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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6:19


  從餐廳出來,陸嫣往玄關走去。

  記得剛才進門時,她隨手將包擱在玄關上了,可是這時候一看,根本沒有包的影子。

  她疑惑地找了一圈,最後遠遠往客廳方向瞅了瞅,這才發現包好好地放在沙發上。

  多半是剛才江成屹順手給她放過去的。

  她看向他,他還在看資料,沒有說話的意思。

  她只好收回目光,走到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

  好幾個唐潔的未接來電,剛才一直忙著做菜吃飯,沒聽見。

  她忙撥過去。

  一接通,唐潔聲音懶洋洋的︰「喲,總算想起來看手機了,剛才幹嘛去了。」

  正要說話,傳來一陣腳步聲,江成屹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將那堆資料丟在茶幾上,轉而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

  陸嫣微微側過身︰「哦,剛才做飯呢,沒聽到。」

  「做飯?」唐潔笑得很曖昧,「你給江成屹做飯?行啊,還是江成屹有辦法啊,這麼多年過去,也沒看見別人把你這朵玫瑰給摘下,他一出現——」

  她聲音很大,江成屹坐得近,陸嫣不得不打斷她︰「到底什麼事啊。」

  唐潔回歸正題︰「都周一了,監控視頻應該能調出來了吧,跟蹤你那個王八蛋有消息了嗎?」

  陸嫣嗯了一聲,不想讓唐潔太擔心,回答得有點含糊︰「差不多知道是誰了。」

  唐潔對這個說法不滿意︰「最好明天就把這變態抓起來,省得天天擔驚受怕的,對了,你明天什麼班?大鐘過生日,我們打算搞個生日派對,要是你有空,最好能來。」

  小的時候,大鐘爸媽外派過美國一段時間,雖說後來舉家回了國,但大鐘的生活習慣已經全盤西化,每年過生日都會搞派對。

  去年陸嫣因為上晚班,沒能參加,今年要是再不出現,有點說不過去。

  「我知道說得有點晚了,但大鐘不是才回來嘛,前兩天我們又光顧著躲那變態了,就沒顧上張羅這事。」

  陸嫣說︰「我一下班就過去,你們幾點開始?去你家還是他家?」

  唐潔果然高興極了︰「晚上,在他家,請了好多大鐘的朋友,一幫搞電影的,到時候肯定很好玩,反正不管幾點吧,你一下班就過來。對了,還有江成屹,你們兩個一起,我這就給他發電子邀請卡。」

  陸嫣一怔,看看江成屹,他仍在研究茶幾上那堆資料,神情分外專注。

  這要求蠻突兀的,江成屹未必肯答應,她猶豫了一下,答︰「那我問問吧,一會給你回個電話。」

  掛斷電話,江成屹的手機果然響了一下。

  陸嫣喝了口水,透過水杯的上端觀察了江成屹幾秒,開口說︰「那個,明天唐潔的男朋友過生日。」

  江成屹正在看手機上的那條短信,沒接話。

  「她是不是還邀請了你?」

  「嗯」了一聲,回答得還挺快,語氣也聽不出反感。

  陸嫣手指輕輕摩挲杯沿,琢磨下一步該說什麼,這種派對,兩人一起出席意味著什麼,江成屹作為成年人,應該不會不知道。可是視頻裡那兩人的目的依然成謎,她根本不敢單獨出行,要是去赴宴,勢必要請江成屹一同前往。

  雖然一點底氣也沒有,她還是猶猶豫豫地開口了︰「如果到時候你不忙,可不可以跟我一起……過去。」

  江成屹將手機放下,幾秒後,開口了︰「你目前還沒脫離危險,我可以陪你走一趟,青山區別墅不是很遠,開車過去也就四十分鐘。」

  很勉為其難的樣子,可是,意思又是默認的意思。

  陸嫣放下水杯,語氣明顯比剛才鬆快了很多︰「明天白天我會上一天班,到時候可能還得回來換一下衣服。」

  「哦。」江成屹一本正經地研究資料。

  陸嫣微微笑著起了身,他面前的檸檬水已經喝完了,她到廚房又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剛準備回房,江成屹的手機響了。

  江成屹看一眼來電號碼,接起︰「老秦。」

  那邊老秦好像說了一通話,雖然聽不清楚,但語速非常快非常急,陸嫣見江成屹眉頭漸漸皺起,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保護好現場。」 江成屹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夾克,「我這就過來。」

  「出什麼事了?」陸嫣有點忐忑,「有案子了嗎?」

  江成屹往玄關走,思路完全集中在剛才電話裡老秦的那段話上︰「案發現場在郊區,我可能要幾個小時才能回來。」

  一邊說一邊按下電梯,過了幾秒,神色略有所收斂,語氣轉為冷淡︰「小區治安不錯,二十四小時有人巡邏,樓下大廳也有人值班,你要是還覺得害怕,我讓劉嫂回來陪你。」

  等陸嫣回過神,室內電梯的門已經關上了。

  ***

  郊區燕平湖

  白瀑似的大雨傾盆而下,到處都白茫茫一片,

  案發現場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輛警車上的車燈閃爍不停。

  湖邊的照明設施似乎出了點故障,在警車到來前,路燈幾乎全處於熄滅狀態,經過搶修,現在也只亮起了一小半,昏昏慘慘穿透雨霧,勉強照亮泥濘的路。

  江成屹下了車,老秦幾個迎過來︰「屍體是這裡的值班人員在湖裡發現的,打撈上來以後他們發現不對勁,就馬上打電話報警,剛才法醫那邊初步檢測屍體是被人勒斃。」

  江成屹擦一把臉上的雨水,接過老秦遞來的雨衣穿上︰「雨下得太大了,現場估計被破壞得很嚴重。」

  另外一個警員說︰「可不是,冬天哪見過這麼大的雨,太給人添堵了,法醫那幾個兄弟已經在那邊蹲了半個多小時了,看樣子,得天亮才能收工了。」

  江成屹往湖邊走︰「屍體在哪。」

  老秦舉著傘說︰「在前面。年輕女性,除了脖子上的那處疑似致命傷,暫時沒發現其他的外力襲擊的痕跡。」

  屍體已經放進了屍袋,江成屹走到近前,問身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員︰「第一目擊人在哪,請他過來,我問幾句。」

  說完,戴上手套,蹲下身拉開屍袋的拉鏈。

  袋中的屍體慢慢暴露出來。

  目光一掠,江成屹明顯愣了一下,雨太大,路燈不夠亮,他盯著屍體,對老秦說︰「手電筒借我一下。」

  「哎。」老秦遞過手電筒,雪白的燈柱筆直地照亮屍體的臉。

  老秦見江成屹望著屍體半天不吭聲,開口說︰「江隊,那位目擊者帶過來了。」

  那人明顯還有些驚魂不定,縮在老秦身後,根本不敢往屍體的方向看。

  良久,江成屹終於拉上了屍袋拉鏈,一邊脫手套一邊看向目擊者︰「您好,我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姓江,能說說當時發現屍體的情況嗎?」

  那人恐懼地咽了一大口唾沫︰「我今天值班,負責維護晚上湖區和周圍的安全設施。之前都還好好的,誰知道到九點半的時候,湖區突然停電了,我到機房去一看,發現不是跳閘,怕線路出了問題,就趕緊給單位打電話。後來吧,我又覺得這電斷得蹊蹺,總有點不放心,就拿了手電筒到湖邊巡邏,繞到一半的時候,手電筒往湖面上一掃,才發現湖心有個東西,光一照過去,那東西顯得白花花的——」

  想起當時的情形,他依然覺得後怕,夜空黑蒙蒙的,交織的暴雨猶如一口巨大的鍋,密不透風地籠罩在人工湖上,而那個漂浮在湖心的東西卻顯得又輕又白,一眼看去,居然有點浮在羊水裡的胎兒的意味,那種溟蒙初開的靜謐感,無端讓人心悸。

  「正好過來檢修電路的同事過來了,我們就下了船開到湖心,才發現那東西用防水塑料袋裝著,光一照過去那袋子顯得還挺亮,我們當時已經聯想到裡面可能是屍體了,挺害怕的,可還是打撈上來,又趕緊給110打電話,在那之後沒多久,你們就來了,江警官,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江成屹點點頭︰「發現屍體的時候大概是幾點。」

  目擊者想了想︰「九點五十五分左右。」

  「也就是從停電到發現屍體,中間隔了二十五分鐘。」

  目擊者說︰「差不多,因為我發現屍體沒多久,我同事就過來了,我記得剛好不到十點。」

  「好,謝謝配合,一會麻煩做個筆錄。」

  搜撿完現場,老秦回到江成屹身邊,說︰「江隊,受害人的信息已經初步核實了,叫丁婧,今年二十六歲,家裡有點錢,是本市一名小商人丁一茂的獨生女,丁婧本人則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

  說完,見江成屹望著黑黝黝的湖面不出聲,繼續說︰「聽說她父親丁一茂以前生意做得挺大,跟本市不少富豪是朋友,可惜在公司操作上市的時候資金鏈出了點岔子,從此公司境況一落千丈,現在丁家已經大不如前了。」

  江成屹默了一會,看看腕錶︰「快兩點了,湖區周圍已經掃了一圈,估計再掃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老秦,跟大夥說一句,先撤吧。」

  ***

  陸嫣起床,拉開窗簾一看,傾注了一天一夜的雨終於停了,代之以乳白色的濃霧,朦朧的曙光,清冽的霧氣,看樣子,今天會是一個大晴天。

  昨晚江成屹走後沒多久,劉嫂就來了,她跟劉嫂說了一會話,就回到房間查文獻,直到一點才上床睡覺,那時候,江成屹還沒回來。

  洗漱的時候,她默默地想,也不知江成屹後半夜有沒有時間睡覺。

  出了房間,一到餐廳,才發現江成屹已經在餐桌邊吃早餐了,劉嫂正給他的杯子裡倒牛奶。

  看見她,劉嫂笑說︰「小陸醫生,快來吃早餐。」

  陸嫣道聲謝坐下,用勺子舀粥吃,看出江成屹面有疲色,雖然知道他未必肯回答,她還是問道︰「昨晚忙到幾點,那案子是兇殺案嗎?」

  江成屹卻明顯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先吃飯吧,時間不早了,別遲到了。」

  吃完早餐,兩人上了車,發動引擎的時候,江成屹沈默了一會,開口︰「丁婧死了。」

  陸嫣正在整理外套,聽到這話,耳邊彷彿落下一個焦雷,嗡嗡作響。

  等回過神,她盯著江成屹,不敢置信地問他︰「丁婧?死了?」

  江成屹看一眼後視鏡,見她臉色發白,沒接話。

  這消息太震撼,許久之後,陸嫣的聲線依然有些發直︰「她……怎麼死的?」

  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昨晚老秦打電話來,難道說的就是丁婧的案子?」

  江成屹見她追問不休,總算嗯了一聲。

  陸嫣一怔,迅速翻開微信裡的校友群,群裡無人說話,顯然這消息還沒有擴散開來。

  她放下手機,還有些怔忪,雖然她不喜歡丁婧,但驟然得知這消息,還是覺得極不舒服。

  過了一會,想起前兩天丁婧怪異的表現,她心裡掠過一絲不安,轉過身,對江成屹說︰「周日那天丁婧跟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江成屹看一眼陸嫣︰「說了什麼。」

  陸嫣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她先是問我︰『陸嫣,你聽說過冬至嗎』?」

  「冬至?」

  「嗯。」陸嫣點點頭,「見我沒理她,她又說『你別裝了,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在得到我否定的回答以後,她好像很害怕的樣子,說『不,你肯定知道,我早就猜到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聽不懂她說的話,就問她到底要說什麼,她卻不肯往下說了,而這時候你和阿姨就過來了。」

  江成屹盯著眼前的路況,眉宇間露出凝重的意味。

  車開到附一院以後,江成見陸嫣臉色越發不好看,搖下車窗,接過保安遞過來的計時卡,說︰「先上班,別胡思亂想。」

  陸嫣這才心事重重地下了車。

  ***

  晚上下班後,陸嫣在科室等了一會,直到快八點時,才接到江成屹的電話。

  上車後,她見江成屹接電話接個不停,顯然工作上的事剛處理完,想起一會要去參加大鐘的生日派對,忍著沒問丁婧的事。

  回松山路的路上,接到唐潔的電話︰「陸嫣,下班了嗎?」

  看樣子,唐潔還不知道丁婧遇害的事,陸嫣猶豫了很久,最後決定暫時隱瞞這個消息,於是勉強換了一幅輕鬆的語氣︰「嗯。下班了,這就過去。」

  電話那端有歡快的音樂,唐潔的聲音很興奮︰「快來快來,今晚特別熱鬧,對了,記得打扮得漂亮一點啊。」

  陸嫣哦了一聲,故意氣她︰「我什麼時候不漂亮了。」

  唐潔哈哈大笑︰「不行不行,今晚美女如雲,我已經被比下去了,現在就指望你給我長臉了,快過來。」

  掛斷電話,在陸嫣的請求下,江成屹開回了南杉巷。

  上了樓,陸嫣打開衣櫃。

  由於不喜歡艷麗的顏色,她衣櫃裡一色的黑白灰米,左挑右選之後,最後選了一條一字領黑色針織包臀裙,這款式遊離於性感與保守之間,衣領拉下時,可以露出美麗鎖骨和雪白雙肩。

  鞋子,則翻出一雙裸色漆皮的manolo blahnik,還是今年她畢業時唐潔送她的禮物,在得知價格以後,她咂舌不已,至今只穿過兩次。

  穿好以後,塗上大紅色口紅,又在外面套上一件米色開司米大衣,這才踩著高跟鞋下樓來。

  上了車,她正繫安全帶,無意中一回頭,見江成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見她看過來,這才淡淡將目光瞥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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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6:41


  路上,陸嫣因為連日來發生的事,顯得異常沈默,江成屹卻比她更惜字如金。

  想了一回,陸嫣覺得有點冷,正要披上大衣,轉臉一看,發現江成屹非但不開口,臉還有越來越臭的趨勢,想起上車時他莫名其妙的那一笑,不由得微微低頭看向身上的打扮。

  針織裙是一字領的,整片肩膀都露出來了,裙子短到必須泰然坐著,否則隨時會有走光的嫌疑。

  這樣的裝扮,她一年到頭也穿不了幾回,無非是因為今晚要去參加大鐘的生日派對,她作為唐潔的閨蜜,有義務把自己收拾得光鮮一點。

  在江成屹家住的這幾天,她一是沒帶幾件衣服出來,二是心事重重無心打扮,整天無非都是黑毛衣黑褲子黑高跟鞋,外面再套一件白色或灰色大衣。

  與今晚這身考究的裝扮比起來,前兩天她的確太隨意了些,倒顯得她格外期待今晚這派對似的。

  她看他一眼,將一側頭髮挽到耳後,隨後若無其事將胳膊撐在車窗上,看向窗外。

  開了一段以後,江成屹似乎覺得車裡悶,突然打開車窗,讓夜風灌進來。

  陸嫣穿得單薄,受寒意所激,喉嚨裡一癢,沒忍住咳了兩聲。

  窗戶於是又被關上。

  一冷一熱的,更顯得車裡沈寂,可兩個人像是競賽似的,都沈住了氣不吭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成屹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陸嫣雖然沒回頭,聽在耳裡,居然覺得那鈴聲空前悅耳。

  可是接連響了好幾聲,江成屹都像是沒聽見,一直沒接。

  陸嫣一怔,意識到他可能沒帶藍牙耳機出來,轉過臉,用目光在車裡四處找尋了一番,沒看到手機,就問他︰「手機在哪,要我幫你接嗎?」

  隔了幾秒,江成屹才開口︰「在我褲兜裡。」

  陸嫣瞥瞥他,不動。

  江成屹直視前方,臉上依然維持著面癱的表情︰「應該是老秦的電話。」

  這麼晚了,老秦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江成屹手上又有不少案子,萬一漏接電話,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陸嫣於是只好傾身過來,探手到他褲兜裡摸手機。

  他今天照例穿件黑色短款夾克,款式與上次略有不同,也是靠得近了才能發現其中的細微區別,黑色西褲,襯衣是略淺一點的灰黑色,許是考慮到今晚的場合,脖子上還繫著條領帶,領帶是幽暗的藍色,配上編織型的低調logo,顯得尤為別致。

  陸嫣知道江成屹是沒空逛街的,這些衣服八成是出自江阿姨之手,一套一套早早搭配好了,收在衣櫃裡。每天早上江成屹出門前,隨便拎出來一套穿上走人,根本用不著費心思。

  鈴聲還在響,她的手順著他右邊口袋邊緣探進去,沒找到,不由呆了一下,這才想起江成屹是左撇子,按照他的習慣,手機多半收在左邊。

  她只好吃力地將身體再傾過來一點,探到他左邊口袋去找。

  靠得太近了,他身上好聞的男性氣息直往鼻子裡鑽,陸嫣假裝自己看不見他的胸膛和喉結,目不斜視將手滑進他的褲袋。

  隔著褲料,掌下熱度直逼而來,她手心彷彿被螞蟻爬過似的,癢唆唆的。

  她努力肅清腦子裡的雜念,最快速度摸到手機。

  取出來後,她不動聲色地籲了口氣,按下免提鍵,果然是老秦︰「江隊。」

  江成屹沒立刻接話,而是先將車窗打開吹了幾秒冷風,這才神色如故清清嗓子,說道︰「老秦,什麼事。」

  陸嫣垂下長長的睫毛,回到原位坐好。

  「王強有消息了。」

  陸嫣要想一想,才能明白這個「王強」是指的誰,等反應過來,驚訝於江成屹他們的辦事效率,連忙直耳傾聽。

  說正事的時候,老秦一向是單刀直入︰「一會我就帶小周他們去逮王強,他躲在福雲路那塊呢。據線人說,王強最近手頭很闊綽,像是剛接了一大筆單子,前幾天還破天荒去夜總會請幾個哥們兒泡妞。兄弟們眼熱,就問王強最近做什麼生意,王強開始還不肯說,喝大了之後,才吐露說最近有人花了高價請他對付一個妞——也就是小陸醫生,王強說對方開的價錢足夠他花上好幾年,就算被抓住,無非再蹲個一年半載的,出來以後照花不誤。」

  「王強還說雇他那人也是個妞,雖說那妞每次都委托中間人給他傳話,但中間人有一回無意中說漏了嘴,說那妞之所以要對付小陸醫生,不光因為小陸醫生跟那妞搶男人,最近還總裝神弄鬼嚇唬她,那妞又恨又怕,就讓王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狠狠嚇唬嚇唬小陸醫生,然後再逮著機會把小陸醫生——」

  畢竟是認識的人,老秦有點說不出口,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要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小陸醫生給迷昏了,拍裸照發到網上和寄到她們單位去,靠,真他媽的壞。」

  陸嫣腦門中血一沖,氣塞胸膛,噎得好半天都沒說話。

  江成屹臉色陰得能滴水︰「有沒有打聽到他和中間人平時怎麼接頭。」

  老秦︰「問了,線人不知道,但昨天王強在大排檔吃宵夜的時候,線人聽王強醉醺醺地叨咕過一句,說女人辦事就是不靠譜,說好了這兩天再打一部分款子,那妞卻人間蒸發了,根本聯系不上——哎,那個,江隊我快到了,先不說了啊。」

  「嘟嘟嘟」,撂了電話。

  好一會,陸嫣才平復內心翻攪的怒氣,剛要開口,就聽江成屹說︰「在上周日那件事之前,你察覺丁婧派人跟蹤你沒有。」

  陸嫣早已經懷疑到丁婧身上,聽了這話一點不驚訝︰「沒有。除了晚上兩次聽到門口有腳步聲,還有最近總莫名其妙接到騷擾電話,沒發現過異常。」

  她漸漸冷靜下來,努力回想視頻中那女人,不對,她跟丁婧認識多年,那女人絕不會是丁婧,就說︰「那個深更半夜到我家門口嚇唬我的女人,是王強找來的同夥嗎?」

  江成屹臉上依然陰雲密布,過了一會才說︰「究竟是不是,等抓住王強一問就知道了。」

  陸嫣又猜測︰「是因為丁婧已經遇害了,所以約好要打的款子沒及時打,也不跟王強聯系?」

  多半是這樣。

  江成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青山別墅已經近在眼前,他看一眼窗外,打開轉向燈,左轉進入行車道。

  青山別墅區一向門禁森嚴,無業主許可,外來車輛不得入內,陸嫣顧不上再延續剛才的話題,連忙取出手機,給唐潔打電話︰「唐潔,我們到了。」

  唐潔電話里忙說︰「好好,我這就給門口保安室打電話。」

  大鐘家別墅位於整座別墅區靠裡的位置,十號棟。

  還沒駛近,遠遠已經看到建築物裡燈光如晝,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一長溜全停滿了車,可見今晚來賓不在少數。江成屹緩緩開了一段路,才在最裡面找到一個車位。

  停車的功夫,門口迎出來兩個人,陸嫣轉頭一望,綻出笑容︰「大鐘,唐潔。」

  大鐘戴個眼鏡,高大斯文,笑容可掬。

  唐潔則穿著大紅色深v領大長裙,耳朵上一對流星樣式大耳環,十三厘米的高跟鞋踩在腳下如履平地,健步如飛走過來。

  一見到陸嫣和江成屹,唐潔就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總算來了,快進屋,裡面好多人,可熱鬧了。」不由分手挽著陸嫣就往裡走。

  大鐘跟江家沾點親帶點故,雖算不上多熟,卻也認識江成屹,一到跟前,就引著江成屹往裡面走,邊走邊笑︰「這幾個月我一直在美國忙紀錄片的事,沒想到一回來就聽tina說你回b市了,怎麼樣,回s市這幾個月還習慣嗎?」

  tina是唐潔的英文名。

  江成屹雙手插在褲兜裡,笑了笑說︰「從小在這長大,不習慣也習慣了,對了,伯母身體怎麼樣,恢復得差不多了吧。」大鐘母親年初生了膽結石,做了一次手術。

  大鐘︰「好多了。謝謝今晚你們能來參加party,我真是非常開心。」

  四個人往內走。

  滿屋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聽到動靜,屋內不少人停止交談,齊刷刷往門口看過來。

  陸嫣舉目一望,這才明白唐潔那句「被比下去了」是什麼意思,

  大鐘本身是導演,朋友大多也是影視圈的,此時一看,誠如唐潔所說,個個長相出眾,一眼望去,整座屋子都彷彿有一層朦朧的珠光寶氣。

  偌大客廳裡,沙發上圍坐著一群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最中間那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生得艷光四射,讓人無法不注目。

  陸嫣雖然不怎麼關注影視,依然一眼認出那人是花旦,名叫鄭小雯,最近圈子裡風頭正盛,剛被提名某電影節最佳女主候選人。

  鄭小雯穿件顏色鮮辣的橙色連身窄裙,刁鑽至極的顏色,虧她五官明艷,偏也壓得住。

  她身邊坐著兩名男人,一個四十多歲,叫章大山,著名導演,導演過好幾部有口碑的電影,鄭小雯就是因為出演他影片裡的女主角一炮而紅的,坊間傳聞兩人關係曖昧,當事人均矢口否認。

  另一個男人不到三十,陸嫣也覺得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幾個人似乎在玩遊戲,有個女孩子對著攤在茶幾上的一堆塔羅牌似的東西,做出許願的姿態︰「啊,神啊,讓我早日接到好劇本吧。」

  鄭小雯斜眼看著她︰「要是接到好劇本,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那女孩笑得很微妙︰「當然是珍惜機會好好拍戲呀。」

  鄭小雯嬌媚地努了努嘴︰「這世界上哪有白來的東西,要我說,人的欲望是無止盡的,要實現一樁心願,總要拿另一件心愛的東西來換才行。」

  章大山本來正跟旁邊的男人低聲交談,聽到這話,笑著接話說︰「喲,小雯這論調挺新鮮的,從哪聽來的。」

  鄭小雯卻不再說話,懶洋洋看向門口,目光掃過正跟大鐘說話的江成屹時,定了一下。

  幾秒以後,滴溜溜在他身上打了個轉,這才慢吞吞移開視線,轉而睨向江成屹身邊的陸嫣,見那女孩白膚明眸,清麗出眾,衣裙並不多打眼,奈何有美腿翹臀加持,一出現在門口,倒也著實讓人驚艷了一把,她舉著香檳杯,略帶輕視地上下掃了陸嫣幾眼,片刻,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又將目光溜回江成屹身上。

  這時,大鐘請江成屹和陸嫣入內,笑說︰「這兩位是我和唐潔的好朋友,來,讓我來做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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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7:02


  請江成屹和陸嫣落座後,大鐘介紹︰「這位是江成屹,我的好朋友,我們兩家算是世交,成屹這人非常nice。」

  大鐘什麼家世,此時非但稱呼對方為世交,還如此鄭重其事,大家心裡立刻有數了,紛紛拿出最熱情的態度︰「江先生,幸會、幸會。」

  大鐘又笑著指了指陸嫣︰「這位是陸嫣陸醫生,附一院麻醉專家于博副院長的愛徒,也是我愛人唐潔的閨蜜。」

  「哇哦。」有個人本來一直在用欣賞的目光打量陸嫣,聞言眼楮一亮,「鐘導,你的朋友都很帶勁哦。」

  陸嫣看向那人,二十七八歲,英俊高大,一位演員,最近似乎還蠻紅的,可惜她不怎麼關注娛樂圈,對方的名字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叫不上來。

  那人並沒有「人人都該認識我」的自覺,反而非常有風度地對陸嫣舉了舉杯,並自我介紹︰「陸小姐,你好,我叫禹柏楓。」

  哦,對,禹柏楓,xx記的男主。

  陸嫣莞爾︰「很高興認識你。」

  正在這時候,江成屹的電話響了,他看一眼禹柏楓,對大鐘說聲抱歉,起身到一邊接電話。

  禹柏楓旁邊坐著一位非常白淨的男孩子。

  說是「男孩子」,有點不大妥當,因為從這人的臉部輪廓來看,年紀不會在二十五歲以下,可是他一副陰柔相,眼神還有點孩子似的天真,粗眼看去,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誤的印象。

  他起初一直在用熱辣的目光打量江成屹,後來見江成屹無動於衷,只好幽怨地看回禹柏楓,誰知禹柏楓正主動跟陸嫣搭話,不免有些吃味︰「柏楓,你看,人家陸小姐根本不認識你。」

  大鐘笑著指了指那人,對陸嫣說︰「這是David,圈內著名化妝師,小雯每次出席重大場合都是David負責化妝,去年我拍片的時候,劇組有幸請到David化妝,出來的效果近乎完美。」

  原來是大牌化妝師,陸嫣做欽佩狀︰「幸會。」

  David明顯對陸嫣興趣缺缺,擠出一絲笑容︰「陸小姐好。」

  這時,江成屹接完電話回來,大鐘繼續做介紹︰「這位是章大山導演,這位是鄭小雯。不用多說,他們兩位的大名想必你們早都聽過。」

  陸嫣並非大叔控,但此時見了章大山,不得不承認此人風度沈穩、十分耐看,也許是成功帶來的自信,章大山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中年男人獨有的魅力,。

  她微笑頷首︰「如雷貫耳。」

  江成屹對這兩人毫無印象,但出於禮貌,也違心表示︰「久仰大名。」

  這時唐潔親自端了兩份碟子過來,挨著陸嫣坐在沙發扶手上,衝章大山旁邊那個男人抬了抬下巴,對陸嫣說︰「覺得他眼熟嗎?」

  陸嫣早想打聽那人是誰,不由得點頭︰「眼熟。」

  唐潔將碟子放在茶幾上,笑嘻嘻地說︰「他是我們學校文校長的兒子,叫文鵬,比我們高兩屆,高中畢業就出國了,難怪你不認識,他前兩年才回來,」

  陸嫣微訝地盯著那人細看,才發現文鵬不僅長得像文校長,連神態動作都有些相似,怪不得覺得眼熟。

  文鵬穿件米色風衣,說話很幽默︰「想不到我學妹裡面還有這樣的大美女,早知道我就晚兩年畢業了。」

  說著,欠身過來,主動跟陸嫣握手︰「學妹好。」

  陸嫣含笑說︰「文學長好,聽說你是當年那一屆的學霸,收到了好多offer,看來最後選了電影。」

  文鵬感慨說︰「電影算我從小就有的夢想,也是跟我爸爸溝通了很久,他才同意我學這個專業。」

  寒暄幾句後,他又順理成章看向江成屹︰「江成屹我早就認識,我畢業前也是校籃球隊的,不過我打的不是你前鋒的位置,而是後衛,遺憾的是,我們接連打了三年都沒能進入中學聯盟賽決賽,沒想到籃球隊一到了你手裡,不但進入了決賽,還奪了s市的冠軍,我父親高興壞了,沒事時總跟我提起這事,次數多了,我想不記住你都難。對了,江成屹,聽說你在b市讀的大學,如今在哪高就。」

  由於開車不能飲酒,江成屹早被唐潔塞了一杯冰紅茶在手裡,聽了這話,便放下茶杯︰「剛調回來沒多久,現在在安山區公安分局。」

  大鐘頗欽佩地補充︰「江成屹年輕有為,是刑警隊的副隊長,專負責查要案大案。」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句話出來以後,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陸嫣正喝果汁,感覺到周圍的異樣,從杯沿上方掃過眾人。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家重新騷動起來,David更是興奮到雙手撫胸︰「天啊,好帥,怎麼辦,我要死了,要死了。」

  其他人顯然對David這種誇張的表現已經習以為常,誰也沒多看他一眼。

  倒是一直沒說過話的鄭小雯開口了︰「正好我最近接了一部刑偵題材的戲,江警官,哪天有機會找你聊聊呀。」

  她說話時,有一種很獨特的姿態,又懶又媚,與她平時在屏幕上那種潑辣幹練的形象完全不同。

  陸嫣耷拉下眼皮,開始吃碟子裡的點心。

  章大山臉色微沈,偏過頭跟旁邊的女演員說話。

  David氣得花枝亂顫︰「小雯,不就是想要人家電話嘛,要不要做得這麼明顯。」

  醋意橫飛的,像小孩生怕糖果被夥伴給搶走的樣子。

  大鐘雖說跟江成屹不算多熟,但也大概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吃這一套,怕鄭小雯下不來台,便看向茶幾上的那堆塔羅牌,故意說︰「你們剛才在玩什麼遊戲,玩得那麼開心。」

  「許願。」剛才那個說想要好劇本的女孩子歪到沙發上,「小雯會用塔羅牌卜卦,她要我們每一個人都許下一個願望,看到時候會不會實現。」

  「哦,你們都許了什麼願望。」 大鐘拉著唐潔坐到一邊沙發上。

  「我嘛,當然想要好劇本咯,David說明年要賺更多的錢,小雯不肯說,但她剛獲得xx電影節提名,我們都猜她的願望是拿到最佳女主角。」

  鄭小雯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沒接話。

  陸嫣目光投過去,就見鄭小雯雖然嘴上噙著笑,眸底卻是淡淡的。

  離她不遠的地方,章大山跟那個嬌小女演員聊的正歡,那個女演員媚眼如絲,不知不覺間,大半個身子都膩在了章大山的胳膊旁。

  ***

  派對看樣子會一直進行到後半夜,陸嫣明天還要上晚班,到近十二點時,她看看腕錶,打算離開了,打唐潔電話沒接,她便在人群中搜索唐潔,想要當面告辭。

  房子頗大,不少客人有了醉意,鬧得正歡。

  從客廳找到後花園,來回找了個遍,陸嫣既沒能找到唐潔,也沒能找到大鐘。

  剛要回客廳去找江成屹,禹柏楓突然從背後冒出來︰「陸小姐。」

  陸嫣吃了一驚︰「禹先生。」

  離得近,她才發現禹柏楓擁有一雙褶皺很深的雙眼皮,笑時眼楮裡彷彿有微微漣漪,俗稱桃花眼。

  如果她還在少女時期,被這樣一雙眼楮深情注視著,心底難免會起些微瀾,可惜托賴高中時那段經歷,她早已經對美男建立起免疫,有某人珠玉在前,禹柏楓的臉實在無法讓她有所觸動。

  「陸小姐。」禹柏楓略有點受傷的樣子, 「你是第一個沒有跟我要簽名的女孩子。」

  「是嗎?」陸嫣揚揚眉,歉意地笑,「真是非常抱歉。」

  還是不打算開口要簽名。

  禹柏楓敗下陣來︰「今晚我怕是要睡不著了,陸小姐,你是醫生,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醫治失眠,或者,要是一個人總失眠,該掛你們醫院哪個科。」

  聲音很低,磁性十足,因而顯得非常撩人。

  忽然唐潔快步走過來︰「陸嫣,原來你在這。」

  陸嫣忙說︰「正找你呢,明天還要上晚班,我們要回去了。」

  說話時,目光投向唐潔身後,才發現江成屹和那個玩塔羅牌的女演員就在不遠處,大鐘也在。

  那女演員正風情萬種地跟兩人說話,目光不時飄向江成屹。

  江成屹卻看著這邊,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禹柏楓分外惋惜︰「這就要走了?陸小姐,今晚我跟你都沒能說上十句話,來,讓我送你到門口。」

  明知他不過是無聊,陸嫣婉拒︰「不必啦,謝謝禹先生。」

  唐潔替陸嫣將大衣和手包取來,幫她披上︰「你回去早點睡,路上開車小心一點。」

  走得近了,陸嫣才發現那個女演員還在說許願的事︰「江先生,我是個浪漫的人,不記得看過哪個童話了,就記得鐘聲響起的時候許下心願,幸運很有可能會降臨到許願人的頭上,許願,是人遇到困境時的一種本能。」

  ***

  路上,陸嫣想起在大鐘家時江成屹似乎接了不少電話,便問︰「王強是不是抓住了?」

  江成屹沒說話,過了很久,才看一眼陸嫣。

  許是太疲憊,她整個人歪靠在座位上,雙腿雖然依舊嚴格地並攏著,可是裙邊卻無意間捲上去了一點,晚上沒補妝,大紅色唇膏蹭到唇角,並不顯得突兀,反倒有種稚氣的慵懶。

  他鬆鬆領帶,嗯了一聲,看向前方︰「已經抓到了,明天審。」

  陸嫣便在心裡默默盤算,如果王強供出那女人是他的同夥,那麼之前圍繞在她身邊的謎團很快可以解開。

  路過附一院時,她忽然說︰「可不可以送我回南杉巷。」

  空氣突然沈悶了幾分。

  陸嫣眼楮看著窗外︰「我想把晚上那套脫下的黑毛衣和褲子換回來。」

  「太晚了。」他拒絕,「你帶了那麼大一個行李箱,裡面那麼多衣服,隨便可以換一件。」

  陸嫣懵住。

  幾秒以後,她眨眨眼,不是,誰帶了「很多」衣服出來?

  她的行李箱是很大,可是裡面根本沒裝幾樣東西啊。

  看出他的確很疲憊,她咽下要說的話,將胳膊支在窗戶上,忍住沒回頭。

  ***

  第二天陸嫣上晚班,白天在家休息。

  早上起來,她想起丁婧的事,打開微信群,校友群果然已經炸開了鍋,幾千條信息全是討論丁婧死訊的。

  吃飯時,丁婧的好朋友劉雨潔在群裡沈痛宣布︰丁婧確實遇害了,由於是兇殺案,為了避免雪上加霜,建議大家不要打電話去詢問丁婧的家人。案件塵埃落定以後,丁家可能會舉行丁婧的追悼會,但時間未定。

  在房間裡整理了一部分資料,她對著電腦,忽然想起丁婧的話,忍不住打開引擎,輸入「冬至」。

  一條條看下來,沒有半點有價值的參考。

  先後又換了「東 至」,以及「dongzhi」等好幾個關鍵信息,還是一無所獲。

  正在冥思苦想的時候,聽到客廳裡有動靜,她打開房門一看,江成屹回來了。

  中午十二點,難道回來吃午飯?

  「那個,王強怎麼說的,那個女人是他的夥夥嗎?」

  江成屹將車鑰匙放在玄關,徑直往屋內走,路過陸嫣時,否認道︰「不是。」

  陸嫣心一沈︰「不是?」

  ----------

  作者有話要說:江江一直以為嫣嫣帶個大箱子是為了在他家長住,因為大箱子可以裝很多衣服,為此他還偷樂了好一陣子,但是,直男怎麼會想得到呢:箱子在大,也可以只裝幾件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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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7:31


  說完那句話,江成屹就回了房,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沓資料,在接電話。

  陸嫣看出他並沒有做飯的打算,想起兩個人午飯還沒著落,便到廚房著手準備。

  早上劉嫂走的時候,留了一碗燉盅似的東西,放在冰箱裡。

  陸嫣早就看見了,出於好奇,曾經揭開看過,只認出裡面盛著鮑魚之類的醬汁,但不知作何用。

  正準備隨便做點家常菜對付兩口,餐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出來一看,見是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

  「陸小姐,猜猜我是誰?」

  是個男人,而且是個聲音非常悅耳的男人。

  昨晚才聽到過,因此非常熟悉,陸嫣驚訝說︰「禹柏松?」

  那邊江成屹本來正在接電話,手裡拿著一個u盤似的物事,聽到陸嫣的聲音,朝這邊看過來。

  禹柏松像是剛起床,嗓音還有點沙沙的,更顯得性感迷人︰「好開心,陸小姐還記得我。」

  他怎麼會有她的電話?陸嫣滿臉迷惑。

  大鐘和唐潔不會隨便自作主張,她自己更沒有把電話隨便給人的習慣,想來想去,只有文鵬學長最可疑。

  她禮貌回道︰「禹先生,中午好。」

  禹柏松低低笑著︰「周末有空嗎,不不,別忙著拒絕我,陸小姐,你才見過我一面,對我還不夠了解,其實我這人……遠比你想像的要好。」

  陸嫣呵呵乾笑︰「禹先生,我還沒吃——」

  「周末請你看電影,我主演的《xx星光燦爛》的首映禮,陸小姐,我知道你很忙,但生活需要調劑,我敢打賭,這部片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江成屹將u盤和那疊資料扔回茶幾,冷冷走到餐廳。越過陸嫣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陸嫣側過身,慢吞吞地對著電話說︰「禹先生,我周末要上班,而且,我不大喜歡看電影,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掛掉電話,才發現江成屹不知何時已經取出冰箱裡那碗燉盅。

  剛才還沒有做飯的意思,這會倒像是要親自操刀了。

  陸嫣沒讓自己的目光在他勁瘦的腰身和面無表情的側臉上停留太久,回到房間,取出電腦,坐到餐桌邊。

  飯很快就好了。

  很顯然,江成屹不但知道怎麼處理那碗燉盅,還處理得相當漂亮。

  他做了兩盤鮑汁撈飯。

  鮑汁厚度適當,顏色地道,連米飯和西蘭花都配得像模像樣。

  陸嫣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到嘴裡,只覺得汁香味濃,回甘無窮,真捨不得一下子咽到喉嚨裡去。

  吃完以後,她一時沒忍住,溢美之詞衝口而出︰「真好吃。」

  江成屹沒理她,過了一會才說︰「你晚上幾點上班?」

  「五點半。」 她主動收拾碗筷,走向廚房。

  江成屹淡淡掃一眼她的背影。

  家裡暖氣開得很足,她只穿一套貼身的家居服,長腿細腰,臀部挺翹。

  他腦海裡忽然掠過幾年前她穿著啦啦隊隊服的模樣,白色T恤,白色百褶短裙,屈著修長雪白的腿,坐在看台上津津有味地看書。

  籃球場上很多人,一路走過,周圍射來無數道讓人煩擾的火辣辣的目光,可偏偏沒有一道是屬於她的。

  他假裝沒注意到她,一邊拋著籃球,一邊跟隊友閒閒說著話,路過她時,她依然在埋頭看書,連個抬頭的意思都沒有。

  他越過她的肩膀瞟一眼她手中的書,嗯?漫畫書,她不是六班學霸嗎,居然愛看漫畫書。

  這時候隊友將籃球往後一拋,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他故意沒接住,任籃球掉到地上,然後滴溜溜地踫到她的鞋面。

  她的鞋子也是白色的,洗刷得很乾淨,被髒兮兮的籃球一踫,鞋面立刻變髒了。

  她終於放下書,抬頭朝他看過來。

  他若無其事俯身撈球,目光掠過她的膝蓋,一怔,原來女孩子的皮膚可以細膩乳白到這個地步。

  她還在看著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她的目光太過澄澈,一眼就能看破他的心思。

  他裝作不經意地回看過去,她的態度依然很淡然,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長長的睫毛忽然不可察覺地顫動了了一下。

  他忽略自己越跳越快的心率,無所謂地淡淡說了句︰「哦,同學,對不起。」

  ***

  安山區分局

  老秦等人湊在辦公桌前研究卷宗,見江成屹進來,忙說︰「江隊,丁婧的屍檢報告出來了,跟汪倩倩一樣,先被勒斃,然後被兇手用防水充氣材料包裹,投入湖中。」

  江成屹拉開電腦椅坐下,接過兩份卷宗,翻到現場照片處,再一次仔細對比。

  老秦望著江成屹︰「江隊,怎麼樣,咱們上午遞上去的報告批了嗎?」

  江成屹點點頭︰「兩樁案子的犯案手法具有高度重疊性,系列作案的可能性較大,下午局裡會開個會。」

  小周剛參加工作沒多久,聽了這話,撓撓頭髮︰「一個是郊區燕平湖,一個是市內公園人工湖,這兇手看樣子還挺喜歡水。可是不對啊,就算是連環殺人案,兇手為了磨滅證據,都希望屍體遲點被發現,可這個兇手非要弄個充氣材料,讓屍體浮在湖裡,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江成屹將兩個案子雷同的現場照片貼到展示板上,不說話。

  老秦盯著照片,思索著走近︰「江隊,我記得在丁婧的案子還沒出來前,你就說過汪倩倩的拋屍現場有種儀式感,如果是兇手執意要這樣做,那麼這種儀式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江成屹回想那晚發現丁婧屍體的目擊者的話︰黑漆漆的湖面,漂浮在其中的白色屍袋,胎兒浮在羊水中的既視感。

  「兇手想要做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江成屹開口,「但你們應該還記得,在28日殺害汪倩倩後,兇手還曾在29日以汪倩倩的口吻給同事發短信。」

  「對。」老秦點頭,「像是為了爭取時間。」

  「如果兇手不這麼做,汪倩倩的同事或家屬很快會懷疑汪倩倩出了意外,繼而報警或是四處尋人,這樣一來,兇手很可能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理想的拋屍現場。所以他寧肯冒著露出馬腳的風險,也必須用這種方式要拖延時間,由此可見,對兇手來說,儀式感至關重要,縱觀整個作案過程,理想化的拋屍現場甚至可以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曤。」另一名警員喝口熱水,「這人真tm夠變態的。」

  「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江成屹用記號筆在白板上寫下兩樁案子的時間點,將筆丟回辦公桌,「從丁婧早上出門——遇害——屍首被發現,總共只用了二十二個小時,整個作案過程一氣呵成。而汪倩倩一案,汪倩倩28號遇害,29號才被拋屍,為了偽造汪倩倩還在世的假象,兇手還不得不模仿她的口吻發短信,雖然最終沒有留下什麼破綻,但從整樁案子的時間緯度來看,兇手欠缺流暢感。」

  「江隊你是說——」小周若有所悟。

  「從汪倩倩到丁婧,兇手的作案手法已經越來越嫻熟了。」

  辦公室靜了一瞬,老秦啐一口︰「靠,理解不了這些變態的想法,對了,江隊,你早上讓我聯系喻博士,聯系上了,但是他前幾天去了B市講課,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喻博士?」小周兩眼直放光,「喻正?那個著名的犯罪心理專家?」

  老秦瞅他一眼︰「看把你興奮的,江隊說這幾件案子有很多疑點,需要犯罪心理專家介入幫助破案,早上一起打了報告上去。」

  這時又有幾人走進來,其中一個一走近就將一個文件夾遞給江成屹︰「江隊,那包從汪倩倩家垃圾桶裡翻出來的東西,前幾天你讓我們送法醫那邊去檢查了,法醫那邊還原了一部分已經損毀的物品,整理分析以後,剛打了一份報告出來。」

  江成屹一頁頁翻過。

  大多是些日常物品,雜而瑣碎,超市購物小票約有十幾張、用完丟棄的護膚品好幾管、還有零食包裝、穿破了的絲襪……

  目光掠到其中一張照片時,他的目光定住。

  老秦幾個湊過來一看,見照片上是一個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貼紙,有點像小朋友常玩的那一種,貼紙表面一部分已經被汙水損毀,但看得出是個蝴蝶形狀。

  見江成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老秦納悶︰「江隊,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江成屹眼楮仍緊盯著那張照片,同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用一次性保鮮袋裝著的東西,擱到那張資料頁上進行對比。

  老秦和小周定楮一看,不由得愣住。

  兩樣東西放在一起,雖然一個鮮艷完整,另一個暗淡破爛,但仍可以看出是同一款貼紙。

  江成屹沈著臉︰「老秦,你這就帶著小周他們去丁婧家搜查,除了她家,還有她上班的外貿公司的辦公桌,好好找找,尤其注意搜檢類似的貼紙。」

  說完,給陸嫣打電話,可是接連響了好多聲,都無人應答。

  他聲音頓時啞了幾分︰「我出去一趟,一會在局裡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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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7:53


  陸嫣晚上上晚班,為了養足精神,她需要抓緊時間補眠,於是一吃過午飯,就到臥室睡午覺。

  上床以後,她發現手機不在身邊,想了一下,應該是落在了餐廳,可是她一來怕吵,二來也怕刷手機分心,也就懶得出去再出去拿,自顧自醞釀睡意,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睡著就開始做夢。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能夢到從前的事。可惜夢境並不完整,全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彷彿回到了七中圖書館門前,陽光和暖的日子,十八歲的她坐在鄧蔓的旁邊。

  鄧蔓在吃零食,她和唐潔則在一旁說話。

  忽然不知道說起了什麼,鄧蔓有所觸動的樣子,抬起頭往前方看了一眼。

  這幅場景她夢到過無數回,忙轉頭看向鄧蔓。

  也就是一秒的功夫,鄧蔓又低下了頭,可是因為她一直在留意鄧蔓,仍然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目光裡復雜難辨的情緒。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突然就站起了身,目光所及之處,跟記憶裡一樣,還是好幾棟建築物挨在一起。

  鄧蔓到底在看什麼?

  不,不是籃球館,雖然她曾經以為是。

  那麼剩下的就是音樂館和第三教學樓。

  眼前的畫面有一層黃沙似的,模模糊糊,辨不清真相。

  雖然身處夢中,她心裡卻越發空曠,總感覺好不容易踫到的一點真相,又要從眼前溜走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回過頭去搖撼鄧蔓。

  可是鄧蔓似乎在出神,任她搖撼了很久也毫無所覺。

  焦急的情緒堵在她胸口,彷彿受到某種啟示似的,她腦中閃過一道光,忽然閉上眼,對,閉上眼,除了眼楮,她還有耳朵,看不見的東西,用聽來辨認。

  她閉目聽著,任憑風輕輕拂過臉龐。

  慢慢的,耳邊那原本難以捕捉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那幾棟看不透的建築物裡有音樂在響。

  不對,不是樂器,是合唱團在唱歌。

  是了,有段時間,每天中午校合唱團都在音樂館排練。

  領唱的那個人聲音特別高亢圓潤,她一下子就辨認出來了︰是丁婧。

  剛才鄧蔓的那一眼中包含了好幾種情緒︰期盼、愛慕,更多的是惶惑和恨意。

  而由於恨意太深太濃,目光得以實質化,如一根銳利的箭,筆直地從鄧蔓的眼中射出去。

  她大喘一口氣,猛地睜開眼,目瞪口呆地看著鄧蔓。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感為什麼會出現在同一個人的目光中?

  當時的合唱團除了丁婧,還有誰在那。

  她茫茫然地站在那裡,想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哪一年,她曾經去學校查過合唱團的名單,可是那一次不知什麼緣故,她沒能找到那一屆的名單。

  耳邊的歌聲漸漸變得微弱,最後徹底寂然下來。

  一切又回歸原點。

  她再回頭去找鄧蔓,身邊卻空空如也,而且這一回,連唐潔也不見了。四處張望了一會,她心裡突然陷出一個巨大的空洞,直逼而來的虛空感讓她不知所措,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即使在夢中,大腦依然能感應到主人的哀慟,為了避免負面反應在體內無止境蔓延,自我防禦機制開始啟動,幾秒以後,陸嫣腦海裡灰暗的畫面逐漸退散,代之以金色的記憶。

  她慢慢停止啜泣,哀戚的面容重新變得恬靜。

  很空蕩,好像在教室,她眼前站著一個人,長得很好看,汗水亮晶晶地綴在他額上,臉上有傷,鼻梁和嘴角破了,殷紅的顏色,直觸人心。大玻璃窗外面,有一輪輪緋紅似火的夕陽,清清楚楚照亮眼前的畫面。

  那是他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接觸,她有一點點難為情,可是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緊張,慢吞吞地從書包裡翻出棉球和創口貼,然後回過頭,踮起腳幫他處理傷口。

  畢竟破了皮,碘伏踫到傷口,其實是很痛的,可是他卻垂眸看著她,任由她擺弄。

  她的心跳得很快,踮起腳,先幫他處理好太陽穴,然後是鼻梁。還要幫他擦拭嘴角時,猝不及防的,唇上拂過一道熱熱的呼吸,他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心先是停頓了一秒,緊接著便開始劇烈跳動,他的氣息很好聞,有股青檸檬汽水的味道,他的呼吸很灼熱,動作並不比她熟練多少,可是他每含她一下,她的身體便會變得更軟一分,到後面,她整個人都如同陷進棉花堆裡一樣變得軟綿綿的。

  忽然身體驀的一空,他將她抱坐到身後的課桌上,越吻越深。

  她脊背一麻,腦子變得更加暈暈乎乎的,心裡卻像喝了一大杯蜜水,又甜又滿足,她應該是早就喜歡上他了,不僅一點都排斥這種親熱,還沈溺其中,原來兩情相悅的滋味這樣美好,她天生好像不知道什麼叫退縮,環住他的脖子,開始像他吻她那樣吻他。

  吻著吻著,她的身體漸漸發燙,不滿足於僅是接吻,想要的越來越多,她摟緊他的脖頸,用力貼近他的身體,恨不得跟他嚴絲合縫貼在一起。

  「江成屹……」

  她低喃出聲,吻他的嘴角,吻他的臉,醺醺然的將手探到他的領口,解他的衣服。

  解著解著,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夢裡他穿著的是T恤,可是手底下的衣服卻有扣子,還有他的腰和肩膀,都與從前有點不同。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不想停下來,一個勁的纏著他又吮又咬,像隻野貓一樣。

  可是不知不覺間,周圍的現實感越來越強烈,光線刺目,鼻端還可以清楚聞到他身上青草味的沐浴露味道,還有耳邊越來越清晰的床咯吱咯吱響動的聲音,這些都太具體又現實,讓她無法再繼續沈浸其中。

  終於她睜開了眼楮,光線射入眼中的一剎那,刺痛了她的眼。

  她努力眨眨眼楮,辨認眼前的人。

  果然是江成屹,只不過他臉上完好無損,沒有打架時留下的輕傷,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件白T恤,而是一件襯衫,還有,他們根本不在七中三班的教室裡,一直在她的床上。

  她的胳膊還攀著他的肩膀,他的領口卻早已解開,脖子上落著一些疑似吻痕的紅點,還有他的眸色,迷離得像黑色夜幕一般,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始終維持著鎮定。

  陸嫣頭皮一炸,連忙連滾帶爬坐了起來,腦子裡亂糟糟的,無法平靜下來,不是,這什麼情況,她不是在午睡嗎,江成屹怎麼會出現在她房間裡。

  江成屹慢吞吞地站起身,聲音很沙啞,語氣卻平靜︰「案子有了些新變化,我擔心兇手其中一個目標是你,就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擔心你出事,才到你房間找你。」

  陸嫣的腦筋完全凍住,暫時無法思考︰「兇手?目標?」

  不不不,她現在只關心她怎麼突然就抱著他啃了起來,還有,剛才他們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該死的是,她清楚地記得,就在剛才她纏著江成屹的時候,他雖然不主動,好像也沒有拒絕啊。

  ***

  上車的時候,她已經勉強平靜下來,臉部不再隨時湧現可疑的潮紅了,也可以若無其事地繫安全帶了,可是一瞥見他脖子上的吻痕,她還是羞愧得恨不得啃手指甲。

  剛才那幾分鐘的功夫,江成屹洗了澡還換了衣服,神清氣爽的模樣,送她到附一院門口,對她說了句︰「我就在附近,晚上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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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8:15


  晚班非常忙碌,陸嫣接班以後,除了白天未做完的擇期手術,又陸續來了幾台夜班急診,等她將最後一台手術病人送回病房,已經近十一點了。

  從病房回來,她疲憊地籲了口氣,到休息室喝水。

  憑良心講,剛才那種應接不暇的狀態很讓她滿意,因為只有這樣,她腦海中才不會總浮現下午那尷尬的一幕。她想她一定是太饑渴了,明明早就察覺到不對,但就是不肯醒來。

  讓她費解的是,雖說從當時的情形來看,她纏著他的可能性比較大,可就算她再主動,畢竟躺在床上,究竟是怎麼強吻到江成屹的,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想到可疑處,她不時咬住下嘴脣,杯子握在手裡等同於虛設,半天都忘了喝。

  兩名同事也進來喝水,見陸嫣神情怪怪的,奇怪地摘下口罩,問她:「怎麼了陸嫣?身體不舒服嗎?」

  陸嫣笑了笑說:「沒事,就是有點累。」

  說完,神色自若地喝水。

  同事知道陸嫣一向處變不驚,對她的淡定已經習慣了,也就不再追問,坐下後,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看到護士長重新排班了嗎?晚班和白班的位置都變動了,別記錯了班。」

  說話的護士叫李雲娟,另一個叫林莉莉。

  林莉莉用水杯接好水,坐下:「嗯,早就看了。倩倩這一出事,我們少了一個人上晚班,本來九天輪一個晚班的,現在變成八天一個了。」

  李雲娟嘆氣:「我本來週末是沒白班的,約好了去我男朋友父母家,機票兩周前就訂好了,護士長這麼一挪,我變成周日的白班了,只能臨時再改機票時間。不過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倩倩的案子什麼時候能破。」

  陸嫣抬眼看向李雲娟,記起她和汪倩倩平時走得很近,關係非常好。

  林莉莉默然了一會,忿然說:「我真的想不明白,害倩倩的兇手到底是誰?倩倩平時與世無爭的,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裡,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少有,如果兇手是變態,究竟怎麼盯上倩倩的呢。」

  「我還是覺得她的前男友很可疑。」李雲娟托著下巴,思忖著,「從我認識倩倩起,就一直覺得她很好相處,也就是她前男友劈腿的那段時間,她情緒才變得不那麼穩定,整天不說話,還總掉眼淚,為此護士長還專門給她放了兩天假,讓她回家調整情緒,免得影響工作。」

  林莉莉唏噓:「不過這也不怪她,要知道倩倩跟她前男友在一起五年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突然來這麼一齣,以倩倩那種性格,肯定接受不了。」

  李雲娟腦洞大開:「但是倩倩不是很快就找了一個條件更好的男朋友嗎?我這幾天總有一個猜想,會不會倩倩的渣男前男友覺得被打臉了,氣不過,回過頭來找倩倩,然後跟倩倩起了爭執,錯手殺掉了倩倩?」

  「你小說看多了吧?」林莉莉睨她,「我們能想到的,刑警肯定早就想到了,而且說不定他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倩倩的前男友,可是事情過去好些天了,也沒聽說倩倩的前男友那邊有什麼動靜啊。」

  李雲娟聲音悶悶的:「反正我覺得倩倩有點不對勁,雖然她很快找了新男朋友,而且這個男朋友對她還很好,但我總覺得她的心思還在前男友身上。對了,你還記得今年她過生日許的什麼願望嗎?」

  「什麼願望?」林莉莉疲憊地將頭靠在墻上,「過去這麼久了,我都沒印象了,」

  「怎麼會不記得?當時蛋糕還是我們兩個一起去買的呢,因為倩倩愛吃冰淇淋,我們特意訂的冰淇淋蛋糕。」

  林莉莉露出恍然的神情:「哦,好像是,而且當晚我們還到ktv去唱歌了。」

  「對啊。」李雲娟回憶著,「就是因為那段時間倩倩情緒低落,我們才決定陪她一起過生日的。後來吹蠟燭的時候,我們讓她許願,她就開玩笑說沒別的願望,就希望第一能狠狠打某人的臉,第二自己能盡快找到幸福。如果光聽後一句,我覺得很正常,可是加上前面那句話,就不那麼對勁了。一個人幸福不幸福跟前男友有什麼關係?所以我當時就猜她短時間內根本走不出來,還會嘔一陣子。」

  林莉莉稍微坐直一點:「生日許願不是很正常嘛,倩倩也許就隨口那麼一說。」

  「可是那段時間她還真的蠻迷信的。」李雲娟晦澀地嘆口氣,「什麼塔羅牌、日本筆仙、這個那個卦都弄過,還去郊區的空音寺求過籤,我還說她有空弄這些,不如多到外面散散心,最後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反正後來沒過多久,她去外地旅遊,就碰到了現在的男朋友。」

  陸嫣本來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話,想起昨晚聚會所見,好奇地問:「塔羅牌最近很流行嗎?具體怎麼個玩法,倩倩說過嗎?」

  李雲娟搖頭說:「倩倩好像也是聽她b市的一個同學說的,那個同學一直在b市工作,有一次碰到倩倩,同學跟她說,先登陸一個什麼女性網站,然後輸入個人資料,職業啊、電話什麼的要填得真實詳盡,電腦會隨機抽出一副屬於你的牌,如果抽到一個最難抽到的牌面,就可以許下心願,聽倩倩說,那張牌被抽到的幾率特別特別小,只有運氣非常好的人才能抽到。而且倩倩還說,這個網站很靈,她似乎非常相信的樣子。」

  「她真是瘋了。」林莉莉覺得不可思議,「這種鬼話她居然也信?如果光玩個塔羅牌就能達成心願,大家都不用工作,全守在電腦面前抽塔羅牌好了。」

  正說著,一個助理護士探頭進來:「林老師、李老師,急診科打電話了,說一會會有兩台手術送過來。」

  「知道了。」林莉莉和李雲娟起身往外走。

  陸嫣將水杯放回原位,喚住李雲娟:「娟娟,你知道那個塔羅牌網站的地址嗎?」

  李雲娟搖頭:「我跟莉莉一樣,對那種網站上的鬼話根本不相信,所以當時倩倩跟我說了以後,我根本沒往心裡去。」

  陸嫣笑笑,戴上口罩,進手術間做術前準備。

  ***

  江成屹到局裡的時候,老秦幾個正好從外面回來。

  「江隊,丁婧家裡和公司都搜了。」小周走到桌邊,猛灌了一大口水,「沒找到類似的貼紙,但我們又搜出了一些其他東西,一會就送到法醫那邊去。」

  江成屹正站在桌前翻看一份案宗,聽到這話,驚訝地抬眼看向小周。

  「真沒找到。」老秦補充,「丁婧的家屬跟汪倩倩家屬一樣,為了破案都非常配合,可是我們到處都搜過了,一無所獲。如果這貼紙真是兇手選擇受害人的一個標誌,丁婧本人不可能會知道,也許早就把這東西當垃圾給丟了。」

  小周表示贊同,還要說話,目光不經意落到江成屹的脖子上,不由得一愣。

  老秦也早就注意到了,可他畢竟比小周反應快得多,忙大咳了一聲:「噫,江隊,這是b市公安局傳過來的傳真嗎?」

  江成屹翻看著那沓資料,抬頭對大夥說:「這是三個月前發生在b市的案子,我覺得跟汪倩倩和丁婧的案子有點相似,就給上面打了報告,讓b市那邊的同學傳了一份資料過來,你們看看,這幾起案子有什麼相似點。」

  小周等人圍攏來:「年輕女性,先被勒斃再丟入郊區水庫,噫,居然也是護士,跟汪倩倩一個職業。」

  老秦翻了幾頁,面露思索:「江隊,早上我給喻博士打電話的時候,他跟你的想法一樣,他認為如果真是系列作案,從汪倩倩的案子來看,兇手的作案手法已經相當成熟,也就是說,汪倩倩未必會是第一個受害者,真正的首次作案時間說不定還可以往前推個幾年,他讓我留意一下s市以前的女性溺水案或者是拋屍案,就算跟這件案子有不同的地方,也可以找出來比對一下。

  江成屹想了想,對小周說:「上禮拜老王退休分了一些未破的陳年舊案給我們,我記得我分了一份給你,拿過來看看。」

  小周一拍手:「我正要說呢。就是那位姓李的富商太太的案子,叫李荔薇,遇害的時候三十三歲。也是被勒斃後拋屍,但是李荔薇的屍首是在遇害後半個月才浮上來,發現的時候都已經高度腐爛了。哪像汪倩倩和丁婧,被兇手有意用充氣材料浮在湖裡,很快就被人發現,我看這些關鍵細節不一樣,也就沒往上面想。」

  老秦接過他遞過來的資料,翻看著:「現在江隊他們還只是假設,究竟是不是,還得往下查了再說。如果是系列作案,老王給我們的這案子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年,你怎麼知道兇手三年前不想讓李荔薇的屍首浮起來?可畢竟想歸想,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首先,他得選好材料,第二,還得想辦法把屍體運到湖中心,這些事看起來不難,但其實一點都不容易辦到,依我看,假如李荔薇的案子也歸到一起,兇手這幾年估計沒少琢磨布置現場的事。」

  這時有人開口:「江隊,我瞎猜一下啊,如果這幾個案子真有關聯,從時間順序來看,第一個案子是三年前的李荔薇,第二是b市那個護士,第三是汪倩倩,第四是丁婧?」

  江成屹思索著說:「首先這四個案子不一定真是連環作案,第二,如果真是連環作案,李荔薇未必是第一個受害者。老秦,你再確認一下喻博士回來的時間。小周,你把這些年s市的女性溺亡案和拋屍案歸總一下。」

  ***

  第二天早上八點,陸嫣下班。

  到了地下車庫,剛出電梯,就看見江成屹的車停在對面車位。

  走到近前,她才發現江成屹正靠在座位上睡覺,車窗開著,停車場的燈光穿透前窗玻璃,淡淡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層陰影,臉上明顯帶著倦容。

  她停在車前,盯著他脖子上的吻痕看了又看,想起昨天的事,還是有些懊惱。

  本以為他睡熟了,可是一打開車門,江成屹立刻就睜開了眼,目光清澈銳利,絲毫沒有睡意。

  她慢悠悠地上車坐好。

  不知是不是暖氣開得太足,車上有點熱,再故作不經意看一眼他,發現他嘴唇也有些乾。

  最後還是他先打破沈默:「回去休息嗎?」

  她耷拉下眼皮:「嗯。」

  「哦。」他發動引擎,「我也是。」

  陸嫣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雙關的意味,因為她每次下晚班回家,都是洗完澡徑直上床睡覺。

  「那個……」她拒絕自己的思維繼續發散,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看向窗外,「你昨天說的兇手的其中一個目標可能是我,究竟指的是那個跟蹤我的女人,還是說貼在我門口的蝴蝶貼紙?」

  沒等來江成屹的回答,電話卻響了。

  江成屹看向手機。

  這回手機就放在中控台上,他伸手便可拿到,實在沒有理由讓陸嫣幫著接,只得自己接起。

  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塞:「成屹,晚上你和陸小姐有空嗎?婧婧太不幸了,我和你爸爸打算晚上去看望你丁叔叔和劉阿姨。哦,聽說婧婧還有好多同學要一起過去,你們要是能按時下班,就早點過來。」

  他這邊還沒掛斷,陸嫣的電話也響了。

  他看一眼她的屏幕:唐潔。

  就聽陸嫣聽了幾秒後,壓低聲音說:「哦,好,我知道丁婧家在哪,晚上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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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8:37


  那邊唐潔又說了幾句,陸嫣糾正說:「她家搬到蘭竺花苑了,不在原來的南珠別墅,你可千萬別走錯了。」

  放下電話,陸嫣發現江成屹在看她。

  「你怎麼知道丁婧家搬家了。」他問。

  陸嫣睫毛一顫,將手機放回包裡,平靜地說:「哦, 我前幾天在校友群裡看到的。」

  江成屹看向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是嗎?」

  陸嫣將頭髮輓到耳後:「嗯。」

  江成屹打開車窗,把計費卡遞給保安,隔了幾秒才說:「丁婧家境況越來越不好,為了公司運轉,丁家上月才將一部分產業轉手,舉家搬到了蘭竺花苑,這件事,以丁婧的性格,不見得願意主動跟別人提起。」

  陸嫣嗓子突然有些發癢,強忍住了才沒有咳出來:「好像是那次同學會聽劉雨潔說的,畢竟都在一個城市,同學中總會有人知道。」

  刷卡計費的感應屏似乎出了點故障,保安刷了幾次都沒能顯示價格,在等待的間隙,江成屹打開手機,找到那個幾乎不關注的校友群,剛點開,就蹦出來幾條信息。

  說話的是丁婧最好的朋友劉雨潔。

  【同學們,我剛跟丁婧父母確認了,丁婧家搬家了,不在南珠別墅,而是搬到了蘭竺花苑D4棟3601,大家千萬別找錯了】

  陸嫣剛好也在看微信,看到這條消息,盯著屏幕,沒吭聲。

  江成屹意味深長看她一眼,不再追問,將手機丟回中控台,接過保安遞來的計費卡,駛離停車場。

  回到家,劉嫂依然不見人影,晴天,更顯得家裡窗明幾淨。

  陸嫣說了句:「沒什麼事的話,我回屋休息去了。」

  江成屹雙手插在褲兜裡,目送陸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不緊不慢回了屋。

  他跟陸嫣的臥室在正對面,關上門以後,理應聽不到任何動靜,可是隱隱約約的,總好像能聽到她昨天的啜泣聲。

  當時打她電話她不接,他心急如焚,一路找到她臥室門口,一推開門,就看到她蜷縮在床上,哭得像個孩子,淚灑枕巾。

  他站在門口看著她,雖然大約能猜到她在哭什麼,可是想到八年前她對他的所作所為,心裡鬱氣上來,轉身就想離開。

  就在這時候,她居然又開始咕咕噥噥地說夢話,聲音嬌軟,有種呢喃的意味。

  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床邊,俯身看她。

  她的睫毛濕濕的,一簇一簇的覆蓋在她眼下。

  她的嘴唇微張著,飽滿鮮艷得如同絲絨玫瑰花。

  她喉嚨裡滾來滾去的那三個字,清清楚楚就是「江成屹」。

  後面究竟是怎麼吻起來的,他已經不願意去回憶細節,反正他拒絕承認是自己主動。

  他只知道,直到此時此刻,他的唇上還停留著她輕輕嚙咬時留下的清甜味道,掌下,更是清楚可記起她溫熱玲瓏嬌軀的那種觸感。

  想了一會,莫名熱起來了,他皺眉將手機丟到床邊,解開襯衫領口,到浴室洗澡。

  ***

  陸嫣睡到日暮時分才醒。

  一天沒吃飯,起來時,腿都有些發軟。

  晚上要去丁家吊唁,她簡單梳洗了一番,出了臥室。

  走到餐廳時,正好看見江成屹回來。

  他氣色也比早上好了很多,換了一件黑色西裝,裡面暗色襯衣配黑色領帶,底下黑皮鞋,雖說是一副吊唁的正統裝扮,但比平時更顯得肩寬腿長。

  他在接電話,聽話裡的意思,應該是剛從局裡回來。

  看出他很忙,她走到廚房張羅晚飯。

  打開冰箱找出食材,她下了兩碗陽春麵。

  湯就用的劉嫂留下的雞湯,煨出來以後湯身金燦燦的。

  兩個荷包蛋,一小堆碧油油的青菜,最後她還在油光晶瑩的湯麵上撒一些蔥花,調出絲絲縈繞的香味。

  她有意在他的碗裡多放了一些麵,荷包蛋也選的大一點的那個。

  做好後,她將兩碗麵端到餐廳,滿意地左看右看,認為這是自己有史以來廚藝發揮得最好的一次。

  「吃飯吧。」她瞥瞥他,放好筷子,坐在餐桌邊。

  江成屹過了一會才過來,看見那碗麵,雖然沒說話,但是也沒露出嫌棄的表情。

  吃的時候,陸嫣盡量目不斜視,可是餘光看見江成屹將她做的那碗麵吃得乾乾淨淨,還是流露出一種驕傲的表情。

  江成屹吃完以後沒離開餐桌,一直在喝水,直到她吃完,才站起身。

  陸嫣盯著他脖頸上的吻痕,位置較高,靠近他的下頜邊緣,領帶根本不足以遮擋那些痕跡。

  想到一會在丁家可能會碰到不少高中同學,她猶豫了。

  江成屹像是根本沒察覺到她的遲疑,走到玄關,回頭見她還站著不動,看著她:「不早了。」

  她只好回房取了包,跟他一起出門。

  ***

  蘭竺花苑不在市中心,但也不算太遠,從松山區出來,不到四十分鐘就到了小區門口。

  這小區是十年前建起來的,當年也算是本市的豪宅,可是放到現在來看,多少有些沒落感。

  一路開進地下停車場,還沒泊好車,陸嫣就看見唐潔跟好些七中同學站在電梯門口。

  唐潔似乎一直在留意這邊,一看見江成屹的車,就忙揚手:「陸嫣、江成屹。」

  兩人下車後,才發現不止丁婧的三班同學,還來了不少其他班級的同學。

  唐潔一身黑衣黑裙,臉上詫異遠多過悲傷,站在原地,看著江成屹和陸嫣走近,見兩人還是跟當年一樣般配,心裡那種由丁婧的死所帶來的陰霾感頓時消散不少。

  進了電梯,她正要拉著陸嫣說話,目光無意中掠過江成屹的脖子,不由得一愣,過了一會,意味深長地斜睨陸嫣。

  這個死女人,表面上正經得什麼似的,背地裡搞得這麼激烈。

  雖然陸嫣這些年從不提起,但根據她的判斷,陸嫣和江成屹當年絕對滾過床單,而且應該還滾過不止一回。

  眼看都曠了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和好的苗頭,陸嫣這幾天指不定怎麼纏著江成屹的,嘖,可別一下子榨得太猛了。

  她瞅完江成屹,又瞅陸嫣,沒在她脖子上發現類似的痕跡,咂摸著嘴搖了搖頭,她就說吧,論悶騷,誰能比得上陸嫣?可江成屹畢竟是個男人,難道還沒陸嫣饑渴?不應該啊。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沒法不注意,因為江成屹在男人中算白的,那吻痕又太紅了些,實在很打眼。

  陸嫣和江成屹只當沒看見周圍投過來的目光,一個低頭看手機,一個眼睛直視前方,一到三十六樓,就一前一後出了電梯。

  這公寓一梯兩戶,每一戶都有兩百坪,丁家把相鄰的兩套平層公寓打通,客廳因而顯得很大。

  聽說丁父以前經營過影視公司,雖說後來公司垮了,但也捧紅過幾個新人,除了七中的同學,還有不少丁父商界的朋友,其中不乏演藝圈的一些大小明星,來的人遠比陸嫣想的要多,

  劉雨潔作為丁婧最好的朋友,正紅著眼圈站在門口,幫忙招呼客人。

  見江成屹來了,她忙迎過來。

  江成屹用目光在偌大一個客廳掃了一圈,沒看見父親母親,就掏出手機,給母親打電話。

  劉雨潔沒能跟江成屹說上話,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觸到他的脖子,呆了幾秒,這才轉頭看向陸嫣。

  「陸嫣。」她聲音跟笑容一樣淡。

  陸嫣靜靜注視著她:「劉雨潔。」

  「快請進來。」劉雨潔轉而招呼後面的同學。

  「成屹、陸小姐。」忽然有人走過來。

  陸嫣一看,見是江成屹的母親。

  江母黑色窄包裙,黑色尖頭高跟鞋,頭上一頂黑色圓帽,額前垂下一片黑色網紗,難得的沒佩戴任何首飾,有些哀戚之容,她一走到近前,就在眾人的注視下握住陸嫣的手:「你們來啦?成屹,你父親和丁叔叔在裡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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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8:57


  江母說完那句話,就把目光投向兒子,一眼就發現了兒子身上的不對勁。

  她激動地盯著兒子,又驚又喜。

  好幾秒後,總算想起了所在的場合,連忙用手絹捂住嘴,彷彿在嗚咽,可仔細分辨之下,分明是熱淚盈眶。

  就聽她開心地低聲道:「嗷,我就知道,我兒子絕不會是gay。」

  陸嫣一懵,飛速看一眼江成屹,不敢接話。

  江成屹眉頭皺起:「媽。」

  江母不理江成屹,徑自握緊了陸嫣的手,高興地說:「好孩子,阿姨下次再送你們一點好東西。」

  陸嫣尷尬地張開嘴,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說起,江母卻已經將目光投向兒子:「以後我還是讓劉嫂每天過去做早餐和午餐,該補的時候還是得補一補。」

  說完這番話,江母臉上雖然維持著與周圍氣氛很匹配的哀容,氣色卻明顯比剛才好了很多,領著陸嫣就往內走。

  許是為了平時談生意方便,丁家除了客廳,裡面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會客室。

  會客室裡坐了不少客人,大多上了年紀,且都衣飾矜貴。

  丁母和丁父坐在當中。

  丁父連連嘆氣,面色顯得格外蠟黃,丁母頻頻用手絹拭淚,憔悴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所幸丁婧還有一個不到七歲的弟弟,雖然還不大懂事,此時還懵懵懂懂在會客室裡跑來跑去,但托賴這個小兒子的存在,丁父丁母多少有個念想,不至於一蹶不振。

  丁婧的父親旁邊坐著一個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的中年人,也穿著一身黑西服,舉手投足間便有一種翩翩的氣度,在他的椅子後,還站著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人。

  一看見那個中年人,陸嫣便隱約有種感覺,會客室裡其他客人雖在寬慰丁父丁母,但注意力其實都放在那人身上。

  仔細端詳那人幾眼,陸嫣發現對方跟江成屹有些掛相,心裡多少有了數。

  果然就聽江阿姨說:「老江,小陸醫生來了。」

  江父立刻朝陸嫣看過來,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由智慧和閱歷沈澱而成的洞察人心的力量,極為銳利明敏。

  只一眼的功夫,江父就露出了笑容,明顯對陸嫣很滿意。

  慰問完丁父丁母,江成屹這才領著陸嫣走到江父跟前:「爸,這是陸嫣。」

  又不冷不熱對陸嫣說:「這是我父親。」

  江父從容地站了起來,主動向陸嫣伸出手:「陸小姐,您好。」

  陸嫣微微一笑:「江叔叔好。」

  畢竟在這種悲傷的場合,江父雖然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但顧及到丁父丁母,最後只對陸嫣說:「改天跟成屹一起到家裡來玩,陪叔叔阿姨吃頓飯。」

  陸嫣遲疑了一下,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看在座的長輩似乎還有話說的樣子,陸嫣站了一會,就從會客室出來,江成屹卻還留在裡面,像是還有事情想向丁父丁母打聽。

  陸嫣一邊走一邊看向四周,一眼看去,發現了不少熟悉的身影,除了七中的同學,還有那晚在大鐘家參加派對的演員,比如鄭小雯、禹柏楓、章大山、David,還有好幾個眼熟的小明星。

  看起來,他們當年都曾屬於同一家影視公司。

  除此之外,她還在人群中看見了周老師和文校長的兒子文鵬。

  周老師此時正被一群學生環繞著,由於學生大多高大,越發襯得他瘦小,可他臉上的悲戚是實實在在的,顯然非常惋惜發生在學生身上的不幸。

  陸嫣走近:「周老師。」

  他扶住黑框眼鏡回頭:「陸嫣。」

  文鵬也打招呼說:「學妹。」

  周老師望著陸嫣,深深嘆氣:「沒想到啊,前不久丁婧還組織了同學聚會,這才幾天功夫,丁婧就遭遇了意外。」

  六班班長劉勤悲痛地搖頭:「從高中畢業到現在才幾年?已經有兩名同學過早離世了。」

  大家一默,不用說也知道另一個指的是鄧蔓。

  為了避免哀戚的氛圍繼續蔓延,劉雨潔提議:「周老師,你年初才做了手術,身體不比我們,站久了您恐怕有點累,不如到那邊去休息一下。」

  其實周老師還不到四十五,但大家總覺得他這幾年老了許多。

  周老師聽了劉雨潔的話,沒有反對。

  陸嫣目送他和劉雨潔的背影離開,忽然對劉雨潔說:「劉雨潔,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雨潔停下腳步,很冷淡地回頭看向陸嫣,見陸嫣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猶豫了幾秒,對周老師說了句抱歉,跟著陸嫣往一旁走去。

  說話的地方是一個小房間,位於廚房旁邊,很小,有點像保姆的臥室,但比起其他地方,這裡較安靜。

  陸嫣將門掩上,靜靜看著劉雨潔。

  劉雨潔也回視著陸嫣,過了一會,她牽牽嘴角說:「還沒恭喜你跟江成屹複合呢。不過說句實話,我有點想不到哎,你陸嫣不是女神嗎,追你的人比比皆是,居然也俗氣到要吃回頭草?」

  陸嫣對她的話無動於衷,只莞爾,試探著說:「知道冬至吧?」

  劉雨潔臉色一變。

  陸嫣心裡越發有了底:「丁婧已經因為冬至遇害了,如果你不想自己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劉雨潔臉色變得極差,氣急敗壞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越過陸嫣就要往外走。

  在她開門的一瞬間,陸嫣慢悠悠地說:「你有我的電話,等你回去以後想明白了,有什麼想說的,不妨給打給我。」

  劉雨潔理也不理,揚長而去。

  陸嫣看著劉雨潔的背影,想起幾年前還在讀高中,有一回她因為幫老師收卷子,不小心錯過了啦啦隊的訓練時間,等到她背著書包氣喘籲籲趕到體育館的時候,已經遲到十分鐘了。

  室內音樂很響,籃球隊的隊員還沒來,場地裡啦啦隊成員以丁婧為首,正舉著花球排練隊形。

  她奔到一邊將書包放下,喝了口水,就要回到自己平時訓練的位置上。

  剛跑到隊伍後面,就見劉雨潔就對丁婧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聽丁婧喝道:「站住。」

  陸嫣左右看一眼,才意識到丁婧說的是她,眨眨眼:「怎麼了?」

  丁婧走到她面前,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加上周六那一次,你已經遲到兩次了,根據我們啦啦隊的規定,遲到兩次的同學被視為無心參加訓練,我作為隊長,有權取消你啦啦隊成員的資格。」

  陸嫣心平氣和地解釋:「這一次遲到是我不對,但周六之所以遲到,是因為我去參加奧數的訓練了,而且我也提前跟副隊長劉雨潔請了假。」

  這時身後傳來喧嘩,除了男孩子們的說笑聲,還伴隨著籃球落地和球鞋和地板摩擦特有的聲音,大家不必回頭,也知道是籃球隊的隊員來了。

  劉雨潔不經意往那幫隊員溜了一眼,盯住陸嫣,一臉無辜地說:「你哪裡跟我請假了?」

  丁婧冷笑:「看來陸嫣你不但喜歡遲到,還是個撒謊精。」

  鄧蔓也是啦啦隊的隊員,旁觀到現在,忍不住走出隊伍,正色對丁婧說:「那天的事我知道,陸嫣說她會跟你們請假,還特意到三班找過你們,可能是沒碰到隊長,所以陸嫣才跟副隊長請的假。」

  「哪有。」劉雨潔震驚,「根本沒有這回事好嘛?」

  陸嫣冷冷望著劉雨潔。

  周六的時候她去三班找丁婧,丁婧不在,出來的時候,她在走廊上碰到劉雨潔,於是就對劉雨潔說過會晚點參加訓練,正式跟劉雨潔請了假,記得當時劉雨潔也滿口答應了,沒想到這時候卻矢口否認。

  其實對她來說,能不能繼續留在啦啦隊不重要,但是她明明沒有違反規定,憑什麼要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攆走。就算要離開,也該是她主動離開。

  身後慢慢靜了下來,顯然籃球隊的隊員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陸嫣調整了情緒,看著劉雨潔說:「當時我跟你請假的時候,走廊上應該還有別的同學,我這就去三班找當時在走廊的同學打聽,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當時聽到我們說話的同學。」

  劉雨潔眼神慌亂了一瞬,很快又嘴硬道:「這是個好辦法,你去找吧,免得說我冤枉你。」

  已經放學了,陸嫣就算要找,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陸嫣點點頭:「好,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我會帶同學過來一起做解釋。」她走到一邊,撿起書包,就要離開。

  鄧蔓忙也出了隊伍,背起書包,跟在陸嫣後面。

  「等一會。」有人開口了。

  這人雖然不怎麼愛說話,但聲音大家都很熟悉,不禁一愣,看向那人。

  江成屹走到劉雨潔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過了一會,懶洋洋地說:「真不巧,陸嫣請假的時候,剛好我就看見了。」

  劉雨潔臉一紅,聲音變得軟綿綿的,卻依然在強辯:「你當時明明在教室裡,怎麼知道陸嫣跟我說了什麼。」

  江成屹笑說:「我還真就留意她都說了什麼。」

  丁婧走近,乾巴巴地笑說:「江成屹你別開玩笑了,每天下課走廊上那麼多人,你在教室裡,難道還能聽到走廊上的人說了什麼。」

  江成屹身後幾個哥們圍過來,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這有什麼不明白的,當然是因為人家漂亮,所以江成屹才格外留意唄。」

  哄堂而笑。

  劉雨潔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咬住了唇沒再說話。

  丁婧瞪了陸嫣一眼,遲疑了一會,到底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陸嫣默默抬眼看向江成屹,在說完那幾句話後,他已經開始訓練了,很快就縱身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傳球後,不經意朝她看過來。

  她微紅著臉放下書包,不緊不慢跟其他拉拉隊員坐到看台上。

  ***

  在房間裡待了十來分鐘,陸嫣打開門,走到客廳,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要去找唐潔,就聽唐潔在後面喊她:「陸嫣,你剛才去哪了,我到處找你。」

  陸嫣回過頭,還沒說話,就見江成屹跟班長劉勤站在一起,正在說話。

  在她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江成屹正好轉臉看過來。

  唐潔拉著她,悄聲說:「我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正好跟你說。」

  「什麼事?」陸嫣看向她。

  就在這時候,丁婧那個小弟弟忽然從走廊一側跑過來,邊跑邊尖叫:「媽媽,媽媽,有個阿姨躺在地上,好像是死了。」

  陸嫣一愣,江成屹卻已經分開人群,快步朝孩子跑過來的方向走去。

  等陸嫣跑到那,就見一個年輕女人躺在地上,江成屹蹲在那人面前。

  走近一看,正是劉雨潔。

  江成屹神色嚴峻,對一臉無措的唐潔等人說:「可能是中毒,從現在起關好大門,不要讓任何人出入。」

  陸嫣心突突直跳,探手到劉雨潔的頸動脈處探了探,還好,還有脈搏。

  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經縮小成針尖大小。

  她心裡的猜測加深,湊到鼻端辨別了一下劉雨潔越來越緩的呼吸,徹底有了數,抬頭對江成屹說:「是瑪啡過量中毒,必須馬上送醫院。」

  江成屹已經打了電話,聽到陸嫣這話,輕輕撥動劉雨潔的脖頸,果然在一側皮膚上發現了一個極小的新鮮注射的痕跡。

  他臉色微沈,站起身拿出證件,對嚇壞了的眾人說:「警察,我現在懷疑兇手就在現場,希望各位配合調查,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準許,任何人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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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心,不會扯到嫣嫣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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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9:18


  在說完那番話後,江成屹在最短時間內封鎖了出口及露台,然後連同丁父丁母在內,將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廳。

  「抱歉。」他一邊打電話,一邊用目光在眾人身上快速掠過,「為了盡快找出兇手,也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此話一出,人群一陣騷動。

  江成屹的話大家都聽得明白,只要是今天來丁家吊唁的客人,全都有作案的嫌疑,而且兇手極有可能就在他們身邊。

  巨大的驚駭之下,丁母抓住丁父的胳膊,既畏懼又不解:「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婧婧才出的事,怎麼又——」

  丁父見妻子搖搖欲墜,怕她熬不住,連忙扶著她坐在沙發上。

  人群中一個女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眾人回頭,卻是那位當紅的花旦鄭小雯,她臉上驚怒異常,仍強自鎮定:「江sir,我敢打包票我不會是兇手,我給你三分鐘時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請你盡快排除我的嫌疑,我不想跟兇手待在一個房間。」

  江成屹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走到一邊接電話。

  而在他打電話的功夫,陸嫣始終守在劉雨潔身邊。

  劉雨潔呼吸越來越緩,她手上沒有納洛酮之類的急救藥品,幾秒過後,劉雨潔連口唇粘膜都有了發紺的跡象,她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心急,人命關天,再多的顧慮也只能暫時拋到腦後,急忙幫劉雨潔托住下頜,以嘴對嘴呼吸的方式幫助對方通氣。

  江成屹的電話起了作用,沒過多久, 120急救車輛就到了,再過二十來分鐘,老秦一行人也趕了過來。

  附一院負責安山區所有的急救及轉運,因此醫生一進門,陸嫣就認出對方是急診科的同事。

  在同事們搬動劉雨潔的時候,她對他們說出自己的判斷:「可能是瑪啡過量中毒,除了盡快上生命支持,最好早點用納洛酮之類的藥品進行拮抗。」

  同事知道陸嫣身為麻醉醫生,對阿片類藥物中毒的症狀把握得極精準,如此一來,倒省卻了現場判斷的時間,於是一邊給劉雨潔建立靜脈通道,一邊點頭說:「好,小陸。」說完,爭分奪秒將劉雨潔運走。

  老秦等人則兵分三路,一隊以小周為首,一進屋就戴上手套到露台、廚房、衛生間等地方進行詳細搜索。另一路則由老秦領隊,將來賓領到書房裡做簡單的筆錄和進行搜查。剩下的警員繼續留在客廳,除了防止兇手有異動,還負責保護現場安全。

  陸嫣是第三個被叫進書房做筆錄的。

  也許是為了避嫌,江成屹不在房間裡,負責問話的是老秦和另一名中年警官。

  她努力回想了剛才的細節,將自己跟劉雨潔的對話詳實而準確地覆述了一遍,為了補充說明,還將前幾天跟江成屹說過的丁婧那段奇怪的話也都交代清楚。

  做完筆錄出來,路過走廊時,她剛好碰見那名叫小周的警員跟江成屹說話:「房子裡搜遍了,沒見到類似注射器或針頭的東西。」

  江成屹:「到露台正對著的樓下草叢及垃圾場找一找,順便請小區保安將半個小時前的監控錄像調出來,查查那段時間都有哪些賓客離開了丁家。」

  陸嫣沒來得及細聽,就被警員領到了會客室。

  包括唐潔在內,會客室裡坐著好幾個已經做完筆錄的賓客,但由於警員規定賓客之間不得交談,雖然唐潔一見陸嫣就有話要說的樣子,也只能坐在對面衝著陸嫣乾瞪眼。

  到晚上十一點時,唐潔等人被獲準離開,陸嫣及最後見過劉雨潔的那幾名賓客卻被要求到書房補充筆錄。

  唐潔見陸嫣一時半會走不了,只好對她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又暗示自己會在停車場等陸嫣,這才離開。

  鄭小雯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想起剛才的一幕,又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回到江成屹的面前,仰頭看著他,怒不可遏地說:「江警官,你知不知道我明天一場戲需要早上五點起床?你憑什麼懷疑我是兇手?又以什麼名義非要將我們所有人都扣下?我聽說你當年在b大讀刑偵專業時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從今晚你的表現來看,我不但開始懷疑你的能力,還要打電話到安山區分局投訴你濫用職權!」

  江成屹垂眸看著她,沒接話,但態度中的強勢和冷硬已經一目了然。

  「小雯。」那名叫章大山的中年俊朗導演低喝一句。

  「算了吧,小雯。」鄭小雯的御用化妝師David顯然嚇壞了。

  鄭小雯一滯,多少冷靜了幾分,又被禹柏楓和David幾個好言好語勸了幾句,這才借坡下驢,被一眾大小明星簇擁著走了。

  陸嫣又等了半小時,在老秦再三確認了劉雨潔最後一次出現在眾人視野裡的時間後,終於被告知可以離開丁家。

  陸嫣出來沒多久,老秦等人像是打算回警局,也跟著到了客廳。

  丁家的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門口只有丁父丁母及幾個辦案的警員。

  江成屹見陸嫣出來,示意老秦等人先走,又對丁父丁母說了幾句話,這才帶著陸嫣離開。

  兩人到了停車場,陸嫣剛打開車門,想起剛才唐潔的話,便站在車旁,四處找尋唐潔的身影,沒多久,就見對面停車位那輛黑色suv的車燈閃了閃。

  是唐潔。

  見陸嫣注意到了自己,唐潔解開安全帶,下車朝這邊走來。

  「江成屹。」她臉上猶有餘悸,「怎麼樣,兇手找到了嗎?」

  江成屹往她身後看了看,見她孤身一人,語氣裡有告誡的意味:「這麼晚了,一個人待在停車場並不安全,早點回家吧。」

  唐潔想起剛才的一幕,打了個寒噤,嘴硬說:「我想起來一些事要跟陸嫣說,怕明天忙起來又忘了,所以才等在這裡。」

  陸嫣憂心忡忡地催促她:「你說完趕快回家,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你最好少在外面亂晃,就算有事要出來,一定要大鐘陪著你。」

  「知道啦。」唐潔摸了摸有些發涼的後頸,決定長話短說,「晚上剛到丁家的時候,接待我們的不是劉雨潔嗎,後來江成屹的媽媽領著陸嫣往裡面走,我跟在劉雨潔旁邊,無意中發現她死盯著陸嫣的背影,像是恨不得咬一口陸嫣似的,然後我突然就想起高中時候的一件事。」

  陸嫣和江成屹沒做聲,劉雨潔從高中起就暗戀江成屹,由於她本人三緘其口,這事同學裡少有人知道,連劉雨潔最好的朋友丁婧也被瞞得死死的。

  當年陸嫣也是無意中得知的。

  記得有一回,她趁放學課室沒人,到三班幫江成屹清理課桌垃圾,在一堆落灰的書信裡,發現了劉雨潔寫給江成屹的情書。

  好幾張紙,近一萬字,每一個字都極盡羞澀纏綿,小女兒心態展露無遺,縱觀一眾情書,就數劉雨潔寫得最情深意切。

  陸嫣看過就默默將書信放回原位,之後在江成屹面前不大不小吃了一回醋,被他哄好了以後,此後從未跟別人提起。

  唐潔顯然對這段公案一無所知,接著說:「我剛才看見劉雨潔的樣子,就覺得這種恨人的目光很熟悉,想了好久才想起當年鄧蔓也這樣看過別人,而且她看的還是劉雨潔和丁婧,那種惡狠狠的樣子,像是跟她們有深仇大恨似的,陸嫣你也知道,鄧蔓這人性格多好啊,什麼時候跟人紅過臉?我當時就覺得特別奇怪,可是無論我怎麼追問她,她都什麼也不肯說。」

  陸嫣沈默著,這件事她雖然捕捉到過一些蛛絲馬跡,但因為她當時大部分心思都放在高考和江成屹身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關注身邊的好朋友,事後就算再想細究,也已經錯失了最佳時機。

  「自從你開始跟江成屹談戀愛,鄧蔓就一天比一天不對勁。」唐潔面露思索,「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還整天心神不寧,像她那麼心細的人,有一次居然還把日記落在教室裡,我當時見那個本子普普通通的,哪想到是她用來寫日記的啊,翻開一看,就見第一頁寫著:『我的愛情只能就此埋葬,他註定不可能屬於我』。底下一段又寫著:『不,我不能背叛友誼,我不該那麼自私』。當時我正看得雲裡霧裡,鄧蔓就回來了,一把搶過日記本,臉都變了顏色。咦,對了,陸嫣,這事我當時是不是跟你說過。」

  江成屹聽了這話,臉色一陰,沈默了幾秒之後,像是突然想起極不愉快的事,一把扯開領帶,用力扔出窗外。

  陸嫣餘光看見,面上淡淡的,指甲卻差點陷進手心裡。

  唐潔嚇了一跳,緊走幾步將那領帶拾起:「拜託,江成屹你這什麼少爺脾氣,好歹是愛馬仕的領帶,要不要這麼任性啊!」

  江成屹冷著臉不接話。

  唐潔一頭霧水,站在車前,奇怪地看看陸嫣,又看看江成屹,突然福至心靈,像是明白了什麼,垂下眼睛想了一會,不緊不慢將江成屹的領帶遞給陸嫣,神色嚴肅地說:「反正就那麼幾句話,我馬上就說完了。當時除了那事,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當時鄧蔓明明不是合唱團的成員,卻總到音樂館附近晃悠,我記得當時合唱團的領唱是丁婧,還覺得奇怪過,鄧蔓應該是非常討厭丁婧的,那她為什麼還常常去合唱團呢。但是這幾年我再想起這事,總覺得鄧蔓應該是喜歡上合唱團的某個人了。」

  陸嫣收好江成屹的領帶,調整一番情緒說:「你還記得當時合唱團都有哪些成員嗎,我前年到學校裡查過09屆的合唱團名單,但沒能找到。」

  「你怎麼想起來去找合唱團的名單?」唐潔納悶地看著陸嫣,「不過說起來,當時咱們學校把精力都放在校籃球隊和其他的文藝項目上,合唱團說起來還是同學們自發組織的,學校也沒專門花心思管,就算找不到當時的名單也不稀奇。」

  她想了想,又接著說:「我覺得丁婧的死太意外了,這兩天就把以前覺得無關緊要的事都拿出來細琢磨了一遍,本來早就想跟你聊聊了,沒想到今晚又出了劉雨潔的事,現在好了,說出來就覺得心裡沒那麼憋了,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完,賊賊地看一眼江成屹,湊近,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陸嫣說:「你們倆就繼續鬧彆扭吧,不過我告訴你啊,就你們兩個,什麼也不用多說,江成屹喜不喜歡你,你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回去以後,一句廢話別說,直接開睡,多睡個幾次,他就算有天大的氣也都消了。」

  衝陸嫣擠了擠眼,以一副「大恩不言謝」的姿態,轉身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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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09:41


  唐潔的車離開停車場以後,江成屹發動引擎,將車駛離停車位。

  路上,陸嫣整理一下思緒,主動開口:「今晚我之所以找劉雨潔說話,是因為知道她是丁婧最好的朋友,想試探一下她是不是也聽說過『冬至』,從她當時的反應來看,她多半是知道的,而且跟丁婧一樣對此感到恐懼,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明明已經感知到了危險,卻執意要把這件事瞞下來。」

  江成屹還是不說話,車內氣壓一度低得像要打雷下雨。

  陸嫣自顧自往下說:「關於今晚的兇手,我有幾個猜想:第一、案發的時候,劉雨潔倒在小陽台前面的過道上,不遠處就是丁婧的臥室,由於房間裡供著丁婧的黑白照片,今晚除了丁婧的弟弟,沒人願意到那附近去,也就是說,那地方非常僻靜,但劉雨潔不知什麼原因,不但避開人群到了那兒,還在那被害。」

  「第二、從劉雨潔當時的症狀來看,她中毒倒地後,應該隔了幾分鐘才被丁家小弟發現,兇手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從容離開,再混進人堆裡。」

  她還要往下說,江成屹的電話就響了,陸嫣看向屏幕,是老秦。

  江成屹藍牙自動接聽,靜靜聽老秦說了一會,接口說:「不是,思路錯了,兇手不是一時興起,是有備而來。」

  陸嫣面露訝異,老秦似乎也很吃驚。

  老秦又說了幾句,江成屹說:「注射器在樓下草叢裡找到的,應該是兇手謀害劉雨潔以後從露台扔下的,從今晚的作案手法看,兇手非常聰明,並非衝動型人格,之所以選在人多的地方下手,一是早就做了周密的準備,二是有意為之。換言之,他tm在挑釁。」

  挑釁?陸嫣腦中的弦彷彿被人撥動了一下,發出嗡嗡的震鳴。今晚的來賓幾乎全知道江成屹的刑警身份,明知如此,兇手還特意選在這種場合下手,要挑釁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江成屹繼續說:「劉雨潔已經被送到附一院icu了,她應該是知道一些關鍵信息,我剛已經讓小周守在那了,只要劉雨潔情況好轉,小周就會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江成屹沒再說話。

  陸嫣默默看著他,還是開口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到底跟案子有沒有關係,但因為牽扯到我同事汪倩倩,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昨晚上晚班的時候,我聽另兩名同事說,汪倩倩生前登陸過一個網站——塔羅牌之類的卜卦網站,用戶只要在網站上輸入自己的詳細資料,就可以抽牌,據說有一副牌被抽到的幾率極小,但一旦抽到就可以許願,聽上去非常荒誕,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汪倩倩似乎很相信這個說法。」

  江成屹依然不吭聲,但陸嫣知道他在聽,便繼續說:「這個網站好像是汪倩倩b市的一位同學告訴她的,她同學應該也是醫護人員,我總覺得,汪倩倩之所以相信網站的那套鬼話,跟她b市的這位同學有很大關係。」

  江成屹目光微動,拿過手機,打電話給小周。

  接通後,他說道:「小周,你查一下b市那個被勒斃後拋屍的案子,對,跟汪倩倩和丁婧的案子細節很像,遇害者職業也是護士,你看看這人是哪個學校畢業的,跟汪倩倩是不是同學。」

  陸嫣暗吃一驚。

  一分鐘後,小周打了過來,江成屹聽完對方的話,說了一句:「知道了。明天到局裡以後,查一下汪倩倩的電腦裡近一年以來的搜索痕跡。」

  陸嫣的心猛的提了起來,屏住呼吸問:「那個b市遇害的人是……汪倩倩的同學嗎。」

  江成屹沒點頭,但也不像否認的態度。

  陸嫣腦中彷彿炸開一般,一片空白,過了許久,仍有些發懵:怎麼會?汪倩倩的同學也遇害了?是巧合,還是跟那個塔羅牌網站有關係?

  她想起群裡的聊天消息,同事裡面,不止一個人提到汪倩倩大婚之前情緒不對勁,結合剛才得到的消息來看,她突然有了一個猜測:汪倩倩是因為得知了b市同學遇害的消息,害怕波及到自己,所以才開始疑神疑鬼?

  可是,一個許願網站為什麼會讓汪倩倩產生這種詭異的聯想,難道填願望的時候還有什麼具體的細節,可以讓汪倩倩在事後聞出危險的信號。

  到了家,江成屹板著臉到廚房倒水喝。

  陸嫣站在玄關,看著他。

  雖然江成屹頭幾天也懶得說話,但今晚的情緒明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差。

  那種風雨欲來的氛圍,沈沈的當頭罩下。

  看出此時不是溝通的好時機,她悄咪咪跟在他身後,徑自往自己房間走去。

  眼看就要推門而入了,她想起剛才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裡取出領帶,喚住他說:「江成屹——」

  這三個字就如觸動板機的開關,剛一出口,江成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回頭,一把將她推到墻上:「陸嫣!」

  陸嫣猝不及防,愣住。

  他力道一點也不重,可他目光裡的怒意是實實在在的,像壓抑了許久的冰雹,夾裹著無數細小尖銳的冰渣子,打到臉上,密密匝匝的疼。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情緒:「江成屹。」

  「你閉嘴。」江成屹盯著她一字一句說道:「今天晚上我不想聽你說話。」

  說完,猛的鬆開她,砰的一聲關上門。

  陸嫣留在走廊裡,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好一會,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放下包,她摒住了痛哭一場的衝動,疲乏至極地合衣躺到床上。

  唐潔剛才說的鄧蔓日記裡的那兩句話,她非但一直記得,甚至早就爛熟於心。

  可即便如此,八年過去,她仍然沒有摸到真相的邊緣。

  不知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快樂把時光縮短,苦難把歲月拉長。」

  對她而言,鄧蔓出事前後的那段記憶,特別的漫長苦澀。

  為了找尋真相,這些年她如同挑揀河床裡的小石子一樣,一遍又一遍在記憶裡翻攪,可無論她怎麼回憶,最讓她印象深刻的,還是那次撞到鄧蔓在籃球館外找江成屹的情景。

  好像是高考前幾天,她本來跟江成屹約好在籃球館後面見面,誰知要走的時候,臨時被周老師叫到辦公室談話。

  周老師問了一下她填志願的意向,又交代了一些考場上緩解情緒的方法,和顏悅色說了好些話才放她出來,所以她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了十分鐘。

  到籃球館後面時,她遠遠就看見鄧蔓站在江成屹的面前,江成屹有些納悶的樣子,淡淡看著鄧蔓。

  鄧蔓卻只顧低著頭,臉紅撲撲的。

  一見她過來,鄧蔓臉上就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了。

  她喊了兩聲,鄧蔓卻越跑越快,她不知其意,走近江成屹,不解地問:「鄧蔓幹嘛呢,怎麼我一來就跑了,她剛才跟你說什麼。」

  江成屹看著鄧蔓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只說有話要對我說,我以為你托她給我帶話,就跟她出來了,可是她光站著,什麼也不說。」

  想到這,陸嫣的頭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八年前的她和江成屹彷彿置身在迷霧中,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牽引著,一步一步走到錯誤的犄角中。

  「不,我不該那麼自私,我不該背叛友誼。」

  她閉上眼,反覆咀嚼著日記裡的這句話,良久,譏諷地嘆了口氣,起身到浴室洗澡。

  ***

  雖說吼了陸嫣一通,江成屹依然無法遏制自己的怒意,進門就脫下西裝,一把摜到床上。

  本該徑直去洗澡睡覺,可是他站在門內,聽走廊裡一片寂靜,不由得又按下走開的衝動。

  等了半分鐘,不,最多十秒鐘,就聽見對面房門關門的聲音。

  他怔住,很好,既沒有敲門聲,也沒有半句解釋。雖然他早知道事情不那麼簡單,但是八年了,這女人始終欠他一個說法。

  他解開襯衣,強壓著怒意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倒到床上,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關於陸嫣的任何事,用力閉上眼。

  白天太累了,雖然窩了一肚子的火,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怎麼就到了一個寬闊整潔的房間,外面綠意盎然,陽光明亮刺目,一副夏天的模樣。

  在他身下,有一張汗意涔涔的臉。

  雖然視野有些朦朧,他仍可看見她烏黑的髮絲黏在光潔白皙的額頭上,雙頰如同迎風綻放的花苞,染滿了桃花。

  隨著他的撞擊,她的目光越發迷離,像春天裡盛滿了水的池塘,盪漾開圈圈漣漪。

  他捕捉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越看越心動,低下頭,就想要吻住她的唇。

  可是眼前一花,忽然又到了外面走廊,他正怒目瞪著她,明明擺出了非常冷淡的樣子,她卻一點也沒有退縮的姿態,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墊著腳想要主動吻他,正如很久以前每一次見面,她笑著撲到他懷裡的模樣。

  他異常嫌棄,卻任由她湊近,眼看她溫軟的氣息拂到了臉邊,忽然想起之前她幫劉雨潔做人工呼吸的樣子,連忙一把推開她。

  他可不想他的唇上帶著別的女人的氣息。

  她露出受傷的模樣,還想要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

  出於職業習慣,他的意識立刻得以抽離。

  應該是早上,睜開眼睛一看,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他忽略某個部位的異樣,摸到電話接起,聲音非常粗啞:「喂。」

  就聽見小周在那邊說:「江隊,劉雨潔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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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文裡的這句「快樂把時光縮短,苦難把歲月拉長」出自馮驥才的《苦夏》,特此標明。鄧蔓喜歡的不是男主也不是女主,劇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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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0:04


  陸嫣昨天失眠半晚,早上起來時還暈暈乎乎的。

  劉嫂不見人影,冰箱裡卻放滿了新添置的新鮮食材。

  時間還早,她取出雞蛋和麵條,煮了兩碗麵。

  剛把碗端到餐桌上,江成屹就到了餐廳,還像是在生氣的模樣,但臉色總算不像昨晚那麼差了。

  她坦然地看著他。

  早上時,她本來想向icu的同事打聽劉雨潔的情況,但想到自己昨天也在現場,怕惹來嫌疑,最終還是沒問。

  憋了一路,在進電梯時,她終於沒能忍住,問他:「劉雨潔怎麼樣了?」

  像劉雨潔這種瑪啡中毒的情況,只要及時用上拮抗藥再加上輔助手段,很快就能甦醒,何況昨天她一直守在劉雨潔身邊,及時避免了由於呼吸抑制而產生的併發症。

  「醒了。」他盯著電梯門。

  她鬆了口氣,但又有些疑惑,以兇手對付丁婧的殘忍手段來看,想要劉雨潔閉嘴,有太多直截了當的辦法,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最迂迴的一種方式。

  想了一會,她開始懷疑劉雨潔是否真知道關鍵線索,並且越發相信江成屹昨晚「兇手有意挑釁」的說法。

  到了附一院,江成屹破天荒沒扔下她就走,反而將車泊好,一起跟她進了電梯。
 
  「是要去icu嗎?」她想了想,開口問。

  他沒好氣:「陪你去科裡,兇手作案越來越頻繁,在你上班期間,警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要是不想下一個出事,你最好請一段時間假。」

  陸嫣一愣。

  像是提前做了溝通,一到科裡,陸嫣就看見於主任站在主任辦公室門前。

  見兩人出現,于主任對陸嫣說:「你先去裡面交班,我跟江警官說幾句話。」

  陸嫣默默點頭,轉身進了大辦公室。

  交班出來,江成屹不見了,換了昨晚那個叫小周的年輕警官。

  于主任把陸嫣叫到跟前:「去醫務科打報告,我給你批半個月假。」

  聽見這話,周圍同事頓時投來的艷羨目光,陸嫣不知該高興還是鬱悶,苦笑著跟于主任走到僻靜處,這才說:「知道啦,謝謝老闆。」

  于主任繃著臉:「這半個月不許在家閒著,早點把我讓你寫的東西寫完,還有,下個月的全國麻醉青年醫生病例大賽,我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你好好在家準備,到時候爭取拿個好名次。」

  見陸嫣乖巧點頭,又再三告誡學生:「不許到處亂跑,雖然我至今不明白兇手為什麼盯上你們這幾個孩子,但汪倩倩的事大家都很痛心,老師不希望再出現類似的悲劇。」

  請假的手續很麻煩,陸嫣跑上跑下,來回跑了三趟,才把手續辦好。期間,小周警官一直陪在她左右。

  一切辦妥後,她走進電梯,按下去icu樓層的電梯。

  剛到那,就見江成屹和兩名警員從裡面出來。

  老秦嘆氣:「嚇成這樣都沒說出什麼有用的信息,看來這姑娘知道的太有限,也難怪兇手放了她一馬,臥槽,我看這王八蛋純粹玩我們呢。」

  江成屹卻似乎有了些頭緒,讓小周回去休息,另換了一個警員繼續留守,到了停車場後,對老秦說:「喻博士今天回來,你先去局裡,我去找另外一個目擊證人。」

  老秦和陸嫣同時一怔:「目擊證人?」兇手這麼狡猾,怎麼可能會有目擊證人。

  江成屹拉開車門:「不確定,不過我打算試一把。」

  車駛出了大街,還不到中午,灰白色的厚厚雲層靜止在天空上,一副陰天欲雨的模樣。

  看了一會窗外,明知江成屹未必肯說,陸嫣還是問道:「劉雨潔有沒有說『冬至』指的是什麼?」

  江成屹淡著臉,很久以後才說:「高中的時候,你們女生中間流行過玩塔羅牌嗎?」

  陸嫣眨眨眼,又是塔羅牌。

  「據我所知,玩的人有,但不多。」她思索了一會,有了一個猜想,試探著問,「『冬至』……跟塔羅牌有關係?」

  「是個網站。」江成屹像是想繼續從陸嫣口裡得到一些當年的信息,「丁婧高中的時候,用家裡給的錢建了一個塔羅牌卜卦網站,因為建的那天正好是冬至,註冊的名字就寫的冬至。」

  陸嫣目瞪口呆。虧她猜來又猜去,怎麼也想不到『冬至』指的是網站,更想不到創辦人會是丁婧。

  遲疑了一會,她追問:「你別告訴我這個網站可以用來許願。」

  「的確是。」江成屹仍舊面無表情,「據劉雨潔說,建好網站後,丁婧在學校論壇匿名丟了網址上去,過段時間,果然有女生登陸網站許願。可是丁婧玩著玩著興趣就轉移了,很快就荒廢了那個網站,此後再也沒打理過。可是直到八年後,這個網站還有人在運營,用的還是丁婧的名義。」

  陸嫣頗覺得不可思議:「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丁婧一提到冬至就那麼害怕?」

  江成屹默然一會,冷冷說:「劉雨潔總覺得當年鄧蔓的死跟這個網站有關,在網站建立之初,丁婧曾經搜集在網站上許願的女生的心願,並以此取樂。」

  陸嫣心裡一緊:「鄧蔓當時在網站上許過願?」

  江成屹:「你跟鄧蔓關係那麼好,難道她從來沒跟你提過這個網站?」

  「她有很多秘密瞞著我。」陸嫣神色一淡。

  例如當年鄧蔓種種無法解釋的古怪行為,以及直到八年後,她都無法確定當年鄧蔓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江成屹冷哼一聲:「在丁婧瀏覽許願女生的名單時,劉雨潔發現了鄧蔓的名字,但具體鄧蔓許的什麼願,她不知道,只知道鄧蔓自殺後,丁婧害怕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出國以後才好轉。可是就在一月前,丁婧突然變得疑神疑鬼,總說自己遇到怪事,還說看到過鄧蔓,有一次兩人逛街,還逼問劉雨潔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劉雨潔見丁婧那麼害怕,就懷疑丁婧跟鄧蔓當年的死有關。」

  陸嫣先聽到前半段話,心裡冷笑:從劉雨潔的表現來看,當年的事,她絕對沒她自己說的那麼乾淨。

  可是聽完最後一句話,她徹底呆住:「你說什麼?丁婧前段時間看到過鄧蔓?」

  隔了幾秒,江成屹才接話:「怎麼了?」

  陸嫣震驚得幾乎無法思考:「前幾天我也看到過跟鄧蔓長得很像的人,就在我同事汪倩倩出事的當晚,我臨時被喊到醫院上班,撞上以後,我以為自己眼花了,也就沒多想。」

  江成屹猛的一踩剎車,將車停到路邊,面色嚴峻:「汪倩倩出事的當晚?你確定你看到過鄧蔓?」

  「我確定。」陸嫣努力回想當晚的情形,「那個人不但走路姿態跟鄧蔓很像,還穿著鄧蔓當年很喜歡的一件紅外套,就連我送給鄧蔓的髮卡,她都戴在頭上。」

  停頓了一會,她越發思路清晰:「是了!就是從那天撞到那個人開始,我就總遇到怪事!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原來丁婧也遇到過這個人。」

  江成屹緊鎖眉頭:「你跟那個人僅僅只是打了個照面?當時她有沒有跟著你去醫院?」

  「沒有。」陸嫣否定,「那個人很快就走了,但是她還在旁邊的時候,我接了一個電話。」

  江成屹:「電話裡說什麼。」

  當晚的情形太詭異了,直到現在,陸嫣還記憶猶新:「是我同事打來的,告訴我有一台手術取消了,暫時不用去科裡了。」

  江成屹越發了然:「電話裡?同事是不是直呼了你的名字?」

  陸嫣慢慢跟上了江成屹的思路:「接的時候,我不小心按了免提,因為是深夜,我本來就有點害怕,電話聲音又特別大,所以我印象很深,我記得打電話的是師兄,他一向稱呼我為小陸。」

  說完,見江成屹久久不說,忍不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像鄧蔓的人……是不是跟當年的事有關?還有,如果這個女人跟後面盯上我的人是同一個人,她跟蹤我的目的是什麼?」

  越不可思議的猜測,往往越接近真相,她左思右想,最後看向江成屹:「你別告訴我這個人跟汪倩倩被害的事有關,而我因為當晚不小心撞到了她,才成為她的下一個目標?」

  該死的是,雖然當時周圍環境昏暗,那人也許看不太清她的模樣,可是由於那通電話洩露出來的內容,對方根本無需費心打聽,當場就能猜到她的大部分信息。

  怪不得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她身邊就出現了怪事。

  「不對,這個女人跟鄧蔓長得那麼像,就算她是鄧蔓的某位親屬,因為一直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繼而殺害了丁婧,可汪倩倩跟鄧蔓八桿子打不著,為什麼也會成為這個女人的復仇對象?」

  「什麼復仇。」江成屹開始打電話,「這個人所作所為跟復仇半毛錢關係也沒有,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狂。」

  陸嫣面色一變。

  江成屹撥通電話,問她:「昨天你說沒能找到09屆合唱團名單,你回想一下,你是哪一年去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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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0:27


  陸嫣回憶說:「我是前年去的學校,但據學校裡的人說,合唱團名單早就丟失了。」

  江成屹一邊聽一邊打電話。

  電話那頭似乎在忙,等了一會,對方一直沒接,江成屹只好將手機丟回中控台,問她:「當時合唱團都有哪些人,你有沒有印象。」

  陸嫣看著江成屹,沒接茬。

  能有什麼印象?自從跟他在一起,她的世界就縮小到只剩兩個部分:1、學習;2、江成屹。

  現在回想起來,除了高一就加入了的啦啦隊和奧數奧物,對後面那些成立的學校團體,她根本就沒有多加關注。

  唐潔幾次說她重色輕友,其實一點也沒說錯。

  她只記得合唱團的領唱是丁婧,因為丁婧的聲音太有辨識度了, 可剩下都有哪些人,她全無印象。

  「你呢。」她問江成屹,「你還記得合唱團都有哪些成員。」

  江成屹一噎,顯然跟陸嫣一樣,他當年也沒怎麼關注別的事。

  兩個人彼此彼此,誰也不用說誰。

  陸嫣目光溜回窗外。

  高三功課本就繁忙,江成屹上課之餘還要打籃球,可他總能抽出時間去找她。

  陸嫣的母親那時候管她管得非常嚴,如果不是趕上學校有活動,她最多能跟他在一起待半個小時,就得匆匆往家趕。

  正因如此,每一次的約會也就顯得格外珍貴和甜蜜。

  剛在一起的時候,江成屹挺規矩,人前最多跟她拉拉小手說說話,人後才會親她抱她,但基本都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再就是給她買零食買禮物從不手軟。

  她知道他家條件好,聽說他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就撥了一部分股份到江成屹名下,還留下遺囑讓江成屹的父親代為管理,也就是說,還未成年,江成屹名下就有了進賬。

  即使是這樣,在兩人交往之初,她出於一份少女特有的驕傲和自尊,依然不肯接受江成屹的禮物。

  可是架不住他振振有詞:「我看我爸就是這麼哄我媽的,你是我女朋友,我怎麼就不能給你買禮物了。」

  江成屹雖然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庭狀況,但偶有一語帶過,總能聽出他父母非常恩愛。

  她隱隱就有些羨慕。

  關鍵江成屹還挺有眼光,每次選的禮物都合她胃口。

  隨著兩個人感情日益升溫,她也就慢慢放下了矜持。

  沒想到的是,日子一久,江成屹的大尾巴狼屬性終於暴露出來了。

  有一次,高三下學期,江成屹因為比賽以後喝冰汽水喝得太猛,得了感冒,但由於臨近決賽,江成屹作為隊長,還是每天都被教練抓到籃球館參加訓練。

  陸嫣知道了這件事,就在書包裡放了感冒藥和四季抗病毒口服液,去找江成屹。

  到了那,陸嫣悄悄往場中一看,就見江成屹坐在籃球場邊上的排凳上,正在看其他隊員訓練。

  他的頭靠在身後墻壁上,有點懶洋洋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但還是強打著精神,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旁邊的教練說著話。

  她這邊剛坐下,他就看見了她。

  中午訓練結束後,他把隊服搭到肩膀上,跟其他人說了幾句話,藉故留下。

  等其他隊員都走了,他和她像往常一樣,一前一後走到空無一人的休息室。

  「你怎麼來了。」進去後,他一邊關門,一邊問她,說話時跟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

  陸嫣放下書包,拉開拉鏈,他幾天沒找過她了,雖說她隱約能猜到緣故,但此時看見他,還是有點不高興,默默將藥取出來,遞給他:「給你的。」

  江成屹一愣。

  等他接過以後,陸嫣補充說:「每次我感冒我媽都給我吃的這個,好得特別快。」

  江成屹笑起來,依然不肯走近,說:「行,我這就吃藥。」

  喝完藥,他終於看出她不高興了。

  「怎麼了?」

  陸嫣瞅著他。

  好幾天沒見面了,他非但沒有任何親近的舉動,兩人之間的距離還遠得像陌生人一樣。

  她非常生氣。

  行,他不肯走過來,那就她過去吧。

  她走近他,問他:「這幾天為什麼不來找我?」

  他一邊後退,一邊笑著解釋說:「太忙了,而且我不是感冒了嗎,等好了我再去找你。」

  這是什麼藉口?

  眼看他已經退到了更衣櫃,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氣鼓鼓地仰頭看他:「感冒了就不能來找我了?」

  他頭後仰貼在櫃門上,盡量跟她拉開距離,垂眸看她,笑說:「不行,快期中考試了,我怕傳染給你。」

  「說個話就能傳染了?」

  他看出她的確有些生氣,開始耍無賴,低聲逗她:「我怕我忍不住幹別的。」

  他說話時帶著感冒特有的鼻音,聽起來跟平常很不一樣。

  彷彿有人在耳朵後面吹了口熱氣,陸嫣的臉毫無預料地紅了。

  他還在笑,聲音低而磁,帶著鉤子似的:「就問你怕不怕?」

  她假裝生氣地瞪著他,在他說話的時候,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望進他的眼睛裡:「你說我怕不怕?」

  她有意學他的口吻。

  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她突然間有點害臊,鬆開他就想跑。

  可是剛一轉身,就被他一把拽到懷裡。

  他的唇齒間還存留著淡淡的藥香,像是把這幾天落下的份量都算在一起似的,吻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深而急,一晌過後,他呼吸越來越粗重,一手圈著她的腰,另一手還順著她的衣服下擺探進去,猝不及防地就握住了她的那一處。

  這一下來得毫無預兆,陸嫣只覺得過電一般又酥又麻,等明白發生了何事,急忙咬了他一口。

  趁他吃痛鬆手的空隙,她推開他就往外跑,嘴裡罵道:「呀,你這個大混蛋。」

  他一把將她拽回來,喘著氣說:「別跑。」

  她失措遠多過羞澀,「惡狠狠」地瞪他:「你你你,你還像剛才那樣嗎?」

  江成屹的氣總算能喘勻了,哄她說:「我不那樣了,我是混蛋,你別生氣。」

  好不容易哄得陸嫣平靜下來,兩人坐在凳上休息,他閉著眼睛將頭靠在衣櫃上,像在回味什麼似的,一邊喝水,一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陸嫣耳朵挺尖的,立刻斜眼看向他,可是他說得實在太小聲了,根本無從分辨。

  事後她追問了他好幾次,他都矢口否認:「啊,什麼也沒說啊。」

  第二天,陸嫣果然感冒了。

  江成屹早就料到會如此,在昨天分手的時候,給她買了一堆板藍根、抗病毒口服液,就怕她的病來得跟他一樣急。

  喝完藥擤完鼻涕,陸嫣想起昨天的事,忍不住歪著頭,模仿著江成屹昨天的嘴型,來回琢磨。

  幾遍過後,才意識到他說的那幾個字是:「發育得真好。」

  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她又好氣又好笑,氣呼呼地放下筆。

  本來以為這已經是非常過分的話了,可是到了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陸嫣才知道,在某些時候,江成屹有本事說出比這過分一萬倍的話。

  ***

  鈴聲打斷她的回憶。

  是江成屹的手機響了。

  她轉頭看向他,他像是一直在等這個電話,剛一響起,就接了起來。

  說了幾句話,江成屹就說:「知道了。」

  將車駛離原位,往前開去。

  「我們這是去哪?」她面露不解,「是去學校找合唱團的名單,還是去找你剛才說的那位目擊證人?」

  江成屹惜字如金:「目擊證人。」

  陸嫣大感意外:「真有目擊證人?」

  江成屹很不願意接話的樣子:「你不就算一個嗎,那晚你在巷子裡撞到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兇手。」

  陸嫣費解:「除了我和丁婧,難道還有人撞見過兇手?」

  「不確定。」像是個很偏僻的地方,江成屹打開導航,「應該是個老頭,我剛才讓同事給電台打電話核實了那人的電話,到這人戶籍地址去找找看,希望這個人能提供一點有價值的信息。」

  「老頭?」

  江成屹看她一眼:「這老頭跟你一樣,號稱自己見到過一個早就該去世了的人,並為了這件事打過電話到電台,這個人比較愚昧迷信,堅信自己見到的是鬼,我懷疑他可能無意中見到過兇手。」

  陸嫣消化完這句話的信息,又在腦海裡來回將幾件事摸索了一遍,漸漸覺得原本複雜的一張網,有了撥雲見霧的跡象。

  想了好一會,她後知後覺地抬頭看向前方,近中午了,江成屹似乎並沒有把她送回家的打算,想問,卻強行忍住了,只瞟了瞟他的側臉,她在家休息這半個月,他不會真帶著她到處查案吧。

  正想著,她的電話響了。

  是唐潔。

  「你在哪呢?」唐潔問,「上班?」

  陸嫣:「沒上班,請了假。」

  唐潔像是鬆了口氣:「請假好,在家裡比在單位安全,跟江成屹在一起呢?」

  陸嫣含糊其辭:「嗯,在外面。」

  唐潔:「有件事跟你說,鄧蔓她媽媽前幾天不是要我們過去取東西嗎,她和鄧叔叔趕著搬新家,問我們明天能不能過去取,要是不能,她打算等冬至去給鄧蔓過生日的時候再給我們了。」

  陸嫣看看江成屹,遲疑了一會,說:「好,我明天過去取。」

  唐潔說:「那行,那明天我們在松山路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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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1:28


  陸嫣看向江成屹:「鄧蔓家要拆遷了,她媽媽整理出來一些相冊和紀念本之類的遺物,裡面有不少當年我們三個人的合影,她媽媽問我們要不要留作紀念,讓我們過去取。」

  一聽鄧蔓的名字,江成屹臉色就比剛才淡了幾分:「明天我沒空。」

  陸嫣盯著已經黑屏了的手機,很平靜:「我和唐潔已經約好了。」

  江成屹沈著臉,似乎憋著火,先不肯接話,過了好一會,才總算沒再拒絕,面無表情說:「再說吧。」

  她微鬆了口氣,想起剛才江成屹的話,揣摩了一會,說出自己的疑惑:「你剛才說那個老頭打電話到電台,我怎麼覺得,他也許只是開個玩笑?就算他真見過一個本該去世了的人,可是相像的人那麼多,也許只是一時眼花看錯了。怎麼就能根據這個懷疑他是目擊證人呢?」

  無論她怎麼推測,都覺得兩者之間沒有必然聯繫,江成屹也不會無聊到相信一個電台觀眾的無稽之談,之所以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找尋這個老頭,一定還有別的理由。

  江成屹卻沒再理她。

  從松山路出來,又往前開了許久,到近郊區時,江成屹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越走越有些荒涼了,街旁小區人煙稀少,商鋪也大多處於關門的狀態,直到繞過一條街,才再次豁然開朗,到了一片熱鬧的老舊住宅區。

  這地方規劃得不好,一眼看去亂糟糟的,江成屹繞來繞去,好不容易在一個九十年代初興建的少年文化宮門口找到停車位。

  停好車,江成屹掏出錢包,給門口看門的大爺付了停車費,問:「大爺知道紅旗小區在哪嗎?」

  大爺收好錢,一腳踹在門口圓溜溜的石球上,手裡端著個大瓷缸杯子,正準備喝水。

  聽了這話,慢悠悠吹一口漂浮著的茶葉,這才衝文化宮旁邊那條小巷子抬了抬下巴:「往裡走到底,再右轉就能看到了。」

  江成屹道了謝,回頭找尋陸嫣的身影。

  她就站在不遠處,穿一件駝色短大衣,底下一條簡單的黑長褲,整潔大方的裝扮,一眼望去無比熨貼。她偶爾走動兩步,很快又停下,似乎正打量周圍環境,腳下踩著黑色高跟鞋,顯得小腿長而筆直。

  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就數她最高挑秀麗。

  跟幾年前一樣,他盯著她的背影,不知不覺就走到她身後。

  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她回頭看向他,轉頭的瞬間,陽光折射在她垂順黑亮的頭髮上,綻出一片蜜金色的光澤。

  他移開視線:「走吧。」

  陸嫣眨眨眼,哦了一聲,跟在他身後,往巷子裡走去。

  烏雲散去,陽光普照,空氣重新變得乾燥寒冷。

  巷子裡的衛生做得很馬虎,高跟腳踩在地面上,不時揚起一陣輕煙似的灰塵。

  除此之外,巷子兩邊墻角還有不少新鮮的乾涸了的泥點子,像是前幾天那場大雨遺留下的痕跡。

  剛走到一半,就聽到前面熱鬧的喧嘩聲,順著巷子一直走到盡頭,再穿過一條窄馬路,就到了紅旗小區。

  這小區應該是這一帶最有歷史感的住宅區,雖說已列入拆遷計劃,但居民的生活暫時未受影響,依然很熱鬧。

  江成屹跟小區門口正說話的幾個大媽打聽了幾句,又往內走。

  小區比想像中來得大,走了很久,到了戶籍顯示的3棟2單元101,兩人停下一看,根本不是住宅,而是改裝而成的理髮店。

  「是這兒嗎?」陸嫣有些疑惑,往裡看了看,裡面的確有個老頭,正給人理髮。

  江成屹已經推開玻璃門往裡走了,她只好也跟上。

  老頭六十多歲,像是這店裡唯一的理髮師,正一邊拿剪刀給人理髮,一邊跟顧客說話。

  再環視一圈,就見店裡還有好些等候的顧客,或嗑瓜子,或看報紙,無一不上了年紀,不時也熱鬧地插上幾句話,很熟的樣子,不大像專為了理髮而來,更像是聚在一起閒聊天,顯然都是附近的居民。

  陸嫣得出結論:這老頭做的多半是熟客生意。

  見江成屹和陸嫣進來,老頭有點困惑:這兩人這麼時髦,實在不大像會光顧他這種店的人。

  「您二位這是?」

  江成屹看了看旁邊的客人,出示證件:「您好,想找您打聽點東西。」

  到了裡屋,老頭關上門,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警察同志,您要打聽什麼事啊?」

  江成屹從懷裡取出一張照片:「您認識照片裡的人嗎?」

  陸嫣站在一邊,目光自然而然投向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人,不由得怔住。

  那是個二三十歲的女人,面孔雖然很陌生,但由於此人的打扮有種用力過度的富麗,莫名有種熟悉感。

  老頭戴上老花鏡,接過照片一看,頓時面色大變,顫聲說:「怎麼不認識。就是她,她是個鬼。」

  江成屹似乎對這種情況相當有經驗,安慰老頭:「您別怕,把您知道的說一說。」

  老頭哆哆嗦嗦給自己點了一根煙,請江成屹和陸嫣坐下,醞釀了又醞釀,這才說:「前幾年我身體不大好,老住院,理髮店維持不下去了,不得不暫時關門。我老伴為了貼補家用,就去給一個有錢人家當保姆,當時那戶人家的女主人就是照片上這女的,好像姓李,叫李什麼來著。」

  「李荔薇。」江成屹看著老頭。

  「對對對。」老頭猛吸一口煙,抖了抖煙灰,「就這個名。李荔薇老公應該是半道做生意發的家,算是暴發戶,李荔薇長得很漂亮,但素質不高、脾氣挺大,在家時,總挑我老伴的毛病,我老伴回來沒事就跟我抱怨幾句,我就對這女的印象挺深,有一次我到那家小區門口找我老伴,正好撞上李荔薇出來遛狗,還特意多看了她幾眼。」

  「沒多久,我老伴突然說不想幹了,說那個富商在外面找了小三,整天不回家,李荔薇跟瘋了一樣,每天在家裡大哭大吵,沒事就砸東西,還總衝我老伴撒氣,我老伴自尊心受不了,說給多少錢也不幹了,後來我老伴在家待了半天,氣消了,說還是捨不得這份錢,又回去了。再後來,也就一個月多吧,我老伴跟我說,說李荔薇她老公突然回心轉意了。」

  「我問她怎麼回事,我老伴就說,李荔薇老公的小三養小白臉被發現了,她老公氣得不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原配好,就再也沒去找過那個小三,夫妻關係一好轉,李荔薇順心了不少,還給我老伴漲了工資。」

  說到這,老頭臉上掠過一抹懼色,又停了一會才說:「我老伴特別高興,非但不再生李荔薇的氣,還指望長期在李荔薇家幹下去,可沒過兩個月,李荔薇就出了意外,我老伴嚇得魂不附體,回來告訴我說,李荔薇是被人殺了以後丟到一個廢棄公園裡的湖裡,而且那之後沒多久,警察還找到這來問過我老伴,後來我老伴琢磨這事,總覺得警察的重點懷疑對象是李荔薇她老公,沒事就留意新聞,可是直到過了很久,這案子也沒破。」

  陸嫣越聽越覺得這案子熟悉。

  老頭嘆口氣:「我老伴這幾年過得太操勞,也沒注意身體,前年因為急性心梗,走在了我前面。去年,大概也是這時候吧,我一個人在家挺寂寞,就到親戚家吃晚飯,吃完飯,親戚又拉著我打了幾圈麻將,出來的時候,都快一點了,回家路上,對,就在咱們小區對面的小巷子,我前面走著一個女的,我在後面瞅著,越看越覺得那女的眼熟,走到光亮的地方時,我盯著她留神一看,差點嚇得魂都沒了,那女的跟那時候李荔薇的打扮一模一樣,頭上也是裹著個絲巾、身上長風衣,還有那鞋,忒眼熟了。光這個,我不至於嚇成那樣,但那女的連走路姿態跟李荔薇很像。回家後,我越想越覺得這事邪門,但也知道沒人相信,沒跟人說起過,前幾天我聽電台節目,我聽大夥說冬至的鬼故事,五花八門說得熱鬧,就把這事也當個故事說出來了。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這是我的親身經歷。對了警察同志,你今天來找我打聽這事,是也聽了『八卦七點半』節目?還是李荔薇的案子有進展了?」

  從理髮店出來,陸嫣一度震驚到無法思考。

  她看過那晚她家樓下的監控錄像,錄像裡的女人跟李荔薇一樣,也是這副讓人印象深刻的打扮,怪不得她一看到李荔薇的照片就覺得眼熟。

  她問江成屹:「前幾天我去你們局裡錄口供,聽老秦說,有位退休老刑警轉了一些陳年舊案到你們組,李荔薇的案子是不是也跟著轉到了你手裡?」

  記得那晚她家樓下的監控錄像,江成屹曾經反覆觀看,莫非在後來在翻李荔薇的陳年案宗時,他無意中發現李荔薇跟那晚嚇唬她的女人很像?

  江成屹打開車門:「這個人如果是兇手的話,她似乎以模仿受害人的穿著打扮為樂,先有鄧蔓、後有李荔薇——這麼多年過去,應該還有別的目擊證人。」

  他說完這話,掃過陸嫣的臉,在聽到「鄧蔓」的名字時,她並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

  盯著她看了一會,他看看腕錶,說:「不早了,先去吃飯吧。」

  陸嫣這才如夢初醒,嗯了一聲。

  下午他把她送回家,自己回了局裡,喻博士要過來做罪犯心理分析,她跟在一邊不大合適,可是專門派人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又不現實,只好把父親那邊的司機和劉嫂給叫了過來,讓他們在公寓裡陪著她。

  陸嫣查資料查到很晚,期間江成屹一直沒回來,到十二點時,司機告辭而去,留下了劉嫂。

  第二天醒來,她穿著睡衣到廚房取水喝,劉嫂不在,家裡被打掃得明亮整潔。

  她看看時間,還不到七點,以唐潔的作息習慣,至少會再過兩個小時給她打電話,她打算回房籌備幻燈片,為下個月的比賽做準備。

  走到走廊盡頭,她看著江成屹緊閉的房門,停下來。

  不知道他在沒在家,還是又在外面通宵辦案。

  念頭剛起,門開了,江成屹從裡面出來,身上穿著襯衫長褲,顯然已經準備出門了。

  看到陸嫣,他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下,很快就移開,往外走去。

  陸嫣順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睡褲,睡衣還是當時唐潔送的,領口開得很低。

  記得當時唐潔嘲笑她:「追求你的人那麼多,你就沒一個看得上眼的?身材再好也是然並卵。這麼漂亮的睡衣你就天天穿給自己看啊。」

  她默默望著他的背影。

  他不肯回頭:「我今天沒空,我讓小周送你去鄧蔓家。」

  「哦。」她慢吞吞應道。

  江成屹本來已經走到玄關,不知為何又停下,丟下車鑰匙,到廚房裡給自己倒一大杯冰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這才說:「一會小周會過來,你把衣服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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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1:57


  江成屹說完就走了。

  回房後,陸嫣先到盥洗室洗漱,再換上外出的衣服,一切都收拾好後,就坐到書桌前查資料。

  沒多久,聽到有人按門鈴,她剛一起身,桌上的手機也響了,拿過一看,正是昨天江成屹讓她存好的周警官的號碼。

  她接起,小周就說:「陸醫生,我是江隊組裡的小周,我現在已經到樓下了。」

  她說道:「好的,請稍等。」快步走到玄關,看了看顯示屏,果然是那位叫小周的警員。

  小周上來後,她正要給他倒水,誰知這時候唐潔的電話也來了,她看下時間,才八點半,倒比她想的要提前一個小時。
 
  「陸嫣,你們家江成屹的豪宅太豪了,規矩一堆,我懶得跟保安囉嗦,我車停在大門口,你快下來。」

  陸嫣忙說:「馬上就來。」回房間取好包,跟小周一起進了電梯。

  小周沒開車,到了大門口,兩人上了唐潔的車。

  坐好後,陸嫣給他們倆做介紹:「這位是周警官,這是我朋友唐潔。」

  唐潔為人熱情,回頭對小周露齒一笑:「周警官好。呀,我說,江成屹他們局裡招人是不是還得看顏值啊,怎麼他這些同事一個比一個帥。」

  一句話把小周逗笑了。

  路上,陸嫣問唐潔:「你前幾天說要跟叔叔去b市談器材生意,打算什麼時候去?」

  唐潔像是跟b市有什麼固定的生意夥伴,過去兩年,曾經好幾次到b市談生意。

  「還去什麼啊。」唐潔直嘆氣,「丁婧和劉雨潔才出事,我可不敢亂跑,唉,我說陸嫣,出事的可都是我們同學,我這幾天想來想去,怎麼總覺得,這變態可能是咱們學校的。」

  陸嫣露出思索的表情。

  鄧蔓家住在市中心的另一個區,路上又堵,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把車停在樓下,陸嫣和唐潔在小賣部裡買好零食,由著小周陪她們一起上樓。

  鄧家的房子雖說有些年頭了,但收拾得非常整潔,格局也寬闊,如果忽略小區旁亂糟糟的環境,是個非常舒服的三居室。

  可惜由於主人的心境不好,屋子裡常年有一種灰濛濛的壓抑氛圍。

  八年前鄧蔓出事後,叔叔阿姨痛不欲生,家裡一度愁雲慘霧,尤其是鄧媽媽,差點都沒辦法繼續工作,直到三年後鄧媽媽再次孕育生命,這種狀態才有所好轉。

  鄧小妹長到如今,已經四歲了,特別聰明可愛,一開口就引人發笑。

  聽到敲門聲,她第一個奔到門前。

  門一開,陸嫣目光碰到鄧小妹烏溜溜的大眼睛,心頓時軟成了一灘水,蹲下來親了小傢夥一大口,又拿零食給她吃。

  唐潔在邊上眼饞得不行,等陸嫣稀罕夠了,一把搶過鄧小妹,抱起來就往屋裡走。

  鄧蔓的爸爸媽媽都不大愛說話,鄧媽媽性格尤其嚴肅,鄧蔓還在的時候,就對鄧蔓管得極嚴,如今更顯得話少。

  只有當目光碰到小女兒時,鄧媽媽的表情才會變得異常柔和溫暖。

  陸嫣和唐潔輪流逗鄧小妹,鄧媽媽到廚房給三人倒了水,坐在一邊微笑看著。

  過了會,她走到裡屋,取出來兩本東西,摩挲了好幾遍,這才交給陸嫣:「這東西一直收在雜物間,蔓蔓好像有意把本子藏在角落裡,既捨不得丟,又不想讓別人發現似的,要不是打算搬家,我和她爸爸估計這輩子也發現不了這個本子。按理說這是蔓蔓的遺物,我和她爸爸不該送人,但我看裡面全是蔓蔓你們三個人的合照,就……唉,希望你們別覺得阿姨唐突。」

  「怎麼會呢。」陸嫣鄭重其事接過相冊,「阿姨千萬別這麼說。」

  聽到這話,唐潔也失去了逗鄧小妹的興致,在一旁沈默著。

  悠悠出了一會神,鄧蔓媽媽嘆氣說:「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當年只顧著抓蔓蔓的學習成績,對孩子的情緒根本沒留意,現在想起來,人生這麼長,高考失利是件多麼微不足道的事,如果我當時多給她一些安慰和鼓勵,蔓蔓也許根本不會做傻事。」

  三個人都不說話,哀涼的氣氛靜悄悄在屋子裡蔓延,唐潔憋得受不了了,走到窗邊,「刷」的一下拉開窗簾,讓陽光充沛地灑進來。

  陸嫣問鄧媽媽:「阿姨,你還是沒能想起當年鄧蔓都跟誰出去過嗎?」

  鄧媽媽搖頭:「這問題去年有位警官也來打聽過,可是蔓蔓這孩子太內向了,什麼事都瞞得死死的,除了你們兩個,我還真不知道她還跟什麼人有過來往,說早戀吧,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也就是高三那年,這孩子出去玩過幾回,但她都說是跟你們在一起,次數也不多,而且每一次都準時回來了,我就沒有多想。」

  「去年有警官來打聽過鄧蔓的事?」陸嫣自動忽略了後面的話,頗感意外地看著鄧媽媽,「是安山區分局的警官嗎?」

  鄧蔓媽媽輕輕揉著太陽穴:「好像是姓江,挺年輕的,我總覺得以前在蔓蔓學校裡見過,問那警官是不是蔓蔓同學,他也沒否認。」

  「姓江的警官?」唐潔吃了一驚,「別告訴我是江成屹,去年他不是還沒調回s市嗎?」

  ***

  從鄧蔓家出來,陸嫣心緒複雜,靜了好一會,才開始翻看那本相冊。

  唐潔眉頭擰得緊緊的,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麼關注鄧蔓的事?難道她當年真不是自殺?」

  「還有。」她越說越有些不安,「當年你跟阿姨認屍以後不是立刻報警了嗎?我聽說阿姨後來還去看了監控錄像,有問題的話,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聽到「認屍」兩個字,陸嫣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打開窗戶,讓新鮮空氣透進來。

  「還有鄧蔓那本日記,就那麼語焉不詳的幾句話,誰能看明白?我都不知道她是真談戀愛了,還是從哪本書上摘抄的什麼筆記。也是怪了,那日記不知她怎麼就那麼寶貝,連投湖的時候還特意帶在身上,等到撈起來的時候,日記本的紙都泡爛了,否則咱們往後翻翻,說不定還能找到點線索。」

  陸嫣眼睛莫名覺得刺痛。

  高考結束沒多久,她和同學們迎來了人生中最燦爛的一個暑假。每次出來玩,她都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絞盡腦汁地在母親面前想藉口。

  有一天,江成屹跟隊友約好打籃球,她想起鄧蔓的情緒大不對勁,就約了唐潔和鄧蔓去學校圖書館借書,打算從學校出來後,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

  到了學校,她路過籃球館,想著江成屹在裡面,還是忍不住進去了。

  意外的是,鄧蔓也早就在裡面了。

  江成屹他們在場中打籃球,鄧蔓就在一邊替他們整理亂丟一氣的衣服,撿起其中一件時,她默默地盯著那衣服發怔。

  陸嫣認出那衣服是江成屹一件用來換的T恤,是她用攢下來的零花錢給他買的,白色,普普通通的樣式,沒什麼特別,但因為上面的一排字母裡,有她的英文名字,她逛街時看見,見價格不算貴,就買下來,當作禮物送給江成屹。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經常穿在身上。

  鄧蔓還在望著T恤出神,她盯著鄧蔓的背影,藏好自己愈來愈深的疑惑,走近:「鄧蔓。」

  鄧蔓聽到她的聲音,似乎非常慌亂的樣子,臉色一剎那間又恢復正常。

  聯想起早前鄧蔓的種種古怪的行為,陸嫣心裡有了猜測,兩人在看台上坐下後,她悄悄觀察鄧蔓,注意到鄧蔓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江成屹,她知道鄧蔓是個很懂得掩藏情緒的人,最近卻總是在她面前失態,非常怪,怎麼看都覺得有些故意的成分。

  她想了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鄧蔓,我們是好朋友,你知道的,我非常珍視我們的友誼。」

  隔了一會,鄧蔓才轉頭看過來,臉色彷彿被潑了一層灰粉似的,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她注視著鄧蔓:「我和江成屹已經約好了填同一所大學,我喜歡他,特別特別喜歡。」

  她每一個字都繃得緊緊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鄧蔓臉上摸索,以鄧蔓的敏銳程度,完全聽得懂她的暗示,她心裡有個聲音在不住地低喊:快否認,快告訴我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可是鄧蔓卻只淒慘地笑了笑,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出了籃球館。

  陸嫣望著她消瘦的背影,心中疾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追了出去。

  她跑到圖書館,鄧蔓不在那,又跑回教學樓,一層一層找到六班教室,往裡一看,鄧蔓果然站在窗前,正用力將手上一團物事扔出窗外。

  她在門口靜靜看著鄧蔓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走進去,輕輕拉鄧蔓的衣角說:「鄧蔓——」

  鄧蔓猛的回頭,眼睛裡盛滿了淚水,大顆大顆滾落。

  她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臉上看到過那麼痛苦的表情,徹底地怔住了,張了張嘴,卻根本不知該如何開口,過了會,她手忙腳亂從口袋裡取出紙巾,想要幫鄧蔓擦眼淚。

  「我沒事。」鄧蔓推開她,盡量想顯得若無其事,聲音卻哽咽著,「我先回家了,你跟唐潔去圖書館吧。」

  鄧蔓走後,陸嫣腦中亂糟糟的。

  前幾天,她剛滿了十八歲,高中畢業,大學在向她招手,她的人生,很快會翻開嶄新的篇章,可是她遠沒有蛻變到擁有足夠的閱歷,她還不夠成熟,無法讓遇到的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面對這樣一種棘手的局面,她感到空前的沮喪和迷惘。

  她茫然地望著窗外,怔怔地發了很久的呆,直到唐潔給她打電話,她才木然地從教室出來。

  圖書館在教學樓的後面,路過樓下時,她想到剛才鄧蔓扔紙團的舉動,遲疑了片刻,走到教室樓下的月季叢裡仔細找尋。

  找了一會,終於在一個草堆裡發現了一個紙團。

  她的心砰砰直跳,蹲下身子打開紙團。

  就看見上面寫著一句話:「我恨她!我恨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每一個字都寫得極重,力透紙背的感覺。

  她像被人捅了一萬刀,心一下子涼透了。

  後來唐潔發現她神色不對,堅持要送她回家。

  在家待了好一陣,想起剛才的事,她還是覺得身體陣陣發冷,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決定再給鄧蔓打電話,至少約她出來好好談一談,可是撥過去以後,鄧蔓根本不接,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

  她在家裡悶了整整兩天。

  江成屹不在市區,被他媽媽拉到郊區別墅給外公慶生去了,察覺她不對勁,他給她打了無數次電話,承諾自己第二天就回來,然後帶她去散心,她本來有些提不起精神,但因為太想見他,還是答應了跟他出來見面,打完這通電話後,她心情多少有些好轉。

  收拾好第二天出門的東西,她猶豫著是再給鄧蔓打個電話,還是徑直去鄧蔓家找她,想了一會,決定選擇後一種做法。

  可就在這時候,她接到唐潔打來的電話,被告知:鄧蔓自殺了。

  掛掉電話,她整個人如同掉入了冰窟窿裡,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的記憶一片空白。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鄧蔓的爸爸在外地開會,正在往回趕的飛機上,鄧蔓的媽媽得到消息後,根本不肯接受這個事實,昏倒了幾次,又被搶救過來,情緒已經徹底崩潰。

  她第一個到了那,被失魂落魄的鄧蔓媽媽拖著去認屍,在辦手續的時候,她想起紙條上的話,悲痛之中竟還摻雜著絲絲恐懼。

  屍體從冰櫃中拉出來了,她一眼就看見鄧蔓那張浮腫還帶著強烈恨意的臉,只覺得脊背被人狠狠重擊了一下,痛得接近麻木。耳邊,彷彿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墻轟然倒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碎片落地的瞬間,她頭暈目眩,搖搖晃晃,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不至於倒下。

  過去的十八年,她過得坦蕩而快樂,第一次直面死亡,沒想到竟是以這樣一種殘忍的方式。

  短短幾分鐘內,她如同被一把看不見的刀從裡到外狠狠翻攪了一遍,連靈魂都碎成了渣子,回到家,她站在空盪蕩的客廳,發現自己仍在冒著冷汗,濕透了的衣服,如同保鮮膜一般緊緊包裹著她的身軀,讓她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她一頭病倒,每一次閉上眼,她都能看到鄧蔓充滿恨意的眼睛,而紙條上的那來自好朋友的近乎詛咒的話語,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不斷在耳邊回響,一口一口蠶食她的意志力。

  她淚流滿面,昏昏沈沈燒到39度,整個人彷彿被丟到了火盆裡,意識幾近模糊,媽媽憂心如焚,連夜把她送到了醫院,入院後,她被診斷得了急性腎小球腎炎,一住就是半個月。

  ***

  唐潔的聲音明明在耳邊,卻隔著一層厚厚的膜似的,有種遙遠空曠的意味。

  她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自顧自地出著神,直到身體被人用力搖晃了好幾下,才猛地抬起頭。

  「想什麼呢。」見陸嫣終於有了反應,唐潔翻了一串白眼,「到家啦。」

  她若無其事說:「哦。」

  開口的瞬間,她發現自己有著濃重的鼻音。

  怕唐潔看出來,她忙低下頭解安全帶。

  「大鐘過來接我了。」唐潔看著她和小周下車,「我就不上去了。」

  她恢復了平靜,囑咐唐潔:「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給我打電話。」

  回到家,她請小周在沙發上坐下,調整一番心緒,開始翻閱相冊。

  誠如鄧蔓的媽媽所言,相冊裡都是她們三個人的合影,幾乎每一張照片裡,她們三個人都在笑,笑容明媚得如同五月的晴天,看不見半點陰霾。

  她一張一張仔細翻找,留意著照片上的每一處細節,每翻過一張,都努力觀摩鄧蔓的表情,連眉毛上一個小黑點都不放過。

  翻到其中一頁時,她停下。

  這頁紙的邊角有些磨損,顯然曾經經常被主人摩挲。

  她目光緩緩上移,看向照片裡的人,心毫無預兆地猛跳起來。

  還是她們三個,笑嘻嘻地湊在學校的花叢前照相,一眼看去,沒什麼特別。

  可是在照片的右上角,也就是三個人的身後,一個較遠的地方,站著兩個人,兩人在陽光下交談,都沒有看向這邊,顯然是無意中被照進來的。

  在這張照片裡,鄧蔓的笑容顯得格外的明媚。

  陸嫣腦中嗡嗡的,盯著那兩個人的臉看了又看,許久過後,目光漸漸變得冷淡。

  ***

  喻博士下午的確回了s市,但趕來安山區分局的途中,又臨時被叫到s大學去辦一個非辦不可的手續,為此,他特意打電話給江成屹,再三致歉。

  江成屹在電話裡跟喻博士另約了時間,就把幾個案子放在一塊,跟底下人討論案情。

  剛說到丁婧的案子,一名同事從外面進來,將手上好幾頁電話號碼遞給江成屹:「丁婧頭些天接到了一些騷擾電話,雖說都是騷擾電話,但奇怪的是,這些電話來源IP不同,我查了一下,第一頁和第二頁這些都是同一個來源,後面的這些零零碎碎的,我也就沒再管。」

  江成屹一頁頁翻過,目光在每一串來源掠過,到第三頁時,他盯著其中一組ip地址,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不過很快,他就把資料還給同事:「就查前兩頁吧,第三頁估計是些散戶,沒什麼查的必要。」

  同事比了一個「OK」的姿勢,轉身走了。

  江成屹在桌邊站了一會,忽然抬頭對老秦旁邊那個中年警員說:「老鄭,你上次不是說,幾年前有個女孩跳河自殺,有人連續七年給警察局寫匿名信,要求警方重新調查這案子——」

  「啊,對。」那警員納悶地點頭,「怎麼了江隊。」

  「檔案在哪,能不能幫我找出來。」

  ***

  直到六點鐘,江成屹才回來。

  小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時拿出手機看看時間。

  陸嫣在廚房做飯,怕小周無聊,偶爾出來跟小周聊幾句天。

  江成屹一回來,小周馬上就站起來,非常興奮地問:「江隊,喻博士怎麼說的。」

  江成屹先看向餐廳,見陸嫣在裡面忙碌,便收回目光,走到沙發邊坐下:「喻博士明天才會過來,先吃飯,一會我送你。」

  小周顯然是個容易滿足的人,雖然陸嫣的廚藝水平一般,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江成屹送他回來,站在玄關,看向還在廚房忙碌的陸嫣。

  陸嫣收拾完出來,正好對上江成屹複雜的目光,有種預感似的,她望著他,開誠布公地說:「今天去鄧蔓家的時候,她媽媽告訴我你去年去查過鄧蔓的事。」

  江成屹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拿起先前放在玄關的那疊書信似的東西,徑直走過去,拉開椅子,在陸嫣對面坐下,將那疊東西丟在桌上:「我們查了丁婧這幾個月的通話記錄,發現她接到過很多騷擾電話,也就是說,在我還沒調回s市之前,已經有人在調查她了。」

  陸嫣眨眨眼,將頭髮輓到耳朵後面:「哦,是嗎?」

  「能不能解釋一下,這些號碼裡為什麼會有你們南杉巷的IP地址。」

  她看向一邊:「我沒聽懂你的話。」

  江成屹情緒依舊辨不出喜怒,目光卻能看破人心:「哦,那為什麼我們調出上個月丁婧家附近的監控錄像,你會出現在畫面裡。」

  陸嫣臉略紅了一下,抬眼盯著他。

  「你在跟蹤她。」他下結論,「你早就懷疑她了,對不對?」

  「我有點累。」她倏的起身,「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剛走幾步,就被江成屹一把拽住,緊接著,手腕上被冰涼又沈重的東西扣上,低頭一看,江成屹已經用手銬將她和自己拷在一起。

  「你做什麼。」她大驚失色,據理力爭,「我沒做任何犯法的事!」

  他一把將她推到墻上,抵著她,舉起手中的信,低聲逼問她:「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年復一年地寫這些匿名信。」

  她聽出他聲音裡壓抑著的暗流,預料到他要做什麼,心先是狂跳了一陣,慢慢平靜下來,由於靠得太近,兩人熱燙的呼吸已經纏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彼此。

  見她不說話,他捏住她的下巴,諄諄善誘:「你當年因為什麼原因跟我分手,你自己心知肚明,早在七年前,你就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於是年復一年地搜集證據,寫下這些匿名信,現在我只想聽一句實話,你之所以急於知道真相,除了查找鄧蔓的真正死因,還有沒有別的想法?」

  這話如同一柄尖銳的利劍,一刺過來,就將她堅強的外殼重重擊碎,她眼淚不知不覺淌下來:「你明知道答案。」

  他盯著她含淚的眼睛,微澀地說:「我想聽你自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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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始發糖。放心,唐潔和大鐘都不是兇手,因為作者不喜歡配角突然黑化然後虐主角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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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2:44


  她被他一步步逼到了墻角,驕傲和自尊再也無從維持。

  眼淚如斷線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直到上月,她才確定她和江成屹八年前陷進了一個巨大的圈套。到了此刻,面對他的質問,她清楚地知道,他想要的是明明白白的一句話,而不是任何模稜兩可的答案。

  他緊緊盯著她,不說話,仍在等著她的答案。

  透過淚霧,她看見他眼裡燃著的兩小簇火焰,又明又烈,直燃到她心底,

  她根本想不出任何猶豫的理由,抽噎了一下,一手撫上他的臉頰,盡量維持吐詞的清晰說:「江成屹,我忘不了你——」

  她的話音未落,他的吻已經重重落下來,像等了許久似的,飽含著暴風雨一般的力量,迫不及待地將她的話語盡數吞入腹中。

  她嗚咽了一聲,眼淚越發洶湧,用盡全力回應著他。

  回憶一幕幕在眼前直掠而過,哪怕時隔數年,依然讓她覺得異常苦澀。

  她住院,他得到消息,連夜從郊區趕到醫院去看她。

  清晨七點,距離她被送到醫院還不到四個小時。

  母親和唐潔守在床邊,藥已經用上了,但熱度依然未退。

  她的眼皮腫得很厲害,想要睜開眼,卻只能勉強打開一條縫。

  大夫們在床頭查房,她聽到他們在商議接下來還要給她完善哪些檢查。從他們的對話中,她知道自己的腎功能出現了很大的問題,甚至被下了病重通知單。

  她由此知道,外界的打擊不但可以摧毀一個人的意志力,也可以迅猛地擊潰十八歲的健康身體。

  眼淚乾後,繃在臉上,有一種冰涼的麻木感,短短一天內,她彷彿在油鍋從裡到外地煎了一遍,如今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個軀殼,思維一度接近麻木。

  鄧蔓死了,前幾天還活生生的生命如今變成了一具冰冷帶著恨意的屍體,心底的恐懼和愧悔比身體上的煎熬更讓她難過一萬倍,最痛苦的是,這種折磨還無處言說,在得知自己病得很重後,她居然有一種淡淡的解脫感。

  醫生們還在說話,她努力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想讓自己的意識就此沈溺在黑暗中,看不見光、聽不到任何聲音、不接觸任何外界的東西,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離冰涼又堅硬的現實遠一點。

  然後她聽到他來了,他聲音很焦灼,卻維持著禮貌,在跟母親說話。

  起初,母親像是有些驚愕,在交談幾句後,母親語氣裡的疏離和審視起了微妙的變化。

  以前她曾設想過一千遍一萬遍,從沒想過她和江成屹的戀情會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母親面前攤開。她聽得出母親對江成屹並不反感,要是在以前,她該是何等的驕傲和快樂,可是這時候,她只覺得加倍的煎熬。

  此後他每天都來,從早到晚地陪著她,可是她始終閉著眼睛,不想也不敢去面對他。

  得了腎炎的緣故,她的樣子很難看,唐潔為了逗她開心,幫她擦臉時,曾說她的臉腫成了一個白胖小包子。

  即便這樣,只要病房沒有別人,他總是會輕輕將她的額髮撩開,絲毫不嫌棄地低下頭吻她。每到此時,她都鼻根發酸,必須緊緊用手指抓住床單,才能讓自己的眼淚不滾落下來。

  清醒時還好,只要一入睡,她就能看見鄧蔓渾身濕淋淋地站在床邊,甚至有時候,就硬邦邦地站在江成屹的身後,眼神詭異得如同浮在漆黑夜裡的燭光,讓她神魂俱散。

  她無數次被嚇醒,大汗淋漓地尋找母親的懷抱,眼淚流了又乾,乾了又流,痛苦到了極點,唯有在心底荒荒涼涼地吶喊: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鄧蔓能完好無損地回來,只要一切能回到從前。

  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她終於脫離了危險期,回家的那天,她依舊麻木漠然得如同一個木偶。

  每個人都以為她是因為遭受到了好友的意外和認屍恐懼的雙重打擊才如此,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在鄧蔓出事的前兩天,她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回到家,怕母親一個人照顧不好她,父親出錢給請了護工。她整天躺在床上,有意與外界切斷一切聯繫。

  慢慢的能動了,有時候趁房裡沒人,她會坐在床邊,久久地望著外面出神。

  夏天的白晝總是很長,蟬聲陣陣、熱浪翻滾,可是她看著綠意盈盈的窗外,只覺得冷,徹心的冷。

  暑假要過去了,包括她在內,每一個人都將步入人生中的下一個階段,只有鄧蔓,像一根被人為折斷的新嫩鮮碧的樹枝,就此枯萎。往後的日子裡,她們將繼續前行,鄧蔓卻永遠沈在黑暗的河底,再沒有光明與未來。

  想著想著,她的眼淚就會無聲地滑落到腮邊。

  她不敢聽有關鄧蔓葬禮的一切細節,不敢面對痛不欲生的鄧蔓的爸爸媽媽,甚至不敢再接觸從前有關母校的角落,其中,當然也包括江成屹。在她眼裡,每個人都可以坦蕩地痛哭、盡情地惋惜,唯獨她沒有資格。

  接下來的很多天,江成屹來找她,她不見。江成屹給她打電話,她不接。

  她的心早亂成了一團麻,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她只知道,自從鄧蔓死後,她的頭頂便無時無刻不籠罩著一片巨大又冰涼的陰影,當初聽到他名字時的甜蜜和期盼早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無措和怵然。

  有一天傍晚,母親去醫院給她取藥還沒回來,知道江成屹在下面等她,她覺得不能再這麼被動和消極地對待他,於是穿了外套,由著護工扶著下了樓梯。

  他在樹蔭下等她,瘦了很多,見她總算肯出來見他了,他眼裡綻放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她的心不知為何就軟了,尤其是看到他睽違已久的笑容,早已堅定的決心頃刻間瓦解成了碎片,她喉嚨哽咽,試著朝他走過去,可是事情遠沒有她想得那麼簡單,僅僅走了兩步,腳彷彿被鐐銬禁錮住了,再也邁不動步,更荒唐的是,她甚至根本不敢往他身後看,唯恐在暗影重重的角落,瞥見讓她心碎膽戰的魅影。

  走投無路之下,她聽到自己慌亂又絕望地對他說:我不喜歡你了,我們分手吧。

  他的笑容瞬間凝固,盯著她說:「你說什麼。」

  她聲音很慢,吐字很清晰,每說出一個字,心上的肉都如同被刀剜了一下,一陣錐心刺骨的疼:「我說,我跟你在一起很不開心,我們分手吧。」

  ***

  他的吻帶著火星似的,點燃了一切,她意亂情迷地攀附著他的肩,一路吻到他的臥室門前。

  他呼吸越來越粗重,一手緊錮著她的腰,另一隻手還騰空擰開身後的房門,進屋後,兩個人滾到床上。

  她心裡早已燒起了一把烈烈的火,親吻對來她已經遠遠不夠了,她想要他、想摸他,於是抬起手來,試著去解他的襯衣,可是她一隻手被手銬和他扣在一起,另一隻手雖然保有自由,卻不時遇到他的阻撓,無法隨心所欲探去想去的地方。

  想要解開手銬,可是他顯然並沒有這意識,她覺得不公平,趁他鬆開了她的唇,轉而開始沿著她的脖頸往下探索時,她喘著氣抗議說:「江成屹,你解開手銬,我想——」

  「你想什麼。」他聲音粗啞異常,將她壓到床上,用拷著手銬的那隻手將她兩隻胳膊一併按到她頭頂,另一隻手則開始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服。

  還沒等她如一條扭動的魚那樣掙扎出來,他已經埋頭下去,一口含住了早就想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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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3:01


  房間裡一片狼藉,沙發到床上,臥室到浴缸,手銬解開了又鎖上,鎖上了又解開——幾番下來,陸嫣充分體驗到了什麼叫「欲仙欲死」。

  江成屹整個過程一言不發,像是要把過去積攢的慾望一併發洩出來,一味發狠折騰她。

  兩個鐘頭過去,她從最開始不顧矜持的「還要還要」,到後面的求饒不斷、哼哼唧唧,幾次差點靈魂出竅,舒暢得化作一灘水。

  第一次的時候,兩個人滿腦子只有對方,根本無暇考慮其他,直到幾十分鐘後江成屹在她身體裡繳械投降,陸嫣才反應過來剛才沒做防護措施。

  「呀,怎麼辦?」她推開他,掙扎著摸向床頭櫃,然而裡面空空如也,一應用品都無。

  「什麼怎麼辦?」他翻了個身,從後面固住她雪白勻稱的腰。

  察覺他再一次蓄勢待發,她扭動著,拒絕的意味很明顯:「我好像不在安全期。」

  那又怎樣,做都做了。不顧她發怔,他一把將她拉回來。

  一整個晚上,他將她如同話梅糖一般裡裡外外嘗了個遍,直到後來她累得脫力了,他才意猶未盡地罷手。

  她在他懷裡酣睡著,經歷剛才那一遭,兩頰緋紅,皮膚有種水靈靈的明亮。

  他替她將濕漉漉的頭髮攏到一邊,微皺著眉頭看著她。

  跟八年前比起來,她五官長開了些,嬰兒肥不見了,面部輪廓更顯秀麗嫵媚,身上的每一寸線條都標準得像用尺子勾勒出來似的,依然讓他三迷五道,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的飽滿之處像是早已發育完畢,幾年下來,並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變得更豐潤。

  他端詳了她一會,雖然仍有些不甘心,還是遵從心底的渴望,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吻。

  三年前,還在b市時,他到一家酒店查案,意外在那遇到了跟父親一起到b市談口腔器材生意的唐潔。

  兩人在酒店的大落地玻璃前的茶桌上坐了十幾分鐘。

  聊了幾句後,唐潔突然將話題拐到了陸嫣身上。

  她說陸嫣自從上大學,身邊的追求者就如過江之鯽,可是陸嫣全副心思都撲在學業上,整天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用功的緣故,陸嫣不但年年都能拿s醫科大的獎學金,還順利爭取到了附一院麻醉專家於博的博士生名額,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然而對於課業以外的娛樂活動,陸嫣一概有意迴避,雖說陸嫣自己似乎很陶醉於這種未來女醫學家的生活,但唐潔總覺得她過得太無趣了些。

  「哦。」他回答得很冷淡。

  陸嫣過得如何,關他什麼事。

  「不就是遇到老同學了嘛,隨便聊聊。」唐潔看出他的疏離,似乎很為陸嫣抱不平,並不怎麼高興,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雖說他表現得毫無興趣,但是從那天知道她依然沒有男朋友,他的心思就不爭氣地起了微妙的變化。

  當時他剛參加工作一年,仍在積累經驗階段,由於公安系統的特殊性,連調動工作的資格都沒有。而且他只要一想到十八歲時她提分手時的種種,氣就不打一出來,她當時對他那樣絕情,現在依然未必肯回心轉意,憑什麼他要放棄這邊的工作調回s市?

  第二年,他開始單獨辦案,因為心思縝密,又肯吃苦,在連續盯梢了一個犯罪團夥小半年後,終於破獲了一起積壓了很久的大案,再後來,在跟組裡同事偵破一起特大團夥作案中,他嶄露頭角,僥倖立了二等功,雖說因此掛了彩,但恰逢局裡要重點培養青年人才,沒多久就被提拔了副隊。

  從那時起,他開始頻頻回s市,並留意這邊的職務空缺。知道她正在附一院實習,每回開車路過附一院的時候,他會情不自禁地在門口人群中搜索她的身影。

  也許是他等的時間足夠長,他遇見過她好幾回,誠如唐潔所言,她身邊一個男伴都沒有。而且雖然連週末她也泡在醫院裡,可只要一有空,就會往圖書館和七中跑。

  她非常謹慎,像是查找什麼。

  有一次他沒能忍住,在她從圖書館出來後,利用職務之便向圖書館管理人員打聽,被告知:她每回借的都是犯罪一類的圖書。他很驚訝,可是由於他時間有限,沒能順著往下查。

  直到一年前,他無意中撞見她獨自前往鄧蔓家,聯想到十八歲那個暑假發生的種種,他不禁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在調查鄧蔓的事。

  不知她到底是從哪年開始查的,畢竟隔行如隔山,雖說她似乎一直沒放棄,卻始終沒能觸碰到事件的核心。

  幾月前,父親心梗發作,他得知消息,連夜趕回s市。

  父親康復出院後,他再一次提出調動的請求,考慮到他是家中獨子,上級終於鬆了口,不再一味以強硬的作風輓留他,而是終於在他調動一事上點頭簽字。

  沒多久安山區分局有了職務空缺,他調回了s市。

  記得前不久在金海ktv的同學會上,周老師在知道他回了s市,還曾經驚訝於他能夠輕鬆地在這樣的兩個大城市中進行平級調動,雖說他當時回答得輕描淡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從起意到調回她身邊,這當中花費了多少心血。

  當初兩人分手時,他無數次去找她,又無數次被拒絕,在最後一次被她冷待後,他的驕傲和自尊已不容許他再向她乞憐,過去十八年的生命裡,他早就習慣了樣樣東西都唾手可得,從來沒有嘗到過這種求而不得的痛苦。

  負氣之下,傷人的話衝口而出:「陸嫣,我跟你在一起不過是玩玩而已,你別以為我離開你活不下去,我他媽早就膩了,我要是再來找你,我就不叫江成屹!」

  這番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在刺向陸嫣的同時,也狠狠地扎向他自己。

  他永遠記得他說出這番話時她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訝和痛苦,可是話已出口,根本無從收回,怪就怪他當時太急於擺脫被拋棄的挫敗感,才會那樣的口不擇言。

  她記性那麼好,沒可能會忘了這番話,因此在兩人重逢之初,她表現得既冷淡又消極,可是他太沒有原則了,雖說一點也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卻沒能管住自己,一次次往她跟前湊。

  她多聰明啊,幾次下來,他的心思根本無從藏匿,就像他當初追求她時那樣,在接下來的相處中,她既不主動也不閃躲,手裡卻有一根風箏線似的,一點一點將他往她身邊拉。

  事到如今,遙想當初他說的那句「再也不會找她」的話,他的臉真疼。

  其實他仍沒有徹底釋懷,還有好些話要問她,可是經過剛才那一遭,她顯然累壞了,已然有了熟睡的跡象。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三個字,關了燈,將她摟在懷裡,也跟著睡去。

  ***

  陸嫣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沈,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

  江成屹不在身邊,陽光充沛,空氣裡浮動著角落裡擺放的文竹幽雅而輕逸的氣息,屋子裡有種男人特有的簡練潔淨感。

  想起昨晚半夢半醒間他在她耳畔說的那句話,她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往外冒著快樂的泡泡,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肯起來。

  手機響個不停,應該是微信群裡堆積了不少信息。

  點開一看,好幾個群都炸了,全是關於昨晚著名導演章大山正牌老婆出軌被拍到的新聞。

  【喲,章大山頭上的帽子都綠得冒油了】

  【鄭小雯要樂瘋了吧,她跟了章大山好幾年,章大山老婆突然鬧這麼一齣,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轉正了】

  【你們說鄭小雯圖什麼啊,雖說章大山長得是挺有魅力,但鄭小雯也不差啊,這兩年又拍電影又接廣告的,也算是名利雙收了,怎麼就想不開非要做小三呢】

  【章大山帥是第一,別忘了鄭小雯可是被章大山一手捧紅的,這幾年下來,兩人也有感情了吧。】

  【章大山家裡好像是開礦的,有錢的程度超乎你們想像】

  陸嫣本來不喜歡關注娛樂圈的八卦,但第一今早她心情好,第二她前不久才見過章大山和鄭小雯,尤其想到在劉雨潔被兇手注射過量瑪啡的那晚,鄭小雯還曾經氣勢洶洶地質問過江成屹,難免就多留意了一眼。

  翻了一會,她托腮回想那晚在大鐘派對上的細節。

  記得當時江成屹坐下沒多久,鄭小雯就故意跟他要電話,而章大山不知是不是吃醋,這邊鄭小雯話一出口,他馬上就開始跟旁邊的女明星說話,兩個人互不理睬,擺明了是在較勁。

  她由此知道,外界關於兩個人的傳聞絕非空穴來風。

  刷了一會微信裡的聊天記錄,想到今天還有很多事待做,她準備起床了,可是剛一掀開被子,門開了。

  「呀。」她身上一絲不掛,連忙貓回被子裡,「你怎麼還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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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3:29


  「今天周六。」成屹徑直走到屋內。

  昨天在電話裡跟喻博士約的是下午,雖說他早上還是習慣性地去了局裡,但因為擔心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只過去露了個面就回來了。

  「周六?」她驚訝地看著他。

  江成屹聲音透著淡諷:「在家休息幾天,連周幾都沒概念了?」

  他打定主意要跟她好好談談,並不多看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光溜溜的皮膚,走到床邊,撿起地上衣服,遞給她:「別感冒了,快穿上。」

  陸嫣看出他不高興,不接,抬眼看著他:「我得先洗澡。」

  她需要浴巾。

  這是在支使他?

  江成屹臉繃不住了:「陸嫣。」

  他的氣可還沒消呢。

  她跟他對視,烏髮明眸,安安靜靜坐在床上,跟八年前一樣,美到他心坎裡。

  只不過當時兩個人初嘗情事,在面對他時,她多少有些羞澀和慌亂,不許他替她穿衣服,更不許他跟著她進浴室。

  對峙了一會,想起她當時的嬌憨模樣,他敗下陣來,還是到浴室取了浴巾,遞給她:「洗完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她這才裹上浴巾,掀開被子,到浴室洗澡。

  他坐到沙發上,耐著性子等她。記得那時候,他也是像現在這樣守在浴室外,聽著她洗澡的動靜,心裡彷彿藏著一根輕輕擺動的羽毛,片刻都靜不下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怎麼再來一回才好。

  後面他倒是稱心如意了,並且在短短幾天內就嘗試了好多回,可是沒隔多久,他就被她給甩了。

  浴室的水聲停了。

  吹風機響起。

  過不一會,門打開,她出來了。

  用的是他的沐浴露,走近時,有種淡淡的馬鞭草的味道,清爽沁脾。

  他看著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只覺得原本安靜的氣息被她攪動得盪漾不已,身上不由得陣陣發熱,心知要是自己再待下去,談話的計劃勢必泡湯,於是假裝看不見她浴巾下面勻稱白皙的小腿,突然起身:「穿好衣服,出來吃早飯。」

  陸嫣回自己房間換好乾淨衣服,想了想,在自己行李箱裡取出一個文件夾,走到餐廳。

  餐桌上放著一碗粥,熱氣騰騰,坐下後,她抿了一口,香糯爽口的粥順著食道滑下去,胃頓時被一團暖融融的熱氣所包裹。

  他拉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看著她吃,身上那種冰山感沒了,但臉上還隱約透著『不爽』二字,見她吃得香,他沒忍住開口了:「好吃嗎?」

  「好吃。」她的心跟胃一樣暖。

  吃完後,知道他在等著她,她打開手邊那個文件袋裡,取出一樣東西,推到他面前。

  「這個認識嗎。」

  江成屹接過,見是一張複印件,油墨斑駁,有些年頭了,但紙張平整,邊角亦不見磨損,可見這些年一直被主人小心妥當地保存。

  應該是被人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頁面的左邊有著鋸齒狀的痕跡,上面用很大的字寫著:「我恨她!我恨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他當然認識,陸嫣寄給安山分局的那疊匿名信裡,第一年附上的資料裡就包括這張紙的原件。

  他看過同事的偵辦記錄,上面寫著:符合當事人鄧蔓的筆跡。

  他知道那同事接到匿名信舉報後,非常重視這件事,曾調出鄧蔓出事時的監控錄像反覆觀看,可是從錄像資料來看,鄧蔓當晚的確是自己走到河邊並墜入河中,屍檢報告也未檢出當事人生前被注射毒藥及精神致幻類藥品的殘留痕跡。

  雖說這張紙條上的內容有些古怪,但小女孩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說出什麼話都不奇怪,最後同事得出結論:排除他殺可能。

  「這是鄧蔓出事前兩天寫下的。」時隔八年,在敘述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做到平鋪直敘。

  他等著她往下說。

  「高考前,鄧蔓的情緒已經有些不對勁,雖說我早有察覺,但一直沒敢肯定自己的猜想。有一次,唐潔看到鄧蔓寫的日記,上面寫著『我註定得不到他』『我不能背叛友誼』,覺得奇怪,就跟我說了,我懷疑鄧蔓談戀愛了,可是我想不明白,什麼樣的戀情要藏著掖著,不能跟好朋友分享?後來我發現她頻頻去找你,給你收拾隊服,還總在看台上看你打籃球,我就猜,她喜歡的人可能是你,因為不想破壞和我的友誼,所以她才三緘其口。」

  江成屹忍著不打斷她。

  「高考失利後,她整個人變得更加消沈,為了幫她打開心結,那天我們約好了去圖書館借書,到學校的時候,我意外發現她早已經在籃球館了。我見她又幫你疊衣服又看你打球的,一時沒忍住,告訴她說:『我珍惜與你的友誼,但我也喜歡江成屹。』暗示她,不管她是怎麼想的,你都是我的男朋友,我沒可能放手。我希望她冷靜地想一想。」

  想起當時的情景,她聲線明顯不如剛才穩定。

  「她很快就聽懂了我的暗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當場就離開了籃球館,在教室找到她的時候,我看見她將這張紙條扔出窗口,她走後,我看到紙條上的內容,知道自己狠狠地傷到了她,想跟她溝通,可是在接下來兩天裡,她拒絕接我電話。再然後——」

  當時的情形猶如兜頭一盆冷水,哪怕事隔多年,仍讓她感到刺骨的冷。她狼狽地停下,隔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再然後,我就得到了她自殺的消息。」

  他聽出她喉嚨裡的澀意,變得異常沈默。

  「當時你去郊區給你外公過生日,沒在市區。我得了消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鄧蔓的父親還在外地,鄧蔓的媽媽情緒失控,拖著我跟她一起到停屍間去認屍。我當時看到鄧蔓的樣子——」

  她面孔依舊平靜,眼淚卻終於失卻控制,無聲無息滾落下來,掛在腮邊,晶瑩剔透,刺痛他的眼。

  她木然說:「鄧蔓是個很懂得體諒別人的人,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要喜歡你,而且她生前記下的日記也證明她那段日子過得有多煎熬,可是我明知道她剛經歷了高考的打擊,還對她說那樣的話,無疑等於當場給了她一個耳光,她心思那麼纖細,怕就此失去我和唐潔的友誼,一時想不通走上絕路,一點也不奇怪。」

  他胸口直發悶。難怪她當時會突然病得那麼急那麼重,好不容易出院,整個人都瘦脫了形。

  「我看鄧蔓的媽媽那麼痛不欲生,除了自責,還感到害怕。包括你和唐潔在內,我沒敢將那天的事告訴任何人。我只知道,鄧蔓的父母就她這一個女兒,才十八歲,就這麼沒了。我日夜受著折磨,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換一種溝通的方式,或者等她情緒好轉以後再暗示她,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上絕路。現在想想,對十八歲的女孩子來說,高考失敗也許不是最可怕的,失去友誼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她潸然淚下:「我每晚做夢都能夢見鄧蔓。後來你來找我,我拼命想要說服自己:這件事跟我們的感情沒有任何關係,我和你交往在先,就算我的話間接導致了鄧蔓的死亡,也該是我一個人受譴責,不該波及到我們之間的感情,可是我後來下樓去見你,我發現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只要一看見你,我就想起那天鄧蔓看你的眼神,就想起鄧蔓死後那張浮腫的臉,我腿直發軟,連靠近你的勇氣都沒有,我由此知道,我根本沒辦法再開開心心地跟你交往下去。」

  他臉色發沈,直勾勾地看著她。雖然他曾經懷疑她當時分手跟鄧蔓的死有關,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一段曲折。

  而且事情已過去了這麼久,一提到此事,她情緒還是能出現這麼大的起伏,可見好朋友的死亡留下了多麼深濃的陰影,這麼多年,一直橫亙在她心頭。

  眼見她眼淚越滾越多,他的心不知不覺揪起來,談話的初衷早被拋到腦後,積攢多年的怨氣幾乎一分鐘之內就消了一大半。

  他將她摟到懷裡,冷著臉替她拭淚。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分手以後,我聽說你去b市讀大學,我想你那麼出色,很快就會找新女朋友,而我也開始試著融入大學生活。」

  他不說話。當年被甩以後,哥們看出他失戀,為了強迫他認識新女朋友,隔三差五就拉他出去玩,可是他當時眼睛一定是出了問題,那麼多女生,居然沒一個看得入眼的。

  他去上大學,每天接受高強度的訓練,為了不讓反對他學刑偵的父親看笑話,他咬牙堅持學業,漸漸的,他發現這種狀態非常適合他,至少比談戀愛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輕鬆多了,後來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與他那幾年專注於學業不無關係。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跟陸嫣是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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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3:44


  「就這麼過去了半年,我總算克服了內心的恐懼,到鄧蔓家看望她爸爸媽媽。她媽媽精神狀態有所好轉,不再整天以淚洗面,還銷假回了單位上班。我幫她打掃鄧蔓的房間,無意中在抽屜裡發現一個玻璃紙包裝的禮物,透過包裝,看到裡面是一支派克鋼筆,這支鋼筆我看中很久了,鄧蔓也知道。鋼筆旁邊還有一張空白卡片,一個字也沒寫。我翻遍房間,沒能找到關於這支鋼筆收據,問了鄧蔓媽媽,鄧蔓媽媽也沒辦法確定鄧蔓究竟是哪一天買下的這支筆。」

  「可是自從看見這支筆,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徵得鄧蔓媽媽的同意後,我把筆帶回了家,並試著分析:1、這支筆是鄧蔓買給別人的。2、這支筆是鄧蔓買給我的,但因為跟我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改變,所以鄧蔓一直沒送給我。3、這支筆是買給我的,而且是在那天我戳破她心事以後她去買的,目的是為了重修我們的友誼,可是她還沒送出去,就遇到了意外,也就是說,她的死可能不是單純的自殺,還有別的可能。為了擺脫強烈的負罪感,也為了查清真相,我固執地相信第三點。」

  「然後你就把這支筆連同鄧蔓那張紙條一起寄到安山分局,並附上你的分析?」

  他想起那些信上娟秀的字跡,雖說口吻冷靜老成,字裡行間卻仍可看出缺乏訓練的人思維上固有的不足。

  她點頭:「信寄出以後,我每天都留意鄧蔓家的消息,過些日子,果然有警察上門,我心裡燃起了希望,沒準警察真能查出什麼疑點,可是沒多久,這件事就沒下文了,我側面向鄧蔓的媽媽打聽,才知道從那晚的監控來看,鄧蔓的確是自殺,他殺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希望破滅了,可是我卻已經走上了不歸路,畢業幾年,同學們各自奔前程,時間越久,線索的收集就會變得越困難。我強迫自己回想鄧蔓出事前的細節,想啊想啊,總算想起了一些事,在鄧蔓情緒波動大的那段時間,她好像去過幾次音樂館,可是當時音樂館的活動那麼多,我最開始沒能查到合唱團頭上,然而我仍然把我搜集到的一些模稜兩可的證據寄到警局去,希望藉助警方的力量重查舊案。可是這一回,由於太缺乏說服力,連上門詢問的警員都沒有了。」

  江成屹冷哼一聲:「浪費警力、浪費時間。」

  她看他情緒有所好轉,瞅他一眼:「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那時候我們三個人經常坐在圖書館的台階上吃零食,鄧蔓有時候會抬頭看看,眼神很複雜,因為我當時懷疑她喜歡你,一直認為她看的是體育館,可是我有一次看犯罪書,忽然想,為什麼不換一種思路,萬一她當時喜歡的人不是你呢?可是這樣也太矛盾了,她為什麼要頻頻引起我的誤會,並且在我當面暗示她時不否認呢。」

  「不管怎麼說,懷疑的種子就這麼種下了,我回到學校,坐在她當時坐的台階上,往那個方向看,才發現音樂館和體育館是相鄰的,聯想起那時候合唱團每次排練都在中午,我就去找當時的合唱團名單,記得接待我的人是周老師,他幫我找了一下午,最後告訴我沒找到。」

  周老師。

  他皺眉:「你怎麼查到了丁婧頭上?」

  陸嫣面色轉為複雜:「去年周老師發現自己得了甲狀腺癌,到醫院做手術,在術後甦醒的時候,他出現了譫妄症狀,復甦時,我聽到他囈語:鄧蔓,去找丁婧,去找丁婧。可是他說得太含糊了,我不敢肯定自己聽到的內容是否準確。」

  江成屹思索了幾秒:「那時候劉雨潔還未遭襲,你不可能知道當年丁婧匿名創辦冬至網站收集女同學心願的事,就算聽到這話,怎麼就下定決心去查丁婧呢。」

  「畢業以後,我基本沒見過丁婧,只知道她回國後很活躍,總在群裡說話。去年有一次,我跟唐潔逛街,在一家咖啡館裡遇到丁婧的好朋友劉雨潔,她當時正跟另一個三班同學說話,因為光線很暗,沒看到我和唐潔。後來我聽她們聊天,那女孩子說起當年丁婧出國,連暑假都不肯回來,又不是家裡出不起機票錢,太奇怪了。劉雨潔似乎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沒接話,可是那個女孩子又說,丁婧這人看著霸道,其實膽子特別小,記得那時候六班的鄧蔓死了,丁婧比誰都害怕,晚上連門都不敢出。」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想想鄧蔓出事後,我在醫院住院,唐潔也在醫院守著我,對當時學校裡的事一概不知。我記得當時鄧蔓的紙條上寫的恨的那個人是『她』,如果不是指我,會不會指的是其他人?再結合周老師去年的那句話,我懷疑當年鄧蔓的死跟丁婧有關,而周老師一定是知情者。」

  說完這話,她轉臉看他,發現他臉上毫無訝色:「你是不是也懷疑周老師?」

  他沒好氣地說:「你剛才不是說周老師那話很奇怪嗎?我不知道鄧蔓當年到底在搞什麼鬼,但是她明明談戀愛了,卻不敢讓人知道,喜歡的人又不是我,師生戀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劉雨潔透露,當時在網站上許願的人裡面有鄧蔓,我懷疑丁婧知道了鄧蔓師生戀的把柄,以此來威脅她,讓她故意做出喜歡我的樣子,讓你產生心結,好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就算鄧蔓的死另有原因,可是由於她的緣故,導致陸嫣背負了這麼多年的沈重包袱,他實在沒法對這個人有任何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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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4:44


  陸嫣見江成屹的推論跟她不謀而合,對他說:「等一下。」

  回到自己房間,取出那本相冊。

  「這是我昨天從鄧蔓家裡拿過來的。」她把它推到江成屹面前。

  「你看看。這裡面幾乎全是我們三個人高中時的合影,鄧蔓生前似乎不想讓別人發現這本相冊,有意將它收在家中儲藏室,如果不是要搬家清理房間,鄧蔓的媽媽也不會在角落裡發現它。」

  江成屹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本相冊,看她一眼,皺眉接到手裡翻了起來。

  有塑料封面保護的緣故,相冊裡的每一張照片都嶄新光潔。

  翻到其中一頁時,他注意到那一頁的頁腳明顯有些捲曲,表面的透明薄膜也有些髒汙。

  頓了一下,又快速往後翻去,然而後面的照片跟其他照片一樣,都十分乾淨鮮艷,唯獨剛才那一張有明顯的被人摩挲過的痕跡。

  陸嫣見江成屹很快就發現了問題,也跟著看向照片。

  跟其他照片不同,這張照片裡有五個人,除了她們三個,還有周老師和另外一位男生。

  周老師那時候遠比現在年輕,斯文白淨,戴副黑框眼鏡,雖然個頭不高,但身上那種儒雅溫和的氣質,無比熨貼養眼。

  而那名男生則踩著一個足球,身上穿著運動衫,背對著鏡頭,正跟周老師說話,跟周老師一樣,這男生個子同樣不高。

  「沒記錯的話,這是高二暑假照的。」她說,「我記得當時學校裡舉辦了很多暑期活動,其中有一個演講比賽是由周老師發起的,鄧蔓在家裡準備了很長時間,最後拿了全年級的亞軍。在我印象中,那是鄧蔓第一次主動參加這類活動。」

  從這一頁相紙的磨損程度來看,鄧蔓應該是經常回味這張意外得來的合影。

  想起當時鄧蔓籌備比賽時的用功程度,她心裡不禁微微有些發澀,其實仔細回想,鄧蔓對周老師的愛慕曾留下過一些蛛絲馬跡,可因為她從來沒往師生戀這件事上想過,統統忽略了。

  直到去年聽到周老師術後的囈語以及丁婧對鄧蔓之死的畏懼後,她才徹底轉移思路,懷疑到了周老師身上。

  「這人是誰?」江成屹盯著照片上另一個人。

  「不知道。」她昨天也曾研究過這人,覺得有點眼熟,想了半天,總好像能想起來了,但終於還是沒有。

  江成屹將相冊從頭翻到尾,又拿過餐桌果盤上的水果刀將檢查了一遍夾層,確定裡面沒有再藏其他東西,思索了一下,說:「從劉雨潔的口供來看,鄧蔓當年的確上網站許過願,但單憑這一點,丁婧不可能成功脅迫到鄧蔓,因為既然是玩笑性質的許願,鄧蔓完全可以矢口否認,所以我猜丁婧當時在看到鄧蔓的心願後,還曾經跟蹤過鄧蔓,並拍下了一些實際性的證據,例如照片或錄像。」

  陸嫣早就對這一點存疑,點點頭,聽江成屹繼續往下說。

  「同樣的,光憑這一點,無法肯定鄧蔓當時一定是師生戀,因為還有很多其他原因可以達到協迫的目的。但從當時鄧蔓的日記來看:『我的愛情註定只能埋葬』,『我註定得不到他』『我不能背叛友誼』——以及高中生的單純環境來看,我還是傾向於相信她談戀愛了,並且由於某種原因,這份戀情連好朋友都不能分享。」

  「在看到這本相冊前,我對她戀愛的對象到底是不是周老師一直存疑,可是有了這張照片,這種可能性加大了。因為除了你們三個,剩下的兩人中一個同樣是學生,另一個就是周老師。如果她的關注對象是照片裡的那個男生,同樣都是高中生,為什麼要隱瞞戀情?當然,光從她摩挲照片的行為來看,也不能斷定她對照片中抱有的就一定是愛慕心態,因為還有可能是仇恨或是其他情緒。」

  陸嫣予以否認:「鄧蔓生前曾經做過很多引起周老師關注的舉動,我基本可以肯定她對周老師非常有好感,可惜在今年懷疑到周老師身上以前,我沒有意識到那種關注是暗戀。而從周老師多年後在術後囈語時還提到鄧蔓和丁婧這一點上,我想到了一個可能:他不但知道鄧蔓對他的好感,還有所回應——當然,這個猜想未得到證實。」

  「可是我後來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和你約好在籃球館見面,但因為周老師臨時找我談話,我遲到了,當時那場談話內容非常空泛,我還奇怪了一陣,等我到籃球館的時候,鄧蔓正好找了你出來,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鄧蔓單獨去見你。在後面,類似的情況出現過好幾次。也就是說,在鄧蔓有意在我們中間製造誤會時,周老師很有可能不只是知情者,還是參與者,我在想,如果鄧蔓真有把柄落到了丁婧手裡,周老師身為老師,為了保全名聲,恐怕只會比鄧蔓更急於遮掩這件事。」

  江成屹第一次聽到這說法,思考了幾秒:「這個猜測未必正確,姑且假設它是事實,當年除了丁婧,周志成也在逼迫鄧蔓,可以想見,鄧蔓在這種雙重壓力下,會陷入一個怎樣的境地,她後面變得那麼壓抑和痛苦也就可以理解了。」

  陸嫣默了片刻,胸口有如堵著一團火:「鄧蔓不能恨自己的愛人,只能將矛頭對準丁婧,那天被我出言暗示後,她的負罪感和羞愧感達到了頂點,於是在紙條上寫下『恨她』和『做鬼也不會放過她』的話語。鄧蔓死後,丁婧一度害怕到不敢出門,而且根據劉雨潔那天的話來看,八年後丁婧撞上了一個跟鄧蔓極為相似的人,因為心裡有鬼,她懷疑到了我身上,便跑來問我知不知道『冬至』,還質問這一切是不是我搞的鬼。」

  兩個人都陷入思索。

  過了一會,江成屹看向陸嫣。

  她仍盯著相冊,睫毛還有些濕濕的,但臉上的淚痕已經乾了,臉頰因而比剛才更顯得明淨。

  想起她剛才流淚的模樣,他既心酸又心疼,瞅她一會,見她眉宇間依舊縈繞著鬱色,便將相冊丟回桌面,結束剛才的話題:「鄧蔓的事疑點太多,我會繼續往下查,這件事跟當年的冬至網站有關,可能還牽涉到後面的其他案子,你先別插手了。」

  她抬眼看他,看出他還是有些不高興,心不由得軟成了一團棉花,咬了咬唇,傾身摟著他的肩,望進他的眼睛裡:「江成屹。」

  跟以前一樣,只要她連名帶姓柔柔叫他一聲,他的腰眼便會一麻,屢試不爽。昨晚她不知道咿咿呀呀叫了多少聲,弄得他神魂顛倒,早上起來的時候,腿都有些發軟。

  他頭往後仰,試圖跟她保持距離,板著臉說:「幹什麼。」

  「一會你是不是要去局裡?」她一隻手胡亂摸向他的腰,意外在他後面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是槍匣,忙好奇往後看。

  他扯開她的手:「別亂摸,說正事。」

  她只好罷手:「我好久沒回媽媽家了,明天周日,我想回一趟東城。”

  跟蹤她的那人暫時還沒落網,她無法單獨出行。

  他沒接話。

  當初兩人還沒交往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跟她媽媽一起生活。

  有一次訓練,她上課去了,沒來,他不免有些失落,連隊友跟他說話,都有些懶懶的。

  然後不知怎的,丁婧突然就跟其他啦啦隊員說起了陸嫣,說她家一個認識陸嫣媽媽的阿姨說:陸嫣的爸爸是個出了名的公子哥,在陸嫣六歲的時候,他爸爸就跟她媽媽離婚了。這些年陸嫣一直跟母親生活,她爸爸不怎麼來看陸嫣,除了給錢,別的一律不管,所以陸嫣特別沒安全感,還曾經對自己的好朋友說過,以後就算找男朋友也絕對不會找她爸爸那樣的公子哥。

  不找公子哥?

  後來他們倆在一起了,他想起這事,就笑著問她說沒說過這話。

  她予以否認,可是想了一會,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我媽媽因為被我爸爸傷害得太深,倒是不止一次說過這話,我想她以後要是知道我找了男朋友,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接受你。」

  聽完這話,他心裡高興,嘴上卻說:「你才多大?這就想到以後你男朋友見父母的事了?」

  她驕傲地睨他一眼,輕哼道:「看你以後的表現吧。」

  其實除了鄧蔓自殺那段日子,當年跟她在一起時,他幾乎每天都如沐春風,哪怕事隔多年,他仍貪戀那份美好。

  而且雖說八年前他父母沒來得及見到陸嫣,但是在陸嫣病重期間,她媽媽可早就見過他了,並且他看出陸嫣的媽媽對他很滿意。

  她還在等著他的回答。

  他不想答應得太快,有意沈默著。

  在「欲拒還迎」和「借坡下驢」之間掙扎了一會,他選擇了後者,隔了幾秒,不情不願嗯了一聲。

  「中午順便在我媽媽那吃飯。」她嘴角翹起來,「我一會給我媽媽打電話,讓她別做糖醋小黃魚。」

  他皺眉補充:「我還不喜歡吃腰花和肚片。」

  真是少爺脾氣。

  「知道啦。」她笑瞇瞇地應了,又問他:「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中午不用你做。」

  「?」

  「我媽一會會過來。」

  她不由愣住,他的臥室還亂著,床單上更是一片狼藉:「你怎麼不早說?」

  他電話響了,將她從自己身上扯開,他起身接電話,聽對方說了幾句後,說:「好,我就來。」

  她已經往他房間去了。

  他走到門口。

  他媽和劉嫂應該已經快到小區了,房子太大,只有劉嫂知道洗衣機和烘乾機在哪,就算把床單換下來,估計還沒等她找到洗衣機和烘乾機,她們已經來了。

  他任由她折騰,淡淡對她說:「喻博士來了,我中午可能會在局裡吃盒飯,我媽他們一會就來,劉嫂到時候會準備午餐,司機也會跟著上來。」

  她哦了一聲,沒來得及回頭,他轉身走了。

  ***

  喻博士來得挺準時,他剛到辦公室,就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略有些發胖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前,兩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目光銳利,笑容可掬。

  見他進來,喻博士馬上拉開椅子起身,向他伸出手:「江成屹江副隊長?我是喻正。」雖說身體臃腫,動作卻異常敏捷。

  「您好。」他握手,請喻正坐下。

  老秦幾個打開幻燈片。

  喻正效率很高,來時路上已經把老秦他們傳給他的資料大概過了一遍,室內燈光暗下去的一瞬間,他請小周將三年前的李荔薇、今年b市的王薇、s市的汪倩倩及丁婧幾人的拋屍現場慢慢回放。

  「這幾樁案子有些共同點。」江成屹解釋,「但又有些細微的不同,考慮到破案的難度,上級暫時將幾件案子併作系列犯案。」

  在放大其中一副圖像時,喻正盯著看了幾秒,興奮地點點頭:「非常有意思,這是位快速成長型罪犯,並且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如果不盡快將這人找出來,他/她應該還會搞出更多的花樣。來,江隊,各位同僚,我們先從犯罪刺激情景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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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 07:15:00


  「從江隊傳給我的資料來看,今年七月八日在b市遇害的王微和十一月二十八日遇害的汪倩倩,生前都曾經登陸過一個冬至網站。而十二月三日遇害的丁婧,則是八年前該網站的創辦人。」

  喻正說著,起身走到通告板前,打開小小的LED燈,用黑色記號筆在白板正中間寫上『冬至』兩個字。

  「對。」老秦接話,「這網站創辦後一直沒進行網站維護和技術升級,存在很大的安全漏洞,黑客還是花重金買的x國那邊的黑客技術,,每幾年就給網站續費,而在九月份最後一次黑入該網站的資料庫後,就再也沒有入侵的痕跡,兇手這麼狡猾,無疑給我們的偵辦增加了難度。」

  「很好。」喻正興奮得搓了搓手,「四名已知的受害人中,只有於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遇害的李荔薇,因為辦案警員當時未第一時間查找上網痕跡,無法證實遇害人生前是否登陸過該網站。」

  他將丁婧、王微、汪倩倩、李荔薇的名字寫上,用四根筆直的線連上正中間的『冬至』,然後又在李荔薇的名字後面打上一個問號。

  江成屹讓小周將一份新打出來的資料遞給喻正,說:「昨晚已經在該網站的用戶資料庫裡找到了李荔薇的信息,早上沒來得及傳給喻博士。」

  「也就是說,李荔薇也登陸過該網站。」喻正接過資料,見那些名單裡,除了李荔薇,還臨時加上了一個叫『鄧蔓』的人的名字。

  他收回目光,抬手將李荔薇名字後面的問號抹去,繼續說,「江隊給我的筆錄裡,有一份叫李雲娟的汪倩倩的同事提供的線索非常關鍵。」

  江成屹點頭,將資料放回桌上。

  那天陸嫣上晚班的時候,無意中聽了兩名同事閒聊汪倩倩的事,因為事關汪倩倩,陸嫣想幫助破案,下班回來就跟他說了這件事,他就讓小周跑了一趟,到附一院去找李雲娟做筆錄。

  喻正展現出他驚人的記憶力:「我記得這位叫李雲娟的護士說:汪倩倩之所以知道這個網站,是因為遇到了b市的同學王微,應該是王微跟汪倩倩說了什麼,汪倩倩才特別相信這個許願網站,後來在汪倩倩的通話名單裡,也的確找到了三次打給b市王微的紀錄,巧的是,沒多久王微就遇害了,四個月後,又輪到了汪倩倩。」

  他擱下筆,回身看向江成屹:「不過,這僅是這四件案子的一個共同點,光從這一點來說,無法證明這幾位死者被害與登陸網站有直接聯繫。江隊,線索的收集和整理是你們的強項,我更感興趣的是犯罪的心理研究和側寫,接下來,我們看看四位受害人的拋屍現場。」

  他請老秦重新將幻燈片打開,點開手中的筆,畫上:

  李荔薇拋屍地點——桃花公園人工湖

  b市的王微拋屍地點——b市郊區的跑馬湖

  汪倩倩——南石公園的人工湖(由於列入了政府的重修計劃,該公園已經關閉一年多了)

  丁婧——郊區燕平湖

  最後在左上角寫上一個大大的「水」字,並在旁邊寫上「共同點」。

  小周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喻正直接忽略其他方面,將「水」列為第一個共同點。

  「四人死因都是勒斃後拋屍,而且有三人的屍首均被兇手用白色的充氣防水材料包裹好,得以懸浮於水面,從後面幾次的拋屍現場來看,兇手已經逐漸可以按照內心的想法布置出完美的犯罪現場。假使李荔薇的案子是同一人所為,李荔薇顯然是兇手的犯罪生涯中一次失敗的嘗試。」

  有人不解:「是因為只有李荔薇的屍體沈入了湖底嗎?」

  「雖然兇手也用充氣防水材料包裹了李荔薇的屍首,但因為那材料比較劣質,出現了漏氣現象,屍首很快就沈入湖底,沒能如兇手所預想的那樣浮在水面,讓目擊者第一時間欣賞到他的傑作。」

  說到這,喻正微笑,胖乎乎的腮幫子上各綻出一小圈油光:「我想當時兇手在作案後,曾經非常關注李荔薇屍首被人發現的動向,可是過去了好幾天,因為屍首沈了,沒人發現他的犯罪成果,可以想像兇手當時非常氣惱。當然對兇手而言,李荔薇是早期作品,難免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是在再一次作案時,兇手已經避免了同樣的錯誤,說明兇手這幾年在不斷進步。」

  「再看江隊昨天補充過來的資料。第一、李荔薇於三年前遇害,但是在去年冬至前夕,曾有目擊者見過跟李荔薇做同樣打扮的人,兩個人不止衣服一樣,連走路姿態都高度相似,目擊者誤以為是見鬼,還打電話到一個叫八卦七點半的電台,把它當作鬼故事去分享。」

  「再看b市的王微的案子。王微在遇害前,也曾跟同事抱怨說宿舍失過竊,而且丟失的還是她常穿的一條裙子、一雙高跟鞋和一個髮卡。因為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王微最後沒有報警。」

  「第三點,我剛才已經在資料庫名字上發現了一個叫鄧蔓的人。江隊,已經確認了?」

  「對。」

  「好,因為目擊者還未來警局做口供,關於這個叫鄧蔓的當事人的事件,江隊昨天只是口頭打電話跟我進行了溝通。八年前,有一位在郊區三明河跳河自殺的十八歲女性,就叫鄧蔓。而在前不久汪倩倩遇害的當晚,鄧蔓生前的一位好朋友在附一院附近遇到了跟鄧蔓高度相似的人,因為目擊者跟鄧蔓生前熟絡,對鄧蔓的走路姿態和穿著打扮非常熟悉,見當晚那人不止衣服、走路姿態模仿鄧蔓,還使用了鄧蔓生前常用的髮卡,覺得非常驚訝。但因為鄧蔓他殺的可能性較小,所以江隊未將其一起並到其他案件中。巧的是,鄧蔓也是當年冬至網站的用戶之一,自殺的方式是投河身亡。」

  他在白板上又加上鄧蔓的名字,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並在「水」字下面畫上橫線。

  「先將這件事放到一邊,我們回到已知的受害者身上,從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四名受害人裡,王微生前丟過衣物,李荔薇的打扮被人模仿(存疑),而另外兩名受害者——汪倩倩和丁婧,暫未出現類似的現象。」

  他寫下「第二個共同點」,並在旁邊寫下「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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