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0:21


    柳三爺和柳三太太最得意的便是生了三個好兒子,而且身分貴重,均是正房太太嫡出,是忠毅伯的嫡親孫子,尤其是柳沐,雖然有柳震這個通房丫頭生的庶長孫擋在前頭,可若要較真,柳沐才是嫡長孫。

    二兒子柳況也不差,才十七歲,快要考中秀才了。

    這兩年,柳三太太的腰杆挺得直直的,自覺足以跟樂平縣主比肩,除了有世子夫人的封誥外,樂平是主有哪一點比她強?

    每回妯娌相爭,柳三太太都很想指著長嫂的鼻子罵一句“別那麼驕傲”,想著樂平縣主娘家式微,丈夫癱瘓無用,兒女弱小,沒一點過人之處,憑什麼端著縣主的臭架子?

    但人家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又是長媳宗婦,守著丈夫與兒女,克盡婦道,沒有半點過錯,深得忠毅伯信任,柳三太太還真是沒辦法扳倒她。

    雖然她這一代比不過,可下一代三個兒子隨便抓出一個都比柳泉強!柳三太太十分滿意,驕傲這幾年,結果現在有人潑她一盆冷水,說她的乖兒子柳況在濟南集賢書院一邊讀書一邊玩女人,還是個出身低賤的鄉下村姑,一個靠著繡花、縫衣維生的繡娘,她如何能忍。

    天哪天哪!府裏的針線房就有幾個繡娘,她的兒子竟然跟繡娘私相授受?

    柳三太太只覺得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暈倒了事。

    她暈倒,柳三爺沒暈倒,忠毅伯嫌棄地命丫鬟、婆子抬柳三太太回西跨院,繼續跟柳三爺談善後事宜。

    忠毅伯帶兵出身,不喜聽人狡辯,柳三太太暈倒了也好,省得聽她鬼哭神嚎替柳況喊冤。說真的,柳況只是少年風流又不敢承擔後果,所以做了縮頭烏龜,若是沒有薛濤拐騙辛浣紗來京城,他真的可以片葉不沾身地逃過一劫。

    柳三爺既氣惱兒子沒腦子,交友不慎,又氣侄子把事情捅到父親面前,面色不善地道:“兒子以為鐵山的馬車撞了人,心裏替他急得不行,還讓他三嬸去慰問侄媳婦,誰想到他撞了人沒事,有事的卻是況兒。”

    “鐵山的馬車沒有撞到人,那女子是自己筋疲力盡暈過去的,當時臨安公主府的沈寄和清平王世子穆麟、林鄉侯府的邵定海都親眼目睹,願意作證。”忠毅伯沈沈地盯著自家兒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真心不想見到骨肉相殘,才作主分家。

    三兒子是否還惦記爵位,他不想猜,但鐵山明明與三兒子沒有利害衝突,三兒子仍不能放寬心胸善待,他對這個唯一健康的三兒子不免有些失望。

    有這樣的老子,兒子能出息到哪里去?

    況兒會犯錯也不令人意外了。

    “爹,我是鐵山的叔叔,我能不指望他好嗎?”柳三爺的語氣有些古怪,“鐵山若敬重我這個叔叔,我兒子有事,他應該第一個支會我。”

    “然後呢?你會相信嗎?”忠毅伯斜睨了他一眼,閉目長歎道:“為人父母總是望子成龍,況兒又一直是個乖兒子,你教他往東,他不敢往西,突然聽到他和一個繡娘有私情,你們肯信嗎?鐵山也是不敢相信,所以不敢驚動旁人,怕消息傳出去壞了況兒的名聲,況兒還要考秀才呢!”

    柳三爺脖子一縮,暗道確實不能讓自家兒子因為此事功虧一簣。

    忠毅伯又歎了口氣,就是這樣,這兒子從不以大局觀,所以忠毅伯府不能交給他。

    “況兒是我的孫子,我不會讓人抹黑他,有辱伯府門風。鐵山帶著沈寄來,就是怕空口無憑,你們夫妻倆除了焦急煩惱,怒責況兒,又有何益?老夫才是大家長,鐵山有事先向我稟明,有何不對?”

    “沒、沒有不對,爹當然不會教況兒吃虧。”柳三爺陪笑道。

    忠毅伯瞥了他一眼,轉而講述辛浣紗的進京歷程。

    聽到辛浣紗被薛濤軟禁汙辱,柳三爺絲亳不同情,反而松了一口氣,心道那種仗著幾分美色就想爬床攀富貴的下賤女子,如今可賴不到自家兒子頭上了。

    只要他的兒女沒吃虧,誰管那繡娘是要橫著死還是堅著死。

    別說辛浣紗只是一名繡女,即使是濟南小世家的千金,如此輕率地跟著男子千里奔波,說兩人之間清清白白的,誰信?就算真的清白好了,人言可畏,即使況兒跪斷雙腿,他也不會答應讓那種不知自愛的輕浮女人進門。

    如今只需賴到薛濤頭上,這事便了結了。

    柳三爺道:“爹,這事可怪不到況兒頭上,那個繡娘若是守規矩的好姑娘,哪會不明不白地跟著薛濤走?分明是她與薛濤有私情,想嫁進皇商家享福,如此輕浮算計、輕狂又不知檢點的女人,進薛家也只能賣身作通房。”

    忠毅伯早料到他會如此,皺起眉斥道:“有你這樣教兒子的嗎?辛浣紗輕浮不端生,你兒子不去勾勾搭搭,能成就好事?你別急著撇清,替你兒子一推六二五,我還不到老糊塗的時候,昨晚便叫況兒過來詢問真相了。”

    “他可真不愧是你生養的孩子,遇事推託,害怕承擔責任,這也罷了,偏偏還是個蠢的,親筆寫下的情詩、書信就留在辛浣紗手中,證據確鏊,這有賊心無賊膽的蠢貨,還敢壞人家姑娘清白,吃幹抹淨便打算不認帳,以為不再回濟南便沒事了?這種蠢蛋能考上秀才就了不得了,不要指望他中舉人捐官,遲早會給家裏招禍!”

    柳三爺的心涼了半截,他怎麼不知況兒昨夜有被父親召來質問?兒子肯定受不住父親的嚴厲審問,什麼都招了。

    柳三爺以為自己頂得上伯府半邊天,誰知連兒子都護不住,父親不想讓他提前知曉的事,就沒人敢通風報信,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從前怎麼沒發覺自己掌控不了伯府?

    他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地打理庶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柳三爺心裏針紮般難受,臉色有點灰白,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憋屈,言詞便有些鋒利,“爹,您事事為鐵山打算,就怕他吃上一點虧,今天這事若換成鐵山,您老早就替他抹平了,況兒也是您的孫子,而且有大前程的孫子,您怎麼忍心差別待遇?

    “而且況兒有什麼錯?年小離家苦讀,被壞朋友挑唆,被一個有野心的下等女人勾引,誰沒有年少風流的時候?鐵山跟著一票狐群狗黨混跡市井的時候,酒肆、青樓沒少去,您老人家可是又貼銀子又派護衛跟著,跟鐵山比起來,況兒這點小錯算什麼?”

    忠毅伯聞言有些生氣,又有點悲哀。

    自己戎馬一生,臨危不懼,遇難不退,撐起了忠毅伯府的顯赫門庭,精明一生,臨老了卻沒有一個兒子是中用的。

    不中用沒有關係,人貴自知,謹小慎微地過日子也行,可是票他發覺三兒子年紀越大越糊塗,犯了錯卻不知改,還把這一套言傳身教下去,這可怎麼得了?可他不想管了。

    如今他已告老休致,哪里還顧忌寵愛平等?扶不起的阿斗,他老人家不想扶了還不行?忠毅伯的目光帶著晦澀,頓時冷笑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對老夫指手畫腳?你成了我老子啦?”

    他猛然睜大鷹目,盯著柳三爺,嚇得柳三爺一個激靈,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

    “兒子不敢,兒子不敢……”

    “你有何不敢?”忠毅伯陰沈著臉,隱藏了失望的怒意,“況兒是你生養的,他犯了錯,你當老子的不思教誨改過,反而動不動就拿鐵山作比較,有你這種老子,怪不得況只想當縮頭烏龜。”

    “爹!”寶貝兒子被這般嫌棄,柳三爺的心抽搐般疼起來。

    忠毅伯氣得夠嗆,腦袋裏一片怒火,便一次挑明瞭罵個痛快,“老夫疼愛鐵山,礙著你什麼了?他沒爹沒娘,老夫一手拉拔他長大,他如同老夫的麼兒,陪在老夫身邊二十年,老夫又不是冷血畜生,豈能不疼愛?你自己有兒子,怎麼就見不得我對鐵山好一點?老子是沒給你房產田地,還是少給你銀子,你跟你妻子就眼紅成這樣?自己的兒子做錯事,第一個又怪鐵山,你可真夠有出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0:41


    威嚴凜冽的斥責聲把柳三爺罵得顏頭冒汗,他身子微顫,一個勁地道:“爹,您老息怒,兒子只是急了,這點小事鐵山明明可以替況兒抹平——”

    “又怪鐵山!”一聲暴喝再起。

    “不怪,不怪,是況兒自己不好……”柳三爺的心一直提著,接二連三地被訓斥,他算是聽明白了,父親不喜歡有人沒事牽扯上鐵山,只要鐵山開了尊口,父親就會替他兜著。

    柳三爺不氣忠毅伯偏心,只氣這偏心不是給他和他的孩子。

    明明這事是鐵山家的馬車撞出來的,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讓鐵山擔待一下又怎樣?日後況兒金榜題名,能不記得他的好嗎?真是沒有遠見與胸襟。

    這是遷怒,也是欲加之罪,柳三爺卻絲毫不覺得己想錯了。

    他心裏堵著一口氣,面色自然流露出來,忠毅伯見了更加失望,這兒子的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自從你大哥倒下,十多年來你掌管忠毅伯府的庶務,在外應酬,習慣了被人吹捧阿諛,柳三爺、三老爺的喚著,討好你等於討好了忠毅伯府,你被吹捧得連骨頭都輕了,忘記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忠毅伯冷哼一聲。

    柳三爺不安地看了威嚴的老父一眼,忙低下頭道:“爹,兒子一向誠懇做人,沒丟過忠毅伯府的臉,您老人家就我這麼一個頂用的兒子,兒子沒臉您也沒臉……”

    “老子一輩子出生入死,需要靠你給臉?”忠毅伯怒斥道:“兒孫不能出將入相,老夫不埋怨,月滿則虧,咱們家既已吃穿不愁,何必站在風口浪尖上?因此你安排你三個兒子棄武從文,老夫從沒有多說一句。

    “只是,老三啊,文人也而有文人的節操與傲骨,風流不打緊,歌樓、酒肆的歡場女子多的是,賣藝不賣身的才女花魁也不少,況兒誰不去招惹,偏要招惹清白人家的姑娘?玩弄一場便逃之夭夭,如此薄情,沒有擔當,將來你敢指望他頂門立戶、養家活口?”

    柳三爺心裏酸苦,歌台舞榭、秦樓楚館,是溫柔鄉,更是銷金窟啊!況兒出門求學,又不是去享樂,更怕被同窗帶壞,他娘哪會給他太多銀子?豐衣足食沒問題,養戲子、逛妓院肯定拿不出手。

    兒子又不是鐵山那種浪蕩子,哪肯讓不正經的女人近身?偶爾犯錯一次,不小心被一個村姑勾引,做祖父的何苦不依不饒?況兒是他的二兒子,他們三房要頂門立戶自有沐兒,況兒只要不犯大錯就行了。

    忠毅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那些話白勸了,點化不了頑石,他也沒奈何。

    “你起來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歷經生死的忠毅伯很看得開。

    柳三爺扶著椅子站起來,給忠毅伯行了一禮才落坐。

    “這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忠毅伯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身子一僵。

    迎向老父剛硬冷峻的臉龐,他不由想到英明神年早逝的二哥,永遠一副酷冷的表情,最肖似父親,尤其是那雙鷹目,望著他時,那幽深的眼底隱隱浮動著某種同情,似乎在說你這沒出息的象夥,振作一點,想讓我和老大一輩子罩著你嗎?

    二哥同情他,同情他文不成武不就,不是個人才。柳三爺心裏一陣凊楚,他只是忠毅伯最無足輕重的幼子。

    然後,某一天,天生將才的二哥死在西北戰場上,消息傳回來,合府哀慟,父親大哭,直說:“天妒我忠毅伯府”。

    那時他哭得很傷心,是二哥教會他紮馬步、練拳腳和騎射等基本功夫,嚴厲卻有耐性地教會他貴族公子應會的基礎功。

    但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他發現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人會拿他作比較了,再也沒有人會用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責駡他了。

    而且不只是他松了一口氣,他敢說世子大哥也一樣,尤其父親哭喊出那一句“天妒我忠毅伯府”,那是一種控訴,無比痛心地控訴老天爺帶走他最優秀的兒子,他最引以為傲、能夠光宗耀祖的兒子。

    如果二哥還活著,隨著戰功的累積,世子大哥會越來越擔心自己的爵位被奪走吧?

    三爺不無惡意地想著,幸好二哥英勇戰死了。

    柳震的出生是個意外,柳三爺心想一個庶子弄不死也就算了,跟著父親入川境,他眼不見為諍。

    然後,柳世子墜馬癱了。

    柳三爺成了忠毅伯最能拿出手的兒子了,忠毅伯鎮守蜀地,京城的應酬全賴柳三爺,他的地位水漲船高,變得舉足輕重,人人巴結,於是他的心思開始浮動了。

    他有三個優秀的兒子呢,他必須為他們打算。

    多年後,忠毅伯帶著柳震回京,解兵權告老,重掌忠毅伯府,柳三爺不得不收斂自己,一年比一比更謹慎小心。

    他氣父親太早告老,朝中權貴最現實,家裏無人出仕,人走茶涼,這幾年忠毅伯府的風頭大不如前,巴結他的人比過去少了。

    有權有勢人低頭,無權無勢自垂頭。

    父親老了,不需要旁人的逢迎諂媚,但是他需要啊!

    他最氣的是父親給他的告老理由居然是——

    “鐵山該成親了,老夫要慢慢挑一位秀外慧中的京城貴女給鐵山做媳婦,不回京怎麼挑?”

    爹在開玩笑吧,不是認真的吧?

    柳三爺差點嘔出一口心頭血。過去父親看二哥時就是樣樣好,如今待侄兒更是如珠似寶,好像所有最好的東西都要留給侄兒。

    忠毅伯的偏心教他心中的警鐘大響,導致後來只要柳震放浪一點,跟紈絝混在一起,他都會命人暗中宣揚得佛佛揚揚。

    侄兒是庶子,名聲又差,想娶名門貴女,慢慢等吧。

    誰想得到居然真的被侄兒等到了,大長公主是腦子有病吧?柳三爺氣笑了。

    不是他見不得侄兒好,但這個庶子憑什麼壓他兒子一頭?

    今日柳況出了岔子,作為一個合格的庶兄,侄兒不是應該主動為況兒善後嗎?

    忠毅伯盯著他,內心歎氣,越來越厭煩這兒子的心眼比女人還多。

    皺眉哼一聲,他不耐煩地道:“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便讓鐵山去處理——”

    “不!”柳三爺眼睛彷佛在冒火,“鐵山若是待況兒有三分兄弟情誼,早該悄悄抹殺辛浣紗的存在,還給況兒一個清白無瑕的名聲。但是他沒有,反而將況兒的一點點孟浪過失捅開來,他想幹什麼?明明是辛浣紗失節不貞,薛濤拐騙弱女子,造成辛浣紗為了逃脫毒手而去撞鐵山家的馬車,有罪的是薛濤,為何怒責況兒?”

    “你的兒子犯了錯,不許有人指正,你又憑什麼讓鐵山替你兒子擦屁股?他沒欠你!”忠毅伯嚴肅地道:“老三,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薛濤的目的是什麼?項莊舞劍,志在沛公,薛濤真正在打什麼主意?”

    他內心再一次慶倖提早分家,否則鐵山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而離家遠走高飛。

    “薛濤?不過是個貪戀美色、背棄兄弟的小人!”

    “小人通常不做無用功,辛浣紗生得再美也只是個鄉下女子,上不了臺面,薛濤有必要將她千里迢迢帶到京城嗎?帶到離濟南遠點的小城鎮,玩夠了隨手賣入窯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誰能揭發他?”

    忠毅伯的問話如落雷,狠狠擊中了柳三爺不算太聰明的腦袋。

    他擰眉,陷入沈思。

    薛濤,一個皇商之子,杠上忠毅伯府,他想幹什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1:15


    人間四月芳菲盡,武信侯府正院的桃花開得正盛,風拂過,便沾了一身的花瓣。

    鳳娘回娘家住對月,金永禎親自來接她,還提前了幾日,因為柳三太太護子心切,大鬧忠毅伯府,還怪上柳震和鳳娘,說他們的馬車不吉利,誰不好撞,偏偏去撞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下賤女人,把黴運帶給她的寶貝兒子柳況,分明是見不得他們三房人丁興旺、人才濟濟,逮著機會便想毀了三房……等等,說了一大堆鬼話。

    柳三太太鬼哭神嚎的功力實在太強了,又是長輩,鳳娘心裏有氣卻不好跟嬸嬸對罵。之後柳三太太又鬧了幾天,柳三爺也阻止不了,直到忠毅伯下令要將和柳三太太禁足才消停,但柳震已提前一天找金永禎說明此事,金永禎立即稟明大長公主和陳氏,翌日便接鳳娘回娘家住對月。

    長公主最護短,如果鳳娘夫家的公婆健在,她不方便多管,頂多關心幾句,但一個分了家的嬸嬸竟敢不分青紅皂白地像瘋狗一般亂吠,她可不會忍。

    長公主最厭煩潑婦行為,滿心只有不屑,“柳家三房有那對叔嬸在,興旺不了!鳳丫頭別怕,只管關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無聊了就當看野台戲。”

    說到這她有些感慨,“也是忠毅伯夫人去得早才會這樣,以前的柳苗氏可是夾著尾巴做人,哪敢撒潑。”

    鳳娘直點頭,“我想也是。”

    陳氏心裏苦笑,卻只能低頭喝茶。

    忠毅伯厚道,又偏疼柳震,才愛屋及烏,否則誰家能讓媳婦說回娘家就回娘家?母親還一副鳳娘受了大委屈的心疼嘴臉,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三姑爺不似尋常男子,這叔嬸鬧就鬧吧,誰家沒點糟心事?明面上總是一家人,要共度難關給外人看。他倒好,幫著媳婦撂擔子,偏偏大長公主還吃他這一套,只要他對鳳娘好,大長公主就滿意得不得了。

    陳氏抬頭看一眼其樂融融的祖孫倆,只低頭喝茶。母親真的老了,換作是十年前,孫女敢這樣做,肯定會立即被趕回婆家。

    鳳娘真是趕上好時候了,父親任浙江鹽運使時,母親便將及笄的女兒嫁給當地世家的嫡長子,明知道不出兩年便要回京城,卻絲毫不心疼彼此會從此相隔千里遠,顯然是不在意女兒能不能回娘家。她真想不通,換作是她肯定等回京再嫁閨女。

    不過,既然鳳娘回來住對月,她正好給廣甯伯府投貼,讓翠娘也回娘家一趟,她有點想外孫了。

    長公主斜斜依靠著引枕,沖著鳳娘慈愛地笑了笑,“既然鐵山要你避一避,你就安心在祖母這兒多住些日子,等他來接你。”

    鳳娘稱是,並道:“祖母,我真不明白三嬸在鬧什麼,本來這事悄悄解決,只有少數人知情,並不會影響三弟的名聲,偏偏她連鬧數日,想捂也捂不住了,傳出去可不大好聽。”

    長公主道:“一個自以為聰明的養婦,不相信她的兒子有過錯,即使有錯也是遭人

    陷害,撒潑哭鬧的想求一個公道,真是笑話!”

    鳳娘撇嘴,“我才想擊鼓喊冤呢,哪想得到做長輩的居然惡人先告狀。”

    “做長輩沒個長輩的樣子,幸虧分了家,你們無須在他們手底下討生活,別傷了面子即可。”

    “嗯,相公也這麼說。”

    “能管好自己的小家嗎?”大長公主笑看著她。

    “還行。相公說一切有他,他治下頗有一套,我掌理春渚院很輕鬆。”

    “鐵山跟著忠毅伯在四川長大,儂我看,柳家那幾個孫子輩只有鐵山能頂事,不會出了事就當縮頭烏龜,仗著有爹娘給他解決難題。”

    “我對柳況不熟,沒聽他吭過一聲。”

    ““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正是這種人,讀書讀成了書呆子,有何用?當初你爹要帶著永禎去任上,我不但沒阻止,還讓你爹做事別避著永禎,畢竟不通俗務哪能做好官?多少年輕進士在翰林院待到白髮蒼蒼,雖然不出差錯也能搏得一生清名,但對家族的未來可沒有好處。”大長公主看問題看得很透徹,明白家族興旺對個人的仕途也有幫助。

    這一點連陳氏都信服,笑道:“誰也比不上您老人家豁達通透、眼光毒辣,二叔和禎哥兒才這麼有出息。”

    他們大房守著爵位,對未來是不愁的,但他們從不敢看輕二房,相反的,他們十分看重父子兩進士的二房,因為魚幫水,水幫魚,家族和睦團結才能更興盛,如今她的兒子走出去人人高看一眼,她的女兒在婆家也過得很舒坦。

    長公主坦然受媳婦的恭維,兒孫都爭氣,她不需謙虛。

    她直言道:“世人習慣趨炎附熱、捧高踩低,不想讓人瞧扁了踩上一腳,自己就要爭氣。當然,平凡有平凡的福,富貴有富貴的險,沒本事掙富貴就安分做人,別給家裏抹黑,只要保得住武信侯府的金字牌匾,子孫後代就能有好日子過。”

    陳氏恭敬應諾,“娘說得是,媳婦記下了。”

    鳳娘對祖母依戀很深,心悅誠服,奉上一盞參茶,嬌笑道:“祖父是定海神針,祖母是觀世音的化身,武信侯府上下都聽從祖父、祖母的教誨,最少能再興旺一百年。”

    長公主輕斥一句,“調皮!菩薩豈是能拿來與凡人比。”面上卻笑呵呵的。

    鳳娘忙告罪,垂首一笑。

    傻子也聽得出來大長公主沒有絲毫不悅,陳氏忙又奉承了幾句。

    “好了,你們都聽話孝順,我跟侯爺也享著兒孫福呢。”大長公主慢悠悠地飲著參茶,眉宇間有著滿意的喜悅,之後又道:“鳳丫頭,袓母告訴你,柳三爺這些年被捧得不知所謂,柳三太太外表精明,內心蠢笨,竟不明白忠毅伯為何要上交兵權告老,在外頭口出怨言,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這世上糊塗人多,明白人少。”鳳娘微歎。

    見她似乎瞭解,大長公主笑問道:“哦?那你給祖母說說,忠毅伯也不算太老,為何以舊傷復發為由解甲歸田?”

    “祖母,當年曾祖父為何痛快地上交兵權,我想忠毅伯也是明白人,理由自然一樣。有失才有得,什麼都想抓在手裏不放,反而留不住。”

    陳氏身子微僵,很認真地打量了鳳娘一眼,有些意外。

    長公主下嫁武信侯府,已去世的老侯爺十分有眼色地解兵權告老,先皇與當今聖上均看在眼裏,才如此厚待大長公主與武信侯府。這其中的政權轉移之險,金翠娘尚且雲裏霧裏,只知樂呵呵地享受侯府千金的好處,沒想到被大長公王千嬌百寵養大的鳳娘,卻能輕輕柔柔地一語道破。

    “我的鳳丫頭真聰明。”大長公主再次驕傲自己教出來的孩子就是比別人聰慧,長得又特別漂亮,光看著就心情好。

    她道:“忠毅伯告老,但他在蜀地經營多年,帶在身邊調教的只有鐵山,他往日軍中的人脈由誰繼承?蜀地官員至今仍每年送禮,最少十萬兩跑不掉。銀兩可以分,而軍中的人脈應該都給了鐵山,如若不然,靜王何以高看鐵山一眼,積極為他謀求姻緣?靜王與太子可是一母同胞。”

    鳳娘漾起了明媚的笑靨,“祖母,您不用為相公錦上添花,我也會好好跟他過日子,生死榮辱不離不棄,就像祖父、祖母這樣白首不相離,最令人豔羨了。”有了前世的經歷,她少了野心,只覺得能一同廝守就是最好的結果:。

    陳氏聽了十分驚愕,原來三姑爺不只是忠毅伯的庶長孫這樣不起眼的身分,忠毅伯昔日的軍中袍澤及下屬,竟只認得三姑爺!

    長公主斜睨了長媳一眼,她要的正是這種效果。嫁雞隨雞,相比翠娘和金梅娘,鳳娘真的是低嫁,如今剛成親不久還好,怕一年、兩年後有人開始怠慢鳳娘和柳震,她才有了今日這一說。

    不得不說,有袓母偏愛的孫子是個寶,陳氏對鳳娘的用心程度從此提高至與對待金翠娘相同,連帶的金書凡也將柳震當親女婿對待。

    鳳娘沒有想那麼多,只覺得回娘家吃吃喝喝,啥事也不用管的太美好了,每天都可以睡得飽飽的。

    用過早膳之後,她陪著懷孕五個多月的張立雪去後花園散步。

    張立雪知道鳳娘為幼弟繪了一套《三字經》的故事,也想為腹中的孩子求一套,鳳娘自然答應,姑嫂相處十分和諧。

    鳳娘還因此想到可以提前讓兒童繪本問世,回去就讓柳震去問問能不能印刷,這也是一條財路。

    書本對平民而言是很珍貴的,京城有兩家書鋪喜用寫字漂亮的文人抄書,抄寫三本可以自己帶一本回去私藏,極受到買不起書本的窮文人歡迎,有人抄書為業,賺取微薄的銀錢。

    相對于這些文人,一般小市民沒指望出仕作官的,能讀一讀《百家姓》、《三字經》,不做睜眼瞎子便夠了,更喜歡的是到茶館聽人說書。

    柳震替靜王經營酒樓、首飾鋪,不知有沒有茶樓?

    散步時漫無邊際的空想,也是一種樂趣。

    送張立雪回去歇息後,鳳娘去正院陪伴大長公主。

    金翠娘和金梅娘也回來了,姊妹歡歡喜喜地互相見禮,直到金梅娘將楊老夫人壽辰的請帖拿出來交給鳳娘,氣氛頓時變得微妙,連大長公主都冷下臉。

    別家的請柬早早便送至客人府上,連金翠娘的婆婆都曉得這個月的月底楊老夫人做六十大壽,給鳳娘的請柬竟然不是送至忠毅伯府,而是拿回娘家給鳳娘,這不是教忠毅伯府的長輩們在心裏嗤笑鳳娘被看輕了?

    鳳娘沒去接請柬,眼一掃,身後的冬月上前雙手接過,又默默站到一旁。

    長公主冷淡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只對鳳娘漾起一個笑容,“到祖母這兒來,今天有你喜歡的芙蓉糕,你散步回來剛好起鍋。”

    兩名丫鬟端來如花盛開的芙蓉糕,每塊芙蓉糕均用豆青釉的荷葉形小碟盛著,宛若蒼翠的綠葉上開著一朵朵芙蓉花,又好看又好吃。

    一縷甜意在心底滲開,那點小委屈算什麼,鳳娘露出極柔美的微笑,“祖母最好了,知道我正饞芙蓉糕呢!”

    “小饞貓只許吃一塊,午膳有你愛吃的菊花豆腐、紅燜肉。”

    鳳娘笑得比芙蓉花更美,大長公主看著賞心悅目,親手拿過一碟芙蓉糕放在她手上。

    這是多大的體面,在場沒有人是傻瓜,心裏都明白。

    金梅娘也認清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知道大長公主對她越不滿,對鳳娘越是寵溺。

    她的眼神轉為深沈,明知道九成九不可能,可她多麼渴望祖母以大長公主之尊賀臨楊老夫人的壽宴,為她增添光彩,為她撐腰,讓婆婆、楊老夫人和楊修年看清她的後臺有多硬。

    金梅娘吃了幾口芙蓉糕,點頭稱讚,“孫女也好久沒吃了呢,祖母,楊家的廚娘做菜還行,做糕點不夠精緻,做來做去就是棗泥糕、桂花糕,還不如叫婆子去蘇記點心鋪買,他家的松子百合酥堪稱一絕。”

    金翠娘捧場地道:“相公買過幾回,婆婆和大嫂都讚不絕口。”

    長公主笑道:“鐵山前兩天過來也帶了幾盒,侯爺喝茶時連吃了兩塊。”

    金梅娘訕訕的,伺候大長公主飲食的廚子多了去,點心再好吃也不值什麼,誰都沒想過要拎兩盒點心過來,可柳震竟然做了。

    她心裏暗罵柳震醜人多作怪,不像個大老爺,面上卻笑笑地道:“鳳妹妹心裏可別怪姊姊失禮,我們是親姊妹呢,從小親厚,我又知鳳妹妹不是小肚雞腸的小氣人,所以才取巧等你回娘家再奉上請柬,這是想承你的福,多回娘家一趟呢!”

    得了,好話全被她說完,鳳娘再計較就成為不懂體恤人的小氣鬼了。

    金翠娘嫁人後也學會了沒事便低頭欣賞店茶碗上的紋路,不隨便攙和其他房的家務事,只在心裏道真是近墨者黑,梅娘嫁了個酸書生,便學會了笑裏藏刀,一點也不老實。不過她真是笨,就算派身邊的嬤嬤走一趟忠毅伯府也好,弄成如今這樣豈不是難看。

    金翠娘不明白,金梅娘身為庶女,才華再高也不敢強壓嫡女一頭,從小遵循玉姨娘的教導,事事巴著鳳娘,這才有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過。

    她過去有多麼壓抑自己的本性與傲氣,與楊修年訂親之後,就有多麼想要揚眉吐氣,尤其是在鳳娘面前,只要能讓鳳娘沒臉一次,她作夢都會笑醒。

    鳳娘聲音溫軟,眼角含笑,輕聲道,“二姊向來處事周全,有句話是這麼形容的,人情練達即文章,嗯,沒錯,說的就是二姊這樣才貌兼備、妙語如珠的女子,妹妹討厭費腦力,習慣直來直往,如今做了人家媳婦,也該多學一學二姊的風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1:40


    誇獎金梅娘處事周全,這是諷刺對吧?

    金翠娘差點將口茶噴出來。

    這一瞬間,金梅娘的面色變了兩變,細眉微皺,望著鳳娘那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還是無憂無虎,舉止恬靜又從容,時不時愛嬌地看著祖母,讓她不由想到小時候,嫡母容氏病重,她和姨娘都擔憂容氏去了之後,沒兩年新主母進門,新主母不會跟容氏一樣寬厚大度。

    只有嬌滴滴的鳳娘,容氏的掌上明珠,被鄭重地託付給大長公主,一點也不擔心繼母進門後會拿捏她的婚事,操弄她的未來。

    金梅娘最不甘心的就是這一點,不管她多麼柔弱乖巧,才情又高,她煩惱得要命的事情,鳳娘都不用煩惱,祖母老早替鳳娘打算好了,所以她才狠下心,定要在自己的親事上搏一搏。

    她以為只要鳳娘嫁得不好,就會成為武信侯府的棄子,過去落在鳳娘身上的關愛眼神都會轉移至她身上來。

    可是她成親一年半,回來這麼多趟,祖母一次也沒有交代下人特地做什麼好吃的給她嘗一嘗,更別提芙蓉糕這樣手工繁複的美麗點心,京城最貴的酒樓也做不出來,每一次都是托鳳娘的福她才能吃上一個。

    金梅娘心中冷笑,她一定要支持楊錦年在太子府力爭上遊,多送些財帛給她,日後楊錦年封妃,楊家成了皇親國戚,她的好日子在後頭呢,想想便興奮,到那時,她倒要看看這些人奉承她的嘴瞼有多好看!

    金梅娘傲然一笑,“鳳妹妹不要對姊姊心生芥蒂就好,沒將請柬送至忠毅伯府,並非我有意失禮,而是想回娘家與妹妹多親近親近。”

    鬼話呢,走一趟忠毅伯府就不能姊妹親近?

    其實金梅娘也說不出為什麼,心底就是很排斥進忠毅伯府。

    鳳娘看著她笑,“二姊說什麼都對,我怎麼聽怎麼舒坦,絲毫不介懷。”早已掃出心海的人,何須在意?

    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讓金梅娘又不開心了一下,但她也不好說什麼。

    午膳在大長公主這裏開了兩桌,老人家就喜歡熱熱鬧鬧的,兒孫繞膝,歡聲笑語,少說能多吃半碗飯。

    今天休沐,金永禎無須上朝,用膳後便領著妹妹和懷孕的妻子回自家院子。

    金梅娘原想留在自家祖母身邊討好,讓祖母答應在作壽那天去楊家露個臉也好,但還沒說上話,祖母便要午憩,只好告退。

    她心裏到底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決心等祖母小睡起來,於是先跟著兄嫂過來。

    金永楨已經知道請柬的事了,示意張立雪帶鳳娘回內室歇息,而後摒退屋裏的下人,冷冷地直接訓斥道:“二妹自從成親後,非但脾氣見長,架子也端足了,對自己的親妹妹也捧高踩低,你這樣的人品真的擔得起楊家的宗婦?”

    金梅娘怒了,尖聲道:“二哥自然是維護鳳娘,從小到大哪一次不替鳳娘說話、撐腰?我已說了因為是親姊妹才隨意些,鳳娘都表示不介意了,二哥何必如此?”

    他一臉諷刺,“探花郎夫人果然膽氣足,如今竟敢大聲與我爭辯,今非昔比啊。”

    “我……”在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間,金梅娘的怒氣便泄了,她想到楊修年的多情,家裏的小妾只多不少,她這樣把關係搞糟,娘家兄弟豈不是不會為她撐腰?

    “因為親姊妹才隨意些?這種鬼話你自己信嗎?連自己都騙不過,還想哄誰?”不管金梅娘臉色漸漸發白,金永楨不想跟她繞彎路說話,直言道,“二妹覺得我偏心鳳娘,只為她說話?是,我當然偏心她,她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偏心她才是人之常情,沒人覺得不對。懂了嗎?二妹,“人之常情”你沒做到,正因為是親戚來往,你成親後,楊家頭一回大辦喜事,竟然不往親妹妹家裏送請柬,你是在召告天下你瞧不起自己的親妹妹嗎?楊妹夫同意你這般得罪忠毅伯府和柳震?”

    金梅娘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一下又一下地迅速跳動,很疼很疼,像小時候她央著二哥教她寫字,哥哥待她很溫和,也不嫌她鬧,教她如何握筆,可是……

    鳳娘咯咯笑著跑進來,身後跟著一群奶娘、丫頭,二哥立刻上前抱起鳳娘,唯恐鳳娘摔跤,親親熱熱地哄鳳娘喝水,抱著鳳娘轉圈圈,問鳳娘餓不餓,聽鳳娘嬌嬌地說:“想娘親了”,便高興地親鳳娘好幾口,抱著鳳娘去了容氏的院子,而她就這樣被拋下了,只有一個小丫鬟陪在她身邊。

    每次都如此,只要鳳娘在,二哥的眼裏便只有鳳娘,她只能乖乖當陪襯,她若是爭寵,二哥便不理她。

    如今她嫁人了,難得二哥肯跟她好好聊一聊,長篇大論訓斥一通,為的卻還是鳳娘。她真心難過,低著頭道:“不過是一張請柬……”

    “是啊,不過是一張請柬就讓人看穿你的心機,你說你蠢不蠢?”金永禎不懂從小謹慎做人的庶妹,怎麼一碰上楊修年便變成這樣?

    金梅娘滿心委屈和忿懣,被激起了一絲怒火,質問道:“今日換作鳳娘不給我送請柬,二哥也會嚴詞怒責?”

    金永楨冷淡道:“當然。”當然不會有這種事,鳳娘又不蠢。

    即使有幾分懷疑他口是心非,金梅娘聽了也總算舒服些,不再鬧彆扭,答應待鳳娘回婆家便補送請柬至忠毅伯府。

    金永禎不再多言,即使他坦白說自己其實在為她著想,替她擔憂,畢竟同居京城,怎麼能夠不將姊妹放在眼裏,旁人將如何揣測她?但她與三妹的心結那麼深,即使他掏出真心也會被曲解。

    他無意多糾結,表面上過得去,不招人非議即可。

    至申時初,女眷又聚在大長公主屋裏喝茶閒聊,準備玩葉子牌消磨至晚膳。

    金梅娘抓緊時機與大長公主說話,可不管她如何暗示提示,大長公主均不表態。

    長公主心道一個太子小妾的娘家祖母,她犯不著去巴結。

    金梅娘不由朝鳳娘望去,心裏埋怨沒人替她說話,還配說姊妹情。

    鳳娘微笑著坐在大長公主身旁,一副文靜乖巧的椹樣,像是聽不懂金梅娘在央求什麼。但是看在金梅娘眼裏,彷佛一隻狐狸在對著她微笑,背脊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時,有婆子進來通報,聲音透著喜氣,“大長公主,三姑爺打了許多野味來孝敬您和俁爺,有三隻竹雞、兩隻野兔和半扇鹿肉。”

    長公主很高興,神情飛揚,“鐵山果然孝順,跟著靜王一夥人去打獵,也不知好生巴結靜王,竟然送了這麼多野味來,不會是把靜王的獵物也搶過來了吧?呵呵,這孩子跟靜王都不客氣。”

    鹿肉只送了半扇,是因為另一半柳震要留著孝順忠毅伯,老人家都喜歡孝順的孩子,如此她反而歡喜。

    鳳娘也與有榮焉,問來人,“姑爺呢?”

    那婆子笑著回道:“侯爺留姑爺一道晚膳,姑爺說待會兒進來給大長公主問安。”

    長公主聞言笑了起來。

    陳氏很有眼色地起身道:“娘,我下去安排席面。”

    此時,沈珞過來接金翠娘,自然也被留下來。

    只有金梅娘趕著回家,畢竟她今天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家裏還有一堆事呢。

    鳳娘看著都想替她歎氣,才女的傲氣再小,也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受挫,自家祖母的氣都受不了,以後有她忍耐的。楊家狗屁倒竈的事很多,倒是氣不死人,頂多時不時捶心肝,吐口血而已。

    替自家二姊默哀一下下,鳳娘馬上被武信侯和柳震豪爽的笑聲吸引過去。

    用過晚膳,柳震要回家前總算有機會和鳳娘獨處下。

    朱簷小亭,亭中梁木都是朱漆雕飾,二盞宮燈,畫著喜鵲登枝和仙人吹簫。

    “我買到頂鈒的雲霧茶,不多,只有三斤,一斤送了靜王,半斤給祖父,半斤給侯爺,餘下的讓桂嬤嬤給你收好。”柳震搜羅到好東西第一個就想送鉿她,看她笑靨如花,他就跟著心獲怒放,像是著了魔似的,但他就是開心。

    “雲霧茶可是珍品,夫君真好。”鳳娘心裏是吃驚的,有些東西有錢也買不到,要有門路,前世她嫁人後就沒再見過雲霧茶了。

    “沒什麼,不過喝個新鮮,鳳兒有什麼想要的,我自會替你找來。”文治武功他不行,就是不差錢,不缺人脈。

    “夫君有心了。”

    鳳娘一笑如含露牡丹,嬌媚嫣然,柳震的心更熱了,目光含笑,輕聲道:“我的鳳姑娘,為夫明日便接你回家。”瞧瞧這氣色好的,美眸晶亮,笑容明豔,耳邊一對紅寶石墜子搖曳生輝,在娘家過得不知有多滋潤,他擔心她樂不思蜀。

    唉,他的心情也太矛盾了,先前擔心她回娘家過得不如作閨女時舒服,三天兩頭送東西來,如今看她過得太舒服,又憂心她嫌棄夫家不如娘家。

    他柳震怎麼就變得這樣婆婆媽媽了呢?

    “家裏的事有定論了?”她嬌聲問。

    他頷首道:“我先說結論吧,三叔、三嬸同意讓柳況娶薛濤的妹妹薛丹桂為妻。”

    這是什麼神轉折,結仇轉眼變結親?鳳娘頗為意外。

    “很驚訝?”柳震帶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笑意如寒雨般微涼。他繼續道:“祖父說薛濤是卑鄙小人,但小人不做無用功,千里迢迢把辛浣紗帶來京城,他想做什麼?辛浣紗是好顏色,但沒有美到令男人失心瘋,他不須如此大費周章帶人回來。”

    鳳娘“哎呀”一聲,以袖掩口,驚奇道:“薛家的目的是想與京城高門子弟聯姻?”

    “不錯。皇商也分三六九等,薛家進貢花樹,家資豐厚,但比起高家、陳家等八大皇商卻不夠看,因此他們一心想為兒郎求娶世家女,或將女兒嫁進官家。”

    “這也無可厚非,但薛濤的所作所為是在結仇啊,他父母沒意見?”

    柳震嗤笑道:“這事還真是薛濤自己的手筆,他在集賢書院讀書時便暗中留意,想替妹妹找物件,最後挑中了柳況,我猜他大概知道柳況是次子,並非頂門立戶的長子,只要嫁妝多一些,婚事多半能成。”

    “祖父能答應?”

    “袓父辦事乾脆,馬上找來薛家主事的二老爺,也就是薛濤的二叔商議。薛濤的二叔不曉得薛濤做事如此莽撞,本來還在猶豫,但薛濤說了,只要能結成姻親,辛浣紗他會接回家中去,一力擔下負心薄幸之名,跟柳況沒有半點關係,這事便成了。”

    “一點風流名聲,祖父會放在心上?”

    “祖父不上心,但三叔、三嬸擔心啊。”柳震淡淡笑了,“重要的是,薛濤抬出他父親臨終前為他妹妹準備好的嫁妝,光是壓箱的白銀便有萬兩。”

    “看到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三叔、三嬸便很高興地把兒子賣了?”

    柳震仰首大笑,“當然不,他們都裝作不情不願呢。”

    鳳娘嗔怪地看他一眼,“先前鬧得家宅混亂,鬼哭神嚎,只差沒趴到我身上來糊鼻涕,如今倒好,仇家變親家,老臉都不紅一下?”

    柳震不禁莞爾,“倒也不是一下子就轉怒為喜,吵吵鬧鬧好幾天,幸好你避開了。不過這薛家挺會處理事情的,出手闊綽,賠了一間胭脂鋪給三嬸,房契加一屋子胭脂、香粉大方送上,據說生意不差,月月進帳上百兩,這細水長流的錢,哪個人不心動?

    “三叔愛風雅,薛家送了一箱西洋貨,可稀罕了,我大致看了一下,真是閃瞎人眼,掐金絲畫聯琅的茶葉罐和茶具組、能照清人影的手鏡三個、黑漆描金的棋盒、銀胎掐絲聯琅獸面紋方觚、掐絲琺瑯葫蘆形扁瓶……我看三叔一臉糾結,捨不得不要啊。”

    鳳娘嘴角抽了抽,貪財的人果然很容易拿捏。她箱子裏也有幾件西洋貨,繪向日葵、水仙、雛菊的琺瑯盒非常漂亮又好用,確實動人心。

    她問,“祖父由著他們如此?”

    “只要不損及忠毅伯府的名聲,祖父就隨他們鬧騰,反正分家了,三叔、三嬸喜歡媳婦的陪嫁越多越好,誰擋他們財路誰就是仇人,祖父心裏門兒清。”

    “薛家想借勢,不曉得我們已分家?”

    “反正還住在一起,在外人眼中我們仍是一家人。”

    “自然是一家人,五代之內都算至親呢。”

    柳震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笑道:“但願三房少鬧騰些,我們也能清靜度日。”

    鳳娘笑意淺淺,心情平靜。

    執手相看不厭,柳震只在乎她唇邊那如露甘甜的笑容。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2:05


    翌日,鳳娘回到忠毅伯府時,府中已然風平浪靜,只剩一點餘波蕩漾,唯獨柳三太太總是表態“一切皆是為了我兒的前程,才 忍痛迎商家女作媳婦”,全然忘了前些日子還怒吼著要薛家滿門灰頭土臉、一敗塗地。

    柳三太太的色厲內荏、見錢眼開,沒有人感到意外。

    鳳娘氣定神閑地迎來柳汐。

    柳三太太自然拉不下臉皮向晚輩求和,打算和稀泥,就讓柳汐帶一件西洋貨送鳳娘,想著西洋貨可是稀罕物,肯定讓人眉開眼笑。

    柳汐也不會說致歉的話,眼睛盯著自己拿來的木盒子,打開來,炫耀道:“這西洋來的掐金絲琺瑯花卉紋花瓶,色彩明豔奪目,看著就賞心悅目,不似一般凡品,放在多牆上,滿室增光。”這若是留給她當陪嫁多好,爹娘也太慷慨了。

    “三嬸有心了。”鳳娘臉上笑著,卻忍不住腹誹。

    她不明白,堂堂伯爵府的千金,眼界怎麼會只比針尖大一點?這種琺瑯花瓶在臨海附近的大城市都有賣,京城也有一間專賣西洋貨的商鋪,是某個皇商帶進來的,價錢雖然高一些,但也不是買不到,柳汐就沒去逛過?

    柳汐生得清麗可人,但臉上隱隱帶著傲氣,破壞了柔美的氣質。

    她撫了撫鬢邊的蜜蠟石掛珠步搖,談淡笑道,“原想著下回在府裏辦詩會,拿這些西洋貨妝點佈置,肯定多些話題,讓姊妹們一起開開眼界,多些見識。”

    敢情還捨不得送給她,辦詩會時要借去用?鳳娘忍著沒翻白眼,神色淡得如平靜的水面,暗道也不瞧瞧自己的母親把人得罪狠了,那是長輩,裝傻充愣就算了,可她不替自家母親彌補,還蹬鼻子上臉。

    鳳娘淡淡開口,“二妹如此捨不得,便拿回去慢慢欣賞。”

    “那可不行,這事我娘特地留給大堂嫂的。”

    “沒事,嫂子我借花獻佛轉送予你。”

    柳汐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聽出人家的冷淡與不悅,她可不覺得自己有說錯話,心想這大堂嫂真是小肚雞腸,難道還盼著她娘親自登門?

    “大堂嫂可不能辜負我娘的一番好意,長者賜,不可辭。”她語氣清冷,瞪著鳳娘耳下那一對輕輕搖曳的翡翠耳環,那麼翠綠奪目,看得人心癢癢。

    堂嫂雖說是侯府嫡女,可如今不過是一品庶孫的妻子,若非祖父偏心,替柳震捐了五品官身,大堂嫂敢用這麼貴重的首飾?

    鳳娘一眼便洞悉柳汐的傲慢與嫉妒,這就是一個才女面孔笨肚腸的蠢姑娘,不足為俱。

    她唇角帶起一抹淺笑,“二妹這麼說,我便收下花瓶了。”

    柳汐笑了笑,“人人皆曉得大堂嫂陪嫁豐厚,十裏紅妝,自然不缺好東西,但西洋貨小來自海外,不比尋常。”

    鳳娘真不明白三嬸是如何教女兒的,哪有送東西的人拼命誇自己的東西好?但她可沒興趣去指點一位才女。

    “談何十裏紅妝,不過是照侯府規矩陪送。”鳳娘笑道:“待薛家娘子進門,肯定嫁妝連城,那才令人豔羨呢。”

    “再有錢也只是商戶女,銅臭、俗氣。”柳汐一臉糾結,喜歡金錢帶來的奢侈生活,又厭惡沾上銅臭味。

    賤人就是嬌情!鳳娘在心中暗笑,可目光平靜得波瀾不興,“二妹切不可如此評斷,女子出嫁從夫,進了門便是柳家的媳婦,不再是商戶女。”

    柳汐這才想到大堂嫂的繼母也出身皇商,想必得了不少好處,莫怪替商戶女說話,忍不住撇了撇嘴。

    鳳娘可以想見薛丹桂進門後的熱鬧了,又想花人家的錢,又看不起人家,除非薛丹桂是麵團揉成的人兒,日子久了肯定不依不饒。

    此時桂嬤嬤進來,捧著一個剔紅菊紋託盤,上面放著兩件小巧的描金琺瑯花井紋圖形蓋盒,笑咪咪地道:“稟大奶奶,大爺讓人把這送進來,說是一些小吃食,讓大奶奶享用。”不是來炫耀西洋貨嗎?大爺早料到了,立即送來更精巧的。哎呀,她對這位爺可服了。

    柳汐瞪大眼睛,西洋貨不是可遇不可求嗎,哪兒來的?不只好看,瞧著更實用些呢。

    鳳娘笑靨如花,“正好拿來款待二妹。”

    桂嬤嬤恭謹應是,將兩個盒蓋小心取下,這可是精緻瓷器,易碎品。

    一個碗狀圓盒裏盛著蜜櫻桃,另一碗盛著酥糖玫瑰糕,一口一個,小巧誘人。

    柳汐雙眼放閃,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辦詩會時,在每位才女面前放一盤這樣的點心,沒人會不滿意,回去後肯定會宣揚自己多麼有巧思。

    “都是自己人,二妹別客氣。”鳳娘吃了一塊酥糖玫瑰糕,揣測著這是不是柳震經營的酒樓或茶樓新出的糕點?

    柳汐吃了不少,她愛吃零嘴,偏偏柳三太太捨不得買,說家裏常有訪客,大廚房每日會做一、兩樣點心,何須再買?自掏腰包的事,能不做最好。

    柳汐早吃膩了家裏輪流做的那幾樣點心,她又不像那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庶妹,連她吃剩的兩塊蜜棗糕都搶,她只想吃新鮮貨。

    不過這大堂哥也真是的,一個大老爺天天不幹正事,不讀書求仕途也不進軍營掙功名,文不成武不就,就知道鑽進錢坑裏,沒文化的大老粗一個,只會時不時買東西哄妻子開心,真沒有男子氣概。

    她是個有原則、有傲氣的才女,可不會被幾塊點心收買,想想母親在家裏時常鄙夷大堂哥,真是再對不過了。

    什麼吃人的嘴軟,她柳汐才不屑服軟呢!

    她正打算告辭,婢子來報說楊少夫人來訪,鳳娘準備去二門迎接,柳汐也不急著走了,心裏好奇一個庶女竟能嫁得探花郎,這金梅娘到底有多美、多有能耐?

    此同時,另一頭,金梅娘剛下馬車,正在打量忠毅伯府。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打心底排斥來忠毅伯府,只當自己差一點就要嫁給那個沒爹沒娘的柳震,慶倖逃過一劫才有此心結。

    鳳娘將她迎進春渚院,不意外她來補送請柬,早料到她沒膽得罪姊妹。

    柳汐還沒走,鳳娘便為她們互相介紹,笑道:“我二姊素有才女之名,未曾想嫁過來,小姑也是位小才女,有機會可以切磋一下。”

    金梅娘客氣地寒暄,早沒了吟詩作畫的閒情逸致。

    柳汐滿足了好奇心,很快走了。

    真失望,她還以為是什麼仙氣飄飄的絕色,結果是個打扮俗豔的婦人,赤金繡紅珊瑚的頭面能晃花人眼,真俗氣。

    金梅娘自信打扮得十分貴氣端莊,去拜見太子妃都不失禮,沒注意柳汐的目光,只顧著打量舂渚院的佈置。

    她本以為一個庶孫能住上一明兩暗的屋子就不算委屈了,不然就是給個破敗的小院子去自生自滅,誰知道一路走來與她原先想像的全然不同,入眼是個精巧的小花園,旁邊修著池塘,院中花木扶疏,伺候的下人不比候府少,進了廳堂,一律黃花梨木浮雕雲紋的桌椅矮櫃,多桶上都是奇珍異寶,是了,鳳娘的陪嫁那麼多,不配個大院子如何裝得下?

    呵呵,柳震夫憑妻貴,在本朝也算頭份了。

    金梅娘送上請柬,說了幾句好話,端起茶盞時順勢看向多寶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這也是鳳娘的嫁妝,她見過,而且不只一個,有一件做成花瓶狀的多寶桶,才四尺高,適合放在女子的起居室或閨房,祖母什麼都替鳳娘想好了,可她也是孫女,為何祖母不能多給她幾分體面?

    像那件象牙金鑲寶石的珍珠馬車擺件,還有鏤雕象牙雲龍紋套球,一共十二層,是宮廷御賜,祖母的陪嫁品居然給了嫁得最差的鳳娘,而鳳娘卻隨意擺在多寶牆上,也不怕摔了?

    金梅娘滿心不悅,這種珍品若是讓她轉送給楊錦年,一定能讓太子多疼惜楊錦年,因為楊家的家底不多,有能耐的祖父和父親早逝,才委屈楊錦年做了孺人。

    鳳娘若是能聽到她的心聲,肯定會笑死。太子是什麼人,會稀罕宮廷御賜之物?好二姊啊,有點野心不要緊,看不清真相就槽了。

    姊妹相見,氣氛似乎相當融洽,其實背後全是虛情假意,沒有真誠。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眼就是四月二十六。

    鳳娘身著杏子紅透紗繡牡丹含露的長裙,桃花妝既粉嫩又明媚,映襯四月春光正好。

    那姿態呀,不負大家閨秀的沈穩篤定,安寧無波。

    柳震的微笑如拂面的春風,眼神驚豔,“我的傾城嬌娘啊,你二姊會後悔發帖子給你的。”

    鳳娘一笑如百花齊開,“相公就使勁地誇吧,也不怕人笑話。我二姊最要臉面了,娘家姊妹齊娶一堂,她只會開心。”

    柳震自然不會反駁妻子,她可是他心尖上的人。

    夫妻稟了忠毅伯,便坐車趕往楊府,不早不晚,已正抵達。

    天氣漸漸曖和,柳色青青,桃紅灼灼,赴會的女眷們的穿著花紅柳綠,滿面春風地爭奇鬥豔,似乎要將泥塑凡胎妝扮得有如瑤池仙女才甘心一般。

    柳震去了大廳,沈珞也到了,許多勳貴子弟也來湊興,他們跟柳震更合得來,柳震——為沈珞介紹。

    沈珞暗暗感激,心裏松了一口氣,他實在吃不消楊修年那幫才子的咬文嚼字。

    只有親戚晚輩須進後堂給楊老夫人拜夀,因此柳震和沈珞隨著楊修年去見禮,很快便退出來。

    待男客拜夀完,楊夫人和金梅娘便扶著楊老夫人回後院,那兒有一群女眷等著賀喜。女人聚集的地方,才是重頭戲。

    楊修年如今在東宮當差,可不管太子如何禮賢下士,都不會親臨小妾的娘家,但太子不來,靜王可以代他來,禮品還是太子府出的。

    靜王一到,柳震、沈寄等一票紈絝便鬧開了,才子們也搶著在靜王面前露臉,做著應景的祝壽詩詞,畫著麻姑獻壽、仙萼長春圖。

    歡笑一堂,喜氣濃郁,飲酒作樂,高談闊論,早忘了作壽的楊老夫人,男人間的交際應酬,戲子、歌伎可助興,正經女人則是能坐多遠就坐多遠。

    靜王坐在眾人中間,一張清逸俊美的臉上,鬢若刀裁,鼻粱高挺,眼眸深邃不見底,長眉斜飛入鬢,渾身上下掩不住的王霸之氣。

    朝臣皆知,十歲便出宮建府的靜王不得皇上關愛,即使聰明機智,卻懶於學問,疏於騎射,論文論武都學得馬馬虎虎,做得最好的是吃喝玩樂、跑馬打獵、鑽營賺錢,簡直是生來享福的。

    這樣的靜王,卻贏得一票紈絝肝膽相照。

    才子們求表現,固然有討好靜王之意,王府也需要附庸風雅的文人作謀士家臣,野心大一點的則指望靜王將自己舉薦給太子。

    柳震看著這一切,玩味在心頭。

    有那位太子爺在,他才不想入朝為官。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2:33


    重返楊家,鳳娘並不排斥,反正只是作客而已。

    陳氏帶著長媳宋氏到,金翠娘很高興又能見到娘家人,和鳳娘親親熱熱地互相寒暄,一起給楊老夫人拜夀。

    不過,呵呵,這楊家依然如前世一樣令人傻眼。

    或許是楊老太爺去世得早,按理說帝師府應該最重禮收規矩,偏偏楊家的後院最沒規矩……或者說,所有的規矩都是桉楊夫人和楊老夫人的高興而定。

    像這種大場面,小妾是沒資格露面的,來的夫人、太太都是正妻,哪家的正室會願意拉下面子與別家的姨娘交際?正妻可以帶庶女出門,但不會帶小妾赴宴。

    楊修年的小妾卻與人不同,牛芳泉站在楊老夫人身邊伺候,余英荷立于楊夫人左右,烏油油的頭髮高高挽著,配上金葉瑪瑙花鈿,打扮得十分豔麗,身姿嫋嫋,似立于枝頭的玉蘭花,飽蘸了雨露潤澤。

    金梅娘則穿著一襲紅色紫羅面織錦衣裳,金絲暗繡折枝花卉紋,金鳳流蘇簪,東珠耳墜,彷佛新雨後的怒放薔薇,灼豔而奪目,一整個正室嫡妻的行頭,強壓小妾一頭。

    鳳娘看在眼裏,心潮起伏。正妻就是正妻,哪需要刻意強調自己才是正室?足見楊家的兩尊大佛比前世更過分,金梅娘進門不到兩年就開始不顧體統地在明面上袒護娘家送來的姨娘。

    金翠娘心裏吃驚,朝鳳娘咬耳朵,“楊家真沒規矩,不是書香門第嗎?”

    鳳娘歎道:“書香門第是表像,這裏是後院。”

    金翠娘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撇了撇嘴。沈珞也有小妾、通房,但沒人敢蹦達,而楊家卻是婆婆與祖母領著小妾,媳婦能怎麼辦?

    身為娘家長輩的陳氏微蹙秀眉,搖了榣頭。攤上這樣不著調的婆婆和祖母,梅娘也太倒楣了。

    不過今日是楊老夫人的壽宴,娘家人不好掃興,陳氏打算回去跟金永德、金永禎說一聲,讓他們找楊修年聊一聊,切不可寵妾滅妻。

    眾人原以為小妾公然亮相就夠令人吃驚與了,但楊家再度讓大家驚詫。

    要入席時,余英荷作嘔吐狀,牛芳泉更厲害,緩緩暈倒,周遭的人忙成一團。

    被掃了興的楊老夫人一點也不生氣,坐鎮場子指揮丫鬟、婆子,笑呵呵地請大夫,絲毫不忌諱衝撞喜事,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鳳娘朝金梅娘望去,看她一臉驚疑不定,明顯亳不知情,這一瞬間,鳳娘真心同情她被一屋子女人算計。

    果然,大夫來了,一把脈,兩位姨娘均有了身孕。

    在座的誰不是在後宅中生存下來的當家太太?無一不在心裏罵楊家這兩尊大佛太不像話了,同情地看著搖搖欲墜的金梅娘。

    在這時候爆出小妾有喜,除了狠狠打金梅娘一巴掌外,更有種讓眾家夫人見證的意思。這是變相在威脅金梅娘好好照顧兩位孕婦,別起歪心思,一旦小妾流產,大家會第一個懷疑她。

    為了小妾公然給正妻下套,楊家這兩位長輩真是夠了!

    陳氏立刻站出來,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前院向楊姑爺賀喜,說清楚點,說大聲點,讓靜王等一屋貴客同喜。

    楊夫人臉色一僵,那丫鬟巳跑出去了。

    鳳娘第二個站出來,唇角微勾,“給楊夫人和楊老尖人道喜了,也給二姊道喜。妹妹看二姊的瞼色不大好看呢,我懂,二姊也是新婦,哪懂得照料有孕的小妾?不過二姊實在是杞人優天了,牛姨娘是楊老夫人的娘家人,余姨娘是楊夫人的外甥女,她們自然會照顧好牛姨娘和餘姨娘,哪會麻煩二姊?二姊還是抓緊時間給妹妹添個外甥才好,十個庶子也不如一個嫡子尊貴,這話可是帝師楊老太爺生前所言。”

    這番話挑明瞭兩位小妾的來歷,讓大家明白這兩個老太婆為何偏袒小妾,畢竟是自己的娘家人嘛!楊老太爺生前可是重嫡輕庶,楊家長房幾代下來都只有嫡子,結果楊老夫人今日卻反其道而行,這還是書香門第嗎?

    楊老夫人心頭一震,楊夫人笑臉僵硬。

    鳳娘心頭冷笑。你們不是愛鬧嗎?大喜之日故意捅出小妾有孕,這是哪家的蠢蛋會幹的事?無規矩不成方圓,當眾給小妾長臉,是哪家的規矩?二姊沒臉,楊家就有臉嗎?過了今日,滿京城都等著笑話楊家,楊修年知道你們有多拖他後腿嗎?

    金梅娘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裏又驚又怒,但她不是笨蛋,鳳娘話音一落,她便反應過來,和顏悅色地笑道:“媳婦無能,兩位姨娘有了身孕都沒察覺,又如何談得上照料孕婦?還是讓牛姨娘留在祖母身邊,余姨娘留在母親屋裏,有嬤嬤們照管,定能平安誕下麟兒。”想要她出錢給兩個賤人補胎,沒門!出了事也別想賴給她。

    這種事如果關起門來談,小妾有孕,婆婆囑咐媳婦多關照一下,其實就是在敲打媳婦別下黑手,老娘看著呢。有人重嫡輕庶,有人只要是孫子都好,人心不免偏私,媳婦再好也不是自己生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孫子才重要,只要是兒子的女人生的,都是乖孫。

    楊夫人和楊老夫人就是這種人,自個兒不喜庶子、庶女,換成是兒子的庶子、庶女就不在乎了,尤其長房人丁凋零,她們巴不得楊修年生下十個八個男孫,日後好壓過其他房。

    壞就壞在她們在後院獨大慣了,很久沒有勾心鬥角,以為將事情公開,趁著今日喜上加喜,好給娘家送來的小妾抬一下身分,不怕金梅娘不好好照顧兩位姨娘,正好掏出陪嫁的私房給孕婦進補。

    不曾想被金梅娘反將一軍,若無外人在倒可以訓斥一番,偏偏金家人都來了,明裏暗裏指責她們沒規矩,對兒媳不慈,楊夫人和楊老夫人不得不吃下這個虧,承諾自個兒照看余英荷和牛芳泉。

    在前頭大廳的楊修年聽聞愛妾雙雙有孕,先是一喜,待看清報喜的丫鬟不是自家下人,反而自稱是武信侯世子夫人派來的,而且嗓音清脆響亮,大家都聽到了,又見金永禎等人全拉下臉,他反喜為憂,心中叫苦。

    靜王亦無嫡出子女,傳聞靜王體弱多病,難以受孕,但也是成親三年後才讓側妃、侍妾生下孩子。其實這真正的原由只有靜王自己明白,太子有嫡子,他沒有,這讓太子對他少三分戒備。

    皇親國戚、勳貴之家有庶長子、庶長女的不少,沒規矩的多了去,但也因此飽受書香世家批判,明晃晃地指稱是亂家之源。

    如今身為帝師之孫、書香門第的嫡長子楊修年卻自打嘴巴,成親不到兩年就先讓兩名小妾搶先懷孕,這不是矛盾嘛。

    家有風度地紛紛祝賀,但怎麼聽都含有嘲諷之意,楊修年還不能生氣,心裏不免埋怨金梅娘沒管理好後院,小妾有孕何須鬧得人盡皆知?

    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在楊家則是有事金梅娘,無事眾小妾。

    柳震一笑,“呵呵,你們這些大才子就別調侃我連襟了,人家夫人大度,沒讓小妾喝避子湯,小妾搶先有喜很正常啊。大家都是熟人了,還裝什麼裝,正妻是用來管蒙的,小妾是用來寵的,庶子比嫡子多的人家還少見嗎?”

    這一句句都在為楊修年開脫,卻又暗指他睡在小妾那邊比較多,日後肯定庶子女也多。

    在場的人有好些都見證過楊修年與金梅娘私相授受,說好的兩心相許、情比金堅呢?

    才過多久,就喜新厭舊了?

    楊修年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語塞。

    柳震順手拿起酒盞,笑得溫雅和氣,“楊家今日三喜臨門,恭喜二姊夫了,二姊夫當真好福氣,我先幹為敬。”一口飲盡杯中佳釀,看楊修年笑容淺淺,他更是開懷,“我自己是柳家的庶長孫,所以是真心替你高興。”

    沈寄在一旁也幹了一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公主府的庶長子,一樣活得很滋澗,真高興楊兄也看重庶出。”

    楊修年自詡謙謙君子,作夢也沒想過在眾人面前討論出身的問題,多沒品啊!再說了,本朝的公主往前數沒有一百位也有幾十位,駙馬納妾不是沒有,但絕對沒人能生下庶長子來讓公主顏面掃地,畢竟身為公主,受不受寵是一回事,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再不受寵,皇家不會眼睜睜看著公主受辱,可是沈寄卻吃得好、睡得好,長得雄壯威武,足見沈寄能長大是多少不可思議的存在。

    靜王發了話,“後院的事,男人攙和什麼?不要寵妾滅妻,落人口實便罷。”

    楊修年連聲道:“不敢,不敢。”後背不禁直冒冷汗。

    鬧出這麼一出,宴席結束後大夥兒很快便散了,才子們也沒有留下來繼續附庸風雅。

    柳震接了鳳娘坐上自家馬車,見她一雙翦水秋瞳裏藏著淡淡輕愁,忙道:“我的嬌嬌兒怎麼了?誰讓你堵心?”

    鳳娘露出三分委屈的樣子,“二姊是侯府千金,嫁進楊家也不算高,而且是楊姊夫自己相中的知心人,這才過了多久,楊家上下竟聯手欺負負二姊。你說,誰家的正妻不想生下嫡長子?二姊自然有給小妾喝避子湯。”

    “可徐姨娘和牛姨娘竟能雙雙有喜,還挑今日鬧得人盡皆知,只有我家才女二姊會傻傻地掉進別人挖好的坑,這事若非楊家長輩和楊修年默許,兩位小妾身邊的丫鬟、婆子敢瞞得死死的嗎?二姊這當家主母只怕也是花袈子,中看不是用,實權都還在楊老太太手中,底下的家奴才敢欺上瞞下。”

    柳震沒有多少同情心,只安慰道:“靜王已敲打楊修年,不許寵妾滅妻。”

    鳳娘嗤笑,別過身子道:“男人總以為給了女人正妻之位,讓妻子管家就不算寵妾滅妻,自以為立身清正呢,真真可笑。”

    柳震笑著搖首,“那你說,該當如何?”

    “楊修年若當真敬重髮妻,給她當後盾,那兩名小妾敢起麼蛾子?就算楊老去人偏心娘家人,也不至於當眾給二姊沒臉。”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後院女人之爭。”

    “說到底是欺負我們沒有母親護著,祖母年紀大了,身分擺在那,不會輕易登門,楊家那兩個長輩就看準了我們姊妹好欺負——”

    “停停停,怎麼扯上你了?她是她,你是你,楊家是楊家,我們柳家二房絕對是你說了算,誰敢欺負你,為夫立即替你出氣! ”

    鳳娘含情脈眯地道:“女人的心眼小,情感脆弱,禁不起男人的負心傷害,怨不能,恨不得,為了好好活下去就只能不愛,沒有愛才沒有恨。什麼大度賢良容人雅量,全是欺世盜名之詞,只因為善妒是七出之一,就逼得女人只能假惺惺地過一輩子。”

    柳震刮一刮她小巧的鼻頭,安撫道:“善妒的人是我,回了家我就想霸住你,我不要你去關注別人,包括女人,什麼小妾、通房,我可不要你分心去在意她們。”

    她揚了揚唇角,“妾身總有不方便的時候。”

    他失笑道:“我又不是色中餓鬼,更不想因小失大,一旦鳳娘不再心悅於我,我哭都沒地方哭去。”

    “巧言令色!”

    “能博得佳人一笑,巧言好啊,木訥多惹人氣悶。”

    “奸商,什麼話都敢說。”鳳娘低眉淺笑,越加顯得容光瀲灩,還多了幾分女兒嬌態。

    柳震眉眼間都是愛意,他可不想讓楊家那點破事影響鳳娘的心情。

    楊修年犯蠢,他可不蠢。身為庶子、庶女不是錯,錯的是這個社會人人會低看你。

    你才情比他人好,樣樣出色,人們便拿你的出身攻擊你;你若是一事無成,混吃等死,人家正好落井下石說賤妾生的就是差,果然沒出息。

    誰教當今皇上是嫡出,太子還是嫡長子,太子妃也連生三子。上行下效,世人自然看重嫡出的身分。

    柳震自己受夠了庶出的不公平對待,如今能夠當家作主,又娶了名門貴女為妻,自然要為後代子孫好好謀算。

    楊修年自詡文人風流,其實是色令智昏,還沾沾自喜。

    他若是知曉今日會發生此事,肯定會喊冤,他事前真的不知小妾有孕,但沒人會相信,想也知道,小妾進門才半年便搶先懷孕,肯定是寵愛小妾冷落正妻。

    柳震說他犯蠢,是因為他將妻妾相爭的家務事搬到臺面上,讓同僚笑話。

    作官的人大都表裏不一,暗地裏笑話你,表面上還一團和氣,等楊修年發觀自己在太子心中的評價下滑,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想想就偷快,柳震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2:56


    六月中旬,豔陽高照的好日子,端足了姿態的柳三太太終於請官媒說親,柳況和薛丹桂訂下婚約,立了婚書。

    到了八月初八,秋高氣爽,柳世子和樂平縣主的嫡長女柳潔出閣,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有一半是忠毅伯補貼給大孫女的,柳三太太眼紅不已,告訴柳三爺,待柳汐許了高門,也要忠毅伯拿出一半嫁妝。

    柳震大方地送了一箱西洋貨給柳潔添箱,柳三太太又胸悶不舒服了。西洋貨不是稀罕物嗎?他送的那一箱怎麼看都比薛家送來賠禮的那一箱大。

    柳震問過鳳娘了,鳳娘知西洋貨是新鮮物,卻沒有特別喜歡,所以他便送出去了。

    柳潔嫁給高家三公子,親戚多,妯娌多,給一箱西洋貨,方便她日後作人情送禮,樂平縣主和柳潔都非常高興。

    鳳娘額外添了兩套赤金鑲寶石頭面,算是交好樂平縣主,畢竟她是當家主母。

    柳世子和柳潔、柳泉均訝異柳震夫妻的慷慨,畢竟他們早已分家。

    飽嘗人情冷暖的柳世子滿眼含笑地和柳震下了一下午的棋,柳潔姊弟深感他們比三房那家人好多了,不會見人家好就嫉妒,見人家不好就鼻孔朝天,都內心感激。

    樂平縣主則是帶著鳳娘忙進忙出,鳳娘此番終於將伯府的親友、女眷全認識了一遍。這對於新媳婦而言是極為重要的人情往來,樂平縣主等於代替婆婆的角色手把手教會鳳娘如何立足于親友之中,風娘心裏感激,抄了一冊食譜作回禮。

    至於柳三太太則忙著出風頭,順便含蓄地告知眾親友,她家況哥兒不是年底便是明年開春娶媳婦,大家記得準備啊!

    忠毅伯府熱熱鬧鬧的,等三天后柳潔回門完,家裏的喜慶氣氛才淡了。

    鳳娘特別留意了一下柳潔的陪嫁丫鬟,回事處江管事的養女碧桃果然沒有跟隨柳潔陪嫁去高家,反而留了下來,調去柳泉屋裏作二等丫鬟。

    看來江管事不簡單,通常小姐的貼身丫鬟只要不犯錯,會有三條不錯的出路,其一,年紀比小姐大了好幾歲,有的由父母求恩典嫁出去,成為自由人,或是許給府裏的小夥子,小姐出嫁時一家人當陪房跟過去;其二,年紀跟小姐差不多大,陪嫁最後成了姑爺的通房;其三,許給姑爺家的僕役長隨作媳婦,幫小姐拉攏夫家的下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糾葛,奴才、丫鬟之間也會明爭暗鬥,有靠山的便能在主子身邊伺候,沒靠山的所有髒活、索活都會落在身上。

    像碧桃這樣貌美伶俐的丫頭,倘若父母真心疼愛,求主人恩典除去奴籍,嫁給外頭的小商戶或小地主為妻,暗地裏又有忠毅伯府的招牌護著,不怕地痞流氓欺負,小日子肯定能過得有滋有味,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怕就怕一顆心太大,舍不下府裏的花團錦簇、亭臺樓閣,夢想著有朝一日也能綾羅加身、錦繡堆砌,翻身作主子。

    鳳娘支著腮翻看一卷遊記,回想著前世金梅娘如何談到碧桃這丫頭。

    冬月端著一碗紅棗銀耳湯來,笑道:“大奶奶又在看大爺自個兒編的遊記?這都看三天了,且歇一歇,桂嬤嬤親手燉了甜湯。”

    鳳娘接過蓋碗,隨意道:“女子不方便出門遠行,看些書增廣見聞也好。”

    她喜歡翻閱《武林舊事》、《東京夢華錄》、《元和郡縣圖志》一類的書,上面記載了那個時期的地理風貌、自然習俗、民間的吃食與娛樂等等,十分有趣。

    柳震跟隨忠毅伯在天府之國住了近十年,忠毅伯為了強迫他練字,讓他每日寫一篇生活記事,一開始全篇廢話,但慢慢長大,見聞多了,他開始記錄自己每日的所見所聞,比如遊成都武侯祠,描述他對諸葛亮的景仰,哀歎劉禪在位四十一年,亡國後還“樂不思蜀”,慶倖劉備廟中的劉禪塑像被丟出駢了,亡國之君哪配享百姓香火。

    比如,遊李白故址隴西院,詩人在這裏一面讀書,一面練劍術,時稱“五歲通六甲,十歲觀百家”。

    比如,遊峨嵋山的點點滴滴,怎麼去的,怎麼回來,看到哪些景色,吃了些什麼,又如何將酈道元的《水經注》找出來看,才知“然秋日澄清,望見兩山相對如峨嵋,故稱峨嵋焉。”是以蜀國多仙山,峨嵋世難匹。

    像這樣類似遊記的日誌非常多,還有日常生活的描述,例如祖父過生日時如何熱鬧、過年時的歡樂、元宵燈會、民間百戲藝人的奇術異能……等等

    柳震觀察敏銳,描寫得十分生動有趣。

    鳳娘嫁過來後,柳震發現她愛看這類閒書,頓生“志同道合”的知己情懷,喜孜孜她將一箱子的日誌搬出來,挑挑揀揀湊成一套三冊,自掏腰包印了三十套,純粹是自娛之作。

    鳳娘見獵心喜,當成寶貝一樣捧著,自己留兩套,武信侯府送了兩套,父親那兒連著生日賀禮一起送去,兩位姊夫家也送了,愛看不看隨意。

    柳震見嬌妻如此捧場,厚著瞼皮也給太子和靜王各送一套,太子沒表示,靜王卻誇他彷佛在寫一幅有趣的蜀地風俗志,沒去過的人都會心生嚮往。

    靜王誇獎了,那群紈褲好友即使看書就愛睡,也帶禮品上門求一套回去。

    柳震樂得合不攏嘴,他也不忘將愛妻的《三字經》圖文畫本印刷出售,順手賺了一筆給愛妻添私房錢。

    楊修年收到書後,隨意翻了翻便丟在一旁,他都尚未將自己的詩文佳作印成書冊,柳震那粗人怎麼好意思!就憑他肚裏那點墨水,要不是投胎投得好,這輩子不是泥腿子在田裏刨食,就是在飯館裏跑堂。

    反而是金梅娘無意中發現塞在書架角落的三冊書,好奇翻了一下,越看越入迷,帶回自己屋裏打發時光。

    鳳娘自然不知姊姊家的事,時值秋日,忠毅伯府由的各色菊花開得格外豔麗,有常見的孔雀菊、綠雲、黃菊,也有罕見的墨菊、太真含笑……還有會飄香的桂花、濃豔的梗海棠,姹紫嫣紅,仿佛春光依舊在。

    今日柳震回來得早,陪鳳娘去後花園散步賞花,看著成群低飛的蝴蝶一下子停在菊花上,一下子飛舞至桂花樹附近,蝶兒的千姿百態與花兒相映成趣。

    順著賞花路徑再走過去便是小湖,湖畔松柏的翠綠很吸引人,旁邊有供人歇腳賞景的萬春亭,小湖上築有才子佳人最愛漫步吟詠佳句的映波橋。

    暖房不大,裏頭都是珍貴的花木盆栽,忠毅伯十分寶貝他的蘭石盆景和岩松樹石盆景。

    鳳娘聽著柳震細數忠毅伯擺弄樹石盆景的熱衷,每每親自動手,不許旁人隨意碰觸,她真心覺得太好了,一家之主不玩女人玩盆景,少了多少是非啊。

    從暖房出來,萬春亭上多了柳三太太和柳汐,柳震和鳳娘便走過去向柳三太太見禮。

    柳三太太點個頭,柳汐則是知禮地起身笑道:“見到堂哥、堂嫂正好,三日後的賞菊詩會,堂嫂可有雅興參與?”

    原來輪到柳汐作東辦詩會,恰逢菊花盛開,秋風起,想必能激起才女們文思泉湧、詩興大發。當然,還需要有好茶好點心和美食佳釀,最好再提供一、兩樣彩頭給作詩、作畫奪冠的才女,如此一來賓主盡歡,柳汐就能在才女圈子裏留下好名聲。

    然而吝嗇的柳三太太,對女兒有這麼慷慨?

    鳳娘之前就聽柳震說過,柳三太太八成會把這事扯到別人頭上,她以為他在說笑呢,不曾想柳汐直接道——

    “我在堂嫂屋裏吃過的茶點均十分美味,還有元朝的卵白釉飛雁銜穗玉壺春瓶,十分美麗,我在林鄉侯府提了提,眾姊妹均羨慕得很,都說想親眼見一見,不知堂嫂願意成全否?小妹在此拜謝。”說完便屈膝行禮。

    這是趕鴨子上架吧,根本強人所難,真不愧是柳三太太的女兒,占人便宜總是理直氣壯,一副“我不跟你見外,拿你當自己人啊!”的樣子,好像誰拒絕她就是不念親情。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麼好意思拿堂嫂陪嫁的古董去做人情?

    元朝的卵白釉瓷器原本就是物以稀為貴,在戰亂中不知毀損了多少,留下來的全是價值連城的古董。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3:20


    柳震目光微沈,鳳娘卻笑吟吟地道:“幾盤點心值什麼?到了詩會那天,便派人送過去,待吃完茶點,妹妹正好領著一眾姑娘散步消食,到我屋裏賞花瓶。”

    柳震露了兩分笑意,“如此甚好,汐姐兒也算蹭了你的光。要知道,榮寶齋裏一對卵白釉的蓋碗就要價八百兩銀子,一上架就被行家買走了。”榮寶齋是京城最大的古董珍寶店,聽說背後的主人是定國公和阮貴妃。

    柳汐原想埋怨鳳娘不大方地將花瓶送到她屋子中,一聽到柳震提及銀子便縮了回去,只嘀咕道;“有堂哥在,我怎好領姊妹們踏入春渚院?”

    柳震神色微微一沈,“汐姐兒要招待別府女眷,叔伯兄弟們豈會留在內院?誰家都沒有這樣的規矩。”

    柳汐忙道:“是妹妹失言。”

    柳三太太心裏罵女兒太笨,眯起眼笑了一聲,“家人就該互相幫襯,難道還怕不小心碰壞了一個花瓶我們賠不起?我說鳳娘啊,那個卵白釉的花瓶就借汐姐兒玩賞兩天,肯定完璧歸趙。若有毀損,三嬸會照價賂償,就這樣說定了啊!

    “汐姐兒頭回主持一個詩會,娘一定給你撐場面,讓你好好露臉。我想想,我怎麼給忘了你大嫂的陪嫁裏有一套琉璃茶盞,拿出來用正合適。”

    柳汐喜出望外,“娘,是真的嗎?大嫂自己都捨不得用,肯借我撐場面?”

    柳三太太一挑眉,“她敢不借?生了一個病殃子就沒再生,我早想給你大哥抬一位良妾進門,她可不要給臉不要臉。”賤妾、通房有賣身契,良妾卻是在衙門有備案文書的,雖然寵不寵愛全看男人,但正妻是不能隨意打殺良妾的。柳三太太的狠辣之處便在此,公開放話,不用半個時辰這話便會傳至柳二奶奶耳裏,

    柳二奶奶哪敢跟婆婆、小姑對著幹?不只一套琉璃茶盞,還要再添些筆墨紙硯才算上道。

    柳震就在面前,她卻對女兒說:“你大哥、你大嫂”如何如何,彷佛庶出長孫不存在似的,但若要與她較真,伯府分家了呀,各房論各房的排序,人家母女說的也沒錯,叫柳震是堂哥,禮貌一點是大堂哥,教人挑不出錯來。

    但柳震與鳳娘就是不爽,柳震是不稀罕當大哥,但三房不稀罕他,處處打壓他,憑啥來占他的便宜?

    鳳娘眉角微挑,“卵白釉花瓶是吧,三嬸都開口了,小輩豈能不給面子。詩會那天,連同三盒點心,算是我這大堂嫂給汐姐兒添喜助興。”把大堂嫂三個字咬得重些,呵呵,我不過是堂嫂,你都生分了,我何須多巴結?

    至於柳汐,她真心不放在眼裏,像柳汐這樣給點顏色就開染房、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在高門大戶的後院裏是走不遠的。

    勸柳沒嫁小官小戶之家?算了吧,她何必惹人記恨。

    前世柳汐可是高嫁了,她沒興趣也沒立場多管閒事。

    柳震和鳳娘出了萬春亭,照原路走回去。

    他若有所思地橫她一眼,“娘子不需須勉強答應出借古董花瓶,是柳汐太不懂事。”

    鳳娘嫣然一笑,“卵白釉的花瓶一共有三對,拿一個暗刻花紋的去炫耀就夠了,我可沒答應將飛雁銜穗玉壺春瓶送去。”

    柳震笑道:“娘子聰明,反正三嬸也看不出來有哪里不一樣,在她眼裏通體如雞蛋白的花瓶遠遠不如石彩花瓶討人喜歡,所以才特別寶貝西洋貨。”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卵白釉的瓷器色如象牙,若有花紋也多是暗刻花紋,遠遠看去就是一件素白瓷器,拿在手上欣賞才看得出有蓮塘雙鳧紋、魚藻萱草紋等等,文人雅士就愛這份含蓄的美,彰顯自己不尚浮華。

    鳳娘只是覺得用來插花特別好用,什麼顏色的花都適用,便命人拿一個出來插花,

    誰知柳汐眼尖地發視了,眼光還不錯。

    那件玉壺春瓶的價值便在於它瓶身上有浮凸的飛雁銜穗圖紋,十分罕見,鳳娘也只有這一對,還是生母容氏的嫁妝,金永楨心疼妹妹低嫁,值錢的都給她了,她自然不會往外送。

    她看了丈夫一眼,臉上浮現笑容,“若是夫君有需要拿去送靜王或太子,妾身不吝惜這些身外之物。”

    柳震大悅,心暖暖的。雖然他不是貪圖媳婦嫁妝的無用之徒,可夫妻一體,他不想見外了,順口應下,“真有需要,我會開口。”說完又道:“其實靜王愛財,古董、珍寶他不缺,金子或銀票才是最愛的。”

    鳳娘嗤一笑,“所以夫君便投其所好,替靜王打理幾處生意,賓主盡歡。”

    “天生我才必有用,只需找對需要的人。”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柳震從小學的不是風花雪月中看不中用的本事,而是真刀真槍絕對實用的本事。

    忠毅伯年輕時對三個兒子均如此教導,只有柳三爺吃不下苦,覺得做文人輕鬆多了,加上命運對他頗偏愛,兩位兄長死的死、殘的殘,更確信自己有先見之明,理所當然教柳泳、柳況、柳泛也去讀書做文章,連女兒柳汐都成了才女,不可謂不驕傲。

    柳震是第一個出生的孫子,當柳沐誕生時,柳三爺和柳三太太都不想自己的嫡子隨了“震”字的部首,又怕忠毅伯不悅,便巧言震的上頭是雨,雨水滋潤大地好啊,柳沐便從了水字旁,下麵出生的弟弟、妹妹也隨俗。後來柳三爺有了庶女,柳三太太心裏窩火,隨便給了艸字頭的閨名。

    忠毅伯是地道的武夫,其實不在意這些,是柳三爺自己想太多了,反而讓人覺得他小肚雞腸,連二哥的遺腹子都容不下。他不得不偏心柳震,寵著寵著便放不下了,柳震的個性又最合老人家的心意,自然更上心。

    人老了就不想委屈自己,咱就偏心了怎麼樣?

    鳳娘完全沒意見,樂呵呵地被人愛屋及烏,以孝心回報忠毅伯,吃的、用的、穿的都揀好的送往東跨院,連忠毅伯的兩位姨娘均受益匪淺,滿嘴好話。

    到了詩會前一日,鳳娘讓人將卵白釉的花瓶取一對出來,桂嬤嬤提醒她一句,她才想到金梅娘的生辰也在這兩日,便讓桂嬤嬤趕緊送一份禮物去楊府。

    不多時,桂嬤嬤回來向她複命。

    “二姊一切都好嗎?”鳳娘示意她坐。

    “看起來挺好的,二姑奶奶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派頭。”桂嬤嬤坐在雞翅木繡墩上,端著一盞茶,含蓄地道:“聽說楊老夫人病了,楊夫人服侍榻前,所以……”

    鳳娘立刻懂了,繞了一圈,那兩位懷孕的姨娘還是要金梅娘負責照顧,即使楊老夫人病癒,也不好再勞累老人家。

    “薑是老的辣,二姊還是老實做人吧。”

    桂嬤嬤心裏也這麼想,卻不好明說。

    而在楊家的金梅娘,瞧著剛收到的生辰禮——粉紅碧璽福壽佩,只覺得胸口有一團揮不開的悶氣。

    她不喜歡鳳娘送的禮物?不,她喜歡極了,碧璽不是多貴重的珠寶,但粉紅碧璽太少見了,物以稀為貴,可見妹妹的心裏還是有姊妹情的。

    幸好她不知道鳳娘要人提醒才記得。

    但是人怕比較,不比不知道,一比就心口悶啊!

    裝著粉紅碧璽福壽佩的小禮盒旁邊是一疊詩稿,算一算約二十來張,有詠梅的、詠荷的、詠菊的,寫得錦繡繁華,借用粉嫩的花骨朵來抒發情懷,紙上仿佛有甜蜜的花香撲面襲來。

    詩是好詩,纏綿動人,這些是楊修年這一年累積下來的佳作,挑揀最得意的也最符合他對愛妻款款深情的二十多首詠花情詩,送給金梅娘作生辰禮。

    他的目光柔和得如潺潺春水,“一般俗物哪配得上吾妻梅娘,這些詩稿才能表達我重逾千金的情意。”

    金梅娘滿臉驚喜地接下,唇角的孤度如一彎新月,忙命人送來一桌酒菜,夫妻兩人甜甜蜜蜜地念著詩稿,把酒談心,談著談著便上床交流,恩愛了一夜。

    她又不傻,那兩個狐媚子有孕不能伺候,其他的只是通房,她當然要把楊修年留在房裏,早點懷上嫡子,立穩腳跟才能收拾那幫賤貨。

    待天明楊修年去了詹事府,金梅娘便對著那疊詩稿苦笑,再對比鳳娘送來的禮物,她多想朝楊修年怒喊她不要詩稿,她情願要一疊銀票!

    就算一張只有十兩銀子也好,他的詩拿出去換銀票給她啊!

    金梅娘差點要捶胸頓足了,幸而還記得維持形象,可往深處想,她欲哭無淚。

    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如今七事都變更,柴米油鹽醬醋茶。

    嫁了人,她才明白閨閣女兒之間為何會流傳這首詩,當年只覺庸俗極了,女兒家只應“柳絮才高不道鹽”,才子則應“敢將詩律鬥深嚴”,日子過得如謫仙一般。誰知成親後,生活日復一日,平凡無趣,庸俗無奈。

    新婚時寶貝兮兮的詩稿,如今她只希望能換銀票。

    楊修年用的還是撒金箋,一般的宣紙不屑用,撒金箋多貴啊!撒金箋拿出去能換錢,他的詩能換錢嗎?

    金梅娘十分悲憤,卻說不出是悲憤楊修年不節儉,還是悲憤自己不復當年。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3:52


    “我們不在府裏不要緊嗎?”

    “娘子會作詩?”

    “不會。”

    “我也不會。娘子想跟一群小姑娘在那裏攀比誰的發簪是新花樣、誰的衣衫料子疑似是去年的舊蜀錦?”

    “不想。”雖然她不過十六歲,但少婦和少女的穿著打扮還是不同的。

    “我也不想。”柳震一攤手,“說穿了,三嬸只要占到便宜,我們在不在家都不重要。”最好永遠消失無蹤,想來三叔夫妻很樂於接收留下來的一切。

    鳳娘心想也是,反正點心和花瓶都送去了,桂嬤嬤會帶人把守好門戶,柳震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誰敢擅闖春渚院?

    說好的賞菊詩會不過是沽名釣譽,哪來這麼多才女?更多的是拿前人的詩詞隱一隱,附庸風雅一下,應景即可。閨閣聚會重在結交一、兩位閨中密友,其他的不管是大姑娘還是小姑娘,都只是在嘴上攀比,或在心裏打算盤。

    人生難得知己,更不可能在詩會中尋覓得見,鳳娘從來不參與,以前是怕受人取笑不會作詩,重生後是懶得理會,做女紅孝敬祖母還實在些。

    此時車夫揮著馬鞭,馬車穩穩出了京城,向東而去。

    柳震伸手挑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馬蹄聲靠近,嘴角扯出一彎笑意,“沈寄來了。”

    “相公該去陪朋友。”

    馬車暫停,柳震下車,自有護衛牽了他的馬匹上前。

    沈寄也帶了一群護衛,雙方會合,朝普濟寺而去。

    冬月、巧月在馬車裏服侍鳳娘,後頭還有一輛小些的馬車載著幾位隨行出門的媳婦和備用的物品。

    鳳娘含笑道:“日子過得真快,好像荷塘裏的蓮花才朵朵綻放,這一夏便過去了,一入秋便想著何時降下初雪。日子是好日子,但也不能含糊地過去,你們貼心伺候我幾年,我不能不為你們的終身打算。”

    “大奶奶!”冷不防聽到這事,兩位丫鬟都害羞了。

    鳳娘無聲無息地笑了,“車裏只有咱們主僕三人,你們只管放心直言,是想放出府去,還是留在府裏配人?”

    能放出府去是做主子給的最大的恩典了,冬月和巧月互望一眼,喜出望外。

    冬月是家生子,當初能被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挑中,和春月、夏月、秋月一樣,父母都是侯府裏有些體面的世僕,日子過得安逸,坦白說,外頭商戶人家的小姐都未必過得比她們富裕舒服。

    若是能出府,那肯定是將冬月送回侯府中她爹娘自行婚配,而民間一向有“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千金貴女身邊的大丫鬟所接受的教育和見識不是普通民女能比的,外頭想求娶的人家很多,不愁嫁。

    冬月沒吃過苦,心思活絡,對於此事是心動的,有機會脫了奴籍,日後有了兒女也不會再是奴才。她知道秋月給了二姑爺作通房,春月、夏月也逃不過這宿命,還沾沾自喜,以為有一天能當上姨娘呢,但姨娘也是奴才,冬月不願意,情願像她爹娘那樣,至少回自己的家有個人知冷知熱,而不是鬥雞似的去爭寵受。

    出嫁前,鳳娘便跟桂嬤嬤坦言不要陪嫁丫頭作通房,有那小心思的全留下。心腹丫鬟作通房,再忠心的婢子也會生出二心,桂嬤嬤自然十分謹慎地挑選人,再報給大長公主定奪。鳳娘待人寬和,但願意將大丫鬟放出去,是萬分難得的恩遇。

    巧月沒有那麼天真,她小時候家裏貧寒,她娘還連生了五個女兒,祖母和爹都想要兒子,前面三個女兒都賣了,她是第四個,眼睜睜看著她娘懷第六胎還要下地種田、拾柴喂雞、洗衣做飯……活生生累暈倒在田裏,流產大出血,一屍兩命,一張草席裹了,埋在荒山裏,祖母和爹轉身就把她跟妹妹賣了,得了三兩銀子再娶一個女人來生兒子。

    巧月不曉得她的姊妹們被賣到哪里去,但她知道自己能進武信侯府做奴婢是老天開眼,能服侍大奶奶是上輩子燒了高香。她不天真,沒有父母家族護著,沒有一門手藝,男兒要混口飯吃都不容易,何況是女兒家?獲得自由又如何?饑寒交迫時照樣被賣掉。

    巧月一下子便想清楚了,回答道:“求大奶奶恩典,奴婢想一輩子伺候您。”由主人婚配,嫁人後可以慢慢熬成像桂嬤嬤一樣有小臉面的管事。

    鳳娘點了點頭,目光移向冬月。

    冬月微微低首道:“奴婢的爹娘把奴婢的姊姊嫁到鄰縣舅姥姥家,奴婢跟隨大奶奶陪嫁過來,自然由大奶奶作主。”

    鳳娘也不失望,唇角化出幾分薄薄的笑意,“你爹娘是侯府的老人了,門路廣,在外頭尋門好親事不難,翻過年你也十八了,就回去嫁人吧。”

    “大奶奶……”

    “沒事,桂嬤嬤會替你們備好嫁妝,以後好好地過日子。”她不缺服侍的人,雖然用冬月用得很順手,但也不是非她不可。

    冬月沒有糾結太久,恭敬地應下。

    巧月暗暗高興,冬月嫁出去了,就表示留下來的人有機會成為大奶奶的心腹。

    前世冬月也是選擇離去,由她爹娘作主嫁給一家頗大的藥鋪東家的二兒子,日子過得和順,鳳娘便由她去了,直到七、八年後才輾轉聽到丈夫跟著公公去收藥,遇到劫匪,父子倆均命喪刀下,藥鋪也因為損失了一大筆錢,新東家又木訥,最後還是將店鋪盤了出去,就再也沒消息。

    那時候的鳳娘自顧不暇,加上冬月的爹娘尚在,她歎息一聲便放下此事了,今日卻不得不提醒兩句,“挑人別挑茶商或藥商,每年揣著大筆銀票去外地收貨,易遭賊眼,不保險。”

    冬月笑笑應了,心裏有點奇怪,不過也松了一口氣,大奶奶沒生她的氣。

    武信侯府與忠毅伯府能在京城立穩腳跟,經歷過幾代風風雨雨,至今名聲不墜,不是已沒落的三流公侯之家能比,打死冬月也不敢惹金鳳娘不快,那後裏不是她一家老小承受得起。

    鳳娘慵懶地靠著背後的軟墊閉目養神,心思已飄遠,想著此番去普濟寺,除了上香,還要見一位寄居于附近白雲庵的姑娘。

    林秋容,那個賣身葬父差點被地痞無賴拖回家欺負、被路見不平的柳震英雄救美的姑娘,父喪都過百日了,還留在這裏不回原籍,想必是鐵了心要在京城落腳。

    這輩子,她絕不能讓這女人妨礙哥哥的前程。

    普濟寺的素齋還是一樣地美味。

    “脆皮豆腐和一品豆腐卷每回來都這麼好吃,林姑娘若喜歡便多嘗嘗。”

    男女有別,上香後,鳳娘和林秋容在廂房用飯,柳震和沈寄在另一處吃。

    林秋容和奶娘在白雲庵住了五個多月,為亡父抄經祈福,白雲庵住的均是清修的女尼和一些孤老無依的寡婦,又不如普濟寺出名,香油錢自然不多。

    普濟寺每年光是信徒點長明燈所捐的香油錢就讓寺裏富得流油,還能琢磨出京城貴人也稱讚的素齋。而白雲庵真的是粗食淡飯,少見油腥,哪能浪費油去炸豆腐卷?

    林秋容以前家裏雖清貧,卻有幾畝薄田,一個月至少能吃兩、三次葷腥,如今在白雲庵都吃得面有菜色了。

    等了又等,她終於等到柳震派人傳遞消息,說找到她的親人了,她這才趕緊換上一套最好的細棉布衣裙,戴一根銀簪,將自己妝扮得清淡水靈,任何男人看了都會憐惜。

    林秋容一向知道自己好看,林父明明得了病,為何還要帶著女兒趕來京城?而且還是賣了田產和一個丫頭,拿著全部家產一百二十兩進京呢。就是看女兒太美了,想回京城嫡支的祖宅托孤,就算給主家聯姻也好,至少女兒不用嫁給種田的或打獵的。

    誰知道他們太打眼了,住客棧時被人偷了銀兩不說,林父又驚又怒,吐血而亡,這才有了林秋容賣身葬父一事。

    她帶著奶娘立在普濟寺山門前等待柳震,心裏不無幾分旖旎心思,戲曲、話本裏面不都是英雄救美,美人感恩戴德以身相許嗎?

    貴公子身邊侍衛僕從簇擁,鄉下來的美人如何不心醉神迷?即使她手抄經書,也不時走神,懷想他家裏是怎樣的富貴窩。

    奶娘說的對,賣身葬父也要找對買主,酒樓、商鋪要買她回去當丫鬟,她當然不願意。地痞惡霸要搶她回去當小妾,奶娘撒潑打滾撲到路過的幾位錦衣公子腳前,果然被貴公子救了,不但葬了老父,還安排她在白雲庵棲身。

    是不是過了重孝,貴公子便要帶她回家?

    林秋容滿懷小心思地來了,結果現實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柳震不是單獨帶僕從前來,一同過來的還有另一位也是救美英雄的沈公子,接著,從豪華的馬車上下來了兩位穿綾羅衫裙的少女,林秋容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誰知居然只是丫鬟,是柳震髮妻的陪嫁丫鬟。

    城裏的丫鬟都打扮得比她美,竟穿綾羅、戴金釵?

    柳震伸手扶鳳娘下車,林秋容和奶娘均看呆了,這世上竟有這麼美的女子!

    自詡貌美如花的林秋容感到自慚形穢,卑微地被比入了塵埃。

    原來這才是話本中所描繪的絕豔佳人,

    衣香鬢影,春雪玉顏,姿韻穠豔卻又有清雅之美,一顰一笑均撩人心弦。

    見了鳳娘,她這才知什麼叫眉目如畫,什麼叫豔若桃李,絕代風華。

    林秋容火熱的心一下子熄了,這時的她,還沒見富貴眼開,生出作妾也好的念頭。可以作正妻,誰肯自甘下踐作妾?除去被父母坑了一輩子的,大多是眼紅人家吃好穿好,金錢玉環不離身,偏偏怎麼拼搏也嫁不進富貴人家作正妻,於是作妾也好,勝過天天起早貪黑勞累得像條狗。

    林秋容隨著鳳娘上香,知客僧客氣地引導,親手點了香奉給鳳娘身邊的丫鬟,丫鬟再奉給主子。

    柳震和沈寄離得不遠,護衛在殿外把守。

    林秋容生母早逝,林父買了奶娘和丫頭照顧她,親自為她啟蒙識字,但也僅此而已,如何見識過這陣仗?

    午膳時,滿桌佳餚,素齋竟然做得比葷食美味,林秋容不信一般香客也吃這麼好,心中揣測著這一桌得捐出多少銀子?

    她這幾個月來嘴巴淡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一餐好的,忍不住吃得滿嘴油,順口問了出來。

    “不曉得。”鳳娘不在意地一笑,“要不,冬月去問一問。”

    冬月福身應諾,出了廂房很快又回來,“稟大奶奶,大爺捐了二百兩銀子,沈大爺也捐了二百兩。”

    林秋容倒吸一口冷氣,身後的奶娘連咽口水。

    什麼樣的人家不把錢當錢,吃一頓素齋就捐了二百兩,莫非京城遍地是黃金?

    他們被盜去一百二十兩就活不下去,全家走投無路,富貴人家卻對寺廟這麼大方。不對,她和奶娘寄住白雲庵,只有一位嬤嬤每個月送十兩銀子和一袋小麥給庵裏,她都感動得以為英雄偷偷愛慕她才這樣捨得,如今才明白自己想多了,幸好尚在孝期,沒有小做出一些出軌的言行。

    不過來京城果然是對的,處處繁華,有錢的貴公子數不勝數。

    用膳後,喝茶清口,林秋容知道要進入正題了。

    鳳娘看她的衣著和言行舉止,便曉得此女的家境在平頭百姓中算好的,算是小鄉村中的富戶,到了京城卻成了貧戶,商鋪裏的管事都比她家強。

    但人心是不容小覷的,尤其是貌美的女子,一旦起了虛榮心,沒啥事做不出來。

    “林姑娘的父親張安平張老爺是林家的贅婿吧?因為不明白內情,所以要查出林姑娘的本家是哪一戶費了不少工夫,累得林姑娘在白雲庵多住些日子,剛好為令尊抄經書,過了熱孝期。”鳳娘的聲音溫柔得像春風的呢喃。

    林秋容眼眶含淚,“嗯,我抄了許多《往生咒》和《功德經》燒給我爹。”

    “林姑娘是純孝之人。”鳳娘溫言軟語道:“令尊生前想必十分憐愛姑娘,很少提及張家之事,京城裏姓張的官員可不少,姑娘所知的又不多,實在難查,所幸有沈大公子幫忙,才得到確實的訊息。”

    林秋容不安地道:“父親的家人不在京中?還是不願接納我?”她再無知也曉得官員外調是常事,而父親既然是入贅了林家,那就表示與張家再無關係,不同於分家出去的旁支,而是從祖譜上除名。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4:17


    因為是入贅的,張安平素日絕口不提京城張家,等到自己病了,林家無人可托孤,萬般無奈才賣了家產進京想等自己求到老太太那兒,眼看自己都快死了,為了張家的名聲,老太太也不好把女兒赴出去了

    張安平是帶有三分怨氣的,因為張老爺欠了林老爺的救命之恩,林家子息凋零,只剩下一個病弱的林小姐,林老爺只求一位贅婿來延續香火,而張家偏偏兒子多,舍出一位庶子,張老太太自然無關痛癢,還省得為他張羅親事。

    只是當初年紀適合的庶子就有三個,為何偏偏選中他?就因為他姨娘早早地死了,沒人護著,也不像另兩人已有秀才功名。

    在張家,庶子有了秀才功名,成親一年後便可以分家出去,有自己的小宅子和田產,是以張家兒郎連庶子都可以說上不錯的親事,只有張安平,入贅林家,憋悶了一輩子。

    林老爺文弱,林小姐更是病秧子,成親數年才懷有身孕,生下林秋容不久便死了,林老爺常年吃藥吊著命,又多活了十年,一直到安葬好林老爺,張安平才發現林家根本沒剩下什麼,才歇了再娶一個女人進門的念頭。

    誰知舒坦的日子沒過上三年,換他自己有了咳血之症,因此他心中充滿了怨念。

    嬌柔得似朵花兒的林秋容,是張安平唯一的慰藉,他想直接帶女兒進張家兒的美貌,張老太太不至於拒絕多一個孫女聯姻,所以也沒對女兒說太多,怕事情不成反而傷了女兒的心。誰知計畫趕不上變化,錢財被盜取一空,他急怒之下吐血而亡,連累了林秋容只能淒淒慘慘地賣身葬父。

    戲文裏的故事往往是取自生活,平常雖聽聽就罷,但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淚漣漣了。

    林秋容眉目端秀,面如春花,看著柔弱無害,大部分的男人都很喜歡吧?

    鳳娘笑語盈盈,目光流轉,“林姑娘莫急,倘若沒有好消息,我家大爺和沈大公子也不會讓我來向姑娘說道。”

    林秋容盯著她看,和自己差不多大,長眉鳳目,鮮妍嫵媚,周身華貴氣派,是自己見過的最出眾的美人,這才是官家小姐、貴族千金吧!

    “大奶奶請說。”她聲音弱弱的,是自慚形穢。

    命運不濟的可憐美女,會有許多男子願意擋在她身前吧?鳳娘可不會小看這樣的林秋容,前世這朵花兒爬上了金永德的床,使得武信侯府長房對二房金永禎夫婦非常不滿,任由金永禎外調任地方官多年,長居京城的長居不肯使一點勁,在鳳娘重生之前,親哥哥都回不了京城。

    不是金永禎和張立雪做了什麼,而是長房誤以為林秋容是他們特別送上金永德的床的,想故意安插一個釘子在長房。

    “林姑娘的父親出身張家,大伯父現任國子監祭酒,二伯父乃戶部侍郎,令尊是庶出三郎,成親後便斷了音訊,這才好一番難找。”鳳娘一直注意她的神色。

    什麼國子監祭酒,林秋容不懂,但戶部侍郎是大官她還是聽過的,馬上兩眼放光,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果然不是個安分老實、淡泊名利的姑娘,連她身後的奶娘都跟著激動起來。

    鳳娘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笑道:“沈大公子親自往張家走一趟,說了姑娘的處境,張家老太太得知令尊去得早,十分難過,又欣慰姑娘是個孝順的,馬上命人收拾住處,讓姑娘的大伯母來接你回張府安身。”

    “真的嗎?什麼時候?”林秋容忙道。

    “很快就到了吧,沈大公子和張家約的是未正時分。”

    林秋容喜出望外,她奶娘卻“哎喲”一聲道:“快到時辰了,來不來得及趕回白雲庵收拾行李再過來?”

    鳳娘一愣,自然不會回復奴才的問話。

    冬月上前一步笑道:“這位嬤嬤不用著急,張大太太來接林姑娘,自然會派下人跟嬤嬤一道去白雲庵收拾行李。”

    林秋容微低頭,覺得奶娘給她丟臉了。官家的規矩不一般,她要好好學。

    鳳娘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玩味道:“林姑娘進了張家,相信張老太太會派教養嬤嬤指點一二,比如官家小姐出人有丫鬟、婆子隨行,不需要自己動手做什麼。”

    林秋容輕輕咬著唇,想到過去自己給自己端茶倒水、縫衣做鞋的日子,太委屈了。若是父親一直留在張家,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家千金,不似現在要寄人籬下。

    張安平作為贅婿,自然不提自己只是不愛寵的庶子,就算提了,林秋容也不明白官宦之家的庶子地位跟嫡子相比差遠了,尤其張安平連秀才都考不上,在張家連二等丫鬟都敢給他臉色看。幸虧林秋容不知道,她以為做奴才的天生就會卑微地討好主人,把主人奉為天。

    鳳娘抿抿唇笑了,又說了些官家小姐的日常生活,林秋容聽得很認真,十分感激鳳娘的提醒,免得出糗。

    很好,從現在就端起小姐架子,別再成天可憐無辜、嬌嫋不勝地迷惑人眼。

    “張家世代書香,清貴官宦之家,規矩是多了些,不過住久了便習慣了。”

    “我肯定能習慣的,畢竟我也是張家的骨血。”

    “說的好,有志氣。”果然沒有自知之明,讀書人家即使譏諷你也是拐了三個彎,等你明白自己有多麼上不了臺面,應該已經是明、後年的事了。

    鳳娘沒打算告訴她,張立雪是吏部待郎張大人的嫡三女,算是她的堂姊,張立雪在八月底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如今正在坐月子,等出了月子便要忙著照顧小孩。林秋容回張家寄人籬下這鐘小事,張二太太不會特地告訴她,“賣身葬父”可不是什麼好名聲,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無法在京城裏說親。

    前世張安平沒有這麼快吐血身亡,林秋容也不需要賣身葬父,父女倆順利地進了張府,見到張老太太和主持中饋的大太太、二太太,張安平想托孤,老太太不樂意,這世上哪有贅婿回歸本家的,這不是亂了章法嗎?

    贅婿在本朝的地位很低,都是窮人家兒子太多了,出不起聘禮,去入贅比自家富裕的人家,為的也是傳宗接代,至少可以吃飽穿暖。

    但張家不窮啊,當年張老爺舍出一個庶子去入贅林家,也怕親友同僚笑話,因此一再強調是為了救命之恩不敢忘,而且林家小有資產,也需要一個壯丁打理家業,只有張安平去了才知道,光是林家父女倆常年吃藥,就可以把家裏吃窮。

    同樣身為張家兒郎,他沒有得到一分財產,如今快死了,只求收養他的女兒,過兩年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怎麼就做不到呢?

    張老太太本來就對庶子沒有感情,丈夫死了就更不想裝了,那些生了兒子的老姨娘都直接送到庶子家養老,折騰自己的媳婦去。但在外人眼裏,張老太太好賢德啊,讓人家親母子團聚,享天倫之樂。

    只有張老太太自己心裏明白,能生出兒子並養大成人的姨娘豈有善類?這些有兩把刷子的女人被她壓制了一輩子,憋悶了一輩子,到了親兒子家裏,翻身做了老太太,豈能安安靜靜的,不作威作福地使動折騰才怪!

    看那些庶子、庶媳過得不安生,張老太太就安生了。

    好不容易身邊都清靜了,只有自己親生的兒孫繞膝,張安平這個出了族譜的庶子帶著林秋容來托孤,她哪里會高興?說什麼林秋容貌美可以為張家聯姻,拜託,張家的孫女多了去,一個個都嫁得不獵,哪需要林秋容聯姻?

    而且林秋容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土包子,官宦之家娶妻娶德,不是長得漂亮就有用。商戶人家倒喜歡漂亮媳婦,但張安平願意?反而會怨她作踐林秋容。

    左思右想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張老太太更不樂意了。

    前世張安平就是在張老太太面前吐血暈倒,撐了幾日便魂歸地府。張老太太震驚之余也有點歉疚,便讓林秋容以“表小姐”的身分住下,日子過得跟張家姑娘差不多,未出嫁的姊妹們在一起生活,林秋容很快就適應了在官家後院該如何謀生。

    但林秋容畢竟年已十五,過了三年守孝期就十八歲,不好說親事,張老太太便讓大太太和二太太抓緊時間,過了一年熱孝期就暗中查看有無匹配的公子,若有合適的可以先訂下來,等十八歲便嫁出去。

    那時候張家已出嫁的姑奶奶對命運不濟的林秋容均有幾分憐憫,姊妹們輪流接林秋容去小住,包括張立雪在內,讓林秋容住進了武信侯府。

    鳳娘前世正為了楊修年貪戀兩位表妹而憤恨不已,對所謂的表小姐都沒有好感,得知張立雪將窮表妹接回府中,心裏暗罵婢子蠢,小心窮表妹轉身和自家丈夫暗通款曲。哪知道林秋容的野心更大,看上了武信侯府的正經繼承人,大房嫡長子金永德。

    既然知道親哥哥前世被誰拖累,鳳娘重生後除了解除自己的親事,最在意的就是林秋容的動向。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敢再拖累金永禎的前程,她絕對會親手了結這女人!

    她的哥哥兩世都一樣疼她護她,比父親寵她。父親在外地任官步步高升,哥哥大可以留任京官,那才是她的娘家人。

    柳震成親之前,爆出柳震“英雄救美”的傳聞,柳震透過金永禎給了她萬言書解釋清楚林秋容的事,她才恍然林秋容出現了,只是這一世比較倒楣,她成了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且只知道父親老家是姓張的官宦人家。

    柳震忙著成親,一起英雄救美的其實有四位公子,只不過柳震經商,比較瞭解市井生活,不怕上來騙錢的,所以由他出面安排林秋容和奶娘暫居白雲庵。

    成親後,他忙著過新婚生活,等鳳娘住了對月回來,他才提及要替林秋容找出生父家。

    鳳娘告訴他,“不用急,林姑娘正在熱孝,一身白衣素服地上門哭喪,誰家的老爺、太太都會心裏膈應。十五年來不曾聯繫,何須急在一時,不如等過了四、五個月,林姑娘略略平復了喪父之慟,那時再請張家的人去庵裏接林姑娘,也比較不那麼引人注目。”

    柳震一聽有理,便把林秋容的事交給鳳娘,由鳳娘作主讓嬤嬤每個月往庵裏送銀子,可笑林秋容人美就忍不住多想,一直以為是貴公子對她心生憐愛才如此照顧。

    一直等到張立雪平安產子,鳳娘才慢慢放出消息,柳震忙著替靜王掙錢,就由沈寄前往吏部侍郎張大人家拜訪,一來二去的,張家也確認了林秋容是張安平之女,自己一家人關起門來商量了半天,到底狠不下心腸置之不理。

    沈寄說了,林秋容敢賣身葬父,還懂得挑買主,不是軟柿子,張家若不收留她,只怕她會鬧出去,對張家幾位爺的官聲有礙。

    總而言之,前世張老太太是心懷愧疚的善待林秋容,今生則是被逼著不得不接納林秋容。

    賣身葬父,抛頭露面,張老太太想想就覺得丟臉,於是有了今日之約,想悄悄地帶走林秋容,三年後再悄時把她嫁到外地去。她想好了萬全之策,才派張大太太來接人。

    鳳娘望著嬌怯柔弱宛如風中花朵的林秋容,怕她又走上前世的路,便正色道:“本朝聖人以孝治國,上行下效,有德之家最重孝道。林姑娘賣身葬父,這是大孝,切不可妄自菲薄,作那楚楚可憐之態,旁人見了會誤以為張家教你學小妾、姨娘的舉止,對張家名聲有礙,對林姑娘也不好。”

    林秋容心中一凜,欲語還休。

    鳳娘憐惜地道:“姑娘初入張府,多說多錯,不如多學學張家太太和小姐們的言行舉止,大家千金不可能給人作妾,內心是驕傲的,表現出來的氣質端莊大氣,林姑娘進了張府一看便明白。”

    “是,多謝大奶奶的金玉良言。”

    “林姑娘是大孝女,儘管抬頭挺胸在張家生活,張家乃和善有德之家,年年捐藥濟粥,對自家孫女肯定十分好,姑娘不須近鄉情怯,張老太太可是你的祖母。”

    林秋容不由挺直了背脊,眼神為之發亮。是呵,她哪是寄人籬下,她是名正言順回祖母家生活,不可以自己先弱了志氣。

    鳳娘滿意地笑了。很好,明明是寄人籬下,身無分文,卻比張家的小姐還理直氣壯地端架子,張家的下人一定目瞪口呆吧,那張家的主人見了又會如何呢?

    林秋容一直在揣摩鳳娘的言行舉止,無一不美,這才是榜樣啊。

    鳳娘打算等侄兒滿月,找機會和張立雪交心一番,從楊修年家的表妹作妾談起,說一說自家二姊的苦楚,再提醒嫂子千萬別把窮表妹帶回侯府。

    千防萬防,卻栽在表妹手上,冤不冤?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4:40


    未正時分,張大太太帶了一群僕婦抵達普濟寺,謝過柳震和沈寄的見義勇為,和鳳娘互相問候一番,便帶著林秋容上車走了。

    面臨分別,林秋容還想詢問能不能與鳳娘再敘情誼,剛開口便被張大太太打岔。張大太太立即將她送上車,心裏直翻白眼。

    在車上,林秋容想爭論,張大太太橫眉冷視瞠過去,“朋友?才見一面就想巴結上京城貴女?你爹沒教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嗎?在這兒,交朋友也是要論身分的,柳大奶奶可是侯門千金,大長公主的寶貝孫女,你是誰?”

    不怪張大太太生氣,若是個安分守己、謹小慎微的姑娘倒好,張家不在乎多一張嘴吃飯,但是這一看便是個有心思的,賣身葬父都知道挑年輕俊俏的貴公子,人家公子想避嫌,由妻子出面招呼她,多知禮啊,她倒好,順著杆子往上爬,想跟人家稱姊妹,人家跟她很熟嗎?真是見錢眼開,想巴著人家的大腿狐假虎威嗎?

    張大太太鄙視之,決定回頭跟張二太太通通氣,交代家裏的人不要在林秋容面前提及張立雪和鳳娘的姑嫂關係,省得她攀親帶戚想佔便宜。

    林秋容不是戴孝嗎?正好,別讓她出門。

    原本對孤女尚有兩分憐憫心的張大太太現在對她只剩下嫌棄和防備,但面上的情分還是要做足,因為張老太太尚未表態。

    在林秋容的人離開的同時,鳳娘與柳震已會合。

    “娘子與林姑娘似乎相談甚歡?”柳震等沈寄離去後,馬上鑽進馬車裏,拉拉鳳娘修長的小手,順著蓮瓣茶碗喝了一口鐵觀音。

    “我擔心林姑娘想以身相許來報恩,便說了許多張家的好話,讓她安心在張大人家做一位表小姐,等過了孝期自有老太太為她作主。”

    柳震直瞪眼,“誰要她以身相許啊!我可不要。”

    “你不要,其他幾位爺也不要?”

    “一個鄉下土包子,能入靜王的眼?沈寄是臨安公主府的大公子,缺什麼都不缺疊被暖床的俏丫鬟。穗麟是清平王世子,世子妃是傾城美人,還陪嫁了一名滕妾,加上府裏的其他待妾,不缺紅袖添香的人。”

    人的氣質是由環境養成的,林秋容的美貌在他們眼裏根本不算什麼,還脫離不了一股小家子氣的寒酸土味。

    前世林秋容在張家修心養性了一年多才出門,與張家小姐同吃同住,張老太太和張大太太、張二太太又慈悲,沒給她瞼色看,因此她在潛移默化下很快就擺脫土氣,綻放美麗。

    這輩子她來不及脫胎換骨便出現在京城貴公子眼前,又有了賣身葬父之名,日後若給她再勾搭上金永德,那也是金永德犯賤,可怪不到二房頭上。

    嗯,侄兒的滿月宴當天,這賣身葬父的故事,鳳娘打算在祖母面前說一說,畢竟有柳震英雄救美的流言在前,也算替他開脫。

    “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麼事?”

    “你們英雄救美那日,不提靜王好了,明明在場的還有三位爺,為何獨獨“柳震英雄救美”的流言滿天飛?呵呵,武信侯府上下無人不知,我那好二姊還特地回來“安慰”我,要我看開一點。”提起這事,她的心微微揪扯,原來不是不在乎。

    “都是為夫的錯,害娘子受委屈了。”他猛然展臂,將她整個人拉入懷裏。“我的三叔、三嬸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最優秀的,因此總在我和柳泉身上拼命找汙點。柳泉命好,有爹娘護著,性情又和善溫文,能犯什麼錯?是以三叔、三嬸只能在我這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身上找存在感,即使出手幫林姑娘的不只我一個,但三叔在京城的根基可深了,很快流言便以我為主散播出去。”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誰讓我是意外出生的,頂了長孫的名頭,又是二房的獨苗。”

    “真小心眼。”

    “隨他吧,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我總不能打他一頓,有理也變無理。”

    鳳娘莞爾一笑,試探地問:“世襲的爵位,三叔也惦記吧?”

    柳震撇撇嘴,“有祖父在,三叔掀不起風浪,柳泉也大了,過兩年便能娶妻生子。”只要柳泉有了嫡子,就沒別人的戲唱了。

    鳳娘淡然而平靜地“嗯”了一聲。

    前世柳泉自殺了,為了一名丫鬟而死,房斷了香火,繼承忠毅伯爵位的是柳三爺。

    柳三爺和柳三太太,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回去後,鳳娘怒了。

    卵白釉的花瓶借出去一對,回來卻只剩下一隻,另一隻說是打破了。

    柳汐笑容如常,“都怪我不好,心疼兩位庶妹小小年紀只會跟著姨娘學針線,大字不識得幾個,又怕見生人,待來年薛家嫂子進門,豈不是會看輕我柳家女兒?我娘慈悲,說自家辦賞菊詩會,就讓兩位妹妹也出來見見世面,學一學待客之道,正好我舅家的表妹們都來了,巧姐兒才九歲,和阿芙、阿蓉一起玩,小孩子玩投壺時不小心把一個花瓶碰倒了,碎了一地。真是對不住大堂嫂,小妹代阿芙、阿蓉給你賠禮。”

    羅漢榻上,隔著放置茶碗的炕幾,柳震聽得直皺眉,鳳娘氣不打一處來。

    “玩投壺把花瓶碰倒了?”鳳娘冷冷地道:“照你說的,小孩子玩投壺時,你把“我的”花瓶隨意放在壺旁,所以才被碰碎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這種人,借了人家的古董花瓶,不小心翼翼地護著,隨便放在小孩玩耍的地方,碰壞了不打緊,照三嬸之前說的,照價賠償便是,結果你三言兩語便想教我吃下這個悶虧!”

    柳汐眨眨眼,彷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可是小姑子,三房的嫡小姐,願意代庶妹來賠罪已是舍了顏面,誰聽了都會誇她溫柔寬厚。

    鳳娘面罩寒霜,斥道:“敢情你不知自己有錯,我便點明了。你借了我的古董花瓶,就需全權負責,弄壞了我只找你索賠,不要想把責任推到小孩子身上,還一副“我很善良”的表情,我看了更生氣。”

    柳汐一時怔住了,心裏像沸水似的翻滾,手緊緊的捏著絹帕。

    堂嫂怎麼能……她怎麼敢……

    柳汐看著即使生氣也美得奪人心魂的鳳娘,面白如紙,氣得渾身顫抖,把目光投向柳震,“大哥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嫂嫂羞辱我嗎?”

    親嫂嫂劉氏哪里敢跟她叫囂?她向嫂嫂借琉璃茶盞,嫂嫂很識相、很懂事地直接送給她了。相形之下,她更不滿鳳娘只借不送的強硬態度,如今她都好言好語道歉了,這人居然要她賠償?

    拜託,你大哥在你家。柳震在心裏反駁,接著立刻、馬上、毫不猶豫地力挺自己的嬌妻,正色道:“汐姐兒,你讀書讀到顛倒黑白了?你嫂子只是就事論事,花瓶弄破了賠償就是,你怎麼好意思推到年幼的妹妹身上?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做人、做事不負責任,你嫂子好心指正你,你要虛心接受,怎麼反過來說你嫂子羞辱你呢?誣衊譭謗,罪加一等。”堂妹什麼的都是浮雲,只有鳳娘才是他的真愛。

    柳汐如遭雷擊,眼淚在眼眶打轉,“你們……你們合起來欺負人……”

    “柳汐,你夠了!”鳳娘皺著眉頭,低斥道:“一家人,你不想賠償打壞的花瓶,直說就是了,看在三叔、三嬸的面子上,我也不會上門討要。但是我不喜歡你不把別人的東西當一回事的態度,還反咬兄嫂一口,到底是誰欺負人?”

    柳汐擺出一臉大受打擊的可憐樣子,眼中的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欲哭還忍,更令人心疼。

    可惜這副模樣是做給瞎子看,柳震又不是愛慕她的多情書生,鳳娘更是看膩了偽才女那種明明是自己錯了,卻表現得像個受害者的各種矯情。

    美女有特權任性,但也只在於愛慕她的人面前。

    柳汐得不到預期中的回應,惱羞成怒,霍地起身道:“一個破花瓶有什麼了不起?大堂哥跟大堂嫂既然不依不饒,我回去就讓人送錢過來!”

    “慢走不送。”柳震還怕她不成?

    柳汐紅著眼眶走了,心裏惡劣地想著,回去讓娘親把銀子全換成銅錢,叫人抬一籮筐銅錢讓他們慢慢數。

    她氣傻了,就算抬銅錢來,他們也不用自己數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5:01


    鳳娘很高興柳震的態度,笑道:“夫君且猜,三房會送錢過來嗎?”

    柳震歎道:“娘子要失望了,八成收不到錢。”有這種親人,他覺得丟臉。

    “錢是小事,柳汐的推託之詞才令我意外。”

    “嗯,不愧是三嬸手把手教出來的。”

    “她哪來的底氣覺得我該無條件把花瓶送給她?”

    “這點也像三叔、三嬸,想佔便宜時就是一家人,兄嫂理所當然要照顧弟弟、妹妹,好東西就該分享。沒便宜占時,你誰啊,不過是隔房的堂哥。”

    鳳娘噗嗤一笑,“你這麼瞭解三房,他們知道嗎?”

    柳震攤手,“知己知彼,活得長久。”

    “如今相公不但能自保,還能護著我,三叔、三嬸沒有理由再針對你才是。”

    針對柳震,是不想二房分走一大筆家產;針對長房,是覬覦世襲的爵位。現今分了家,柳三爺對柳震不好繼續打壓,只是眼紅他獨得二房家業又娶了名門貴妻,壓了他三個兒子一頭,純粹是小心眼作崇。

    “我以為這次你也會隱忍呢,新媳婦從來不好做,沒想到你直接發作柳汐。”

    “相公不高興,還是不贊成?”

    “都沒有,反而對你刮目相看。對著柳汐也要忍氣吞聲,我才不答應。”

    “我不是劉氏,不需給三嬸立規矩,這才是我的底氣。”或許是前世太過於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如今有機會重來,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意真正對她好的人,其他人不過是過客,管別人高興不高興。

    “面子是自己給的,柳汐還不懂。”

    “做嫂嫂的可以給她一次面子、兩次面子,但她不能得寸進尺。我對自己的親大嫂都沒這麼任性呢,對堂嫂更加有禮,我才是好小姑的典範。”鳳娘開玩笑地自吹自擂。

    “娘子說得是,說得太對了。”柳震附和。

    鳳娘反而自己笑翻天,柳汐帶給她的不悅轉眼就忘了。

    偏偏她這邊放下了,柳三太太那邊卻認真了。

    柳汐哭得梨花帶雨,彷佛受盡欺辱與虐待,柳三太太心疼之余,聽到居然要賠打破花瓶的錢,這是在吸她的血、挖她的肉,她頓時破口大駡了一陣,之後血氣活絡,腦子也清楚了。

    對啊,冤有頭債有主,她倒要看看這金鳳娘如何責罰那兩個賤妾生的庶女。自家三老爺肯定會怒火騰騰,到時候她這個慈母再鬧上春渚院為庶女作主,豈不是妙哉!

    說辦就辦,於是,在柳震和鳳娘淨手準備用晚膳時,院子裏傳來吵雜聲,走出去一看,氣得倒仰,兩個不過七歲的小姑娘跪在院子裏哭哭啼啼的說不小心弄壞了花瓶,特地來磕頭賠罪,求大堂嫂放過她們,別讓她們賠錢,她們沒有錢賠……

    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全然沒有形象可言,柳三太太威脅賣了她們賠償,她們哪能不哭、不求饒?

    兩人的奶娘受了指點,也陪著磕頭,砰砰砰,將額頭都磕破了。

    柳三太太不怕事情鬧大,最好讓忠毅伯從此厭惡柳震和鳳娘才好。

    柳震一下子便明白三嬸的險惡用心,喝斥道:“夠了,全站起來!”厲目一掃,一旁的婆子立即大力拉起兩位小姑娘和她們的奶娘。

    兩名奶娘掙扎著哭嚎,“大爺饒命啊——大奶奶饒命啊——”

    柳震冷聲道:“沒人要你們這些刁奴的狗命,不過若是再敗壞大奶奶的名聲,本大爺不介意拔了你們的舌頭。再叫一聲試試看!”

    哭聲戛然而止,沒人敢拿自己的舌頭當賭注。

    鳳娘朝兩位庶妹笑道:“妹妹們別哭,嫂嫂沒說過要你們賠銀子,你們的母親在嚇唬你們,別害怕,沒人會向小孩子要錢。”

    兩個小姑娘驚喜地止住淚水,顫聲道:“我們不用被賣掉籌錢?”

    鳳娘微怔,這小姑娘不簡單啊,轉身便賣了嫡母。

    柳震笑了,“忠毅伯的孫女,誰敢賣?”既然柳三太太出招,就別怪他回擊,看誰更丟臉。

    他對下人道:“去,把這裏的事一五一十地稟明祖父。”

    桂嬤嬤親自去了,暗恨柳三太太想使爛招抹黑鳳娘。手段這麼不高明,還不夾著尾巴做人?

    忠毅伯知道後,由於不好親教訓媳婦,他直接把柳三爺抽了一頓,痛斥柳三爺連一個婆娘都管不好,他這個老子還沒死呢,就敢出言威脅要賣了他孫女?如此無德不慈的潑婦,能養出好兒孫?

    他破口大駡,聲如洪鐘,不該聽見的人都聽見了。

    過沒多久,京城裏便有流言說柳三太太想賣了庶女,把忠毅伯氣得暈倒云云。

    柳三爺莫名其妙受了一頓教釧,回後院便朝柳三太太大發雷霆。

    再不待見庶女,那也是他的血脈,家裏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竟想賣女兒,這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柳三太太存心要柳震和鳳娘好看,想著等時機成熟再發揮慈母的演技,到時候既不用賠償,還能敗壞二房的名聲。

    她正開心地慢慢享用晚膳,誰知一陣雷鳴劈下來,柳三爺掀了飯桌,破口大駡,把忠毅伯罵他的話原封不動還給她。

    柳三太太傻了,她又不蠢,哪會真的賣庶女?說出去也沒人信啊。她只不過是順口威脅,加強一下效果,怎麼轉眼就鬧得連父親都知曉?

    三房吵得很熱鬧,柳三太太高聲據理力爭,寸步不讓,把柳三爺氣得肝疼。

    大哥那樣一個廢物,大嫂尚且和顏悅色地對大哥說話呢,怎麼這婆娘敢這樣對他說話?接下來的日子,柳三爺不是睡書房就是睡小妾房中,直到兒子要成親,他怕新媳婦進門見到,妻子面子上不好看,兩人才和好如初。

    柳三太太痛定思痛,不敢再對著丈夫擺架子,像新婚時對柳三爺低眉順目,轉身再從兩位媳婦身上找碴,給媳婦立規矩,端足婆婆的派頭,讓劉氏和薛丹桂吃足了苦頭。

    三房熱鬧了,大房和二房便和諧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5:40


    時光過得飛快,隔年五月,某一天,忠毅伯府大開中門。

    府裏的主子們,上至忠毅伯,下至新進門的孫媳婦薛丹桂,除了臥床養病的柳世子,全都盛裝恭候宜陽大長公主駕臨。

    “參見大長公主,大長公主萬福金安。”

    因事先投了拜帖,才如此大陣仗。

    武信侯上前一步拉住忠毅伯的手,哈哈笑道:“親家,今日前來叨擾,可有好酒好菜?我們喝一杯。”

    忠毅伯也是個爽快人,大笑道:“行,今日侯爺不喝醉,老夫可不放你走。”

    “那要看親家的本事了,老夫帶了好幾個幫手。”武信侯往後一揮手,金書凡、金永德、金永禎——上前向忠毅伯行禮。

    “炫耀你兒孫爭氣啊,老夫的兒孫也不少。”忠毅伯說完,換柳三爺領著孫輩給武信侯問安。

    武信侯一副十分欣賞的樣子,連連點頭。

    柳震笑道:“祖父,今日咱們家真是蓬蓽生輝,不大醉一場怎麼行?”

    “說得好!侯爺請,諸位請!”

    忠毅伯和柳震領著男賓去待客的正廳。

    此同時,女眷這邊由樂平縣主領著向大長公主問安。

    長公主認識樂平縣主的娘親,與她好一番親熱,而陳氏和張立雪則自然而然地對鳳娘噓寒問暖。

    見後頭的一車補藥禮品抬進來,柳三太太眼睛一亮,樂平縣主及時發話,“直接送至春渚院,讓大奶奶好好補一補。”

    長公主滿意至極,點頭道:“樂平溫婉賢良、慈和大度,你的福氣在後頭。”

    “謝公主吉言。”樂平縣主言笑晏晏,彼此親如家人。

    無形之中,三房女眷成了局外人。

    “祖母,您與祖父、伯父、伯母特地前來,孫女惶恐。”鳳娘上前挽住大長公主的胳臂,笑容甜美而誠摯,“不過,我真的好開心哦!”

    長公主呵呵笑道;“看你過得順遂如意,祖母心裏比吃了蜜還甜。不管你缺什麼,想吃什麼,遣人回府說一聲,祖母讓你二嫂送來。”

    張立雪馬上應下,十分乖覺。自己的親小姑有喜,即使長輩沒交代,她也會常來探望鳳娘。金梅娘那邊是兩個月去看一次,鳳娘這邊一個月要看兩次,不趁機提升金永禎對自己的好感,那才是傻瓜呢!

    瞧見大長公主親自出馬了嗎,她老人家可沒去看過另外兩位孫女,且理由還十分嚴正,鳳娘沒娘親也沒有婆婆,她老人家不關心,誰關心呢?

    陳氏無語,好像她不關心出嫁的侄女似的,金梅娘終於傳出有喜,她也特地去了一趟楊家啊!

    但誰敢反駁大長公主?鳳娘的確沒有婆婆照顧,大長公主偏心得理直氣壯,連侯爺都認同,陪著一道來。而侯爺都出動了,兒小子、孫子敢不追隨?

    於是,一家人熱熱鬧鬧地來了。

    女眷們移步春渚院,沒人留意柳三太太婆媳與女兒沒跟來,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只當她另有事情要忙,待會兒坐席時又會見面。

    柳三太太半點也不想去討好另外兩房,聲音比冬日的寒風還冷,“擺什麼架子,不過是懷了孩子而已,難道要我們把她當菩薩供起來?她也配!”

    柳汐的俏臉也垮下,“受大長公主寵愛又怎樣?還不是嫁給庶孫,自降身分。”

    劉氏立在婆婆身後,木訥不語。

    薛丹桂退後半步,不想觸黴頭,可她望向春渚院的目光滿是豔羨。

    她是今年開春二月初嫁進來的,皇商不缺錢,父親生前早替她備妥嫁妝,十裏紅妝的嫁進忠毅伯府,羨煞閨中姊妹,好似家雞褪毛變孔雀了。

    這門親事薛家很滿意,越有錢的富商越怕沒有靠山護著,“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

    不是說著玩的,所以他們常常會鼓勵後輩進學,資助有文才的書生科舉,甚至兒女聯姻都好,沒有一個商人不想富而求貴。

    薛濤給妹妹找了一門好親事,忠毅伯軍功赫赫,深得帝心,柳況是嫡房嫡孫,薛家喜出望外,其實就算是庶出的孫子,他們也樂意把女兒嫁進來。

    薛丹桂以為自己嫁進了福窩,掉入蜜糖罐,誰知等真正進門成了柳三太太的媳婦,什麼下馬威都來,擺明瞭瞧不起她商家女的出身,更嫌棄薛濤當初算計柳況,逼得柳家不得不應下這門親事。

    總而言之,柳家的門不是那麼容易進的,規矩多如牛毛,媳婦從早到晚在婆婆跟前伺候是基本的孝道,柳三太太還要薛丹桂沒事別去打擾柳況讀書,誤了她寶貝兒子的前程,便一紙休書送回娘家去。

    柳三太太從柳三爺那兒受了氣,就變本加厲地拿媳婦出氣,各種刁難、各種不滿意,使勁地折騰,兩個媳婦有苦無處訴,一旦說出手便是不孝。

    薛丹桂原本還指望丈夫安慰她,為她在婆婆面前說好話,柳況卻甩袖道:“能服侍我娘是你的福氣,商家女就是不懂規矩!”

    柳家三房通同一氣,他們除了滿意薛丹桂嫁妝很多之外,其他什麼都不滿意,覺得她容貌清秀而已,用那些陪嫁買薛家商隊平安,是薛家占了大便宜。

    薛丹桂咬牙忍住,相信日子過久了便好,劉氏是官家女,不也一樣立規矩?

    她頭一回認真看待鳳娘這位大堂嫂時,是武信侯府三月辦春宴,也是大長公主的壽辰,送來請柬,還特地給大房和三房送了一張。

    薛丹桂很激動,大長公主啊!那可是皇帝的姑母,是天上的雲,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見到一位真的公主,還能去大長公主家大開眼界。

    啪的一聲,柳三太太把請柬拍在桌上,“不去!讓我去給柳震和鳳娘長臉,想也別想!一個庶孫的媳婦,這麼張揚做什麼?她娘家再得力,柳震也沒福氣繼承爵位!”都小是父親不好,背景這麼好的孫媳婦若是柳況的,三房如虎添翼。

    薛丹桂很想出門透透氣,沒想到婆婆這麼討厭二房,好奇之餘,她找機會悄悄問劉氏,才明白這位大堂嫂是大長公主最疼愛的孫女,照理說大堂兄是完全沒機會高攀的,可祖父是個偏心的,親自去找武信侯磨,又拜託靜王出面,大堂嫂這才嫁給了大堂哥。

    忠毅伯愛屋及烏,對待二房完全是和顏悅色,每次柳三爺和柳三針對柳震或鳳娘,到了忠毅伯面前,被噴口水的永遠是柳三爺夫婦。

    薛丹桂沒有為自家公婆抱不平,就她婆婆這德性,得罪人是意料中事。

    因為柳三太太不喜,劉氏和薛丹桂都不敢與鳳娘交好,不清楚鳳娘在春渚院的生活,不過光是不用給婆婆立規矩,就夠她們羨慕了。

    過了端午節,鳳娘傳出有三個多月的身孕,柳震喜上眉梢,立刻給武信侯報信,原以為會是張立雪過來探視,誰知收到正式投帖,大長公主要親自來。

    元徽帝的親姑母宜陽大長公主駕臨,連忠毅伯都不敢等閒對待。

    此時此刻,薛丹桂真羨慕鳳娘,要錢有錢,要出身有出身,要美貌有美貌,最要緊的是要寵愛有寵愛,還特別有長輩緣。

    沒錯,柳震的出身不好,但是對妻子好啊!對女人而言,這一點就夠了。

    快要臨盆的金梅娘到了下午便得到鳳娘有孕的消息。

    包嬤嬤隨時不忘表白忠心,替主子抱不平,“老奴不敢編排大長公主,但是身為長輩,不是該一碗水端平嗎?少夫人快生產了,處境又艱難,若是太長公主肯來一趟,看那些人敢不杷少夫人供起來?”

    金梅娘知道自家祖母偏心,但萬萬想不到竟偏心成這樣。姊有喜時袓母沒去,但至少大姊的親爹、親娘去了;她好不容易懷了身孕,但兩位姨娘接連誕下麟兒,她心頭像是壓了兩塊重石,祖母怎麼不憐憐憫她處境艱難?大伯母倒是來看望過一次,但她又不是大伯母的女兒,婆婆也只是客氣了幾天,之後又故態復萌。

    若只是這樣也還好,金梅娘認了,可是今日卻來這一出,幾乎是闔府出動伴隨大長公主的車駕前去忠毅伯府,就為了鳳娘有喜,滿京城還有誰不知道?金梅娘可以候像出家裏的女人會如何冷嘲熱諷了。

    她從小驕傲,知道自己是庶出,百般不願低人一等,作夢都希望自己是容氏生的。她明明比嫡妹聰明有才情,卻什麼都要讓給嫡妹,包括好姻緣。

    她不服,老人都說:“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不幸投胎成了庶女,只要嫁得好,丈夫爭氣,就可以翻身做誥命夫人,誰敢再提她是庶出的?

    她以為她贏了,搶走鳳娘的好姻緣,結果呢?

    深不見底的惆悵頓時湧上心頭,金梅娘眼眶微熱,差點流下眼淚。

    從此以後就只能這樣一日過一日,旁人看她外表光鮮,夫婿上進又文采風流,誰知她的心就如同死了一般,沈寂了。

    誰都不愛她,不偏心她,她能指望的就剩下腹中的孩子。母子連心,為了她的兒子,少女時代的柔情蜜意全部可以丟棄,只剩下謹慎小心與百般算計,小心她的兒子別讓小妾與庶子害了,算計楊家能給他們母子多少好處。

    楊修年的真情真意?呵呵,她還不如指望楊錦年早日進皇宮當寵妃。曾經的海誓山盟、心有靈犀,到頭來都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相敬如賓。

    曾經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他眼中只有她一個女人,一個生來接受他憐惜的女人,他只需要她,他只寵溺她,捨不得她受苦,捨不得她難過。

    結果楊修年下朝回家,見過長輩後,便直接去小妾住的院子逗弄兒子。

    金梅娘氣極了,心想等她生完出了月子,就要姨娘們每日來她屋裏立規矩伺候她,看楊修年有沒有臉不見正妻先去見小妾。斯文敗類,不成體統!

    或許是情緒波動太大,那天夜裏金梅娘提早發動,折騰到天大亮才生下一個重達七斤的大胖閨女。

    自從鳳娘懷孕後,柳震常常不幹正事,成天圍著她團團轉,補品端上來,他要親自喂到她嘴裏;大夫說不要成天躺著不動,吃飽飯後,他便扶著她散步消食。

    中秋前的某一日,見天氣不熱了,便不在春渚院繞兩圈,柳震小心翼翼地護著鳳娘直接去後花園多走走,一邊走一邊聊,心情如晴空般爽朗。

    陽光灑落在園子裏,微風輕輕吹起他和她的衣角,等過幾年,孩子大幾歲,他要親手為孩子做風箏,看著鳳娘和孩子一起放風箏,這就是他的幸福。

    沒有機會做一個好兒子,可是他覺得他定能做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在祖父跟前盡孝,夫妻恩愛和順,為孩子頂起一片天,不再貪求其他。

    這世上沒有什麼最好的命,只有努力過好自己的人生。

    鳳娘聽他談夢想、談人生,突然覺得他

    比她還感性,許是因為初為人父的關係?

    “你這樣真的好嗎?祖父沒罵你成了妻奴?”

    妻奴一語,是柳三太太笑話柳震的話。

    “我光明正大地照顧我家的大肚婆娘,妻奴怎麼了?誰教我沒爹沒娘,唯有小嬌妻。”柳震的臉皮夠厚,不怕別人取笑。

    “我擔心祖父罵你不務正業,怪我耽誤你的前途。”

    “沒有你和孩子,我掙得再大的家業有何用?平白便宜別人。我可不傻,孰輕孰重,我心中有一桿秤。”柳震振振有辭,接著冷冷一笑,“如今朝廷形勢波譎雲詭,阮貴妃、秦王和定國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誠王、容郡王又一味替秦王搖旗呐喊,皇上態度曖昧,太子舉步維艱,動輒得咎,朝中人人自危,風雲突變是一瞬間的事。我減少出門,多留在家裏陪伴你,祖父不會說什麼,他老人家心裏門兒清。”鳳娘突然打了個冷顫,前世發生的那件動搖朝綱的禍事,不遠了。

    “你冷嗎?不舒服?”

    “沒有,只是替太子擔心,太子就無作為?”

    “太子只能孝順,讓皇帝安心。”

    從古至今的廢太子、死太子,都是做得太多,讓皇帝覺得帝位受威脅。稱孤道寡,唯我獨尊,只有君臣,莫論父子,看不透帝心的太子,很少能活著登基。

    “祖母曾悄悄跟我歎息,說皇家是修羅道場,最繁華也最骯髒,最富貴也最墮落,讓我們別攙和進去。”

    “我明白,祖父告老也是回避定國公的示好。都說富貴險中求,但忠毅伯府已經夠富貴了,難不成還想上天?退一步,平安是福。”

    “相公不愧是祖父教養長大的,胸有丘壑,理路清晰,不貪虛名。”鳳娘心下大安,不禁淺淺一笑,她就怕他想圖從龍之功。

    柳震愛極了她眉眼含笑的樣子,明媚的嬌顏顯得容光煥發。

    “朝中局勢不明,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他斂眉沈吟著,沒有什麼比守護好他的家更重要。“照理說太子是正統,元後嫡出長子,只要他不犯錯,想拉他下馬很難,怕就怕太子一再受秦王挑釁沈不住氣,到時候授人以柄。”

    不,不是太子沈不住氣,而是別人等不及了。有一瞬間,鳳娘想說出前世發生的慘劇,話至舌尖又咽下。

    天道輪回,帝星明滅,不該由她插手。況且即使她說了,誰會相信?只會讓自己陷入危機。

    鳳娘手撫著隆起的腹部,她只是個小女人,即將做母親的平凡女子,誰當皇帝都跟她的關係不大,她只想顧好她的家和親人。

    若說誰有錯,是皇帝縱容阮貴妃和秦王的野心,誰也阻止不了。

    鳳娘心思幽幽,下意識依偎著高大強壯的柳震。

    柳震面容更現柔色,低聲道:“聽靜王的意思,今年是太子妃三十整壽,太子想大辦,趁機拉攏朝臣。也不知大長公主如何打算,我覺得妻舅他們最好能避則避。”

    “祖母不重權欲,也不需要巴結太子妃。”鳳娘反而不擔心娘家,前世大長公主一接到帖子,很快就“病倒”,府裏上下忙著侍疾,沒去太子府赴宴。

    那麼多皇子,大長公主只與靜王多有來往,靜王不受帝寵,皇帝不會猜忌,靜王與太子一母同胞,所以太子也不好怪罪大長公主病得不是時候。

    倒是金翠娘那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7:12


    柳汐和薛丹桂由另一條路走過來,見到他們,柳汐掩嘴笑道:“喲,大堂哥果真成了妻奴呢!男子漢要麼閉門讀書,要麼志在四方,大堂哥倒好,成天圍著堂嫂的裙擺轉。”

    “關你屁事!”柳震越看柳汐越煩,瞧她頭上戴的,還有秋衫的衣料,都是薛丹桂的嫁妝,她怎麼好意思?

    他哼道:“一個姑娘家只會搬弄口舌,放肆地嘲弄兄嫂,讀書讀到狗肚子去了,還好意思裝才女假清高?”

    柳汐惱火地瞪大眼睛,憤怒地抿緊了嘴。她原以為柳震會感到羞恥,她的爹爹、兄長哪一個在妻子面前不是高高在上?柳震簡直丟盡了男人的臉。

    “我只是實話實說,哪有搬弄口舌?你休想敗壞我的名聲。”深吸一口氣,柳汐冷然地昂首迎視他,誰知他居然扶著鳳娘轉身走了,她頓時氣結,“你……你們……”

    “小姑別氣了,他們是哥哥、嫂嫂,我們不能缺了禮教。”薛丹桂不想承認她很羨慕、很嫉妒。她剛剛懷上,柳況不體貼她,只在乎少一個人伺候,要了她兩個陪嫁丫鬟作通房,還怪她沒有主動安排好,居然等他開口才做,不是真的賢慧人。

    真想往他瞼上吐口水!拿捏著大道理來壓榨女人,果然負心都是讀書人。

    相比柳震對妻子的看重,這才是丈夫應該做的事吧。薛丹桂真不明白柳三太太和柳汐為何反而百般嘲弄,其實是自己得不到的就眼紅吧?

    另一邊,走遠些的鳳娘神色微沈輕聲道:“打從妾身進門,就一直覺怪異,三叔這一房說實在的沒一個出眾弟子,以後分出去便是旁支,可是他們給我的感覺好像他們才是忠毅伯府的繼承人,以後忠毅伯府都是他們的。妾身不懂,他們哪來這樣的底氣?”

    柳震呼吸一滯,沈默許久才道:“大伯父出意外時,祖父帶著我鎮守四川,無旨不得進京,祖父派兩名心腹和十幾名侍衛趕回京城,大伯父已傷重不能起身,亦無法再有子嗣,半年後柳泉突然落入湖中,差一點便救不回來,高燒三日,真慶倖沒燒成傻子,但身子骨也因此不大好,不能習武。”

    鳳娘聽了心悸,為了爵位和財產,豪門大戶內的鬥爭屢見不鮮。自家侯府能夠家和萬事興,是上有長輩平衡矛盾,下有金書良和金永禎父子爭氣,自己有本事就不怕不能頂門立戶,不需要覬覦爵位。

    若是自己的才能不夠,卻又貪心不足蛇吞象,眼見離爵位只差一步,會怎麼做?

    柳震又道:“不論柳泉落湖是意外還是人為,都無法深查下去,那時的忠毅伯府已是風雨飄搖。祖父內心的哀慟我全看在眼裏,所以我給了祖父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

    “祖父遣人送了一封密信給三叔,如果柳泉在娶妻生子之前意外身亡,祖父將上書皇帝收回忠毅伯府,忠毅伯的爵位到大伯父為止。”

    “三叔心裏更不平吧,不過這樣倒是去除隱患。”

    不對,前世柳三爺還是順利繼承忠毅伯府啊……

    啊,柳泉不是“意外”身亡,柳泉是自殺的,無顏苟活,自己上吊死了。這事很隱密,流傳出去是大醜聞,若非前世金梅娘跟她“姊妹情深”,悄悄咬耳朵說溜嘴,大家只知道從小文弱的柳泉暴病身亡。

    想到碧桃的存在,鳳娘不得不說柳三爺太狠毒,對親侄兒毫不留情。

    “既然祖父出手保住柳泉,妾身更不懂三叔、三嬸的作為,他們依然有恃無恐,憑什麼?”鳳娘拋出大疑問。

    柳震心下一凜,他是典型的燈下黑啊,因為見慣了柳三爺那一家人的嘴瞼,所以習慣成自然,沒去深想,反而不如鳳娘的旁觀者清。

    他問:“你注意到什麼不尋常的事?”

    “柳泉身邊的丫鬟碧桃。”

    “她有什麼問題?”

    如果鳳娘沒有嫁給柳震,她管不了忠毅伯府的家務事;如果她沒有嫁進來,不會這麼討厭柳三爺一家人。前世柳泉死後的第二年,柳汐便許了高門,憑什麼?就憑她爹是下一任忠毅伯,財勢驚人。

    踩著至親骨肉的血淚上位,大富大貴,作夢去吧!

    鳳娘菱唇輕抿,“柳潔未出閣前,碧桃是她的貼身丫鬟,那時妾身就覺得碧桃有三分像柳潔,只是不好說出口,畢竟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奴才,妾身以為是大伯母看碧桃面善,又是江管事的養女,也算是家生子,留在大小姐身邊日後當陪嫁丫鬟,也是給江管事體面。

    “奇怪的是柳潔順利出嫁了,可碧桃不但留了下來,還安排在柳泉屋裏伺候,這是要給柳泉作通房嗎?江管事一直都是三叔的人,卻把自己的養女放在大房,是想兩頭押寶,三叔竟然容得下?妾身真看不出三叔是寬弘大量之人。”

    柳震從聽見“碧桃有三分像柳潔”起,平靜的雙眸便起了波瀾。

    柳世子自從癱在床上便很少出現在眾人眼前,偶爾家人聚會,也不敢盯著他枯黃瘦削的臉頰多看。但柳震不同,他常跟著祖父去探望,有時還一起下棋玩葉子牌,如果沒聽鳳娘提起,他完全沒留意碧桃這個丫頭,一旦起了疑心,他敢說,碧桃有五、六分像柳世子年輕時候的模子。

    柳震不敢深想,卻又不得不去想。

    他的心緒混亂起來,不行,他必須穩住,

    查清楚這只是偶然,抑是有心人操作的必然。

    思及有可能發生的可怕後果,他的心便懸宕著無法平靜。

    將鳳娘送回春渚院,交代桂嬤嬤等人好好照顧,他轉身出門,找忠毅伯密談。

    那一晚,柳震沒有回來,接下來二十天均不在府中,忠毅伯讓他辦事去了。

    這段日子,老人家特地將未婚的柳泉、柳泛留在身邊親自教導,柳三太太以為柳泛得了忠毅伯青睞,喜不自禁。

    柳震辦事向來很快,說得上是雷厲風行,畢竟錢財、人脈全在他手上,他想挖出任意家府上三代的秘辛都不是問題。

    柳震回來的第二天,碧桃便神秘地消失了,江管事夫妻被灌了啞藥發賣西北。

    其實一開始忠毅伯想直接弄死碧桃了事,不管她是不是柳世子自己也不知道的私生女,都容不下她。他讓柳震徹查,只是想弄明白這到底是不是柳三爺的手筆。

    忠毅伯作夢也想不到三兒子與三兒媳狠毒至此,將證據攤在柳世子和柳三爺面前,下令三房立刻搬出忠毅伯府自立門戶,沒事別上門。

    柳世子和樂平縣主恨極了柳三爺夫婦,這是要逼死柳泉啊!

    跟自己小一歲的親妹妹亂倫通姦,飽讀聖賢書的柳泉受不了罪孽滔天,悄悄上吊身亡。前世的柳泉就是這麼死的,死了也無顏面見祖先。

    忠毅伯不敢想像,這事若成真,一旦傳出去,柳泉豈有活路?忠毅伯府將三代蒙羞,他一世英名掃地。

    柳三爺灰溜溜地準備搬家的同時,忠毅伯再次發威,親自給柳泉找了一位門風清正的將門金枝作正妻,柳泉才十五歲,約定兩年後再成親。

    到了十月初三,柳三爺在新家“柳府”宴客暖居,宣告自己當家作主,破罐子摔碎,他反而豁出去了,就不信憑自己多年的人脈不能闖出功業。反正他要錢有錢,薛家皇商是他東家,要人有人,忠毅伯府跟他父好的世僕都一股腦跟過來了,樂平縣主想清除他的人,他便全要過來。

    柳三太太苦惱得胃抽疼,這麼多張嘴要吃飯,一天得花多少銀子?還有月例錢,沒了公中補貼,全要自掏腰包,丈夫還洋洋得意?

    三房的熱鬧柳震全不在意,他接手忠毅伯府的庶務,訓練新的大管事,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府裏,遲早要分出去,必須先打理好府中事務。

    十月二十六日,鳳娘順利生下長子柳雲海。

    柳雲海的洗三禮辦得十分隆重,一來忠毅伯想給府裏衝衝喜,二來樂平縣主心裏感激柳震為柳泉所做的一切,親自操持洗三禮,花多少錢都不在乎。

    武信侯府來了陳氏婆媳和張立雪,因為大長公主突然“病倒”,她們添完盆便告辭回去侍疾,沒留下來吃宴席。

    金翠娘和金梅娘留了下來,鳳娘坐月子不能出門,姊妹一起去春渚院陪鳳娘說話。

    金梅娘胖了一圈,懷胎時補過頭了,至今瘦不下來,看到鳳娘依然是鵝蛋臉,雙下巴沒出來見客,惡意地揣測她過得不太好,再想到自家的榮耀,她心情很好地笑道:“妹妹沒有收到太子妃過壽的請柬吧?反正你坐月子,不去也沒人說什麼,回頭姊姊會告訴你有多麼熱鬧。對了,如果你想交好太子妃,姊姊可以替你轉交壽禮,相信太子妃不會駁了我的面子——”

    “不用了。”鳳娘打斷她的炫耀,正色道:“我跟太子妃沒交情,也不想巴結。兩位姊姊若肯聽我一言,那一天都留在家裏別去了。”

    金梅娘以為她忌妒,冷笑道:“姊姊風光,妹妹就看不慣?我家錦年在太子府呢,她可不能沒有娘家人撐腰,恕姊姊還要回府準備送禮,告辭!”說完直接走人。

    金翠娘遲疑道:“鳳妹妹何出此言?”

    鳳娘能說什麼?只能道:“祖母“病了”,夫君的祖父也發話閉門不出,妹妹沒什麼見識,只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金翠娘露出會心的微笑。她還以為要發生什麼大事呢,真是杞人憂天,忠毅伯退出朝堂,自然不敢親近太子府,皇帝的耳目可不少。

    “我家大嫂和太子妃是表姊妹,縱然並非很親近的表姊妹,但這一回是太子妃三十整壽,太子府廣撒請柬,我們府裏上下都被邀請了,不過公婆的意思是我和大嫂去就行了。”金翠娘也不是完全沒見識,京中局勢未明,廣甯伯不想站隊,讓媳婦去賀壽,是成全太子妃的姊妹情。

    “我自己去不了,大姊來陪我嘛,讓你大嫂也別去,那麼多人,亂糟糟的不好玩。”

    “三妹生了孩子反而氣,再胡說,姊姊也要走人啦!”

    鳳娘笑著不再多言,只是目光低垂。

    反正前世金翠娘也活得好好的,還生了兩子兩女,死的人是廣甯伯府的世子夫人,世子成親多年無子女,鳳娘深知金翠娘不是沒有野心,只要世子和世子夫人沒有後代,順位繼本人是沈珞。

    但世子夫人死了,兩年後世子續弦,很快有了嫡子,金翠娘的願望落空。

    元徽三十五年十一月十七日,太子妃過壽,大宴賓客,六皇子誠王聯合五皇子容郡王叛變,率領豢養的上百名死士悄悄殺入太子府,還有十二名女殺手喬裝成歌舞伎混入女眷之中,一聲爆炸響起,殺戮戰場在太子府展開,太子被殺,太子妃重傷,嫡子女無一存活,妾室與庶子不死也殘廢,男女賓客死的死、傷的傷,在場的名媛貴婦、高官顯貴,沒死的也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有人乾脆暈了過去,回家後都大病一場。

    之後,整整有一年的時間,京城的王公貴族幾乎均閉門謝客,不飲宴、不嫁娶,主動為太子致哀。

    京城人心惶惶,突然死了那麼多人,還不是平民百姓,元徽帝雷霆暴怒,又是一連串殺戮,誠王府、容郡王府上下人等全部株連斬首,誠王妃、容郡王的娘家五代全被流 放邊陲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容郡王被殺之前大喊道:“三哥,你登上大位一定要為弟弟們平反!”

    這一句話將秦王、阮貴妃及其母家定國公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後來秦王自請遠赴封地,定國公主動上繳兵符,元徽帝才停止繼續株連,不過他沒答應讓秦王高開京城,而是降級為秦郡王,封地也收回,阮貴妃也降位為嬪,遷出長春宮,移居翠雲宮後殿抄經念佛。

    到了元徽三十七年,秋,九皇子靜王被冊立為太子。

    王公貴族自此緩過氣來,又開始尋歡作樂,可憐的前太子早被忘光光了。

    柳泉成親,迎娶將門金枝,貌美、身體好是必須的,娘家兄弟多是必須的,至於陪嫁多不多反而是次要的。

    忠毅伯出馬挑孫媳婦,從來沒挑錯。柳泉文弱,就要配個性格堅毅爽朗的姑娘,而娘家兄弟多,肯定能遺傳好生養的家族特性。

    這一天,忠毅伯府熱鬧極了,賓客如雲,有一部分是沖著巴結柳震而來,多是年輕一代的勳貴。

    太子府兵變那日,靜王得到消息,帶著王府府衛和一群狐朋狗黨殺進太子府救人,雖然來不及挽救太子一家性命,卻救下許多位達官貴人和朝廷命婦,尤其柳震和沈寄的功夫出人意料的高,許多人事後都悄悄送禮給忠毅伯府。

    靜王被冊立為太子,舉薦柳震進中軍都督府任斷事官。

    柳震正式入仕,不只忠毅伯欣慰,想著後繼有人,連大長公主和武信侯都十分高興。金永禎和遠在山東的金書良得知後,終於放心鳳娘,柳震能入仕就好,能頂起門戶就好。

    至於金梅娘那邊,他們不便多管。楊錦年為了沾光,一直跟在太子左右,暴亂中,太子妃重傷,楊錦年被一刀斃命,她生下的庶子也在混亂中被摔死了。而楊修年因為離太子較遠,反而逃過一動,心有餘悸也沒落個好,帝王一怒伏屍千里,太子府的侍衛保護不力,全部斬首示眾,文官則全數貶為庶民,永不敘用。

    世代官宦的楊家嫡長房摘下牌匾,成了白身,楊夫人和楊老夫人的誥命也須繳回。飽受驚嚇撿回一命的金梅娘得知楊修年再也不能作官,楊錦年死了,他們楊家成了平民老百姓,頓時心涼如水,萬念俱灰。

    其實不作官一樣能把日子過好,只是十多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從此平步青雲,意氣風發,受人追捧,一旦從雲端跌下來,日子自然苦悶不已。

    比起受牽連而被斬首的、被流放的,楊修年等人不算太可憐。

    京城風起雲湧,朝堂重新洗牌,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人崛起,有人殞落。

    富貴險中求,敢求就要敢擔因果,是好是壞不能怨天尤人。

    元徽三十九年,夏,皇帝駕崩,太子登基,改元宣明。

    鳳娘為柳震生下次子,柳泉也有了兒子,柳震提出要分府自立門戶,這一次忠毅伯沒有阻止,也是時候讓柳泉成熟自立,做伯府堂堂正正的繼承人。

    搬到新家後,柳震和鳳娘自己當家作主,愛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宣明帝賞賜了許多珍品擺設,任誰都看得出來柳震聖眷正隆。

    柳震深知宣明帝的性情,盡忠職守之外並無太大野心,他更樂意多花時間陪伴妻兒,時不時回伯府探望祖父,陪老人家喝茶下棋。

    他知足常樂,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這日回家,看見鳳娘抱著柳雲海一起蕩秋千,他笑了起來,眸中神色是不可言喻的小放鬆他的嬌妻愛兒是他此生最甜蜜的負擔。

    “爹爹!爹爹!”柳雲海朝他奔來。

    他抱著兒子舉高高,拋上拋下,逗得柳雲海興奮得直叫。

    鳳娘笑望著他們父子玩鬧,眼底有不容錯辨的濃濃愛意,唇角淺淺噙著藏不住的甜蜜,明眸彌漫著溫柔。

    柳震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牽著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彼此心無距離。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承諾,是深深的眷戀與疼惜,有愛自然能做到,因為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早已烙入他的生命當中,情深至此,如何能抽身。

    想到鳳娘已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他的心更甜了起來。

    “娘子,我們再要個孩子吧,生一個像你一樣的小嬌嬌。”

    夜深人靜,兩人相擁入眠,他的吻如春風一般溫柔,誘惑著她。

    呼吸亂了,鳳娘只能輕輕嗯一聲,幽情若夢,在夢中有不絕的蜜意,讓她原本清傲的心也為了他而纏綿起來。

    鳳凰甘願嫁烏鴉,烏鴉換羽變雄鷹,她想,她上輩子的高香沒有白燒啊!

    有夫如此,夫複何求?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2 00:37:31

後記 小說人生

    寫了好久才寫完這本書,幾次說好的交稿日期都延後了,對徐姊真的很抱歉。我太沈迷於小說了,看完別人寫的就覺得自己寫得不夠好,然後又卡住了,有時腦袋放空,有時東想西想一整天任由時間流逝。

    這世上如果沒有好看的小說,我會覺得人生很黑暗,簡直生無可戀,所以穿越時空什麼的就不必了,古代再好也沒有小說書海任我徜徉。

    至於重生,奇怪,作者都喜歡重回幼年或十幾歲時,我是絕對、絕對不要再當一次學生了,老師會沒收我的小說,不能忍。

    這本書和上一本《娘子的小心機》都有一位相同的背景人物——靜王,所以就想定一個朝代名——金夏(驚嚇)王朝。

    別擔心,看過書的讀者都知道作者是親媽,而且是女主角的親媽,虐誰都不虐女主角,一定會讓男女主角幸福的,套一句童話故事的經典結尾——他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