候的事兒也行。"他執意要了解她的成長過程,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如此急切,但就是想知道。

  "我以為你不喜歡多話的女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發現他很喜歡安靜,也討厭身邊的人吵他。

  "我是討厭多話的女人。"沒錯。"但是你例外,我希望你的話能多一點兒,你太安靜了。"往往教他猜不透心思。

  賀英燁明明白白告訴她,他想多了解她,所以給她有別於其他女人的特權。棄兒微張著小嘴,也是受寵若驚,也是疑問地看著賀英燁,請求他給她更明確的答案。

  "你還不懂嗎?你是特別的。"賀英燁扣住棄兒的手腕將她拉近,讓她清楚感受他的心意。

  棄兒的心跳得飛快,腦中的思緒揪成一團。

  他的意思......他是在說......難道他......

  倏然覆上櫻唇的柔軟,吞沒了她剛萌芽的疑問。賀英燁著實吻了她一陣子之後才松開她,回復先前的話題。

  "說吧,別想逃避。"吻歸吻,說歸說,不能混為一談。

  棄兒尷尬地看著賀英燁,好羨慕他的悠閒自在。

  "我怕你會睡著。"她還在掙扎。

  "要聽過以後才知道。"再無聊都比他的人生精彩,他才是那個真正會令人睡著的人。

  "那我說一些戲班子的趣事,你可不能睡覺哦!"雖然她口口聲聲說怕他無聊,但還是希望有聽眾,不喜歡唱獨角戲。

  "知道了,快講。"他哼哼啊啊的應答,要她別囉唆。

  於是棄兒將過去在戲班看見的趣事通通搬出來,內容精彩萬分,有穿錯戲服的啦!有背錯劇本的啦!有不甘心跑龍套硬是在台上搶戲的啦!還有師傅敲鑼敲到一半手突然抽筋等等。

  她不說,賀英燁都不知道原來戲台上風光的戲班,私底下其實亂成一團,每次演出就像打仗,想想還真有趣。

  "還有呢?"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她說書的本事,不下於說書先生哪!

  回應他的是細微的呼吸聲,聽眾尚充滿興致,說書人卻已睡著。

  可能是練了一整天的字,夜裡又沒睡好,才會忍不住睡意,當著他的面睡著吧!

  伸手拉起厚重的錦被蓋在棄兒的身上,賀英燁不禁勾起嘴角。當他一想到棄兒夜裡為何睡不好的原因,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他低下頭,親吻棄兒柔嫩的臉頰,願她有個好夢。

  窗外的雪依然下個不停,賀英燁一邊欣賞雪景一邊想,如果這些雪片都換成桐花會是什麼樣的風景?

  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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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4:06

  隨著雪花的飄落,時序來到臘月。

  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賀府早在兩天前就過了臘八節。換句話說,現在已經是下一個年頭,就等最後一天的過大年,然後就可歡歡喜喜賀春節了。

  身穿剛做好的大棉襖,將書本緊緊攬在懷中,棄兒腳步輕快地穿越長廊,想到廚房找王大嬸多要點祖傳秘方,好好保養她的玉手。

  在王大嬸的熱心幫忙下,棄兒的手現在變得又嫩又細,跟她剛進府時的粗糙有很大不同。

  "你的手變細了。"

  更難得的是,賀英燁也發現她的轉變,且不吝於贊美她。

  事實上他不只贊美她,還喜歡舔她的手指,對著她的掌心吹氣。每當那個時候,她的身體就會有一股熱氣冒上來,克制不了地發抖,他說那是她的敏感帶,但她自己吹的時候就不會發抖,只有被他碰觸的時候才會有刺痛的感覺,這也太奇怪了。

  無論如何,女為悅己者容。既然他喜歡她的小手柔嫩,她就盡力把自己的手弄得更細一點兒,反正又沒有損失。

  棄兒是越來越美了。

  教育使她脫胎換骨,雖然是不到一個月的學習,她已經背了好幾本書,字也寫得越來越好,優雅出眾的氣質讓人無法想象她過去竟是個戲子,一舉一動就像個大小姐。

  一向沈寂的賀府,今兒個有些小騷動。據說有位和賀家交情匪淺的油商從杭州來拜訪賀英燁,並且跟他買油,是杭州當地的富商。

  對於這些商場的事,棄兒一點興趣也沒有,她關心的只有讀書寫字,和如何充實自己。當然,怎麼保養好雙手也重要,因為賀英燁顯然很喜歡她的玉手,總是喜歡將它們包進手心,帶她到花園散步。

  她將書本緊緊地壓在胸口,低頭研究腳下的鋪地。賀府不只雕梁畫棟,連地板都講究,她居住的荷香苑地上鋪的是荷花圖樣的彩石,換到其他院落又是別的圖案,像她現在踩的鋪地,就是五只蝙蝠圍繞著一個巨大的壽字,稱為"五福捧壽"的圖樣,相當有意思。

  棄兒太過專心欣賞鋪地,沒注意到有個人正迎面走過來,兩人一不小心撞個正著。

  "對不起。"她慌亂地彎下腰去撿被撞掉的書本,對方剛好也在幫忙撿書,兩張臉不期然湊在一塊兒。

  "姑娘--"楊子豪本來想挪揄棄兒兩句,要她走路的時候記得看路,卻在看見棄兒清麗的容顏時倏然呆住,說不出半句話。

  "真的很抱歉,撞到您了。"棄兒努力想從他僵直的手中搶回心愛的書本,卻怎麼也拉不動他的手臂,急得跟什麼一樣。

  "請您將書本還我,我還得趕到別的地方。"想到她還得上廚房找王大嬸要秘方,棄兒就顧不得禮貌,一心只想拿書本離開。

  楊子豪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棄兒,別說是聲音,就連魂都被勾走了,天底下居然有這麼美的女人!

  "你叫什麼名字?"他一定要知道她的姓名,一定要得到她!

  "啊?"棄兒愣住,哪有人這麼問話?

  "你是賀家的下人嗎?"他打量棄兒身上的新棉襖,紫紅色的錦緞上繡著精致的圖騰,一看就知道是塊上好的料子,應該不是下人。

  "我......"她不是下人,她很想這麼回嘴,但她也不是賀家的一份子,到底要她怎麼說明?

  "還是英燁的表妹?"楊子豪進一步猜測棄兒的身分,她又是有口難言。

  "都不是......"她是......她是......

  "都不是?"這就怪了。"我沒聽說英燁還有其他姊妹,我記得他是獨子。"

  對方英燁英燁地叫,應該是和他很熟,但棄兒沒有勇氣詢問對方的身分,只想快步離開。

  "對不起,失陪了。"棄兒決定將書本送他,先走為妙。

  "等一等,姑娘!"楊子豪擋住她的去路,打死不讓她走。

  "公子!"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男人?

  "告訴我你的芳名,我就讓你走。"他使出小人的招數,就是要知道棄兒的身分,他才能再決定用什麼方式得到她。

  "我沒有必要讓你知道我的名字。"眼前的男子讓她聯想起班主兒子,一樣煩人。

  "吐露一下身分又不會少一塊肉。"他使出纏功。"說不定我對你有別的打算。"

  男子打啞謎似的說法,使棄兒深感不安。過去那些有錢大爺就喜歡這麼說話,肉麻當有趣,惡心死了。

  "借過--"

  "莫非你是那位傳說中的女子?"楊子豪腦筋動得快,見棄兒吞吞吐吐不敢表露身分,立刻就想到傳言。

  "什麼傳說中的女子?"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還不知道吧?"這真是有趣。"現在外頭鬧得沸沸揚揚,滿街都在談論你們的事。"原來她是英燁的床伴啊,這就好辦了,花錢跟他買就行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棄兒真的很不喜歡這個男人,滑頭又愛裝神秘,看了就令人生厭。

  "罷了。"呵呵,看來她被保護得不錯,也好,知道太多只會失去神秘感,還是繼續保持她的"純真"好了。

  "告辭了,姑娘,你一定還會再見到我。"楊子豪已經想好了得到她的方法,棄兒從頭到尾都覺得莫名其妙,不曉得他在囂張什麼。

  楊子豪當然囂張。

  先別提楊家是杭州第一富商,就說賀楊兩家的交情,也不是普通的好。從爺兒輩開始,兩家就有生意往來,賀家的油號可以在江南站穩腳步,楊家可以說居功厥偉功勞不小,他相信賀英燁一定會買帳。

  帶著充分的自信走向花廳,楊子豪沒想到逛個花園也能有意外收獲,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英燁。"先前他們因為價錢談不攏,楊子豪才想到花園散步放松一下心情,沒想到竟會撞見棄兒,只能說是天意。

  "子豪。"賀英燁頗為意外地看著老友。"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賀楊兩家雖然是老交情,賀英燁和楊子豪私交也不錯,但生意場上不能套交情,他們兩人也有共識,所以才會就價錢交手數回還定不下來,兩人都同意休息一下再行討論,沒想到楊子豪出去不到一刻鍾就折返回來,臉上並且帶著一抹難懂的笑意。

  "我看中你府裡面的一名丫鬟,你若同意將她讓給我,我就同意你剛剛提出來的價錢,數量也增加一倍,你看如何?"楊子豪不回答賀英燁的問題便罷,反倒提出一個賀英燁想都沒想過的提議。

  "我沒有把丫鬟當做談判籌碼的習慣,你這要求太扯了。"賀英燁總算搞清楚,楊子豪為什麼會匆匆去,又匆匆回來的原因,原來是看中他府裡的丫鬟。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肯用這麼一大筆生意,交換一名丫鬟,沒有女人值這麼多銀兩。"楊子豪理所當然地回道,有種"寧為佳人散盡千金"的瀟灑,十分自以為是,卻不得不承認他夠氣魄。

  賀英燁眉頭緊蹙思考楊子豪的話,就像他說的,沒有人願意花這麼一大筆錢買一名丫鬟,這可是關系到幾萬兩銀子的交易。

  "你就這麼想要這名丫鬟?"奇怪,府裡最近有來了哪個俏丫鬟嗎?他完全沒有印象。

  "非常想要。"楊子豪肯定的點頭,恨不得馬上將棄兒擁入懷中,愛她個三天三夜。

  "好吧!"做個順水人情給他也不為過,況且他又願意用一大筆生意交換。

  "你說的那名丫鬟,叫什麼名字?"賀英嘩相信憑楊子豪的纏功,早把對方的名字給問出來了。

  "紅桐姑娘。"呵呵,大名鼎鼎哪!

  "紅桐?"聽到這個名字,賀英燁的身體當場僵住,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你該不會是捨不得將她給我吧?"看著賀英燁的表情,楊子豪笑道。"方才我在花園碰見她,老實說,我還沒見過像她這麼美的姑娘,玲瓏剔透,玉人兒似地,教人不由得打從心裡發癢。"

  "她不是丫鬟,我也不可能把她轉讓給你,你死了這條心吧!"賀英燁極力忍住脾氣,不當場發火,但也已經到達忍耐的界限。

  "從你的反應來看,原來傳聞都是真的,真是失敬失敬。"正面談判行不通,楊子豪干脆采用突襲,殺他個措手不及。

  "什麼傳聞?"和楊子豪交手多年,賀英燁不會不懂楊子豪玩什麼把戲,只是他必須知道真相。

  "你不知道?"楊子豪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談論你們的關系,說你一定非常喜歡紅桐姑娘,甚至愛上紅桐姑娘,這些謠言都已經傳到杭州來了,你竟然不知不覺,真不可思議。"

  楊子豪一半是為了刺激賀英燁,另一半也是道出實情。他和棄兒在一起的事兒早已經不是秘密,傳遍了順天府不打緊,還一路往南傳到應天、杭州......只要有油號同業在的地方,多少都聽過他們的事,想瞞都瞞不住。

  "外頭還傳言,沒想到你會對一名戲子這麼認真,給她吃好的、穿好的不打緊,還請夫子進府教她讀書寫字,根本是把她當成大小姐對待,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他一向自視甚高,出身良好的姑娘要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他還不肯,頂著良好的家世和一張俊絕的臉東挑西揀,想要跟他春風一度都不簡單,當然也別妄想他會對女人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賀英燁冷酷無情,只著眼利益,對愛情不屑一顧,這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事,所以至今還沒聽說過他想納妾,或是看上哪一個花魁或丫鬟,條件再好的女人都難以爬上他的床。

  這是外人對賀英燁的評價,與事實也頗為貼近,他就是這麼一個冷酷的人,對任何事都無動於衷。

  "甚至有人傳言,你打算娶紅桐姑娘為妻。這傳言倘若為真,那可真是要鬧出大笑話,別忘了她是名戲子。"

  戲子,屬下九流之輩,自古以來就是最被看不起的行業。可笑的是有錢的大爺多半愛捧戲子,但要他們為戲子贖身,或將戲子娶進門卻是萬萬不可。一來容易引起糾紛,二來會被左鄰右捨嘲笑,若是身分地位大到像賀英燁之流,則是會成為人們茶余飯後嗑牙閒談的笑點。所以只要有點兒腦筋的男人,都傾向將戲子養在外頭,不會帶回家。

  有關於這些誇張的傳言,坦白說,賀英燁還真沒聽過,不知道外頭已經傳得這麼難聽。他雙手握拳,臉色鐵青地看著楊子豪,明白楊子豪只是想要棄兒才故意使用激將法,但仍是忍不住還擊。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紅桐?"他的自尊心比誰都高,個性比誰都驕傲,不可能拋下家族的榮譽去娶一名戲子。

  "外頭都這麼說啊!"楊子豪笑呵呵地回道。"說你打算悔婚,不同閔小姐成親,改娶紅桐姑娘。"

  這才是對賀英燁最大的侮辱,他不可能悔婚,更不可能娶棄兒進門。

  "這根本是笑話。"賀英燁的表情看起來像隨時會對楊子豪揮拳,對楊子豪來說,現在卻是最好的機會。

  "是笑話也好,是真心也罷。"楊子豪看準賀英燁的弱點進一步刺激他。"但是你很珍惜紅桐姑娘,卻是個不爭的事實。"瞎子都看得出來。

  "也許我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珍惜紅桐。"明知道中計,賀英燁依然輸給他心中那股傲氣,輸給他對棄兒的恐懼。

  "那就把她讓給我,證明你沒有愛上紅桐姑娘。"楊子豪進一步鼓吹。

  愛,這就是賀英燁內心最深的恐懼,也是讓他產生矛盾的主因。

  他從來沒愛過人,無法確切描繪出愛情的輪廓,但他知道棄兒對他的影響力,大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這在過去從未發生。

  他向來就是自己人生的主宰,沒有人能夠影響他的決定,或是讓他朝思暮想,任何人都沒有資格。

  但她確實已經在他的心上深深烙印,他是不是該趁著這個印記還沒有太深之前,盡早將它清除?

  "好,我答應你。"他應該將它清除!應該在他還沒完全變成人們口中的傻瓜時,將她逐出他的生命。

  他再也不想為誰牽腸掛肚,做出種種失常的舉動,他要做回原來的賀英燁。

  "阿三,去叫紅桐姑娘過來。"他大聲呼喚廳外候著的下人,要他去請棄兒。

  棄兒一聽到賀英燁找她,馬上就趕到花廳,迫不及待想跟他說剛剛在花園發生的事。

  當她一進入花廳,看見楊子豪手中搖著扇子,安坐在黃花梨靠背圈椅上時都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呵呵,紅桐姑娘。"他甚至厚顏無恥地跟她打招呼。"我說過,咱們一定會再見面。"

  棄兒白著一張臉,先看看楊子豪,再看看賀英燁,只見他一臉漠然。

  "整理好行李跟他走,我把你轉讓給他了。"

  起初棄兒沒聽懂,以為賀英燁又在捉弄她,跟她開玩笑。

  "你聽見他的話了,他已經把你轉讓給我了,你還是趕快去整理行李跟我走吧!"楊子豪見棄兒動也不動,便知道她已經嚇傻了,趕忙又提醒。

  棄兒想動,但動不了,作夢也沒有想到,賀英燁會這麼輕易將自己給轉讓出去。

  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件貨物嗎?

  棄兒泫然欲泣。

  在他心中,她還是當初那個隨手可丟的戲子?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請夫子教她讀書寫字,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遊戲?

  棄兒心中有千百個疑問,然而再多的疑問,都隨著賀英燁冰冷的眼神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這才想起,他老早警告過會丟棄她,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我懂了,我馬上去整理行李。"現在顯然就是他決定丟棄她的時候,她不曉得兩個男人私底下做了如何骯髒的交易,也不想知道。

  棄兒意外干脆的態度,大大嚇了楊子豪一跳,看來這兩個人的感情並不如外面傳說來得好,他隨便挑撥一、兩句就水到渠成,兩人甚至未曾交談。

  楊子豪得意洋洋地等在花廳,準備帶回最新的戰利品,心想這次順天之行果真是大有斬獲,竟然只花了幾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到一個絕世美女回家,旁人一定羨慕死。

  當棄兒再度回到花廳,手上已經多了個小包袱,身上的衣服也換回原先的破棉襖,擺明不想帶走賀英燁買給她的任何東西。

  她唯一捨不得放下的,是賀英燁送給她的牡丹鳥。那是她唯一的朋友,喜兒走了以後唯一的依靠,曾經她以為可以依靠賀英燁,但她不會再作夢了,在賀英燁的心中,她什麼也不是。

  "咱們走吧!"棄兒一身破爛可沒嚇著楊子豪,反正他大爺有的是錢,想買幾箱的衣服就買幾箱的衣服,他一定會好好疼她的。

  楊子豪迫不及待地想帶走棄兒,棄兒手拿著鳥籠和包袱跟在楊子豪後頭,當著賀英燁的面離開他的生命。

  一步、兩步。

  賀英燁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地甩掉棄兒,所以他從頭到尾不看棄兒,也不跟她多說話,就是想證明自己還是當初那個賀英燁,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

  三步、四步。

  然而,他錯了!他沒有辦法忍受她離開,沒有辦法親眼看她跟著其他男人離去,事實上,他連男人多看她一眼都嫉妒得快要發狂,又怎麼可能允許她走出他的生命,走出他的視線?他辦不到!他......他愛她,不能沒有她。

  這一刻,賀英燁終於向自己承認:他愛棄兒,愛得快要發狂!

  "等一下。"他從牙縫蹦出這句話,叫住楊子豪。"我改變主意了,紅桐不能給你。"

  隨著賀英燁的臨時反悔,楊子豪和棄兒同時轉身,同時看賀英燁。

  "你想毀約?!"楊子豪大呼小叫。

  "隨便你怎麼說,紅桐就是不能給你。"賀英燁走過去,緊緊抓住棄兒的柔荑將她拉到身後,發誓再也不讓人看見。

  "你出爾反爾,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生意場上,最注重承諾。點頭之前要多考慮,一旦答應了就得照著協議走,誰違反常規,誰就要吃虧。

  "後果我自會負責,不勞你操心。"賀英燁冷冷回道,更加深楊子豪的怒氣。

  "看來你是真的很在乎這個女人,連商譽都不要了。"楊子豪冷哼。"罷了,不過是個戲子,花錢買就有。"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難聽,凸顯棄兒低下的身分,以強調自己對賀英燁的不屑。

  "但是你放心,今天你對我的羞辱,我全都記下了,改天必定加倍奉還!"話畢,榻子豪旋即轉身離去,賀英燁從此又多樹立了一個敵人。

  自始至終,棄兒就像一具傀儡任由他們擺來擺去,一會兒被丟到楊子豪身邊,一會兒又被賀英燁搶回來,她都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人?

  賀英燁看著棄兒蒼白的臉色,心裡有種無法說明的抱歉,但他同時也生氣棄兒的態度,她幾乎跟他一樣冷漠。

  "你倒沈得住氣。"也許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都要被帶走了,還不說一句話,完全不吭聲。"也許他也想試探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才會答應楊子豪荒謬的提議,結果卻得到反效果,比她早一步坦承自己的愛意。

  "有我說話的余地嗎?"她不是不想說,不是不想大聲吼出她的不滿,但是她沒有立場!在賀府,在他的心中,她什麼都不是。

  棄兒淡淡的一句回話,當場反打賀英燁一巴掌,打得他不知所措。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遠比外人印象中要復雜得多,沒有那麼簡單。

  賀英燁知道自己理虧,似乎在她面前,他永遠都在做愚蠢的事,永遠都把事情搞砸,他怎麼會變得如此可笑?

  "回房間去,不準再讓別的男人看見你,給我添麻煩。"他首先要厘清的是自己的感情,和令人難堪的新發現,他竟然愛上一名戲子。

  棄兒回到房間,心煩意亂地逗弄著牡丹鳥,逗著逗著,掉下淚來。

  "嗚......"為什麼要如此對她,為什麼?

  愛情讓每個人都心碎,使每個人都流淚。

  窗外的大雪紛飛,像撕碎的棉帛,也像桐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4:57


  "這兒要清掃干淨!"

  "把那張桌搬到這邊來。"

  "各廂房的被子都換過了沒有?"

  隨著此起彼落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賀府進入了最忙碌的季節,每個下人都忙著除舊布新好過年,就棄兒一個人閒著。

  無聊地凝視窗外的雪景發呆,棄兒全身的力氣,好像在這寂靜無聲的日子中耗盡,做什麼事兒都提不起勁。

  遠處偶爾傳來的打鬧聲,伴隨著女僕又跑又笑的模糊身影,竄入棄兒的眼簾。她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羨慕她們的悠閒自在,至少她們的心是自己的,不必為誰囚禁。

  "哈哈哈......"像花蝴蝶一般四處飛舞,女僕縱使干活兒也開心。

  女僕身上各種花色的棉襖,隨著她們之間的追逐晃動,好像元宵節燈市中施放的煙火,勾起棄兒對家鄉的回憶。

  她突然想起洪江的街道,以及一些特殊的風俗。每年一到除夕,家家戶戶就要貼門神,因為是商城,所以大多貼上兩個"福"字或"東成西就"、"南通北達"、"江河順遂"、"萬事如意"這類和商業有關的吉祥話。到了晚上,團圓飯桌上頭還得擺上屠蘇酒、青菜和魚,祈求來年清清泰泰,余錢余米,十足商城本色。

  這些記憶都在棄兒腦中揮之不去,成了午夜夢回令人悵然的殘影。如今她雖然錦衣玉食,再也不必害怕遭受班主兒子淩辱,或被戲班子的女眷排擠,但那時她至少是戲班子的一份子,就算日子過得再苦也有她一份,熱鬧她也多多少少能夠參與,而不像現在只能關在看似豪華的院落,過著有如籠中鳥的生活。

  "哈哈哈......"

  女僕嬉鬧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囚禁她的牢籠也越縮越小,壓得她無法喘氣。

  "在想什麼?"

  賀英燁即是囚禁她的凶手,困住她心靈的人。

  "沒想什麼,只是覺得府裡面很熱鬧。"大家都在準備過大年的事,跑來跑去就像是翅膀斑斕的花蝴蝶,在一片雪白中特別顯眼。

  "既然覺得熱鬧,為什麼不去和大家聊天?"還要獨自神傷。

  "是你自己要我沒事兒別踏出房間,免得替你招惹麻煩。"她淡淡地說出他先前的交代,怎麼都無法撫平內心的創傷,他竟然想把她給別人。

  "你真聽話。"賀英燁走到棄兒面前,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沒有抱怨,只有一絲看不見的傷痛。

  "我一向如此。"棄兒的微笑中帶有太多無奈,命運沒有給她太多選擇的權利,好像別人塞給她什麼,她就得接受什麼,唯一一次的叛逆是主動找他,如今看起來也是失敗,他根本不在乎她。

  他不在乎她嗎?

  看著棄兒一天比一天還要嬌艷的雪顏,賀英燁仿佛看見白色的牡丹花張開了華麗的花瓣,不久就要驚艷全世界。

  他不在乎她嗎?

  恐怕他是太在乎了,才會憂心忡忡鎮日不安。

  "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這麼聽話。"讓他不安的原因,不只是她有如毒藥般的吸引力,還有她高深莫測的心情,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你希望我反抗你嗎?"她還是那句老話,並期待得到同樣的回答。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令棄兒訝異的是這回賀英燁的答案居然不同,可以說是大翻盤。

  "我必須承認,我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既想要她全然臣服,又害怕自己擁有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自從當日她險些被楊子豪帶走以後,他就一直存在著這樣的恐懼,且隨著時間的腳步,心中的恐懼越積越深。

  他真的很害怕。

  捧起棄兒的臉,深深地吻她,賀英燁決定以實際行動掃除心中的疑慮。他想要碰觸她的心,她的靈魂,不想她身體的溫度慢慢冷卻掉,他想要保有她全部的熱情。

  侵略性十足的吻在賀英燁捧起棄兒小臉時瞬間落下,如同燒紅的烙鐵烙進她的唇腔之間,在她的心上烙下永恆的姓名。

  他們的情欲總是來得這麼急、這麼猛烈。每次總是才剛碰到對方,就恨不得將對方扒個精光,可笑的是他們又往往忍不到那個時候,所以他們幾乎沒有一次不是衣服還沒除去,便迫不及待融入彼此的身體,今天也一樣。

  其實賀英燁也想過要改變。

  將棄兒的褒褲和膝褲一起扯下來,賀英燁也想過他不能老是這麼沖動,自己應該更文雅一些。

  他不應該老是先進入她的身體,才開始脫她的衣服,但他沒有辦法不去撥弄她的幽谷,沒辦法克制自己,幾乎在長指沾滿她芳液的同時自然勃起,他真的沒有辦法。

  脫掉身上的長褲,將棄兒抱起來讓長腿環住自己的腰,賀英燁一直忍到兩人上了炕床,才開始沖刺。

  "呼呼!"

  一旦開始沖剌,他就停不下來,深陷在她的柔軟裡面難以掙脫。

  "噢噢!"

  在深入棄兒小穴的同時,他也沒忘記觀察棄兒,她的反應還是一樣熱烈,表情一樣陶醉,但他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牽起棄兒柔嫩的小手朝掌心吹氣,棄兒生澀的小穴因掌心傳來的喜悅而縮緊,將他的灼熱完全包覆,也使他更加瘋狂。

  他解開她棉襖上的盤扣,和裡頭厚薄不一的罩衫,連同肚兜一起推到棄兒玉乳的上方,大手捧起她的玉乳搓揉,再低頭用舌尖挑撚她敏感的蓓蕾,在他急切的挑逗之下,棄兒的體內源源不斷汩出芳液,他與她的結合也更緊密,硬挺抽送的速度越快,棄兒終於仰頭尖叫,兩個人同一個時間到達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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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6:27

  如同他們每一次歡愛,高潮過後,他又是伏在她身上,不停地喘氣。

  "呼呼!"他們仍然衣衫不整,依舊等不到將衣服完全脫掉就狠狠愛對方,賀英燁甚至無法抽離她的身體,或許他是想藉此傳達些什麼。

  他想傳達些什麼呢?也許是說不出口的愛,也許是已經被她占據的靈魂。他同樣也想占領棄兒的靈魂,然而盡管深深埋入棄兒的身體,她的靈魂仍然離他好遠好遠,他完全掌握不住她的心思。

  將棄兒的身體翻轉,讓她換騎在他的上方,賀英燁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男體又活絡起來,於是扣住她的粉臀,催促她盡情奔放。

  這是棄兒頭一次掌控主導權,並不是很清楚要怎麼做,賀英燁也不吝嗇指教,不久之後她便抓到訣竅,擺動玉臀開始放縱,將賀英燁折磨得死去活來。

  她像一個狂野的女騎師,高明地駕馭身下的馬匹,在高低起伏間,以女性的柔軟撞擊男性的陽剛,再將他緊緊包圍。

  在她持續揚起又掉落的包覆下,賀英燁頭一次感受到女性的威脅,但卻樂此不疲。

  男女交合的特殊氣味,很快在賀英燁做完最後一次抽送後,充滿整張炕床。

  他翻身讓棄兒躺回身邊,苦澀地發現到這回他們又只是赤裸下身,感覺自己真的越來越像野獸。

  棄兒照例在歡愛過後便背對著他縮在床角,躲進自己的世界,讓他無法觸及。

  "你在想什麼?"他問過千百次同樣的問題,亦千百次得到相同的回答。

  "沒想什麼。"只是想念洪江的一切,她在這裡好像外人,連氣都不敢大聲喘一口。

  "你想出去走走嗎,到花園散步?"也許心情會好一些。

  "不想。"花園再美,也是人的手打造出來的,不如洪江的風景自然闊麗。

  賀英燁深深的歎氣,不曉得拿棄兒怎麼辦,她最近似乎對什麼事情都沒興趣,連讀書也沒勁兒。

  是因為他嗎?是因為他差點把她給楊子豪,藉此表達無言的抗議?

  "你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嗎?我買給你。"沒辦法跟她低頭說對不起,賀英燁只得用禮物補償對棄兒的虧欠,卻形同打她一巴掌。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只除了他的心,但他給不起,她也要不起。

  "還是你想看什麼特別的風景,可以告訴我。"賀英燁碰棄兒的軟釘子碰到怕了,她比他想象中倔強千倍。

  想看的風景?

  棄兒的腦中倏然掠過洪江的燈市,每年的元宵節,燈市的主事人都會請戲班子唱戲和施放煙火,那是她最歡喜的時刻。

  她搖搖頭,不認為賀英燁會真的帶自己出門,他根本以她為恥,怕人家嘲笑身邊帶了個戲子。

  賀英燁見狀重重歎一口氣,伸出手臂想將她的身子扳正。

  "紅桐--"

  "喀喀喀。"

  門外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賀英燁伸手的動作。

  "誰?"好大膽敢打擾他。

  "少爺,是我。"總管語帶歉意地在門外喊道。"鋪子的大掌櫃托人傳話,說是請您到鋪子去一趟,有重要的客人來訪。"

  現在是油號最忙碌的時刻,照理說賀英燁應該留在油號接見各分號來的掌櫃或是油商,他卻時常找機會溜回來。

  "跟大掌櫃說我馬上過去。"賀英燁蹙緊眉頭瞪向門外,幸好有門板擋著,總管才沒平白挨白眼。

  "是,少爺。"總管傳完話後馬上溜之大吉,最近少爺和紅桐姑娘之間的氣氛怪怪的,害他們這些下人也跟著為難。

  賀英燁著實躊躇了一會兒,才下床著裝。

  "我去鋪子了。"他根本完全把她當妻子看待,連要去哪裡都跟她報備。

  "嗯。"棄兒隨便應了一聲,完全不想理他。

  他著好裝以後,打開房門就要離去,卻在這個時候聽見一個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聲音。

  "我想看煙火。"

  棄兒的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但賀英燁卻聽得一清二楚。

  輕輕帶上門,賀英燁微笑。

  她想看煙火,他聽見了。


  一年明月打頭圓,正月裡的第一個十五,是元宵。

  元宵可是個大節日,別名"燈節"或是"上元節",整個大明國到了這一天總要大肆慶祝,沒一處例外。

  太祖曾下詔,自正月初八到十七為止,家家戶戶都要張燈。於是,每到了元宵節前後,整個大明國就好像變成了不夜國,用油量也跟著增加,大家皆拚命采買燃油或是蠟燭,以應付為期十天的張燈。

  順天乃朝廷所在,既是京師,又為皇都,氣勢當然不同於大明國其他城鎮。正月初十起,東安門外迤北大街,會有燈市販賣各種花燈。到了元宵節前幾天,靠近燈市的房子租金還會大漲,人人都想占據一個好位置以便賞燈。

  "好漂亮的花燈啊!"

  "您瞧那座燈山扎得多牢靠呀!"

  "可不是......"

  整個燈市,不時都聽見驚呼聲從某個角落傳出來,不一會兒又被另一波呼聲淹沒,景象煞是有趣。

  身披裁縫今早剛送來的連帽大斗篷,棄兒陡然瞪大雙眼,就和其他觀燈的民眾一樣興奮,一樣驚呼連連。

  她伸出小手拉攏大斗篷的開襟,抵擋入夜後的寒氣。長至腳踝的大斗篷,從帽簷開始內部皆鋪上一層厚厚的貂毛,這在北方的冬天十分有用,可以使身體保持溫暖,不教呼嘯而過的寒風給吞沒。

  "把帽子戴上,別凍傷耳朵了。"在棄兒身旁的賀英燁,見她興奮到連受風都不怕,忙伸手幫她帽子拉好。

  棄兒的雙頰因低溫而染上紅暈,微紅細致的小臉,在燈火的照耀下好似粉紅色的珍珠,教人忍不住想收藏。

  "我沒注意到。"她喃喃地摸自己的耳朵,真的變得好冰。

  "你只顧著賞燈,哪還會注意這些小事兒?"賀英燁的眉頭挑得老高,表情雖嚴肅,但仍掩不住笑意。

  棄兒起先以為他在生氣,又開始不知所措,直到瞥見他嘴角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於是臉更紅,他真愛捉弄她。

  "謝謝你。"她低頭喃喃跟他道謝,賀英燁則是握住她的手,彎身在她耳邊說謝就不必了,以後對他好一點兒就行。

  棄兒於是滿臉通紅,不過她也看出他今兒個心情似乎很好,仿佛也感染了眾人亢奮的情緒,變得更為開放,相較之下她就顯得非常保守,一心想掙掉他的手。

  "你不要一直握著我的手比較好。"棄兒發現好多人都在看他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個人都用詫異的目光打量他們。

  "為什麼?"賀英燁反問她。

  "因為......"因為大家都在看,而且他又是京城的知名人物,如果讓人家看見他帶一名戲子來逛燈市,怕是會給他的名譽帶來不良影響。

  "嗯?"賀英燁不懂她為什麼吞吞吐吐,不把話說明。

  棄兒搖搖頭,不曉得怎麼解釋內心的恐懼,總覺得自己不該出門。

  "我們走吧!"反正再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他放棄了。"我在迤北大街那邊的酒樓訂好位子,再晚就看不到主燈了。"

  今年的主燈是兩條巨龍,重達好幾百斤,得要幾十個大男人才扛得動,據說會在東安門附近繞行一周,精彩可期。

  賀英燁自信滿滿地擁著棄兒穿越人群,沿途又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賀英燁長得俊俏,這事兒京城人人都知道,已經是舊聞,真正引起人們好奇的,是棄兒。

  盡管她那一身雪白肌膚都隱藏在寬大的斗篷之下,小臉在毛帽的襯托下卻異常精致,凡是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燈市原本就是風情萬種。

  除了展示各色各樣的燈飾之外,還有百戲貫穿其中。這些本地或是打外地來的雜耍團,或是擊丸蹴鞠,或是踏索上竿,此外還有現場燒煉藥方、擺攤說書等等,看得棄兒眼花撩亂,差點跟不上賀英燁的腳步。

  "今兒個晚上真熱鬧。"棄兒難以掩飾興奮之情,對街那頭還有人在猜燈謎,一群人圍在一起討論謎底,想破頭的苦思樣兒煞是有趣。

  "你也想同人家猜燈謎嗎?"賀英燁停下腳步問棄兒,她連忙搖頭。

  "我不想......"憑她讀的那一點兒書恐怕連謎題都看不懂,更何況解謎題,別折騰她了。

  "我想也是。"他嘴角微微上揚地回道,擺明和她開玩笑,棄兒又是滿臉通紅。

  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

  棄兒一面努力跟上賀英燁的腳步,一面偷偷瞄他。

  他心情好到一直跟她開玩笑,一直逗著她玩,跟平日完全不同。

  那邊有一群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手提著燈籠成群結隊掃街,笑得非常開心。

  "你們看,那個男人長得好俊......"

  這邊來一票身穿錦袍,手持折扇猛揚的富家少爺,手上提著燈籠逛大街,不曉得是在看燈還是在看姑娘。

  "喂,你們看那邊那位姑娘,玉人兒似的......"

  結果賀英燁和棄兒的一舉一動全入了眾人的眼簾,成了當晚最耀眼的風景,棄兒對此極不適應,她習慣躲避人群。

  "比起洪江,京城的燈市如何?要來得有趣多了吧!"賀英燁由她突然挨著他靠的身軀,看出她很緊張,和她聊天想辦法讓她放松。

  "洪江是個小地方,當然無法和京城相比,不過燈市的規模也不小。"她最懷念的是主燈以後的施放煙火,不曉得京城有沒有相同的習慣?

  "哦?"賀英燁聞言挑眉。"聽你這麼一說,有機會我還真想看看呢!"看她是不是吹牛。

  "嗯......嗯。"棄兒點點頭,心跟隨著他這一句話小鹿亂撞了好幾下,就算只是隨口說說,也能勾起她的幻想。

  其實賀英燁不是隨口胡謅,而是認真考慮帶她回洪江。她在京城不快樂,這點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但他又無法離開京城,唯一的方法,就是帶她回洪江一趟,以抒解思鄉之情。

  思鄉,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戲班子只留給她痛苦的回憶,但洪江畢竟是她生長的地方,她會懷念洪江,也就不足為奇了。

  偷偷再瞄賀英燁一眼,棄兒總覺得他最近不太一樣,好像......特別溫柔?

  "看什麼看?"察覺到她異樣的眼光,賀英燁揚起嘴角促狹道。"我長得很好看嗎?"明知她只是好奇,他就是忍不住要捉弄棄兒,看她羞紅臉的模樣。

  棄兒果真羞紅臉低下頭,不敢看賀英燁。

  他真的長得很好看,他自己再清楚不過。如果他自己還沒發現,從別的姑娘家愛慕的目光,也可以知道自己有多俊俏,干嘛故意問她?

  她有趣的反應,讓賀英燁又是一陣悶笑,引來更多人的注目。光他一個人就夠瞧了,如今再加上棄兒,整座京城都要為之傾倒。

  只是在羨慕的同時,耳語也開始流竄,傳遍大街小巷。以前只是聽說,現在誰也不能否定棄兒的存在,賀英燁真的將一名戲子接回家同住。

  人們對賀英燁和棄兒兩人的注目,就跟燈市裡面販賣的燈籠一樣多,一樣亮,轉個身就能能將所見所聞放大一倍。

  賀英燁和棄兒手牽手,親密地逛燈市,既不管旁人好奇的目光,也不管謠言怎麼傳,在這一刻愛情至上,其他都可以去死。

  他們邊走邊逛,邊逛邊看,終於讓他們逛到迤北大街。幾十尺寬的迤北大街熱鬧非凡,人群多到摩肩擦踵水洩不通,他們差點走不過去。

  "不好意思,借過。"賀英燁以肉身幫棄兒開道,表現非常英勇。

  "對不起。"棄兒在穿越人群過程中老是踩到別人的腳,只得不斷地道歉。

  這個世界的人都瘋了,沈浸在這歡樂的氣氛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當他們好不容易來到客棧門口,兩人的嘴角也和大家一樣噙著笑意,一樣陷入瘋狂。

  不過酒樓裡頭的氣氛可就不一樣了,偌大的酒樓居然沒有半個人。

  "賀少爺,您終於來了,可把小的給急死了,小的還以為您不來了!"掌櫃一看見賀英燁現身,立刻松了一口氣,連忙趨前迎接。

  "李掌櫃,我拜托您的事兒,您都準備好了嗎?"賀英燁不以為然地看著店掌櫃,他泰半以為他會食言。

  "都準備好了,最容易看見主燈的位子是吧?這邊請。"掌櫃的哪敢怠慢,賀家少爺肯光臨他的酒樓感激都來不及了,肯定把一切都打理好。

  棄兒不知所措地望著賀英燁,沒半個客人的酒樓她還是頭一次碰見,特別今兒個又是上元之夜,照理說會擠得水洩不通。

  "我包下整座酒樓了,我不喜歡被人打擾。"尤其今晚又如此特別,更需要安靜。

  "我懂了。"原來如此,他包下酒樓了。這跟他的個性很吻合,什麼東西都喜歡獨占,連上元節賞燈也一樣。

  店掌櫃的幫他們清出一個二樓面對主燈的包廂,只要坐在窗邊,就可以將樓下看得一清二楚,果真是賞燈的好位子。

  "賀少爺,這位子還行吧?"掌櫃的夠用心,包廂整理得一塵不染不說,還將所有桌巾、掛簾都換過了,廂房裡且擺上一盆蘭花,淡淡的香氣很容易引人心醉。

  "我很滿意,謝謝李掌櫃。"賀英燁隨手拿出十兩銀子打賞,掌櫃差點沒樂歪嘴,不愧是京城五位年輕的霸主之一,夠闊氣。

  棄兒見狀不禁想起賀英燁給她的一兩紋銀,不曉得還在不在?

  小二進來送酒送點心送水果,匆匆來匆匆去,也拿到了打賞。

  三層樓高的酒樓,於是變得異常安靜。

  賀英燁起身幫棄兒解開身上的大斗篷掛好,接著也脫掉自己的斗篷跟她掛在一起,光從斗篷的排列方式,就可看出來他們的關系已經悄悄改變。

  棄兒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大曲白酒,一股熱氣隨即沖上腦門,她的身子也跟著暖和起來。

  賀英燁坐在她的對面啜酒,觀察棄兒緊張的神情,覺得她真是有趣,他們倆天天黏在一塊兒,可每回獨處,她還是一樣緊張,是天性嗎?

  他放下酒杯,琥珀色的雙眼直盯住棄兒不放,害她更緊張。

  "呃......"她甚至緊張到嘴唇發抖,心兒怦怦跳,賀英燁索性伸出手臂,將她拉進懷中--

  "主燈開始動了,快看!"

  樓下傳來陣陣騷動,阻斷他接下來的意圖。

  賀英燁聞聲重重歎一口氣,摟住棄兒的纖腰擠到窗邊看花燈,算它狠,懂得挑時間破壞他的好事

  棄兒小鳥依人似地靠在賀英燁的身邊,和他一起看樓下開始舞動的主燈。

  "哇,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長的燈呢!"一節接著一節,從龍尾開始蜷曲盤踞的燈身,組合成一條巨龍,占住整條大街。

  "等一會兒,它會從這裡開始往東安門走,那個時候才好看。"現在只是剛開始,龍頭都還沒抬起來,遑論是龍身。

  "真希望快點開始遊行。"棄兒一張小臉直往樓下壓,就怕看不見抬龍頭的關鍵時刻。

  棄兒孩童似純真的反應,使得賀英燁的嘴角不知不覺擴大,慶幸今晚有帶她來逛燈市,才可以看見她這麼俏皮的表情。

  "抬龍頭嘍!"

  過了半晌,只聽見樓下傳來一陣整齊的吆喝,重達三十斤的龍頭被五個男人同時抬起來,開始沿街繞行。

  這個場面真的很壯觀,別說棄兒從未見過,京城的燈會主事也是頭一遭做這麼巨大的花燈,所費不貲不說,師傅也不好找。所以今年的燈市才會湧進這麼多人,大家都想看這座巨龍花燈全亮起來會是什麼模樣,結果沒教大夥兒失望,整個過程只能說贊。

  巨龍是主燈,所以走前面,接下來是齊天大聖,然後又是天女散花,巨大的花燈和人潮將整條迤北大街擠得水洩不通。

  棄兒看得眼花撩亂,洪江的燈市也很熱鬧,但跟京城真的沒得比,光規模就比人家小上好幾倍,也沒那麼多大型花燈。

  一組又一組的花燈從酒樓下面經過,棄兒站得腳都累了,但仍是目不轉睛,直盯著花燈看。

  如此不知經過了多久,首先帶頭繞行的巨龍又回到大街,人們一看見龍頭,現場立刻響起一聲歡呼,尤其是燈會的主事者,更是個個笑到合不攏嘴。

  今年的燈會,太成功了!

  棄兒以為燈會到此為止,有點遺憾又覺得解脫,至少她終於可以坐下,不必再站著了。

  她才想離開賀英燁身邊,馬上被他攔下來,叫她不必急著走,精彩的還在後頭。

  棄兒不明就裡的看著賀英燁,只見他臉上掛著一抹神秘的笑容。

  她看看樓下,再看看他,怎麼也猜不到他葫蘆裡面賣什麼藥。

  "砰!砰!"

  突然間升起的煙火,劃過天空,在夜裡綻放光芒。

  "砰!砰!"

  七彩絢爛的顏色,宛如有人拿著染坊裡的染料整桶倒向人群,引起陣陣驚呼。

  "好美哦......"

  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小嘴,棄兒的眼中閃爍著煙火的光芒,整個人看起來都在發亮。

  "這......"她轉頭看向賀英燁,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你不是一直想看煙火?"賀英燁溫柔地對她笑了笑。"為了達成你這個願望,我特地拜托燈會的主事幫忙準備煙火,當然,我也出了些銀兩。"幾乎買下半條籠。

  "我、我是想看煙火。"棄兒已經激動到不會說話。"但是你怎麼知道我想看煙火......"

  "你說的啊!"賀英燁笑笑,覺得她好傻,但傻得可愛。

  "啊?"她、她沒跟他做過這項請求,除非......

  "下次對我有什麼要求,請直接告訴我,不要只會自言自語。"

  他果然聽到她那天自己說的話,真是窘死了。

  "紅桐。"賀英燁支起棄兒的下巴,要她正視他,不要老躲進自己的世界逃避。

  "以後有什麼心事,都要讓我知道,別老是跟我打啞謎。"他不想一直猜測她的心意、她的想法,那會讓他覺得累。

  棄兒欲言又止地張著小嘴,她不知道他居然也會在乎她的想法,這是否代表他開始關心她,抑或又是另一場遊戲?

  但愛情從來不是遊戲,至少他們雙方都相當認真。他們或許不懂表達,或是過於自卑或驕傲,但絕不是在玩遊戲。

  在煙火的照耀下他們接吻,熱情在同一刻燃起,十五夜一向令人銷魂。

  察覺到賀英燁的企圖,棄兒先是害羞,後驚慌。

  "等一下掌櫃的和小二會進來。"她抗拒地推開他的胸,但下身卻陷入他的鉗制,他又瞬間把她扒得精光。

  "我交代過,他們不敢進來。"況且大家都忙著看煙火去了,誰有空理他們?

  "可是......"

  抗議無效,她的唇和酥胸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落入賀英燁的掌控中,從此沒去了聲音。

  他們接下來的交合就和夜空中綻放的煙火一樣教人目眩神迷。

  "砰!砰!"

  棄兒赤裸的粉臀隨著賀英燁有力的沖刺,一直撞擊窗台。

  "啊!啊!"淫叫聲直達天際。

  一場美麗的煙火改變了賀英燁兩人的關系。自從元宵夜以後,他們變得更親密、更甜蜜,更像夫妻。

  燈節過後的第五天,家家戶戶都把燈收起來,但今年的歡樂氣氛勢必將會永遠留在人們的心中,成為不朽的傳奇。

  棄兒無疑是其中最幸福的人。她在那晚重新找回她的快樂,同時獲得前所未有的甜蜜。

  她快快樂樂地抱著書本回荷香苑,打算換件袍子,再灑上幾滴薔薇水,以最佳的狀況迎接情郎。

  他有說過,今兒個會回來吧?

  棄兒轉動眼珠想了想,不是很確定賀英燁會不會又工作到一半突然返家,他並不是交代得很清楚。

  但是她確定如果他有回家,就一定會去找她,一定會與她纏綿。

  想起他們每回歡愛時的激烈場面,棄兒就臉紅。更糟的是,她已經越來越習慣這種無止無境的熱情,身體也越來越放縱。

  棄兒因為到書齋同夫子學習,無緣得知稍早的騷動。回到荷香苑的途中,看見女僕們指著她掩嘴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麼,也不想搭理,反正一定不是講好話。

  棄兒知道府中的女僕都嫉妒她、討厭她,暗地裡取笑她,說她只不過是一名下賤的戲子,憑什麼獨占賀英燁?只是她們同時也忘了,就算沒有棄兒,賀英燁也不會對她們感興趣,他從不招惹女僕。

  所謂好兔不吃窩邊草,憑他的家世長相,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多得是,犯不著對身邊的人下手。

  踩著輕快的腳步,回到荷香苑,棄兒發現房門已經被打開,莫非是賀英燁提早回來?

  想到立刻就能見到情郎,棄兒跨大腳步沖向房間,結果沒見著心上人,倒見到一位姑娘背對著她,兩眼盯著賀英燁留下的衣物若有所思。

  "請問......"她小心開口詢問來人的身分,好奇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房間。

  年輕女子一聽見棄兒的聲音立刻轉身,面帶微笑地看著棄兒。

  "想必你就是紅桐姑娘吧!"

  對方不回答她的話便罷,反倒先指出棄兒的身分,讓棄兒相當驚訝。

  "是的,我就是紅桐。"棄兒怯怯地點頭。"請問您是......"

  "我啊?"年輕女子指著自己,帶著再溫暖不過的笑意答道:"我叫做閔斯琳,是英燁哥未過門的妻子。"

  年輕女子不慍不火的回答,將棄兒瞬間由天堂推向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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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7:11

  蹬蹬蹬......

  賀英燁急如閃電的腳步聲,尖銳地劃過曲字型的長廊,直往荷香苑奔去。

  從接到總管通風報信那一刻開始,他的腳步就沒停過,只希望來得及阻止兩個女人見面。

  "紅桐!"他喘呼呼地闖進棄兒的房間,正好看見兩個女人在對看,棄兒的臉色蒼白,閔斯琳則是神色自若,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情緒。

  "英燁哥,你回來了,鋪子不忙嗎?"閔斯琳一看見賀英燁出現,馬上跟他打招呼,棄兒始終白著一張臉,身體忽冷忽熱,這位美麗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

  "琳兒......"賀英燁幾乎跟她一樣蒼白的臉色,證實了閔斯琳並沒有說謊,他們確實存在著婚約關系。

  "好久不見,近來好嗎?"閔斯琳笑呵呵,精明的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智慧以及自信。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賀英燁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有些亂了手腳。

  "昨天。"閔斯琳甜甜一笑。"昨兒個夜裡我才剛進城,就有一堆人爭先恐後跟我提起紅桐姑娘的事,我忍不住好奇,今兒個一早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也提早回來,真是巧。"

  閔斯琳不愧是在商場上打滾的女中豪傑,短短幾句話就道出所有情況:她已經知道他包養棄兒的事,所以別想隱瞞她。有關於他和棄兒兩人之間的種種傳聞,大街小巷隨便拉一個人都問得到,看他做得有多過分。她只不過是好奇過來看看,他馬上就從油號沖回家,就怕她欺侮他的心上人,也不想想誰才是正牌的未婚妻,他能夠這樣對待她嗎?

  閔斯琳可不是好惹的,精明干練不說,威脅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她甚至不必多開口,憑幾句話就能將對手擺平。此外她還是出了名的愛鑽小巷子,專走旁門左道。在生意上是個難纏的對手,在感情上則是個謎,沒人看過她戀愛的樣子,這可能跟她打小就跟賀英燁訂親有關,畢竟都已經名花有主了,還談什麼感情>。還是做好生意比較實際。

  笑吟吟地看著賀英燁,閔斯琳既不哭也不鬧,一雙銳利的眼睛也斂去不少平日的光芒,情緒平靜到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該替咱們兩個引薦一下?"見賀英燁說不出話,閔斯琳索性建議。

  "老是要咱們兩個這樣站著對看,好尷尬哦!"她接著又補上一句,還是一樣笑臉迎人。

  賀英燁無奈地干咳,頭一次發現自己的未婚妻這麼難應付,應付十個油商都比應付她一個人輕松。

  "這位是紅桐姑娘,我從洪江帶回來的。"他勉強介紹了一下和棄兒相識的過程,感覺就像在推諉,不過閔斯琳可不會輕易饒過他。

  "洪江?"閔斯琳故意做出一臉驚訝的表情。"那不就是你前些日子去的地方,看來那邊的風景真的教人流連忘返,捨不得離開呢!"她暗指他離不開棄兒,事實上也是。

  "洪江的風景是很美麗。"賀英燁咬牙切齒地回道,看得閔斯琳心情大好,早該有人出面教訓一下這個自大的混蛋。

  "我呢?"她笑嘻嘻地指著自己。"你怎麼不向紅桐姑娘介紹我?"

  閔斯琳的態度擺明了要看賀英燁出糗,這也不能怪她啦!畢竟從小到大,他一直是爹娘眼中的乖寶寶,姑娘們口中的貴公子,難得看他做錯事,遑論陷入愛情。

  面對閔斯琳咄咄逼人的態度,賀英燁也只能咬牙接招。

  "她是我的未婚妻,叫閔斯琳。"說這話的時候,賀英燁刻意逃避棄兒傷心欲絕的眼神,閔斯琳覺得很有趣,她從未見過英燁哥如此狼狽,看來愛情的力量不小啊,連英燁哥這麼頑固的人都可以改變。

  "請多指教了,紅桐姑娘。"只不過,還不夠,一點點改變不足以扭轉局勢,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不敢當,閔小姐。"棄兒哀傷地看著賀英燁,不明白這麼重要的事,他為什麼沒對她說,害她像個傻子?

  一股看不見的情緒在棄兒和賀英燁兩個人之間流動,這股情緒混合了傷痛、不滿,還有更多的哀愁,每一樣都有待解決。

  閔斯琳夾在他們之中,腦筋動得飛快。

  很明顯他們都互相愛著對方,但她懷疑像賀英燁這麼驕傲頑固的人會放棄自尊,承認自己愛上一名戲子。就算他內心承認,對外他也絕不可能低頭,畢竟有太多外在的因素,讓一個驕傲的男人怯於表達他內心的愛,而她非常不幸地也是束縛他的因素之一,不是她自己願意的,但她有義務幫他解脫,也替自己解套。

  "英燁哥,你太過分了哦!"想妥辦法後,閔斯琳故意跟賀英燁抱怨。"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你有了別的女人不打緊兒,還讓她住進我的房間,至少也該想辦法托人知會我一聲。"

  閔斯琳技巧性地讓棄兒知道,她目前所住的荷香苑是屬於誰的院落,這一擊又正中紅心打對目標,棄兒的心都被打痛了,他居然安排她住在自己未婚妻的房間,好一個天大的羞辱。

  "對不起。"該死,琳兒到底想怎麼樣?"我只是想反正你也沒用過房間幾次,不需要特別為你保留。"

  "那你也不能拿來金屋藏嬌啊!"閔斯琳笑呵呵,比誰都明白賀英燁為什麼讓棄兒住進荷香苑。因為這座院落最隱密、最安靜、最舒適,在某些方面還具備了特殊意義,為了種種無法說明的原因,他便安排她住到這兒來了,真是有心。

  "我說過了,對不起!"賀英燁整個心煩。"我會讓紅桐,盡快搬離這裡......"

  賀英燁這不得已的決定,很明顯又傷了棄兒一次。閔斯琳看了覺得他們很可憐,可是若不下猛藥,賀英燁驕傲的毛病是永遠不會治好的,只好狠下心嘍!

  "抱歉了,紅桐姑娘。"閔斯琳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畢竟我才是英燁哥‘真正'的未婚妻,這座院落原本就歸我所有,這是賀伯父生前答應過的,就請你多多包涵。"

  打擊棄兒的信心還不夠,閔斯琳甚至把賀老爺子的承諾都搬出來。賀英燁的臉色倏然刷白,他居然該死地忘了自己對父親的承諾以及責任,還要外人提醒,真是太慚愧了。

  "是我不對,我不該占了你的院落,真的很抱歉。"什麼立場都沒有的棄兒,只能委曲求全低頭道歉,眼淚明明都已經在眼眶打轉,還是不敢讓它流出來。

  "這也不能怪你。"閔斯琳聳肩,說話客氣但表情十分驕傲。棄兒終於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大小姐,有些事情是讀再多書也學不來的,比如家世。

  "琳兒--"

  "不過說起來我還真嫉妒你啊,紅桐姑娘。"閔斯琳打量棄兒,發現她還真是一個罕見的美人胚子,難怪英燁哥會著迷。

  "我聽說英燁哥還特地請了夫子進府來教你讀書識字......"說著說著,她忽地轉頭看向賀英燁。"你一定很愛她,才會有這種舉動,對不對?"

  閔斯琳的天外飛來一問,毫無疑問打中了賀英燁的罩門。就如同閔斯琳所猜測,他是很愛棄兒,但絕不會在外人面前承認,特別閔斯琳目前的身分還是他的未婚妻,更是承認不得

  "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才會想到請夫子教她讀書寫字,你別想太多了。"他敷衍式的回答,又在棄兒胸口插上一把劍,刺得她好深好深。

  "真的只是這樣?"閔斯琳還是懷疑。"不是因為你愛她、疼惜她、怕她在府裡無聊?"

  她說的這些話,正是賀英燁當初的心情。只是當時他不明白,現在也不能承認,只得硬著頭皮點頭。

  "確實如此。"他這句話,毫無疑問又剌了棄兒一次,她已經數不清胸口插了多少把劍了。

  "那好。"閔斯琳決定拿把大刀一次砍兩個人,教會他們什麼才叫痛。"既然你不在乎她,也不愛她,現在的情形又變得這麼尷尬......"

  "不如這樣吧!"她看著兩個人笑笑。"你干脆把紅桐姑娘給我當丫鬟,如此一來,大家都不必傷神,也不必費心想日後的安排。"一石二鳥呢,呵呵。

  "你要紅桐給你當丫鬟?"聽見閔斯琳的提議,賀英燁的臉都白了,棄兒更是激動到幾乎站不住腳。

  "是啊!"閔斯琳理所當然的點頭。"反正我正缺一個丫鬟,她的手看起來也滿靈巧的,應該會做得不錯。"

  閔斯琳顯然打量過棄兒那雙刻意保養過的蔥白玉手,明知道它們不是用來做粗活,還故意要貶低它們的價值,硬要它們干活。

  "你府裡的丫鬟多得是,不一定要紅桐,或是從我府裡挑一個走也行。"賀英燁明白閔斯琳是故意整棄兒,卻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制止。

  "你看,你明明就捨不得,還說你不愛紅桐姑娘。"閔斯琳看準賀英燁的弱點攻過去,這招楊子豪也曾用過,當時有效,現在效果依然在。

  "區區一個女人,沒有捨不捨得的問題。"比楊子豪更棘手的是,閔斯琳是他的未婚妻,她說的話比楊子豪更具殺傷力,也更有立場。

  "大話不要說得太早。"閔斯琳勾起嘴角。"你應該清楚我的個性,一旦你答應把紅桐姑娘讓給我,可沒有那麼容易再要回去,我不是楊子豪,不會輕易放人。"

  閔靳琳意味深長的微笑,說明了她連楊子豪的事都知道。賀英燁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她的耳目眾多,僕人們的心也都向著她,想打聽任何消息,隨便勾幾下手指,就有一大堆人爭先恐後嚼舌根,不愁沒有消息來源。

  "我這次絕對不會跟你要人。"賀英燁被激到耳根子微紅,尷尬不在話下,閔斯琳到底還是他的未婚妻,沒有人會被未婚妻當面掀底還無動於衷。

  "說定了哦!"閔斯琳笑容滿面,表情得意洋洋。"如果你跟我要回紅桐姑娘,就不是男子漢,名字也得倒著寫。"

  她存心不給賀英燁下台階,讓賀英燁好尷尬。

  "我絕不會跟你要回紅桐,你放心吧!"在閔斯琳戲謔式的脅迫下,他再一次承諾,棄兒也再一次心碎。

  "最好如此。"閔斯琳原則上不相信他的鬼話,痛都已經寫在眼底了,還硬要表現男子氣概,那她也沒辦法,只好成全他嘍!

  "紅桐姑娘,那麼就委屈你跟我一起回去,我相信咱們一定能夠相處愉快。"

  閔斯琳笑著面對棄兒,但棄兒的臉卻是轉向賀英燁,無聲地問他: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要把我給你的未婚妻,你就不怕我心碎死掉?

  然而答案是那麼顯而易見,為了保全自尊,他又再一次做了一個負心的人,再一次點頭道:"去吧!"

  他甚至不願意多說幾句,不願意跟她解釋,他是萬不得已,這是因為沒有立場下不得不做出的決定,他也很抱歉。

  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半句道歉的話,他可以跟他的未婚妻解釋一堆她聽了都覺得好笑的理由,卻不肯跟自己說不得不讓她離去的原因,可悲的是她跟他一樣沒有立場,因為他已經買下她,她的命也是他的,他愛把她給誰就給誰,她沒有權利多說一句。

  "我馬上去收拾行李。"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她才能夠清醒,才能夠向自己證明過去那些恩愛歲月只是一場夢。

  "紅--"賀英燁原本想說什麼,又咬牙忍下。

  是夢就不要沈迷得太深,最好早點兒醒來,早一點認清事實,她在他心中什麼也不是,一切都是自己在癡心妄想。

  棄兒的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都像天上的白雲一樣虛幻。

  "不必收拾行李了。"閔斯琳一桶水澆進棄兒空白的意識裡,幫助她清醒過來。

  "反正英燁哥會派人送過來,對不對?"她嫌刺激棄兒一個人不過癮,再刺激另外一個,賀英燁只能點頭。

  "對,我會派人送過去。"他從未如此恨過自己的未婚妻,簡直是惡魔。

  "走吧,紅桐姑娘。"是魔也好,是神也罷。反正她都已經干了,就讓她干到底,說不定會有好結果呢!

  又一次地,棄兒沒有任何選擇,就被賀英燁往外推。

  賀英燁目送棄兒和閔斯琳一道離去,額頭的青筋爆凸,雙拳握緊,牙根差點沒咬斷。

  你又再一次輸給自己的自尊心。

  心底有個聲音悄悄嘲笑他。

  你不但傷害自己,也傷了紅桐,你有沒有看到她絕望的眼神?

  "......可惡!"鐵拳重重打向柱子,賀英燁比誰都痛苦。

  "可惡!"柱子被打凹一個洞,猶如他落陷的心情。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5 05:08:01


  話說京城有五位年輕的貴公子,被稱為"京城五霸"。這五位貴公子,有承襲家業的,也有獨力開創出一片江山的,不同背景,但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非常有錢。

  閔氏和賀氏皆屬於祖上積德,後世享福之流。自祖爺輩開始,就利用不同管道做各種生意,賺進大把銀兩,累積到閔斯珣和賀英燁這一代已成巨富,說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也不為過。

  僵硬地站在閔府的花廳,棄兒仿佛又回到到達京城的第一天那般不知所措。只不過那時讓她害怕的是環境,現在是閔斯琳,她正用一雙銳利靈活的雙眼上下打量著自己,那讓她非常不安。

  "嗯......"

  閔靳琳突然問出聲嚇了棄兒一跳,以為她要開口斥責自己。

  "福安,沏一壺九龍茶端來花廳,記得要給兩個杯子!"結果她卻是在喊僕人。

  "聽見了,馬上來!"妙的是外頭不見人,卻有人應聲,真不曉得那些下人都藏在哪裡。

  棄兒渾身不自在地看著地面,閔府雖然和賀府一樣大、一樣漂亮,但顯然要比賀府熱鬧許多,人跟人之間也來得親密,不像賀府總是冷冰冰。

  "小姐,茶給您端來了。"名叫福安的下人,拎著一只茶壺和兩只茶杯擺上桌,幫忙倒了兩杯茶以後急忙退下。

  "紅桐姑娘請坐,咱們喝杯茶,邊喝邊聊。"閔斯琳拍拍她身邊的黃花梨圓後背交椅,邀她坐下。

  棄兒有些遲疑,又有些不安地看著閔斯琳,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就只是喝茶聊天,別想太多。"閔斯琳明白棄兒的疑慮,亦不以為意,反倒是棄兒自己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好像太小心眼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坐下。

  "請喝茶。"閔斯琳觀察棄兒那雙蔥白玉手,發現它們真是美極了,她一定很小心保養。

  棄兒雙手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還是很緊張。

  "你一定以為我會虐待你對吧?"看穿棄兒的思緒,閔斯琳笑嘻嘻地問棄兒,害她差點被茶梗到。

  "我......我......"棄兒輕輕放下茶杯,手足無措地四處亂看,就是不看閔斯琳,怕丟臉。

  "呵,被我猜中了。"閔斯琳得意洋洋,這表示她的策略成功,演技也不賴,才能一次騙倒兩個人。

  "閔小姐......"棄兒完全被搞糊塗了,如果她不是為了報復賀英燁,為什麼帶自己回來?

  "叫我琳兒,或是琳兒姊姊。"閔斯琳搖頭,不喜歡這麼見外。"你的年紀應該比我還小吧!今年多大年紀了?"

  "十七。"棄兒很自然地答道,總覺得越來越迷惑,閔斯琳看起來和在賀府時,完全不同。

  "我十八,所以你還是得稱我一聲琳兒姊姊。"這麼小就遭英燁哥蹂躪,英燁哥真是罪惡。

  "呃,我......"棄兒有些赧然,從來沒有同年齡的女生對她這麼親切過,真有些不習慣。

  "你的名字真特別--紅桐,滿有意境的。"她是戲子出身,卻擁有個如此雅致的名字,真教人驚奇。

  "其實、其實我原來的名字,並不叫紅桐......"雖然雅致,但棄兒總覺得不習慣,總覺得這名字不是她的。

  "哦?"這倒意外。"那你本來叫什麼?"

  "叫棄兒。"她吶吶回道。

  "被丟棄的孩子?"閔斯琳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

  "嗯。"棄兒用力點頭。"我尚在襁褓時,就被丟棄在戲班門口......"

  所以叫棄兒,真是可憐的孩子。

  "所以現在這個名字是誰取的,英燁哥嗎?"閔斯琳馬上就知道是誰造的孽,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你怎麼曉得?"棄兒好奇地看著閔斯琳,覺得她好神奇。

  "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會干這種事。"閔斯琳聳肩,"他那個人有潔癖加怪癖,非得要有好聽名字的女人,才能夠上他的床。"他會嫌她的名字難聽,也不意外啦!

  "你好像很了解英燁。"他確實就像她說的有潔癖,可他們歡愛的時候又不挑場所,真的很矛盾。

  "從小混到大,想不了解都難。"閔斯琳笑嘻嘻地回道。棄兒發現她跟自己想象中的大小姐不一樣,好像又更奔放些,這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那我就要問你了,你比較喜歡現在這個名字,還是原來的名字?"閔斯琳確實比別的女孩更奔放、更具個人主觀意識,這點棄兒倒沒弄錯。

  "我?"棄兒指著自己,茫然。

  "我看得出你並不喜歡英燁哥幫你取的名字。"她注意到每回叫她紅桐,她總是不太自在。"如果你比較適應以前的名字,不如就叫回原來的棄兒,雖然不夠文雅,但總是標記著你的身分,人不能忘本。"

  閔思琳所講的,其實就是棄兒心裡所想的,只是她不像閔斯琳能夠這麼明確表達出心裡的想法,所以她真的很羨慕閔斯琳。

  "我、我比較喜歡人家叫我棄兒。"那才是原來的她,她想做回自己。

  "那麼以後我就叫你棄兒。"閔斯琳很高興她終於踏出第一步,不容易哪!

  "我......我很抱歉占用你的房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院落。"她以為荷香苑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沒想到另有主人。

  "沒關系,我一點兒都不在意。"閔斯琳瀟灑地揮揮手,要棄兒別提了。"就像英燁哥說的,我沒用過房間幾次,小時候還跟爹娘去住過,這些年幾乎沒有再踏進過半步,要不是賀伯父堅持一定要幫我留下來,實在沒有繼續留著的必要,拿來當客房都好,比較不會浪費。"

  閔斯琳到底是商人,凡事講求物盡其用。

  棄兒安靜地聽閔斯琳說話,好羨慕閔斯琳能夠這麼早就認識賀英燁,而從賀英燁對待閔斯琳的態度來看,他也頗尊重閔斯琳,想來就是出身的不同。

  "我猜,你應該不知道英燁哥已經訂親的事。"閔斯琳一眼就看出棄兒是個好女孩,不會故意跟人搶丈夫。

  "我是不知道。"棄兒難為情的點點頭。"沒人告訴我。"

  果然。英燁哥不說,大家也不敢說,說了可是會丟差事的,誰敢多嘴?

  "其實,你也不必難過。"閔斯琳微笑。"英燁哥雖然同我訂親了,卻是雙方父母許的親,我和英燁哥之間也沒有男女之情,這點你可以放心。"

  閔斯琳明白棄兒內心的恐懼,亦認為她太沒自信。

  "英燁哥的心還是向著你的,依我看,他很愛你,現在一定很後悔把你給我,說不定還會捶胸頓足,抱頭痛哭呢!"有些人就是欠修理,非得等寶物不見了以後才來後悔,才來追隨,她最喜歡修理這種笨男人。

  "他才不愛我,他根本把我當成貨物。"棄兒雖然因為閔斯琳誠懇的解釋而放下心來,卻不同意她的看法。

  "是嗎?"閔斯琳不以為然地挑眉。"那咱們來打賭好了,如果我猜得沒錯,不出七天之內,英燁哥就會登門跟我要人。"

  七天是一個男人忍耐的極限,如果他忍得過七天,她就跪下來,尊稱他一聲"大師",恭賀他榮登西方極樂世界--憋死。

  "不可能。"棄兒自以為了解賀英燁,認為他絕不可能為了她這名小小戲子放棄自尊。

  "等著瞧。"就怕他到時想要也要不了,她才不會讓他輕易過關。

  閔斯琳表現出來的自信態度,讓棄兒看了十分羨慕,真希望自己也能夠像她一樣自信開朗、落落大方,那不知該有多好。

  "啊--累死了。"講話講到一半,閔思琳突然伸懶腰,活動筋骨。"接連在外頭闖蕩了幾個月,骨頭都快散了,這回可要好好休息,養足了力氣再去尋寶。"

  "尋寶?"明知道一直問人私事很不禮貌,棄兒還是很好奇。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淘寶,不過我都喜歡說是尋寶。"閔斯琳開心地笑了笑。"到各地找尋寶物的感覺真的很美妙,我愛死了這種感覺。"

  "對不起,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棄兒聽得一頭霧水。

  "沒關系。"閔斯琳笑了笑,都怪自己說得不清不楚。"我是一名古董商,家裡還開了間古玩鋪,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到全國各地去尋查看有沒有什麼寶物,所以才說尋寶。"

  "你是古董商?"聽見閔斯琳的話,棄兒瞪大眼睛,表情就和當初的古芸媚一樣驚訝。

  "貨真價實。"就跟她是女兒身一樣。"整個大明國我幾乎跑遍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想找機會去,不過恐怕有點困難。"她沒去過的,不是西北的絲綢之路,就是西南的茶道,這些地區路阻天險,男人都到不了,況且她是一名弱女子,但她還是想去。

  "我--我好驚訝。"棄兒是真的嚇到,沒想到閔斯琳堂堂一名富家千金,也得要到處拋頭露面,那是像她們這種苦命的女人才不得不做的事,可她卻做得很快樂。

  "你爹--不,令尊大人也同意你這麼做?"記憶中所有的千金大小姐,不是都得成天足不出戶,在家裡讀書寫字,或是學刺繡嗎?可她卻跑遍了半個大明國。

  "他老人家樂得很。"這一點兒都不成問題。"他還巴不得我天天在外面幫他尋找寶物,不過剛開始的時候他也確實反對過,不讓我出去尋寶,最後還是拗不過我的請求,現在我可是他老人家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與其說她喜歡尋寶,還不如說她喜歡被重視的感覺。自己明明就很有能力,卻因為生錯性別而老是被她爹忽視,一直到近兩年才有改善,所以她才會那麼喜歡尋寶。

  閔斯琳自信的表情透露出更遠大的目標,看得棄兒十分羨慕,心想閔斯琳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孩,比男人更有志氣。

  "所以說凡事都得靠自己爭取,光會在心裡抱怨是沒有用的,一定要站出來大聲喊出心中的不滿,別人才會重視你。"閔斯琳意有所指地看著棄兒,棄兒不是聽不懂閔斯琳的意思,只是不認為自己具備和閔斯琳相同勇氣,敢大聲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賀英燁的愛,想要他關心她,想要他呵護她,然而她最想要的,卻也是最奢侈的感情,平常人就很難付出,更何況是賀英燁這個人人都搶著要的貴公子?她爭取不起。

  "你啊!偶爾也該懂得適度發洩一下,別給悶壞了。"盡管閔斯琳已經盡力開導棄兒,棄兒仍然不敢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敢暗地裡羨慕。

  棄兒苦笑低下頭,不曉得怎麼向閔斯琳說明,自己只懂得逆來順受,不懂得發洩。

  閔靳琳重重歎一口氣,看來能夠讓她情緒潰堤的,也只有英燁哥了,希望他早日出現。

  "你要不要聽聽我尋寶的過程,很有趣哦!"不想再往悲傷的情緒裡鑽,閔斯琳索性開堂說書。

  "好啊!"棄兒的臉都亮起來,她最喜歡聽人說書,況且故事的內容都是閔斯琳的親身經歷,鐵定精彩。

  "先從兩個月前,我在杭州買到的那一只宣稱是元青花的花瓶開始說起好了。"

  棄兒興奮地點點頭。

  "每個人都曉得,杭州的作假風氣最盛!所以我一到了杭州,就先假扮女僕混進賣家的府中,試探真假......"嘰咕嘰咕。

  接下來的時間,就看見兩位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在花廳裡笑彎腰,一壺九龍茶也喝到不剩半滴。

  "......真的好有趣。"棄兒笑到掉淚,這是她第一次這麼開心。

  "可不是?"閔斯琳得意極了。"我可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才得到那些寶物。"雖然被同行批評老愛炒短線,鑽小巷子,但她也是拿性命去炒和鑽的,豈是那些嘴碎的臭男人能夠相比?

  "我看,下回出門尋寶,你也一起上路好了。"也好有個伴兒互相照應。

  "我也跟你一起去?!"棄兒驚訝地瞪大眼睛,以為閔斯琳在開玩笑。

  "反正好玩嘛!"有何不可?"不過我懷疑能夠順利成行,我怕沒過幾天,英燁哥就會上門來把你要回去。"所以也不能太早計劃。

  "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能拋下自尊......

  "聽我的話兒準沒錯,他一定會上門要人。"

  雖然閔斯琳一派自信,但棄兒還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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