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2:31

小妾比天大 作者:季可薔

作為陪媵嫁進武穆侯府,鄭恬的地位看似比一般小妾高,
但到底就是個妾,註定成為正妻利用的棋子!
倔強的她不屑與人爭,偷偷開店賺錢,夢想有一天瀟灑離開。
可那頭腹黑大野狼侯爺似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從不留宿正院的他,偏是三天兩頭就大駕光臨她的梧桐院,
動不動就親她抱她逗逗她,在她面前像孩子般鬧脾氣。
為了保護娘親和幼弟,她不得不放下矜持,嘗試勾引他,
與他玩一場各懷心機的調情遊戲……
由於一紙賜婚的聖旨,蕭雋被迫娶了自己不愛的女人,
他無所謂,反正他心儀的女子早已亡故,娶誰都一樣。
可這陪嫁進來的小妾是怎麼回事?
俏皮機靈又愛裝傻,總是惹得他發火——
怒火和欲火同時焚燒,恨不得將她吃幹抹淨!
高傲的他最恨有人騙自己,她明明也騙了他,他卻忍不住心疼,
當所有原則都為她改變時,他才知曉,在他心裡她比天更大……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我正在參加「好市民勳章」,麻煩有空點下列網址
在右下角愛心處,抽空送一顆愛心給我喔!
https://www.jkforum.net/thread-10021580-1-1.html
回覆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3:14


    大齊王朝,昭德十五年,秋。

    武穆侯府。

    傍晚時分才剛剛下過雨,空氣中依然帶著涼涼的濕意,半輪殘月由濃厚的雲朵後探出頭,月色顯得分外淒清慘澹,襯著府內處處高掛的大紅燈籠,不免有幾分諷刺。

    鄭恬坐在屋內,盯著案頭上靜靜焚燒的一對龍鳳喜燭,神情怔忡。

    今日是武穆侯蕭雋迎娶美嬌娘的大喜之日,而她作為鄭家送來的陪媵,也分到了一個院落居住。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的洞房花燭夜,畢竟自己這身分,說是妾嘛,又高上幾分,能夠代理女主人掌管後院,也允許出席社交場合,和那些貴人們交際應酬,可偏偏頭上又壓著個正妻,那才是這間侯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自滎陽發跡的鄭氏一族,世代簪纓,光是本朝短短數十年,便出過一位內閣首輔、一位次輔、三名三品以上的高官,前年二房又有一個子侄輩點了翰林,族中稱頌不絕,一時各房年輕子弟都更加勤學好讀,蔚為風氣。

    而出身長房的嫡女鄭瑜品貌出眾、知書達禮,家族中皆寄予厚望,原本打算入宮選秀,或能與哪個皇親國戚結親,誰知最後竟是嫁入了武穆侯府。

    武穆侯蕭雋,據說年少時是京城有名的紈公子,鬥雞走狗、眠花宿柳,極是放蕩不堪,還曾經為了爭奪花魁和國公府的世子大打出手。直到十七歲那年,父親老侯爺因病去世,倏忽之間他似乎就轉了性,承襲爵位後不久便主動請纓上戰場,效忠于燕王麾下,這些年來殺伐勇猛,立下無數戰功,在戰場上博得了個冷面修羅的美名。

    去年他滿二十四歲,封正二品驃騎將軍,皇上見他遲遲未能娶親,也不知哪根筋搭錯線,禦口一張,便將戶部侍郎鄭文正的嫡長女鄭瑜賜婚予他。

    一紙婚旨,決定了鄭瑜的命運,也決定了她這個依附于鄭氏長房一個小小族女的命運……

    思及此,鄭恬無聲地歎息,可氣息才剛剛吐出,她便不滿地以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不是早就下定決心了嗎?這輩子無論遭遇什麼,絕不怨天尤人,人可不是為了歎氣活著,活著,是因為希望。

    天無絕人之路,她一直如是相信,更何況她身後還有個體弱多病的寡母和年幼失怙的弟弟,容不得她脆弱。

    她盈盈起身,貼身大丫鬟沁芳正好掀起簾子走進來。

    “小姐,聽說前院的喜宴差不多散了,侯爺已經回了後院。”

    “是嗎?”鄭恬不動聲色,暗暗掐握了下手心,這麼說正院的召喚許是快要來了……她咬了咬牙。“我出去走走。”

    “小姐!”沁芳呆了,就連平素個性活潑的香草也嚇了一跳,兩個丫頭齊齊攔住她。“小姐,你這才第一天入這府裡,可別讓人有機會嚼舌根,這夜也深了,還是歇了吧!”

    她也想歇啊!可問題是有人不讓她歇,而她想到即將面臨的難關,就忍不住想透透氣……

    “就一會兒,香草,沁芳,我就到外頭瞧瞧這院子裡的梧桐樹。”

    “梧桐樹哪裡長得不一樣呢?何必非得現在巴巴地出去看?”

    “唉,你們不懂。”

    “小姐……”

    主僕三人正僵著,外頭傳來婆子的通報,沁芳忙出去探看,回來時一張清秀的容顏略有些發白。

    “小姐,正院那邊命人傳話來,說是侯爺要你立刻過去。”

    果然來了!

    鄭恬身子一僵,表面卻故作淡定,微微一笑。“幸好我尚未更衣就寢,香草,你過來替我瞧瞧,頭髮可有哪裡亂了?”

    理了理鬢髮,整了整衣裙,又在唇上補了點玫瑰色的口脂,鄭恬這才端著儀態出了門,兩個丫頭一左一右,靠後一步跟著。

    這座“梧桐院”位於侯府偏西處,院中栽了幾株梧桐樹,樹幹高大挺直,葉色油亮青綠,傳說中神鳥鳳凰最愛棲於梧桐樹上,〈詩經〉有雲:“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可鄭恬路過這幾株英偉挺拔的梧桐樹時,想到的偏是那一首不合時宜的詩——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聽她喃喃叨念,香草好奇地問:“小姐,你剛剛念的是什麼?奴婢只聽見什麼一葉一聲的……”

    鄭恬聞言,莞爾一笑。“這不是什麼好詩,沒得令人氣悶,你們聽不清楚也罷。”

    香草茫然,轉頭和沁芳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都察覺到小姐的心情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好。

    就這麼順著亭閣回廊一路走來,正院朝暉居的大門已在眼前,一個鵝黃衣裳的姑娘正等著她們,鄭恬認出她正是族妹鄭瑜的貼身大丫鬟夏竹。

    夏竹輕巧地福了個禮。“恬姨娘。”

    姨娘!

    聽著這稱謂,鄭恬不覺有些刺耳,但等不及她有任何反應,夏竹已領路往前走。

    “侯爺和夫人正在屋內等著呢!”說著,她不著痕跡地靠過來,在鄭恬耳畔低語。“夫人吩咐,之前的交代恬姨娘可別忘了。”

    “妹妹千叮萬囑,我怎麼會忘了?”鄭恬低低回上一句。

    夏竹驀地看過來,眸光微閃,鄭恬裝作若無其事,只是甜蜜蜜地笑著,順手摘下路旁的一朵月季花。“妹妹最愛月季的清豔可人了,我摘一朵送給她。”

    夏竹眯了眯眼,細聲細氣地揚嗓。“我們姑娘如今已是侯府夫人,恬姨娘這稱謂還是改了好。”

    “啊,我都忘了,如今該改叫妹妹侯爺夫人了,不過妹妹跟我向來感情好,應當不會與我計較才是。”

    是裝傻還是真傻?夏竹瞪著眼前粲粲然的笑靨,有股想伸手一抓的衝動,如此清麗絕美的臉蛋,是女人看了都嫉妒,偏偏這鄭恬似乎不以為意,經常說出些令人氣惱的話。

    也罷,她能陪嫁過來侯府不過是為了當下種的母豬,替夫人固寵用的,犯不著和這種用過即丟的人計較。

    這麼一想,夏竹心頭陡然升起某種優越感,睥睨地掃了鄭恬一眼,也不再多言,逕自在前頭引路,打了簾子進入里間。

    “侯爺,夫人,恬姨娘來了。”

    鄭恬將兩個丫頭留在屋外,走進內室,正院裡頭的佈置自然處處喜氣洋洋,可屋內卻充盈著詭譎的氛圍,鄭恬眸光一掃,發現鄭瑜摘下了鳳冠,可身上仍穿著大紅喜衣,床上一個男人懶洋洋地半臥半坐著,倒是脫得只剩中衣,長長的髮絲散開,低著頭一點一點地,似在打盹。

    “侯爺醉了。”鄭瑜迎過來,朝她打了個眼色。“方才我跟侯爺說姊姊既是陪著我嫁入侯府,這新婚之夜也該讓侯爺見見你才是。”

    說是見她,其實是想著讓她一同來服侍這男人吧!明明洞房花燭夜該是屬於正妻的,鄭瑜偏要她一起過來,自然不是為了給她恩典,更並非是因為她們姊妹情深的緣故。

    其實理由說穿了很簡單……

    “妹妹,我見園子裡這月季開得好,便摘了一朵給你戴。”鄭恬笑容甜美,討好似地將手中的花朵遞給鄭瑜。

    鄭瑜卻是看也不看,冷冷地丟給她一個“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摘花”的眼神。

    鄭恬櫻唇微綻,正欲說話,床頭傳來一道模模糊糊的聲嗓。

    “人來了嗎?”

    “是,侯爺,是我恬姊姊來了。”鄭瑜嗓音婉轉清脆。“姊姊,快過去讓侯爺好生看看你。”

    見鄭恬站在原地不動,鄭瑜皺眉,伸手搶過她手中的月季花丟在一邊,順便推了她後背一把。

    鄭恬不得已只能過去,她在床前停下,盈盈福了個禮。“侯爺。”

    “你……就是鄭恬?”

    “是。”

    男人抬起頭來,半眯的眼睛張開,迷迷濛濛地盯著她,似是喝得太醉了,那眼神看來十分混沌,毫無焦距。

    可鄭恬心下仍是一驚。

    傳言這武穆侯兇殘嗜血,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長得亦是虎背熊腰,面帶戾氣,臉上還有一道疤。

    本以為該是個面容猙獰的人物,卻不想五官如此端正清俊,左臉下緣的疤痕也只是留下淡淡的一道,並不損其相貌。

    只不過他的身材確實高大威武了些,不符本朝喜愛斯文男子的審美觀,鄭瑜向來喜歡那種風流俊俏的才子,對威猛的他恐怕是有幾分懼意。

    在她打量武穆侯時,他同樣也用那迷離的眼神打量著她,通常無論男女,乍見她容顏時總會有片刻失神,可這男人也不知是否醉過頭了,瞳孔竟無絲毫變化,只聽他狀若茫然地收回目光,忽地高聲笑道——

    “好、好!果然是麗色無雙!”語落,他也不等她反應,展臂一把將她攬入懷裡。“今晚你們姊妹倆就一起上,本侯爺就不信治不了你們!”

    他這話說得猥瑣,吐息間呼著淡淡的酒氣,明明二女共侍一夫正是鄭瑜今夜的打算,可聽他將話挑白了,仍不免在心裡暗暗嫌棄這人談吐粗俗,果然是一介武夫。

    “小親親莫怕,爺會疼你的。”蕭雋一面親吻著鄭恬的鬢邊,一面朝鄭瑜喊道。“瑜兒你也來啊!”

    這情狀太過令人尷尬,丫頭們早就知趣地退下,房內只留他們三人,以及默默燃燒的喜燭。

    鄭恬雙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強忍著推開他的衝動,他彷佛感覺到她的僵硬,驀地伸手抬起她的臉蛋。

    她既不閃躲,也不故作嬌嗔,臉上甚至毫無羞怯的嫣色,目光澄澈如水,靜靜地迎視他。

    蕭雋似是愣了愣,轉身將呆立一旁的鄭瑜拉上床,她卻是立即染紅一張俏臉,羞得縮手縮腳。

    “爺,你輕點兒。”嬌聲軟語,宛若鶯啼。

    “爺哪裡重了?嗯?你說啊!爺這樣對你還不夠溫柔嗎?”大手搓揉著鄭瑜胸前椒乳。“這衣裳真礙事,還不快給爺脫了!”

    說著,蕭雋粗魯地剝開鄭瑜身上的喜衣,眼看著玉白的胴體只剩一件肚兜裹著,鄭瑜慌了,生怕男人下一刻便要硬上,連忙推了推他,裝作嬌羞地驚呼。

    “爺,帳子還未放下呢!”

    “放下做什麼?這屋裡又沒別人。”

    “誰說沒別人?還有恬姊姊呢!”

    “對喔,還有你這個美人。”蕭雋轉身又去拉鄭恬,趁著這空檔,鄭瑜連忙跪坐著退開幾步,拉下喜帳。

    帳內頓時暗下,隱隱透進的燭光卻更添了幾分旖旎,鄭恬被迫靠在男人懷裡,心韻急促如擂鼓,臉上卻是毫無表情。

    從作為陪媵嫁入侯府的那一刻起,她便沒想過能保住自己的完璧之身,只是在這般荒唐的情境下作為正妻的替代品,她不得不感到悲哀。

    她的初夜就這樣失去了嗎?

    男人從身後攬住她的頸脖,細細密密地沿著那弧度優美的肌膚啄吻,熱呼呼的鼻息吹在汗毛上,教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她很想躲,卻只能強迫自己順服地承受。

    “……不甘心嗎?”低啞的嗓音忽地拂過她耳畔。

    鄭恬一震,以為自己聽錯了,回眸一望,燭光昏朦,她瞧不清男人的臉,卻覺得他混濁的眼眸似乎瞬間閃過凜冽的光芒。

    她眨眨眼,正欲確認時,他又恢復了那醉醺醺的渾樣,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你們姊妹倆一起……爺會好好地疼……”

    話語未落,他已身子一歪,昏睡過去,不一會兒,粗沈的鼾聲在帳內呼呼作響。

    “他睡著了嗎?”鄭瑜繃著嗓子問。

    鄭恬半晌無語,良久,才輕輕揚嗓。“應該是。”

    鄭瑜松了口氣,可想起這男人什麼也沒做就昏睡了,又是一陣懊惱,難不成這令人心驚膽顫的洞房花燭夜還要再來一回?

    鄭恬看出她的思緒,卻是默不作聲。

    見鄭恬動也不動,鄭瑜恨恨地瞪她一眼。“你還呆著做什麼?快去把夏竹給我叫進來!”

    鄭恬默默下床,拉攏了外裳衣襟,這才開門叫喚夏竹,夏竹一直在外頭候著,急急進來,鄭瑜在她耳邊吩咐幾句,她點點頭,拿了乾乾淨淨的喜帕出去。

    再回來時,那潔白的喜帕上已染了幾點嫣紅。

    “用的是雞血嗎?”鄭瑜低聲問。

    “是,夫人莫擔心,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鄭瑜滿意地頷首,隨手將染血的喜帕揉了揉,丟在床鋪,接著一雙美眸淩厲地盯向鄭恬。

    鄭恬會意,嫣然一笑。“妹妹放心,侯爺若問起,我會說妹妹今夜已經和侯爺圓房了。”

    “這話不必你說,明早侯爺醒來自會知曉。”鄭瑜冷笑地撇撇嘴。“你回去吧!要你的丫頭別多嘴。”

    “知道了,妹妹且安歇,姊姊先走了。”

    離去前,鄭恬悄悄往屋內看了一眼,只見鄭瑜穿著肚兜便溜上床,睡在男人身側,想必等男人醒來時,她會楚楚可憐地撒嬌賣癡訴委屈,表示自己已經是他的人了吧!

    只是那男人……會上當嗎?

    想起方才隱隱約約聽見的那句話,鄭恬心下一沈,有種不祥的預感。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3:56


    出乎鄭恬意料,武穆侯似是接受了鄭瑜的說詞,認定自己確是趁著酒意佔有了新婚妻子的貞潔,在領著妻子拜見婆母的途中,還溫聲安慰了她幾句。

    鄭恬跟在相偕而行的兩人後頭,看著這對夫妻看似琴瑟和鳴的背影,心頭不由感到些微奇異。

    由於蕭雋的親生父母都已去世,新婚隔日,原是該先帶著新婦去祭宗祠,但他說了今日起得太晚,家裡親戚都到了,不好讓他們久等,便先來到正廳行認親禮。

    不知怎地,鄭恬總覺得這是他的藉口,彷佛他其實並不怎麼情願帶新婦去見親生父母似的,或許是他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

    正尋思著,一行人在蕭雋的帶領下,魚貫踏入正廳,廳內已擠滿了人,高堂上端坐著一位中年美婦,正是這間侯府的老夫人,武穆侯的繼母林氏。

    說起這武穆侯,祖上跟蘭陵蕭氏有些關係,因輔佐大齊開國皇帝有功,是本朝寥寥可數獲賜丹書鐵券的勳貴,可惜子嗣異常單薄,長房一支傳到蕭雋這代更只有他這個獨子,繼母生了兩個妹妹,都已出嫁。

    也因此,鄭瑜無須面對一串叔伯小姑,只需侍奉好林氏這個婆母即可,比起其他嫁入勳貴之家的新娘,算是輕鬆不少。

    不過自家雖只有一個繼母婆婆,旁系幾房的叔叔嬸嬸、哥嫂弟妹卻是來了不少,鄭瑜一一見禮。眾人看她生得漂亮,說話又輕聲細語,一派溫婉知禮的風度,都著實誇了她一番,讓她不禁暗自得意。

    認過親後,林氏本欲招待親友們到隔壁的小花廳入席,蕭雋卻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母親等等,瑜兒還有個姊姊尚未見禮呢!”說著朝鄭恬招了招手。“恬兒過來。”

    恬兒!

    鄭恬暗自抖了抖,昨夜至今他倆不過才見過兩次面,根本沒說過幾句話,要不要叫得這般親密啊?

    眾人早就看見躲在後頭的鄭恬了,見她姿容出眾,心裡都暗暗贊了幾句,不少年紀較輕的男子更是看呆了眼。可即便生得再美,看她站的位置,眾人也只當她是這府裡的姨娘之類的人物,不料蕭雋竟會親自點她出來。

    “這便是陪你媳婦嫁過來的媵妾?”林氏看了看繼子,有些疑慮。“可她只是個姨娘……”

    妾非正妻,哪有資格在這種場合行見面禮?

    “什麼姨娘?”蕭雋朗聲笑道。“母親有所不知,瑜兒跟她這個族姊感情最好了……”說著又湊近母親耳畔低低補充了句。“昨晚還是姊妹倆一同服侍兒子的呢!”

    什麼?!

    聽見這話,林氏整個人都呆了,雖然繼子最後那句沒有其他人聽到,但她這個做長輩的,想起那三人同床的情景實在也臊得慌。

    “我看也不必分什麼正室或偏房,都叫夫人吧!”蕭雋提高了音量。

    這句話廳內眾人一概都聽得清清楚楚,盡皆駭然變色,鄭瑜面容蒼白,鄭恬也神情一滯。

    “當然,外頭自是以瑜兒為侯夫人,不過恬兒也有資格出外交際,就讓府裡稱她一聲恬夫人吧!”

    這意思是抬高她這個媵妾的地位了,相當於民間所謂的平妻,當著眾人面前宣佈此事,等於是給鄭瑜這個正妻沒臉啊!她能服氣嗎?

    鄭恬蹙攏秀眉,悄悄窺探鄭瑜一眼,果然見她氣得咬緊下唇,雙手雖是藏在衣袖裡,但那長長的指甲想必正掐進掌心肉裡。若不是當著這諸多親戚面前,恐怕她會當場發飆了吧?

    偏偏蕭雋端著一副理所當然的臉孔,望著妻子笑咪咪地問:“瑜兒,我這安排你可同意?”

    鄭瑜咬了咬牙。“夫君體恤我們姊妹情深,妾身自是感激,可這似乎不合規矩……”

    “管他什麼規矩?在這侯府裡,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朝陽自廳外射入,蕭雋挺拔的身軀正好背著光,俊臉半隱在陰影下,身上綴著銀色暗紋的錦袍偏是顯得更加流光輝耀,配上他狂妄的言語,凜凜然有股淩厲如霜的氣勢,一時間刮得廳內諸人透不過氣。

    誰都不敢開口反駁他,就連他的繼母林氏也只是囁嚅著偏過頭去,一副撂手不管的窘態。

    鄭恬垂落羽睫,掩去眼中神色。

    廳內的氣氛冷凝異常,一干人等面面相覷,任誰都不好插手管這家務事,過了好片刻,鄭瑜方才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地開了口。

    “姊姊還不謝過侯爺恩典?這是我們爺憐惜你呢!”

    鄭恬聽得出她語中的嘲諷,可也只能裝作不懂,抬起頭來甜甜一笑,翩然彎身行禮。

    “謝謝侯爺,謝謝夫人。”

    蕭雋意味深長的眸光掠過她,嘴角隱隱噙著一絲冷笑。

    鄭恬心頭一緊,若說她昨夜還疑心自己聽錯了,此刻已然毫無疑慮,這個男人是故意的,他是藉此挑撥她和鄭瑜。

    他為何要如此做?莫不是已經猜到鄭家要她陪媵嫁入侯府的用意?

    不等她凝神細想,蕭雋已陪同幾個年長的叔輩施施然步出氣派莊嚴的正廳,臉上的笑容看似溫煦,卻令人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比起武穆侯府,鄭府固然不及其格局寬敞大氣,但雕樑畫棟,細微處之精緻華麗猶有過之,園中花團錦簇,迎風送清香。

    這日正是蕭雋陪同新婚嬌妻回門的日子,他這個戰功彪炳、在御前頗能說得上話的勳貴女婿一現身,不說闔府頓時蓬蓽生輝,至少當家的戶部侍郎鄭文正見到他時,也得擺出一派笑臉相迎,如沐春風。

    蕭雋在認親時鬧的那一出早已傳出些風言風語,鄭大人也有所耳聞,見蕭雋把鄭恬也帶上,而且待她彷佛比待自己女兒尚且溫柔體貼幾分,面上不顯絲毫異樣,依然是笑盈盈地寒暄,不愧是在官場上打滾的老狐狸。倒是站在他身後的次子鄭成韋見鄭恬穿一身柳黃色纏枝杏花衣裙,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縱然只見側臉,姿容卻猶如閑花照水,似是比素日更加清豔嬌婉,不由得偷偷瞧了好幾眼,頗有些目眩神馳。

    鄭大人似是警覺到兒子的失態,迅速轉了話題,朗笑著說自己剛得了一壇御賜的好酒,拉著女婿就說要到書房喝酒,鄭家長子對二弟使了個眼色,鄭成韋也只能收回盯著鄭恬的視線,跟著兄長等一行人前往湊趣。

    見一群男人說笑著離去,鄭夫人可就沈不住氣了,急急打發鄭恬去看自己親娘後,便要女兒回房跟自己說話,仔細探問這兩天在侯府都發生了什麼事。

    聽聞女兒竟是在新婚之夜主動提出姊妹共侍一夫的提議,她頓時驚愕不已,責備女兒不懂事。

    “你這傻孩子!再怎麼想抬舉恬兒那丫頭,也不該犧牲自己的洞房花燭夜,你要知道,那可是你的日子,恬兒只是陪媵,她想侍寢也輪不到那天晚上跟你這個當家主母分寵!你啊,瞧你從小也是聰明慧黠,怎麼偏在這等大事上犯糊塗?你要娘該怎麼說你好呢?”

    鄭瑜遭母親一頓恨鐵不成鋼的痛駡下來,又是懊惱,又是委屈,既然無法跟娘親明說自己的困擾,只好拿出女兒嬌態,軟綿綿地撒嬌。“娘,你別說了,女兒那不是……太緊張了嗎?我一瞧見侯爺醉成那樣,還要跟我……我一時就慌了嘛!”

    “娘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每個女兒家都要經歷過那事的,痛就痛點兒,眼睛一閉、牙一咬,不就熬過去了?”

    “唉,娘,女兒知錯了,你就別再說了。”鄭瑜斂眸,雙手絞著衣帶裝羞。

    鄭夫人看著女兒神色黯然的模樣,暗暗歎息,她只有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從小護著、寵著,不免嬌慣了些,雖說這事女兒真的欠缺思量,她仍不舍多加苛責。“你啊!”

    鄭夫人拿手指點了點鄭瑜額頭,鄭瑜見母親面色緩和了,立即順竿子上爬,捏著母親臂膀討饒。“娘啊,反正事情都那樣了,你可千萬要替我想想辦法,侯爺居然在認親時當眾說出那番話,讓府裡的下人也稱鄭恬做夫人,明顯就是不把我這個正妻放在眼裡啊!”

    “那能怪誰?還不是你自己種下的因果!”鄭夫人賞女兒白眼,雖說侯爺這事是做得不道地,但也是女兒在洞房花燭夜使了昏招,才讓人有了藉口。

    “娘啊!”鄭瑜不依不撓地撒嬌。

    “唉!”鄭夫人拗不過女兒,只得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想了想,語重心長地勸誡。“你莫與那丫頭爭一時閒氣,男人嘛,就愛拈花惹草,她又是個美貌出眾的,此時正是貪圖新鮮,自然會稍稍高看她幾分,我看侯爺也不是渾人,寵她一陣子玩膩了也就罷了。何況那丫頭的母親和幼弟都拿捏在我們家手裡,你還怕她翻得上天去?”

    “可是……”鄭瑜嘟嘴,不服氣。

    鄭夫人又拍了拍她,語氣更柔了。“娘知道你氣不過,可你也要明白娘讓鄭恬給你陪媵的用心良苦,你從小就有宮寒的毛病,要是……唉,萬一你真無法生下自己的孩子,起碼還能將那丫頭的兒女抱來自己跟前養著,有了子嗣依傍,你在侯府也才真能有當家主母的底氣。否則那些勳貴之家,誰的後院不是妻妾成群?到時你怎麼跟那一朵朵鮮花鬥?娘瞧那鄭恬,倒不是不知進退的,你看她今日陪你回門,一點紅色都不敢上身,可見是敬你這個主母的……”

    “哼!就憑她一個妾室也敢穿紅色?別以為侯爺要人稱她是“夫人”,她就真能跟我平起平坐了。”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說到底那丫頭也不過是個出身低微的,哪能跟你這個正經的名門嫡女相比?何況她的性格又頗有幾分純直傻氣,憑你的聰慧,想必能拿捏得住她。”

    “女兒才不是怕自己拿捏不住她呢!”鄭瑜放開母親臂膀,坐正身子,氣呼呼地道。“我是見到她就煩,討厭她老是笑咪咪地在我面前晃,還真以為我當她是姊妹呢!憑她也配?”

    “她自是不配。”鄭夫人眼眸閃過厲光,頓了頓,見女兒氣得俏臉泛紅,又憐又疼。“好了瑜兒,別氣了,娘知道你委屈,唉,也是皇上亂點鴛鴦譜,本想著太子殿下中意你,或許會將你迎進府裡,沒想到……”

    “娘,別說了!”鄭瑜厲聲打斷母親。

    鄭夫人一怔,也知道自己這話不恰當,只得笑著安慰女兒。“好好,娘不說了,瞧我們瑜兒小嘴都嘟起來了,跟娘說說,你這身上可有不適之處?”

    “啊?”鄭瑜一愣。

    這回輪到鄭夫人有些不自在了,畢竟要問女兒房事,總是有些尷尬。“你自幼身子就嬌弱,娘瞧侯爺人高馬大的,怕你……承受不住……”

    鄭瑜這才恍然大悟,大發嬌嗔。“娘說什麼呢!”

    她在喜帕上造假,根本未曾與侯爺圓房,這件事是萬萬不能跟母親說的,要是讓母親發現她……

    鄭瑜倏地一凜,心虛地不敢再想,頰畔嫣色暈然,鄭夫人卻誤會女兒這是害羞了,笑得合不攏嘴。

    趁著鄭瑜母女關在房裡說體己話,鄭恬也來到鄭府東邊一處小院子探望自己的娘親和弟弟。

    鄭母早就站在門口伸長脖子等著女兒了,見她來了,喜氣洋洋地將她迎進屋裡,一家人坐著說話。

    鄭恬給娘和弟弟都帶了禮物,鄭成譽得到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樂得立刻去磨墨寫字,獻寶給姊姊看。

    鄭恬見弟弟的字又有長進了,內心欣慰,贊許地摸摸他的頭。“娘,譽哥兒,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接出這府裡的。”

    鄭母搖搖頭,知道自己以後怕是難得才能見上女兒一面了,拉著她的手不放,眼泛淚光。“娘和你弟弟在這府裡過得很好,你莫掛心,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好。這些天侯爺待你好嗎?”

    這個嘛……鄭恬苦笑,發現自己很難對母親解釋那男人是什麼樣的心態。

    鄭母見女兒神情微妙,還以為她是有苦說不出,眼眶更紅了,不禁伸手攬抱女兒。“我可憐的恬兒,當初娘本來是想把你許給小門小戶的,就像你爹和我一樣,夫妻兩個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算生活過得清貧點,起碼是名正言順的正妻,腰板也能挺得直一些,也不至於像如今得事事看著主母的眼色……”

    聽著娘親絮絮叨叨地自責,鄭恬只能暗暗歎息,從踏進這京城鄭府的那天起,從鄭大人和鄭夫人看中她的美貌起了心思,她便知曉自己的婚事再沒有她作主的餘地,只能依附著鄭府的利益。

    嫁與平頭百姓做正妻,只能是夢。

    “……都是娘不好,沒本事護住你們姊弟倆,害你吃苦了!”鄭母抽抽噎噎。

    “娘啊!”鄭恬抽出帕子替娘親拭淚,一面安慰她自己過得很好,又拿幾件侯府的趣事來說,哄了好片刻,鄭母總算止住了眼淚。

    譽哥兒見氣氛鬆快了許多,凝重的小臉也終於綻開微笑,嗓音清亮地宣佈。

    “娘,姊姊,你們切莫擔憂,我一定會好好用功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做大官,到時我就有能耐保護姊姊了。”

    鄭恬愣了愣,見弟弟小臉兒端得嚴肅,清秀的眉目間猶顯稚嫩,卻是拍著胸脯立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禁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好,好,還是我們譽哥兒有志氣,那姊姊就等著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鄭母也笑了,開懷地摟住兒子。“譽哥兒乖,你有這分心,不僅娘和你姊姊高興,就是你爹泉下有知也會安慰的。你爹他啊,其實一直很想繼續讀書的,就是咱們家當時的景況不允許……”說著,鄭母眼眶忍不住又紅了。“不過你爹從來沒抱怨過,整日起早貪黑地下田勞作,擔起這個家。還記得你出生的時候,你爹整個人笑得像朵花,他啊,是把自己的遺憾都寄望到你身上了,你可得要爭氣啊!莫辜負你爹的期望。”

    “娘,我知道了。”譽哥兒答得清脆。

    鄭恬在一旁看著母親軟語教導弟弟,心裡卻有些發酸。在娘心裡,爹永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並不知曉,其實爹也不完全是那麼好的……

    正悵然尋思著,屋外忽然傳來一陣精神奕奕的狗吠,鄭恬定定神,推開陰暗的回憶,頓時笑開了,眉目彎彎。

    “是雪球回來了!”

    話語才落,她翩然起身,邁著輕快的步伐奔出里間,只見屋外一隻毛色雜灰的龐然大狗在門口急得團團轉,卻是守著規矩不敢踏進屋內,見她出來了,歡喜地汪汪直叫,兩隻爪子一撐,便立了起來。

    “雪球啊雪球!”鄭恬也不顧忌什麼大家閨秀的儀態,雙手一展,和愛犬來個愛的抱抱,接著蹲下身來,由著它熱切地舔舐自己的手。

    “雪球才剛從外頭回來,小心臟。”鄭母跟過來看見這一幕,忙著勸阻。

    “沒事。”鄭恬樂呵呵地笑,揉了揉愛犬的頭。“你啊,就像雪地裡被人踩髒了的雪球,灰撲撲的,虧你這麼大的塊頭,就不能學著神氣一點嗎?”

    “汪汪!汪嗚~~”雪球彷佛也聽出主人是在叨念自己,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吐著舌頭,發出與體型相當不配的嗚嗚嬌鳴。

    “裝什麼可愛?”鄭恬笑著輕打它的頭。“你還以為自己是剛出生的小狗啊?”

    十三歲那年,為著在這鄭府一個個人精面前裝作天真嬌憨,她刻意在一座寺廟外頭撿了這只看著像是白毛的雜種狗回來,不料一養就是四、五年,個頭愈養愈大,毛色也愈養愈灰,從一隻惹人憐愛的小奶犬長成如今這副雄霸模樣。

    “汪嗚~~汪嗚~~”雪球低頭往主人懷裡蹭,毫無廉恥地繼續撒嬌。

    “好了好了你別鬧了!好癢喔,雪球……譽哥兒,怎麼連你也來湊一腳?哈哈,別玩了……”

    兩人一狗在這小小一方院子裡歡樂地鬧騰著,忽地,雪球像是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味道,警覺地從鄭恬懷裡退開,轉身抬頭一看,果然發現院子裡不知何時站了個陌生人。

    鄭恬順著愛犬的視線望過去,燦爛的笑容霎時一凝——

    “侯爺!你怎麼來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4:36


    蕭雋就站在不遠處的海棠花樹下,簇新的絳紫色錦袍在衣袖及袍角處皆繡著精細的暗紋斕邊,華光流燦,再襯著他俊逸挺拔的身材,光只是這麼站著,便透出一股雍容矜貴的氣勢。

    鄭恬怔怔地起身,心房不爭氣地躁動著,倒不是因為他儀錶堂堂,而是猜疑他來此處的目的。

    他想做什麼?

    她摸了摸雪球的耳朵,低聲叮嚀安撫了它一會兒,要它別驚動客人,接著方盈盈起身,強自端著一張無辜的笑顏迎過去。“侯爺怎麼會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喝多了有些暈,出來走走透口氣。”

    “從大伯父的書房走到這兒來?”她挑了挑眉。這中間可是隔了好幾間院子,還得穿過一處流水亭閣的花園。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怎麼?恬兒是不歡迎為夫的到這兒來跟你娘親和弟弟打聲招呼嗎?”

    “侯爺!”這話剛落,鄭母適時拉著幼子過來,誠惶誠恐地拜禮,蕭雋連忙虛扶她起身。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他笑道。“照理說是我這個做女婿的該向岳母行禮呢!”

    “這……怎麼能夠呢?”鄭母既困窘又慌亂,就憑她的身分,哪裡夠格做人家的正經岳母?

    “侯爺別說笑了,我娘不禁逗的。”鄭恬連忙替母親解圍。“侯爺來到此處不合規矩,我送您出去吧!”

    蕭雋偏不走,視線一轉,落向一旁好奇地瞅著自己的男孩。“你就是譽哥兒吧?”

    他口氣似是溫和,身上卻隱然有股威壓之勢,譽哥兒暗暗吞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大膽地回應。

    “是,我是譽哥兒,姊姊跟我提起過侯爺您。”

    “哦?”蕭雋劍眉一挑,彷佛極有興趣。“你姊姊是怎麼說我的?!”

    “姊姊說……”

    “譽哥兒!”鄭恬打斷弟弟,語氣並不嚴厲,甚至還微微笑著,可從小最敬愛姊姊的譽哥兒完全能看出她的不悅。

    他乖巧地閉嘴。

    “侯爺,我送您。”鄭恬轉身又想帶人出去。

    蕭雋還是不動。“我不走,我醉了,就在這兒喝碗醒酒湯。”說話的口吻就像孩子耍賴似的。

    鄭恬沒轍,一個有權有勢,名義上又是她丈夫的男人賴著不走,她難道還能不客氣地趕他走嗎?

    她咬了咬唇,心裡將這可惡的男人腹誹了好幾回。“既然這樣,侯爺就先在這樹下的石椅坐著吹吹風醒醒神吧!我讓人去廚房弄碗醒酒湯來。”

    海棠花樹下有一張石桌和兩把石凳,鄭恬想著讓這男人在這裡坐著,總比將他帶進屋內好。

    她找了個藉口,讓母親帶著弟弟進屋,自己留下來應付這個男人。

    雪球得她命令,乖乖地趴在另一棵樹下納涼,滴溜溜的眼睛卻是警醒地瞅著這裡不放,好似只要一嗅到不對勁,立刻就會沖過來保護主人。

    兩人隔著石桌相對而坐,蕭雋瞄了一眼雪球。

    “那只灰毛大狗是你養的?”

    “是。”

    “……你好像比瑜兒大一歲?”

    “是,再幾個月就滿十八了。”

    “喔。”

    喔什麼喔?什麼意思?

    鄭恬揚起羽睫,眼神清亮,可當她發現男人盯著自己的目光幾乎是一瞬不暫態,她有些不自在了,她習慣了男人對自己美貌的驚豔,甚或恍惚失神,可他看著她時,那幽深如海的黑眸竟是毫無一絲動搖。

    洞房花燭夜那晚,還可以說是他喝得爛醉,分辨不出她的相貌,可如今他神智清醒,不起波瀾的瞳眸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是見慣了美色,或者不眷戀美色?鄭家的人命她陪媵,試圖上演那美色惑主的戲碼,這算盤怕是打不響了……

    “很少見到十八歲的姑娘還會那樣跟寵物抱成一團。”許久,那峻薄有型的雙唇才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句評語。

    這是在嫌她幼稚?

    鄭恬心口一堵。“我喜歡雪球,它就像是我另一個弟弟。”是啊,她是幼稚,可不幼稚一點怎能在這府裡存活下來呢?

    也不知是否心有些亂了,這說話的口氣就失了控制,帶著點倔強的意味。

    他彷佛頗覺有趣,大手揉著下頷,眸光朝她嘟起的櫻唇一溜,忽地邪邪一笑,起身繞過石桌,來到她身邊,突如其來地俯下臉。

    她嚇一跳,直覺地往後退。“你、你做什麼?”

    他沒覺得自己這舉動失禮,繼續追著她,往她頸脖處嗅了嗅。“嗯,你身上有股味道。”

    味道?

    她愣了愣,接著大窘。“那是……雪球……”

    他低頭看著她微微染紅的臉,鼻尖幾乎要與她的瓊鼻相抵。“既然知道會染上狗味,為何要那樣放肆地抱著它玩呢?”

    曖昧的呼息吹拂著鄭恬嫩白的肌膚,有種難以言喻的曖昧。

    “我是想……”

    “想什麼?”低沈的嗓音噙著一絲誘惑。

    本來想著離開以前,梳洗一番再熏個香應當就能遮掩過去了,哪裡曉得……

    他靠得愈來愈近了,嘴唇挑逗似地擦過她的臉頰,她頓時心韻如鼓,下意識地伸手推開他。“你離我遠一點!”

    待他被自己推得晃了晃,她才察覺自己反應太過了,他可是侯爺,是她的夫君,她怎能露出這般嫌棄姿態?

    “侯爺,您……別逗我。”只好裝羞澀挽回。“人家……不好意思……”

    她聽見一聲急促的嗤笑。

    可惡!他完全看透她在裝了。

    鄭恬心念電轉,正想著該如何扳回一城時,蕭雋的大手忽然握住她纖肩,這回是彎下身來嗅她領口。

    “這味道可真難聞。”再次評論。

    那你還聞?你有毛病嗎?

    她忍住當場嗆他的衝動,他卻是變本加厲,撩起她一綹發湊到鼻前,又是深深一嗅。

    鄭恬身子僵住。

    登徒子!絕對是登徒子!

    她不明白這人為何特意來到她娘親的院子裡這般調戲她?難道就為了跟她表明他是個登徒子?

    思緒正混亂時,男人又做出了詭異的舉動,他一把將她拉起來,先霸佔了她的椅子,然後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這是幹麼?這可是她娘親和弟弟住的院子呢!他們說不定正從屋裡偷偷往外看呢!光天化日之下,他竟如此放肆!

    “侯爺,請自重。”她板起小臉。

    “只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他用力定住她身子不許她掙扎,一面伸手轉過她臉蛋,看她一本正經地端著表情,貝齒都咬進唇裡了,墨眸微微閃了閃,嘴角含笑。“恬兒,這個府裡的人待你好嗎?”

    她眯了眯眼,心下暗暗戒備。“很好啊。”

    “聽說你父親在你十一歲那年就去世了,親戚們都不聞不問,你娘只得帶著你與尚在繈褓的弟弟上京來投靠鄭大人,說是族親,其實不過是你父親幼年時曾和鄭大人在家族宗學裡一起讀過兩年書。”他頓了頓,一副感歎的口吻。“幸而鄭大人為人仗義,依然念著宗族情分,要不你們母子三人怕是只能流落街頭了。”

    她斂眉低眸。“我對大伯父、大伯母一家的恩情……是很感激的。”

    “是啊!就連瑜兒也待你如親姊妹,所以你也把瑜兒當成親妹妹愛護,對吧?”

    這話聽起來怎麼十足諷刺呢?他究竟想說什麼?

    鄭恬揚起墨睫,大膽地看進男人狹長深邃的眼裡,那裡頭光華璀璨,似是暖暖地笑著,又有股說不出的冰涼冷意。

    他在試探她吧?或許是想看看她對鄭家究竟有幾分忠誠之心……

    她甜甜地笑。“侯爺說的是,除了大伯父和大伯母,瑜妹妹和幾位哥哥對我都是很好很好的。”

    他目光一沈。“也包括鄭成韋嗎?”

    “啊?”

    她還來不及領略他話中涵義,他微涼的唇已經壓下來,吮吻她側頸彎弧處,她整個呆了,陡然回過神來,慌張地扭著身子。

    “侯爺,你放開我!你……”

    “汪汪!汪汪!”

    最喜歡的主人姊姊被個陌生男子摟在懷裡不放,一旁的雪球早就看得暗暗張牙舞爪了,眼見姊姊急著掙扎,當下便忍不住咆哮著奔過來,趁姊姊脫身之際,四隻爪子往那可惡的登徒子身上一撲。

    蕭雋本有一身武藝,可一時措手不及,竟是被這只救主心切的大犬狼狽地撲倒在地,周遭霎時響起幾聲嬌呼。

    鄭恬回頭一望,這才發現鄭瑜不知何時扶著鄭夫人來到院子口,母女倆呆呆地瞪著侯爺遭惡犬“欺淩”的這一幕,而她們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其中一個捧著一盅醒酒湯。

    平素在眾人面前總是威風凜凜的武穆侯,這下可出醜了!

    不知怎地,鄭恬忽然覺得這情景十分好笑,櫻唇悄悄一彎,她以為沒人看見自己在竊笑,卻不知這淘氣的表情早已落入蕭雋眼裡。

    他狠狠地瞪她。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5:1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聲在屋內回蕩不絕。

    蕭雋黑著臉,瞪著餐桌對面那個正笑得開懷的燕王世子趙祈,素來風度翩翩,以斯文俊雅聞名貴女圈的他此刻卻是絲毫不顧形象,笑得眼淚幾乎都要嗆出來,手捧著肚子顫抖不止。

    “你夠了沒?”蕭雋冷冷地問。

    “哎唷哎唷,笑死我了……不行,肚子好痛……”

    “趙祈!”

    驚天怒吼似是要掀了頂。

    趙祈聽出這聲喝叱的冰冷怒意,知道自己笑過頭了,連忙揉揉笑痛的肚子,硬生生坐正身子,端出一張正經八百的俊臉。

    “咳哼!”他故作嚴肅地清清喉嚨。“抱歉,本世子失態了。”

    裝什麼裝?

    蕭雋怒瞠眸,心下頗有種誤交損友的感慨。

    趙祈齜牙咧嘴,運動了下臉部肌肉,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又咳了兩聲。“好了好了,你別惱了,算我不是,這樣吧,這頓酒飯我請你。”

    蕭雋歪歪俊唇。“這間酒樓可是我侯府的產業,還需要你請我?”

    “咳,嗯,說得也是。”趙祈笑笑,見好友臉色不善,忙補充了句。“誰都知道這“小園春酒樓”的酒菜可是京城第一,這專門招待貴客的上等廂房又極是寬敞雅致,瞧瞧!”趙祈拿扇子指了指角落一座用上好壽山石雕的牡丹花開盆景。“這樣好的盆景,就連我們燕王府內都是難得的,在如此賞心悅目的環境裡品酒用菜,可謂人生一大樂事啊!”

    這一連串舌粲蓮花的讚語說下來,蕭雋聽著卻是絲毫無感動之意,目光淡淡。

    “你這等花言巧語的本事,還是留著對你的世子妃展示吧!浪費在我這等粗人身上可惜了。”

    “呵呵,呵呵。”好友不買帳,趙祈只能乾笑,可想起之前蕭雋告訴自己的事,依然忍俊不禁,星眸熠熠發亮。“我說元承啊。”元承是蕭雋的字。“你果真被一隻雜種大狗給撲倒了?還被自己的丈母娘給當場目睹了?那後來呢?你可別說你沒給那只沒眼色的畜牲一點教訓。”

    他是想教訓的,可鄭恬站在自己養的惡犬面前,宛如母雞護著小雞。

    蕭雋冷著臉。“我哪裡會那麼沒風度到跟一隻畜牲計較?”

    “是喔。”趙祈握在手裡的扇子戲誠地打轉,眼珠也跟那扇子一樣滴溜溜地轉。“我看是沒臉計較吧?”

    “趙祈!”

    又是一聲咆哮,可趙祈卻敏銳地注意到好友的耳根微紅。他笑了,這回並非嘲弄或揶揄,而是因為心頭一股融融的暖意——

    有多久沒見到蕭雋如此外顯情緒了?自從父親去世、心愛的女子又亡故後,蕭雋彷佛已習慣戴起面具,不對誰表露真心。

    其實他也曾是個鮮車怒馬、恣意狂肆的少年郎啊!

    趙祈暗自在心裡感歎,想起自己從小跟蕭雋一同鬥雞走狗、打架鬧事培養出的患難交情,不覺搖頭晃腦,手中扇子一張,一派風雅地在胸前搖了搖。

    蕭雋最看不慣好友這副風流貴公子的做派了,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合掌一拍,命人上酒菜。

    兩個男人吃飯喝酒,話題自然還是繞在蕭雋的新婚生活上。

    “你那個二夫人,聽著是個天真爛漫的,鄭家送她來陪媵,就不怕弄巧成拙?”

    天真爛漫?

    蕭雋嘲諷地挑眉,他可不敢如此評斷鄭恬,能夠在鄭府那樣複雜的環境下存活下來,絕不會是個毫無心機的,只怕是三分真、七分裝。

    他冷笑。“她是真天真也好,假天真也罷,若是她膽敢隨著鄭瑜算計到我頭上,我自會讓她嘗嘗厲害。”

    可念頭一轉,回憶起那日回門見她和那條灰毛大狗玩得歡樂的模樣,蕭雋胸口莫名一緊,那燦美如花的笑顏令他聯想起某個人……

    趙祈並未察覺他的異樣,皺著眉頭說道。“對了,我聽說你在認親時當眾說了以後不分什麼正室、偏房,兩頭一樣大,這事鄭家難道沒意見嗎?你回門那天他們沒給你臉色看?”

    “我也等著呢!”蕭雋定定神,似笑非笑地扯扯唇,將回門那天和鄭氏父子喝酒的情形轉述給好友聽。“……鄭文正若真是個正派的,我當眾那樣給他女兒沒臉,他早該順理成章地指責我了,沒想到他竟一聲不吭,從頭到尾沒提起這事,可見若不是心虛,便是心裡有所圖謀,這才不想跟我撕破臉。”

    “心虛?”趙祈不解。“他心虛什麼?”

    蕭雋斂眸,這話說了連他自己也顏面無光,可好友既是一直關切著他這樁婚事,他也不想隱瞞。

    他連喝了三大杯酒,深吸一口氣。“鄭瑜……並非完璧。”

    “什麼?!”趙祈聞言,先是大為驚駭,接著便是勃然大怒,拍案起身。“鄭家竟敢如此辱你!”

    相對于趙祈的盛怒,蕭雋此時已能沈得住氣,澀聲開口。“新婚之夜,鄭瑜怕就是擔心自己並非處子的事教我察覺,才會出主意讓鄭恬也過來陪侍,當時我就覺得她這提議太過超乎常理,便故意裝作醉得神智不清,等著看她玩什麼花樣,想不到……”

    蕭雋沒再說下去,但趙祈已能想像當時好友心頭的震驚狂怒。只要是男人都不能忍受妻子給自己戴綠帽,更何況這婚事原本就非他所願。

    “委屈你了,若不是太子六叔這幾年與我父王暗中鬥法,也不會連累了你。”

    趙祈黯然低語,他是真心覺得對好友抱歉。

    這樁賜婚來得倉促,他和蕭雋都措手不及,後來經過一番探聽,才知道是太子在皇帝面前無意間提了一句。

    話說先太子去世後,皇上斟酌再三,決定立繼皇后所出之六子為儲君,跳過了先皇后留下的三子燕王。此事當時在朝中引起一番激烈的爭議,最後是燕王自請的往北邊鎮藩,才平息了紛爭。

    眼看這些年燕王立下無數軍功,麾下又養了數十萬的雄兵,太子不免深為忌憚,憂心這儲君之位坐不安穩。而蕭雋不僅承襲武穆侯爵位,在燕王麾下更是一名猛將,殺伐決斷,戰功彪炳,勳貴子弟中難得有他這樣成材的,皇上對他十分看好,召他回京後封他為驃騎將軍,領西山大營,兼管五城兵馬司,一時鋒頭極健。

    想著,趙祈幽幽一歎。

    太子怕是聽說他父王有意將小妹許配予蕭雋,不願蕭雋與燕王一系結盟過於緊密,這才要鄭家借兒女聯姻插足其中——鄭侍郎是太子人馬,想必太子是盤算藉著鄭家拉攏蕭雋,或者至少維持中立。

    當初得知皇帝賜婚,他原本想著豁出去也要替好友爭一爭的,絕不能讓蕭雋不明不白地娶了鄭家的女兒,孰料蕭雋本人倒是很淡定地阻止了他。

    “太子想藉婚事拉攏我,難道我就不能反過來利用這婚事陰他一把嗎?這事你別插手,如今情勢複雜,莫因此誤了你父王的大事。”

    “可是讓你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實在太委屈了!”

    “反正我這輩子是註定娶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了,娶誰不都一樣?”

    蕭雋話說得瀟灑,可如今他知道自己娶了個身子不清不白的女人,這口氣真能吞忍得下去?

    尋思至此,趙祈又是一聲歎息,拉回心神,望向好友,千言萬語在唇邊猶疑著,終於忍不住吐落。“小妹漸漸大了,這些年來長得愈來愈像二妹妹,她性子又好,如果你不是攤上這門婚事……”

    “別說了!”蕭雋厲聲喝道。“我已然娶親,這話說著只是有損令妹的閨譽而已,何況……”他頓了頓,起身來到窗邊,居高臨下地俯瞰街景。“我從未想過找誰當替代品。”

    的確,他才貌雙全的二妹妹不是誰都能取代的,即使是小妹也一樣。

    趙祈拿扇柄敲敲自己的頭,見蕭雋神色黯淡下來,不由得暗惱自己多話,哪壺不開提哪壺?正想著說些什麼活絡一下這沈凝的氣氛,只聽見蕭雋驀地一聲低呼。

    “是她!”

    趙祈愣了愣,好奇地望過去。“你說誰?”

    蕭雋沒回答,目光凜冽,追著街邊一道窈窕倩影不放。

    “小園春酒樓”位於京城最熱鬧的一條街上,穿過東邊的一條巷子,再轉過另一條窄弄,便來到一家店面小巧的粥鋪。

    這“知味粥鋪”是前兩年才開的,店主是一對鄉下來的洪老夫婦,帶著自家獨生子做的營生,店裡最出名的就是各式醃制的醬菜,無論是北方常吃的京醬蘿蔔、甜醬黃瓜,或是南方人愛的白糖乳瓜、辣油香菜心,在這裡都能吃得到,味道格外鮮濃入味,賣相極佳,光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嘗過的客人一傳十——十傳百,鋪子裡的醬菜很快便打開了名氣,店裡也開始往外賣醬菜,不久前就連“小園春酒樓”的掌櫃都找上門來跟老闆簽下長期買賣的合約。

    趁著下午粥鋪清閒的時候,鄭恬悄悄來到了店裡,一身青色棉布書生長袍的男裝打扮,墨發用一根尋常的木簪子束著,抹黃了一張臉,平日裡的豔色雖是掩去不少,但外表看來仍是個文雅清秀的讀書人。

    “小姐,你來了。”

    正在店裡擦拭桌椅的洪福生見她來了,眼睛一亮,連忙放下抹布,洗了手就要倒茶給她喝。

    鄭恬左右看看,鋪子內除了他倆再沒別人,便壓低聲嗓笑道:“洪大哥,我不是說了嗎?以後沒別人在跟前,你就像從前一樣喊我恬丫頭便是了,別這麼客氣。”

    “那怎麼成?”洪福生倒了杯茶給她,退後幾步搓著手,憨厚的臉上略顯不自在,耳根微微發紅。“我和爹娘能有今天,都是小姐你幫的忙,你如今身分不一樣了,不再是從前村子裡那個小丫頭了。”說著,語聲漸漸低沈下來,目光一黯。

    鄭恬見他這副神情,心下歎息,不覺回憶起當年,身為秀才的父親因遲遲未能中舉,帶著妻兒回到家鄉坐館教書,娘親則帶著她在家裡種菜,拿自家醃制的醬菜去賣,多少能貼補家用,一家人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倒也和樂融融。

    後來到了鄭府,吃穿用度是比以前好,但快樂也少了,兒時那種純粹的幸福以乎再也找不回來了……

    “瞧我這笨的!”洪福生發現她的臉色,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又讓小姐想起不開心的事了。對不起啊小姐,我這人不會說話,你別見怪。”

    “我不會怪你的。”鄭恬放柔了嗓音,微笑清甜如泉。“相反的我還要謝謝你,洪大哥,多虧有你跟大叔大娘幫著我打理這醬菜生意。”

    洪福生聽了,慌忙搖手。“哪裡,我還要感謝小姐大恩大德,給我們一家人一條活路才是。”

    想他們一家三年前因為旱災,在村子裡實在過不下去了,爹才想著厚著臉皮帶著他和娘來投靠京城的遠親,沒想到對方早不曉得搬到哪裡去了,一家三口只得靠著父子倆賺些小錢維生,正走投無路之際,剛巧就遇上出門上香的鄭恬母子。

    鄭恬給了他們一筆銀子,安頓他們開了這間粥鋪,又親自將做醬菜的手藝傳給他,靠著食客的口碑,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前陣子還盤下一處院子,預備開一間專做醬菜作坊,到時候這間粥鋪就會交給新來的掌櫃掌管,洪老夫婦和洪福生都會將主力轉到作坊的營生。

    “對了,小姐這趟回來,正好可以看看這幾個月的帳。”洪福生興沖沖地轉進里間拿出帳本,洪大叔和洪大娘知道東家小姐來了,也笑著出來打招呼。

    “不必對帳了,之前你們要香草轉交給我的帳簿我都看過了,沒啥問題。我今日來就是想跟你們說說作坊的事。”

    說著,鄭恬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詳細跟這一家三口說明到時這作坊的內部如何設計安排,有哪些工具和設備是必須購置的,還有雇用多少工人、如何採買蔬菜等等……這些事她怕香草說不明白,寫下來又怕洪福生認不得幾個字,只好畫了圖,再親自過來一趟搭配著圖解說,也好讓他們記得牢些。

    這番滔滔不絕地說下來就用去半個多時辰,她急急起身。“我這回也是偷溜出來的,不能多說了。大叔、大娘、洪大哥,這醬菜作坊的事情就交給你們費心了,有什麼消息再透過香草傳給我。”

    “是,小姐放心,這店裡的事有我們呢!”洪老夫婦連連拍胸脯保證。

    鄭活相信他們都是質樸的鄉下人,醬菜的生意交給他們打理,她一介女子也不需抛頭露面,等賺夠了銀子,她一定要想辦法讓娘和弟弟搬離鄭府。雖說自己這輩子怕是只能困在那深宅大院裡了,但只要娘和弟弟得到自由,她一切心血就不會白費。

    帶著對未來美好的嚮往,鄭恬微笑著離開“知味粥鋪”,洪福生親自送她到門口,直到她走遠了,仍癡癡地盯著她背影消失處,全不知道自己這副傻樣完全落入附近一雙冷厲的眼裡。

    鄭恬在巷子口的點心鋪買了兩盒點心,才剛轉過身,一輛華麗的馬車忽地停在她身前,接著,從那敞開的車門裡伸出一條手臂,動作粗魯地把她拽進去。

    “救命!”

    她才剛驚呼一聲,人已經落入一個寬厚硬實的男子懷抱裡,馬車也毫不耽擱地立即駛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5:57


    雖是白日,可簾幕放下後,馬車內的空間仍是幽暗的,光線朦朧。

    “救命……嗚……”

    男人用一隻手緊緊鉗握著鄭恬的腰,另一隻手掩住她的口鼻,她使盡力氣掙扎,卻無法從他懷裡掙脫。

    粗重的呼吸、帶著淡淡酒氣的男人味及強悍的力道……鄭恬慌極了,莫不是自己今日遇上了綁匪,或是個見色心起的莽漢?

    “嗚……嗯……”想著從前在鄉野間聽聞的,那些落入盜匪手裡的女子的命運,她頓時心亂如麻,深怕自己也淪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

    橫下心來,她不顧一切地狠狠往那男人的掌心肉裡一咬。

    男人吃痛,大手下意識放開她口鼻,她深吸一口氣,張嘴就要呼救,男人的手再度掩在她唇上,沈冷的聲嗓搶先落下。

    “別叫,是我。”

    她愣住,分辨這似有些熟悉的嗓音,許久,發暈的腦袋逐漸清醒。“侯爺?”

    “沒錯,正是本侯。”

    是他!居然是他!

    鄭瑜僵住,心韻狂亂如鼓,重重擂擊著胸口,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回頭,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男人俊朗的臉龐。

    蕭雋冷冷地注視她,經過方才一番掙扎,她髮髻早已散亂,束髮的簪子脫落,墨黑的髮絲如瀑傾瀉,若不是她故意抹黃了臉,當真是肌膚如玉,秀髮如墨,好一個慵懶美人。

    想起這眉目如畫的女人方才還在一間店鋪裡私會青年男子,蕭雋目光陡然一厲。

    她看出他的鬱惱,驚得倒抽口氣。

    “怕了嗎?”他沈聲問,語氣噙著刺骨的寒意。

    她暗暗咬了咬牙。

    “你既然敢這般打扮獨身上街,我還以為你早有了萬全的心理準備,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遭起了色心的歹徒劫持?”他話中帶刺。

    她容色更加刷白。“我……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自己一個人?”他冷笑,拇指重重地碾過她唇角,只一個曖昧的舉動,便教她領會到滿滿的威脅。

    鄭恬咬唇不語,小手握成拳頭,努力克制心頭翻騰的波瀾,今日她確是單身上街,盼了好一段時日,好不容易才等到鄭瑜帶著一群丫鬟和小廝出門訪友,機會稍縱即逝,她也自知莽撞,仍是命香草在屋內假扮自己,一個人悄悄地溜了出來……

    “就為了見那男人一面,你連自身的危險也不顧了?”

    他說什麼?!

    鄭恬驚駭,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這張冷厲的俊顏,菱唇輕輕顫著,費盡力氣總算綻開一抹微笑,用著甜膩嗓音說道。“爺……說什麼呢?我在府裡實在悶得慌,這才一時淘氣,出來走走……”

    大手倏地掐住她的唇,她痛得睜圓了眼。

    蕭雋俯首望她,像要望進她澄澈的水眸深處。“莫跟爺來撒嬌賣癡那一套。”

    他一字一句,鋒利如刀。“鄭恬,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知道你一直在裝。”

    她心韻乍停。

    而他已懶得陪她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質問。“說!你去那間粥鋪做什麼?”

    他果然知道了!他究竟跟蹤她多久?都看見了些什麼?

    明知今日這關怕是過不去了,鄭恬仍做最後掙扎,故做委屈地拉下他的手,揉了揉疼痛的小嘴。“能做什麼?就是吃粥啊。”

    他一聲冷嗤。“如今你還想唬嘮我?”

    “我沒唬嘮你,真是去吃粥的。”她堅持。“因為我娘親和弟弟都很喜歡吃那間粥鋪的醬菜,我想著買一些給他們嘗嘗……”

    “是嗎?那方才你手裡提的怎麼不是醬菜,而是兩盒點心?”

    對喔……鄭恬真想自賞耳光,她知道自己不是特別聰穎機智,學不來那些聰明人高來高去地鬥心機,所以向來都是以裝傻扮天真來躲過一些有形無形的明槍暗箭,可她也不算笨啊!怎麼在這男人的威壓之下,她連找個藉口都能弄巧成拙?

    唉!只能死撐著硬裝下去了。

    想著,她故作委屈地低垂羽睫,細聲細氣地說:“我是讓掌櫃的直接將醬菜送去鄭府……”

    蕭雋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冷笑著打斷了她。“莫說爺領著掌管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馬司,就是憑我武穆侯的身分,只要一句話,要對付那幾個平頭百姓,真如捏死一隻螞蟻那般容易。”

    這話說得平淡,不帶絲毫火氣,鄭恬卻是驚得拋去了偽裝,一把拽住男人的臂膀。“你別……洪大哥他們一家都是老實人,他們不會做什麼壞事。”

    蕭雋皺了皺眉,瞥了一眼那緊緊抓住自己臂膀的小手,說也奇怪,他分明心裡是不悅的,卻並不排斥她的主動接觸。

    “爺沒說他們做壞事,倒是你有沒有瞞著我做虧心事?”他直視她,試著從她慌亂的美眸中看出一絲端倪。

    “什麼意思?”

    “鄭恬,你名義上可是我的女人。”

    話嗆得夠明瞭,她無法再裝傻。“你、你莫不是懷疑……”

    他微微一笑,笑意卻不及眼裡。“有沒有紅杏出牆,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沒有!”她急切地為自己辯白。

    一個女人若是遭夫君質疑了清白,這輩子也就毀了一半,雖然她很希望他有一天能休離自己,放自己自由,但不是現在,不是在她還毫無籌碼保護自己親人的時候。

    “那你打扮成這副模樣去見一個男人是何用意?”他逼問。

    “我只是……”鄭恬絞著小手,心念電轉。

    事到如今拿出對付鄭家人那套裝憨賣傻肯定是沒用的,這男人不會信她,她只能豁出去了!

    “那家粥鋪是我開的!”

    “什麼?”蕭雋愣住,似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

    “是我拿體己銀子出資開的粥鋪。”她勇敢地直視他,吐字清晰,語氣堅定。

    “是我讓洪大哥一家人幫我打理醬菜生意,我就只是想賺點私房錢,這樣也不行嗎?”

    他眯了眯眼。“你沒騙我?”

    她輕哼。“你不是很厲害嗎?這點小事你派人去查不就清清楚楚了?”

    他盯著她寫滿倔強的小臉。“就算那粥鋪是你出銀子開的,那一家人跟你又是什麼關係?”

    “他們是以前跟我們家住同個村子的鄰居。”

    “村子?”

    “沒錯,實話跟你說吧!我以前是在鄉下長大的。”

    蕭雋愕然,鄭恬只是個攀附鄭家宗房的旁支族女,這他是知道的,可沒想到竟是來自鄉間。

    彷佛看透他的思緒,鄭恬冷冷地撇了撇嘴。“像我這種出身鄉野的丫頭,居然當上了你的妾室,成了你這高貴的武穆侯名義上的女人,你是不是很嘔?”

    聽聽她這說話的口吻!這是在嗆他?

    蕭雋不怒反笑,早就看出這丫頭不像表面那樣柔順依從,想不到面具一摘下來,脾氣倒是嗆辣得緊。

    “聽你這口氣,嘔的人應該是你吧!”他刻意逗她,忽然很想看看她真實的一面。

    她別過頭。

    他卻是不容她閃避,大手扳著她下巴轉過來,強迫她面對自己。“怎麼?做我的女人,你不情願?”

    她斂眸,語氣如絲緞般輕柔。“小女子出身低微,哪裡有資格嫌棄侯爺?”

    這是在反諷?蕭雋星眸閃了閃。“你是沒資格嫌棄,就憑你這出身,嫁給爺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男人也太自大了!

    鄭恬陡然揚眸,憋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好悶。

    蕭雋看她燃著兩簇小火苗的明眸,眼神也跟著發亮。“你不說話,爺就當你是害羞了,如此說來你該是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嘍?”

    滿意個頭!她暗暗腹誹,唇角不知不覺逸出一聲低哼,連她自己也未察覺。

    蕭雋卻聽見了,唇角一勾。“大聲點,本侯聽不見你的回答。”

    她火大了。“是!我很滿意!榮幸得都快發暈了,成嗎?”

    好潑辣的丫頭!蕭雋興味地盯著她方才還發白,如今已因怒意微微染紅的容顏,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頷,慢條斯理地揚嗓。

    “既然如此,何不對本侯表現一下你嫁得良婿的歡喜之情?”

    “啊?”她一怔。

    他指指自己的臉頰,笑得邪肆。

    他在捉弄她。

    鄭恬有些茫然,不明白這男人的心情怎麼突然像是雨過天晴了?難道她賭對了,這男人喜歡女人說實話?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洞房花燭夜時醉言醉語,好似一個沈迷美色的紈褲;隔日認親時,在一干親戚長輩面前那樣恣意妄為,到了鄭府面對岳丈岳母,又能裝成一個溫文體貼的好女婿,之後被她的雪球撲倒,竟狼狽得像個大孩子,而方才懷疑她給他戴綠帽時,舉動粗魯、言語淩厲,可現在又能完全換上另一副表情?

    無論哪個是他的真面目,都只證明一點,這男人不好惹,不是她能輕易應付的……

    “恬兒,你在發呆嗎?”低啞的嗓音掃過她耳畔,她這才驚覺他靠自己極近,溫熱的氣息拂著她鬢邊的汗毛,帶起一陣輕微的顫慄。

    她驚跳一下,直覺想逃,卻被他定定地壓在腿上,她柔軟的嬌臀蹭著他堅硬的腿部肌肉。

    方才他們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說話嗎?也太曖昧……

    鄭恬倏地燒紅了臉,不久前她還覺得馬車內幽暗得可怕,如今這氛圍已轉為旖旎,孤男寡女被關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彼此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她柔細的髮絲拂繞著他脖頸,他堅硬的胸膛抵著她纏著布條的乳房,她仍是少女般纖細嬌柔的體型,他卻是個雄壯威武的大男人。

    “你……放開我……”她慌亂極了,即便是洞房那晚,他親密地啄吻她後背,她也沒感覺到這樣的情調。當時的她只覺得自己像只待宰的兔子,麻木地認命,可此刻被迫依偎在他懷裡,感官竟異常地清晰。“侯爺……”

    不等她這聲求饒似的嬌喚落下,他已然猛烈地攫住她的唇。

    蕭雋用力吮著那兩瓣異常柔軟的粉唇。

    不是沒有過女人,年少時便見慣了風花雪月,這些年來雖是不再涉足風月場,仍有不少各色美女主動對他投懷送抱,家裡的後院也還擺著燕王贈予他的兩位侍妾。

    成親前,他想過若是鄭瑜還能令他忍受,他也不排斥和她維持表面和諧的夫妻生活,可不料新婚初夜,那女人便噁心得令他絕了心思,怎麼也不想碰她。

    但懷中這位……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彷佛是那晚他假借酒意捧著她的臉時,那不同尋常的清澈眼眸便吸引了他。

    不曾看過那樣淡然、透明的一雙眼,她平靜得令他感到異樣。

    情欲或許就是在那時埋下了火種,在這貼身摟著她的此刻,迅速點燃。

    “唔……嗯……”她反應生澀,小手抵在他胸前,似是抗拒著他狂野的親近,他稍稍鬆開她的唇,她便像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微微一笑,大手不由得貼上她衣襟,撫摸著那些微的隆起。“好小。”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嘲諷。

    她也不知怎地,聽了頓時一惱。她都用布條纏著了,能不小嗎?

    他卻是趁她閃神之際,用靈巧的手指撥開她的衣襟,溜進去一探,摸到了纏得嚴實的棉布。

    “原來如此。”

    他低笑,尋找著那打結處,可又不耐慢吞吞地與那結糾纏不清,索性用一股蠻勁撕開了布條。

    豐盈的玉峰終於得以出來見光,隨著顛簸的馬車晃著一波波乳浪,他盯著,目光一暗,嗓音更喑啞。

    “以後不準這樣纏著了,都泛紅了。”細長的手指輕柔地撫過那一道勒出來的紅痕,似是心疼憐惜。

    她被他摸得臉紅心跳,下意識就想用手揪攏衣襟,他強悍地拉開她的小手,低唇吮住那一顆白玉峰頂上的紅莓果。

    “啊!”她嬌呼出聲,急著想推開他放肆的頭顱。

    ……

    見她墨發淩亂,芙頰暈紅,前額滲出些許香汗,微眯的美眸不經意蕩出水漾風情,蕭雋頓時感到下腹更加火燒火燎地發硬,忍不住朝車前駕馬的車夫高聲下令。

    “車子趕快點!”

    “是!侯爺。”

    車夫也不曉得是否察覺到車廂內正進行著什麼,急急忙忙地應了一聲,快馬加鞭地駕起車來。

    蕭雋忍著胯下的疼痛,替懷中的佳人拉攏衣襟,整了整她淩亂的秀髮,卻仍是不肯放她離開自己,依然在腿上坐著。

    不到片刻,馬車便來到侯府大門前,蕭雋命車夫直接將馬車駛入,在二門前停定後,他親自抱著鄭恬下車。

    闔府下人都震驚不已地瞪著這一幕,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對誰都不假辭色的侯爺竟一路抱著個女人走進梧桐院。

    流言,如野火般迅速在這庭院深深的侯府內蔓延……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6:43


    蕭雋平躺在床上,一面平息著激情過後的餘韻,一面瞪著雕飾春暖花開圖的床頂。

    躺在他身旁的女人拿被子裹緊了香汗淋漓的雪白胴體,同樣一動也不動,也不知想些什麼。

    他驀地咬了咬牙。

    和女人同床自然並非第一回,可卻是初次在完事後感到這般濃濃的自我厭惡——這女人是鄭家的人,跟那婚前失貞的鄭瑜姊妹相稱,也不知鄭家是否交付給她什麼樣算計自己的任務,她又跟個在鄉下認識的青梅竹馬糾纏不清……

    “那小子喜歡你。”他喃喃低語。

    “什麼?”鄭恬沒聽清。

    “我說,”他側過身子,一綹濕透的劉海垂落額前,性感而魅惑。“那個姓洪的小子喜歡你。”

    她眨眨眼,總算聽懂了他說什麼,心韻跳漏了一拍,語氣卻平和。“你說洪大哥?”

    許是不滿意她的反應,他倏地目光一凜,伸手緊緊拽住她一束髮,拽得她發疼。

    她沒有喊痛,如秋水般澄透的雙眸定定凝視著他。

    他胸口一擰,似惱似恨,猛然鬆手。“記住,你是爺的女人。”

    撂下這句沈冷的警告後,他逕自下了床,也不喚人服侍,自行穿上衣裳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連多看她一眼都嫌膩味似的,毫不留戀。

    鄭恬怔怔地望著男人方才也盯過的床頂。

    所謂的夫妻房事都是這樣的嗎?沒有兩情相悅,沒有一點點繾綣溫存,只有狂風暴雨般的佔有,以及事後的寂寥空虛。

    不,應當不是的,她相信世間有那種憐愛珍惜的真情,只是不在她和那男人之間……

    房內傳來一陣小心翼翼的跫音,跟著是一聲試探的低喚。

    “小姐?”

    是香草。

    鄭恬定定神,嘴角拉起自嘲的弧度。

    本就只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的附贈品,自己還期待些什麼呢?可笑!

    她強忍著全身的酸痛坐起身,方才男人發狂似地要了她兩回,不僅細嫩的肌膚多了幾處吻痕瘀青,那女性最嬌弱的私密處怕也已是紅腫不堪。

    她啞聲揚嗓。“香草,讓人打熱水進來吧!我要沐浴。”

    朝暉居正房內,鄭瑜強自壓抑著滿心煩躁,坐著喝茶,等著下人來回報消息。

    下午她出門回來,才剛剛踏進府裡不到一盞茶時分,便聽說蕭雋也回府了,而且是親自打橫抱著鄭恬一路匆匆往梧桐院的方向走。

    才剛進屋裡,他一刻也等不得似地,立時將下人都趕了出去。

    傻子都猜得到他們在屋內做些什麼。

    當時鄭瑜一聽下人傳話,臉色就變了,一日的好心情倏地消散無蹤,她忍不住恨恨地磨牙,氣蕭雋太過急色,氣他在闔府下人面前絲毫不給她這個主母留點面子,更氣鄭恬以狐媚手段誘惑了他,而自己卻是自新婚當夜過後便等不到他踏進正院。

    使盡力氣砸了一隻茶杯,她好不容易才稍稍壓住怒意,接著便是將近一個半時辰的煎熬。

    終於,大丫鬟夏竹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俯身在她耳邊低語。“稟夫人,侯爺並未留宿梧桐院,已經吩咐了人將他的晚膳擺在清風閣。”

    清風閣是蕭雋的書房,日夜都有親信看守,不許任何人擅入,除了成婚當晚,這段日子他一直歇在那處。

    鄭瑜聽了,堵在胸臆的悶氣頓時消了大半,朱唇揚起冷笑。“不過如此!”

    蕭雋待鄭恬,不過是拿她當男人抒解欲望的工具而已,連晚膳都不陪她用,可見對她並無情意。

    夏竹見她臉色好了許多,大著膽子命小丫鬟送上一碗核桃乳酪。“夫人喝點吧,也好順順氣。”

    “怎麼?你當我會為這種芝麻小事煩惱嗎?”鄭瑜不肯承認自己方才的確亂了心神。“就憑鄭恬那丫頭,我還沒將她放在眼裡。”

    “是啊,想必侯爺也只是一時來了興致。”夏竹討巧地介面。

    “哼!說不定還是鄭恬自己主動勾引的呢!”鄭瑜冷笑,優雅地吃了幾口乳酪,放下碗來。“讓廚房燉碗雞湯過去,說是我賞的,獎勵她服侍侯爺辛苦了。”

    心下既定,她就有了精神端起當家主母的架子。

    “是,夫人。”

    夏竹退下後,鄭瑜輕輕拉起衣袖,看著手腕上那人在今日午間替自己戴上的一串紅玉髓手鐲,眼神忽然變得柔情似水。

    “說到底,那賤丫頭只是一枚棋子,用過即丟,如何能跟我比呢?”她細聲呢喃,唇畔噙著滿足的微笑。

    自從那日蕭雋冷著臉離去後,便不曾再踏足梧桐院。

    每日下衙,他不是和同僚好友相約飲酒作樂,直到深夜才回府,要不就是將自己關在清風閣裡讀書寫字、耍劍練武,彷佛絲毫不關心後院的一切。

    鄭恬決定不去管男人的冷落,過好自己的生活,日日就躲在屬於她的一方院落裡,刺繡彈琴,散步賞花,有時親自下廚做幾樣自己愛吃的小菜,做了也會送去給鄭瑜及老夫人林氏各一份,卻從未想過也送給這府裡的男主人品嘗。

    沁芳曾私下裡勸她。“夫人,你做的菜如此美味,連我和香草都常禁不住嘴饞,不讓侯爺嘗嘗,是不是太可惜了?”

    她只是微笑搖頭。“不管侯爺是否真心抬舉我,我在這府裡終究只是個陪嫁的媵妾,不該越過主母去討侯爺的歡心。夫人若是覺得我做的東西好,自會分給侯爺嘗嘗,若是她不開這個口,我也當明白自己的本分。”

    直到某日蕭雋休沐,忽然興起盡盡做兒子的孝道,陪繼母用早膳時,在餐桌上發現了幾樣別致可口的醬菜,這才知曉是出自鄭恬的手藝。

    當晚,他就進了燕王賜給他的其中一位侍妾的屋裡,可據說不到一盞茶時分,便沈著一張臉大踏步走出來。

    隔天晚上,他又進了另一個妾的屋裡,結果在裡頭髮了頓脾氣,咆哮聲大到連屋外都能聽聞,嚇得那個可憐的侍妾當場暈倒。

    低氣壓霎時遍佈了整座侯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侯爺近日心情不好,下人們說話做事格外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一個疏忽得罪了上頭,輕的發落一頓板子,重的可就不好說了,連想都不敢想。

    鄭恬自然也感覺到侯府異樣沈重的氛圍,可她一樣放寬了心自得其樂,收集了清晨梧桐葉上結晶的露珠,打算煮水烹茶來試試。

    正興致勃勃地對著紅泥小火爐搖扇子送風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當頭罩落,她一怔,揚起頭來,恰恰迎向男人墨深無垠的眼潭。

    “侯爺!你怎麼來了?”她怔怔地蹙眉,接著左顧右盼,眸光往院子周遭一掃,只見丫鬟們不知何時都退得無影無蹤了,怪不得都沒人警告她一聲。

    “你倒有閒情逸致!”他冷冷一笑,彷佛看出她的思緒,語氣滿是諷刺。

    “侯爺不告而來,是想來討一杯茶嗎?”她裝傻,笑意甜甜。

    他眯了眯眸。

    “這可是我收集梧桐葉上的露珠煮的茶喔!很快就好了,侯爺請那邊坐,我把茶沏好了就給您一杯。”她指了指池塘邊一塊表面平滑的石頭凳子。

    “我不喝茶。”男人很不給面子。

    “那想吃點什麼嗎?”她善盡身為他女人的責任,笑咪咪地繼續問。“我屋裡有蜜餞果子。”

    他無語地瞪她。

    她算是看明白他的眼神了,他這意思是你怎麼還有臉這般歡快無知似地跟爺說話呢?

    唉!鄭恬無聲地歎息,在心裡暗罵。

    不喝茶不吃果子不吭一聲,板著張死人臉,那您大爺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呢?總不會是專程來當門神嚇人的吧?

    “你在罵我?”他突如其來地揚聲。

    “哪有!”她嚇一跳,慌得抬眸看他,雙眸亮晶晶、水靈靈的,神情好生無辜。“我沒說話啊。”她是真沒說出口。

    “你心裡在罵。”他淡淡地指出。

    這樣你也能聽見?

    鄭恬鼓了鼓雙頰,好不容易忍住嗆聲的衝動,揚唇又是盈盈一笑,端出一副殷勤可人的姿態,將他往池塘邊的石凳帶去。

    “侯爺,您請這裡坐著歇歇吧!瞧您那樣直挺挺站衛兵似地僵著,妾身替您累啊。”

    一聲短促的嗤笑。

    是他在笑嗎?

    鄭恬狐疑地往他臉上望去,只見他似乎迅速收斂了某種表情,如今又是一派冷凝肅然。

    她眨眨眼,正欲說話,他忽地一句。

    “水滾了。”

    她一怔,定了定神。“哎呀,差點忘了!”連忙轉身走回紅泥小火爐旁,執起水壺,一束水線流暢地沖進紫砂茶壺裡,嫩綠的葉芽緩緩舒展開來。

    她沖茶、分茶的動作極是優雅俐落,捧著茶盞朝他盈盈走來的身姿,如詩如畫,教他看了轉不開眼睛。

    待來到他面前,她眉目彎彎朝他笑著獻茶的模樣,又多了幾分俏皮可愛,令他聯想起兒時養過的一隻淘氣小貓。

    “侯爺,請喝茶。”

    他怔忡地接過茶盞,飲了一口,滿口茶香,回味清甘。

    “怎樣?這梧桐露珠水煮的茶好喝吧?”她笑彎了一雙燦燦的眼。

    他心弦一動,擱下茶盞起身。“鄭恬……”

    她揚眸睇他,等著他說話,狀若乖巧嫺靜,可他知道她其實一肚子古靈精怪。

    他定定地注視她,眼潭深邃無垠,像望不見底似的,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直覺撇過頭。

    他忽地抬手撩起她一束髮,繞在掌心裡,若有所思地把玩著。“你這頭髮……”

    她心韻跳漏一拍,陡然想起自己嫌麻煩,想著反正在自己院子裡也沒別人看,早晨起來便懶得弄那些複雜的髮髻,只讓香草將一頭秀髮松松地綰起,簡單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如今這副模樣落入他眼裡,想必是覺得她不規矩吧!

    “抱歉,侯爺。”她輕巧地福了個禮。“妾身這就去……”

    話語未落,發上的玉簪已教他抽出,墨黑的秀髮立時柔順地散開,傾瀉如瀑。

    她怔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她不曉得自己這散發的模樣是十分迷人的,帶著點少女的活潑甜美,又有成熟女子的嫵媚風情,看得蕭雋喉嚨一陣乾澀。

    他清咳兩聲,為了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翻騰的騷動,決定向她興師問罪。“你如何就沒想過把你做的醬菜也送一些給我?”

    “什麼?”她傻乎乎地望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他嗓音一啞,臉上的表情板得更加嚴肅。“你不認為經過上回粥鋪那件事後,你應該做點什麼討好爺嗎?”

    他的意思是她應該向他道歉示好嗎?那馬車上的一切算什麼?

    “我當時就解釋清楚了啊!”她有些委屈似地抿了抿嘴。“我去那裡只是想去巡看一下自己出資開的店鋪而已。”

    他似是不滿意這個答案,上前一步,幾乎是貼著她身子逼問。“聽說你不只做了醬菜,還燉了湯、做了點心,母親和鄭瑜那邊你都送去了。”

    “我只是個妾,侯爺生活起居的瑣事自有夫人掌管。”

    “所以你是怕巴結了我,鄭瑜會因此對付你?”

    她斂眸不語。

    這般似是倔強又似疏離的神態,驀地令他心頭燒起一把無名怒火。“你就那麼怕你那個瑜妹妹?”

    “……”

    大手一把擒住她肩頭,她整個纖細身子便被他圈在勢力範圍內。“你不怕我?”

    這話問得陰沈。

    她咬咬牙,想說自己當然害怕,順便也討好地捧他幾句,順順這男人的壞脾氣,可不知怎地,話到嘴邊卻是不甘心吐落,滿腔複雜的情緒,矛盾地糾結。

    她不說話,他更怒了,瞪著嵌在一蓬烏絲裡那張潤白細膩的小臉蛋,忽然有股想用力掐她的衝動。

    想著,他臉部肌肉驀地一擰,不由分說地橫抱起她。

    她驚叫一聲,又慌又惱,粉拳用力捶他胸膛。“你、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他低頭看她,因強烈的欲望而顯出幾分野性的眼神,令她心悸。“爺想做什麼,你還不懂嗎?”

    他、他、他……該不會是想要她了吧?可她不想啊!

    回憶起那夜狂風暴雨般的縱欲,事後全身的疼痛不堪,以及那獨自被拋下的淒清寂寥,饒是鄭恬不甘示弱,明眸仍不由得流露一絲驚懼。

    “侯爺,我、我……”

    他彷佛看懂了她的害怕,目光一暗,進了屋內在里間的床榻上將她放下後,伸手輕輕地撫摸她蒼白的臉頰。

    “上回弄痛你了吧?放心,這次我會輕點兒,不會痛了。”

    語落,他揚臂一扯,落下了薄紗床幔——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7:29


    芙蓉帳暖,人影搖曳。

    兩具赤裸裸的身子交纏在一起,一具猶如羔羊般雪白嬌軟,一具是小麥色的陽剛壯碩,在桃色的被浪間翻滾著,愛欲橫流……

    迷亂過後,他沒像上回那樣立即丟下她,而是親自抱著她進淨房沐浴,等她洗好了身子,再將全身嬌柔無力的她抱回床上。

    可他依然沒留下來過夜,掌燈之際便離開了梧桐院,回清風閣用晚膳。

    之後,他延續這樣的模式,隔一、兩日就會來到梧桐院,有時在晚飯前,有時會陪她一同用膳,等抱著筋疲力盡的她洗淨身子上床後,就會留下她離開。

    金銀玉飾、耳鐺手鐲,甚至各種精緻昂貴的玩物擺件,流水似地賞進梧桐院,看著這些琳琅滿目的賞賜,香草和沁芳都樂呵呵地為她高興,可她這個正主卻是意興闌珊,總覺得蕭雋似乎是拿她當那些秦樓楚館的妓女,每來一回都得留下夜度資,否則心裡會不安似的。

    當然,想到這些東西以後都能換成銀子,鄭恬心裡還是高興的,只是要說她由衷地感到喜悅,她又自知絕非如此。

    這日,沁芳見她神情平靜地送走那吃飽饜足的男人,忍不住低聲開口。

    “夫人,為何您對侯爺總是淡淡的?以侯爺如今對您的看重,您若肯再加把勁,多拿出些溫柔體貼服侍侯爺,讓他更加寵愛於您,我看就是瑜夫人也不得不讓你幾分。”

    這算是看重她嗎?嗯,若是單看這些價值不菲的賞賜,他的確算看重她的,況且這陣子這後院除了她這裡,他從來不曾踏進別處屋子。

    想著,鄭恬自嘲地牽牽唇,示意香草將從園子裡剪來的鮮花捧過來,一面親自插瓶,一面淡聲解釋。

    “侯爺跟瑜妹妹這門親事是皇上作主的,不能輕易離異,即便夫妻之間有再大的矛盾都得忍著,否則豈非變相地指責皇上作媒的眼光太差?更何況瑜妹妹是鄭氏的嫡女,有鄭大人和整個宗族的力量護著。只要她一天是侯爺的正妻,她就一天是這個府裡的主母,有權力管教後院女子,而我終究只是個妾,又何必不自量力去跟正妻別這苗頭?”

    再加上她娘親和弟弟的前程如今都捏在鄭府手裡,她若是自以為是地和鄭瑜爭寵,豈不是自討苦吃?

    鄭恬悵然微笑,退後幾步欣賞自己插瓶的成果,嗯,看來自己的手藝還是相當有美感的。

    沁芳見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和香草交換了一眼,香草聳聳肩,沁芳則是想了想,斟酌地說道,“夫人,瞧您素日總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見識卻是通透,好多事情奴婢都想不明白,您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這也是生活磨礪出來的啊。”鄭恬低聲呢喃。

    “夫人說什麼?”沁芳沒聽清。

    鄭恬意味深長地瞥了沁芳一眼,這丫頭和香草不同,香草是兩年前她因緣際會在路上救起的,後來便一心一意地跟著她,沁芳則是她入鄭府時,鄭夫人撥來服侍她的,雖然明面上沁芳跟著她的時日比香草更長些,可她心裡真正能夠信任的還是香草。

    沁芳其實是鄭夫人派來監看她的,這點她和沁芳都心知肚明,只不過經過這些年來的相處,主僕間漸漸培養出患難情誼,她又用各種手段籠絡住沁芳,終於換來沁芳對自己的忠心,至少對自己私下經營粥鋪賺錢這事,沁芳是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絕口不對鄭家人洩密的,可其它的事,坦白說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定沁芳能效忠她到何種程度。

    所以有些話還是別說太深的好……

    “沒事。”鄭恬嫣然一笑,轉開了話題。“你們倆瞧我這花插得怎樣?好看嗎?”

    “夫人插的花向來好看,這手藝怕是專業的花藝大師也比得過了。”

    “我也這麼覺得……好!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就賞你們兩個聰明機靈的丫頭一人一支純金的簪子。”

    “謝夫人!”

    “呵呵。”

    蕭雋這段時日經常出入梧桐院,鄭瑜自然是知曉的,身為當家主母,丈夫愛去哪個院子逛逛,她也只能故作大方地表示祝福,明面上可不能顯出妒意,甚至偶爾得賞賜鄭恬一些東西,“獎勵”小妾服侍夫君得力,分擔了她這個正妻的責任。

    可表面上端著架子,心裡早就滿腹鬱惱,只可恨鄭恬那丫頭一直表現出恭順乖巧的模樣,不曾在言語或舉止上有所僭越,否則她這個主母就能找到藉口發作一番了。

    愈想愈氣,鄭瑜忍不住在屋裡砸了只茶盞,夏竹在一邊看著,倒不心疼那是官窯出品的脫胎瓷杯,只擔心女主人情緒不佳。

    “好個妖媚的狐狸精!”面對自己的心腹丫鬟,鄭瑜也無須壓抑,冷笑地譏諷。“真會用手段,我當初怎麼就沒看出她那麼懂得籠絡男人呢?”

    “夫人寬寬心。”夏竹彎身收拾茶盞碎片,一面低聲勸慰。“侯爺想必只是一時貪圖新鮮而已,這段日子他雖說對梧桐院賞賜不絕,可從未留宿在那處,可見說是“寵”,這份寵愛也未必有幾分真心。”

    “自然是玩玩而已!就憑鄭恬一個端不上檯面的狐媚子,也就只能憑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暫時哄哄男人罷了,侯爺可是從年少時就見慣了風月的,哪會對她有真心!”鄭瑜冷哼,下意識地摸了摸攏在衣袖裡的紅玉髓手鐲。

    她倒不是擔心侯爺寵那賤丫頭寵過頭,會奪了她這個正妻的地位,畢竟她可是皇上指婚的,身後又有在朝中實力堅強的鄭氏家族。只是侯爺幾乎日日出入梧桐院,卻只在每月初一、十五才應卯似地來這正屋裡坐坐,用過晚膳就走,連碰都不碰她一下,好似對她毫無興趣,教這滿府上下人等看在眼裡,她這個侯夫人實在面上無光。

    而且侯爺對她冷淡,自然不可能讓她踏入清風閣一步,她又怎能完成那人交代的事?

    她答應過那人,無論如何都會幫他的……

    想著,鄭瑜心內又是甜蜜,又是煩惱,她蹙眉出神片刻,驀地下定決心。

    “早上園子裡剛開的梅花,是不是送進清風閣裡去了?”她問夏竹。

    “是,夫人,是奴婢親自插的瓶,派了個小丫鬟送過去,那邊也收下了。”

    “晚膳呢?”

    “照夫人的吩咐,廚房備了侯爺愛吃的酒釀清蒸鴨子,還燙了一壺梨花白。”

    鄭瑜滿意地頷首,正欲說話,另一個大丫鬟春蘭掀簾進來通報。

    “夫人,侯爺來了。”

    “知道了。”鄭瑜對著梳妝鏡臺瞧了一眼,確定自己打扮得端莊美麗,身上衣裳紋絲不亂,這才嫋嫋婷婷地走出里間。

    晚膳擺在東暖閣,蕭雋已經坐在桌邊了,他難得穿一身月白色的綢緞長衫,腰間墜著漢白玉,墨發也用白玉簪子束起,素日那英偉凜冽的武將氣息竟是消褪不少,透出一股貴公子似的溫潤文雅。

    鄭瑜看著不禁眼眸一亮,當蕭雋那雙深邃狹長的墨眸朝她淡淡地橫來時,心韻更是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這男人是英俊的,從初次見到他時,她便有些目眩神迷,只是她不喜歡他五官線條顯得過分冷峻剛硬,總覺得不及她心中那位斯文俊雅,可今日這一瞧,卻是推翻了她之前的偏見。

    如此看來,自己這夫君也是相貌出眾的美男子。

    鄭瑜嫣然一笑,芳心萌動之下,身子頓時也軟了,來到桌前坐下,眉目之間不覺染上些許撩人的風情。

    就連春蘭和夏竹在一旁伺候,也時不時地往俊酷的主子爺悄悄瞥去,春蘭更是雙頰隱約泛紅。

    鄭瑜不悅地朝春蘭橫去一眼,示意她斟了酒,這才稍稍褪下衣袖,露出一小截藕白的手腕,款款舉杯。

    “幾日不見,爺越發顯得神采煥發了,妾身敬您一杯。”

    蕭雋沒說什麼,默默飲了一杯。

    鄭瑜又殷勤地親自為他布菜。“這道酒釀清蒸鴨子是爺最愛吃的,竈上燜了許久,爺嘗嘗好不好?”

    蕭雋咬了一塊,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鄭瑜欣喜地連忙叫賞,席間更是對蕭雋溫言軟語,撒嬌示好,又把近來幾樁得意的理家瑣事拿出來說,炫耀自己當家的本事,可他聽了絲毫不為所動,嘴上敷衍幾句,神色漠然。

    漸漸地,鄭瑜臉上下不來,笑容有些僵凝,蕭雋也不知是否看出來了,冷冷一哂,吃飽喝足後便果斷地拂了拂衣袖起身,片刻也不多留。

    鄭瑜終於掩不住滿臉怒色,眼神怨毒地目送他瀟灑離去的背影,纖纖蔥指暗暗捏著腕上的手鐲。

    “夏竹!”她冷喝一聲。

    “是,夫人。”

    “去把鄭恬給我叫來,立刻就去!”

    鄭恬讓沁芳捧著一盅醒酒湯,自己則提著一盞小風燈,往清風閣的方向走。

    主僕倆一前一後,走過花園,穿過回廊,抬頭便可看見兩層樓高的清風閣了,座落于一片翠綠竹林中,飛簷墨瓦,造型典雅,頗有古樸之風。

    一輪明月高掛天際,伴著掛在樹梢上一盞盞別致的燈籠,幽幽地照著前方的小徑,踩在一塊塊青石板上,鄭恬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是鄭瑜命令她來的。

    方才鄭瑜急召她去正院,名義上是要她去選幾疋新買的布料做衣裳,其實是暗中交付她一個任務。

    “每隔一旬,侯爺就會接到北邊送來的密函,你趁著進清風閣的機會,想辦法看能不能偷出來。”

    鄭瑜說自己已安排好了一切,晚上用膳時,她在侯爺酒裡下了點料,並不會立即發作,可過了半個時辰以後,經由梅花的香氣催發藥力,他的身子便會熱起來,亟欲抒解。

    “……到時你藉口送醒酒湯過去,侯爺忍耐不得,自會把你叫進去,完事後他會格外筋疲力盡,想必倒頭就睡,到時你就有理由在那裡頭宿上一夜了,還怕沒機會偷看密函?”

    竟是交代她做這樣的事!

    鄭恬想著,身子不禁微微冷顫,當下她原本想拒絕的,鄭瑜卻拿弟弟的前程來要脅。

    “聽聞你們家譽哥兒四歲就開蒙,如今也該是進學的時候了,正好我爹也要給五弟請個鴻儒來家裡教書,就看你這個做姊姊的肯不肯為弟弟著想了。”

    娘親和弟弟等於是被軟禁在鄭府,她不得不低頭。

    可這等偷取密函的事,又怎能輕易去做?侯爺向來不準閒雜人等出入清風閣,門口站的是他在軍隊裡的親衛,實施軍事化管理,前陣子才剛聽說一個小丫鬟為了追一隻小貓誤闖進去,足足被打了三十大板,被丟出侯府時已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蕭雋不是笨蛋,相反的,他精明得很,就算一時中計,事後回想肯定會察覺不對勁,到時無論她有沒有動他書房內的東西,這事都摘不清了,只會是死路一條……

    不行!她絕不能踏進清風閣!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8:09


    鄭恬凜然定神,悄悄深呼吸,極力壓著心頭翻騰的思緒,轉身將小風燈遞給沁芳,順手接過她捧著的託盤。

    “你去跟門口的親衛說一聲。”

    沁芳卻沒有立即應下,明眸憂慮地掃她一眼。

    鄭恬知道這丫頭是在替自己擔心,雖然她並未聽見鄭瑜交代自己做些什麼,但聰明如她,想必已察覺事有蹊蹺。

    鄭恬淺淺一笑。“去吧。”

    “是。”沁芳領命,猶豫了一會兒,舉步走到兩名守門的親衛面前,盈盈一福。“兩位大哥煩請向裡頭通報一聲,恬夫人親自給侯爺送醒酒湯來了。”

    這麼晚了還來打擾爺?

    兩個親衛互看一眼,雖然他們不認為侯爺會在這時候請人進去,但也知道近來這位恬夫人算是後院得寵的第一人,輕易不得怠慢。

    其中一名高個子的親衛點點頭,進去稟報,另一位個頭稍矮的仍是身姿端挺地站在原地。

    鄭恬心韻如擂鼓。

    片刻,高個子親衛走出來了,奇異地瞥了站在不遠處的鄭恬一眼。“侯爺請恬夫人一個人進去。”

    沁芳聽了,神色微變,慌張地望向鄭恬,鄭恬只是微笑著朝她點點頭,示意她不必擔憂。

    高個子親衛在前頭提燈引路,鄭恬跟著走了兩步,忽地不曉得踢到了什麼,腳一拐,手上的託盤滑落,打翻了醒酒湯,潑了自己一裙子。

    “怎麼回事?”高個子親衛嚇了一跳。

    如今已是入冬時節,夜色冷涼,鄭恬正好披著衣領圈了白狐毛的斗篷,她連忙用手揪攏斗篷,遮掩被潑濕的裙身,一面高聲喚沁芳,沁芳急急奔過來。

    “哎呀,夫人您這裙子……”沁芳心念一動,連忙抬頭望向高個子親衛。“大哥不好意思,我們夫人看樣子得回去換身衣服,這醒酒湯請容奴婢待會兒過來收拾。”

    “跟侯爺說都是妾身粗心大意,擾了侯爺清靜,請見諒。”鄭括跟著文雅地補充一句。

    語落,主僕倆相偕轉身離去,起先步子還是從容的,不一會兒便匆匆加快了腳步。

    “站住!”一道沈冷的嗓音陡然在兩人身後擲落。

    鄭恬身子一僵,暗叫不妙,回過頭來,果然是蕭雋追了過來,他只穿著單薄的月白長衫,連披風也沒披一件。

    “你!先去把打翻的湯碗給收拾了。”隨口一句命令便支開了沁芳,饒是沁芳心下憂慮,仍是不得不行禮離去。

    這條青石甬道並不寬敞,僅容兩人通過,沁芳經過蕭雋時,蕭雋敏銳地聞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

    他一凜,身子驀地感覺更熱了,說也奇怪,他今夜彷佛對各種味道格外敏感,體內似乎有股難以形容的燥熱。

    當他聽說鄭恬親自送醒酒湯來時,當下便應允讓她進來,因為他忽然很想見到她,這深沈的渴望連他自己也吃驚……

    “為何來了又走?”灼灼的目光直視鄭恬。“爺分明吩咐了讓你進屋。”

    “我……”她咬了咬唇。“妾身衣裳都弄髒了,想著這樣去見爺不恭敬,不如回去換一身。”

    “不是有斗篷遮著嗎?你可以讓你那丫頭回去幫你拿衣裳過來。”

    “醒酒湯也沒了,妾身得讓廚房重做……”

    “你不敢進來?”他直截了當地打斷她。

    她怔住。

    “你想躲我?”墨深的星眸擒住她不放。

    她呐呐無語,這男人實在太精明了,完全看出了她此刻的閃躲與為難。

    “你怎麼知道我晚上喝了酒?是鄭瑜讓你送醒酒湯過來的?”

    不能再讓他問下去了,要是被他猜到些蛛絲馬跡,第一個倒楣的只會是她。

    她得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侯爺,今晚您願意留宿梧桐院嗎?”

    這話一落,鄭恬恨不得咬自己雙唇,簡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啊!那些花樓娘子挽留恩客怕也不會如此直白,真是把女人的面子都給丟光了……

    “什麼?”

    果然,蕭雋整個人愣住,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嗯,這下她可真是成功轉移這男人的注意力了!

    鄭恬暗暗自嘲,三分是真羞,七分是假裝,暈紅著臉顫顫伏斂羽睫。“妾身無禮,侯爺當我沒說!”

    語落,她借著躲羞,轉身匆匆奔逃,離清風閣愈遠,心下愈是安定,總之絕不能被拉進那裡頭去。

    蕭雋看她飛也似地竄逃,像只自知闖禍的調皮小貓,一溜煙地跑了老遠,那道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輕盈又朦朧的身影,莫名地令他心頭發癢。

    他不由得舉步追過去。“鄭恬!你給本侯爺站住!”

    不知怎地,追著追著他覺得自己像在上演色老爺月夜調戲美丫鬟的戲碼,心下越發感到荒謬。

    一路追到花園西側,眼看離梧桐院不遠了,忽地,蕭雋迎面撞上一個穿著青色比甲的俏丫鬟,他直覺用雙手撐住對方,可那身子半偎入懷,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柔軟撩人。

    “你是……”他低頭望向投懷送抱的丫鬟。

    夏竹心口怦怦直跳,她是奉夫人之命,來探探鄭恬送醒酒湯的情況如何,哪知途經府裡的花園,竟正巧遇上蕭雋追著鄭恬跑,她一時閃躲不及,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這一撲過來,她腦海立時閃過夫人之前的叮囑,侯爺今夜晚膳用的酒裡,下了點催情的藥,如今這雙強健的臂膀半摟著她,果然肌肉緊繃,體溫灼熱,一股強烈的男性氣息襲來。

    她不由得身子一軟,抬起頭來,水眸氤氳,俏臉薄染紅暈。“侯爺。”

    這聲嬌喚聽入蕭雋耳裡,異常的綿軟膩人。

    腹下立即有了反應,欲望燃起,火熱得教他鬢邊落下一顆顆汗珠,俊頰浮上一抹粉色。

    鄭恬聽後頭沒了追逐的跫音,疑惑地轉過頭來,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都說男人好色,軟玉溫香抱滿懷,再加上又被下了藥,蕭雋怕是難以抵擋這樣的致命誘惑吧!何況他本就是這間侯府的王,想要哪個女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看夏竹那軟綿綿偎著他的模樣,怕是也很樂意獻身啊!

    總而言之,不關她的事,就讓夏竹爬上蕭雋的床也好,這樣鄭瑜就顧不得來找她算帳了,且讓她們主僕倆先自己鬥去……

    雖是如此想,可也不知為何,鄭恬的身子就是定在原地沒動,彷佛想看男人會怎麼做,胸臆莫名地橫堵著一股說不出的悶氣,直至一道冷厲的怒吼突如其來地拔峰而起。

    “你還不給我過來!”

    鄭恬震了震,眼睛眨了眨,遠遠地她看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似乎是在瞪著自己。

    所以他方才是在喊她嗎?

    “鄭恬!”又一聲啦哮。

    真的是在喊她——還帶著滿腔咬牙切齒的怒意。

    鄭恬渾身一顫。

    “你敢給我再跑一步試試看!”

    都明槍明刀的威脅了,她不跑才是笨蛋吧?

    鄭恬咬牙尋思,步履卻躑躅,蕭雋見她總算乖乖動作,嘴角掀起冷笑,大手毫不憐香惜玉地隨手將懷中女子往地上一推,大踏步朝她走過來,凜冽霸氣的架勢讓鄭恬看了不禁心驚。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不曾注意自己正站在池塘邊緣,這一退便狼狽地倒栽入水,撲通一聲濺起大片水花。

    這池子可比梧桐院裡那方小池塘大多也深多了,鄭恬一時站不起來,咕嚕嚕地連喝了好幾口水。

    蕭雋急奔過來。“你沒事吧?”

    “我……咳咳、救我……”鄭恬嗆咳不止。

    明知這池塘裡的水頂多僅及自己半身,蕭雋站在池畔仍是猶豫了半晌,這才狠下心來踏進水裡,冰冷的池水從他腳底逐漸漫上他腰身,而回憶霎時排山倒海地朝他席捲而來,他陡然眼前一黑,彷佛自己仍是久遠以前那個在水裡苦苦掙扎的小男孩,小小的身子無助地直往下沈……

    “侯爺?”

    一聲遲疑的呼喚拉回蕭雋彷徨不定的心神,他定睛一看,鄭恬正用雙手扯著他腰間試圖站穩身子,半濕的秀髮淩亂地披散,小巧的臉蛋讓水洗去了淡妝,反而更顯得勻淨白皙,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純可人。

    她渾身都濕透了,站在他身前一陣陣地顫抖,曲線玲瓏。

    他心弦一緊,雙臂一展,一把將她纖細的胴體整個摟入懷裡,啞著嗓音低斥。

    “你這笨手笨腳的丫頭!不曉得這大冬天的水格外凍人嗎?居然就這麼跌進池子裡來了,要是凍壞了你,瞧你受不受得了那份活罪!”

    雖是斥駡,鄭恬卻沒從他口氣裡聽出多少惱怒,反倒從他緊緊擁抱自己的動作裡,感覺到一絲隱微的焦灼與心疼。

    她怔住了,揚起微澀的眼眸,水汪汪地睇著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8:55


    這回又是他將她一路抱回梧桐院。

    一進屋裡,他便喊著要下人們打熱水、煮姜湯,還特別吩咐那姜湯裡要加點紅糖。

    兩人都喝了碗熱熱的姜湯後,淨房已經準備好了,丫鬟們知道他沐浴時向來不喜人服侍,都知趣地退下。鄭恬泡在浴桶裡,隔著一扇屏風,看著他在另一頭的身影,寬肩窄臀,曲線強健而優美。

    她已經不是第一回和他共用淨房,可臉蛋卻比從前每一次都更加發燙,室內霧氣繚繞,迷蒙了她水漾的眸。

    有時候他洗著洗著會擠進她的浴桶來,有時候他會故意鬧著要她替他刷背,通常那樣一通胡鬧下來,便又是一場顛鸞倒鳳,弄得滿地都是水,教她出來時臉都要埋在他胸膛裡,不敢看下人們的表情。

    可這回,他意外地沒有過來捉弄她,規規矩矩地洗完澡,各自穿了衣衫回房。

    鄭恬坐在炕上,讓沁芳拿來一條大布巾擰乾她的發,香草則搬來一座熏籠,一束一束地將她的濕發烘乾。

    至於蕭雋,兩個大丫頭都不敢近他的身,他自己拿了一條布巾粗略地擰了擰頭髮,差不多才三分幹,就不耐地將布巾擲落一旁,墨黑的髮絲隨意地披散在身後。

    鄭恬看著他,也不知怎地,心房一軟,示意丫鬟們退下後,她親自拿起毛巾替他擰發,然後捧著在熏籠上烘乾。

    他默默地享受著她溫柔的服侍,誰也沒開口說話,屋內燈光搖曳,有種溫暖寧馨的氛圍。

    她其實很想問他,當時為何會喊住她?夏竹對他投懷送抱時,她本以為他會就這麼跟那丫頭走了,可他依然追了上來。

    還有在池子裡,他為何抱她抱得那麼緊,彷佛擔憂著什麼,甚至害怕著什麼?

    她想問清楚,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個細細的噴嚏。

    “怎麼了?”他連忙轉過頭來看她。

    “沒事。”她揉了揉微癢的鼻子。“只是打個噴嚏。”

    他微微蹙眉。“還是著涼了吧?我讓大夫過來看看,給你開副藥。”

    “不用了!”她急急搖頭。她最討厭喝藥了。

    他凝視她,見她一張櫻桃小嘴微微嘟著,有點委屈有點撒嬌的模樣,胸口咚地一跳,下腹的欲望隱隱又抬頭。

    看他不吭聲,她連忙又解釋。“我真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而已。”

    正巧香草送了宵夜進來,兩碗香氣四溢的雞湯麵線,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香草退下後,鄭恬拉了拉蕭雋的衣袖。“呐,我們再吃點熱的暖暖肚子,肯定就沒事了。”

    蕭雋一動也不動,看都不看桌上熱騰騰的宵夜一眼,只盯著鄭恬不放。“你真的沒事嗎?真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嚴肅,嚴肅得令她不由得端正身子。

    “我真沒事。你呢?”

    “你不用擔心我。”他淡淡一笑。“我一個大男人,泡泡冷水不算什麼。”

    是嗎?她眯了眯眼。他說沒事,她非要看清楚——她傾身湊過去仔仔細細地打量男人的臉色。

    一股清甜的馨香驀地撲鼻而來,蕭雋胸口又是重重一擊。

    他暗暗懊惱,之前在冰冷的池子裡浸過那一陣子後,今晚體內異常的燥熱分明消褪了不少,可怎麼這丫頭一靠過來,又開始發起熱來?

    她彷佛總能輕易挑起他的欲望,可他今夜不該碰她,她才剛落水受涼,應當好好歇息才是……

    大手握住她肩頭,輕輕將她推開。“別看了,我很好。”

    她眼珠一轉。“真的很好嗎?可你那兒……”未完的嗓音懸著某種極為曖昧的意味。

    他順著她亮燦燦的眸光朝自己身下望去,即便穿著寬鬆的中衣,那支起的帳篷依然遮不住,連他自己看了都尷尬。

    “咳咳!”他故作肅然地清清喉嚨。“你別管。”

    裝什麼裝啊?她無聲地偷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捉弄這男人,她可不會放過。

    她偏過小臉蛋,恍若無辜地望著他。“不管真的可以嗎?不痛嗎?不會難受嗎?”

    他可沒笨到聽不出她這是在揶揄。“鄭恬!”一聲威嚴的怒吼。

    她吐吐舌頭。“知道了,我不管,我吃雞湯面去。”

    說著,她像只矯捷的兔子溜下床,在案桌邊坐定,拾起湯匙先舀了口湯喝。

    她穿著件月白色繡著蝴蝶穿花的中衣,趿著一雙毛茸茸的便鞋,瑩潤潔白的小腳丫顯得格外纖巧,晃蕩著招惹他的視線,看得他目光幽暗。

    她朝他招了招小手。“你也過來吃一點啊,這湯熬得很鮮濃很好噶呢!”

    他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毅然站起身。“你安歇吧!”

    她訝然看著他開始穿起外衣。“你要走了嗎?”

    他點點頭。

    她垂落視線看他下腹,那裡仍是精神奕奕。

    她不覺咬了咬唇。“你要找別人?”

    “什麼?”他愣了愣,半晌,才恍然大悟她是以為他要去找別的女人替自己抒解。

    是吃醋了嗎?盯著她緊緊抿著的小嘴,他忽地感覺心情飛揚。

    “你希望我留下?”他似笑非笑地問。

    她倒抽口氣,直覺就反駁。“誰說的!”話語方落,她便警覺自己太嗆了,這可不是一個妾室對侯爺夫君說話的態度。她清清喉嚨,努力讓語氣顯得柔情似水。

    “不是,妾身的意思是,侯爺您請慢走,恕妾身不能起身相送。”

    “你只是受了涼,又不是跌斷了腳走不動,為何不能相送?”

    “你……”她一噎。

    他不禁莞爾,眸光朝她一瞥,給了她一個“你就裝吧”的眼神。

    她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盈盈彎身行了個極度優雅的禮,嗓音如珠玉滾盤,清脆嬌柔。“妾身恭送侯爺。”

    這丫頭!真拿他是笨蛋哄?

    蕭雋將剛剛系好的衣帶又拉開,她愕然瞪著他的舉動,他一派淡定地回應。

    “爺忽然又不想走了。”

    她用力瞪他。

    他暗自好笑,氣定神閑地走向她,抬手勾起她下頷。“莫這樣看爺。”俯首曖昧地低語。“你這是在勾引爺。”

    “什麼?”她氣得噗噗跳,忘了假裝,一把甩開他的手。“誰勾引你了?少自以為是……”

    他倏地朗聲笑了,健臂一展,將這調皮愛裝的丫頭一把拽入懷裡,額頭與她相抵。“這是你第一回主動想留爺。”

    溫熱性感的男人氣息吹在她臉上,教她不自禁地臉紅心跳,斂著眸,咬著唇,賭氣地小聲說道。“我又沒說要留你。”

    “方才在外頭,你不是還問我今夜能不能留宿在梧桐院嗎?”他含笑逗她。

    “那是……”她像只受驚的兔子跳著想逃離他懷裡,他連忙收攏臂膀,緊緊圈住她不讓她動。

    哪知這般親密一貼,那硬燙的某處正好就抵著她柔軟的肚子,她瞬間就臉紅了,他的耳根也微窘地發熱,卻是忍不住在她身上磨蹭。

    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暈紅的臉蛋埋入他頸窩。

    這樣的舉動不僅僅是羞澀,也帶著某種順服的意味,蕭雋心口一軟,下腹那東西卻是興奮地彈跳了下。他無聲地歎息,低唇貼著鄭恬滾燙的耳朵低語。

    “說真的,爺那兒確實難受,都有點痛了,要不恬兒你就幫幫我吧?”

    她聞言又羞又惱,水蔥般的指恨得掐他硬得硌人的手臂,那力道對他猶如搔癢似的,只覺得懷裡這丫頭實在潑辣得可愛,目光一暗,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恬兒……”他俯首吻住她,細細密密地啃咬著她白皙瑩膩的頸脖,大手一面滑入她衣襟內,握住那綿軟的粉團搓揉。

    她不覺酥酥一顫。

    他陡然橫抱起她,將那細碎的嬌呼含入嘴裡,一路吻著倒向床榻,唰地落下床幔,與她在這絕對私密的空間裡肆意纏綿——

    蕭雋睡著了。

    也不知是那藥的殘餘效果,抑或他真的累了,完事以後他拿幹布擦淨身上的汗水,躺下就睡著,而且睡得極深極沈,彷佛雷打都不醒。

    這下他還真的就留宿在她這梧桐院了。

    鄭恬沒有吵他,側過身來,靜靜地看他疲憊的睡顏,睡著時的他臉部線條看來不再那麼剛硬,多了幾分柔軟,微微張著的唇甚至給人一絲脆弱的感覺。

    看著看著,她就怔了,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他左臉下緣那道淡淡的疤痕。

    除了臉上這痕跡,他身上也有多處傷疤,看得出來都是長年在戰場上留下的,有一道在背部的看著甚是可怖猙獰,可她一點也不怕,反倒很想問問他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受的傷?當時肯定很痛、很難受吧!

    他是承爵的勳貴子弟,府裡產業眾多,照理說無須上戰場搏命也少不了這富貴榮華,可他卻真刀真槍地拿命去拚,是什麼緣故讓他那般不顧一切地豁出去呢?十七歲以前,他不還只是個鎮日只曉得風花雪月的紈褲公子嗎?

    很想問,可終究不曾問出口,雖說不論名義上或實質上,她都已是他的女人,兩人肉體間分享著極致親密,但心與心之間,仍有一層說不出的隔閡。

    她知道,他也知道,可誰也沒有說破,也許在這世上,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就是這樣的,即便是那些白頭偕老的夫妻,到頭來也可能只是舉案齊眉,不曾真正地心意相通。

    況且她算不得是他的妻啊!只是個小妾……

    想著,鄭恬幽幽歎息,半晌,忽地用力皺了皺鼻子。

    她討厭自己滿腦子愁緒,就算窗外下著綿綿細雨,她也不學那“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的悲情,人生苦短,能夠的話還是快樂地活著吧!

    “所以你不要皺眉了啊。”她細細地呢喃,纖指探上男人微擰的眉宇,試著替他撫平。撫平了眉,小手順著往下,撩起他一束墨發把玩,玩著玩著,忽地興起惡作劇的心思,悄悄捏住他鼻子,不讓他呼吸。

    起初他只當是擾人的蚊蟲之類,在夢裡不滿地哼了一聲,大手拂了拂。

    她放開他一會兒,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又輕輕掐住那鼻口,然後在心中默默數數兒,等著他何時不耐地撥開她的手。

    一、二、三、四、五、六……

    奇怪地,這回他沒有撥開她,呼吸好似真的斷了,片刻,她驚覺不對,放開他時,他已在夢中短促地抽氣起來。

    “呃、呃……”他悶哼著,彷佛呼吸不順地刷白了臉,鬢邊沁出大滴的冷汗,兩手使勁拽著被褥,像是在掙扎。

    她嚇一跳,慌忙搖醒他。“侯爺,你怎麼了?你快醒醒!”

    “救……命……”

    救命?鄭恬惶然大驚。他這是怎麼了?是在夢裡被人掐住了脖子嗎?

    “水……”

    水?是夢見自己溺水了嗎?

    “侯爺!”鄭恬見搖不醒男人,慌得坐起身,將男人的身子攬入自己懷裡,讓他的頭靠在她柔軟的胸前,一面伸手輕拍他臉頰。“醒醒,你只是在作夢,決點醒來。”

    “娘……”他抓住她軟膩的小手,忽地呢呢喃喃地喚了一聲。

    她怔住。

    “娘。”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冷汗涔涔的臉上,嗓音隱隱哽咽。“都是孩兒不好,是孩兒害了你……”

    他夢見自己死去的親娘了嗎?為何說是自己害了娘呢?

    鄭恬怔忡地望著懷裡的男人,他臉色蒼白,蹙眉抿唇的神情帶著一絲孩子氣的委屈,看著令她的心口不由得軟綿綿地融成一團。

    “沒事了啊。”她不自覺地拍撫起他,像溫柔的慈母一聲聲哄著自己的孩子。

    “沒事了,雋兒乖,沒事了哦。”

    男人咕噥一聲,大手依戀似地握著她的小手,頭在她懷裡一歪,又睡沈了。

    無夢無憂,睡得很香。

    “小園春酒樓”的密室裡,蕭雋、趙祈以及幾個錦衣華袍的男子對著一幅地圖指指點點,商議北方邊防軍務之餘,也對近日京城的情勢探討了一番。

    散會後,一行人分成三、四撥各自散去,至於蕭雋和趙祈,全京城都知道他倆是過命的交情,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在酒樓現身,來到三樓的廂房飲酒吃菜。

    蕭雋端著杯酒,卻是不曾沾唇,只拿拇指摩挲著杯身,心神飄遠。

    他想起今晨醒來時,竟發現自己是睡在鄭恬懷裡,而那丫頭背靠著床頭,一手攬著他,另一手垂在床上,螓首歪落,睡得又沈又香。

    他驚愕不已,呆了好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拿開她的手,從她懷裡起身,大掌捧著她後頸貼上軟枕,讓她躺平,再順手替她拉攏被子。

    換了個舒服的睡姿,她在夢裡滿足地低囈一聲,又翻了個身側睡,臉蛋暖得紅撲撲的,小手抓著錦被邊角,睡態嬌憨可愛。

    他幾乎又看癡了,磨蹭許久才不情不願地下床,躡手躡腳地穿戴好衣裳,離開前還悄聲吩咐她的丫鬟莫吵醒她,順便去正院傳他的話,就說她病了,今日沒法前去請安。

    縱然不願承認,他仍是給了她特別待遇,不僅在她的院子裡留宿,還免了她向主母請安。

    起初他故意對她好,不過是為了激起鄭瑜的妒意,分裂她們兩個女人的同盟,可也不知從何時起,這樣的本心漸漸變了質,他彷佛真正在意起她了,看著她時總能感覺到一絲不舍與憐惜,昨夜甚至放縱自己與她同床共眠,原本他堅持不在梧桐院留宿,就是為了告訴自己,她只是個用過即丟的女人,跟個玩物沒什麼兩樣,可如今……

    “你怎麼了?”趙祈關切的嗓音響起。“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心事?”

    蕭雋定定神,面對好友好意的詢問,他沒法坦然回答,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怪,他竟被一個不該在乎的女人擾亂了心。

    “沒事。”蕭雋將杯中酒一干而盡,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表面上一派淡然,卻是從桌前起身來到窗邊,仰頭看向陰沈的天色。“像是要下雪了。”

    “嗯,就在這一、兩天吧!也該是降下初雪的時節了。”趙祈也跟著佇立在窗邊。

    兩個男人一同靜靜望著窗外,趙祈瞥了好友一眼,想了想,仍是決定開口。

    “我母妃跟我家小妹前兩日剛到京城。”頓了頓,又解釋道:“是我父王要她們過來的,父王想讓小妹在京城尋一門稱心如意的婚事,這段時日我母妃會帶著她多多在貴胄世家間走動。”

    蕭雋聞言,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點點頭。

    趙祈打量好友的表情,暗自歎息,看來這傢夥真的對自家小妹毫無興趣啊!他搖搖手上的扇子,正想換個輕鬆愉快的話題,蕭雋驀地身子動了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29:52


    “怎麼了?”

    蕭雋沒回答,只是張望著樓下一個相貌粗憨的年輕漢子,他正和酒樓掌櫃說話,頻頻鞠躬哈腰,像是在表達歉意,而掌櫃則是一臉怒容。

    蕭雋蹙眉,認出那年輕人正是洪福生,想起鄭恬口口聲聲“洪大哥、洪大哥”地喊,他撇撇嘴,來到包廂外喚來掌櫃。

    “你跟外頭那個年輕人是怎麼回事?”

    掌櫃微微色變,不曉得侯爺怎會忽然關心起一個小人物,連忙把事情原委說了,原來“知味粥鋪”新開了間醬菜作坊,一直負責供應“小園春酒樓”的醬菜,可今日卻過來說因為他們這幾天在收購新鮮大白菜和蘿蔔時遇到一些麻煩,怕是下個月給酒樓的醬菜來不及供應上,請他多多包涵。

    “咱們做生意的,最講究誠信兩個字,這才剛剛開始合作就出了岔子,所以我就跟他說咱們跟知味簽的約作廢,以後他們也別來小園春推銷醬菜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蕭雋沈吟片刻,指示掌櫃。“跟知味的醬菜生意還是繼續做,順便讓人去查查他們如何會收不上新鮮蔬菜?若是有人找碴,就暗中替他們料理了。”

    “這……”掌櫃有些茫然,對這吩咐頗感不可思議。

    蕭雋見他遲疑,面容一凝。“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是、是,小的馬上去辦。”掌櫃慌忙鞠躬行禮,急急就要退下。

    “順便把那個年輕人給我叫上來。”

    “是、是,立刻叫他來。”

    掌櫃倉皇下樓後,在一旁也看呆了的趙祈好奇地問:“怎麼回事?你認識那個賣醬菜的年輕人?”

    “不認識。”

    “那你怎麼……”

    “那是鄭恬私下出資的營生。”

    “鄭恬?就是那個鄭府陪嫁給你的媵妾?”

    趙祈大驚,還想多問幾句,洪福生已經跟著掌櫃上來了,掌櫃的只說東家要見他,他沒想到這東家如此年輕,竟是個衣飾華貴的俊公子。

    “你就是“知味粥鋪”的掌櫃?”

    “是,小的見過……”洪福生不知該如何稱呼,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頭。

    “呃,東家公子。”

    東家公子?趙祈噗哧一聲,差點笑出來。

    蕭雋橫他一眼,沒理會他,繼續盯著洪福生,那銳利又深長的目光看得洪福生暗暗發毛。

    不會吧?他只是個賣醬菜的,就算生意做不成,也不用勞動這種大人物親自出面訓他吧?

    “你今年多大了?”一副長輩責問晚輩的口吻。

    洪福生縱然覺得不對勁,仍是老實地回應。“今年滿二十一了。”

    “娶親了沒?”

    “還沒。”

    “為何不娶?”這話問得夠犀利。

    洪福生愣住。

    “小的……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物件……”

    “有心想娶的話,怎會找不到?”蕭雋語氣不善。“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

    這關您啥事啊?公子爺。洪福生有口難言,憋著一張脹紅的臉。

    趙祈在一旁看得好笑,蕭雋自己也都二十五才因為皇上賜婚,不甘不願地成了親,如今居然好意思指責別人晚婚?

    “小的……小的這就回去請爹娘幫忙尋親事……”洪福生總算憋出一句。

    趙祈已忍不住大笑出聲,而聽見好友放肆的笑聲,蕭雋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懊惱地一咬牙,擺擺手讓洪福生離去。

    “咳咳!”見人走後,趙祈裝模作樣地咳兩聲,風流地搖著扇子。“我說元承,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蕭雋抿唇不語。

    天色陰沈,鄭恬坐在窗邊的榻上,手上拈著幾顆乾果,一面咬著吃,一面聽沁芳報告她費心打探來的消息。

    原來蕭雋六歲那年曾經溺水,而他的母親便是因為親自下水救他受了凍,染上嚴重風寒而去世。

    怪不得他會作那樣的惡夢,怪不得他會在夢裡哽咽地喊娘,他心裡想必很自責吧,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親娘。

    可憐的孩子!

    鄭恬心口揪了揪,將最後一顆乾果吃了,拍拍雙手,揚起輕快的嗓音。“我去廚房做點好吃的吧!”

    沁芳微訝。“夫人要下廚?”

    “嗯,好一陣子沒做了,這回要好好做幾道拿手菜,晚上請他過來吃飯。”鄭恬微笑,想像著他吃到自己做的菜時讚歎的神情,明眸頓時流光溢彩。

    可這番好心情很快便被打散了,一個小丫鬟來通報,侯夫人正領著幾個貼身丫鬟,盛氣淩人地朝梧桐院過來。

    鄭恬笑容一凝,許久,幽幽歎息。

    看樣子是來找她算帳的,她早料到了,躲得了今天,也逃不過明天,遲早得面對現實的,只是沒想到鄭瑜如此性急,連一天也等不得。

    她盈盈迎出去,行了個最完美恭順的禮,可鄭瑜看到她甜美的笑顏,卻是更加怒上心頭,不由分說地便甩她一耳光。

    啪地清脆聲響,整個院子的人都驚嚇到,個個屏氣凝神,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

    “既然沒病,為何早上膽敢不來向我請安?你真以為侯爺寵你幾日,你就可以在這侯府裡橫著來了嗎?!還有沒有將我這個主母放在眼裡?!”

    “夫人誤會了。”鄭恬忍著頰畔的疼痛,低眉斂眸,輕柔細語。“妾身早晨起床時,身子確實有些不爽快,原也想撐著去正院請安的,可實在起晚了,又聽說您已經在偏廳理事了,這才不敢去打擾。”

    “少跟我廢話!”鄭瑜冷笑。“昨夜讓你送醒酒湯,結果你不但把湯打翻了,還連累侯爺跟你一起跌進池子裡,要是侯爺的身子出了什麼事,你擔當得起嗎?你總是這麼粗心大意的,這事我要是不罰你,這後院的規矩還能立得起來嗎?”

    說是立規矩,其實是責罰她壞了大事吧!

    鄭恬很明白,鄭瑜真正不滿的是她昨晚翻倒了醒酒湯,以致沒能乘機進去清風閣偷密函。她自嘲地尋思,順服地蹲下身子。“妾身知錯了,但憑夫人責罰。”

    她愈是表現恭順,鄭瑜愈是壓不住滿腔怒火。這賤丫頭不但沒辦成她交代的事,還勾引侯爺第一次在梧桐院留宿,早上連請安都免了,這滿府上下的人看著,置她這個主母的顏面於何地?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知錯,你就給我跪在廊下反省吧!我也不為難你,你自己覺得什麼時候贖夠罪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撂下話後,鄭瑜又附在鄭恬耳畔,如蛇蠍般涼膩地低喃。“莫忘了你娘和你弟弟還捏在我們鄭家手裡,要是你敢在侯爺面前透露半句口風,小心他們性命不保……哼!”

    她重重哼一聲,長長的衣袖一甩,端起主母的架子,趾高氣揚地離去。

    “稟侯爺,剛剛府裡傳來消息,恬夫人被罰了!”

    “小園春酒樓”的廂房內,蕭雋正無奈地應付著追問不休的趙祈,聽聞親衛來報,霎時變了臉色。

    他顧不得再跟好友糾纏,急急告了辭,快馬加鞭地趕回府裡,鄭瑜正好在前廳理事,聽說他回來了,蹙了蹙眉,連忙迎了出來。

    她擺出一副賢妻的姿態,笑得端莊優雅,蕭雋卻是懶得和她打機鋒,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罰了恬兒?”

    鄭瑜笑容一凝,心下暗罵是誰做的耳報神?

    “我是罰了她。”

    蕭雋目光一厲。“為何?”

    鄭瑜心中打鼓,偏是一股倔氣發作,抬了抬下巴。“她昨夜冒犯了侯爺,害得侯爺跌進花園池子裡,要是侯爺身子受涼了怎麼辦?何況她分明沒生病,卻懶怠著不來向我和母親請安,這事鬧得連母親都不高興,我這個做主母的要是不管一管,這後院裡的規矩如何能立得起來?”

    瞧她說得一派義正辭嚴!

    蕭雋冷笑,俊容罩著寒霜,銳氣逼人。“莫以為你抬出母親來,本侯爺就拿你沒轍了。想在這後院裡立規矩,就先管管你身邊這丫頭吧!你問問她昨天在園子裡往爺懷裡撲是個什麼意思?”

    “什麼?!”鄭瑜大驚,順著蕭雋手指的方向,狠狠瞪向夏竹。

    夏竹雙腿陡然一軟,臉色蒼白地跪下。

    蕭雋急著察看鄭恬的情況,無暇理會她們主僕倆如何算帳,逕自轉身大踏步離去,待他匆匆來到梧桐院時,只見廊下跪著一個身姿窈窕的人兒。

    初雪如潔白的花朵,在空中輕盈飛舞,整個院子靜悄悄的,不聞一聲人響,雪地濕涼,鄭恬跪了半個多時辰,雙腿早已麻木,可她硬是強撐著一動也不動,身邊的丫鬟見她面色凝重,都不敢勸她,只有香草立在一旁,替她打傘。

    直到蕭雋進了門,整座梧桐院彷佛才恢復了一絲生氣,無數道視線又驚又畏地盯著他,他卻是視若無睹,眼裡只看見那道美麗柔弱的身影。

    他走向她,在她身前蹲下,她雙目無神,小臉凍得發白,卻是沖著他錠出一朵微笑。

    “你來了啊。”

    他胸口一擰,說不出的疼痛。“我來晚了。”

    他憐惜地撫摸她冰冷的臉頰,也顧不得多問什麼,橫臂便將她抱起,進了屋內里間,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榻上。

    解開羅裙,裡頭是一條長棉褲,推高褲管,見那嫩白的膝頭上浮著兩塊青紫的瘀痕,蕭雋瞳孔驟縮,神色陰暗懾人。

    沁芳早就命人備好了熱水和藥油送上來,他揮手摒退了下人,親自拿軟巾浸了水,在鄭恬的膝蓋上熱敷,然後仔細地擦乾,再打開藥油的瓶蓋倒了些在掌心勻開,揉上那瘀青處。

    鄭恬吃痛,嘶得抽氣,蕭雋陡然怒了,忍不住低斥。

    “你是傻子嗎?!她要你跪你就跪?若不是我的人機靈,把這事報給我知道,你打算跪到什麼時候?”

    “我本來想……再跪一會兒就好……”鄭恬齜牙忍痛,額頭迸出細碎的汗珠,偏還是笑咪咪地。“沒想到你就回來了……”

    見她這副故作嘻笑的模樣,蕭雋既心疼又惱怒,懲罰似地加重了手勁,痛得鄭恬發麻。

    “這般不曉得愛惜自己,等過幾年後萬一落下老寒腿的毛病,看你受不受得了?”他恨恨地叨念,揉了一會兒,終是不舍,力道稍稍放輕下來。“痛嗎?乖,忍著點,這瘀青得揉散了才好。”

    鄭恬聞言一愣,怔怔地望著眼前專注替自己揉散瘀青的男人。

    他衣裳微濕,墨發星星點點地沾著雪珠,鬢邊都汗濕了,略顯狼狽的外表令他不僅少了幾分平日的氣度雍容,嘴上這般絮絮叨叨地也很不像他。

    是為了她,才匆匆忙忙地趕回來的吧!他竟是這般在乎自己……

    想著,鄭恬心神恍惚了,腦海悠悠地浮現久遠以前的記憶,好似聽見一道稚嫩的童嗓,正輕聲啜泣著撒嬌——

    “爹爹,恬兒好痛。”

    “恬兒乖,不痛不痛,爹爹給你揉揉。”

    記憶裡,那總是寵著她、疼著她的男人,固然生得有些文弱,可那修長的身子在小女孩眼裡看來,仍是如同山巒一般偉岸,令人安心。

    曾幾何時,她再也不能那般放縱自己全心全意去依賴一個人了?

    胸臆糾結著一股酸楚,以為早已乾涸的淚水,不知不覺在眸中氳開。

    蕭雋抬頭,乍見她含淚的眼眸,胸口劇震,倏地翻騰起熊熊怒火,他霍地站起身,憤然擲話。

    “是我不讓下人吵醒你,是我免了你去請安,她憑什麼責罰你!”

    “就憑她是這府裡的當家主母。”

    清清冷冷的一句,震懾了蕭雋,他不敢相信地瞪向鄭恬,只見她冷著一張臉,嘴角似笑非笑地,似是嘲諷。

    他心下一涼。“你這是在怪我嗎?”

    “妾身哪敢責怪侯爺?”她嗓音清柔。“只是在侯爺以為自己是對人好時,也請為我想想,那些“寵愛”只是令妾身更難在這府裡自處而已。”

    “你……”

    她果然是在怪他了,也不想想他是抱著何等心情趕回這府裡護她?她真以為他很情願這般對她“好”嗎?到如今他都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和鄭家有了什麼交易,來到他身邊當內應……

    一念及此,蕭雋驀地狠狠咬牙,厲聲質問。“你說!昨天夜裡是怎麼回事?”

    她震了震,聽出他話裡的懷疑與猜忌,芳心一沈。

    “說啊!莫想著把爺當傻子耍,昨夜鄭瑜為何會派你送醒酒湯來清風閣?她安排了什麼計謀?”

    鄭恬悄悄掐握雙手,揚起頭來,卻是一臉無辜淺笑。“侯爺說什麼呢?夫人就是覺得晚膳時侯爺喝多了酒,離開的時候又似乎心情不悅,才想著讓我去服侍您讓您高興啊。”

    “你真以為這話哄得住我?”蕭雋神情陰沈。

    鄭恬咬了咬唇,不再吭聲。

    蕭雋深深地望她,良久,放緩語氣。“聽著,我這是在給你個機會,你若有什麼為難處就坦白跟我說,爺能替你解決。”

    鄭活一凜,水眸低斂。她不笨,聽得出他這是在誘她出賣鄭瑜,給她一個選擇投靠他的機會。

    可她能信他嗎?

    就算她說了實話,他能藉此休了鄭瑜這個妻子嗎?能為了小小的她得罪皇帝,和整個鄭氏家族作對嗎?她在他眼裡,能有那樣的價值嗎?

    若是不能,若是他以為將她關在這梧桐院裡就可以護住她,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整天鎮在內宅嗎?即便他護得了她一時,能護得了她一世嗎?

    想著,鄭恬心口越發麻木。

    自從父親去世,她纖細的肩膀就習慣了壓上重擔,安慰軟弱哭泣的娘親,保護年幼無知的弟弟,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是自己一步一腳印走過來的,她沒有人能依賴,能夠倚靠的只有自己。

    他如此輕巧的一句話就要她赤裸裸地交出自己的心?他憑什麼讓她信他?她不信!

    鄭恬揚起眸,微笑淡然。“爺說什麼呢?恬兒聽不懂。”

    “你!”蕭雋大怒,銳利如刀的眸光像恨不得砍了她,他氣得雙手微微發顫。

    “好,算你狠!以後有什麼事別來求爺!”

    他忿忿轉身,拂袖而去。

    沁芳和香草守在外頭,見蕭雋氣衝衝地走人了,兩人一時都是手足無措,慌忙打簾進來。

    “夫人……”

    鄭恬微微一笑,那笑裡含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慘澹悽楚。“天色晚了,把院門關上吧!”

    兩個丫頭互看一眼,心下焦急,卻不知說什麼好,沁芳安撫地拍了拍香草的手,自去吩咐婆子關門。

    蕭雋其實並未走遠,在院門外駐足等著,可不一會兒,他便聽見院門落鎖的聲音,那聲音猶如暮鼓晨鐘在他心頭敲響,令他覺得自己十足像個笨蛋。

    “該死!”他恨得氣血上湧,握拳猛槌樹幹,一下又一下,直到指節瘀血仍渾然不覺。

    初雪靜靜地落著,暮色深沈無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0:36


    這場雪下了三日。

    侯府的亭臺樓閣、花園小徑,皆是一片雪白的琉璃世界,趁著雪霽天晴,下人們拿起畚箕和掃帚,勤快地將積雪掃去。

    而侯府的當家主母鄭瑜也稱病在床上躺了三日,據說在初雪剛落下的那天夜裡,她在正院裡大肆對一群婆子、丫鬟發作,貼身大丫頭夏竹更在屋裡跪到天明,隔日早晨,她便對外宣稱自己病了,不肯起來理事。

    老夫人林氏自從女兒出閣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就想著兒媳進門後自己能退下來當個甩手掌櫃的,不料兒媳忽然病了,這偌大的侯府總不能沒有人管,她只好重新掌起管家的事務,只是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這日,她趁著繼子來請安時委婉地暗示一番,蕭雋聽了,打發人去正院探問,確定鄭瑜“依然”病著,他冷冷一笑。

    “既然侯夫人病了,就請她在屋子裡歇著,好好把身子養好了再說!至於這內院的事情也不好煩勞母親一個老人家。來人,把這些對牌和府裡庫房的鑰匙送去梧桐院!”

    竟是要奪了鄭瑜的管家權!

    下人們聽說此事,驚訝得議論紛紛,雖是被幾個大管事給壓住了,私下仍不免嚼舌根,都說這後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難不成恬夫人的時代即將來臨?

    鄭瑜是在床上吃燕窩時聽說此事的,氣得當場打翻了碗,嗆咳不止,而鄭恬在梧桐院接見來人,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對牌和鑰匙。

    這分明是吃力不討好的任務,若是她管家管得好了,鄭瑜肯定更恨她,若是管得不好,鄭瑜也有了藉口狠狠踩她,這是逼著她們姊妹倆撕破臉啊!

    好毒的陰招!

    鄭恬不禁在心中暗罵那個狡詐的男人,自己究竟要不要接招呢?她關在屋裡足足發呆了半個多時辰,心裡很清楚就算如今自己也跟著稱病,以蕭雋的精明想必不會容得她裝傻,她鬥不過他的,這燙手山芋是註定甩不掉了!

    思及此,她深深地歎息,這才認了命,讓丫鬟們請來府裡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過來見面說話。

    蕭雋想逼她反鄭瑜,她偏不,秉持著蕭規曹隨的原則,鄭瑜以前是怎麼做的,她就讓下人們照舊,規矩既是主母定下來的,府裡的事務井井有條自然也是主母的功勞。

    可她也擔心下人們為了表示對主母效忠,故意對自己陽奉陰違,偷懶耍滑,於是趁著送蕭雋出門上朝時,使出激將法,親自向他求要兩名親衛。每逢在正廳理事時,她便讓這兩個親衛一左一右地守在門口,宛如門神,下人們見了,自然知道這是侯爺的人,不敢放肆。

    借著這狐假虎威的手段,她勉強在下人面前立了威信,他們不敢不聽她的,一切照著以前的規矩來,一時間侯府倒也打理得頗上軌道,不曾出過什麼差錯。

    “她倒有一套!”

    蕭雋在清風閣聽聞親衛的報告,嘲諷地冷哼,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樣的滋味。當初將管家權交給她,就是想看她狼狽出醜,想著她若是鎮不住那群下人,自會來對自己服軟,沒想到她竟有幾分小聰明,能將這侯府內院多如牛毛的繁雜事務理得清清楚楚。

    她做得愈好,他就愈著惱,這天夜裡,他披星戴月地回到清風閣,見床褥換新了,屋裡的地龍燒得熱熱的,鼎爐上燃著熏香,暖意融融,桌上還擺了廚房準備的宵夜,一碗雞絲湯麵,幾樣爽口的小菜,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這些都是恬夫人命人安排的。”貼身小廝說道。

    他聽了忍不住發火,自從她掌了管家權後,相較之前她不肯越過主母送自己做的菜給他吃,如今倒是很自覺地將他這個侯爺的生活起居照料得無微不至,衣食用度,樣樣精心,可他就覺得她是將這當成管家的“責任”,並非發自內心的體貼。

    她若是真在乎他,對他真心關懷,怎麼會只讓旁人來侍候他呢?怎麼就沒想過親自送碗湯過來,找藉口跟他見上一面呢?那兩個燕王送給他的侍妾都還曉得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花園裡製造和他偶遇的機會呢,她怎麼……怎麼就……

    蕭雋惱得重重拍案,忽然瞥見案頭上一張燕王府送來的請帖,明日是燕王妃的生辰,在燕王府設宴招待……

    他驀地心念一動,喚來下人。“去梧桐院說一聲,明日請恬夫人跟本侯一同出席燕王府的宴會。”

    一輛高貴華麗的馬車在燕王府門前停下。

    先下車的是蕭雋,隨後盈盈探出的窈窕倩影正是鄭恬,她有些意外竟是蕭雋親自伸出手來扶自己下車。

    方才在車廂裡,兩人之間的氣氛頗為冷淡,他一直繃著俊臉,她跟他報了幾件最近內院的瑣事,他都一聲不吭,既不贊她處理得好,也不批評指教。

    她能感覺得到他在等她說些什麼,可她也清楚那些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至少不是現在。

    她不想求他,不想對他撒嬌服軟,他不理她就算了,哼。

    可此時此刻,面對蕭雋伸出來的手,鄭恬有些遲疑了,這算是在對她示好嗎?

    “磨蹭什麼?動作快點!”粗魯的低斥打碎了她的幻想。

    凶什麼凶啊!

    鄭恬抿抿嘴,倔強地故意忽視他的手,自行踩著踏階下車,可尚未完全消融的雪地依然濕滑,她一時不察,步履微微踉蹌了下。

    他機警地連忙展臂半摟著她,她才剛在他懷中站穩,便懊惱地發覺兩人的姿態太過親密,已吸引了周遭一些好奇的注目。

    “連下個馬車都站不穩,你這女人就不能讓人省心一點嗎?”又是一陣嘲諷的斥責。

    她又窘又惱,端正秀容。“多謝侯爺。”

    “哼!我是不想你在這裡跌個四腳朝天,丟本侯的臉!”

    只是不小心晃了一下,哪會跌成那樣啊?她真想狠狠瞪他一眼,可眾目睽睽,她只能低眉咬唇,忍氣吞聲。

    蕭雋也不知是否察覺她內心所想,冷冷逸出一聲嗤笑。

    她唇咬得更用力了。

    兩人相偕進門,燕王世子趙祈聽說他來了,和世子妃一同迎出來,趙祈仍是一貫風流的打扮,俊魅的桃花眼毫不客氣地端詳著鄭恬。

    今日鄭恬外頭罩著一件銀狐斗篷,裡面穿著一襲雅致的錦繡衣裳,由裙角處開始繡著一葉葉碧綠,一朵朵淺紫的丁香花從那葉叢間往上舒展開來,花瓣嬌美,花蕊纖細,在裙身上開得十分燦爛,襯著銀白色的緞面,顯得華光閃爍。

    衣服美,人更美,眉目婉麗,清新脫俗,櫻唇微綻,笑出星星點點的甜意。

    這就是那個讓蕭雋一聽親衛來報她受罰,便迫不及待地拋下一切趕回侯府的女人?

    果然是個絕色美嬌娘!

    趙祈微笑著收回視線,不意外地發現好友的臉色已是一片黑,墨深的眼眸透出一股隱隱的不悅。

    “好好好,我不看了,就看兩眼又不會少了她一塊肉,你急什麼?”

    “誰說我急了?我是不想世子妃誤會,到時造成你們夫妻失和。”

    “我們倆感情好得很,不勞費心。”

    “哼!”

    兩人用眼神交流對話,多年來培養出的好默契讓彼此這般無聲的溝通也很順暢。

    不僅世子感到好奇,世子妃也不動聲色地打量鄭恬一番,見她明眸皓齒,雖是容顏出色,卻不曾露出半點驕傲俗媚,世子妃暗暗頷首,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

    “這位就是恬夫人吧!夫君和侯爺素來交好,我們倆卻是才初次相見,可得好好熟悉才是。”

    鄭恬身姿輕盈地福了個禮。“世子妃慧名遠揚,妾身久仰。”

    一陣寒暄過後,趙祈朗聲揚嗓。“好了,都別客氣了!元承,母妃很久沒見你,可是想念得很了,快隨我進去拜見她吧!”

    男人們大踏步走在前,女人則是小碎步地跟在後頭,鄭恬表面盈著得體的淺笑,心下其實有些不安。

    照理說這樣的場合輪不到她一個如夫人出席的,可蕭雋偏偏要帶上她,她真不曉得其它人會做何感想?幸好方才燕王世子及世子妃都對她頗為友善,令她稍稍心定。

    轉過一條青石徑,忽地一個身段娉婷的少女迎面而來,身後跟著兩名丫鬟。

    那少女約莫十四、五歲,裹著一襲杏桃色的斗篷,姿容俏麗勻淨,在白雪琉璃的世界裡宛如一株早開的春花,嬌柔惹憐。

    蕭雋一見年輕秀美的她,頓時凝住了步履,鄭恬敏感地察覺他的異樣,仰起頭來凝望他挺得僵直的背影。

    “小妹!你怎麼出來了?”趙祈語音微訝。

    “大哥、大嫂。”趙家小妹盈盈行禮。“是母妃要我來告訴你們,她累了,不想見太多客人,她先回墨梅院等你們。”她輕聲解釋,嗓音如珠玉般清脆,跟著明亮的眸光一轉,落向蕭雋。“蕭哥哥好久不見。”

    蕭哥哥!

    不知為何,聽到這聲軟軟的、嬌嬌的,似是懷念又似熟悉的呼喚,鄭恬只覺得胸臆泛酸,藏在衣袖下的雙手悄悄掐緊。

    “你是……”蕭雋的嗓音竟有些啞,聽得鄭恬心口又是一緊。

    “她就是我的小妹明明啊!小時候常纏著你玩的,你忘了?”趙祈在一旁解釋。

    “我沒忘,只是……”蕭雋一頓。

    這樣的停頓蘊含著太多未盡的意味,令人覺得尷尬,趙明明忙嫣然一笑。

    “蕭哥哥肯定是沒想到才過幾年我就長大了,身子也抽高了,和以前那個野丫頭不一樣了。”

    “你以為你現在就不野了嗎?”趙祈揶揄妹妹。

    “大哥!”趙明明嬌嗔。

    蕭雋出神地看了趙明明好一會兒,忽地,嘴角扯開一絲笑。“明明確是長大了。”

    誰都能聽出他這話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趙祈有些擔憂地蹙眉,世子妃眼觀鼻、鼻觀心,趙明明卻是燦然一笑,望向鄭恬。

    “這位就是鄭家姊姊吧?”

    鄭恬一怔,迎向趙明明甜美的笑顏,雖然對方笑著,問話的口吻也溫和可親,就像個可愛的鄰家妹妹對姊姊說話似的,但她仍從那閃燦的眼神中看出一絲隱微的陰鬱。

    這女孩不喜歡她。

    為什麼呢?

    鄭恬心念一轉,若有所悟,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就回了一句。“妾身蕭鄭氏,見過趙家妹妹。”

    蕭鄭氏……這意思是她不僅僅是鄭家的女兒,如今更是蕭雋的女人。

    趙明明聽出這弦外之音,笑容有瞬間凝住,蕭雋更是意外地朝鄭恬看過來,目光幽微。

    向燕王妃賀過壽後,男人們自去前廳宴席吃酒,女眷則來到了王府花園,臨湖的水榭燒著炭爐,暖意融融,坐在水榭裡既能保暖,又能隔著玻璃窗望見一片冰凝枝頭的銀色雪景,極是愜意。

    幾位年輕的姑娘說要踏雪尋梅,用過茶點後便簇擁著走出水榭,鄭恬自認是個已婚婦人,不便與小姑娘們摻和,獨自坐在角落自得其樂地啃瓜子,沒想到趙明明竟親自過來邀請她。

    她愣了愣,不禁看了眼坐在另一頭的世子妃,世子妃正陪兩位世家長輩說話,沒空理會這邊,她一時心下躊躇。

    “莫非鄭姊姊不願賞明明這個臉?”趙明明笑問。

    眼看其它幾位姑娘臉色已有幾分不耐,鄭恬暗暗歎息,只得笑著起身。

    “既然趙妹妹盛情相邀,我就卻之不恭了。”

    一群千金小姐帶著丫鬟,縱是家教嚴謹,和年齡相近的姊姊妹妹們混在一起也不免嘰嘰喳喑,歡快地像出籠的小鳥,這其中只有鄭恬自覺格格不入,其它人也帶著異樣的眼光看她。

    就憑她一個侯府如夫人,又是個出身不顯的,基本上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憑什麼跟她們這些名門貴女來往?

    鄭恬能從她們的眼神裡解讀出這樣的輕蔑,她不恨這些自恃身分的小姑娘,只恨那個男人偏要帶她出席這場壽宴。

    趙明明旁觀鄭恬靜靜地走在最後,既不主動奉承,也不計較眾人的排擠,自顧自地賞著園中雪景,那份悠然恬靜的氣質令她看了有些扎眼,忍不住脆聲揚嗓。

    “鄭姊姊可曾聽說過我二姊姊?”

    “二姊姊?”鄭恬愣了愣。

    旁邊國公府的千金聽見兩人說話,好奇地望過來,見鄭恬搖搖頭,她不可思議似地睜大眼。

    “明明的二姊姊當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居然沒聽說過?”

    “她不僅有詩才,容貌亦是清麗絕俗。”另一名貴女也搭腔。“只可恨我當時年紀小,沒能有機會見她一面。”

    “聽說好多貴胄公子都想追求她呢!”提起這話題,小姑娘紛紛湊過來,其中一個看著就古靈精怪的少女眼珠一轉,故意看著鄭恬說道:“對了,我還聽家嫂說過,當年還只是武穆侯世子的蕭侯爺也曾經是她的裙下之臣。”

    十數道眸光頓時集中在鄭恬身上,分明帶著嘲弄之意。

    鄭恬淡笑不語,誰也看不出她心裡直想把那男人抓來自己面前,好生用力撓他幾爪子。

    可恨哪!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1:23


    忽地有人感歎。“可惜天妒紅顏,才剛過及笄之年就香消玉殞了。”

    小姑娘們一個個搖頭歎息,神色皆是悵惘,光看她們的表情,鄭恬也能充分體會那位趙二姑娘是如何驚世絕豔、名動京城。

    “明明也很想念你二姊姊吧?”國公府的千金安慰地捏了捏趙明明的手。“我娘跟我說,燕王府這群姊妹們就你生得跟你二姊姊最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

    原來如此。

    怪不得方才蕭雋一見這位趙家小妹整個人就呆住了,原來是想起了曾經戀慕的意中人。

    鄭恬心下暗暗嘲諷,只見趙明明羞紅了一張俏臉,更加顯得嬌美可人。

    “你們莫要胡說,我怎能比得上我二姊姊?”

    “怎麼比不上?說起來你也是個才貌雙全的小美人,說不定蕭侯爺他……”

    這話說過頭了,即便開口的是個性格豪爽的將門之女,也驚愕地掩住自己的唇。

    氣氛尷尬,縱然這些貴女們並不在意當著鄭恬的面給她難看,卻是萬萬不能把趙明明也拖下水,閨閣女兒的名聲最是要緊的。

    此時反倒是鄭恬嬌聲一笑,化解了僵凝的氛圍。“趙妹妹,聽說王府的梅花開得極好,能否領我們前去一賞?”

    趙明明訝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眾人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她彷佛仍是不痛不癢的,就好像絲毫不曾受到任何打擊。

    是天真抑或蠢笨?趙明明悄悄抿了下唇,斂眸掩去眼裡的情緒,笑著點了點頭。“湖畔有株紅梅前幾日剛開花,請大家隨我來。”

    語落,趙明明領著一行人穿過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徑,沿著湖畔徐徐前行不久,便看見湖的另一邊遙遙立著一株紅梅。

    她停下來笑道:“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疏影搖曳,水映落紅,最是風姿綽約。”

    “確實好看!”

    眾人讚歎,隔著一方霜雪一方水,細細賞起那梅花樹來,賞著賞著,有人興致大發,提議每個人輪著作詩。

    這些名門貴女自幼都是耳目薰陶,做幾句歪詩不是難事,一人吟上兩句,最後輪到鄭恬,見她沈吟不語,有人故意細聲細氣地開了口。

    “算了吧!也不是每個人都愛像我們這樣吟風弄月的,還是莫要為難人家了。”

    “那可不成,最先提議要賞梅的人就是她呢!怎能不來湊湊興?”

    “就是啊!你才莫要瞧不起人家呢,說不定人家也是個才女,不然怎麼得蕭侯爺歡心呢?”

    空氣中驀地灑落一陣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嬌脆笑聲。

    這笑自然不是鼓勵她的,分明帶著嘲論成分。鄭恬淡定地聽著這些不懷好意的鶯聲燕語,粉唇仍是淡淡盈著笑,裙袂的紫丁香迎風翻飛。

    她知道,這群小姑娘正等著她出醜,她們料定了她一個鄭家旁支的族女,必然胸無點墨。

    可她雖出身平凡,卻不是個文盲,小時候秀才爹爹曾用心地教她讀書寫字,後來到了京城鄭府,鄭大人見她姿容妍麗,值得栽培,也曾叮囑鄭夫人讓她跟著鄭瑜學琴學畫,這些大家閨秀會的,她未必不會。

    她轉過頭,望向那株遙立湖岸的紅梅花,想了想,輕聲揚嗓。“冰姿玉骨遙獨立,一樹梅花滿園香。”

    眾人怔住,這詩雖說做得不算極好,但若以詩意自況,卻是說她自己不與人爭,獨自芬芳。

    也就是說,她沒把旁人的嘲笑放在心裡,倒顯得她們這些排擠她的人小家子氣了。

    小姑娘們面面相覷,臉色都不好看,忽地,幾下掌聲響起,跟著是一道性感清雋的嗓音。

    “好一句“一樹梅花滿園香”!”

    眾人回眸,只見一名紫衣華服的男子挺拔而立,朗朗俊顏襯著滿園蕭索冬色,更顯得他器宇不凡。

    趙明明神情微變,連忙嬌嬌喚了一聲。“蕭哥哥。”

    竟是蕭侯爺!

    其它少女們也久聞他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豐神俊朗,自有一股凜冽之氣,不覺又是心慌又是嬌羞,紛紛紅了臉。

    蕭雋朝趙明明淡淡一笑,不顧少女們羞怯的目光,大手逕自握住了鄭恬的纖纖柔荑。

    “恬兒,遇到你正好,我好像有些喝多了,不如咱們先行回府吧!”

    語落,他也不等她回應,牽著她瀟灑離去,一個肩寬背闊,英氣偉岸;一個身段纖秀,婀娜多姿,背影看來極是和諧,彷佛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趙明明瞪著,眼眶漸漸發紅。

    回到侯府的馬車上,蕭雋一徑抓著鄭恬的手不放,她幾次想掙脫,他都握得緊緊的,一會兒捏著她柔若無骨的掌心,一會兒揉弄著她珠潤纖巧的指節,像是小男孩在把玩心愛的玩具似地,愛不釋手。

    鄭恬被他逗弄得有些惱了,貝齒倔強地咬著下唇,心韻偏是不爭氣地加速。

    他瞥了眼她微染粉霞的臉蛋,墨眸亮了亮,忽地舉高她一隻玉手,送近唇畔親了親。

    她嚇一跳,慌得想躲開。“放手啦!你還要捏到什麼時候?”

    他只是含笑望她。“蕭鄭氏。”低低啞啞的一聲輕喚,極度魅惑。

    她心跳停了停。

    他彷佛還嫌不夠似的,又低下頭來在她耳邊柔聲撩撥。“爺還是初次聽你這般自稱,怎麼聽起來就那麼順耳呢?”

    順耳個頭!可惡!

    鄭恬又羞又惱,暗暗磨牙,她也不知自己當時何來的衝動,竟就當著一干人等的面說出口了。

    “蕭鄭氏,爺喜歡聽你這麼喊自己。”他吮了吮她圓潤的耳珠,激得她一陣酥麻。

    她慌得推開他。“你果然喝醉了!”

    “嗯,爺是有些醉了。”蕭雋居然不否認,神情肅然地朝她點了點頭,只那閃爍著異芒的俊眸卻是洩漏了一絲藏不住的諧謔之意。他故作正經地打量她。“蕭鄭氏,你今日穿這件衣裳很美。”

    可以不要再這麼喚她了嗎?

    鄭恬好想揍人,恨恨地嗔瞪身旁的男人一眼,渾然不曉自己這眼波一甩有多少嫵媚橫生。

    蕭雋看著,喉嚨一陣發幹。

    “你這是讚揚自己眼光好吧?”她冷哼。“這衣裳不就是你讓人送來給我的?”

    他微微一笑。“我看到這布料,就想到如果在上頭繡上紫色的丁香花,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愛紫色。”她傲嬌地撇過臉。

    “我愛。”他啞聲低語,微笑若有深意。“而且你穿紫色很美。”語落,他稍稍躬身,大手貼著她裙擺繡著的花蕊向上撫摸,一瓣一瓣用指腹細細描繪,宛如愛撫。

    鄭恬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衣料燙著她的肌膚,車廂內的溫度似乎也升高了,空氣中流動著某種旖旎的氛圍,她不禁想起曾經和他在這馬車上的縱情恣意,粉頰暈紅。

    蕭雋看著她芙蓉般的臉蛋,心弦一動,展臂將她摟進懷裡,半強迫地令她靠坐在自己腿上,溫熱的氣息吹拂她耳畔。

    “恬兒,方才委屈你了,明明那些朋友是不是為難了你?”

    所以他都知道了?

    鄭恬咬唇不語。

    “怎麼不說話?還在生氣?”他誘哄似地低問。

    她覺得耳朵發癢,下意識地躲了躲。“我沒生氣。”

    他低笑一聲,手指揉了揉她水潤的櫻唇。“不氣的話你這張嘴如何一直噘著?都可以掛起油瓶了。”

    “我才沒有。”她拉開他的手。“我才不會跟那幾個小姑娘計較呢!”

    他聞言笑了,手指改捏了捏她翹美的鼻子。“說人家是小姑娘,你自己又比她們大上幾歲?”

    “反正我沒生氣。”她被他逗得臉紅心跳,氣他放肆輕薄,更氣自己芳心動搖,口氣忍不住就嗆了起來。“就算氣也是氣你。”

    “氣我?”他愕然。

    “你明知道旁人會如何看我,卻偏要帶我出席那種場合,真正想看我出醜的人是你吧!”

    “誰說我想看你出醜的?”

    她不吭聲。

    他心下一沈,眉宇糾結。“你真當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

    她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他頓時惱了,大手擒住她下頷,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接。

    這該死的丫頭!他豈會想見她出醜?他承認,他的確沒考慮清楚她在這種場合會受到何等排擠,他只想著自己身為武穆侯爺,領著她出席自然就是對所有人宣示她是自己的女人,誰敢小瞧她?

    他只是想見她而已。

    因為她總不來清風閣,他又拉不下臉去梧桐院找她,所以才想借著參加壽宴的機會和她相處……

    可這番念頭又怎能對她說?大男人的尊嚴容不得他說出口!

    思及此,蕭雋不禁咬牙切齒,氣得臉色發黑。

    鄭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覺得方才還有些許溫暖曖昧的氛圍此刻已冷凝成冰,她有些後悔自己惹惱了他,有心想軟語撒嬌幾句,言語卻酸酸地卡在喉嚨。

    腦海裡不由得浮現趙明明癡癡望著他的眼神,還有那些少女一口一個稱讚的京城第一才女,她真想知道對方生得何等模樣,果真和趙明明極為相似嗎?所以他乍見到那位俏麗嬌柔的少女時才會忍不住發呆?

    “趙明明真的長得很像她嗎?”

    話語落下,她才猛然驚覺自己問了什麼,但來不及了,他微一思索,已然變了臉色。

    “你說思思?”

    還叫得真親密啊!

    鄭恬嘲諷地抿了抿嘴,心口一陣發酸。

    “思思的事,不許你問。”男人的嗓音清冷。

    一股悶氣霎時湧上來。“為何不許問?啊,我問到侯爺心裡的痛處了嗎?聽說當初你也是極仰慕她的,憑著你和世子的交情,若是她如今還活著,也輪不到萬歲爺多事來賜婚了,對吧?瑜妹妹跟我也不會……”

    “住口!”一聲冷厲的咆哮止住了她。

    鄭恬一震,顫著羽睫揚眸,果然看見蕭雋臉色陰沈。

    “怎麼?你是想說若是聖上沒賜婚,你跟鄭瑜也不用嫁入我侯府了是嗎?嫁給爺,成為爺的女人,有這般委屈你嗎?”

    她不是那個意思……

    鄭恬蹙眉,明明可以辯駁的,卻又賭氣地不肯開口,蕭雋當她是在做無言的抗議,更加怒了,想起自己處心積慮地就是想製造機會多看她一眼,頓時覺得自己很傻,這丫頭何曾對他有過一絲絲在乎?

    “你當爺很稀罕嗎?莫說鄭瑜了,就是你又有哪一處及得上思思的?她才貌雙全、溫柔婉約,你有什麼?”

    憤怒與自傷令蕭雋口不擇言,語鋒犀利如刀,一字一句砍在鄭恬心上。

    她痛得透不過氣,忽然恨起自己尚不知羞地坐在他懷抱裡,連忙挪動身子,離他遠遠的。“我自然什麼也沒有!人家還是燕王的掌上明珠,我什麼也不是!”

    “鄭、恬!”他狠狠瞪視她幾乎貼上車壁的身影。她就這般嫌棄他?

    “妾身失言了,請侯爺原諒。”她面容如霜。

    這算是求他原諒的態度嗎?分明是一臉倔強與不屑!

    蕭雋怒火中燒,正好馬車在侯府門口停定,他一甩衣袖,冷聲擲話。“滾回你的梧桐院去!莫讓爺再見到你!”

    “是,妾身告退。”鄭恬面不改色,以最優雅的姿態下了車,飄然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4:48


    “侯爺不肯吃東西。”

    是夜,蕭雋的親衛來到梧桐院,板著臉,嚴肅地向鄭恬報告。“從下午回到清風閣後,侯爺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喝酒,他要我們請夫人過去一趟。”

    事實上蕭雋的原話並非如此溫和,而是在貼身小廝鼓起勇氣進屋去勸他進食時,一把將餐盤打翻。

    “把鄭恬給我叫過來!讓她來親自伺候爺用膳,給爺打洗腳水,服侍爺上床睡覺!去!讓她過來這裡!”

    當時他嘶啞的咆哮傳遍了清風閣內外,連守門的親衛都震動了。

    幾個人推託之下,最後猜拳決定,派這個姓丁的親衛來做這個倒楣的傳信使。

    清風閣除了幾名蕭雋信任的親衛及貼身小廝,從不允許外人出入的,丁親衛很擔心蕭雋酒醒後翻臉不認人,責怪他把鄭恬帶進去,但沒轍,誰教他猜拳輸了,攬到這樁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呢?

    唉!丁親衛心內懊惱地歎息,表面仍是一派凜然正氣,他可是忠心耿耿的護衛,就算主子反悔責罰,他也會忠心耿耿地吞下去。

    鄭恬沒看出這個臉黑黑的親衛心下在演什麼內心戲,只覺得他不愧是曾隨著蕭雋在戰場上經歷過腥風血雨的勇士,瞧這身板挺得多直,肯定骨氣過硬。

    “知道了。”她也不為難人家,溫順地點了頭,親自在梧桐院的小廚房做了一碗魚片粥和幾樣小菜,讓沁芳和香草捧著,隨著丁親衛來到清風閣。

    將宵夜端進屋後,其它人便識相地退得一個不留,只余鄭恬掀簾進了里間,蕭雋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軟榻上,冷著臉瞪她。

    “你來做什麼?”他的語氣比表情更冷。

    不是你要我來的嗎?鄭恬心裡腹緋,姿態卻很恭順。“妾身來服侍爺用膳。”

    “我不餓!不吃!”

    “是我親手煮的魚片粥,還有先前醃好的醬菜,爺不是一直很想吃嗎?”

    “誰說我想吃了?我不想!”

    鄭恬懶得與他做口舌之爭,盈盈轉身。

    “你去哪兒?”他厲聲質問,話裡居然帶著幾分焦灼之意。

    她怔了怔,心口一軟,回眸一笑。“只是去把粥和小菜端進來而已。”

    蕭雋微張唇,目送她輕盈纖巧的背影,恨不得槌自己兩拳,她只是去拿宵夜,他急什麼呢?

    鄭恬將宵夜端進來,在榻上擺了一張小桌,將魚片粥和用八寶格盛著的醬菜擱上桌,拿布巾擦了擦筷子和白瓷湯匙。

    待她再抬起頭來,只見蕭雋一直盯著她的舉動,神色怔怔地,見她目光望過來,臉部肌肉一抽,哼地一聲別過頭去。

    鄭恬眨眨眼,不知怎地,他這番賭氣的模樣讓她覺得自己對著的好似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侯爺,只是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

    她心口更軟了,嗓音也不知不覺地放柔。“侯爺肚子真的不餓嗎?”

    “我喝酒喝飽了!”

    呵。她笑笑,故意傾身上前嗅了嗅。“難怪一身濃濃的酒味。”

    他以為她是在嫌棄自己,梗著脖子瞪她。“不喜歡就不要聞!”

    她莞爾。“好、好,我不聞。”這男人喝醉了怎麼跟個孩子沒兩樣?她親自端起一個小碟,用筷子挾了一塊醬蘿蔔,送到他唇畔。“嘗嘗這白糖乳瓜,不是我自誇,醃得可爽脆了,保證好吃!”

    他懷疑似地眯了眯眼。

    “真的好吃,不好吃你可以罵我。”

    他遲疑了半晌,見淡黃色的乳瓜醃得晶瑩剔透,終於張唇咬進嘴裡。

    “好吃吧?”她期待地問。

    他嚼了嚼,將那甜中帶鹹的滋味一口咽下,嘴角不屑地撇了撇。“爺是給你面子。”既不說好吃,也不說不好吃,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幾邊緣。

    她不懂他的意思。

    “還愣著做什麼?”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繼續喂啊!”

    “喔。”她這才恍然,連忙又挾了一筷子醋拌銀芽。

    他一面吃,一面狀若漫不經心地問:“你那個粥鋪最近生意可好?聽說還開了醬菜作坊啊!”

    “是啊。”提起自己投資的小生意,鄭恬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見他並無不悅之意,想著反正自己是粥鋪老闆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也就不再隱瞞。“近來我們知味的醬菜口碑打出來了,跟城裡幾家酒樓都簽了長期契約,生意可好了。”

    “那是當然,有爺在……”他驀地頓住。

    “爺說什麼?”

    “沒事。”他定定神,懊惱自己差點露了餡,裝作不耐地擺擺手。“爺是說爺還要吃!”

    鄭恬深思地瞥他一眼,心下暗暗思量,前日她掌家,查看內院一些帳務時,意外發現了侯府在外投資的蛛絲馬跡,這才知曉原來城裡最負盛名的小園春是侯府名下的產業,想著洪福生曾讓香草轉告她,小園春目前已成了醬菜坊的最大客戶,而且還幫他們介紹了不少生意,她不免懷疑這其中是否有蕭雋的手筆。

    他方才話說得嘟嘟囔囔的,她沒聽清,不過好像真是她猜的那麼回事……

    鄭恬有些心神不寧,將八樣小菜都喂蕭雋吃遍了,又喝了小半碗魚片粥,他看來已有些精神不濟了,酒氣發作,似是想睡了。

    “爺還要吃嗎?”她低聲問。

    “嗯……”他用一聲懶洋洋的呻吟回答她,後背靠在枕上,眼眸半閉。“給我……打水來。”

    “是。”

    鄭恬收拾了餐盤,到外間喚小廝打熱水,片刻,小廝端了一盆水進來,服侍蕭雋洗漱過後,正要蹲下身去替他脫鞋洗腳,他忽地努力撐開眼皮,伸腳踢開小廝。

    “滾開!你……過來。”他向鄭恬招手。

    鄭恬有些疑惑地走近。

    “給爺洗腳!”語落,他吃吃地笑,似是很得意自己想出這法子來欺負她。

    鄭恬看著他因酒意微紅的俊臉,看著他迷迷糊糊的傻笑,霎時感到哭笑不得。

    這男人的醉態也太可愛了吧!她聽說過男人喝醉會發酒瘋的,有的甚至會施暴打人,可就沒聽過男人喝醉會鬧孩子氣。

    他經常像這樣喝醉嗎?她不希望有別人看見他這副模樣,尤其是女人。

    想著,她莫名有些吃味了,抿了抿嘴,挽起衣袖替他脫去室內穿的軟履,卷高褲管,將他兩隻光溜溜的大腳放進熱水裡。

    他有一雙好看的腳,腳掌結實,骨肉勻稱,她比了比,約是自己小手的兩倍大,腳後跟生著一層薄繭,摸起來略微粗糙。

    其實他的手也好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只是因長年騎馬、拉弓,也磨出幾粒粗繭,令人看著心疼。

    她輕輕地撩起溫熱的水潑洗他雙腳,他素來好潔,腳自然不髒,略微用水洗過後,她便開始替他揉捏起來。

    他一直低頭呆呆地望著她,呆呆地數著她彎彎綿密的羽睫,忽地感覺到她在替自己捏腳,震了一下。“你做什麼?”聲音是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沙啞。

    “我替你按一按,會舒服點。”她輕聲一笑。“小時候我看我娘就是這樣替我爹揉腳的,爹平時要下地種田,很辛苦的。”

    他怔怔地聽著,從她話裡聽出幾許惆悵意味。“你很喜歡你爹?”

    “嗯,我爹很疼我。”她低語。“可我也不完全喜歡他的,爹也有討厭的地方。”

    “哪裡討厭了?”他啞聲問。

    她不回答,一徑低垂著頭,雪白的後頸在他眼裡勾出撩人的弧度。

    下腹陡然灼燒,他突如其來地伸手拉起她,她一時不防,踉蹌地撲入他懷裡,兩人在軟榻上抱成一團。

    她貼著他的胸膛,不僅能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律,還能聞到他身上那股醺人的酒氣,以及更強烈的男子味道,嗆得她頭腦發昏,臉紅心跳。

    她慌得想推開他。“侯爺,你放開我。”

    “不放!”他固執地將她摟得更緊。

    她幾乎透不過氣。“這樣我……不能呼吸……”

    “不放不放,你這壞丫頭,就不放你走。”他耍著孩子脾氣,濃烈的呼息吐在她額上,兩人僵持許久,他忽然澀澀地問:“你討厭爺嗎?”

    她一愣。“爺說什麼?”

    “問你討不討厭爺?”他似窘迫又似不耐,語氣粗魯了起來。

    居然問她這種問題!鄭恬茫然,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雋誤會了她的沈默,牙關一咬,猛然抱著她在榻上一滾,由上而下俯視她,氳著酒霧的墨眸迷蒙。

    許久,他廝磨著由齒縫迸落。“不準討厭,不準嫌棄!”

    她怔忡地聽著這番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更像耍賴的言語,心弦一陣陣地揪緊,一股難言的酸楚梗在喉嚨。

    “是你嫌棄我吧?”她在他迷離的眼瞳裡尋找自己的影子,小手輕輕地撫摸他醺紅的臉頰。“……我可比不上你心目中那個天下無雙的趙二姑娘。”

    歎息般的呢喃才剛吐出口,他的頭忽然一歪,埋入她溫暖甜膩的頸窩,嘴上還微微打著呼。

    他睡著了。

    鄭恬愕然,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這般情境,好片刻,她才長長地吐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推開沈睡的男人,扶他在榻上躺好,將角落叠著的一床毛毯鋪在他身上蓋攏,直到一切都就緒了,她才有了空閒細細打量屋內。

    這裡看來就是他平常讀書寫字的書房,格局寬敞,像是打通了幾間房,三面牆上都是書櫃,室內正中央盤踞著一張紫檀木書案,雕花細緻,氣派雍容。

    書案上擺著文房四寶,至於之前鄭瑜強迫她來找的密函,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地放在這種地方,倒是案頭上有一幅半散開的畫卷。

    鄭恬走過去,原本是想將畫卷重新束好的,可定睛一瞧,忍不住整幅攤開。

    畫上是一個眉目清婉的少女,在渺渺月色下捧著一束紅梅,衣袂飄飄宛如欲乘風而去,氣質高潔脫俗。

    少女的容貌和趙明明頗有幾分相似,但鄭恬知道,這不是趙明明,而是她那位傳說中名動京城的才女姊姊,趙思思。

    下午回來後,蕭雋把自己關在這屋子裡喝酒,就是在思念這個女人嗎?年少輕狂時心深戀慕的意中人,是否已成了他永遠執著的念想?

    “思思……”

    正心神茫茫時,榻上忽然傳來男人的夢鳴,鄭恬一震,幾乎是狼狽地連忙收好畫卷,匆匆奔向屋外。

    懷著一顆冰涼的心離開的她,並未聽見男人之後又纏綿地喚起了另一個名字,低回不絕。

    “恬兒……”

    這段日子,鄭瑜雖是被剝奪了管家權,可借著以前理家時在府裡埋下的幾根暗樁,每天仍會有人固定向她報上消息。得知蕭雋帶著鄭恬出席燕王妃的壽宴,她已是勃然大怒了,再聽說夜裡鄭恬竟然將宵夜送進了清風閣,雖是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匆匆出來,已足夠令她在屋裡潑辣地發了一頓脾氣,砸了好幾個珍貴的玩意兒。

    那個可惡的男人!他一日日地越發寵著鄭恬,就是一日日地打她這個正妻的臉,她若是繼續窩在這正院裡不思反擊,豈不是被他們兩個當成傻子耍了?

    一夜輾轉反側後,隔天,鄭瑜便讓親信的丫鬟出府送信,又過一日,她假借著進香之名,乘著馬車來到城外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

    這座佛寺位於半山腰,再上去的竹林深處,蓋了幾間青磚瓦舍的別院,平日是這寺裡高僧閉門坐禪的清修之處,有時也提供給某些有權有勢的貴人休憩使用。

    當今聖上篤信佛法,太子殿下經常借著為父皇母后進香祈福的名義來到這間佛寺,自然也是看中了位於竹林深處的別院夠隱密,方便他處理私事。

    這日他收到消息,來到別院與鄭瑜相會,記得初次見她,也是在這寺廟裡,當時她陪著母親來上香還願,剛剛及笄,卻已是明眸皓齒,身段凹凸有致,稚嫩中帶些許嫵媚風情,看著就令人心癢。

    一來二去,兩人便有了私情,他固然貪戀她美妙的胴體,可說到迎她入府仍是有幾分遲疑。

    他早就有了太子妃,她進了府他也只能給她一個良娣的名分,可當時他更中意的是另一個名門世家的嫡長女,父親是國子監祭酒,擔任過大比主考官,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吏出自他門下。比起善於逢迎拍馬、左右搖擺的鄭侍郎,顯然這個親家更加高風亮節,于他的名聲也有益。

    何況他要的女人是知書達禮、進退得宜的,娶個太任性的回府,萬一和太子妃對杠起來,豈不鬧得後宅不寧?到時齊家不成,又如何向父皇百官證明他能治國平天下?有的女人,註定只能成為男人打發時間的玩物。

    “……你說氣不氣人?蕭雋也太可惡了,根本沒把我這個正妻放在眼裡嘛!”

    躺在懷裡的女人喋喋抱怨不休,太子聽了,忽然有些厭煩,縱然對著她美麗嬌豔的臉蛋,手上摸著她吹彈得破的肌膚,心海也絲毫不起波瀾,難以再興起從前那種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的狂熱情欲。

    這蠢女人,本來想著讓父皇將她的婚事指進武穆侯府裡,能幫著他探聽些機密,甚至替他拉攏一下蕭雋,不料她如此不濟事,到如今都沒能讓蕭雋正眼看她,還有臉跟他撒嬌賣癡地埋怨!

    偏此時他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不能跟她撕破臉。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5:41


    太子暗暗皺眉,大手卻滑入佳人衣襟內,放肆地揉摸著那兩團綿軟,揉得她在他懷裡嬌喘細細。

    “傻丫頭。”他耐下性子低聲哄著她。“蕭雋敢那樣對你,你怎麼就不敢回家找你爹娘替你撐腰呢?你好歹也是鄭氏嫡女,哪能這般容人欺負?”

    “你以為……我沒找過嗎?”她轉過來環抱他的腰,煙水美眸斜睇著送秋波。

    “可我娘老要我忍,說什麼做正妻的就該大度,莫與那些小妾相爭失了體面,還有我爹,他反而罵人家不懂得籠絡男人的心……”

    你的確不懂。太子心下冷笑,卻裝出關切神情。“聽說前幾日蕭雋帶著你那族姊去燕王府赴宴,你跟他怎就鬧到這地步了?他那麼喜歡你那族姊嗎?”

    “那丫頭就是個狐狸精!”鄭瑜恨恨啐道。“還不是仗著自己一張臉生得好能迷惑男人!”

    有多好?太子好奇了,能夠迷得蕭雋在後院獨寵於她,想必不是尋常姿色的女子,可恨自己之前也曾出入過鄭府幾回,卻從沒機會見到她。

    太子眯了眯眼,目光幽暗,若真是個絕色美女,說不定有值得利用之處。

    想著,他腹中忽地一把火燒起來,翻個身將懷中柔軟的胴體壓下,一面急色地解她羅裳,一面咬著她耳朵一陣低語。

    鄭瑜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地,好半天才聽懂他說什麼。“這樣……成嗎?萬一讓蕭雋發現……”

    “就是要讓他發現啊。”太子呢喃。“你想想,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寵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上了床,該有多震怒?孤這也是為你出氣……”說著,大手邪肆地揉了揉那濕軟密處。

    不一會兒,房內便響起了曖昧的低吟聲。

    自從那日和太子商議定後,隔天蕭雋就被皇上派往西山大營練兵,這一去起碼得十天半個月,鄭瑜心下忐忑,想著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拖下去可就要過年了,於是急忙派人去東宮探聽消息,卻遲遲等不到回音。

    又過了好幾日,密信才傳過來,要她趁著太子妃娘家定國公府包下京城名園“會芳園”唱堂會這天,帶著鄭恬一同出席,之後便依計行事。

    鄭恬是在堂會前一日接到通知的,沁芳和香草都覺得奇怪,照理說鄭瑜出席這種場合,怎會願意帶著府裡一個媵妾出席?這不是平白給人嚼舌根的機會嗎?

    “小姐,您看會不會是侯夫人想當著旁人的面給您難堪?”香草低聲問,和沁芳不同,在私下沒旁人的時候,她還是習慣喊鄭恬為“小姐”,總覺得府裡有兩位夫人這事當真彆扭。

    鄭恬想了想,苦笑。“她若真想玩這些小手段,也只能由得她。畢竟侯爺奪了她的管家權給我,她怎會不想出出氣?”

    既是抱著任由主母出氣的心理,鄭恬也不多想,隔天起床梳洗打扮,謹遵著妾室的規矩,並不特別張揚出挑,身上也只戴了些尋常的首飾,只有一根通體溫潤的白玉蘭簪,稍稍透出一絲文雅的貴氣。

    相較於她這身素淨打扮,鄭瑜光是頭上壓的那支丹鳳銜珠金步搖就價值不菲,更別說一襲特別訂制的牡丹花開撒金裙,隨著行進的步履晃蕩著瑩光爍爍,襯得她更加嫵媚豔麗,華貴逼人。

    鄭瑜打量了下鄭恬的穿著,嘴上不屑地一撇,鄭恬卻從她眼裡看出三分滿意及七分得意,她垂下眸,悄悄彎了彎唇。

    兩人帶著各自的丫鬟來到會芳園,這裡號稱是京城最美麗精緻的園林,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皆仿造江南的風格打造,不少素愛附庸風雅的名流貴族喜歡約在這裡吟詩作對、飲酒作樂,或是像定國公府這樣安排戲班子唱堂會,大開宴席。

    今日聽這堂會,鄭恬打定了主意做個安分的小跟班,非不得已,絕不主動搭話,頂多微微一笑,務求在人前表現對侯府主母的絕對恭順。

    見鄭恬循規蹈矩,絲毫不敢妄出鋒頭,鄭瑜一時也找不到機會拿捏她,只能時不時嘴上酸幾句,過過幹癮。

    鄭恬自然是由得她諷刺,當自己是個安靜的木頭娃娃,吃完宴席,她跟著一群女眷移駕到花園另一頭聽堂會,看著戲臺上反串的小旦咿咿呀呀地唱著,女眷們都聽得專注,她正慶倖自己今日這關該是能過了,偏就發生了意外。

    一個丫鬟上茶時也不知被誰一撞,腳步踉了踉,潑了她一身茶水。

    “哎呀,這可糟了!”一道尖細的嗓音揚起。

    幾個坐在附近的貴婦們紛紛看過來,丫鬟則是嚇白了一張臉,慌忙道歉不叠,差點就要跪下來。

    “沒事,你別緊張。”鄭恬柔聲安慰她。

    只是衣襟潑濕了點,有這般嚴重嗎?但顯然這些講究教養的貴婦們都覺得很嚴重,有的皺起眉來,有的眼裡掠過同情之色。

    鄭瑜就坐在她身旁,轉頭見她弄得滿身狼狽,不悅地低聲斥道:“虧我特地帶你出門,你瞧瞧你,這不是平白讓人笑話嗎?還不快去換一身衣裳!”

    她怔了怔。“我沒帶備用的衣裳……”

    “怎麼連這點規矩都不懂?我娘以前難道沒教過你,出席這種宴會要防著這種意外發生嗎?”鄭瑜用白眼瞪她,一副嫌棄她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貨色的表情,跟著招手喚來夏竹。“你帶恬姊姊去後頭廂房換一身衣裳。”

    鄭恬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潑濕的衣襟,再看看夏竹那躬身領命的恭謹姿態,忽然覺得這一切也太巧合了,為何那上茶的丫鬟偏偏是潑了她一身?為何鄭瑜會那麼剛好帶了備用的衣裳,還讓自己最親信的丫頭帶著她去換?

    那間廂房裡……有什麼在等著她嗎?思及此,鄭恬裝作慌亂地握住鄭瑜的手。

    “瑜妹妹我怕,這園子裡我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個人到處亂走。”

    “誰說你是一個人?不是有夏竹陪著你嗎?還有你的丫頭沁芳。”

    “我是怕遇到人為難我啊!”鄭恬壓低了聲嗓,一副膽小的模樣。“妹妹也知道我這種身分,要是讓人知道了還不乘機奚落我一番?這兩個丫頭哪能頂事?不如妹妹陪我走一趟,有妹妹護著,我也能安心。”

    “要我護著你?”鄭瑜不可思議地瞪她,不知不覺拉高聲調。

    這尖嗓又引來周遭一些貴婦的注目,鄭瑜知道自己太激動了,連忙點頭陪笑,心想再這樣下去只會惹來麻煩而已,只得氣哼哼地起身。“走吧!”

    鄭恬這才歡喜地一笑,一路真像只害羞的小鳥躲在鄭瑜身後,鄭瑜氣得暗暗咬牙切齒,卻是奈何不得。

    兩人往花園僻靜處走,來到一間專供女眷休息的廂房,鄭瑜支使夏竹去自家馬車拿一套衣裳來,廂房桌上有茶水,沁芳執壺斟了兩杯,鄭恬剛端起茶盞要喝,鄭瑜摸了摸左耳,忽地一聲驚喊。

    “我的耳環掉了!”

    “什麼?”鄭恬一愣。

    “肯定是掉在路上了,那可是紅寶石鑲的,還不快幫我找!”鄭瑜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

    “侯夫人莫急,奴婢立刻去找。”沁芳急忙出門。

    鄭瑜見她離開後,轉頭不客氣地指使鄭恬。“你也幫我找找看有沒有掉在這房裡。”

    “喔。”鄭恬看她臉色難看,只好也彎下身來尋找。

    鄭瑜盯著鄭恬彎下的身影,目光一閃,悄悄從懷裡掏出一小包藥粉,撒在鄭恬的茶盞內,接著用手指迅速攪拌了下,眼看藥粉在茶湯裡不著痕跡地溶解,她嘴角一揚,笑意清冷。

    蕭雋提早一日回到京城。

    其實不必這麼趕著回來的,只是這陣子人在西山大營,每逢夜深人靜,他腦海裡便不由得浮現一道清麗的倩影,相思如同落在梧桐葉上的雨滴,一聲聲敲打著他心房。

    很想她。連他自己也料想不到,竟會這般思念著一個人。

    那夜,他借酒裝瘋,耍著脾氣命人傳她到清風閣服侍他用膳,沒想到她不但來了,還親自做了宵夜,一口一口地喂他吃,最後甚至幫著他洗了腳,一下下溫柔的按摩,撫平了他心頭充塞的怒氣。

    也不曉得自己是何時入睡的?在那樣的情況下如何能酣然入睡?隔天醒來時,他窘得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

    太丟臉了,想著自己竟像個孩子般向她耍賴,他真覺得沒臉見她,躲了她幾日後,接著又接了聖上的旨意,前往西山大營練兵。

    這一去就是半個月,他當真是想她想得緊了,事情一了便一刻也等不得,巴巴地策馬疾奔回城。

    剛進城門,他留在侯府的其中一名親衛正巧也催著馬迎面過來,在他面前匆匆下馬。

    “侯爺,屬下正想出城稟報。”

    “什麼事?”他皺了皺眉,如若不是要緊的事,他這個親衛應當不至於擅自出城。

    “今日定國公府包下會芳園辦堂會,侯夫人和恬夫人都去了,屬下發現太子殿下的人一直悄悄跟在她們後頭。還有,”親衛頓了頓,抬頭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剛剛太子殿下也輕車簡從由後門進了會芳園。”

    蕭雋聞言,神色一凜。

    夏竹送來衣裳後,鄭瑜便托詞帶著丫鬟離開了,而沁芳尚未回來,廂房裡只剩下鄭恬一人。

    她捧著鄭瑜借給自己的衣裳,卻並不急著去屏風後換上,而是盯著桌上兩隻空空的茶盞。

    鄭瑜喝了茶,她也喝了。只是鄭瑜不曉得,她借著讓鄭瑜看窗外是否閃過某個人影的機會,偷偷換過了兩人的茶盞。

    她不確定鄭瑜是否在茶水裡下了藥,但總是有備無患,而鄭瑜喝過茶後,果然急急走了,她更加覺得奇怪。

    究竟鄭瑜安排這一出目的為何呢?若是鄭瑜真在茶水裡下了藥,就是希望她喝了後昏迷,接著會發生什麼事呢?有誰會來?

    她實在很想留下來看看到底是誰和鄭瑜合唱這齣戲?但太危險了,最好還是趁早離開為妙。

    她將衣裳捧在懷裡,遮掩半濕的衣襟,悄悄出了門,也不往剛才來的方向出去,而是選擇從另一頭繞路。

    後頭的小徑連接著一座假山造景,她正東張西望地探路時,一條臂膀忽地從假山裡探出來,一把將她扯進洞裡頭。

    她剛想尖叫,大手便粗魯地捂住她的唇。

    “不許出聲!”一聲冷冽的低斥。

    她怔住,半晌,撲通撲通的心韻才稍稍緩下來。“侯爺?”

    “嗯,是我。”他低低地應。

    她登時大喜,拉下他的手回頭望,果然是這陣子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英氣凜冽的臉龐帶著些許趕路的風霜。

    “你何時回京的?怎麼會來這兒?”她掩不住欣喜的口吻。

    雖然半個月前他離府出城時,她心內對他是有幾分怨氣,可能在此時此刻見到他,她只覺得一顆彷徨的心瞬間有了歸處,她相信他會保護自己。

    面對她容光煥發的笑顏,蕭雋先是愣了愣,跟著目光一沈,面色凝霜。“這是爺要問你的問題,你在這兒做什麼?”

    “是瑜妹妹帶我來聽堂會。”她解釋。

    “聽堂會?”他冷笑,劍眉譏誚地一挑。“聽堂會聽到這偏僻的後花園來了?你倒是說謊不打草稿啊!”

    她心一沈,最初的興奮過去後,她終於察覺他陰鬱的情緒。他在懷疑自己。鄭恬的心發涼,語聲亦轉趨冷淡。“侯爺究竟想問什麼?”

    他諷哼。“你心知肚明。”

    “妾身一點也不明白。”她神色淡漠。

    他狠狠瞪她,驀地用力掐握她纖肩。“好,那我就說得明白點!我問你,你跟太子是什麼關係?”

    “什麼?!”她震撼,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太子?那個高居大下第二的人物能跟自己有何牽扯?

    他卻誤會了她的驚駭,以為她是感到心虛,臉色更加黑沈得難看,手指也掐她掐得更緊。“是鄭瑜要你來的吧?她說什麼,你就非得一定要照著辦嗎?或是你自身也存著攀高枝的心理……”

    “蕭雋!”她憤然喝叱,只覺得肩膀和心窩都被他掐得發疼。

    “怎麼?爺說錯了嗎?”他咄咄地逼近她,墨眸噴火,熊熊地焚燒。“洞房花燭夜那天的事爺可沒忘,你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這時,假山洞外傳來一陣雜遝的跫音,跟著是一陣尖銳的說話聲。

    鄭恬被眼前的男人逼問得死死咬唇,心神昏昏沈沈,根本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倒是蕭雋警覺地頓住嗓音,豎耳傾聽——

    “有人來了,跟我進來!”

    語落,他橫臂一把攬抱她細腰,將她帶往洞內深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6:24


    轉過曲折的窄徑,有個隱密的凹洞,恰恰能讓兩人容身,只是空間狹小,鄭恬由身後被蕭雋扣進懷裡,動彈不得。

    她也不敢亂動,甚至連呼吸都必須放輕,因為洞的另一頭已清晰地傳來說話的聲音。

    “鄭恬人在哪兒?”一道銳利的男人聲嗓,隱隱含著怒氣。

    “殿下不是說要讓太子妃那幾個不成材的表兄弟來做這事嗎?怎麼是您自個兒親自來了?”另一道嬌細的女嗓揚起,但同樣隱含著鬱惱。

    鄭恬神志一凜,認出這正是鄭瑜的嗓音。

    如此說來,跟她在一起的男人莫不是——太子殿下?鄭瑜竟是跟太子有姦情?!

    尋思至此,她身子顫了顫,蕭雋察覺到她的驚駭,臂膀更加收攏,下頷緊貼在她耳鬢處,吹拂著溫熱的男性呼息,這佔有性意味濃厚的姿勢撩得她心慌意亂。

    洞的另一頭,那對男女仍繼續爭論。“殿下說啊!如何是您親身上陣?”

    “孤問你鄭恬呢?”

    “我哪知道她去哪兒了啊?那個狐媚子!就只會迷惑男人,哼!”

    “你……”太子似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像是有人正脫落衣裳。“殿下,我好熱……”

    嬌嬌的、柔膩至極的細嗓,似是低吟,聽得鄭恬臉頰不禁發燒。

    太子彷佛也極為震驚,語氣帶了點氣急敗壞。“你莫不是……這媚藥是孤讓你給你那族姊吃的,你如何自己吃了?你這蠢女人!壞了孤的事……”

    媚藥?鄭恬心口劇震,那杯茶水果然有問題,鄭瑜竟是偷偷下了媚藥……想到原本喝下藥的人該是自己,她不由得感到後怕。

    若是她真傻傻地喝了那杯茶,若是太子殿下隨後進了那間廂房,那她豈不是……尋思至此,鄭恬驀地臉色刷白,心頭卻是瞬間翻揚怒火。

    身後的這男人早就知道了吧?方才他會逼問她和太子殿下是何關係,懷疑她妄想攀高枝,就是以為她是隨著鄭瑜一同來此與太子幽會……他究竟將她當成何種女人了?她在他心裡,就那般下賤淫蕩嗎?

    可惡!可恨極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楚在胸臆間翻騰,鄭恬忍不住掙扎起來。

    “噓。”蕭雋連忙緊扣住她,在她耳畔警告地低語。“莫要亂動。”

    “你……放開我。”她氣得想哭,眼眶泛紅,嗓音極度沙啞。

    “乖恬兒。”蕭雋猜出她因何而惱,吐著氣音哄她。“是我誤會你了,莫惱。”

    她偏要惱!她抓起他的手,狠狠在手腕處咬一口。

    他倏地吃痛,卻不敢喊出聲來,咬牙忍住。

    而另外一邊的動靜逐漸曖昧起來——

    “殿下您可真壞,人家可是把身子和心都給了您,您還罵我壞您的事……”

    “瑜兒別鬧!”

    “我偏要鬧,壞傢夥,還有底下這個小小壞傢夥……”

    “瑜兒……哼……該死!就你這副樣子,出去也只是丟人現眼……你們給孤仔細守住外頭,不許任何人過來!”

    “是,殿下。”

    摒退了閒雜人等後,太子的動作似是急切起來,氣息粗喘,即便鄭恬藏身在數步之外的凹洞裡,也能聽見那口水交融的情色聲響。

    她知道蕭雋也聽見了,因為他將她摟得更緊,俊臉整個埋入她瑩膩的頸窩。

    “殿下,快進來,殿下……啊!啊……”

    女子嬌柔的媚吟在洞內繚繞,伴隨著男人聲聲激動的粗喘,交織成一篇情欲的樂章。

    鄭恬聽得臉頰發燙,渾身都不對勁,蕭雋同樣忍得辛苦,耳根窘紅,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鬢邊滑落,不知怎地,懷中佳人的胴體好似比平常更柔軟,像是要化成一灘水,味道也更香甜,刺激他敏感的嗅覺。

    若不是情況尷尬,他怕是早就將她推倒了,如今卻只能強忍著,唯有胯間那不聽話的小東西自有意志,堅硬地翹起。

    鄭恬感覺到了,嚇得氣息一顫,下意識地想推開他鋼鐵般的鉗制。“你……別抱那麼緊……”

    她不動還好,這一動那處更火熱了,硬如烙鐵,他不覺順勢往前一頂,磨蹭她俏臀的凹溝處。

    他在做什麼!

    她緊張地掐住他的手,指尖陷進他掌肉裡,他卻渾然不覺疼痛。

    另一頭,太子和鄭瑜戰得更激烈了,肉體的撞擊聲和著曖昧的水聲,教人聽了臉紅心跳。

    “恬兒……”蕭雋含住鄭恬小巧的耳珠,啞啞地低喚一聲,噙著某種不自覺的壓抑與懇求。

    這樣的口吻令鄭恬不禁憶起那一夜,他借著酒意孩子氣地要她餵食,要她幫他洗腳,那副近乎無賴的模樣看著有種難以形容的可愛……

    想著,她心窩甜甜地一融,可轉瞬又想起他在夢中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又是一股悶氣橫堵心頭。

    他纏著她幹麼?去找他的思思啊!人家出身名門、才貌雙全,她有哪一點比得上了?

    可惡!她再次舉高他的手,又是狠狠咬一口。

    這次他依然沒有喊痛,卻是用手將她暈著霞色的臉蛋扳轉過來,吻住那調皮的櫻桃小口。

    怕被人發現,他不敢吻得太深,可只是這麼纏綿地舔著、咬著,已足夠令她失神,一陣陣地酥麻。

    ……

    為免鄭瑜懷疑,蕭雋並未直接帶著鄭恬離開,而是特意繞回會芳園正門,帶著一隊人馬等在那兒,作勢派親衛去迎請鄭恬出來會合,接著再讓沁芳去通知鄭瑜的大丫頭春蘭,說是侯爺臨時回京,如今在門口等著,因此恬夫人先過去了。

    由於鄭瑜中了媚藥,和太子酣戰一場後,筋疲力盡,被送到園內某間廂房休息,此刻正沈沈睡著,春蘭怎麼叫也叫不醒,只好編個藉口說是夫人頭痛,剛剛才吃了藥睡去。

    沁芳點點頭,自去回話,於是蕭雋便光明正大地帶著鄭恬先行回府。

    進了侯府,蕭雋原本是想讓鄭恬陪同自己一起回清風閣,鄭恬卻堅持回梧桐院,蕭雋只得由她去了,沐浴過後,換了衣裳,信步走來梧桐院。

    梧桐院的婆子和丫鬟見到他,紛紛行禮完便識相地退下,守院門的守院門,看屋子的看屋子,沁芳和香草也待在外間,里間只留蕭雋和鄭恬獨處。

    鄭恬倚在窗邊的軟榻上,半幹的秀髮披散在身後,濃黑如墨,襯著她清麗的臉蛋更顯白皙嬌嫩,穿著件月白色繡蝴蝶穿花的中衣,攏著一床毛毪抱膝而坐,整個人遠遠看著像尊搪瓷娃娃,精緻可愛。

    她彷佛沒聽見蕭雋進門的聲音,逕自出著神,呆呆地看著自己一雙白嫩的小手,十指纖纖如春蔥。

    蕭雋望著她,不由得也跟著望向她的手,不久前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曾握著自己那處,那綿軟的觸感,妙不可言……

    想著,下腹那處似乎又有異動,蕭雋頓時感到些微尷尬,深呼吸讓自己鎮定,耳根隱隱發熱。

    他走向鄭恬,在榻邊坐下。

    她察覺他的動靜,震了震,連忙將自己的小手藏進毛毯裡,好似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教他看著不禁莞爾,低笑一聲。

    她抬頭瞪他,清澈如水的明眸似是掠過一絲懊惱,嬌哼一聲,撇過小臉。

    還在生氣呢。

    蕭雋想起她在回侯府的一路上怎麼也不肯跟他說話,不禁長長一歎。

    “餓了嗎?”他柔聲問。“廚房應該已經準備好晚膳了,要不要命人擺飯?”

    “我不餓。”她依然不看他。

    “你不餓,我可餓了。”

    “那你自己吃啊!”

    看來真跟他鬧上彆扭了。

    蕭雋無可奈何,大手溜進毛毯裡,找到令他迷戀的小手,輕輕地握住,她卻使勁甩脫,他再握住,她又甩,來回數次後她才認命地由他圈握著,只是那張小臉更加冷凝了。

    他笑笑,拇指在她掌心溫柔地畫圈圈。“還在氣我誤會了你?莫惱了,之前是我想差了。”

    她不看他,櫻唇撇了撇。“你早就知道瑜妹妹跟太子之間的事了,對吧?你讓人盯著我們的行蹤,特意趕過去會芳園,是不是就打算抓個現行?你……你莫不是以為我也……”

    她驀地頓住,貝齒死死地咬住唇,唇瓣因翻騰的情緒微微發顫。

    他默然不語,無法否認,在聽聞屬下來報時,他的確誤會她可能也和太子有所牽扯,所以才會那般狂怒地渾鞭策馬趕往會芳園。

    他的沈默印證了她的猜想,她氣得臉色刷白。“你把我鄭恬想成什麼樣的女人了?”指甲狠狠地掐進他手掌肉裡。

    這回他可不像之前躲在假山洞裡一聲不敢吭了,而是誇張地齜牙咧嘴,作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態。“恬兒別掐了,好痛啊。”

    “痛你個頭!”

    “真的痛嘛。”俊眸朝她眨了眨,好委屈。

    她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男人何時變得如此無賴了?不是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嗎?這麼輕輕一掐就喊痛,騙誰啊!

    “少裝可憐了!我才不會同情你。”她哼了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6:51


    他心弦一動,真想將她傲嬌的小臉蛋抓過來狠親幾口,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微微一笑。“恬兒,這陣子我人在西山大營,心裡卻一直想著你。”

    她愣了愣,似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番甜言蜜語,許久,才找回說話的嗓音,微斂著眸悶悶地道:“想我做什麼?我比得上你的思思嗎?”

    這話聽著分明是在吃醋啊!

    蕭雋凝視著佳人卷翹濃密的羽睫,只覺得冰凍多年的心房宛如雪崩似地融化,為她陷落。

    “思思她……的確是個好姑娘。”他勘酌著用詞。“從前我的確想過娶她為妻。”

    感覺她的小手一顫,似又有抽回的跡象,他連忙緊緊圈握住。

    “你可能也聽說了,我年少時就是個紈褲子弟,鎮日就是鬥雞走狗,打架鬧事,主要是因為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聽他提起去世的娘親,鄭恬震了震,憶起他曾經在夢裡喃喃喊著娘親,像個迷路的孩子般無所適從。

    他彷佛看出她眼裡的疑問與憐惜,俊唇自嘲地一扯,澀聲解釋。“我娘她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小時候我很淘氣,有一天意外落了水,是我娘親自將我抱上來的,可她也因此受寒生了重病……”他目光一黯,語音更加低啞。“我娘去世後,有一陣子父親很責怪我,我們父子倆因而有了嫌隙,父親續弦後,我們父子關係越發冷淡,他既對我不理,這府裡也就再沒人能管住我,也沒人真的關心我。”

    “蕭雋……”她不忍地輕喚一聲,握緊他的手。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稍縱即逝,轉瞬神情又沈凝。“之後我便有點自暴自棄起來,在京城裡也得了紈褲的名聲,十三歲那年,我認識了趙祈,他身為燕王世子,有許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他是假放蕩,我是真放蕩,倒也玩在了一塊兒。有一回我們喝酒鬧事,弄得滿身是傷回燕王府,正好遇上他二妹,思思將我們兩人教訓了一頓,也就是在那時候,我才知道他那位溫柔賢慧的才女妹妹也有潑辣的一面。”

    “你就是在那時喜歡上她的嗎?”鄭恬輕聲問道,感覺心口有些悶悶地疼著。

    “當時我年紀輕,懵懵懂懂地也不曉得什麼是男女情意,只覺得思思跟旁的閨閣千金不大一樣,跟她在一起並不令人煩悶,直到父親重病時,她開導我跟父親和好,我才真正對她動心了。承襲了爵位後,我決定先上戰場歷練一番,有了成就後再向燕王府提親,不承想……”

    話語未盡,她卻已懂得了那濃濃的惆悵,紅顏早殤,他心裡怕是有說不出的遺憾吧!

    蕭雋回過神,望向她蒼白的容顏,她微蹙著眉,神情看來十分憂傷,他心念一動,伸手撫摸她臉頰。

    “我把你叫去清風閣那天晚上,曾經將思思的畫像拿出來看,就是在那時候,我才領悟了一件事。”

    “什麼事?”她怔怔地問。

    “我已經放下思思了。”他直視她,眼神意味深長。“我的心裡已有了別的人……”

    他心裡有了別人?這意思是……

    鄭恬心口怦怦地跳,腦海思緒淩亂,如一團糾結的毛線,她明明可以理清的,卻下意識地逃避。

    “沒有……沒有趙思思,還有趙明明呢!她不是長得很像她的二姊嗎?那天你見到她,不也看呆了?”

    他凝定她,許久,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恬兒吃醋了?”

    她嗆了嗆。“我、我幹麼吃醋?”

    她愈是急急否認,他唇畔的笑意愈深。“明明是長得像思思,可我分得清,她不是思思。”

    “是啊!她當然不是思思了,誰能及得上你的寶貝思思呢?”

    這話可真酸呢!

    蕭雋好整以暇地揚嗓。“恬兒如此著惱,莫不是在意著我?”

    “什、什麼?”她又嗆了嗆。

    他挪動身子靠近她,低頭望她,星眸熠熠。“我還以為你討厭我呢。”

    他靠她太近,男性的呼息撩得她心慌意亂,怯怯地將身子往後挪了挪,嘴上卻倔強著。“哼!就討厭怎樣?”

    他笑了,大手抬起她下頷,親昵地揉捏著。“恬兒不討厭我,不僅不討厭,還喜歡得很,對吧?”

    “不對!”她大聲否認。

    “你不願意我多看旁的女人一眼,不樂意她們接近我,是吧?”

    “才不是!”更大聲的否認。

    他偏是置若罔聞,笑意朗朗,眼潭溫情滿滿。“恬兒的心意,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她瞪他。

    “我明白你心裡是有我的。”他笑得猶如一隻滿足的狐狸。

    她忽地惱了,胸臆翻騰著一股酸楚。“那你呢?你心裡有一點點在意我嗎?”

    “你說呢?”他沒聽出她的氣苦,依然笑吟吟地捉弄著她。

    她更鬱惱了,喉間像噙著一枚橄欖,苦澀難言,羽睫顫顫地斂下,忽然恨起身旁這個男人來。

    “你不在意我。”語音清冷,帶著一抹澀意。“若是在意的話,你不會誤會我有紅杏出牆的心思,若是你有一點點在乎我,怎會不懂得我其實並不心甘情願受制于鄭瑜?若是……”

    “那你呢?”他打斷她,同樣有股遭受誤解的氣悶。“為何你不肯信我?為何你寧願受鄭瑜欺淩壓制,也不願相信我能護著你?”

    “我為何要信你?”她驀地揚眸,眼眶微紅。“你做了什麼讓我信你?你和鄭瑜這椿婚事既是皇上所賜,就註定了你不能隨心所欲,即便早就知道她不貞,你不也一直忍到如今嗎?你能休了她嗎?敢休了她嗎?只要她一日是這侯府的當家主母,就一日有拿捏我這個小妾的資格,你要我信你能保我?你憑何保我?你能單單就為了我一個女人不顧大局,跟她身後為她撐腰的鄭氏家族作對?”

    一連串質問的言語,句句如刀,剜割他心頭肉。

    他黯然注視她。“原來我在你心裡,是如此沒有擔當的男人。”

    她別過頭,水眸盈淚,容顏卻凍結如霜。“這不是有沒有擔當,我曉得婚姻牽扯的不僅是感情,更有家族利益,更何況這樁婚事還涉及燕王與太子間的複雜關係。男人不會為了女人犧牲大局,我明白的。”

    她一字字、一句句都似看透了世情,歷經了滄桑。

    她才幾歲?正值二九年華,還是個韶齡少女,卻已說服了自己不再作夢。

    他禁不住為她心疼。“恬兒,你這傻丫頭!”

    這話裡蘊含著太多憐愛的意味,教她忍不住落淚,神情卻是更加堅毅淡漠。

    “我不傻,我知道的,這世間就是這樣的,即便是如我爹那般愛著我娘,口口聲聲地哄著我娘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最後還不是……”

    “怎麼了?”他低聲問。

    她抬頭望他,唇角揚起一絲冷笑。“你以為我爹爹是怎麼死的?他是落進水裡淹死的。我娘只以為他是喝醉了,可我知道,那日黃昏,他跟村裡一個寡婦糾纏不清,那寡婦其實是個出身風塵的女子,他們以前在風月場裡見過,我爹爹很迷戀她……”

    她又笑了笑,語氣嘲諷。“男人都是這樣的,所以我誰也不信,爹爹死後,我就發誓以後一定要堅強,因為能照顧娘和弟弟的人只剩下我了,只有我能保護他們不受傷害……我想賺很多錢,有一天將他們從鄭府裡接出來,我要打點譽哥兒的前程,看著他考取功名,成家立業……”

    她驀地停頓,嗓音似是哽住了,許久許久,才沙啞地呢喃。“我發過誓的,這輩子……不會把心交給任何人。”

    不把心交給任何人!

    蕭雋胸口瞬間抽緊,劇痛不已,鄭恬這話說得決絕,可他發現自己竟尋不到反駁的餘地。

    保護她的娘親和弟弟、安置他們、替她弟弟謀一個好前程,這些事他都能替她做到,她卻從未想過交給他來辦,她不願相信他,或者該說,無法相信。

    可她說得對,他憑何令她相信呢?他什麼也沒做,如何說服她義無反顧地對他敞開心房?

    這一刻,蕭雋忽然恨起自己,如他這般的男人在後院養幾個妻妾,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之事,卻從未想過對一個女人來說,是生存與競爭,是不能付出真心的切身之痛。

    他究竟為她做了什麼呢?

    在她爹爹背叛她的娘親,丟下他們一家人去世後,當她被迫以一雙稚嫩的肩膀挑起照顧親人的擔子,在鄭家的深宅大院裡和一群豺狼虎豹周旋時,他為她做了什麼?

    若是早點認識她就好了,早一點將她和她的親人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她就不必吃那麼多苦……

    “恬兒!”他伸手攬抱她,將那纖細柔弱的身子護進自己懷裡。“是我不好。”

    他的嗓音太過溫柔,溫柔得令她心痛。

    她強忍哽咽。“你沒有不好,你對我……沒有不好。”

    “可也算不上很好,是嗎?”他輕輕地吻她臉頰。

    她靜默不語,倔強地轉頭望向窗外明月。

    他又親了親她柔細的秀髮,暖暖地抱著她,陪她一起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7:58


    自會芳園回來後,鄭瑜愈想愈不安,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策,她在太子面前自是不願承認自己許是遭鄭恬擺了一道,只裝瘋賣傻地胡混過去,但她很清楚,此事必會在太子心中留下陰影,她必須做些什麼挽回他對自己的信心。

    雖說她總是告訴自己,太子看上的是她本人,是她出眾的美貌,可其實內心深處很明白,若她不是鄭家的嫡女,若她不是對他尚有幾分利用價值,他怕是早就對她棄而不顧了。

    他曾許諾過,只要他能順利登基,三宮六苑自會有她的位置,若是她爭氣點,許是能晉一個妃位。

    自從自己的身子被他得了以後,她便知曉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為了來日的榮華富貴,她只能豁出去了!

    心思既定,次日一早,鄭瑜便讓人去喚沁芳過來,沁芳這丫頭是母親多年以前埋在鄭恬身邊的一枚棋子,負責監視鄭恬是否有異常舉動,母親曾教導過她,如非必要,無須去動這枚棋子,免得引起鄭恬疑心,可如今該是那關鍵時刻了。

    哪知她在正院等了大半日,沁芳竟是遲遲不來,派去的丫頭三催四請,沁芳一再托詞說是鄭恬處理家務繁雜,她這個貼身大丫頭也跟著忙得團團轉,實在走不開。

    就連鄭恬身邊一個丫頭也敢對她這個主母拿喬?

    鄭瑜等得焦躁不已,惱火地指著夏竹,要她親自去把人帶來。“你告訴她,她妹妹翠萍還在我二哥的院子裡做事呢!”

    沁芳是鄭府的家生子,父母早逝,從小姊妹倆相依為命,她就不信搬出翠萍來,沁芳能不服軟!

    果然,夏竹把話帶到後,不到一盞茶時分,沁芳便乖乖來了,低眉順目地對鄭瑜行禮。

    鄭瑜冷哼。“許久沒跟你說話,你這個丫頭的心倒是大了,三催四請地姍姍來遲,你眼裡有我這個主母嗎?”

    “奴婢不敢。”沁芳狀若柔順地低語。“實在是因為恬夫人交代了許多事讓奴婢去做,奴婢一時走不開。”

    鄭瑜聞言,明眸陡升怒火,玉手一甩,一隻茶杯便砸過去。“少拿鄭恬做藉口!她是你哪門子的夫人!”

    沁芳動也不動,茶杯在她額頭劃破一道細口,隱隱泛出血痕,她卻是一聲不吭,臉上也沒顯出驚慌或懼怕的神情。

    她愈是鎮定,鄭瑜就愈憤怒。“給我跪下!”

    沁芳依言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你說!昨日在會芳園是怎麼回事?”

    “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少給我裝傻!鄭恬是怎麼離開那間廂房的?還有那杯茶……”鄭瑜驀地頓住,她在鄭恬那杯茶水裡下了媚藥這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說出來的,就算哪日鄭恬親自來找她對質,也必須裝傻……可惡!她暗暗掐了掐掌心,怎麼就著了那賤蹄子的道了呢?那杯茶是何時被調換過來的?“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是替本夫人去找耳環去了嗎?”

    “是,奴婢是循著原路替夫人找耳環去了,後來在路上遇到侯爺的親衛,說是侯爺提早回京了,正在門外等著,所以奴婢就回去那間廂房找……嗯,找小姐,小姐就跟我一起去與侯爺會合了。”

    這話聽著倒沒什麼破錠。鄭瑜蹙眉。“這麼說侯爺從頭到尾不曾進園?”

    “是,侯爺嫌園裡人多,他懶得應酬,就只派人進來說一聲。”

    “侯爺就沒讓你也來找我?”

    “有的,可奴婢遍尋不著夫人,後來又回到原來那間廂房……”

    “什麼?!”鄭瑜驚駭得微微變嗓。“你回去看過了?”

    沁芳仍是低垂著頭,連眼眸都不曾上瞟一眼。“奴婢在外頭就被一個帶刀侍衛擋住了,說是有一位貴人在休息。”

    “是……哪個貴人?”鄭瑜嗓音緊繃,下意識地撫摸著掛在腕上的紅玉髓手串。

    “奴婢不知。”沁芳搖頭。“後來奴婢又尋了片刻,總算遇到春蘭姊姊,這才聽說夫人因頭痛吃了藥睡下了,奴婢前去稟報侯爺,侯爺便說不等了,打道回府。”

    如此說來,蕭雋應當是不知曉她和太子之間的事吧?

    鄭瑜心口怦怦地跳,鬢邊落下冷汗,她暗暗深呼吸,片刻後冷靜下來,打量沁芳不動聲色的表情,眯了眯眼。“你這丫頭,倒是個心中有成算的。”

    沁芳沒吭聲,眉尖卻微微一凜。

    “前陣子我回娘家,聽說你妹妹翠萍被調進我二哥的院子裡了,這兩年她越發出落得水靈,只當個三等丫頭負責院子灑掃似乎委屈她了。”

    翠萍被調進二少爺的院子裡了?

    沁芳駭然,手指悄悄地捏緊衣角,極力保持聲調平和。“翠萍還小,做事的經驗不夠老道,許多地方還得多磨練磨練。”

    “話不能這樣說,有些人天生蠢笨,做個灑掃丫頭都嫌不頂事,可你妹妹不同,我看她會是有大前程的,二哥想必會憐惜她呢!”

    沁芳聞言,身子倏地僵硬。鄭府的二少爺鄭成韋是何等人物,府外人或許不曉,她身為家生子可是多多少少都會聽到些風聲,二少爺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屋裡不僅美婢成群,連小廝也是個個長得清秀,據說還曾經在床上弄死過人,只是鄭府將這醜事壓得緊,沒翻起什麼大風浪。

    翠萍那丫頭要是真讓二少爺看上了,怕是這一生就此毀了……

    想著,沁芳臉色不禁發白,再也端不住平靜的神情。

    鄭瑜見狀,嘲諷地牽牽唇,眼神輕蔑。“你既知道厲害,就把該招的事給我交代清楚了,香草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出府一趟,究竟幹什麼去了?”

    沁芳不語,似是遲疑。

    鄭瑜朝靜立一旁的夏竹遞去個眼色,夏竹會意,走過來就左右開弓,連賞芳數個耳光,銳利的指甲在她頰畔劃出幾道紅痕。

    “再不說的話,你這張臉可就保不住了。”

    沁芳揚起紅腫的臉,卻是淡淡一笑。“奴婢既惹得夫人不悅,夫人教訓教訓我也是應當的。據奴婢所知,香草出府都是替……小姐辦事,有時去買點心,有時買針線、布料,有時是替小姐帶些她親手做的吃食醬菜之類的回鄭府探望她的娘親和弟弟。”

    “就只是這樣?”

    “嗯。”

    “夏竹,再給我打——”

    話語未落,屋外忽地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響,鄭瑜不悅地皺眉,剛想命令夏竹出去看看,一道人影已不管不顧地掀簾進了屋內。

    鄭瑜定睛一看,來人竟是鄭恬。

    鄭瑜登時大為氣惱。“誰準你就這麼闖進來的?”

    面對鄭瑜嚴厲的質問,鄭恬卻是笑容盈盈。“聽說瑜妹妹關起門來在屋內教訓我的丫頭,我這個做人主子的怎能不過來瞧一瞧?”

    說著,鄭恬視線一轉,見沁芳一張俏臉都被打傷了,目光微微一沈。

    “怎麼?我身為這侯府的當家主母,連管教個下人也得跟你報備?”鄭瑜語帶譏刺。

    “姊姊只是好奇,是什麼事讓瑜妹妹如此氣惱?”鄭恬臉上仍帶著笑。

    鄭瑜卻更惱了。“別叫我妹妹!你也不配做我姊姊!”

    “妹妹說這什麼話呢?我們姊妹情深……”

    “誰跟你姊妹情深?憑你也配?!”鄭瑜怒斥。

    雖說鄭瑜私下對她說話向來不客氣,但也不曾這般清楚明白地表示不屑之意,幾乎可以說是撕破臉了。

    “妹妹莫惱,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就是姊姊的不是了。”

    鄭瑜聞言愕然,通常只要她稍稍發怒,鄭恬總會識相地伏低做小,起碼會懂得喚她一聲夫人,表明兩人身分地位的差距,可今日竟口口聲聲的姊姊妹妹,分明是在對她暗示兩人不分大小。

    這該死的賤婢!是誰給了她這樣的膽子?真以為侯爺寵她幾日就能飛上天去了?

    “這裡可是正院,哪有你說話的餘地?給我滾出去!”

    “妹妹這院子裡的事,論理我是不能插手,可如今跪在這裡的可是我的丫頭,我自然是要把她一起帶回去的。”

    “你敢?!”鄭瑜氣得臉色鐵青。

    鄭恬甜甜一笑,逕自拉著沁芳起身,沁芳愣愣地望著她,彷佛不敢相信素來順服主母的她竟會如此發威。

    眼看著兩人竟就想這麼瀟灑離去,鄭瑜惱火地扯住鄭恬的臂膀,狠狠瞪她。

    “你這狐媚子!莫要以為侯爺如今寵你,你就能在我面前翹尾巴了,你忘了嗎?你娘和弟弟可都還住在我們鄭府裡呢!”

    鄭恬笑容一凝,片刻,冷冷揚嗓。“我沒忘。”

    鄭瑜滿意地笑了。“既然沒忘,你現在就給我跪下來,要是肯好好求我幾句,我說不定會看在你可憐的分上饒過你。”

    對於鄭瑜這番威脅,鄭恬並不理會,只是轉向沁芳,按了按她的肩膀,柔聲低語。

    “從前是我不好,我想著要你對我死心塌地,要你一心一意效忠我,卻連你妹妹的身契也沒能拿到手,替你免除後顧之憂。這些年來,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是站在我這邊的,真正要緊的事你從不曾洩漏出去,關於這點,我很感謝你。”

    她說得誠懇,沁芳聽得眼眶泛紅,心房陣陣發顫,又是委屈,又有些愧疚。

    “恬夫人……”

    鄭恬明白她想說什麼,微笑著搖搖頭,眼神溫暖。“你放心,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令你如此為難了。”

    沁芳一哽,忍不住落淚。

    鄭恬又拍了拍她,這幅主僕情深的畫面落入鄭瑜眼裡,只覺得可笑。

    “原來你早知道沁芳是我娘派去監視你的人了啊!”鄭瑜尖聲譏諷。“算你還有一點腦袋,不過話說回來,你憑何對這個丫頭保證?你以為就憑你保得住她嗎?你連自己的娘親和弟弟都未必能保住了。”

    鄭恬回眸,靜靜地望她。

    不知怎地,鄭瑜被她沈靜的眼神看得心頭有些發涼。“你……為何這樣看我?”

    鄭恬仍是深沈地盯著她,好一會兒,淡然一哂。“鄭瑜,你真以為我是個傻瓜?”

    鄭瑜心頭陡然升起不祥預感,正欲追問,守在外間的春蘭忽地掀簾進來,臉色蒼白。

    “夫人,侯爺帶人回來了!”

    鄭瑜心神一凜,從春蘭驚慌的神色看出事情不妙。“他帶誰回來了?”

    蕭雋帶回來的人正是鄭恬的娘親和弟弟,另外還跟著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相貌俏麗的小丫頭,鄭瑜仔細一瞧,居然是沁芳的妹妹翠萍。

    她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蕭雋卻是視若無睹,逕自朝鄭恬笑道。“恬兒,我將你娘和譽哥兒帶回來了,這下你可總算安心了吧?”話裡竟似帶著幾分邀功的意味。

    鄭瑜僵住,侯爺何曾對自己說話這般和煦?該死的鄭恬!果然是只妖媚的狐狸精!

    她內心忿忿,妒火中燒,表面卻得勉強自己裝出一副溫婉賢慧的笑容。“侯爺今日是到我娘家去了嗎?怎麼沒將妾身也一起帶回去呢?妾身許久未見爹娘,可想念他們了呢!”

    她話說得甜膩和婉,似是撒嬌,蕭雋淡淡地瞥她一眼。

    “今日是臨時起意去的,沒來得及告知你一聲。”

    鄭瑜暗惱,眸光一轉,落向站在一旁的鄭母和譽哥兒,母子倆束手束腳地,看來有些局促。她犀利地瞪他們一眼,轉過頭來卻是盈盈一笑。“怎麼忽然將嬸嬸及譽哥兒帶來了呢?我爹爹他……沒說什麼嗎?”

    她不相信自己的爹娘會蠢到任由蕭雋將人帶出府,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8:30


    “恬兒有喜了。”蕭雋一句話,解答了她的疑問。

    她震住。“什麼?”

    “我擔心恬兒不懂得照顧自己,所以才請岳母和譽哥兒過來相陪,他們會在侯府裡小住一段日子,待恬兒坐穩了胎再說。”

    原來是鄭恬懷孕了,怪不得她今天有底氣跟她這個主母叫板了呢!

    鄭瑜瞪向鄭恬,眼裡藏不住熊熊焚燒的妒恨,鄭恬裝作沒注意到,只是走過去對娘親粲然一笑,又摸摸譽哥兒的頭。

    鄭瑜別過眼,不想去看他們一家和樂的畫面,鄭恬笑得愈甜,她愈是心如刀割,慌得一陣陣地悶痛。

    蕭雋意味深長地注視她,也不知是否看出她臉色蒼白。“恬兒目前該以養胎為重,之前你說身子不好,如今瞧著你精神都恢復了,也該是時候將管家權重新擔起來了吧?”

    鄭瑜一愣,猶如烏雲籠罩的心房陡然現出一絲陽光,又驚又喜。“侯爺答應讓我管家?”

    “怎麼?這不是你這個主母應盡的責任嗎?”

    “是是,是我的責任,侯爺儘管放心,妾身一定將這內宅的一切打理得有條不紊,不教侯爺有後顧之憂。”

    雖說鄭恬懷了蕭家的子嗣,在這侯府的地位更加水漲船高,但若是她因此能得回管家權,這一局也不算全輸。

    想著,鄭瑜陰鬱的眼神又亮起來。

    “如此甚好。”蕭雋淡然頷首,不再多說,擺擺手便領著一行人往梧桐院去。

    直到人走遠後,鄭瑜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問為何翠萍也會跟著來的事,但鄭恬可沒忘,路上就尋了個沒人注意的空檔,悄悄問蕭雋。

    “你是怎麼將翠萍也帶出來的?”

    “這還不簡單?我就找個藉口進鄭成韋的院子裡坐坐,喝幾杯酒就指個丫頭說她長得好看,鄭家兄弟正愁沒門路巴結我,這下還不乖乖把人送上?”蕭雋說著,抿唇一笑,忽地側頭貼向鄭恬耳畔,悄聲低語。“我猜他們巴不得多個女人進來分你的寵呢!”

    這話說得曖昧,溫熱的男性氣息呼得她耳朵發癢,她嬌嗔地睨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心頭一熱,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綿軟的柔荑。

    她嚇一跳,急著想掙脫,嬌聲低斥。“你做什麼?讓我娘和弟弟看見了怎麼辦?”

    “讓他們看見不正好?顯得我多疼愛你。”蕭雋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手指在鄭恬掌心裡挑逗地畫了畫。“恬兒,我將你最牽掛的親人都帶回來了,連你貼身大丫頭妹妹的身契也拿到手了,一切都照著你說的辦,你是不是該獎賞我?”

    獎賞什麼啊?她用指尖掐了掐他的手。

    他一點也不覺得痛,只覺得心更癢,又靠近她寸許。“恬兒,晚上我們……”

    趁他還沒講出更離譜的話,鄭恬連忙甩開他,逕自走向母親,攙扶她臂膀。

    “娘,你來了我好高興,恬兒很想你呢!”說著,她撒嬌地晃了晃娘親。

    鄭母可緊張了,忙止住她調皮的動作。“傻孩子,你如今可是雙身子呢!快別這樣亂動了,好好走路,你的丫頭呢?怎麼不過來扶著你?”

    香草在最前頭引路,沁芳在後頭跟妹妹說話,兩個丫頭聽了都是一驚,急忙湊過來。

    鄭恬偷偷吐舌頭,其實她根本沒懷孕,只是為了讓蕭雋有理由將人帶出鄭府,但這話可不方便在娘親大人面前說破。

    進了梧桐院,鄭恬先是關切了下沁芳的傷勢,賞了藥膏讓翠萍回房去替她姊姊上藥,順便也讓她們姊妹倆有私下說話的機會,接著命香草帶人去收拾給娘親和弟弟住的西廂房,又讓廚房那邊準備晚膳。

    “娘,我們府裡廚娘做的粉蒸肉可好吃了,晚上你嘗嘗,還有譽哥兒愛吃的糖醋雞丁和拔絲地瓜。”

    “謝謝姊。”鄭成譽脆聲笑道,抬頭發現蕭雋正含笑望他,驀地有些羞澀,遲疑地加了一句。“謝謝……姊夫。”

    姊夫?鄭恬訝異,轉過清亮的明眸。

    “是我要譽哥兒這麼叫我的。”蕭雋看出了她的疑問,微笑解釋。“算起來他可是我的妻舅呢,老是侯爺侯爺地喊豈不生分了?”

    鄭恬怔住。

    若真論身分,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妻,譽哥兒自然也不是他的妻舅,這聲“姊夫”是僭越了,可她明白,蕭雋是藉此對她表白心意,他是在告訴她,在他心裡她便是他所認可的正妻。

    昨夜她對他近乎無理取鬧地亂了一場,換來的卻是他如此體貼相待,教她如何不心酸、不為他心動?

    鄭恬眨眨眼,感覺眼眶有幾分酸澀。

    他彷佛看出她激動的心情,對她暖暖一笑,接著轉向譽哥兒。“譽哥兒方才在路上不是說想看侯府養的駿馬嗎?姊夫帶你去馬廄瞧瞧。”

    “真的可以嗎?”譽哥兒眼睛發亮。

    “當然可以。”蕭雋伸出手,在小男孩頭頂上猶豫地頓了頓,終於撫上,輕輕揉了揉,將譽哥兒揉得小臉發紅,又害羞又興奮。“我們走吧。”

    “嗯!”

    目送兩人離去的背影,鄭恬只覺得滿心震盪,看得出來蕭雋並不習慣跟孩子相處,可為了她,他仍努力做個親切和善的姊夫,對她母親也極是尊重有禮。

    “恬兒啊!”鄭母低聲喚她,一把握住女兒的手,眼眸感動地盈淚。“娘這可算是放心了,侯爺對你很好,看來是真心寵著你的,他在路上還跟娘說,這次來侯府就不讓我跟譽哥兒回去了,讓我們一直在這兒住著……恬兒,這是真的嗎?我和你弟弟真的可以離開鄭府了?”

    “是啊,娘,你和弟弟不用回去了……”鄭恬頓了頓,微微哽咽。“以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讓女兒好好孝順你,侯爺還說會請最好的先生來教導譽哥兒讀書成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娘太高興了,恬兒,娘這心裡真高興啊!”鄭母口拙,面對這情況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滿心歡喜,只是呐呐地反復說著同樣的話。

    晚飯是四個人一起用的,蕭雋完全放下了架子,不僅不讓丫鬟服侍,反倒時不時親自替鄭恬挾菜,鄭恬亦是體貼地回敬,兩人之間柔情款款的氣氛看得鄭母極是欣慰。

    譽哥兒自從由蕭雋領著去馬廄走了一趟以後,放鬆了許多,恢復了小男孩活潑的本性,席間還纏著姊姊答應讓他學騎馬射箭。

    鄭恬拗不過他,只得立下條件,要他不能因為學武耽誤了功課,他歡天喜地的應了。

    飯後,香草領著鄭母和譽哥兒回房休息,沁芳端著盆熱水進來,服侍蕭雋和鄭恬洗漱過後,便識相地退下。

    終於能夠和佳人獨處了,蕭雋喜得一把橫抱起鄭恬。

    “你幹麼!”鄭恬驚呼。

    蕭雋朗笑。“恬兒忘了嗎?你答應要給我獎賞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粉拳不依地捶他。“快放我下來!”

    “不放。”星眸俯視她,流燦生光。

    她被他看得臉紅心跳,想著他所謂的獎賞該就是在床榻上那些情事,羞得斂眸,細聲細氣地求饒。“你放開我啦,人家還有正經事問你呢!”

    他將她放落在床榻上,健碩的身軀跟著壓下來,笑得邪肆。“還有什麼事比這更正經的?”

    “討厭!”她嗔罵他,雙手捏他俊頰肉。“人家是想問你,接下來你想怎麼做,真的要和鄭瑜攤牌嗎?”

    “我跟她攤牌不好嗎?”他嘻嘻笑。“你不就一直希望我休了她?”

    “我哪有?”她粉頰一熱。“休了她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我明白的……”

    蕭雋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半晌,低頭親了親她的唇。“你不明白。”他啞聲低語,忽地翻過身來倚在床頭,順手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

    “你說得對,之前我是沒為你做過什麼事,也難怪你不信我。”

    她窒了窒。“蕭雋……”

    他拍拍她,俊唇在她柔順的髮絲眷戀地擦過。“這回你就等著看吧!我不會讓鄭瑜和鄭家有機會拿捏你。”

    “你想怎麼做?”她把玩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

    “我把管家權放回給鄭瑜,這樣她就有機會“偶然”聽到些機密消息了。”

    “什麼消息?”

    他嘲諷地勾了勾唇。“關於東宮又要納新人的消息。”

    東宮要納新人?鄭恬沈吟,若她是鄭瑜,聽到這消息必然相當不悅,甚至會感到惶恐,東宮一年一年地進新人,嬌妻美妾環繞,太子還能餘下多少心思分給舊人?

    “她會很擔心。”鄭恬意味深長地低語。“或許會急著想見太子一面,確認太子心中是否依然有她的存在。”

    “嗯,想必如此。”蕭雋頷首。

    鄭恬蹙了蹙眉。“可是經過會芳園那回,太子還會見她嗎?”

    鄭瑜辦砸了太子交代的事,反而讓自己中了媚藥,以太子那樣胸懷城府的人物,如何會不對她起疑心?

    “要是我,肯定就覺得這枚棋子沒用了,不離遠一點,說不定哪天還惹來一身騷……”

    “說得對!”蕭雋低笑,贊許地揉了揉鄭恬軟嫩的臉頰。“我的恬兒真聰明。”

    “討厭,人家的臉可不是讓你亂揉的!”鄭恬拍開他的手,鼓起雙頰,模樣看來俏皮可愛。

    蕭雋心弦一動,忍不住低下頭來重重咬了咬她嘟起的唇,原本只是半戲龍的一個親吻,吻著吻著卻動了情,纏綿不休。

    好片刻,鄭恬才昏昏沈沈地努力推開他。“別鬧了,你、你還沒說清楚呢!”她坐正身子,伸手攏了攏淩亂的鬢髮,嬌容暈紅,櫻唇潤澤欲滴,眉目之間盡是迷人風情。

    蕭雋看著心動,恨不得立時一口吞了她,轉過身來又將她壓倒在床,大手不客氣地剝開她衣裳,一面揉著她猶如剝殼雞蛋的嫩白胴體,一面喘氣低語。“總之你莫擔心,我自會給鄭瑜一點籌碼,讓太子不得不答應見她。”

    “什麼籌碼?”

    蕭雋不回答,用一個熱情如火的親吻徹徹底底地封住了她多話的小嘴。

    “……你給她的籌碼竟是北境的軍力部署圖?!”

    小園春酒樓的神秘雅間內,趙祈聽罷蕭雋擬定的計畫,大為驚駭。

    蕭雋明白好友的顧慮,淡定地補充。“是假的。”

    “什麼?”趙祈一時沒聽懂,愣了愣。

    蕭雋笑著解釋。“那張圖有幾個關鍵處是錯的,是幌子。”

    原來是假圖。趙祈總算松了口氣,只是思及好友為了設計妻子與自己和離,不惜讓蕭、鄭兩家及東宮太子都牽扯進醜聞的風暴裡,眼神不禁幽微起來。

    “元承,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他語重心長地問。“你這樣做,不僅是跟鄭家撕破臉,太子也必不會放過你。”

    相較趙祈的憂心忡忡,蕭雋仍是一派氣定神閑。“這件事揭發以後,理虧的是鄭家那邊,到時萬歲爺震怒,鄭家絕對討不了好,太子為了明哲保身,也得跟鄭家保持距離,至少檯面上雙方是很難合作了。若是燕王殿下趁此介入,未必不是拉攏鄭氏一族的良機。”

    趙祈擰眉思索,半晌,一聲長歎。“你說得倒也有道理,只是就算我父王那邊能夠諒解你,你也徹底得罪了太子,他若是在你背後使什麼陰毒的手段,那可是防不勝防啊!”

    “這點我有心理準備。”蕭雋神色淡然。“我既決定和鄭瑜和離,而且是用那樣的方式,這點代價自然是要承擔的。”

    “你……值得嗎?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都賭上去了,你不後悔?”

    “你明白我的,我這人做事向來不喜歡回頭看。”

    趙祈怪異地盯著他。“這一切都是為了鄭恬吧!你就如此鍾愛那個女人?”

    蕭雋淡淡地微笑,眼潭漾過一片溫柔。

    這樣的神情趙祈還是初次在他臉上見到,又是驚奇,又忍不住擔憂。“莫非你意欲扶她為正妻?”

    “是有此打算。”蕭雋坦然承認。

    趙祈變臉。“元承,她只不過是一個鄭氏旁支族女!就憑她這身分,如何能做你的侯夫人……”

    “她是我心愛的女人。”蕭雋漠然打斷好友,不願從他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的話。“這樣的資格就足夠了。”

    趙祈聽出他話裡的警告意味,神色僵了僵,嗓音微潔。“沒想到你也有為愛沖昏頭的一天。”果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啊!趙祈感歎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可惜了,父王曾想將小妹許配于你的……”

    “過去的事莫再提了。”蕭雋顯然不想聽。

    趙祈一窒,悵然低喃。“明明終究比不上思思嗎?”

    “如今在我心裡,恬兒才是唯一。”蕭雋正色回應。

    從前他提起這種事肯定是滿臉彆扭的,哪會是這般坦蕩蕩的神態?

    趙祈苦笑,知道自己再也勸不回這個好友,只好表示力挺。“我明白了,希望她值得你這般豁出一切吧!”

    “她值得的。”蕭雋語氣堅定,星眸熠熠。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7 19:38:53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

    在這和暖花開的時節,某個傳聞漸漸在京城流傳開來。

    武穆侯蕭雋和妻子鄭氏和離了,而他們和離的原因竟是蕭雋發現自己的妻子和太子通姦!

    起初事情傳得很隱諱,顯然是蕭、鄭兩家,尤其是皇室那邊刻意封鎖消息,但紙包不住火,總有那麼兩、三個知道內情的人透露了出來,再經過各家把幾塊拼圖拼起來,就坐實了傳聞。

    據說鄭氏是借著上香的名義到城外一間知名的佛寺,就在那佛寺的山間別院和太子有了苟且,哪知武穆侯那日竟會心血來潮親自去佛寺迎接妻子,闖進別院時連太子的親衛都攔不住他,就那樣被他抓到了現行。

    任哪個男人被戴了綠帽,臉色都不會好看,何況是素來甚得聖眷的蕭雋,當下便紅了眼,給了太子一記硬拳,接著更憤然進宮,狀告皇上。

    太子自然是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喊冤,將責任都推給了鄭氏,說是鄭氏有意勾引,皇上固然惱怒這個兒子,但怎麼說也是自己親生的,總不能殺了他只為給一個臣子賠罪,只好百般安撫蕭雋,又貶謫了太子身邊幾個屬官做為懲罰,就連鄭侍郎也得了個“養女不教”的罪名,罰他降級,並奪了鄭夫人的誥命。

    降級和奪誥命都還是輕的,鄭侍郎夫妻更擔心的是女兒得了淫蕩的名聲,以後家族其它女子的婚嫁可就困難了,若是真相傳開來,他們夫妻不免遭到族人冷眼怨慰,在宗族的地位也會一落千丈。

    幸好蕭雋身邊還有個鄭恬,因鄭恬亦是鄭氏女,蕭雋不願讓鄭氏一族太過難堪,同意不寫休書,只說自己和鄭瑜性格不合,雙方決定和離。

    蕭雋並未完全和鄭家撕破臉,最怒的便是太子本人了,向來高傲的他如何能吞得下這口氣?且他也疑心自己是中了蕭雋的計,更加憤惱,安分沈潛一段時日後,見父皇對自己的惱意消了,便開始尋思著報復。

    蕭雋在朝堂上算是個有實權的人物,又和燕王世子交好,背後有燕王力挺,自然不能明刀明槍地對付,只能暗箭傷人。

    和心腹密議,綜合分析過蕭雋此人後,太子趁著江南爆發水利工程貪賄案,透過一個在朝廷頗有資歷也極得皇帝信賴的老大人建言由蕭雋前去查賄,並監督水利工程的營造。

    皇上詢問蕭筒的意願,他想了想,當下便同意了……

    “你同意了?”

    回到侯府,當蕭雋將自己即將前往江南查賄並監督水利的任務告訴鄭恬時,她不由得臉色刷白。

    “聖上有令,豈敢不從?”蕭雋冠冕堂皇地回了一句。“何況這也是皇上信任我,才把事情交給我辦。”

    “你……”鄭恬蹙眉瞪他,眼神變幻不定。“可你不是說這事八成是太子搗的鬼,是他讓那個老大人向皇上提議的?”

    “嗯,約莫如此。”

    “那你還答應?”鄭恬又急又氣。“你不怕這回去江南,太子乘機陷害你嗎?如今江南汛期即將來臨,你偏偏最怕水……”

    蕭雋一凜,展臂將那正發著小脾氣的可人兒拉攏入懷,定定地注視她。“你怎知我怕水?”

    “那次我落入花園池塘裡,不是你把我撈出來的嗎?後來你在梧桐院留宿,晚上就作了惡夢……”

    他想起來了,那夜夢裡,他彷佛感覺誰摟抱著自己,一下下地溫柔拍撫,難道不是夢?“原來是你。”蕭雋喃喃,憶起自己當時像孩子般地依戀著那個溫暖的懷抱,耳根不禁微微窘紅。

    鄭恬看著他這羞惱微赧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明眸嬌嬌地橫他一眼。“怕水就怕水,我又不會笑你。”

    他一窒,這下連臉頰也可疑地泛紅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他一把橫抱起她,一面像只野獸般用自己的額頭去揉她額頭,一面恐嚇似地低叱。“你敢笑我?嗄?敢嗎?”

    “呵呵。”她在他懷裡嬌笑,小臉努力想躲開他的“肆虐”。“好好,你別鬧了,我不敢笑你,行了吧?”

    “這話聽著不誠懇,我不信!”

    “那你要怎樣才信?”

    “這個嘛。”蕭雋星眸陡亮,將鄭恬抱到軟榻上壓下,俊唇扯開一抹邪邪的笑。“小娘子要是肯盡心服侍大人我,春宵一度千萬金,我自然就不懷疑你的誠意了。”

    粉頰瞬間染紅,她嬌嗔地握拳捶他。“我就知道你這嘴裡吐不出正經的!”

    “冤枉啊!大人我說話向來正氣凜然,最是正經的。”說著,他還凜然板起臉來,表示他真的很嚴肅。

    “呿!”鄭恬嘟了嘟水潤櫻唇,蔥指戲謔地捏了捏他裝嚴肅的臉。“你這壞蛋,大壞蛋,最討厭了。”

    嘴裡說著討厭,神情卻是天真愛嬌的,捏他臉頰的舉動也滿是親昵之意,他能夠從她眼裡看出水融融的深情。

    蕭雋心弦一動,低頭就想吻住這個嫵媚可愛的俏佳人,她卻不依地推開他,掙扎地坐起身,伸手攏了攏微亂的髮鬢。

    “你今日不說清楚,我可不會甘休。”輕哼著嗔他一眼,那媚眼無限撩人。

    蕭雋只覺得下腹燒得慌,相當不爭氣地硬著,他半無奈地歎息,換了個姿勢背靠引枕,然後將佳人嬌軟的胴體攬入胸前。

    他知道鄭恬很喜歡自己由身後摟抱她,她說這樣靠著讓她感覺備受寵愛與呵護,於是每日晚膳後,兩人都會這般靠在軟榻上說說話,有時是她說些家常瑣事,有時他會跟她分享些朝堂政務,更多時候兩人只是隨便說著些言不及義的風花雪月,感受著彼此甜蜜的呼息。

    “你說啊。”她偎著他的胸懷,小手一根根地把玩他修長的手指。“明知這趟任務危險,為何還答應?我知道以你的聰明,想找個藉口推託不是難事,為何偏偏應允了?你不曉得我會為你擔心嗎?你說你壞不壞啊?明知道人家擔心還要到那麼遠的江南去,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討厭,壞蛋!”

    貝齒忽地細細咬著他手指,不痛,只是咬得他心頭一陣陣地酥麻,再加上她綿軟撒嬌的嗓音,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他不禁收攏臂膀,緊緊地摟抱著懷中這可人兒,恨不能將她揉進骨血裡,他輕輕含著她形狀美好的耳朵,模糊地咕噥。“皇上答應了我,若這趟任務能順利回來,就給我賞賜。”

    她聽著,又洩憤似地咬了下他的手指。“什麼樣的賞賜值得你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險?”

    “你。”靜靜的一個字,力道萬鈞。

    她震了震,驀地回頭望他。

    他看著她的眼眸柔情似水。“皇上答應我,這趟任務完成了,就讓我迎你為正妻。”

    鄭恬聞言震顫,心海波濤翻騰,轉瞬間紅了眼。

    之前京城傳出他和鄭瑜和離的消息,有不少勳貴人家便打聽著想和侯府結親,雖是續絞之位,可鄭恬知曉,就憑自己的身分也是難以坐上位,何況皇上已對鄭氏女產生厭惡,即便他老人家不會再多事指婚,但蕭雋想扶正她也非易事。

    與鄭瑜和離時,他同時也將那兩名侍妾打發了,後院實質上只有她一個已是令她感動萬分,不料如今他竟又以這般的交換條件,在皇上面前替她爭取了名分。

    他待她這番深情厚意,她如何承受得起?

    見她明眸盈淚,他心口一揪,抬手替她拭淚,她不願讓他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驀地握他的手搗住自己雙眼,淚水濕潤了他的掌心。

    他的心更軟了,低唇親了親她頭頂,低啞的嗓音滿是憐惜。“恬兒,我跟你爹不一樣,我的承諾絕對算數。我答應你,從今爾後我蕭雋身邊只會有你一個,你是我的妻,也是唯一的女人。”她會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女人。

    “嗯……”她激動難言,只能發出哽咽的單音,揚起淚漣漣的臉蛋,主動獻上自己的唇,纏綿一吻,為彼此的情意封緘。

    蕭雋出門後,鄭恬著實過了幾天魂不守舍的日子,茶飯不思,睡不安枕,當真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直到蕭雋在路上傳回第一封家書,她讀了連芝麻綠豆小事都寫得囉囉嗦嗦的長信後,才重展笑顏,振作起精神。

    畢竟她如今可是這偌大侯府實質的主母,有許多家務事及外頭的產業得親自經手處理,一旦認真忙碌起來,也沒太多時間可傷春悲秋,再者還有弟弟的功課得看顧,娘親和婆婆也得不時去請安問候,日子倒也如流水般過下來。

    只是忙歸忙,蕭雋每逢旬日捎回來的家書卻一定是要反復看過的,提筆回信時,也會將家長里短一件件一樁樁地細細與他說,並一再叮嚀他在外頭務必保重自己,滿紙閑言絮語,藏的是無盡的關懷與思念。

    蕭雋雖會在信裡和她分享一些外頭所見的風光趣聞,對朝廷正事卻是避嫌不提的,幸而趙祈體貼,經常讓世子妃與她走動,言談中透露些消息,告訴她蕭雋查賄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拔了幾個貪官,聖上讚譽有加,接下來只要盯著水利工程上了軌道,便能夠啟程回京。

    聽到夫君就快回來了,鄭恬忍不住歡喜,日日為他上香祈福,盼他早歸。

    這天,當鄭恬含笑讀著蕭雋的家書,看他在信裡孩子氣地抱怨著年方弱冠的七皇子不知哪根筋搭錯,竟主動請纓前往江南跟在他身邊學習治水事宜,鎮日問長問短,煩得他白頭發都多了好幾根……正莞爾時,翠萍忽地踉蹌進屋。

    自從來到侯府後,翠萍便在梧桐院裡領了二等丫鬟的差事,被她姊姊沁芳教導得進退有度,難得會見她如此失禮,臉色蒼白。

    鄭恬心韻停了半拍,頓時有股不祥預感。“怎麼了?”

    “夫人,燕王世子妃來了,聽說是侯爺出事了。”

    鄭恬聞言色變,顧不得多問,匆匆至內院正廳迎客,燕王世子妃先是喝了盞茶定了定心神,才娓娓告訴她來龍去脈。

    原來某天連日暴雨過後,蕭雋帶人至河岸巡堤,七皇子偏要跟去,也不知怎地就落了水,當時蕭雋就在他身邊,連忙伸手拉人,不料反被他拽下水裡,眾人急急慌慌地救起皇子後,才赫然驚覺蕭雋已不見蹤影。

    當時河水暴漲,一干人在河裡打撈了數日,又沿著河岸往下遊仔細尋覓,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人。

    “……方才奏摺才送進宮裡,怕是凶多吉少。”世子妃語音喑啞。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