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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5 11:45:24

前言:

何春霏覺得自己的愛情運是不是衰到爆,還是被詛咒了?
否則她交往過的男人為什麼都因為前女友回頭而甩掉她?
這次交往的袁治宇,為人正直憨厚,還養了只可愛的狗,
她小心呵護跟他的戀愛,打算結成正果,前女友又來鬧!
她這個「新歡」不想再敗給「舊愛」,看來不拚不行了……

袁治宇很喜歡何春霏這樣純真又有朝氣的女生,
跟她交往很甜蜜,只是她好像更愛跟他的狗玩親親抱抱,
害他得跟狗爭寵、為狗吃醋,地位是人不如狗,悲哀!
他的煩惱不好意思跟她說,但她的煩惱他一定幫得上忙,
原來她那麼怕他回到前女友身邊,原來她這麼愛他啊……


楔子

  登登登!

  電腦傳來MSN收到訊息的聲音。

  何春霏放下手中的旅遊雜誌,打開電腦螢幕,切換正在播放音樂的視窗,看到男友姚偉成傳來的訊息。

  「在忙嗎?」

  「沒有。」她在文字後加了一個微笑搖頭的圖案,送出。

  「晚餐吃什麼?」

  「今天和同事在公司叫pizza吃,還啃了一塊炸雞,你呢?」她又在文字後加上一個摸著肚皮吃飽飽的可愛圖案。

  「我不是叫你少吃那些垃圾食物嗎?那些東西熱量高又沒營養,吃多了容易發胖,皮膚也會變差,你的工作要輪班,作息已經夠不正常了。」他還沒回答她的問題,就先訓了她一頓。

  交往三個多月,男友愈來愈像她的生活指導員,三不五時就會從她生活、飲食習慣中挑出毛病,或者建議她改變某些穿著打扮。

  「知道了,以後我會記住的。」她後悔自己不該『從實招來』,一時忘了男友的飲食標準很養生。不過她想他也是為她的健康著想,所以每次被糾正也總是很認分的虛心接受。

  兩人在線上聊了一會兒,和往常一樣稀鬆平常的男女對話……

  但他的回應速度逐漸變慢了,她則坐在電腦前等著他久久才一句的回應,猜想他可能正在做別的事。

  她看到丟在床上的旅遊雜誌,想到還沒跟他提起下個月的連續假日她剛好有排到假,之前聽他說想找個時間到花東一帶去走走,她找了好多資料。

  「有件事想告訴你。」他又傳來訊息。

  「?」

  「我覺得……我們可能不太適合。」

  天外飛來的一句話,讓她倏然呆住!剛剛還聊得好好的,他是怎麼了?

  何春霏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上那行字,像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們還是先分開好了,我需要時間想想。」

  他還補充說明,加深她的震驚,手指在鍵盤上緩緩移動,問他——

  「想什麼?我們有哪裡不適合?」

  他沒答,螢幕上敲出的字像石沉大海一般。

  「是因為她嗎?你的前女友又回來找你,說要和你復合?」她直覺地猜測。

  當初朋友要介紹姚偉成給她認識的時候,就說他是個感情專一的男人,雖然前女友經常背著他和別人搞曖昧,甚至劈腿被他抓包,他還是會選擇原諒她,與她重修舊好,直到被劈到第三次腿才痛下決心與對方分手,還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走出情傷,不再對前女友念念不忘,有了重新認識新對象的意願。

  所以,像他這樣一個癡情又專一的男人,明明和自己談了三個多月的戀愛,還曾經送她戒指,計劃著兩人的未來……除了前女友以外,還有什麼原因會讓他在一夕間動搖心意,無預警地說要分手呢?

  「不,跟她沒有關係,我只是想一個人想些事情。我知道你現在會覺得很突然,很難過,但此時我也不曉得該多說什麼,抱歉。」

  他否認得那麼快,反而像是作賊心虛,此地無銀三百銀的反應。

  她其實並不相信他說的話,但也不再追問,不再求證他不會承認的答案。

  視窗久久不動……她的眼眶已然泛紅,手指僵硬。

  呵,真奇怪,他既然決定要和她分手,前一刻幹麼還若無其事地跟她聊天,好像他們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

  「你還好吧?」他又問。

  「還好。」她直接複製他打的字,沒力氣再多作思考,也不想被甩了還在他面前表現得很悲情。

  隨著分手次數的增加,她的內心好像會自動產生一種『難過抗體』,讓她一次比一次鎮定、冷靜,不再哭得那麼凶、那麼痛……

  「那我先下線了,你也早點休息。」他送來最後一次訊息便離線,很乾脆。

  而被拋棄的人卻靜靜坐在床邊,默默流淚……

  她收起攤在床上的那本旅遊雜誌,覺得這一切實在太諷刺又太可笑了。

  她的愛情是不是真的被詛咒了?否則她交往過的男人為何都只對前女友癡情,每次分手的原因都和男友的前女友脫不了干係,而她這個『新歡』總是一再敗給『舊愛』,黯然退場。

  到底她何時才能擺脫這個愛情魔咒,談一段沒有『舊愛』的戀情呢?

第一章

  又來了!

  晚上八點半,照理說捷運車廂裡不該人滿為患,至少不會擁擠到連站在門邊都必須和身旁的乘客貼著身體——

  但這個男人卻從上車後就站在何春霏身後,而且愈靠愈近,整個人都快貼上她的背。不論她往左移還是往右挪,他馬上又會若無其事地跟上,存心貼著她,吃她豆腐。

  色狼!

  她又怕又氣,忍著委屈卻不敢放聲大叫,抬眸從車門上的玻璃反射看他一眼,

  以為他會識相地打住騷擾的舉動。

  豈料背後的男人竟也從玻璃上看著她,一張還算斯文、長得人模人樣的男性臉孔,竟還寡廉鮮恥地對著她淺笑……

  她頭皮發麻,感覺那男人的手掌又得寸進尺的摸上她的臀部,身體還隨著車廂前進的些微晃動貼著她若有似無的磨蹭。

  她暗自倒抽口氣,嚇得往周邊瞄,卻發現身邊的人視線都不在她身邊,沒人能接收到她的求救訊號。

  好啊,以為我長得秀氣就好欺負是不是?她忿然握拳,生氣地抿起嘴。

  其實她可沒外表看起來那麼膽小怕事,而且這隻大色狼的囂張行徑真的已經激怒她了,讓她戚到被羞辱地十分火大!

  何春霏緊揪著身前的皮包,嬌小的身子被逼到無路可退,只得自立自強,考慮著是要回頭直接掌他一巴掌還是狠踹他的小腿骨,教訓一下這頭披著人皮的禽獸——

  「小姐,他在騷擾你嗎?」

  身後突然多了一個男人,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側背一個黑色電腦包,身高比那個色狼高出一個頭,一手牢牢擒住那只從她臀部扒下的鹹豬手。

  她對這個男人有印象,知道自己看過他。

  「你胡說什麼,快放開!」長相斯文的色狼馬上替自己喊冤,瞪著那個好管閒事的高大男人,急欲掙脫手上的力道。

  四周的目光紛紛而來,盯著他們三人竊竊私語,但那高大的男人卻穩如泰山,表情沈著,只是以低沉的聲音再度問她:「小姐,他在騷擾你嗎?」

  那男人看著她,週遭也靜下,彷彿全車廂的人都在等何春霏開口,決定另一個男人的生死。

  她看了那個色狼一眼,隨即用力點頭,表情多了股『有人靠』的氣勢。

  「喂,你別亂誣賴人,我可以告你譭謗的!」色狼非但不認,還反過頭來一臉生氣地威脅她別亂說話。

  「我清楚看到你這隻手就放在這位小姐身上亂摸。」袁治宇使勁一扭,痛得那個色狼唉唉叫。「先生,你這叫性騷擾,我看我們有必要到警察局去一趟。」

  袁治宇神情嚴厲地盯著那個色狼。就是有這種隨意輕薄女人的敗類,搞壞男人的名聲,讓同為男性的他引以為恥,看了就火大。

  剛剛他站在斜對角的位置,一開始發現他們倆站得很近還不以為意,以為他們純粹是一對動作親暱的情侶,但稍後多看幾眼,愈來愈覺得這女人的表情不對勁,抬頭從玻璃上映出的神情似乎帶著恐懼,而且那男人的手還放在她的臀上撫摸著,身體也刻意貼得更近……

  他猜想這位小姐可能是遭到陌生男子的性騷擾,於是走過來揪出這條有損男性名譽的『害蟲』。

  「你放開我!我什麼都沒做,你這個瘋子,我一定會找律師告你的……」斯文的臉孔氣急敗壞地脹紅,死都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的下流行徑。

  「去跟警察說吧!」袁治宇不為所動,將那色狼的手拐到身後,揪住他的後領。「小姐,可以請你也陪我們走一趟嗎?」袁治宇向被吃豆腐的何春霏提出請求,擔心她會怕得不敢同行,姑息了這匹色狼。

  然而她卻抬高小巧的下巴,微瞇起眼瞪著那個斯文敗類,堅定道:「好,我、去。」

  她加重最後兩個字的語氣,贊成給這種壞人一些教訓,好讓他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女人也不是他可以任意調戲的對象。

  「你——」色狼惡狠狠地瞪向何春霏。

  她立刻縮到人高馬大的袁治宇身邊,下意識地離『靠山』近一點,然後繼續以不服氣的眼神睨向那個只敢凶女人的壞蛋……哼!

  袁治宇把那個男人的手臂扣得很緊,以防他突然做出攻擊她的動作。

  車一停,他立刻押人下車,何春霏則跟在後頭。

  後頭的車廂裡發出一串此起彼落的掌聲,為袁治宇見義勇為的行徑鼓掌,還有一同走出車廂的乘客也在臨走前順道罵了那個色狼幾句,只差沒往他臉上吐一口口水——

  錢很難賺,沒人想為了一個色狼被捷運公司罰錢,划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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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附近的警察局做完筆錄,袁治宇和何春霏又沿著原路走回捷運站。沿途他的目光不時停留在她身上——

  她個子很嬌小,目測大概下到一六0,加上高跟鞋站在身高一八六的他身邊還沒超過他的肩膀。

  她有一頭直亮的長髮,但髮色不深,軟軟的貼在她纖細的肩背,散發著自然柔亮的光澤。

  她皮膚白皙,五官娟秀,唇上的顏色也是淡淡的粉紅,一如她清靈的氣質,淡雅得很溫柔。

  纖指畫過漂亮的臉頰,她將髮絲撥至肩後,露出秀淨的側臉,而後略偏過頭看他。

  在哪裡看過她?

  列車開動了一會兒,袁治宇還盯著坐在身旁的女人看,心裡愈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始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

  原則上他的腦袋一向對認人不太擅長,若不是經常接觸或熟識的人,他常常『過目就忘』,有時候還會跟前不久才打過招呼的人再作一次自我介紹,弄得對方一臉尷尬,他本人卻渾然不覺。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她摸摸自己的臉問他,聲音甜美悅耳。一直被他盯著看,雖然知道他沒有惡意,但她自己卻戚覺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面熟,我們以前好像見過面。」雖然剛剛在警局裡做筆錄時得知她的姓名,但他對這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總覺得自己好像見過她,而且不是『大眾臉』的那種見過。

  她輕怔,聽完他的話後微微一笑。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在跟你搭訕,只是覺得……你看起來真的很面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聽起來很像在搭訕女人時會說的老派開場白,於是連忙解釋自己對她並無不良企圖,還莫名緊張地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甚至將擺在兩人座位中間的電腦包改放到大腿上,彷彿在劃清自己『清白』的界線。

  何春霏看著他一臉正經的『自清』動作,低頭以手背輕掩著嘴,笑容比先前更加明顯。

  「沒關係,我並沒有誤會你的意思。」她覺得這個男人認真得很可愛。其實她並沒有懷疑過他居心不良啊,反而還很感謝他在她被那個色狼非禮的時候挺身而出,出手相救呢。

  「而且你沒記錯,我們是見過面,有時候會搭同一班捷運上、下班。」她常在搭車的時候靜靜觀察周圍的人,所以記得這個男人。

  印象中他都是像現在這樣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背一個黑色電腦包,端正地打著一條素色領帶,白色襯衫上有著整齊的燙線,不管坐或站總是挺直背脊、兩眼平視前方,看起來是個頗為嚴肅的男人。

  而他今晚還救了她,證明了他也很有正義威,另外——

  「下一站……」

  她正想再說什麼,細柔的聲音卻被捷運車廂裡的到站廣播給掩沒,打斷了她原本要說的話。

  「我要下車了,今天的事真的很謝謝你,再見。」她點頭道謝,在車門關上前匆匆走出車廂,帶走沒說完的話。

  關門的警示聲隨即響起,列車門很快地關閉。

  她站在月台上,腳步稍作停留,望著那道背對車窗,坐得直挺挺的身影。

  他突然回頭,視線與她交會——

  她嫣然一笑,向他揮手道別。

  列車迅速地移動,順著軌道呼嘯而去。坐在車廂內的他反應慢了半拍,舉起手卻來不及向她揮別……

  月台上的她走向電扶梯,心裡再度浮現那個叫『袁治宇』的男人,他逮住色狼時正氣凜然的英勇模樣……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在搭乘捷運的時候遇到登徒子的騷擾。大概是因為她的外表天生長得嬌柔可人,就像小綿羊一樣溫馴無害,因此容易讓人覺得她軟弱可欺吧。

  但實際上她才不是一隻平白受人欺負也只會『咩咩』叫兩聲的小羊咧,要是遇到存心欺負她、佔她便宜的人,她也是會發脾氣,勇敢反抗到底的,只不過……

  這次派不上用場,因為有個路見不平的英雄先站出來替她主持公道,讓那個愛欺負女人的壞蛋踢到大鐵板了!

  真開心!她覺得有人替她出了一口悶氣,而袁治宇也從一個不曾交談過的陌生男人,一下子躍升為她心目中的大英雄,雖然他話不多,外型也保守得有一丁點矬,但給人的感覺卻很老實、可靠。

  可是……他平常不是都早她兩站上下車的嗎?怎麼剛剛她都下車了,他還繼續往下坐啊?

  何春霏猜想他可能還要去其他地方,因為今晚被她耽誤了不少時間的關係……

  應該再找個機會謝謝他的。

  她走出捷運站,唇角上揚,決定了明天要提早出門上班。

  車廂內,袁治宇抱著沉重的電腦包,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喔,原來是在車上看過……」他推著鏡框,像終於找到電腦程式中出錯的地方一樣,滿意地輕點頭。

  說也奇怪,之前他並不曾對那個長相秀麗的女人留下太多印象,但如今他滿腦子卻都是那抹纖柔的身影,那淺淺的微笑,起身時輕輕飄動的髮絲,以及那溫柔悅耳的嗓音……

  從模糊到深刻,居然只要這麼短暫的時間,她漂亮的容顏便已佔據了他的腦海,真是好奇怪。

  他仰頭靠向後方,耳邊響起列車到站的廣播語音——

  他震了下,這才發現自己竟過頭了三個站,趕緊走到門邊,待列車一到站立刻換到另一邊等車回頭。

  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生坐過頭的情況,而且途中渾然未覺,心思好像都繞著何春霏打轉。

  「糟了,蝴蝶會被我餓死!」袁治宇舉起表一看,內心大歎不妙,想起家中還有張『嗷嗷待哺』的嘴等他回去餵。

  回程的途中,他不再讓思緒分神,聚精會神地盯著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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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八點多,一群上班族陸續到早餐攤位報到。這個攤子就擺在兩棟高聳的辦公大樓中間的一條小路邊,每天清晨老闆和老闆娘停下行動餐車,擺開幾張簡單的桌椅就開始做生意,附近不少上班族都是他們的老主顧。

  袁治宇掂了掂肩上的背包,準備好零錢,也站在小攤前跟著大家排隊。

  倏地,一抹玲瓏的身影出現眼前——

  「早安。」何春霏站在他身邊,笑容滿面地向他問早。

  清麗的容顏像早晨的風一樣,吹得他有些呆滯,卻感覺很舒服……

  「哈羅!」她看他面無表情,又舉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覺得他似乎是被她給嚇到了。

  真是抱歉,她是特地來『報恩』的,可不是來嚇人的。

  「請你吃早餐,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她態度大方地遞出剛剛從攤子排隊買來的早餐,還熱呼呼的。

  「這……」他看著紙袋裡的食物,表情更驚訝。

  「一份火腿蛋吐司,一份蛋餅,以及一杯溫奶茶,對吧?」她笑著,知道他的訝異從何而來,因為她算準了他習慣吃的早餐。

  他急點頭,又推了往下滑的眼鏡。

  「昨天我還沒說完,其實有時候我們也會在公司附近遇到,我就在那棟大樓上班,每次買早餐的時候發現你都會點這些東西。」她指指自己上班的那棟大樓,就坐落路的另一邊,與他上班大樓只隔著這條小路,所以吃飯時間偶爾會遇見,只是他很少注意過身邊的人,因此也沒『看』過她。

  「……是這樣啊。」他看著她心裡突然掠過許多複雜的感覺,對兩人間這些他從沒注意過的巧合產生一股莫名的愉快情緒,但最後卻只吐出這幾個字。

  他其實很想和她多說些什麼,但又不曉得該說什麼。原本就下擅言辭的他,一遇到女人舌頭就變得更加遲鈍了。

  「謝謝你。」多擠出一句話,他笑得有些傻氣。

  「不客氣。」她看著他臉上帶點靦腆的笑容,雖然跟他高大嚴肅的外表不太搭軋,但她卻覺得好可愛,心裡對他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點。

  「那我要進公司了,再見。」她向他道別,轉身離開。

  「何小姐!」他出口喊住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攔住她離去的步伐。

  「嗯?」她回頭看著他。

  「那個……那你呢?不吃早餐嗎?」他有點結巴地問,雖然想留住她,卻找不到更好的對白。

  「我在等你的時候已經吃過了。」其實她本來想請他坐下來共進早餐的,但想到他每次都是買了早餐就匆匆離開,怕他公司裡還有事情要處理,所以不敢耽誤他的時間,便先幫他買了早餐。

  「喔,那你慢走,路上小心。」他用拿著早餐的那隻手向她揮別,奶茶因此溢出杯緣,滲濕一小塊紙袋。

  他發現後有些緊張的盯著手裡的早餐,前後檢查,不想浪費了她特地為他買來的早餐,反應大得有點神經兮兮。

  「好,我會的,再見。」她瞧著他帶點慌張的神情,一轉頭又忍不住發笑。

  這男人看起來真是憨厚。還有她從這兒走到對面大樓不過一、二十步路的距離,叮嚀她『慢走』和『路上小心』好像有些怪吧……

  呵呵,這男人真的好可愛。

  她好像……有一點喜歡上他了呢!

  「咦!你今天不是十點的班嗎?怎麼這麼早來?」

  何春霏一進辦公室就有同事問她,還多看了一眼貼在隔板上的班表。

  她在某外商銀行的信用卡中心擔任客服人員,上班時間不固定,是照著班表輪的。而今天她的上班時間是十點。

  「來補點時間,還有些客戶要回電,所以就提早來嘍!」她打開電腦,簽入話機,神情愉快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玻璃窗,其實真正讓她提早進公司的理由在對面大樓裡——

  這片窗戶望過去的另一端,窗邊同樣也有一排辦公桌,而坐在其中一張桌前的男人正吃著她買的早餐——那是袁治宇的位置。

  她大約是在半年前換到目前的座位,那時正逢失戀,不時都有望著窗外發呆的習慣,加上有時候在接電話的空檔她也會站起來伸展久坐的筋骨,眺望遠方的天空和景物……

  所以在一樣的高度,同樣的八樓,她也曾看過他埋頭工作的樣子。

  他們有太多見面與擦身而過的時刻,卻直到昨天才真正『相遇』,認識彼此……

  命運真奇妙,不是嗎?

第二章

  半個月過去了,袁治宇沒再見過何春霏的蹤影。

  基本上對一個平時不太會注意週遭人事物變化的人來說,他會發現自己多日沒看到何春霏這件事就夠稀奇了。

  更奇的是,他自從吃完她買的早餐後,他的大腦就像被植入了控制晶片一樣,在每次買早餐和搭乘捷運的時候,他都會自動轉動脖子搜尋四周有無何春霏的身影,甚至有幾度懷疑,她是不是因為個子太嬌小而被掩沒在人群中……

  但沒有,看了幾次都沒見到她。

  袁治宇站在捷運車廂的入口處,收回一無所獲的視線,說不上自己為何會期望再見到那個女人,但他始終忘不掉那溫柔的笑容和悅耳的聲音……

  「真巧,又見面了。」

  車門關上的前一秒,有道輕柔的聲音倏然出現在身前向他打招呼。

  袁治宇鏡框後的視線稍往下移……愣住不動,定定地看著那張柔美的笑顏,直到列車開動微晃了一下,他才遲鈍地補了句——

  「好……好久不見。」一開口,還是有點結結巴巴。

  這些天裡只想著要再見到她,卻沒盤算過真的遇見她時該說些什麼,才不會讓自己顯得很無趣。

  雖然他原本就不是個風趣幽默的男人,但在她面前,他卻想表現得好一點,讓她對他留下好印象。但究竟是為了什麼理由,他也不清楚。

  「是啊,我最近都輪晚班,所以上下班的時間比較晚。」她笑著說,沒想到他還有注意到他們許久不見了呀。

  剛跟他打招呼時,看他光盯著她卻不說話,她還有點擔心他會不會已經忘了她這個人,心裡突然厭到小小的失落哩。

  「你的工作要輪班?」他只知道她在隔壁棟的外商銀行上班,並不知道她擔任什麼職務。

  「嗯,我在客服部工作,就是整天接電話聽客戶抱怨的那種。」她把手擋在嘴邊,用說秘密的表情『偷偷』告訴他。

  在溫柔婉約的外表下,她也有活潑幽默的一面,並不是個只會微笑點頭,總是文靜優雅的芭比娃娃。

  那帶點俏皮的神色,讓他稍微看傻了眼,覺得眼中的她既有氣質又有幽默感,每種面貌似乎都吸引住他的目光,教他心動……

  「你呢?你的工作是什麼?」她又問他,只知道他在隔壁棟的電腦公司上班,上下班時間固定。

  「我的工作是工程師,目前負責通訊軟體設計……就是整天盯著電腦看那種。」他一開始想慎重地解釋自己的工作內容,想了想又怕她威覺無聊沈悶,於是又臨時換了個『她的』說法。

  「喔,大概可以瞭解。」她想到他工作的模樣,真的是『整天盯著電腦看』,很少見他離開座位呢!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開始遠遠地注意到這個神情始終專注的男人,不知不覺習慣盯著他看,看著他不論工作、搭車、買東西都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如果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那麼認真的男人也極具魅力。

  相較之下,他那一板一眼的處事態度,反而比能言善道的男人更能吸引住她的目光,獲得她的青睞。

  她總是喜歡個性耿直、沈穩一點的男人,會讓她產生一種可以全然信賴、依靠的感覺。

  「下一站……」列車到站的語音廣播響起。

  擠滿了人的車廂裡因為減速過彎產生一陣晃動,旁邊一個男人因為重心不穩而傾靠向何春霏——

  她來不及閃躲,袁治宇的手臂卻已經架在她身邊,橫擋出一道堅固的封鎖線,將她護在胸前。

  她抬頭望著他,淺淺微笑,無聲地向他道了聲謝。

  車門開啟,一群人魚貫地上下車,袁治宇直接往她身旁站了一小步,用高大的身形阻隔在她和其他人之間,讓她完全獨立於推擠的人潮之外。

  「你不下車嗎?」她看著他,記得他通常都在這站下車的,怎麼今天也不下車嗎?

  「嗯,我多坐兩站沒關係。」他低頭看她,兩張臉的距離太近……他不太好意思地別開臉。

  幸好隔著空氣聽不到心跳聲,否則她一定會聽到此刻他的左胸口鼓動得有多離譜,懷疑他根本有心臟病。

  他推推眼鏡,站直身體,像個堅守崗位的衛兵守護在她身前。

  她垂眸,瞄著他伸直的手臂,唇邊揚起淺淺的笑意,有種被人保護的感覺,安心而愉快。

  他說多坐兩站沒關係,也就是說他其實是為了她才刻意晚兩站下車嘍?

  那麼,他這樣是喜歡她的意思嗎?還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呢?

  何春霏偷偷地打量他稜線分明的側臉,從剛毅的下巴,厚薄適中的嘴唇,沒被眼鏡壓楊的直挺鼻樑,以及鏡片下直視別處的視線……

  她喜歡這個男人,希望他只對她一個女人好。

  「下一站……」列車到站的語音廣播再度響起。

  他有些意外兩站的時間竟然過得那麼快,他還捨不得離開這與她一臂之隔的距離,想再多站一會兒,和她一起……

  「要吃早餐嗎?」

  他愣了下,低頭看她,不確定自己在列車行駛的嗡嗡聲中,是不是錯聽了她的聲音。而且,現在是晚上了,要吃的話也應該是晚餐啊?

  「後天我上早班,要不要一起吃早餐?」她眼中閃爍著羞怯又期待的光芒。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邀約男人,很擔心這樣的舉動會不會讓他心生反感,覺得她這個女人太過主動了。可是她又不想錯過和他共進早餐的機會,因為她真的對他很有好感……

  「好,早餐,後天一起吃早餐。」他知道自己沒聽錯,立刻高興地點點頭,一時忘了列車還在行進中便收回了手,在下一秒便被離心力和旁邊的人潮推撞向她——

  高大的身體壓上柔軟的身軀,把嬌小的她擠到抵在把手前,她的雙手雖然擋在胸前,但身體的其他部分與他推擠在一塊,幾乎沒留什麼縫隙。

  「對……對不起。」他連忙道歉,雙手撐在她頭頂,但身體卻無法及時退開,得等身後一票人站好才有空間往後退。

  「沒關係。」她紅著小臉,輕嚅粉唇。

  他們凝視著對方,像在測試彼此的心跳能有多快,空氣中像流竄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磁場,讓兩顆心相互吸引……

  嗶嗶聲響起,列車靜止,車門開了,只有他們的心跳還緩不下來。

  「那……明……後天見。」他退開,有些不捨地跟她道別,怨恨著『明天』橫亙在『後天』之前,害他得多等一天才能再見到她。

  「嗯,後天見。」她走出車門外,兩頰還暈著淡淡的紅。

  他站在車廂內愣愣地朝她揮手,車頂冷颼颼的冷氣卻讓他如沭春風地愉悅,期待著後天的到來。

  直到下一站的廣播又響起,他才猛然回神地清醒過來,心想自己剛才應該在上一站和她一起下車,直接往回坐才對!

  「對不起,蝴蝶……今天又要害你挨餓了……」袁治宇看看表上的時間,心中再度懺悔起自己的失神。

  不過想起何春霏方才害羞的神情,依然覺得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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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清晨。

  袁治宇和何春霏沒有在捷運站裡相遇,因為他比平常更早出現在路旁的早餐攤位等她出現。

  「早安。」他一見到何春霏就急忙站起身來打招呼,還差點撞翻了身下的椅子。

  扶正眼鏡,他覺得今天看到的她似乎比往常更漂亮,讓他為之驚艷。

  她紮起半邊黑髮,穿著一件粉藍色的短版連身洋裝配上一條寬版腰帶,搭上一雙亮面的高跟鞋,可愛中流露出幾分甜美的氣息,使得嬌小玲瓏的她看起來就像個優雅的公主一般。

  「早。」何春霏笑著走近,也向他打招呼。

  看見他眼中為之一亮的光芒,她暗自高興著自己的用心打扮沒有白費,成功地吸引住他的全副目光。

  其實何春霏從來不曾這麼『費心』地吃過一頓早餐。從前一晚就幾乎翻遍了整座衣櫥,花了不少時間才挑選出一套自認得體的衣服,外加合適的配件。

  然後今早她又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仔細上妝、綁頭髮,穿上高跟鞋後,她還在鏡子前看了自己好幾遍才放心走出家門『吃早餐』。

  女為悅己著容,就是她今天的最佳寫照。

  「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點。」他自告奮勇為她服務。

  「好,謝謝。」她說出自己想吃的東西,讓他去點餐,端到桌上來。

  兩人才拿起筷子,旁邊便插進一個聲音——

  「治宇,這麼難得坐在這裡吃早餐啊!」有兩個男人突然走到袁治宇身後,他們先是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男人搭住他的肩膀,繼而腰彎刻意壓低音量問:「早餐約會?」

  聲音不大,她剛好聽到而已。

  袁治宇扯扯嘴,表情有些尷尬,怕同事們的玩笑話會對她失禮,造成她的困擾。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含蓄地微笑,像是默認了什麼……

  他不敢多想,怕自己真的『想太多』,而她只是很體貼地不想當場否認,讓他的處境變得難堪而已。

  看著她,他心中不禁浮現這樣一道問題——

  像她這樣一個漂亮又迷人的女人,會喜歡他這樣木訥、不懂情趣,外表又不特別突出的男人嗎?

  「好了,不妨礙你們甜蜜了。」另一個男人也出聲,並且推著前一個男人離開,很識相地把這張桌子再留給他們兩人。

  男人的義氣,就是別妨礙別人把馬子。尤其看到平常像根木頭,從不參與討論女人話題,一度讓人對他的性向產生懷疑的袁治宇,居然帶了一個這麼『正』的女人坐在這裡共進早餐,他們怎捨得停下腳步繼續揶揄他啊,萬一把漂亮小姐嚇跑了,那可就罪過嘍!

  「對不起,我的同事都很愛開玩笑。」袁治宇很慎重的代同事們向她道歉。

  「沒關係,我們這樣……是有點像早餐約會。」她笑著說,心裡並不介意被誤會,倒是不曉得他是怎麼想的。

  他剛才沒有急於撇清,是否等於默認了同事們的說法呢?

  「說得也是。」他推了下鏡框,笑容帶點靦腆,心裡確實像同事們說的……

  很甜蜜。

  這些天裡,她的倩影就像陣春風似的吹進他心裡,至此之後便一直停在那兒打轉,留下越來越深的漩渦,再沒離開過。

  昨晚光是躺在床上想像著今早和她的這場約定,他幾乎整夜失眠,緊張地在半夜開燈起來檢查今天要穿的衣物好幾遍。因為睡也睡不好,索性提早出門來等她。

  一見到她,他的心裡便有股踏實感。望著她柔美的神態,真的很甜……

  他們一起吃著早餐,一邊聊天。他的話依舊不太多,大都是她問一句他便跟著答一句,但她笑得很開心,讓他也感染好心情,聽著她悅耳的聲音,他的嘴角始終微微上揚。

  「你有養狗!真的嗎?」她驚訝地問,覺得他看起來比較像是那種會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生活極有規律,可能還有點潔癖的人,不太像會喜歡花心思照顧寵物的人耶。

  「真的,已經養了快五年了。」看著她雀躍的表情,他推了推眼鏡,突然覺得自己彷彿做對了一件很有價值的大事。

  「是什麼狗?」她興奮地問。

  「拉不拉多。」

  「哇!一定很可愛。」她想像著電影中『可魯』的模樣,當初可是催搾了她不少眼淚呢!

  「它是挺可愛的,不過調皮起來也很傷腦筋,太無聊的時候就會把客廳翻得亂七八糟……」他想著『蝴蝶』的任性和搗蛋的功力,真是說也說不聽。

  有時候盯著它那對圓溜溜的眼睛,袁治宇會覺得它明明就能聽懂他的意思,只是不太願意配合罷了。所以他雖身為『狗主人』,有時卻覺得『狗才是他的主人』,而他這個僕人就得安安分分地負責蝴蝶每天的飲食起居,還得幫它收拾搗蛋後的殘局……

  「可是你有時間照顧它嗎?」她又問。

  「盡量,我幾乎每天都會帶它出門散步,假日的時候就帶它到遠一點的地方走走,運動運動……出差的時候再把它交給我爸媽照顧。」他說著自己和蝴蝶的生活作息。因為蝴蝶似乎不太喜歡跑步,所以只好陪它走很長的路當作運動,連他自己也順便健身了。

  「聽起來滿有趣的。」她幻想著自己和『可魯』在夕陽下散步的景象。

  「會嗎?大家都說這樣的生活很無聊,連狗跟我住都會覺得乏味。」他有些意外她竟會覺得這種生活有趣!認識他的每個朋友、同事都說他的生活模式太過枯燥、一成不變,除了遛狗外,幾乎找不出什麼跟『休閒』沾得上邊的事物,怪不得沒有女人喜歡他。

  「怎麼會?我想遛狗都沒機會呢!」她愛狗,也想養狗,但小時候住家裡媽媽不同意,長大後搬出來住換房東不同意,所以她只能偶爾去逗逗朋友家的狗玩而已。

  「那下次我們一起去。」他衝動地脫口邀約,又緩下急促的語氣補了句:「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啊,我看看……」她二話不說地答應,立刻檢查自己的輪班表,確認下個休假日。

  「下個月的第一個禮拜我休假,可以嗎?」她抬頭問他。

  「嗯。」他當然點頭同意。

  「那我們要去哪裡?」

  「呃……大概是……河堤公園那一帶你覺得怎麼樣?」他遛狗的地點沒幾處,大多是固定的幾條路線。

  「嗯,好啊,那裡還可以放風箏和野餐,我之前也跟朋友去過。」她開心地附議。

  「對,是有很多人都會去那裡約會……還有遛狗。」他話說得太快,發現離題又趕緊轉向,重點是『蝴蝶』才對。

  一想到要和她出門,他又興奮過頭了。

  她輕輕笑著,喜歡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黝黑的臉上似乎飄散一片深色的紅暈,很可愛。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嘍!」她用自己杯中的紅茶和他的奶茶乾杯。

  這頓早餐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他們之間,正要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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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5 11:48:26

第三章

  星期天下午三點半,河堤公園。

  袁治宇帶著狗狗在約定好的時間準時出現,何春霏已經站在那兒等他了。

  兩人不約而同都穿著T恤和牛仔褲赴約,只是他連白色T恤都燙過,看得出袖子旁有明顯的折線,牛仔褲也不例外。

  她掩嘴輕笑,再次察覺到他的一絲不苟,總覺得他正經八百的態度偶爾會讓她聯想到他是生在現代的『古人』,好好玩喔!

  「你等很久了嗎?」他問她,剛才看到她本來想用跑的,可是蝴蝶偏偏不配合,硬是拖累他的速度慢慢走。

  他們倆出門散步偶爾就會發生這種人在前頭拉,狗在後頭走的情形,也不曉得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反正老實的他拿這只聰明的狗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會,我也剛到而已。」她笑著搖頭,彎腰蹲下。

  「你好,初次見面,我叫何春霏,你叫什麼名字呀?」她用甜美的聲音和大黃狗打招呼,覺得這只拉不拉多實在可愛得不得了。

  「它叫蝴蝶。」袁治宇代它回答。

  「蝴蝶?!好特別的名字喔,它是女生嘍?」她抬頭看他,露出驚訝的神情。

  「不,是公的。」

  她更覺新奇地看著它,摸摸它的頭。「蝴蝶,你好呀,你長得真帥耶!」她笑著誇獎它。

  蝴蝶似乎聽懂了,抬高下巴興奮的搖尾巴,還抬起一隻『掌』和她打招呼。

  「哇!它要跟我握手耶,好聰明喔!」她握住那只毛茸茸的犬掌輕輕地擺動,狗狗馬上熱情的伸出舌頭舔她的臉,扭著脖子直往她懷裡去……

  她來不及反應地往後坐倒在草地上,它搖著尾巴撲向嬌小的她,靠向她懷裡磨蹭撒嬌。

  「它真的超可愛的,蝴蝶……」她抱著狗狗,笑得好開心,聲音像風鈴似的碰撞著空氣,隨風四散。

  它真的是條公狗!袁治宇推推鏡眼,覺得蝴蝶真是只『重女輕男』的公狗,印象中它對男人就沒這麼『客氣』。

  之前有個男性友人到家裡作客,人家也是笑咪咪的想摸摸它,跟它打招呼,豈料手才一伸出來,它就老大不高興地朝對方猛吠一聲,甩了尾巴回去狗窩裡趴著,留下他和朋友面面相覷。

  今天看到漂亮女生,倒是表現得很陽光、很開朗嘛,而且還朝她臉上猛吃豆腐……他可是連她的手都沒牽過哩!

  「乖……我還帶了見面禮來給你喔!」何春霏從手提紙袋裡拿出一包狗零食,蝴蝶一臉興趣地嗅著,很高興似地繞著她打轉,使力扯到主人手上握的鏈繩都鬆脫了。

  「還有這個,我做了一點壽司,待會兒可以一起吃。」她把那包零食給了蝴蝶,站起身,又指指手裡的提袋,面對他時的笑容變得有些羞澀。

  「真不好意思,約你出來還讓你破費又花時間準備食物。」他沒想到她會準備這些東西,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卻又感動於她的溫柔貼心。

  她真是美好的女人。人美,心也美,從發現她那一刻起,每個眼神、表情都婉約地留在他心底,宛若揮之不去的美麗拓印。

  「只是一些小東西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何春霏勾起一撮被吹散的髮絲,不介意地搖搖頭。

  其實她才開心他會主動邀她出來散步遛狗呢,否則要她一個女孩子再厚著臉皮邀他出門,她可能做不到。

  「我們去那邊走一走好嗎?」她指著另一邊的草地問,那頭有足夠的空間讓蝴蝶奔跑玩耍,好好運動運動。

  「好,走吧!」他點頭,起腳跨步——卡住!跌倒——

  高大的身軀一時重心不穩,摔向她的方向,閃避不及地將她整個人撲倒在草地上——

  這次快到來不及用手擋,勉強只能用手肘抵住,身體卻已將她壓得紮實,從脖子以下都緊緊貼住……

  她驚慌地抬頭——他臉紅,她更紅,兩人臉上全都染上一片尷尬。

  兩人同時『失聲』,啞然地望著對方,像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傻似的,更像一同跌進了另一度空間……

  他們望進彼此的眼中,心臟都快跳出胸口,血液全往頭頂沖,以致身體僵硬,動也不動,任曖昧在緊貼的體溫中流轉,擾亂了彼此的呼吸……

  這一刻,他們都清楚地覺察到自己對對方的好感,猶如一股心有靈犀的悸動,已然跨過言語的界線,透過交纏的眼神傳達給對方……

  「汪。」坐在一旁的蝴蝶突然悶吠了一聲,口中還叼著那包狗零食,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發亮地盯著疊在地上的兩人看,好像在說他們的動作很奇怪。

  「對不起!」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動作有多失禮,連忙翻身離開她的身子,移動時感覺自己的雙腳動彈不得,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

  他先將她扶起,再扶正撞歪的眼鏡,然後低頭發現纏住他腳踝的竟是一端還套在蝴蝶頸部的鏈繩!

  看來應該是他們在說話的時候,蝴蝶又興奮地跑回主人腳邊繞圈圈,炫耀自己剛得到的禮物,才不小心把他『捆』起來……

  「蝴蝶!」他以恐嚇的語氣喊了一聲。

  蝴蝶偏著頭,表情天真無邪地搖著尾巴,一副無車又無害的模樣。

  「真可愛。」愛狗的何春霏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頭,蝴蝶立刻想掙脫項上的枷鎖奔向那個疼愛它的人,可惜被繩子有限的長度限制住,動不了。

  「等一下喔!」她溫柔的安撫,笑著解開纏繞在袁治宇腳上的『結』。

  「我來就好。」他怎麼好意思讓女人動手,自己趕緊接手。

  蝴蝶一獲得自由,馬上跑到她腳邊,像是知道那裡絕對安全,無敵乖巧地倚偎著她。

  「你沒摔傷吧?」她看著他沾上綠草的膝蓋部位。

  「我沒事,你呢?有沒有被我壓疼?」他問完才覺得自己的話聽起來很曖昧,再想起剛才的接觸,臉上又是一陣燙。

  她輕輕搖頭,害羞得也不敢看他,只低頭道:「我們過去吧!」

  她牽起蝴蝶的鏈繩就往另一頭走,他則拎著她落下的提袋,默默地跟在後頭。

  他完全忘了要稍微訓斥一下頑皮闖禍的蝴蝶,只因為兩眼都顧著欣賞她細碎的步伐,纖細的背影……

  在金色的陽光下,好美。

  歡樂的休閒時光,蝴蝶表現得非常優秀,非常『狗如其名』地傑出,不管叫它追飛盤、撿球、跑步,它都照單全收,真的輕盈得像只『蝴蝶』一樣,在車地上翩翩飛舞,除非——

  「去,快去撿,把球撿回來。」袁治宇指著遠方沒有丟很遠的紅色軟球,連續講了好幾遍,蹲坐在面前的蝴蝶還是一動也不動,一臉不懂的仰望著他吐舌頭、喘氣休息,看都不看紅球一眼。

  可是如果換成何春霏丟飛盤——

  「看好了,蝴蝶,我要丟嘍!」她往外一拋,拋得又高又遠——

  連命令都不用,蝴蝶馬上一躍而起,鎖定目標拔腿狂奔,『飛』了出去。

  一會兒後,它使命必達,順利地叼回飛盤,乖乖地坐在她身前等著她的擁抱和讚美。

  「好棒喔,你是最厲害的狗狗,最了不起了!」她揉著它的臉,對它又抱又親,笑得好不快樂。

  蝴蝶不斷抬起下巴,伸著舌頭,似乎喘得很得意,很風光,長長的尾巴高高揚起,英雄式地揮舞……

  袁治宇推推眼鏡,歎了口氣,默默地走到不遠處去撿起那顆紅色軟球,再走回來——

  沒有擁抱,沒有親吻,沒有誇獎,只有『應該』。畢竟是他自己丟的。

  雖然他已經非常習慣不被自家的狗放在眼裡,但看著它如此『諂媚』地討好她,老佔著他喜歡的女人撒嬌,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竟然真有些羨慕起狗來。

  誰要蝴蝶天生就有討喜的條件,加上『可魯』的感人形象加持,不用裝,出門走到哪裡,大家都會覺得它很可愛。

  至於他呀,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贏過它的『好人緣』的……

  「要不要去吃東西?」他提議,覺得今天已經『運動』夠了,可以去休息吃東西了。

  他再也不想被她忽略,被排擠在『她和它』的世界之外,孤立在一旁看著他們開心玩耍。那感覺真嘔人!

  「好啊,那我們到那棵樹下去休息好了。」她站起身,笑著建議。

  「嗯。」

  兩人往前走,蝴蝶就選邊站地跟在她身邊前進,似乎忘了旁邊那個才是養它的人,完全投靠向她那邊。

  兩個人和一條狗在大樹下席地而坐。他們吃壽司,蝴蝶就吃她買的零食,一起欣賞遠方河面上的淡金色餘暉……

  「為什麼你要幫它取名叫蝴蝶呀?」她喝了口水,好奇地問他。

  「不是我取的,是我前女友取的,因為她很喜歡蝴蝶,所以買下它的時候就決定叫它『蝴蝶』。」他咬了口壽司,向她說明『蝴蝶』這名字的由來。

  每次有人聽到它的名字,總會覺得很特別地問他一遍,他解釋過很多次,也很習慣了。

  前女友!

  好可怕的三個字,像心肌梗塞似地堵住何春霏的心臟,讓她的胸口一緊,喘氣困難地揪擰著……

  是啊,她怎麼忘了他可能交過女朋友,也曾有過『舊愛』……

  而『舊愛』就像她愛情裡的過敏原,總是引發嚴重的後果,扼殺了她小心呵護的愛情,即便再努力也一樣……

  怎麼能不怕呢?

  「這樣啊……所以,它是你前女友養的狗嘍?」放進嘴裡的壽司突然沒了滋味,她像喪失味覺似地咀嚼著,一顆心隱隱作痛,想像著像他這樣一個凡事循規蹈矩,執著於規律的男人,分手後還著養前女友的狗,到底代表著什麼意義?

  「嗯,當時我們住在一起,那時候我的上班時間比較長,她常抱怨我工作忙,沒時間陪她,所以就想養一隻狗陪她玩,但後來她不養了,我就接著養下去,畢竟是條生命,總不能把它丟掉吧。」他笑得很淺,說得很淡,但其實對蝴蝶的感情卻挺深的。

  雖然它是條很大牌又會狗眼看人低的狗,但也在他身邊陪伴了很多年,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超越了寵物角色,應該稱得上是他的老友了吧。

  「不養了?是因為分手了嗎?」她脫口而出,才覺得這問題很隱私,他們的交情不算深,她不應該問的。

  「對。」他卻答得很快,一副無所謂也不受影響的樣子。「蝴蝶兩個月的時候到我家,一歲的時候我們就分手了。她說嫌麻煩,不想繼續養,所以沒把它帶走。」

  他看著一旁的大狗,最後幾句說得很小聲,好像怕蝴蝶聽了會傷心。儘管它的下巴正靠在她的大腿上,一副舒服的模樣……

  記得他剛分手的時候,調皮的蝴蝶可是幫他度過情傷、分散注意力的絕佳好狗,讓他一回家就忙個不停,總是跟在它屁股後頭收拾殘局,努力鑽研飼犬書籍,想教會它遵守基本的生活習慣,別再拿他的傢俱來磨牙、撕爛他的窗簾、跳上他的床一覺到天亮……他根本沒空去想自己的事。

  現在想想,當時真是多虧有它在啊!

  「你把它照顧得很好。」她在他眼裡看到對狗狗的疼愛。笑著摸摸靠在她腿邊的蝴蝶,覺得它是只健康又快樂的狗狗,從它身上就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養它了,因為他尊重生命,對它負責到底。

  她,更加欣賞這個男人了,可是心裡卻也忍不住擔心他對前女友的心態,是難忘舊情,還是情已逝?

  「你……還會想她嗎?」這問題其實也很隱私,但她真的很怕,不能不問。

  他看來起是個對感情認真專一的男人,也因此更讓她害怕他會對舊愛餘情未了,念念不忘。

  如果他心裡還有前女友的殘影,他們之間的關係最好就停在這裡,在感情更深之前打住,當普通朋友就好。

  她不想再傻傻地投入真心,展開一段注定傷心的感情。

  她真的痛怕了,再也不想被『舊愛』所傷。

  「偶爾還是會想起她……我希望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離開我之後,她應該會過得比從前快樂吧。」他淡淡地說,臉上看不出太多複雜的情緒。

  「那……你也不愛她了嗎?」

  「愛?」他轉頭看她,原本平靜的神情帶點訝異,似乎吃驚著她怎麼會這樣認為。「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很簡單的回答。他對前女友只剩下衷心的祝福而已,至於其他的,過去的就過去了。

  當年他們倆從念大學就在一起,熬過了不被人看好的軍旅時期,她沒有兵變,他也始終如一,深信她就是那個要與他攜手一生的伴侶。

  那時的他為了兩人將來要結婚,能給她一個衣食無缺的穩定生活,他每天都省吃儉用、努力工作,不敢買車代步,把賺到的每分每毫都存下來繳房貸,想要盡快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娶她過門。

  可是出了社會後,她開始變得有點陌生,有些難以溝通。她說她的朋友出門都有男友接送、有車代步,男友經常送禮物討她們歡心,溫柔體貼又風趣,不像他呆板又沈悶,她在他身邊愈來愈無趣,再也不快樂。

  然後她也開始有人接送,但那個人不是他,而是別的男人……

  她對他的抱怨、爭執愈來愈多,最後更直接開口說要離開,再也受不了和他一起……

  他沒有挽留,因為她說她不愛他了,她愛上了別人——另一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

  於是他放手,讓她離開,去追尋她想要的幸福。因為她要的,他給不了,而他給的,她不想要。

  此後的三年,再也沒有她的音訊,只有蝴蝶一直陪著他。

  曾經愛過也傷過的,全都過去了。

  何春霏聽完他的話,看著他沒有欺騙的表情,心裡鬆了口氣,覺得安心多了。

  不知為什麼,她直覺地相信這個男人,信任他不會心口不一地撒謊掩飾,只要他說『不愛』,她就相信,並且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她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再吃一點。」他把盛著壽司的保鮮盒遞到她面前。

  「好,你也吃啊!」她挾起一塊,秀氣的咬了一口,笑著問他:「好吃嗎?」

  袁治宇愣了一下,本想咬下一半的動作改成一口吞下,用行動證明他的捧場,還用含糊不清回答她:「吼出。」

  「那就好。」聽他說『好吃』,她的笑容更加甜美。畢竟女孩子總是會在乎心儀的對象對自己廚藝的評價吧。

  他凝視著橘紅夕陽下的她,溫婉的笑容像散發著光芒般耀眼美麗,觸動著一股連他也莫名所以的情緒,控制著他失了魂的腦袋……

  陡然傾身——他吻了她,連自己都很意外,因為他連想都沒想就這麼做了。

  當兩唇相觸,他嚇了一跳,意志卻自有堅持地不肯離開,因為她的唇太軟、太香、太誘人……

  她呆滯在他的氣息裡,臉兒發燙、心狂跳,因為感覺來得太突然、太強烈,令她忽覺暈眩地閉上了眼,墜入一股微醺的氛圍中……

  被他親吻著,她既緊張,又覺得快樂,因為明確地知道他也喜歡她。

  他們吻得很輕、很動人,在涼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中,他們的世界卻安靜到只聽見愛情的呼應,戚覺到彼此的唇辦如此醉人……

  「汪。」蝴蝶輕吠了一聲,陡然把兩人從幻夢拉回現實。

  它懶洋洋地靠在她的大腿上,半圓的眼睛帶著幾許倦意,卻還是盯著他們看,像在問:「你們在幹麼?」

  狗不懂,但他們倆卻都害羞地紅了臉,各自分開摸摸頭髮、擦擦眼鏡,突然很忙碌……

  蝴蝶無趣地閉上眼,像是被人類的無聊舉動給逼昏了,不如睡覺。

  他們待心跳平息了才抬頭互相凝望,淺淺地笑著,很有默契的知道剛才那一吻代表著什麼意義。

  他們彼此相愛,不容置疑。

  望著遠方由金轉紅的河水,兩人臉上都帶著愉快的笑容……

  樹下,他的大手悄悄握住她的小手,握得很緊,很實……

  兩個人加一隻狗的剪影,感覺很幸福。

第四章

  晚上六點五十五分,袁治宇關掉電腦電源,把鍵盤、滑鼠都移到固定的位置,收拾好辦公桌及公事包,拿起手機撥給何春霏。

  「我現在要下班了。」他們今天約好要去看電影,說好在離開辦公室前會撥電話給她,然後她再離開公司,和他在樓下碰面。

  「我知道。」她輕柔地答道,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的。

  「你知道?」他愣了下,覺得奇怪。

  「對,我看到啦!」

  「你看到了?」這下更奇怪了,他站起身,左右張望,心想她不可能出現在他所處的辦公室裡才對。

  「呵呵……後面。」她輕笑提示。

  他莫名其妙地轉頭,上下張望背後那塊大玻璃窗……四周什麼都沒有,也沒有裝監視器啊?

  「玻璃外,正前方,對面。」她又給指示,看著他在另一頭探頭尋找自己的模樣覺得好好玩。

  他視線放遠,穿過玻璃——果然看到何春霏在對面的大樓窗邊對他揮手,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笑聲從手機飄進他耳裡。

  「你……怎麼會……好巧。」他太過訝異,動作有些傻氣地也對她揮揮手。

  「樓下見。」她笑盈盈地掛上電話,不再浪費他的電話費,轉身離開窗邊,下樓赴約。

  她今天的下班時間是六點,因為和他有約,便留在公司裡等他,順便整理一些常備資料,其間偶爾會抬頭看向他的位置,所以知道他已經準備好要下班了。

  在公司樓下,袁治宇一見到她就微笑,在黑色鏡框下的笑容,看起來總帶有幾分忠厚老實的味道。

  「真沒想到我們居然在同一樓上班,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好奇地問她,萬萬沒想到他們就在同一層樓的正對面位置上班,而他競從未察覺。

  她故意思考了一下,對他說道:「這個嘛……其實在你發現我之前,我早就注意你很久嘍!」

  「啊?!真的嗎?」他表情意外,被『監視』得不知不覺,隨即揚唇一笑。

  如今在他的認知裡,何春霏已經是他的女朋友,而且還是他心愛的女朋友。被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注意很久,他非但沒有半點『驚悚』的感覺,反而還笑得很像收到『驚喜』般開心,心裡還有些不好意思咧。

  這意思是說,她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他吧……呵呵,他摸摸頭傻笑著。

  「不過你放心,我看你每天工作都很認真,沒有偷懶,我不會跟你老闆打小報告的。」她淘氣地笑著,兩眼彎彎地倒掛在秀氣的眉下。看著他憨厚的笑容,心底就覺得輕鬆愉快,而且甜蜜無比。

  「是嗎?那就好。」他接話,臉上的笑容更放大,並不是因為幽默感提升,而是因為她朱唇皓齒的容顏近在眼前,令他心曠神恰。

  她說什麼都好,都沒關係,只要她笑,他也跟著開心,視線裡她的一顰一笑,抵得過任何美麗的風景。

  何春霏伸出小手讓他牽著走,喜歡有他陪伴的溫暖,像是一種很穩定的力量,包圍著她的心,讓她覺得幸福、快樂。

  和他一起走向捷運站,她始終微笑著。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電影院入口處,何春霏和袁治宇一起坐在椅子上等著上一場電影清場,人潮散去。

  她捧著兩盒爆米花,他拿著兩杯可樂,旁邊的袋子裡還裝著兩份熱狗麵包,這就是他們今天的晚餐。

  熱戀中的情侶只要能在一起,好像吃什麼都能填飽肚子。

  「你覺得甜的好吃,還是鹹的好吃?」她餵他吃了兩種不同口味的爆米花,自己也吃了兩口。

  「都不錯。」他對口味沒什麼意見。她親手喂的東西哪有不好吃的?

  「我比較喜歡甜的。」她喜歡那種香香甜甜的奶油口味。

  「那我再去多買一盒。」

  「不用了,買那麼多哪吃得完?」她拉住他,要他別再花錢。

  交往兩個多月以來,她發現袁治宇雖然不會說些甜言蜜語來討女人歡心,也稱不上溫柔體貼的情人,但卻是個很為別人設想的人,尤其對她特別關心。只要是她在言談中提及的,或是他自己觀察出覺得她需要的,他都會主動去做,讓她覺得很窩心。

  這當中包括了她幾次在上午班前來不及吃飯,他知道了以後就利用休息時間去幫她買麵包、點心填填肚子;聽到她說當天接了較多的電話,聲音帶點輕微的沙啞,隔天他便立刻送上枇杷膏、潤喉糖、澎大海、羅漢果等產品,讓她保養喉嚨;下班一起搭捷運回家,他總是多搭兩站,親自送她回家,並且一再叮嚀如果她自己一個人下班一定要走燈亮、人多的路,還買了一大堆防狼用具叫她隨身攜帶,不然就打電話給他,他可以來接她回家……

  他為她做的每件事情都令她感動,暖到心坎裡。

  她要的,也不過是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對待她的男人而已,然後她也會全心全意地愛著他,與他相戀。

  「我要喝可樂。」她嘟起小嘴,他立刻遞上插好吸管的飲料。

  她喝了一口,滿足地對他微笑,享受被他疼愛的戚覺。

  服務人員宣佈開放進場,他們起身走向影廳的入口,她的目光卻被一名女子所吸引,腳步定住不動,尤其是見到那女子身邊的男人——

  是她的前男友,姚偉成。

  「你很慢欸,電影都快開始了啦!」那女子一臉不耐煩地接過姚偉成手中的爆米花和飲料。

  「對不起,太多人在排隊了。」姚偉成輕聲賠罪,被罵了臉上還帶著笑容。

  在此同時,他的目光也朝何春霏這頭掃來,看見了她和袁治宇。

  對上他的視線,何春霏身子微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那女的是誰?」姚偉成身邊的女子也發現何春霏的存在,隨即不太客氣地質問他,一邊還從頭到腳打量著何春霏。

  何春霏覺得很不自在,但卻無法避開這樣的尷尬場面。

  「之前朋友介紹認識的人。」姚偉成這麼回答,粗略解釋兩人的關係,意思意思地向何春霏點了下頭,生硬的表情像是在擔心她會不識相地拆他的台,在那女子面前說出他們曾經交往過的事實。

  「就是那個跟你交往過的女人?」那女子卻不諱言地猜測道,語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這次還連站在旁邊的袁治宇都一併打量進去。

  「呃……電影快開始了,我們快進去吧!」姚偉成支支吾吾,含糊帶過,攬著身邊的女子就往驗票口走。

  「到底是不是嘛……」那女子走遠了還繼續逼問身邊的男人。

  看他們動作親密,應該是在一起的吧。何春霏看著那兩人走進影廳的背影想道,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們。

  她曾在姚偉成家裡看過那名女子的照片,所以認得她正是那個令他念念不忘,說過他們沒有復合的『舊愛』。

  還記得他常說她的飲食習慣不好,老愛吃些只有熱量卻沒營養的垃圾食物,例如看電影時的爆米花和可樂……但他在那女子面前卻不是這樣,不僅親自幫她去買,來晚了還低聲下氣地賠罪……

  過去,她還以為他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大男人呢!

  原來……他只是不愛她而已,所以她的一切他都不太滿意,總有得挑剔。

  有時候人在愛情中會迷失自己的定位,懷疑自己的價值,甚至設法要改變自己去迎合對方的喜好,換得對方多一點好威……

  但那通常是沒有用的,因為當一個人不愛另一個人,即使一方付出再多,守候再久都沒有用,不愛的理由永遠都有,再多改變也是徒勞無功。就像她對姚偉成而言,只是個『朋友介紹認識的人』,而『舊愛』再傷他的心,還是他忘不掉的最愛。

  「要不要去吃飯?」袁治宇突然開口。

  她抬眸,不解地看著他。

  「電影改天再看好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他用手背頂了下眼鏡,嘴角微揚地建議道。

  剛才聽到那對陌生男女之間的對話,再看到那男人看見何春霏的表情,以及她不尋常的反應,再遲鈍的人也能猜出她和那男人之間可能有段過去。

  他並不想追問她過去的感情,只是看她一臉怔然失神的模樣,想她現在恐怕也沒心情看電影了,更何況還是和那對男女同一廳,心裡肯定不好受,所以便提議更改地點,到別處去吃頓飯。

  「嗯。」她點頭。察覺到他的用意,何春霏心裡很感謝他適時的體諒,讓她起伏的情緒得以獲得緩和的空間。

  雖然她已整理好對姚偉成的感情,不再愛他,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偶遇,還跟他們待在同一個戲院裡看電影,她的心情很難不被影響。

  不過幸好還有袁治宇陪在她身邊。有他在,她的心就穩定許多。

  「你想吃什麼?」他問。

  她挽住他的手臂,淺笑回答:「爆米花。」

  袁治宇將電影票退掉後,他們在影城附近的廣場邊找了一處石階坐下。

  她說雖然電影看不成,但買來的食物不能浪費,於是他們還是把原來買好的食物吃完,像高中生一樣坐在廣場邊約會,聊天、吃東西。

  「剛剛那是我的前男友,還有他的前女友……不對,如果把我也算進去的話,那個女人應該算是他的前前女友,不過在他心裡就像前女友一樣。」吃著爆米花,何春霏主動開口向袁治宇解釋自己和姚偉成的關係,雖然他很貼心地什麼都沒問,但她還是覺得跟他說明一下比較好。

  她不想瞞他什麼,也沒什麼好瞞的。

  「跟前女友一樣的前前女友?」他覺得她像在繞口令似的,不過他有抓到重點。

  「對呀!」她笑著點點頭。「你剛才不是也聽到了,我只是他『認識』的人,不是交往過的對象。在他心裡,或許從來都沒有我的存在,但始終都有那個『前女友』,而我卻傻傻地……自以為我們在談戀愛,很呆吧?」她用說笑話的表情,俏皮地對他皺皺鼻子。

  袁治宇卻為她感到許些苦澀……那或許也是他曾有過的感覺吧。當她得知男朋友心裡只有另一個女人,並不愛自己的時候……

  他也傷過,所以能夠體會她曾受過的痛。

  「呆的人是他,因為他不懂得珍惜你。」他不太會安慰人,只是誠實地說出心

  中的感覺。望著她,他覺得眼前再也沒有其他更美好的『女人』了。

  她甜蜜地將頭靠在他的手臂上,覺得自己好幸運,能遇到這個真正愛她的男人。

  「謝謝你。」她真心地謝謝他這麼認為,謝謝他把她當成『唯一』來寵愛。

  「你知道嗎?過去我在高中、大學,和你剛剛看到的,一共談過三次戀愛,可是不管他們在交往的過程中說過有多愛我,最後卻還是會選擇回到前女友的身邊。我啊,每次都因為『舊愛』被甩,好像命中注定的一樣。」

  她淡淡地說著自己每次都因『前女友』而無疾而終的戀情,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逃不過這個可怕的魔咒了。

  直到遇見了他,倚靠著他,才從他身上重拾對愛情的信心,相信這次的戀情會是一對一的專一,沒有殘存『舊愛』的陰影。

  「不會的,那是只巧合而已。我就不會那樣對你,我保證我對你是真心的。」袁治宇語氣倉促地說明自己對她的情意,甚至舉起手來向她發誓。

  想起她當初是因為不安與害怕問過他是否還愛著前女友的心情,他便覺得心疼難受,不捨她在感情中受過的傷害。

  他的腦筋很直,邏輯力很強,處理事情很理性,所以,他能輕易搞懂電腦程式,從中找出錯誤,迅速解決。但對於無法用科學衡量的戚情,他卻始終存有不能理解的部分,例如當年他一直以為他和女友是相愛的,他也盡了自己的努力對她好,但最後她卻說『感覺沒了』,她愛上了別人。

  而對於那些曾傷害過何春霏的男人,他也同樣無法理解他們為何會在前後兩段感情中徘徊,在沒有徹底整理好前一段感情時,又展開另一段新戀情,導致其中一個女人受到傷害。

  袁治宇的個性耿直,愛情觀也是一直線地往前,愛與不愛都很明確,沒有模糊不清的曖昧和前後踱步的空間。他心裡的位置只有一個,所以上一個離開了、清空了,才有愛上下一個的可能,而一旦愛了,就會愛到底。

  「嗯,我相信你。」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得愣了一下,而後才笑逐顏開,抬頭在他臉上啄了一下,覺得他有點嚴肅過頭的反應真可愛。

  他的認真,她看得出來,也感受得到。所以,她愛他,更愛了……

  這下換袁治宇愣了下,不過見到她甜美的笑容,他也隨即笑開,摸著她吻過的地方,覺得很開心。

  她喝了口可樂,咬了口他拿在手上的熱狗麵包,又配上擺在自己腿上的甜爆米花……亂七八糟的飲食順序,她卻吃得很痛快,眉開眼笑。

  他一臉愉快地看著她,拿紙巾替她拭去嘴角的番茄醬,張嘴讓她餵了口鹹爆米花,心裡卻甜得不得了。

  兩人說說笑笑,一會兒你餵我、我餵你,一會兒她又在他耳邊細訴情話,比起身邊穿制服的高中生,他們倆這穿襯衫、套裝的『社會組』可是一點都不遜色,你儂我儂的肉麻指數不斷攀升,兩顆心像掉進蜂蜜桶裡,甜膩到化不開。

  「下個月底我們那個部門要辦員工旅遊,你要是有休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完了『晚餐』,他牽著她的手,在回家的路上問她。

  「好啊,哪一天?」

  「其實……是兩天一夜。」他猶豫一秒,推推眼鏡,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她。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已經逐漸習慣邀她出門約會,但『過夜』還是頭一回,要他開口還真有些不自在,怕她以為他是心懷不軌,故意想帶她出門外宿,佔她便宜。

  「這樣啊,可是……」她表情猶豫,一副煩惱的樣子。

  「如果你不想去也沒關係。」他趕緊聲明,沒有要逼她的意思。而且到時候還有其他男女同事一起同行,有的還攜家帶眷參加,說不定他們可能會和其他人分到共睡一間大通鋪。

  「不是啦,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們出去玩兩天,蝴蝶怎麼辦?」她單純地沒想太多,只想到蝴蝶自己在家沒人照顧好可憐喔。

  雖然他已經買了自動定時餵食器讓蝴蝶準時放飯,就算他晚回家也不會讓它餓肚子,但要是出去過夜的話,蝴蝶就……

  「還是我們可以帶它一起去?」她提議。這樣蝴蝶就不必自己待在家裡了。

  「不可以!」他馬上開口拒絕,停了半拍,又低頭道:「呃,我是說……它那天剛好有事。」

  「有事?」她輕佻細眉,不解。

  「對,因為……我已經幫它預約了寵物美容,整套的,要做很久,所以……那天就讓它順便待在寵物旅館裡過夜好了。」他有些心虛地調整鏡框的位置,維持鎮定的表情和平順的語氣。

  也不知道是哪門子的『妒意』,他居然一聽到蝴蝶的名字就直覺地拒絕,因為大腦直接連結到每次約會散步有它在的畫面……

  愛狗的何春霏常會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蝴蝶身上,和它又抱又親玩上許久,而蝴蝶也很愛跟她撒嬌,不斷繞著她打轉,一副和樂融融的氣氛……沒有他的分。

  要是帶蝴蝶一起去員工旅遊,讓他們整天在一起,那他豈不是要成天和蝴蝶在暗地裡爭寵?!

  不行,雖然對蝴蝶感到有些抱歉,但它還是乖乖留下來好了。他會送它去美容院裡做整套的美容保養,讓它把每根毛都梳理得閃閃發亮,像只鍍過金的狗一樣……

  「這麼早就約好了?」她有點意外。畢竟現在才月初而已呢,怎麼就預約到下個月底了呢?

  「對啊,那家寵物店的生意很好,要很早之前就先預約,而且蝴蝶也很愛去,所以你放心吧,他們會好好照顧它的。」他乾笑兩聲,要她放心,就怕她再往下追問,他脫口而出,仔細一想還滿牽強的謊言會被戳破。

  但她只是柔順的點點頭。「喔……那你們是哪天要去員工旅遊?」

  聽她有意要參加,他馬上『暫忘』掉上一秒對蝴蝶的歉意,開心地說出預定的出遊日期。

  她則拿出筆記本記下,免得忘記。

  「等我下星期排完班再給你答覆。」她收起筆記本,笑著說道。

  「好。」他的高興全反映在臉上,滿面堆笑地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真恨不得明天就是員工旅遊的日子,那麼他今晚就可以快快樂樂地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和她大手拉小手,一起去郊遊,呵呵……

  這還是他進公司以來第一次這麼期待員工旅遊的到來,像小學生要去遠足一樣興奮,一路上的步伐都像踩在雲端上似的輕飄飄∼∼

  「對不起啦,蝴蝶,到時候我會拜託他們把你打扮得帥氣一點的,你就好好好在那裡住一晚吧!」

  想到家裡的『愛犬』,袁治宇提醒自己,回去以後一定要記得打通電話到寵物店去預約才行,不然到時候真的『客滿』可就糟了。

  情人眼裡可是容不下一顆沙粒的,更何況是這麼大一隻拉不拉多。

第五章

  次月的第三個週末假期,袁治宇和何春霏一起參加了部門舉辦的員工旅遊。兩天一夜的行程訂在中部一處大型主題樂園,及鄰近的休閒農場。

  第一天上午,一夥人進入主題樂園,領到『園區指南』後便各自帶開,朝不同的方前進。

  「你想玩什麼?」袁治宇邊走邊問她,目光停留在地圖上最『平易近人』的一區。此區的遊樂器材主要包括旋轉木馬、碰碰車、小火車……

  「我想玩那個。」她語氣興奮地說道。

  他抬頭,看見女朋友伸直手臂指的遊樂器材完全出乎他預料之外,竟是個座落在遠方的龐然大物!

  「那個?」他扶著眼鏡,不太確定地望著那座構造看起來『曲折離奇』、外加驚險無比的雲霄飛車。因為它除了不適合老人、小孩、孕婦和心臟病、高血壓患者外,好像也不像是她這種柔柔弱弱的女生會想玩的項目。

  「嗯。」她卻用力點頭,還張著一雙含水的美眸問他:「你想玩嗎?」

  她知道有些人對那些太過刺激的遊戲項目敬謝不敏,但她自小就非常喜歡那種可以讓人盡情放聲大叫的遊樂器材,每次來遊樂園玩都列為指定項目,要家人朋友輪流陪她玩一遍。

  「好啊,我陪你,走。」他有股保護她的使命感。只要是她想玩的,他這個當男朋友的都會義不容辭地奉陪到底。

  雲霄飛車而已,他一個大男人沒什麼好怕的!

  二十分鐘後,袁治宇與何春霏從雲霄飛車上下來,取出眼鏡戴上時心臟還沒恢復正常節拍,跳得很快。

  「我們再去玩那個吧?」才走下階梯,她又指著另一頭大排長龍的『自由落體』,準備好要去迎接下一項極速挑戰。

  「好,走。」他只答了兩個字,便被她拉著小跑步……剛戴上的眼鏡又再度取下。

  約莫十五分鐘後,袁治宇與她一同走下階梯,心臟再度處於過快的狀態,有種被人拋上天空又狠狠墜落的感覺,踩到地面才覺得踏實許多。

  他戴上眼鏡,轉頭看她。

  「那個獨木舟看起來也很好玩的樣子。」她的目光完全被遠處飛濺起的超高水花及圍觀遊客的尖叫聲所吸引。

  「……好,走。」這次的回答遲了兩秒,就不曉得是因為頭有點暈,還是訝異她專門挑些驚險刺激的遊樂器材來玩的關係。

  但身為她的男友,無論她要玩什麼,他都肩負起守護她的責任,義無反顧地陪她一起去!

  二十五分鐘後,袁治宇與何春霏隨著其他人走出護欄,兩人拿著紙巾幫對方拭乾臉上的水珠,然後他又接著擦乾眼鏡……

  「要先休息一下嗎?」她盯著男友,發現他黝黑的臉上疑似出現刷白的跡象,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玩了太多刺激的項目,身體受不了了。

  「不用,接下來還想玩什麼?」他戴上眼鏡,表情是堅強而鎮定的。

  「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嗎?」她是出於好意地關心他,伯他身體不適。

  「不用,我好得很。」他戴上眼鏡,勇者無懼,對自己的體力和勇氣都相當有自信,甚至覺得自己愈來愈進入狀況了。

  「你還想玩什麼?」他嘴角上揚地問她。

  她看著他微微笑,見他面不改色的掛保證,臉上似乎也沒了她『誤以為』的蒼白,彷彿是她自己看錯了一樣……

  「那好吧,我們去玩那個。」她伸手一指,還是貼心地決定不再玩那些過於刺激的遊戲了。

  接下來,她要選擇一些比較『溫和』的項目,也是她到遊樂園裡常玩的種類。

  袁治宇推了推眼鏡,內心暗自浮現出『不會吧』三個大字,外加一枚巨型驚歎號。他兩眼發直地盯著那座把人愈轉愈高,不斷繞著圈圈畫圓擺盪的遊樂器材,頭皮一陣發麻。

  自小到大,他最不能玩的就是這類『轉圈圈』的遊戲。讓他站在原地隨便繞個五、六圈都會有種被人拋到外太空的『無力感』,分不出東西南北,更何況……

  「走吧!」她笑著說,心想比起剛才那些極速狂飆俯衝的遊戲項目,這些應該算是很小兒科了吧。

  「……好。」看著她滿臉期待的神情,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也化作一個『好』字。

  男人的自尊讓他開不了口推拒,所以她好,他就好。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他們連續乘坐了幾項『翻滾』類的遊樂器材。有順時針、逆時針、往前翻、往後翻、向左轉、向右轉……

  最後一項模擬大海嘯的遊戲,讓他整個人產生一種被塞在滾筒式洗衣機裡洗、脫、烘的感覺。

  走出護欄的那一刻,他頭重腳輕,又頭輕腳重,整張臉由黑轉白,大腦像是隨時會停止運作……好想吐!

  「嘔——」他火速衝到嘔吐台前吐出塞滿胃部的那股噁心感。

  「你還好吧?」她追上,站在他身邊擔心地幫他拍背,遞面紙。

  他吐光了,才讓她扶著走到一旁坐下休息,整個人感覺很虛弱。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她擰著小臉向他道歉,覺得自責又心疼,怪自己剛剛怎麼沒早點察覺他不舒服,還以為他和她一樣玩得很開心呢!

  何春霏擁有極佳的平衡厭,從小就很『耐轉』,運動會上彎身低頭,用額頭抵著棍子連轉二十多圈後,她還可以立刻抬頭挺胸向前走出筆直的直線,毫不費力的贏得優勝,所以玩起這類的遊樂器材覺得輕鬆有趣,完全沒負擔。

  誰知道……他好像不太能適應。

  「跟你沒關係,可能是我早餐吃太多了。」他拍拍胸口,要她別介意。

  其實他一早因為趕著先把蝴蝶送到寵物店,根本沒時間慢慢吃早餐,只在出門前隨便塞了兩個餐包加一杯牛奶,所以現在胃裡也沒什麼東西讓他吐了。

  何春霏知道這是他不忍苛責她的說法,因為就算他吃再飽,如果不是她拉著他玩了一大堆遊樂器材,他也不會噁心反胃。

  她拭去他臉旁沾濕的水滴,然後從包包裡找出隨身攜帶的綠油精。「先把眼鏡拿下來,我幫你按摩一下。」

  她旋開瓶蓋,用指尖沾了一點綠油精,接著讓他側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溫柔的幫他按摩兩側太陽穴,讓他舒緩不適。

  「這樣有好一點嗎?」她問道。

  「嗯。」甜美的聲音從他頭頂飄進耳裡,他舒服地閉上眼,享受她的指腹在穴道上力度適中的按壓,鼻尖除了涼爽的薄荷味,還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好舒服!像這樣輕靠著她柔軟的身子,四周縈繞著她溫柔的氣息,感受到她滿心愛意,頭好像也有點暈,但卻是極為舒服的享受,一點都不難過……

  她看見他臉部肌肉逐漸放鬆,嘴角似乎微微向上,自己的唇邊也有了放心的笑容。

  細細觀察他不戴眼鏡的臉龐,少了書獃子的刻板,添了幾分個性,陽剛味十足的五官看起比平常的模樣更為帥氣。

  但她不想告訴他這點,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時間,才會建議他可以拿下這副眼鏡讓雙眼休息一下,因為她不想讓其他女人看到他這副好看的模樣,讓別人發現她的男朋友有多好,多值得愛……是一個可以帶給女人幸福的好男人。

  她在與幾千萬人錯肩而過的人海中與他相遇、相戀,這是多麼難得的緣分,她多珍惜,想一輩子永遠和他在一起……

  「哎唷,你們兩個人買了門票進來不去玩,只顧著坐在這裡談戀愛啊?」部門的黃經理帶著妻子、兒子經過此地,一看見手下愛將和女朋友窩在這裡卿卿我我,忍不住要開他個玩笑。

  「黃大哥,大嫂。」袁治字一聽見經理的聲音,馬上睜開眼睛,坐直身子和他們夫婦打招呼。平時部門裡的員工不論職階高低都是直接以中、英文名相稱,因為黃經理年紀稍長,所以大家又尊稱他一聲『大哥』。

  何春霏也朝他們點頭致意,還不忘和他們七歲的小朋友打招呼。

  「人家小倆口喜歡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談情說愛,你管得著嗎?」黃夫人笑著看看丈夫,其實口頭上也在吃這對小情侶的豆腐。

  黃夫人知道袁治宇工作認真,表現出色,一直是深獲丈夫賞識的部屬,還準備在下一波提報陞遷的名單中拔擢他升職加薪呢!

  「說得也是,我們真不該打擾他們,難得治宇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我們可不能來搞破壞啊!」為人一向很有幽默感的黃經理打趣地說道。

  其實之前他和妻子也曾幫老實又上進的袁治宇介紹過幾個相親對象,但每次的相親都沒有下文,而他自己對尋找伴侶這件事似乎也沒多大的趣興,問他的反應總是平平淡淡。

  直到他們今天看到了他牽著女朋友的手公開亮相,臉上不時出現甜蜜又陶醉的笑容,常用深情無比的眼神望著女友,大伙才曉得這個木訥的男人原來談起戀愛來也是和一般人沒兩樣的,只是之前沒遇到讓他心動的女人而已。

  「黃大哥,您別再取笑我們了。」他搔搔頭,不太好意思地說。

  何春霏在一旁微低著頭,兩頰都羞紅了。

  「好,那你們小倆口慢慢聊吧,我們要走了。」黃經理終於肯放過他們了。

  「請慢走。」她婉約地頷首,兩人一起目送他們一家三口走遠。

  「還會不舒服嗎?」何春霏轉頭問男友,還是有些憂心他的情況。

  「已經好了,你還想去玩什麼嗎?」他戴上眼鏡,淺笑道。剛剛被『洗脫烘』又大吐酸水的痛苦戚受已經全部從大腦裡格式化了,現在要他再陪她去玩幾次前滾後翻的遊樂器材,他還是會奉陪到底。因為愛情就是他強而有力的盾牌,就算會再面臨一遍頭昏腦脹的攻擊也不怕。

  「我不想玩了。」她搖頭。「快中午了,我們去餐廳逛逛,看看待會兒要吃什麼好不好?」她看了他表上的時間,轉移話題。

  她知道如果她說想玩,他就算逞強也一定會硬著頭皮陪她參與的,可是她才不捨得讓他再受折騰呢!

  「好啊,我現在肚子正好空得很。」他同意,願意陪她一起去任何地方。

  「嗯,那走吧!」兩人挽著彼此,相親相愛地走向餐廳。

  陽光下兩人相倚偎的影子很短,但他們的愛很長,一路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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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住宿地點就排定在休閒農場的小木屋裡,但袁治宇和何春霏並沒有和其他人同房,因為主辦人很有『同事愛』的替他們安排了一間兩人房,並且特別交代不要兩小床,而要一張『最好不要太大』的雙人床……

  所以當他們領了鑰匙,進了房,看到屋裡只有一張雙人床時,兩人都帶點訝異地愣住!

  直到這一刻,兩個人才真正戚受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氣氛,遠比之前各自『想像』過的還要害羞,在家的時候好歹還有蝴蝶在……

  兩人緩緩轉頭對看——

  「我去放行李。」他說。

  「我去洗手間。」她說。

  兩人很有默契的找借口各自散開,假裝忙碌地爭取一點適應的空間。

  在此之前,袁治宇只和前女友一個女人同床共枕過,而且那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當時在一起久了感覺也自然得像家人般,沒有尷尬的問題。

  可如今要他和一個令他心動不已的女人同睡一張床、蓋一床被,還真是令保守的他緊張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一套睡衣在行李袋中拿進拿出了幾回……像在做輕體操一樣。

  何春霏在浴室裡,無意識的把天花板、浴缸、馬桶、洗手台全都巡視一遍,對著鏡子摸了半天,心裡還是一陣小鹿亂撞,胸口跳個不停,止不住地慌張。

  過去的戀情不是談得太純情就是太短暫,根本還沒定到同床共枕這一步就提早告吹,現在一想到要和心愛的男人躺在一塊睡覺……不,是之前偷偷想過,但現在真的發生了,還真是心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們倆隔著一道門,各自磨蹭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走出浴室,也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他清了清喉嚨後問她。

  「喔,好啊。」她含蓄地頷首,背對著他快動作地拿出自己的換洗衣物及幾樣基礎保養品,準備再回到浴室裡。

  唰——

  就在她迅速旋身之際,一件粉紅色的小褲褲從層層疊疊的衣物中甩落,他純粹是很好心,反應又快地出手接住……

  倒抽一口氣!兩人都睜大眼睛瞪著捏在他手裡那件蕾絲內褲,動作停格,臉發熱……

  「我去洗澡了。」她一把搶下那件小褲褲,轉頭就衝向浴室裡關門、上鎖。

  他全身僵直地坐在床沿,瞠目結舌地盯著空空如也的手掌,說不出話來,手裡彷彿還能感覺到那塊布料的觸戚,柔軟得像團棉花……

  他嚥了口口水,摘下眼鏡,按掉額上的薄汗,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色竟然『黑裡透紅』,像塊熱透的木炭,只差沒冒煙。

  浴室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表示何春霏已經開始洗澡。

  袁治宇將房裡的電視打開,調高音量,好掩蓋門後的流水聲,壓低他對那扇門內的遐想,克制自己不准去想她全身赤裸站在蓮蓬頭下淋浴,春色旖旎的畫面……

  算了,還是出去走走好了。

  他丟下遙控器,拿起房間鑰匙,決定先去外頭呼吸幾口新鮮空氣,走一圈再回來。

  約莫四十分鐘後,輪到袁治宇捧著睡衣去洗澡。

  而何春霏則穿著無袖上衣、短褲,套著一件短外套,站在房裡來回踱步,像只熱鍋上的小螞蟻。

  她覺得先上床睡覺好像比較好,等他出來才不會兩相對看,徒增尷尬。

  可惜她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下床走了一會兒,再繞到床的另一側試試看換個位置會不會比較好……

  一樣!她的腦海裡還是一片亂糟糟,全是他待會兒出來後的各種想像……

  「其實這也沒什麼,就是睡覺而已嘛!」她順了順長髮,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道,要自己別太緊張,反應過度看起來反而很怪。

  然後她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脫下外套就想上床覺睡,怪不得總覺得身體繃繃的,像被什麼給牽制住,不太好睡。

  於是她又下床脫外套,此時他剛好從浴室裡走出來,站在床前與她對望……

  「你洗好澡啦?」她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好想打一下自己的嘴巴。

  看他摘下眼鏡,換上睡衣的居家模樣,俊朗的身形顯得神清氣爽,還帶著淡淡的清香,怎麼她的心會突然跳得更快了呢?

  「嗯,你……準備要睡了嗎?」他看到她脫下外套後,露出纖細的鎖骨和白皙光潔的藕臂,曼妙的曲線在寬鬆的上衣下若隱若現,連接著短褲下一雙筆直好看的腿形……

  空氣裡似乎有著來自她身上的香氣,在他的鼻尖散漫地誘惑著,一陣一陣輕撩,同樣的沐浴乳,透過她體溫散發出的味道卻是如此馨香……

  「對,明天還要早起,早點睡比較好。」她移開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有些害羞地走向大床,掀了一邊的被子爬進去,背對他側躺。

  過了一會兒,房內的燈光熄滅,只剩走道的小燈,身後的床鋪跟著下沉,承擔他的重量。

  「晚安。」他說道。在同一席被子裡,她身上的香味更加明顯,似乎薰染整個床被。

  「晚安。」她慢慢轉身,神情羞怯地瞟了他一眼。

  兩個人躺直身子,同時張眼看著天花板,研究起同一片花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兩人都睡不著,卻也不知道該開口聊些什麼輕鬆的話題,只是靜靜地躺著,像在聆聽對方的呼吸。

  她感到腿有些僵,下意識地換了個姿勢,挪了挪腿和手……

  嚇!她的手揮過界,竟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

  她驚慌地抬頭看他,又紅著臉把手收回,再度望向天花板。

  被子下,他的手卻悄悄地挪移,輕觸她的手臂……

  她暗吃一驚,但卻沒有反應退縮、迴避的動作。

  於是他牽住她的手,在被子底下與她十指相扣,感受她手心的溫度,穿透他粗厚的掌心,到他心裡……

  她唇向上彎,稍感放鬆地轉頭,看著他剛毅的側臉,喜歡和他牽手的感覺,平凡卻很溫暖。

  他也轉頭回視她膚若白玉、眼若晨星的秀麗臉蛋,那巧笑倩兮的神情沒有聲音,他卻聽得見她在說愛他,看得出她眼裡的情意,宛若最細密的絲線,牽動著他的心、他的情……

  「我愛你。」於是他也這麼說,告訴她自己也有同樣的心情。

  兩人的愛情沒有孰輕孰重,從相識至今就是彼此相愛,一天比一天多,累積著愈來愈深的感情。

  她側過身,將另一隻手也疊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對他笑得很幸福。

  他也側身面對她,撥開她垂落胸前的髮絲,繞在指尖把玩,細細凝視她柔情綽態的嬌靨,親吻她秀氣的眉……

  戀人間的吸引,就像是一股無形的魔力,將兩人的心愈拉愈近,將輕柔的吻轉化成情人的細語呢喃,一遍一遍地訴說著他對她的愛意是如何由淺轉深,愈來愈濃烈,超越他向來持穩的理智……

  細密的吻由她的眉眼、朱唇延伸到細緻的雪頸,輾轉糾纏她身上的每分馨香,盡可能地汲取那迷人的芬芳。

  她沒躲開,即使全身的肌肉都因為他熱切的親吻而繃緊,手腳緊張得不知該往哪裡擺才好,但她卻不想推開他陽剛的氣息,親暱地環繞著她的身心,將她籠罩在一股灼人卻奇妙的氛圍裡,無拒地任他褪去她的衣物……

  慾望一發不可收拾,像是被一種原始的力量驅策著,有股強烈的情緒在他體內失控,讓他無法停下對她的『侵犯』……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分不清楚是太過急切的需要還是緊張的結巴,他在她香凝的肌膚上磨出細碎的字句,拼湊出對她的索求。

  許久不曾萌生的慾望因她而點燃,她柔得像水一樣,卻在他身上燒出旺盛的火光,像要將他融化一般灼熱,令他瘋狂迷戀。

  「嗯……」她含糊地回應,願意傾其一切,把自己交付給心愛的男人,可是……

  她好緊張呀!一想到他們即將發生這麼親密的關係,她的四肢就處於緊繃狀態,胃部也陣陣抽動,像被擰緊似的,緊張得不得了。

  得到她的應允,他更是無所顧忌地擷取她的甜美。

  她確信自己很愛他,但卻不確定自己已經準備好面對這麼親密的時刻,好像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他們就被捲進一陣情慾風暴裡。她傻傻跟著感覺走,穿越一片被感宮主宰的情慾迷霧,體驗過刺激的歡愉,卻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未知的領域,帶點茫然……

  空氣中泛著微涼的濕意……

  她過度緊繃的身體讓他窒礙難行,而她頰邊的淚水更讓他覺得自己殘忍得像個欺負她的野蠻人。但其實他只想珍惜她、愛她,不想害她受苦……

  他自她身上翻身而下。

  「治宇?」突然失去了他的溫體,她不解地看著他。

  「你還沒準備好,是我太急了。」他撫額說道,望著天花板,現在他極需要冷靜,忘了自己多麼想要她……

  「對不起。」她小聲地道歉,知道自己的確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生理才連帶產生抗拒,排斥與他結合。

  她愛他,可是還需要點時間發展這層親密關係,因為她的身體對那極其私密的接觸實在太過陌生,不自覺地感到害怕。

  「你不需要道歉,我們順其自然就好。」他明知道此時不該碰她,卻還是牽住她的手,緊握在掌中,想給她一點安慰。

  「嗯,可是……這樣你沒關係嗎?」聽說男人的『性』致被中斷是很痛苦的不是嗎?

  她現在就覺得他看起來很難受,側臉的線條整個繃緊,像被凍結,卻又冒著熱氣。

  「忍……忍一下就好了。」他有些沙啞地說道,沒力氣再多擠出個笑容給她看。

  「謝謝你。」她微笑地投入他懷裡,感謝他的體貼,總是為她著想。

  「不……不用……客氣。」他暗自吸了一大口氣,覺得眼冒金星,整個人家快被慾火給燒焦了。

  老天!他的下半身還蓋在被子裡『悶燒』,情慾未退地呈現興奮狀態,她卻一臉純真的抱著他,柔順地倚偎在他懷裡……

  這真是天大的折磨!他瞪著天花板想道。

  「快睡吧。」他痛苦萬分地摸摸她的發。

  「嗯,晚安。」她向他道晚安,還在他剛毅的頰邊附上天真的一吻,乖巧地閉上眼,枕在他的手臂上入睡……

  經過一番激烈的情緒起伏,一鬆懈下來,困意來得很快,她閉上眼睛不久便沉入夢鄉,抱著他睡得很甜。

  然而袁治宇的雙眼卻張得很大,直到深夜還沒有半點睡意,只能動也不動地靜躺著,摟著身旁的軟玉嬌香,不敢輕舉妄動。

  他開始覺得這是報應,因為蝴蝶現在肯定睡得比他熟,說不定還作了個有藍天綠地加狗食的美夢……要是蝴蝶在這兒,他們也不會發展到這種令他『動彈不得』的局面。

  「蝴蝶……對不起,我錯了……」

  這夜,他在內心向愛犬懺悔了很多遍,但後悔已莫及。

  原來想在唯一想要的女人面前當君子,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是像被扔進油鍋裡煎炸的酷刑。

  他低頭凝視懷裡睡得香甜的小女人,輕輕執起她放在他胸膛上的玉手,珍愛地欣賞她每根青蔥般纖細白淨的手指,覺得它們既直又漂亮……

  她無意識地動了一下,跨出一條腿掛在他腿間,像饜足的貓兒般攀附著他的體溫,舒服地熟睡。

  他又重吸一口氣——痛苦,並微笑著……

  今夜不失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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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在餐廳用早餐,兩、三個男同事趁著何春霏離開座位,全都圍到袁治宇身邊竊笑……

  「看看你的黑眼圈,兩眼還佈滿血絲……昨晚很拚喔?」

  「一定是的,你們瞧他猛打哈欠,還一副腰酸背痛的樣子就知道了。」

  「治宇,人家白天玩了一整天已經夠累了,你怎麼連夜裡都不讓人家好好休息啊?這樣很不體貼耶!」

  「就是說,你把咱們的員工旅遊當成你的蜜月旅行了是不是?」

  「沒錯,大家一起出來玩,你也顧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別表現得太甜蜜好不好……」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地夾擊袁治宇昏昏欲睡的腦袋,他睡眠不足地打哈欠,根本已經分不清是誰說了哪句話,反正意思都一樣,就是來調侃他,暗指他昨夜肯定過得很激情銷魂……

  是啊,昨夜他躺到全身僵硬、麻木,的確是很像一尊失了魂卻又著了火的木頭人沒錯。

  他一夜難眠,閉眼又睜眼,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看見天邊一絲曙光,才終於從地獄回到人間來,他有種魂魄歸位的戚覺。

  「你們快回去吃早餐吧。」他沒太反應地回答道,實在精神不濟。

  大家又是一陣窸窣的竊笑,還有人表情曖昧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全都替他找到人生中的春天而感到高興,一夥人樂得咧!

  「你們早。」何春霏走回座位前,笑盈盈地向幾個男人打招呼,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氣色紅潤。

  「早……」男人們同聲應和,覺得她人長得漂亮,個性又溫柔,袁治宇能和這樣一個清甜可人的女人交往真是太幸福了。

  「那我們先回去吃早餐了,待會兒見。」其中一個男人代表大家向她道別。

  「好,待會兒見。」她笑著目送他們離開,然後才在男友對面坐下。

  「你看起來很睏,昨晚沒睡好嗎?」她心疼地摸摸他帶著倦意的臉龐。今早起床,他已經衣著整齊地坐在角落就著小燈看報紙了,那時他還很有精神地跟她問早,所以她也沒發現他的精神狀況不太好,但現在看來……

  「大概是不習慣出來玩,心情突然放鬆了反而覺得比上班累。」他馬上喝了口濃苦的黑咖啡,動動肩膀,強打起精神對她微笑。

  他怎麼能告訴她昨夜的『心路歷程』,要是讓她覺得歉疚怎麼辦?

  「這樣啊,那你多吃一點,補充元氣。」她笑著替他盤裡多添了點食物。

  「好。」他拿起刀叉,開始吃東西。

  稍早的瞌睡蟲彷彿被一舉殲滅,望著她甜甜的笑容,他的心裡像灌入一股朝氣十足的活力,整個人都精神許多。

  兩人一起吃早餐,她偶爾會拿紙巾替他拭去嘴邊的麵包屑,相視而笑,他再餵她吃一口培根蛋……

  在清晨的陽光裡,他們也沉浸在愛情的彩色光影中,無暇顧忌旁人的目光,眼中只有彼此。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5 11:52:01

第六章

  星期六,何春霏休假,袁治宇卻剛好輪到要到公司值班,於是兩人約好下午就她先帶蝴蝶出去散散步,回程再順便到黃昏市場去買菜,然後等他下班一起做飯,在他家吃晚餐。

  傍晚,何春霏提著買好的食材,帶著蝴蝶漫步至他住的大樓下。

  「何小姐回來了,你直接請她幫你轉達好了。」大樓管理員對著一位站在櫃檯前的小姐說道。

  那位小姐轉過身來看著何春霏,兩人都尚未開口,蝴蝶就自她手中掙脫,快跑向那位陌生的小姐,在她腿邊徘徊繞圈,抬頭猛嗅,濕潤的鼻子不時摩過她的小腿。

  「狗狗?!」那女人看著腿邊的大狗驚呼。

  「嗚嗯……嗚嗯……」它搖著尾巴,開始發出撒嬌的聲音,用臉頰頂她又用身體碰她,一副開心的樣子。

  何春霏怕蝴蝶的熱情嚇到對方,正想開口喚回它——

  「蝴蝶!你是蝴蝶嗎?」那女人彎腰摸它,蝴蝶更是雀躍地抬起前腿撲到她腿上,尾巴搖得更大力。

  「真的是你呀!蝴蝶……都長這麼大了。」那女人也一臉開心地抱抱它,端詳它的模樣。

  何春霏走近幾步,看著那女人一身時髦打扮,發現她頭上的髮飾、胸前的項鏈、耳上的墜飾上都有著蝴蝶的形狀……

  「為什麼你要幫它取名叫蝴蝶呀?」

  「不是我取的,是我前女友取的,因為她很喜歡蝴蝶……」

  想到曾與袁治宇的對話,她的心沒來由的抽動,像突然被顆小石子打了一下,頓然猜出那女人的身份,或許是袁治宇的前女友……

  而且,蝴蝶已經認出她了對吧?

  有人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這話果然不假。即使對一個只養了它十個月就留下它一走了之,如今又幾乎忘了它模樣的人,蝴蝶卻能一眼就認出她,高興地奔向她。

  比起動物的天真不記仇,人類真是自私的無情多了。有人為了無聊、寂寞、一時興起而養寵物,替它們取自己喜歡的名字、對它們說自己想說的話、訓練它們遵守自己認可的習慣……喜歡的時候才當寶貝『寵』,不喜歡的時候就當『物』置之不理,有時還眼不見為淨的丟出門去,任其自生自滅,忘了它們也是生命,也有感覺。

  多數而言,動物應該比人類重戚情吧。誰對它們好,它們也就對誰好,不會恩將仇報,所有行為反應都是最直接的情緒表現。

  何春霏看著蝴蝶在那女人懷裡撒嬌,把她當成一位久違的老朋友熱情相迎,知道它沒有忘記她……

  她的心裡產生了一些感慨,還有著說不出口的意外,沉重地壓迫著她前一刻還挺愉快的心情。

  假如這女人真是袁治宇分手三年多都沒聯絡過的前女友,那麼,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應該是來找袁治宇的沒錯吧。但是,為什麼?

  「抱歉,請問你是?」雖然猜出了她的身份,但何春霏還是裝作不知道地詢問她,免得失禮。

  「喔,對不起,我只顧著和蝴蝶玩,一時忘了你也在這裡。」那女人站起來,妝點精緻的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但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卻有些不客氣。

  「沒關係。」何春霏微笑道,覺得她可能是有口無心,說話直了點,也就沒放在心上。

  「我聽警衛說你是治宇的女朋友,何小姐吧?」那女人開門見山地問道,像在確認她和袁治宇的關係是否屬實。

  剛剛聽警衛說這位何小姐是袁先生的女朋友,今天恰巧有來他的住處。

  現在見她還牽著蝴蝶一起回來,肯定是沒錯了。

  「對,我就是,我……」

  「你好,我叫姚書璇。」姚書璇走近一步,主動朝何春霏伸出手,表情、動作都表現得落落大方,但說話的時間點卻剛好打斷對方的介紹詞,像是故意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或者根本不想聽她說什麼。

  「你好,我叫何春霏。」但何春霏還是伸出手來和她握手,順便介紹自己的名字。

  大概是客服電話接多了,也遇過不少愛抱怨的『奧客』,現在她對於態度不佳、說話不甚客氣,甚至無理取鬧、大發雷霆飆髒話的客人,都能夠以平常心鎮定對答,不知不覺中面對人的態度似乎愈來愈寬容了。

  所以姚書璇這點『直來直往』的態度實在不算什麼,她也沒介意,不想在初次見面就把兩人的立場設定在敵對關係上。她和她,並不是情敵。

  然而姚書璇卻利用與她握手的時間迅速地打量她,在心裡暗自較勁,比評著自己她與之間的差別……

  這個叫何春霏的女人長得眉清目秀、丹唇皓齒,白淨秀麗的臉蛋上帶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加上淺淺的笑容……一看就是個沒脾氣也沒主見的好好小姐,雖然勉強稱得上是個清秀佳人,但其實也沒漂亮到哪裡去嘛!比起妍資艷質又會打扮的自己,她還差了一截,若是兩人同時走過一群男人眼前,肯定是千嬌百媚的自己能吸引更多的目光,至於她呀……恐怕就只有靠邊站的分了。

  「我是治宇的朋友,有一段時間沒聯絡了,今天想來找他敘敘舊,不過他剛好不在家。」姚書璇抽回手,笑容自信無比,眼神更像個高傲的女王般,毫不顧忌何春霏的身份,也不怕她會猜出自己曾經和他有過一段情。

  事實上,她反而希望她知道,曉得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袁治宇深愛過的女人,過去他曾為她做過許多事情,送花、做飯、寫情書,天天騎著腳踏車守在宿舍和教室外接送她上下課,無論颳風下雨或寒流來襲都下缺席,讓所有同學羨慕不已,甚至為了她才努力存錢買下這間房子……一切都只是為了討她歡心,也只對她一個人癡情。

  「是啊,他今剛好要值班,晚一點才會回來,你要上樓等他嗎?」何春霏誠實地告訴她男友的行蹤,並誠心地邀請她到他家中作客。

  即使她是他的前女友,但她仍然努力想把她當成一位普通朋友看待,因為她相信男友和她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戚情瓜葛,而且她也說了今天只是來找一位許久不見的朋友敘舊聊天而已,自己不該以小人之心去多加臆測,心胸狹窄地懷疑她另有意圖。

  「不用了,既然他不在,我們改天再見面也行。」姚書璇拒絕她的邀請,並不想在和袁治宇見面的時候,旁邊還多了一個外人。

  姚書璇回頭向櫃檯裡的警衛要了一張紙條,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絡電話,又轉身遞給何春霏——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幫我拿給他,叫他有空打給我。」姚書璇剛才本來想請大樓警衛轉達的,但恰巧看到何春霏回來,便要她直接幫忙轉達。

  姚書璇像理所當然地命令著,何春霏接過紙條,雖然覺得她請人幫忙的態度和用語應該再修飾一下比較好,但也不好意思當面指正她什麼。

  反正只是轉達個訊息而已,她——

  「你應該不會忘記吧?」姚書璇又補上一句,意有所指的用詞和過分燦爛的笑容,真讓人不太舒服。

  她的意思是在告訴自己別從中作梗,偷偷把紙條藏起來,故意不轉達到他手裡嗎?!

  厚,這個女人是平常說話就這麼容易得罪人,還是存心在跟她過不去啊?

  「請你放心,我的記憶力還沒那麼差。」何春霏對她質疑的口吻感到微怒,但也不失禮的秉持著『不得罪人』的客服精神,一樣笑著提醒姚書璇自己沒那麼『健忘』,並且想著姚書璇最好別再繼續用這種惹人不舒服的態度跟她說話,否則她也不敢保證自己的禮貌能維持多久……她也是有脾氣的!

  「那就好。」姚書璇笑著側身彎腰。「蝴蝶,那我要先走嘍!下次有空再來看你唷,拜拜。」她摸摸它的頭,跟蝴蝶道別。

  姚書璇回頭看著何春霏的表情相對冷淡,只是微微點個頭。「我先走了。」

  她趾高氣揚地踩著高跟鞋卡卡卡地離開,蝴蝶往前跟了幾步又走回何春霏身邊坐著,只遠遠目送姚書璇離開,彷彿也知道他們是屬於不同的地方,它的家在這裡。

  何春霏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裡真的有些嘔,覺得她剛才的態度分明是故意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嘛!

  還說什麼下次再來看蝴蝶,那口氣好像和它很要好,常常都有在關心它、有來探望它的樣子……

  哼,生氣,難道她以為蝴蝶現在還是她養的狗嗎?!

  「蝴蝶,我們走。」她喚了聲,帶著蝴蝶往電梯裡走……

  嘴巴嘟得半天高——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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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袁治宇回到家中,何春霏已經在廚房裡做晚餐了。

  他捲起袖子,洗淨雙手,走到廚房裡幫她的忙。

  「怎麼不等我回來就開始做了?」他微笑看著她,覺得她紮起馬尾,穿著圍裙的模樣美得很賢慧。

  交往以來,他們都是在假日的時候才會在家裡自己做飯吃。比起讓她一個人在廚房忙祿,他反而比較喜歡陪著她一起在廚房裡切切洗洗,覺得這樣做飯比較有趣,連食物嘗起來都比平常美味。

  有時候出去外頭用餐吃到某道料理,他們還會一起討論要怎麼重現這道菜的味道,回家後聯手試做一逼哩。

  「我來吧!」他接手她煮義大利面的動作,一邊還顧著另一鍋裡調煮的紅色醬汁。

  「早一點開始做,等你回來很快就有東西吃啦!」她笑說,走到旁邊去查看拌好不久的涼拌時蔬,試試味道。

  她沒告訴他之所以提早動作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姚書璇。

  稍早氣消之後,她突然覺得屋子裡變得很安靜,連蝴蝶也靜靜趴著休息,補充剛剛散步消耗的體力。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發呆,思緒不知不覺的又回到姚書璇身上,看著那張留下的字條,突然想著姚書璇出現的原因是否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單純,還是……

  屋子裡太安靜,讓她擁有太多亂七八糟的想像空間,開始疑心生暗鬼地醜化人性,懷疑別人。

  她並不喜歡這樣多疑的自己,所以就乾脆起來找些事情做,提早準備晚餐,好轉移注意力,免得腦袋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淨往壞處走。

  「謝謝你。」他摟了她一下,感謝她的貼心。

  「不客氣,嘗嘗。」她挾了口生菜,讓他試試味道。

  他點頭稱讚,低頭關掉爐火、撈面,一陣熱氣上升,把他的眼鏡蒸出兩片白茫茫的霧花。

  她拿來面紙讓他擦掉鏡片上的水蒸氣,卻又忍不住因他滑稽的模樣而失笑。

  看他低頭將眼鏡仔細擦拭得一塵不染、乾乾淨淨,覺得他真是個做什麼事都不馬虎的男人……她就是愛他這一點,喜歡他凡事認真的態度。

  望著心愛的男人,她覺得心情好多了,不像傍晚看到姚書璇後,心裡好像一直灰濛濛的,開心不起來。

  雖然她知道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但『舊愛』的陰影還在她心上揮之不去。

  他們倆把煮好的食物陸續端到客廳的小玻璃桌上,兩人靠著沙發坐在地板上。一旁,蝴蝶的碗裡也裝滿狗食。

  「開動。」他們同聲說道,開始用晚餐,蝴蝶也吃得津津有味。

  「你的蘑菇好像比我多。」她拌著盤子裡的義大利面,比較著兩盤面的不同。

  他馬上用叉子挑起自己盤裡的蘑菇,放到她盤裡……

  「啊……」她仰著頭,直接張開小嘴要他喂。

  於是他又加了點麵條,餵入她嘴裡。

  她滿足地微笑,慢慢咀嚼口中帶點硬度的麵條,心裡卻軟軟的,愈嚼愈有幸福的滋味。

  「水。」她說。

  他立刻幫她倒了杯水,遞到她嘴邊。

  她擦擦嘴,喝了口水。「謝謝。」對他笑得很燦爛。

  她就是喜歡這樣跟他小小撒一下嬌,感受被他照顧、疼愛的感覺。在他身邊,她就是個幸福快樂的小女人,不用擔心什麼,煩惱什麼。

  此時,她決定暫時『失憶』,把姚書璇造訪的事拋到一邊去,先好好和他吃頓晚餐再說。

  他們愉快的用餐時間,不想被他的『舊愛』所打擾……這,算是她這個現任女友的一點自私心態吧。

  等這頓飯吃完,她會告訴他的。

  晚餐後,袁治宇負責洗碗盤,何春霏就去切水果。

  當他們再度回到客廳裡,她把姚書璇交代的字條交給他。

  「這位姚小姐傍晚來找過你,要你有空的時候撥電話給她。」她邊說邊吃水果,表情沒有異狀。

  倒是袁治宇看到字條上的名字時,神情明顯一僵,像被裝了彈簧的整人玩具給嚇到一樣,愣了幾秒才抬頭看她。

  儘管他自己也對姚書璇的出現感到很驚訝,不懂她為何在音訊全無的三年多後突然來找他,但此時更令他掛心的卻是何春霏的想法。

  「……」手裡拿著另一個女人請女友轉交的電話號碼,他知道自己應該開口向何春霏解釋一下什麼,但一時間又不曉得該怎麼介紹姚書璇的身份。

  要直接說出姚書璇就是他的前女友嗎?

  他認為自己對她一向坦白,過去曾經和姚書璇交往也是事實,這點沒什麼需要隱瞞的,刻意掩飾前女友的身份反而像作賊心虛地粉飾太平。

  「她……」正決定要說出口,他又突然想到何春霏過去因『前女友』而受過的傷害,現在若是知道姚書璇正是和他交往過的女人,而且就出現在眼前,那麼她會不會又因此而感到難過,不安呢?

  想到這兒,袁治宇及時住了口,推推鼻樑上的鏡框,一向平靜的表情變得有些慌張。

  「她是你的前女友吧?」她替他說出心裡的話,看他從一臉訝異到欲言又止,大概就可以猜出他想說什麼。

  「你知道?」袁治宇很驚訝她怎麼常能料中自己心中的想法。

  「嗯。」她挑起細眉笑了笑,想他話不多,卻不是個難懂的人,只要用心瞭解,很容易就能揣測他的心思,而且她本來就是個愛觀察別人的人,再加上這幾年的客服經驗,常與不同的客人接觸、溝通,要猜出他這種『老實人』的想法更不困難。

  不過,她沒明說,而是把這份『聰明』歸於——

  「因為蝴蝶已經認出那個幫它取名的人啦,對不對?我們蝴蝶最聰明了喔……」她溫柔地揉揉蝴蝶鬆軟的脖子,順便替它按摩幾下。

  剛吃飽飯,正在休息的蝴蝶抬抬頭,伸伸前腿,整個身子更往她腿邊靠,舒服地倚偎著她,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他暫時沒空去『仇視』那只又賴著他女朋友撒嬌的公狗,收起男性的妒意,視線停留在她恬靜的臉上,只擔心她既然知道了姚書璇的身份,心裡會不會正有些難過卻忍著不表現出來,或者更甚,其實她正在大生悶氣,非常氣……而他卻還少根筋地吃完了一頓晚餐,完全沒察覺她不高興!

  「呃,春霏,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來找我,我和她真的從來沒有聯絡過,自從分手後就沒再見過面了。」他鄭重地向她解釋,深怕讓她感到傷心,覺得受了委屈。

  她抬起頭來,朝他綻開一抹和煦的微笑。

  「我知道,也相信你。」看到他那麼緊張她,掛心她的情緒、急著向她解釋……她充分感受到他的愛、他的關心,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

  她只要確定,他的心裡只愛著她一個女人就夠了。

  袁治宇放心地點頭,臉上終於又有了笑意。他曉得她不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不會嘴上說沒事,心裡卻跟他鬧彆扭。

  而且他愛得問心無愧,對她一片癡心,沒有一點容納其他女人的空隙。她該相信他對她是一心一意的。

  低頭再看著手裡的字條,他默默地思考著,自己是否真的要打這通電話給姚書璇。他們很久沒聯絡了,現在的感覺甚至連老朋友也稱不上,雖然始終希望她過得好,但見了面要跟她說些什麼,他還真不知道。

  「沒關係,你就打通電話給她吧,她說很久沒跟你聯絡了,想找你敘敘舊,可能是想和你見一面、聊聊天吧。」她叉了塊蘋果到他嘴邊,餵他吃下。看著他猶豫不決的表情,直接建議他。

  她想姚書璇今天都已經找到他的住處來了,那就表示是想和他見一面的,即使自己有心阻止,姚書璇下次還是有可能直接登門造訪,而自己總不能叫他搬家躲著她吧。

  所以與其阻止他們見面,迂迴拖延,還不如相信他,讓他們光明正大的會個面,聽聽她究竟想說什麼、做什麼,就當作是和多年不見的朋友閒聊幾句好了,這點她倒是還能接受……基於相信他的立場上。

  「唔……」袁治宇含著果肉,緩緩地咀嚼,心裡感覺有些怪怪的,想著這樣真的好嗎?

  要是何春霏叫他別打這通電話,他就不會跟姚書璇聯絡的,可是她卻說得好像讓他去見她也沒關係……

  他去見別的女人,而且對方還應該是她最介意的『前女友』,她怎麼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他覺得她應該不是那種故作大方的女人才對,那麼……就是非常相信他嘍?

  總之,她的態度那麼大方,反而讓他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好吧,我會再和她聯絡。」他嚼著水果,隨手將字條放到一旁的電話旁,有些落寞地調整了下鏡框。

  她『沒關係』,他倒是『有關係』起來了……

  「不過!」她突然仰著臉,挑眉看著他,她同意他們見面可是有『但書』的。

  「嗯?」他坐直身子,神情認真地等她往下說,大概沒有男人像他這麼期待被女朋友管的。

  「你是可以去見她一面,但是只能你自己去,不可以帶蝴蝶一起去找她喔!」她連說帶動作,朱唇微噘地護著腿邊的蝴蝶,像是絕不准許自己的寶貝被人搶走一樣……

  好可愛,又好令人心痛的表情!

  「不……不可以帶它去啊?」他喃喃地重複,心碎地想,她怎麼就不會捨不得讓他去見別的女人,但對它就那麼寶貝……

  再怎麼說他可是她的男朋友,而它則是他養的狗……是狗……

  「嗯,絕對不可以,反正他們今天已經見過面了嘛!」她彎腰摟摟蝴蝶,在它額頭上親了一下。

  她心裡對蝴蝶有點抱歉,擅自剝奪了它再見到『前主人』的機會,不過她真的不想讓袁治宇帶著它一起去見姚書璇呀!

  讓他單獨去見姚書璇一面,想像他們像老朋友一樣聊天敘舊,已經是她自認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若是再加上蝴蝶……

  不要!不可以!那是專屬於她和他和它的畫面,只有她和他和它才可以像一家人似地走在一塊兒溫馨散步,大手拉小手,外加蝴蝶在旁邊繞圈圈。她才不想讓畫面中的女人變成他的前女友,讓姚書璇取代自己的位置呢!

  那畫面她光用想的就難受,所以她不准他帶蝴蝶一起去見她。

  「蝴蝶,你不能去喔!」她搔著它的耳後,在它耳邊多叮嚀一次。

  蝴蝶抬頭讓她親完,似懂非懂地晃了下頭,下巴順便就靠在她的大腿上休息,舒服地讓她搔著耳朵,眼神懶懶地看著他……

  袁治宇眉角一抽,回視它的眼神裡隱約含著一絲恨與妒,因為它總是能那麼理所當然地親近她,經常貼著她猛撒嬌,想到就撲到她身上,熱情地舔她幾下,還會被誇可愛……

  他默默摘下眼鏡,心酸無比地擦著鏡片,想想自己真是養『犬』為患的最佳寫照啊,一個堂堂的大男人就是贏不了一隻狗在女友心中的地位……哀!

  他戴上眼鏡,看著眼前傷心的一幕,內心充滿無能為力的委屈……

  心事誰人知啊!

第七章

  就在拿到字條的隔天,袁治宇主動撥了電話給姚書璇。

  姚書璇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很自信,似乎就在等著他的這通電話,也知道他一定會打。

  在電話裡說沒幾句話,她馬上就開口約他吃晚餐。但由於何春霏這整個星期都上早班,難得可以和他共度下班後的約會時間,他才不會白白放棄,讓給蝴蝶去陪她。

  於是他把和姚書璇的約會延到下個星期一晚上。

  西餐廳裡,他們各自點了餐,待服務生一離開,他這頭隨即陷入一陣無聲的沉默,不曉得隔了三年的時間,經歷過那樣帶著背叛的分手後,還能和她說些什麼。

  「你……這段時間過得好嗎?」靜了半晌,他也就只能擠出這麼普通的一句問候可以對她說。

  看著她此離開他時打扮得更加光鮮亮麗,應該是過得不錯吧。

  當然,給他的感覺也比記憶中的更加陌生了……

  過去曾經深愛過的那個人,像被鑲嵌在過往的一段時間裡,隨著時間的流逝已不復存在了。

  「還好,你呢?」姚書璇勾唇一笑,點綴得明艷動人的眉眼中,帶著些許勾人的嫵媚。

  她若有似無地跟他放電,一邊觀察他的反應。

  這些年裡她的生活不算難過,但感情生活卻始終走得跌跌撞撞,很不順遂。經歷了幾段感情,交往過幾個一開始認為很稱頭的男人,到最後卻沒有一個能留在她身邊,每段戀情總以傷心收場。

  就像剛和她分手的男朋友,雖然是個英俊多金的企業小開,同時卻也是個花心愛玩的風流男人,交往期間不知被她抓過幾次的劈腿記錄,一再惹她生氣、落淚……

  於是當深夜人靜,寂寞入侵之際,她開始懷念趄過去曾經對她死心塌地的袁治宇,想到他的執著、專情,眼中除了她從沒有其他女人……

  直到現在,她還是自信的相信這一點,驕傲地認為自己在他心中應該是永遠無法被取代,最特別的存在。即使他身邊有了那個叫何春霏的女人也一樣。

  見到何春霏之後,好勝心強的她反而更想證明這一點了。

  「我也還好。」他語氣平平地答道,喝了口水。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看慣了平時只化淡妝出門的女友,加上他其實也極少注意過別的女人長什麼樣子的關係,現在定眼看著面前一臉精緻彩妝的姚書璇,聞到她身上隔著一張桌子都稍過濃郁的香水味,他很不習慣。

  喝著杯中的白開水,他想起了何春霏身上的淡淡清香,即使偶爾帶點香水味道,也是淡雅得很宜人,讓空氣中飄散著她溫柔的香氣。而她秀氣的五宮就算不化妝,也有紅潤的好氣色……

  「上次去找你的時候,看到了蝴蝶,它比以前長大好多,我差點認不出來了。」她笑著找話題聊,曉得他的個性就是木訥寡言,和從前一樣,總要她先起了頭,他才會接著往下說。

  他的衣著看起來也和三年前沒太多差別,就是簡單、乾淨為原則,襯衫總是燙得像新買的一樣整齊,每條線都直挺挺的。

  倒是他的外表有了一些改變,或者該說是他給人的感覺比過去更加成熟挺拔,眉宇間那股沈著內斂的氣質,為他增添更顯穩重的男性神采。

  不過再怎麼變,她相信他內在的本質是相同的。就以他剛才直盯著她看,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不相信自己在他心裡已經完全成為過去式。只要她有心挽回他,放軟身段,對他稍加施展點魅力,她深信他還是會乖乖回到她身邊,重新愛上她的,在剛面臨分手之際,她空虛的心靈很渴望能有一個深情、包容的擁抱,讓她感受到溫暖,由另一份感情中得到慰藉,撫平情傷。

  繞了一大圈,經過幾段波折不斷的戀情後,她才發現『舊愛還是最美』,袁治宇沈穩堅定的情戚,就像一座隨時可以依靠、停泊的港灣,所以她想重新回到這個男人身邊,再次得到他的寵愛,被他呵護。

  「嗯,它長得很快,也很健康,只是有點調皮。」他推了下眼鏡。經她一說,他才把思緒從女友的美麗倩影上移開,聊起蝴蝶。

  「你改天把它帶出來,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嘛!」她提議。帶寵物出門對拉近兩人間的距離絕對有幫助,而且蝴蝶本來就是她在養的狗。

  看他在分手後還把它照顧得那麼好,她認為那肯定是一種移情作用,現在利用它來促進兩人間的感情準沒錯。

  「……」看她一臉期待,他倒是無言以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女朋友特別交代過的話,他可不能當作耳邊風,但又不能對她直說……

  「怎麼了?」她皺起眉問道,看他似乎有點為難的樣子。

  「呃,其實蝴蝶不太喜歡運動。」他只好這麼答、但這也是事實啊,蝴蝶每次和他出門都拖拖拉拉的,要走不走的懶樣子,心情不好還不願配合哩!

  「可是我那天看到它的時候,它不也是剛散步回來,還一副開心的樣子。」她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個叫何春霏的女人一身休閒裝扮,牽著蝴蝶從外頭走來,就是像一副剛運動完的樣子。

  袁治宇回想了一下,上個星期六……是何春霏帶它出門的……

  「它只喜歡跟我女朋友出門運動。」他又推了下眼鏡說道。對於這點,他也有點受不了。

  但蝴蝶每次跟她出門,偏偏都會表現出一副青春洋溢、活潑無比的模樣,不僅步伐輕快,連飛盤丟得再遠它都會以神速奔跑,衝出去銜回來給她。

  這年頭連狗都學會做作了。而他這個當『主人』的,也只有摸摸鼻子,『自丟自撿』的分,唉……

  聽他這麼說,又用了『女朋友』三個字,姚書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像是輸給何春霏似的。不過這樣也好——

  「那麼,就我和你,我們自己出來好了。」她很快地穩住臉上差點垮掉的笑容,直接為下次的約會鋪路。反正她的目標是袁治宇,不是蝴蝶,它喜歡跟那個女人出門,就把它留給她去照顧好了。

  這樣更好,若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出門,更可以挑些更有情調的地方約會。

  想到這兒,她的笑容格外明艷,更顯媚態。

  他禮貌性地扯唇一笑,沒作聲,自己倒是也沒想到下次還會與她出去。

  瞧,才上了前菜,他能和她聊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再出去他們又能聊些什麼。

  他看著她,不太懂她究竟為何會想約他出來,過去她不是常嫌他個性沈悶,無趣乏味嗎?

  經過了三年的時間,他並不覺得自己有改變多少,他還是他,而她也是她——那個他不熟悉的她,他們兩個人處在各自的世界裡,早就分開了。

  為何她又突然想找他敘舊?他真的想不通。

  此時,侍者剛好端上他們點的牛排,掀開一陣白茫茫的熱氣,隔在兩人之間……

  一頓飯下來,餐桌間多是她的聲音,他只附和的簡答幾句,算是很專心的在品嚐這客牛排。

  對他來說,吃東西比說話簡單。何況眼前的人不是何春霏,他的目光像是沒有著眼點,停留在食物上的時間比人多,吃完了整客牛排也嘗出不特別的滋味。

  他的心思繞著飄著,又到了女友身上……

  現在,不曉得她上班忙不忙,電話多不多?

  晚點去接她下班好了……

  結束與姚書璇的晚餐後,他婉絕了繼續和她一起看場電影、逛街、喝咖啡等的任何提議。雖然她的臉色當場變得愈來愈難看,但他還是堅持離開,與她在餐廳門口道別。

  一個人走在霓虹繽紛的路上,他的視線只有在避開人潮,與來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才會偏離正前方。

  而就在一個側身的角度,他的目光被一家珠寶店的玻璃櫥櫃所吸引……

  他停下腳步,站在玻璃櫥櫃外看著裡頭擺放的一枚耀眼細緻的鑽戒,它的樣式精巧卻不複雜,像極一朵銀白色的飄雪,閃爍著潔淨璀璨的光芒,隨著角度的不同,折射出浪漫落雪的幻象……

  就是它!戴在她細直白淨的手指上一定很美。

  這些日子裡他一經過珠寶店,就會稍微留意一下玻璃櫥櫃裡展示的戒指。但它們的款式不是過於華麗,就是簡單至極,始終找不到一枚適合她纖纖玉手,襯得出她嫻靜氣質的戒款。

  他揚唇淺笑,剛毅的輪廓出現柔和的線條,轉身走進珠寶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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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十一點,袁治宇在路燈下拉著何春霏的手,曬著月光送她回家。

  路上,他約略跟她說了一遍今晚和姚書璇吃飯的情形。

  「所以,你們吃完飯就各自回家,沒再去看電影?」她輕輕晃著兩人牽住的手,邊問他。

  「沒。」他答得俐落。

  「逛街?」她又問。

  「沒有。」真的。

  「散步?」她故意挑眉問道,帶點調皮的成分。

  「都沒有。」他怎麼可能心裡想著她,又和別的女人去散步,光吃一頓飯就已經心不在焉了。

  她微笑抬眸看著他:「是怕我不高興嗎?」

  其實心裡還挺高興他非但沒和『舊愛』去續攤,還特地來接她這個『新歡』下班。儘管沒有刻意要比較,但這第一次『贏』過前女友的感覺還真是很不錯……

  她好像變壞心,開始懂得爭風吃醋了耶。

  「是我自己想來接你下班的。」他笑著摸摸她的發,隔著鏡片也擋不住他眸中蘊藏的愛意。

  想到剛才在珠寶店裡訂下的鑽戒,他希望自己很快能替她親手戴上。

  其實從他們一起出遊,與她同床共枕的那晚起,他就有了想和她結婚的念頭。當時凝視著她嬌美的睡顏,執起她的柔荑細細端詳……他想,這就是他想牽牢一輩子的手,想寵愛一生的女人,將來的每一天,他都希望身邊有她陪。

  而今天,他找到了一枚適合拿來向她求婚的戒指,只希望到時候她願意收下它,以及他相守一生的誓言……

  「她沒有不高興嗎?」她想知道他有沒有因為她而成為受氣包,覺得依姚書璇帶點強勢的脾氣,開口邀他還被拒絕應該會生氣吧。

  「這……她的臉色是不太好看,不過應該不至於生氣吧。」他稍微回想,但因為沒太留心注意,所以也記不仔細,下過他想這應該沒什麼好生氣的吧,他只是說要先回家了而已啊!

  何春霏看著他老實又誠懇的思考表情,忍不住失笑,覺得他的思考模式還真是『直』得可以。這男人對電腦很懂,可是對人就不太會察言觀色。又或者是說他常常太專注於某件事情,其他的就都看不到了。

  可是,她就是欣賞他的認真專注,喜歡他對愛情的態度也同樣專一。

  「喔,那就好。」她改而挽住他的手,笑得很甜。輕倚在他的手臂上,覺得很有安全威。

  真好,有他陪著走回家,可以散步兼浪漫。

  混合著月光的路燈下,兩道身影相倚偎,走得很慢很慢。

  時間對戀人來說總是不夠用,所以他們要連黑夜都把握,爭取更多的甜蜜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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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的一個多星期,袁治宇不時會接到姚書璇的來電,有時候還不止一天一通,對話內容從日常問候到直接邀他出門都有,連有一、兩次知道何春霏就在他身邊,她也不急著結束通話,反而故意拉長時間和他說話,等他回答。

  而他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對,有時是想掛上電話,卻找不到適合的時機開口,又被姚書璇巧妙的岔開話題,只得繼續拿著電話『有問才答』。

  雖然袁治宇因為本身心無『雜念』,所以從不覺得有什麼,掛上電話後就繼續做他的事,過他的生活,但何春霏卻從對方過於積極的態度中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總覺得她找他的頻率,已經超出老朋友『敘舊』的範圍,似乎是有意接近他,還有一點向她這個『現任女友』挑釁的意味……

  但基於相信他,也不想自己變成一個疑神疑鬼,又愛亂吃醋的女人,她不曾在他面前表示過什麼。

  她想,就算姚書璇真的有什麼『企圖』,只要他不動搖,對方再處心積慮也沒用。

  這一次,她全心相信他,不想再被『舊愛』的陰影所影響。

  然而,就在袁治宇緊接著到新加坡出差的第五天,姚書璇不知從哪兒查到她公司的電話,直接撥到公司裡來找她——

  「00銀行,您好,敝姓何——」

  「何春霏。」電話那頭的女聲直接叫出她的全名,打斷她的介紹詞。

  何春霏愣了下,聽到這傲慢的語氣,加上剛才同事轉接時說過線上是一位『姚小姐』指名要她聽電話,她大概已經猜出來者的身份了。

  「請問您是姚書璇小姐嗎?」何春霏很禮貌地詢問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要保持客服人員應有的專業態度。因為公司的電話全都有錄音,還有主管會隨時監聽通話內容,總不能直接問她『打來幹麼』吧。

  但姚書璇卻擺明了來者不善,不管她是否正在上班,劈頭就不客氣地回一句——

  「哼,你別裝作好像不認得我一樣。」姚書璇的口氣極差,一副是要來找架吵的感覺。

  何春霏暗歎一聲,無奈現正上班中,不想接她的電話也不行。

  「請問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您服務的呢?」她勉強撐起笑容問,這樣聲音聽起來也『愉快』多了。

  「是不是你叫治宇躲著我,別接我的電話?」聽到何春霏輕快的語氣,姚書璇的口氣比剛剛更凶,心裡更加不爽快。

  「很抱歉,姚小姐,我無法回答您有關信用卡業務以外的問題。」何春霏語氣持平,婉拒在線上回答任何私人問題。這也是公司的規定之一。

  而且她覺得姚書璇居然會打電話來『質問』她這種問題,實在太誇張了吧。

  「少用這種廢話來打發我。快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你叫治宇不准接我的電話,所以這幾天我都聯絡不上他。」姚書璇氣焰高張地問她,一想到這幾天都找不到袁治宇就很火大,一定是這女人搞的鬼!

  否則怎麼上個星期還聊得好好的,他會突然將手機關機,打他家的室內電話沒人接,管理員也說沒注意到他有沒有進出大樓。公司的電腦總機沒有提供明確的部門代碼和分機又無法轉接,更不可能幫她查詢他有沒有上班。

  後來姚書璇想到上次吃飯時無意中聊到過何春霏在這家銀行的信用卡中心上班,才轉而查詢到她公司的電話,直接打來找她理論。

  「姚小姐,我想這個問題還是等你聯絡上他本人再問他——」

  「他都關機了我怎麼問!你這是故意在耍我嗎?」姚書璇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吼回去。

  「姚小姐,請您先別那麼激動——」

  「那你就回答我啊,幹麼敢做不敢當!不敢承認你就是怕自己的魅力不如人,怕治宇又再次愛上我,回到我身邊,所以才阻止我們聯絡的。」姚書璇火氣一上來,什麼話都脫口而出,才不怕何春霏知道她正有搶回袁治宇的意思。

  姚書璇很自信的認為當初可是她不要他,不是他不愛了。依他那種固執的個性,對感情肯定也死心眼,如果她有心想奪回這個男人,他絕對會再次拜倒在她的裙下,為她著迷的。

  何春霏聽到她這樣明目張膽的『嗆聲』,還真是啞口無言,怎麼也沒想到姚書璇居然能把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感覺自己好像是介入他們戚情的第三者一樣……

  原來啊,不是她『想太多』,而是姚書璇真的有意要回到袁治宇身邊,所以最近才頻頻與他通電話,試著要接近他……

  「何春霏,你想用這種方式阻止我們聯絡是沒有用的,這麼做只會讓治宇覺得你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讓他討厭你,你成熟一點好不好……」姚書璇還在電話那頭吼叫著,真像是打來申訴的信用卡用戶一樣。

  何春霏極其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聽到對方一連串沒停過的數落,再好的修養也被她咄咄逼人的囂張態度給逼出『火花』來!

  拜託,現在到底是誰幼稚啊?!明明不可理喻的人是姚書璇,究竟是憑什麼打電話來對她大吼大叫,指責一件她根本沒做過的事,還直指她心胸狹窄?!

  是啊,對啊,沒錯,她真的應該『窄』給姚書璇見識一下才對,幹麼多事幫忙轉字條、讓他們可以見面、讓他們通電話,反正都要被當成『小人』看待,她倒不如早點阻止他們聯絡算了,省得讓她白白冤枉一頓。

  難道姚書璇以為自己答應讓袁治宇去見前女友,還聽到這個前女友一直打電話來找他,她這個做女友的人心裡就會有多好受嗎?

  她只是不想把人心想得太邪惡,想相信一次他的真心而已,結果姚書璇竟然如此得寸進尺,不僅大方坦承想搶走她的男朋友,還咄咄逼人地教訓她!

  何春霏心想姚書璇的這通來電,簡直比她接過的所有客訴電話加起來還要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很抱歉。」她很『禮貌』並且大聲地打斷那頭的叫罵聲。「姚小姐,您所提出的問題我們已經知道了,待會兒我會主動回電給您告知有關此事的處理結果,謝謝您的來電,再見。」她也—口氣說完要說的話,順便將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抄下,然後按掉通話鍵,隨即退出電話系統,拿出手機離開座位。

  何春霏走到員工休息室裡,氣呼呼地走了一圈還是怒氣難消,只能強逼自己深呼吸,待會兒千萬別太激動,否則就跟「某人」一樣發神經了!

  她用自己的手機回撥剛剛抄下的電話,準備跟對方把話說清楚。

  「喂,我——」

  「你竟敢掛我電話!不怕我打電話去向你的主管投訴你態度不佳嗎?你是什麼東西……」姚書璇惡人先告狀,接起電話就是一串罵。

  「姚小姐!」何春霏忍無可忍地輕吼一聲。「我是人,不是東西,請你說話客氣一點,不然我才要去報警,告你打電話來騷擾我,別忘了我們公司的電話可是有錄音的。」何春霏也學習對方的不客氣,挑明了要她別再胡鬧,以為自己就好欺負。

  「還有,我告訴你,我並沒有阻止過我男朋友跟你聯絡,他理不理你是他自己的決定,他的自由,更何況我也沒有需要向你負責的義務,你以後別再隨便打電話來煩我,對我大呼小叫了,再——不見!」她說完,不只掛電話,還直接關機。

  呼……真氣人,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受姚書璇的氣?難道她欠了姚書璇什麼嗎?為什麼她老是遇到這麼目中無人的『前女友』,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

  這回,她可是痛快地覺得替自己出了一口氣了!

  她揚起下巴,自覺滿意地走出休息室。

  不過,想想還是開機好了,免得袁治宇要是打電話回來給她會沒接到。

  他這趟到新加坡出差一個星期,要到週末才回來。通常他出差時都會改用公司的手機作為聯絡之用,私人手機只有傳簡訊或打電話給她的時候才會開機,而且他也留了旅館的電話及公司的手機號碼給她,讓她隨時可以聯絡上他。

  至於姚書璇……看來他是沒有事先告知姚書璇出差的事,所以她才會以為他這幾天是故意在鬧失蹤,刻意關機躲著她。

  本來姚書璇剛才要是態度客氣一點,好好問她,她也會坦白地告知袁治宇這幾天其實是到國外出差,所以才聯絡不上人的。但姚書璇那種態度……只有讓人生氣的分而已,誰還想和她說話。

  唉,真不曉得這些『舊愛』的態度怎麼一個比一個囂張啊?

  何春霏想不通地歎了口氣,重新開機。

  殊不知,事情還沒就此了結,後頭正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第八章

  週末假日,袁治宇回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搭車回老家,跟家人吃了頓飯,順便把蝴蝶接回住處。

  然後他又好心情地趕往珠寶店,取回修改好戒圍的鑽戒,打算利用第二天的假日好好想想該怎麼跟心愛的女友求婚,計劃一場浪漫的約會,她才會點頭答應戴上這枚戒指,成為他的新娘。

  回國的第一天晚上,袁治宇因為出差後的疲累,早早就上床入睡,但他並沒有一覺到天亮,而是在約莫凌晨快三點的時候被門鈴聲給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摸到擺在床頭的眼鏡戴上,走到客廳去應門,納悶這種時間有誰會來按他家的門鈴。

  門拉開,外頭站的竟然是大樓管理員。

  「袁先生,你認識這位小姐吧?」管理員指著更靠門旁的位置問他。

  袁治宇往旁邊看去,發現姚書璇正醉醺醺地坐在地上,半仰著濃妝艷抹的臉抬頭對他傻笑,口裡還叫著他的名字。「治宇……袁治宇,我終於找到你了……治宇……」她失態地笑著,還伸手想拉他的褲管,卻老是揮空。

  「書璇!你怎麼醉成這樣?」他蹲下來看著她,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不曉得她大半夜裡怎麼喝成這樣,又醉倒在他家門口。

  「你們認識就好了,她在樓下鬧了好久,一直說要找你,我們勸也勸不動,只好把她帶上來找你了。」管理員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顯然被這個喝醉酒的女人『盧』到無計可施,才會帶她上樓找人。「那我就把她就交給你了,看你是要照顧她一晚,還是叫車送她回家。」說完,管理員就按了電梯下樓。

  袁治宇推推眼鏡,打量眼前醉得神智不清的姚書璇,似乎也只能別無選擇的把她扶進家門了,總不能讓她一個女人三更半夜的搭計程車回家吧。

  他拉起她的手臂,將她攙扶進門。

  蝴蝶也被門口的聲音吵醒,走過來對著他們嗅了嗅,疑惑的眼神似乎不大確定她是否是記憶中的那個女人……

  袁治宇看她醉得厲害,就把她扶進客房去休息,又到浴室裡擰了條乾淨的毛巾敷在她額上。

  「治宇……」姚書璇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

  「對,是我,你別亂動。」他剛放好的毛巾一下子就被她亂動的甩掉,於是又重新放上一次——

  姚書璇抓住他的手腕,丹紅的手指扣住他的手,掀開半迷濛的眼簾對著他媚然一笑。

  「我就知道你很關心我的,治宇……」她使力坐起身子,張開雙臂就直接往他懷裡撲去——

  一陣濃烈的香水味衝進他的鼻腔裡,害他突然呼吸不到新鮮空氣。

  他認為她是醉糊塗了,正在發酒瘋,於是沒多想的就想拉下她的手臂,將她推開。

  但她卻緊抱著他不放,雙臂圈緊他的脖子,臉一偏——艷色的口紅就印上他的臉頰、頸間……

  他吃驚地一愣,倏然用更大的力量推開她,以一臂之隔的距離驚望著她,想她可能是把他當成別的男人了,才會突然對他又親又吻的。

  「治宇……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我們復合好不好?我想回到你的身邊……」她邊說,又想動手抱他。

  他卻驚愣地瞪大眼,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覺得她現在已經醉得胡言亂語了!

  「書璇,你真的喝太多了。」他不為所動的推開她,只把她說的話當作醉話聽,沒當真,也沒放在心上。

  「我才沒醉,我是真的想和你復合,想和你在一起的……治宇,我愛你……」她又撲向前朝他猛親,雙手撫摸著他睡衣下的胸肌,狂野地想挑逗他的感官,渴望他會在下一刻熱烈地回應她的熱情……

  「汪,汪汪!」他還來不及反應,一旁跟進客房的蝴蝶已經看不下去似的輕吠了兩聲,對眼前的景象發出抗議。

  一零一忠狗非它莫屬。在關鍵時刻,它還是站在疼愛它的何春霏那邊的。

  袁治宇恰好趁此空檔推開她,稍微施力地將她壓回床上,蓋上被子,放上毛巾。

  「你還是先躺下休息吧,我就在客廳,有什麼事再叫我一聲。」他扶正被撞歪的鏡框,急忙站離床邊,免得她又突然朝自己撲過來,還是站遠點安全些。

  不論她是真醉假醉,現在要趕她一個女人出門回家都太危險了,他還是只能先收留她一夜,待明早再讓她離開。

  至於她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也一樣無所謂,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再有和她復合的任何可能性。他們之間的戚情早在三年前就結束了,現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女人,但絕不是她。

  「蝴蝶。」他輕喚了聲,蝴蝶就隨他一起離開客房,帶上房門。

  姚書璇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扯下額上的毛巾,心裡覺得很沒面子,也很不甘願。

  他居然拒絕了她!是今晚第二個給她難堪的男人……

  這幾天她心情不佳,今晚約了朋友到夜店裡跳舞狂歡,沒想到卻恰巧遇到前男友也帶著女人到同一家店裡飲酒作樂,見了她也沒半點尷尬,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有說有笑,摟摟抱抱。

  心高氣傲的她當然氣不過,當場就和前男友起了爭執,被各自的朋友拉開後,她又洩忿似地猛灌酒。

  恍惚間,她再度想起了袁治宇,渴望被他溫暖堅定的雙臂所擁抱,於是她才來到這裡,根本沒有細想他會不會在家,也不顧他是不是真在躲她,直接就攔了計程車到他樓下,吵著要見他一面。

  沒想到他真的在家,還溫柔地扶她進房,結果——

  他竟然推開了她?!

  難道她是一個這麼沒有魅力的女人嗎?難道她會輸給那個姿色平平的女人嗎?!

  姚書璇半醉半醒地想著,愈想愈不爽,煩躁地尖吼一聲,狠狠甩開手中的毛巾,連枕頭也扔向牆壁去……

  她踢扯被子,弄亂房內所有觸目所及的物品,最後才醉癱在凌亂的床鋪上沉沉睡去,結束這諸事不順的一天。

  客廳裡,袁治宇坐在沙發上,望著落地窗外一片黑,身邊的蝴蝶睡眼惺忪地靠在他腿邊,讓他摸著頭……

  就像剛分手那陣子一樣,他望著同一片黑夜,等待黎明破曉,帶給他光明。

  但如今蝴蝶已經大到能壓酸他的腿,而他的心也不再為房內的那個女人所牽動,像是凌晨低溫的平靜,不再有疼痛的起伏。

  想來奇怪,過去他是因為姚書璇不在屋內而失眠,如今卻是因為她在屋內而睡不著。剛才被她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給嚇了一跳,現在一點睏意也沒有……

  他聽到房裡傳來應該是她砸東西的聲音,但他沒有加以理會,因為過去她也曾這樣發過酒瘋,鬧累了就會去睡,他明天再收拾就好。

  蝴蝶終於閉上眼睛,在他腿邊睡著。而他還是維持同樣的坐姿,望著窗外的天色由黑轉為濛濛的灰……

  他摸著蝴蝶軟軟的短毛,腦海中突然浮現何春霏恬靜的睡容,嘴邊不自覺地掀起一個微笑。

  此時,她應該也睡得很熟,正作著美夢吧。

  多希望她的夢境裡有他,而她也會因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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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上八點半。

  何春霏手裡提著前幾天去逛寵物賣場時幫蝴蝶買的潔牙骨,出現在袁治宇住處的樓下,和早班的管理員打過招呼後,直接搭電梯上樓按門鈴。

  一個星期不見,雖然他們幾乎每天都通電話,但分離還是帶來許些思念,讓她覺得好想念他。

  昨天怕他剛剛回國會太累,連電話也沒打給他,想讓他好好休息一天,今天早上再趁上班前來看看他,如果他還沒吃早餐,他們還可以一起出去吃東西。

  她按了門鈐,順了順長髮,微笑等候屋內的人來開門。

  一會兒後,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大門被拉開——

  「是你啊!」姚書璇婀娜多姿地倚在門邊,嘴角帶著一抹嬌慵的媚笑,身上穿著過大的男性襯衫,白色布料下的曼抄身材在陽光的穿透下若隱若現,胸前沒扣齊的領口下看得出她應該是未著寸縷,全身上下只罩著這件……袁治宇的白襯衫!

  「你……怎麼會在這裡?」何春霏不覺地睜大眼,不明白為什麼是這個女人來應門。她的神情明顯震驚,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無法控制地發顫。

  眼前的這一幕,對她而言實在太過意外,幾乎要麻痺了她的心臟。

  見門外的女人一臉驚訝,姚書璇內心大喜,臉上的表情反而更為得意。

  想起了前兩天被何春霏連掛兩通電話的羞辱,和昨夜袁治宇因為這個女人才對自己無動於衷的怨氣……

  呵,沒想到這女人居然一大早就自個兒送上門來,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報復機會,這下她可要好好把握,一吐心中怨氣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你有眼睛,難道看不出來嗎?」姚書璇風情萬種地撩撥一頭波浪般的鬈發,媚眼傭懶地朝她一瞟。「這種男歡女愛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用我明說吧!」她意有所指地說,笑得很嫵媚,也很曖昧。任何明眼人的確都不會錯認她想表達的意思。

  何春霏默默無語地盯著姚書璇瞧,就連想找出一絲是自己會錯意的破綻都沒辦法……

  看姚書璇一大清早就出現在這屋裡,還穿成這樣,一副魅惑人的姿態,除了是她在這裡與這屋子的主人共度一夜外,誰還會往別處想。

  可是她不想相信,就算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姚書璇這樣說,心痛得不得了,還是不想相信袁治宇會做出這種事來,他一定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

  「治宇呢?他在裡面嗎?」何春霏強作鎮定地問,心裡其實早就慌了,但她還記得自己是要來找袁治宇的,她得看到他,她要親自跟他確認才行……

  她要問他……要自己……親口問他……

  她慌了,從眼神中已經透露出她的情緒,而姚書璇當然也看出來了,並且樂於欣賞她大受打擊的神情,像隨時要崩潰似的強忍著。呵,現在她可沒有像那天講電話時那麼沈著,又伶牙俐齒了吧。

  「他在房裡,還沒起床,昨晚……哦不,應該說是到今天早上他都太累了,所以現在還在睡覺。」姚書璇刻意加重曖昧的語氣,將根本沒發生的事情說得煞有其事,以便打擊何春霏已然重挫的情緒,恨不得能狠狠撕裂她的心,看到她的心臟淌出鮮血來。

  她傷得愈重、跌得愈慘,姚書璇就覺得愈痛快,感覺自己受挫的自尊得到平反。

  何春霏一聽,原本潤紅的臉蛋瞬間刷白,胸口一窒,幾乎梗住了呼吸,找不出字彙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戚受,因為實在太痛了,整顆心像四分五裂……

  每次分手,她都以為自己很傷心、很難過,但原來那幾次的經驗加起來,還不如這一次的創痛……她這才知道自己愛著他的真正重量,是穿透心底的深……

  最深愛的男人,才能傷她這麼重、這麼狠。她其實是不想相信的,但一股巨大的痛苦卻排山倒海而來,挾帶著往日記憶的碎石——那些被『舊愛』所傷的記憶,搗毀了她想守住的信任,將她捲入那道深不見底的海溝中……

  她舉步維艱地向前,推開擋在門口的女人,像踩著傷口似地往他臥房的方向走,緩步移動……她暫時喪失了思考能力,沒有多餘的意識,只記得要見他一面,她是要來見他一面的……

  「喂,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賴著治宇不走嗎?」姚書璇快步擋到她面前,瞇起眼凶她。

  其實,姚書璇擔心的不是何春霏會和袁治宇見面,反而是怕她進去後會見不到人,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捏造出來的謊言。

  事實上袁治宇目前根本不在屋裡,他早在她起床後說頭痛不舒服,就出門去替她買解酒藥和早餐了。她是後來覺得身上的衣服穿了一整夜,渾身黏膩不舒服,才在他出門後擅自進他房裡拿了一件襯衫充當替換衣物,跑去沖了個澡而已。

  豈料到何春霏剛好就在這個時候來按門鈴,看到了這容易令人誤會的一幕……

  「讓開。」何春霏有些失神地看著她,顫抖著雙唇要她讓路。

  「哼,你的臉皮還真厚,難道你看不出來治宇和我已言歸於好,復合了嗎?你現在進去找他只是自取其辱,讓大家都難堪而已。」姚書璇一而再地加深這個謊言的殺傷力,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別再往房裡去。

  她想,若是何春霏真的從此離開袁治宇,負氣的不再見他,那麼或許自己就真的有機會回到他身邊,藉由安慰他重拾往日戀情。

  只要她別再往前,自己就有機會……

  「……」何春霏啞然地望著姚書璇。突然間,竟覺得這個女人說得很有道理。

  是啊,自己此時的處境已經夠難堪了,如果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看到他真的躺在床上熟睡,她該怎辦?

  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呀,在這種情況下,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你們真的復合了嗎?難道要她這樣問他,或是質問他為何如此對待她嗎?

  她懷疑自己還有開口的力氣,現在,她全身都覺得好無力,像快虛脫似的,彷彿是靠疼痛在支撐著她站立……

  姚書璇說他們已經復合了,是真的嗎?他還是跟其他人一樣,選擇回到舊愛的身邊了是嗎?可是……他說他不會這樣對她,保證過會對她真心的呀!

  看著姚書璇,何春霏痛苦地想著,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親自去問他的勇氣,其實她並不敢面對現實。

  她的心已經裂成碎片,眼睛好酸、好痛……忍在眼底的淚水,已經快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了。

  「汪。」這時蝴蝶走了過來,輕吠了聲,像在和她打招呼,濕潤的鼻子湊近她手中的紙袋東聞西聞,像是嗅出了那是要送給它啃的東西。

  第一次,何春霏沒有理會蝴蝶,兩眼空洞失神,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它的存在,像尊稻草人一樣站著。

  蝴蝶張口咬咬紙袋,輕輕拉扯。她無力的手指便隨之鬆開,任紙袋落在地板上。

  「我看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快點離開吧,別留下來為難治宇了。」姚書璇望著牆上的時間,擔心袁治宇已經出去了一會兒,隨時都有可能回到家裡,那麼到時候處境難堪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所以在那之前,得趕快把何春霏趕走才行。

  何春霏看著那聲音的來源,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聽這個女人的話乖乖離開。

  她以為她是誰啊,憑什麼命令自己……

  可是,她的淚水真的已經到了快決堤的地步,而她並不想在這個女人面前哭。在這女人面前掉淚,就好像把自己的傷口赤裸裸地攤在她面前,任她嘲笑一樣。

  她睜大刺痛的水眸,深吸了口氣,逞強地阻止淚水滑落,分不出是悲是怨地瞅了姚書璇一眼……

  然後,她還是選擇轉身離開。雖然沒有見到他的面,但這一面或許不見會更好,現在的她太脆弱,一定會在他面前痛哭失聲的……

  而她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會哭著大罵他的負心,還是卑微地求他回到自己身邊,因為她真的真的好愛他,所以根本不敢面對。

  何春霏行屍走肉般地往門外走,沒再注意到身後姚書璇臉上,出現一抹詭計得逞的得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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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曬不到的騎樓下,袁治宇提著早餐,朝住處走近。

  遠遠的,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女友的背影,剛好從大樓另一頭的轉彎處拐過,消失在轉角。

  他推著眼鏡,低頭看表,覺得現在的時間太早,何春霏應該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才對。況且就算她真的來了,也不可能等不到他又沒打電話給他就離開。

  他想,自己一定是因為太多天沒見到她,產生思念的幻覺了。

  他搖頭失笑,想著待會兒還是先打通電話給她好了。

  回到家中,他一看到姚書璇的穿著便吃驚地瞪大眼——

  「你為什麼……怎麼會穿這樣?!」繼昨夜之後,他可是又被嚇了一大跳。

  「你回來啦!」她倒是表現得很自然,輕擺柳腰,熱情地迎向他,儘管身上僅穿著一件白襯衫,態度卻比衣著整齊的他還落落大方。

  「你去了好久,人家都快餓死了。」她嬌聲地抱怨,從他手中接過早餐,嬌艷柔媚的神情和剛才面對何春霏那副凶巴巴的模樣完全不同。

  「你……」他正想告訴她穿成這樣在他家裡走動實在不太妥當,蝴蝶卻叼著一包潔牙骨朝他走來,像要跟他炫耀自己又收到了新的禮物。

  他低頭看著蝴蝶,立刻就察覺到不太對勁。

  他蹲低身子察看它口中的那包潔牙骨……不是他買的廠牌,也不可能是凌晨喝得爛醉如泥的姚書璇帶來的,那麼——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樓下看到的那道熟悉身影!

  「春霏剛才來過嗎?」他抬頭問坐在沙發上吃早餐的姚書璇。

  她看著他手上拿著那包潔牙骨,後悔剛才怎麼忘了先收起來。

  現在要否認,八成會被他識破,更懷疑她為何要隱瞞何春霏來過的事實。

  「是啊,不過她放下東西就走了。」她只好承認。

  「那你……就穿這樣去開門?」他緊張地問。姚書璇這身穿著連他自己看了都大吃一驚,更何況是何春霏看到了會作何感想!她該不會誤會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吧。

  「嗯。」這點她也無法否認。「不過,我有跟她解釋清楚哦,她也說她瞭解了。」她又撒了一個謊,怕他會立刻跑去找何春霏解釋清楚,那她剛才費的功夫不就白費了,而且他肯定會很生氣的。

  「真的?那她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他懷疑地問,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怎麼知道,我有說你馬上回來,是她自己不等你的啊!」她故作鎮定地往嘴裡塞了口早餐,心虛的目光根本不敢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他察覺她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不敢直視著他。

  他站起身,直接拿出手機來,決定還是打通電話跟何春霏問清楚比較安心,反正他本來就想要打電話給她。

  「你做什麼?」看他拿出手機撥號,姚書璇馬上出現緊張的反應。

  「打給她。」他邊說,已經撥通電話,將手機湊到耳邊。

  「別打!」她大喊一聲,直接走上前搶下他的電話。

  他奇怪地看著她,愈看愈懷疑……

  「你在我面前打電話給她是什麼意思?是存心要表現出你們感情很好的樣子,向我炫耀,惹我不開心嗎?」她找了個合理的理由,看著他的目光卻還是有些心虛,不敢久留。

  聽她這麼一說,他愣了一下,想到她凌晨抱住他時說過的話,也許不是醉言醉語,是真的對他還有所留戀。

  但如今的他心裡只容得下何春霏一個女人,而且他覺得她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像在心虛地掩飾什麼,伯他識破……

  「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他不會拐彎抹角,直接就問她。

  「我哪有?」她當然否認。

  「那就把手機還我。」他朝她伸出手。

  「不要。要打,等我走了你再打。」她任性地走回沙發前,準備繼續吃她的早餐。反正等她走了之後,他若是發現了真相,到時候脾氣也發不到她身上了。

  他沒作聲,也不和她搶手機,改而走到客廳角落拿起室內電話。

  「我叫你不要打。」她站起來大吼,口氣比剛才差多了。

  他放下電話,推了下鏡框,微瞇起眼打量她略顯慌張的模樣。

  「你沒有對她說實話對不對?」他冷靜地猜測道,覺得她如此緊張的原因只可能是這個。她一定是讓何春霏誤會了他們的關係,所以才不准他現在打電話給女友。

  他這麼猜著,但其實心裡希望她並不是真的這麼做。

  曾經相愛一場,他想她就算變得再多,也不會是這麼卑劣的人。而且他還念在往日的情誼上收留了她一夜,她不應該這樣對待他的……

  「好嘛,我只是沒有向她解釋什麼,可是難道她的度量就那麼小一點,這樣就誤會了嗎?」她還狡辯著,不肯完全認錯,緊抱著自己的自尊,卻把別人踩在腳底。

  他看著她,沉默,久久不動,沒有對她大發脾氣,神情反而出奇的平靜。

  他,是心冷,怎麼也沒想到她真的會這樣待他。

  依他對她的瞭解,假如追問到這種程度,她才肯說出根本沒向何春霏解釋過什麼……事實上,他想她做的應該不只『什麼都沒做』,她一定還對女友說了什麼更過分的話,女友才會隻字未留地離開……

  他的心像被凍得缺氧似的,眸色黯然地盯著面前的女人,他不怪她,卻很氣自己怎麼會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都是他做事太不經大腦,少了很多根神經,缺乏周全的思慮,才會讓她有機可乘地去離間他們的感情,造成女友的誤會……

  如果心愛的女人因此受了傷,那是他害的,是他間接造成的傷害。

  「去換衣服,你走吧。」他淡淡地道,只對姚書璇說了這些話,怒火在心裡悶燒,他怪的是自己。

  「治宇……」

  「我們以後都別再聯絡了,你快走。」他走向前,取走她手裡的手機,表情決絕地下逐客令。

  「為什麼?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哪裡不如她?治宇,我真的還是很愛你,我們才是最適合的一對,不像她……她根本不夠信任你啊!」她卻還不死心,也不甘心就此結束,不能忍受自己得因為那個女人被轟出門去。

  他沒對她大發脾氣,一定是因為捨不得……

  「但是我只愛她,我對她的愛沒得比較,誰都比不上……所以,你快走,趁我對你發火之前,快點離開我的視線!」他忿怒地吼著,雙手握拳,向來沒有明顯情緒的臉上出現嚴厲無比的神情,兩眼像冒火似的狠瞪著她。

  似乎連窩在角落的蝴蝶都有點被他嚇到,抬頭望著主人一臉發飆的表情。

  他像座快要爆發的火山,就快隱忍不住內心的怒焰,她再不走,他真有可能會失去理智朝她撲過去,也許會掐住她的脖子也說不定。

  這下子,姚書璇總算清醒了,也看出自己再也不受他的歡迎,迅速地溜回浴室裡去換衣服,不敢再待下去。

  他的感情依舊執著,但對像已經換了人,如今只對何春霏一往情深。

  姚書璇離開後,他又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過這次卻連蝴蝶也不敢接近他……

  動物的直覺——這男人有危險,還是暫時別靠近的好。

  袁治宇很快地撥電話,但她的手機始終沒人接聽,響了半天都轉入語音信箱。

  他仰頭往後靠,腦海裡不斷重播起女友轉身離開的那一幕,心裡好難受……

  現在,她會有多傷心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5 11:54:41

第九章

  心情低落地離開袁治宇的住處,何春霏失魂般地搭上公車,選擇不同的路線準備到公司上班。

  她悶悶不樂地站在假日擠滿人潮的公車上,滿臉陰鬱地望著窗外,難過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卻拚了命在忍耐,彷彿這樣可以證明自己還有一點點勇敢,沒那麼慘……

  然而當公車開過了兩站,她竟發現今天討厭的事情還不止一樁,她的背後……

  又有人在對她毛手毛腳!

  兩旁都站了人,她沒法朝旁邊移動,小臉稍微往後一偏,瞄了眼身後的男人,想示意他自己已經注意到他了。

  但偏偏又是一匹沒有羞恥心的色狼,披著人皮淨幹些下流事,狼爪就是不肯離開她的臀部,甚至是大腿……

  她咬著唇,含著淚,覺得自己真的好倒楣,為何老是遇到這種看她長得一副好欺負,就想佔她點便宜的壞傢伙?

  她好氣,真的氣到發抖,握緊泛白的拳頭,覺得自己真的受夠這些『哀』事了!

  「喂,你在做什麼?」她轉身,直接瞪著那個半禿的中年男子。

  那男人吃驚地看著她,一副很意料之外的表情,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頭這麼問他。

  「什麼……」中年人慢半拍地回答,音量超小,若無其事地裝傻。

  「我在問你,你幹麼摸我?!」她火了,更大聲地問他,不怕讓周圍的人聽到,就是要給這個中年色狼一點顏色瞧瞧。

  「我哪有摸你?」男人馬上否認,拉緊身上的外套,強作鎮定地面對週遭的目光,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

  這麼不要臉?!他死不認錯的態度宛如火上加油,讓她看了更為火冒三丈,決心非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看起來一副念過書,卻儼然沒學過『廉恥』二字的中年人。

  「你的手剛剛明明就擺在我的屁股上!你敢說你沒有摸我嗎?」小綿羊發威,她改用吼的,恐怕連坐在最前頭的司機先生都聽到了。

  剛剛才憋了一肚子的氣,現在又遇到這個欠人教訓的色狼,她『新仇』加『舊恨』,一股腦兒地把怨氣全出在這個中年男子身上。在她眼裡這個中年男子是袁治豐、姚書璇,也是登徒子……全都很可惡,全都是些惹她生氣、害她傷心的傢伙!

  「這位小姐,你這麼說實在……」那男人被她吼得倒退一步,神色開始顯露慌張,想著該如何自這窘境中脫身。

  她卻氣勢驚人的步步逼近,小綿豐反撲向大色狼,一副很想揍人的模樣,杏眼圓睜地瞪著那個中年男子——

  「既然那麼愛摸屁股怎麼不摸你自己的,難道你沒有屁股,沒有羞恥心嗎?是誰教你可以亂摸別人的,以為女人就好欺負,以為我會不敢吭聲的讓你摸個夠是不是?!」她噼哩啪啦地罵了一串,完全不用思考、不用換氣,徹底發揮在公司裡訓練過的伶俐口舌,將他訓得狗血淋頭,步步敗退。

  後頭的人自動讓開一條路,沒人想觸碰到這個疑似色狼的男人,但他卻還是緊張到絆倒自己,跌坐在公車的走道上,外套裡應聲滾出一台輕巧的攝影機,鏡頭還開著,剛好對準一名婦人的裙底,而螢幕上映出的畫面剛好就成為證明他偷拍的有力證據,這下他立刻由嫌疑犯變成現行犯。

  「啊!不要臉,啪——」被偷拍的婦人立刻賞他一巴掌。

  這聲響亮的巴掌,換來四周女性的喝采,沒人不指著地上的男人猛罵他下流、無恥、不要臉……

  那男人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幾乎被飛射而來的敵視目光鎮壓到抬不起頭來,但是何春霏的話還沒說完——

  「我告訴你,我的身體是我自己的,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誰都不能碰!聽到了沒有……」何春霏上前一步,指著他罵完最後一句話,深吸了口氣——還是覺得心好痛,好難受。

  發洩了『生氣』的情緒後,她的胸口徒留一股沈悶的悲傷,漲滿心房……

  她眼一眨,透明的淚水就此落下,畫過她的雙頰。

  望著眼前的中年人,想起自己委屈的遭遇,她又直覺地拿他當箭靶,淚光閃閃地看著他,情緒化地哭了出來。

  「嗚……你這個大色狼、大壞蛋,憑什麼亂摸我,憑什麼不顧我的感受……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害我這麼難過……嗚嗚……」她癟起嘴,皺著臉,不顧形象地哭泣,模樣柔弱無助、楚楚可憐,完全是個被欺負到底的弱女子。

  每個人都抱以同情的眼神看著何春霏,有人還遞上面紙給她拭淚,好心地安慰她別再傷心。

  這時,有個男人站出來,一把揪起地上的中年男子。「小姐,你不用怕。司機先生,麻煩你把車開到警察局。」他對著前頭的司機高喊。

  司機附和了聲,立刻打方向燈,準備待轉。

  「小姐,你別哭了,警察局很快就到了,我們都會幫你作證的。」旁邊一位小姐安慰道,拍拍她的背。

  何春霏吸吸鼻子,抬頭看著那個抓住色狼衣領的男人,想起了當初也是這樣見義勇為的袁治宇……

  「嗚啊……」她搗住臉,抖著肩,哭得更慘、更大聲了。

  這是個悲傷的早晨,她失去快樂的笑容、心愛的男人,還有好多眼淚……

  「看你做的好事!」那男人將手裡的衣領扭得更緊,牢牢勒住色狼的脖子。

  被揪住領子的色狼因缺氧而臉色脹紅,看著泣不成聲的女人,他也覺得委屈……可惜沒人會聽。

  小綿羊一哭,大色狼多死幾次也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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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警察局,何春霏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

  基本上假日不容易找到人代班,但值班主管一聽到她濃濃的鼻音,泫然欲泣的語氣,覺得准她一天假也好,免得用這麼糟糕的心情上班,往後可能得花更多時間來解決服務不周的客訴問題。

  一整天,她關機,窩到電影院裡看了兩場沒注意內容演什麼的電影,然後漫無目的地逛街,走到覺得小腿快抽筋,頭腦累得再也無力思考別的事情,才在夜裡回到住處。

  「春霏!」有人喚她,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她抬頭,遠遠地看到袁治宇一臉焦急地朝她奔來,在她身前站定,緊張地上下打量她,用關心的目光把她前前後後都看過一遍,才稍微鬆了口氣,盯著她神情憔悴的容顏,蹙起濃眉,滿心不捨。

  關心?!她淡然地回視,疲倦地想著自己看錯的可能性,因為一個和前女友上床的男人,怎麼還會有心思關心自己呢?一定是她看錯了。

  可是望著他的臉,她卻不能錯認自己的情緒……真的好痛,暫時被疲累麻痺的傷口又開始發作劇痛,撕裂她的心口……

  她閉上眼,退了一步,往旁邊定,繞過他身邊。

  「春霏,你聽我說——」他拉住她。

  「我要回家了,放手。」她淡淡地命令,沒力氣跟他吵,只想回家休息。

  「聽我說完再走。」他不放,展現少見的強硬態度。好不容易見到她平安歸來,他不趕快把誤會解釋清楚怎麼行。

  今早開始他心急如焚地打遍了她所有電話都沒人接,像整點報時似的在她語音信箱裡留言也沒回應,只能站在她家樓下苦等到深夜……

  若不是終於見到她走回來,他已經準備要去報警了。

  「白天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不管她眼你說了什麼,我和她——」

  「從昨夜就在一起了吧?」她問,聲音不似往常甜美,而是冷漠疏離的。

  他愣了下,無法否認這點。「沒錯,但那是因為她喝醉酒,我……」

  她陡然轉身,瞠睨著他,一股好不容易平撫的怒火又冒了上來,灼痛她那雙酸澀紅腫的眼。

  「她、你……你們從昨夜就待在一起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夠了,我拜託你現在不要跟我說話,我根本不想看到你!」她近乎尖叫地大吼,甩開他的手……怎麼都甩不掉?

  「春霏,這是誤會,我是因為她喝醉酒才收留她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逕自解釋起事情的經過。

  「走開啦!」她扭著手,卻怎麼也收不回。

  「我整夜都和蝴蝶待在客廳裡直到天亮。」他把她最愛的蝴蝶搬出來作證,不信可以去問它。

  「快讓開。」她拍打他強健的手臂,掙扎得更賣力。

  「早上你來的時候我並不在家裡。」有必要的話,他還可以帶她去找那個賣早餐的老闆娘。

  「別擋路。」她試圖推開他不動如山的身體,粉拳捶打著要他鬆手、讓路。

  「我們什麼都沒有,她是騙你的。」他直接講出重點。

  「你滾!」她專心於擺脫他的鉗制,情緒愈來愈激動地拉扯,像抓狂的小羊,隨時準備出蹄攻擊了……

  「我愛的是你。」

  「閃邊去——」她吼叫一聲,抓起包包就往他臉上砸揮去——

  他毫不閃躲,就像是眼睜睜的看著她手上的包包朝自己飛來,狠狠地K中他的臉,撞掉了他鼻子上的眼鏡……

  「啊!天啊……」當手裡的包包紮紮實實地擊中他臉龐的同時,她嚇得放聲尖叫,摀住驚訝的小嘴,沒想到他怎麼沒閃開?

  「我不是叫你閃開嗎?你幹麼不閃啊!」她含著淚光,發現他挺直的鼻樑上竟被飛落的鏡框擦撞出一道血痕,看起來承受了不小衝擊力道。

  「怎麼辦?是不是很痛啊?」她急忙抬頭檢視他的傷,心疼得掉淚,五隻手指卻慌得不知該往哪兒擺,就怕會不小心碰痛他的傷口。

  他是很痛沒錯,但看著她為自己著急的神情,他的心情卻好到足以抵擋皮肉之痛,覺得她的氣可能快消了,和好有望……

  「不會,還好。」他的心情還不錯,下意識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鼻子,但指尖才落下,立刻感到一陣鼻酸……痛得真想飆粗話,眼眶都泛紅了。

  她看得出來他很痛,皺著臉都說不出話來了。

  「先別碰,你快回去冰敷一下好了。」她緊張地建議道。見到心愛的人受了傷,只顧著關心他,所有的恩怨都先拋到一旁去了。

  「好。」他回答,蹲下身子想撿起跌碎的眼鏡。

  「沒有眼鏡你看得到嗎?」她順口問了句。

  他的手就在觸到鏡框的前一刻頓了半拍,及時轉向另一頭——馬上『有看沒有到』,兩隻手很不協調地在地上胡亂地摸索,像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摸著近在面前的眼鏡,將它拾起。

  「你的度數很深嗎?」她問他,並不知道他的近視有幾度。

  「就……不戴眼鏡會模糊。」他有些心虛,話也說得很含糊,低頭直看著手裡的鏡框,不敢看她,怕會被發現他的近視度數其實不算很深,大概才兩百多度,只是他不習慣配戴隱形眼鏡。

  他從不說謊,但在這種『非常時刻』,實在不得已出此下策,想藉此爭取一點接近她的時間。畢竟人高馬大的他沒本錢像蝴蝶一樣裝可愛,只好裝可憐,博一把她的同情心了。

  何春霏看著他手裡一邊破碎,另一邊裂痕滿佈的眼鏡,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沒想到會在激動之下誤傷了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我回去了。」他輕捂著受傷的鼻子,一臉痛苦不堪的模樣,皺著濃眉往旁邊走,在路燈下像是喪失了平衡戚似的,步伐略顯飄搖,也許隨時會撞上東西……

  「等一下。」她看不下去了,跟上前扶住他。「我陪你回去好了。」不然她會不安心的。

  「可是這麼晚了……」他客氣地猶豫著,其實心裡巴不得有更多時間跟她相處,這麼一來化解誤會的速度應該就能加快。

  剛才她太生氣,一定沒有聽清楚他的解釋,他還得找機會和她澄清一次才行,而且愈快愈好,最好就在回他家的這段路上解決這件事。

  「沒關係,我送你回去。」她堅持為自己造成的傷害負責,擔心他一個人連路都看不清楚,要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謝謝。」他很順理成章地牽住她的小手。

  她本想抽回,但一見到他鼻粱上的傷痕,手上掙脫的力道就消失了。

  「走吧。」她領著他往前走,兩人的身影就像往常在月光下散步一樣靠近。

  他們靜靜走著,她沉默不語,心還悶悶地疼,火氣還沒全消呢!但怎麼牽著他的手,還是覺得很溫暖……

  他鼻子受了傷,她卻一路鼻酸。

  冷靜下來後,她才開始回想,他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喂,你剛剛說……」她索性開口問他,因為兩人一直牽著手不說話很奇怪。

  他吃痛地笑著,很高興有機會再向她解釋一遍……

  這次,他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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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晚,袁治宇家的客廳裡。

  「對不起,都是我沒有問清楚才誤會了你,還打傷你。」誤會冰釋後,她很自責自己的衝動,一連向他道了幾次歉。

  「沒關係,不會很痛。」他笑著,鼻上貼著OK繃,真的……看到她臉上又有了笑容,他就沒那麼痛了。

  她輕撫他的臉龐,輕輕靠向他懷中,仍然忍不住又道了一次歉,因為她真的好後悔自己就差那幾步,為什麼不再往前查看清楚,卻選擇了不信任。

  「對不起,我應該要相信你的,可是那時候真的好害怕,好伯會看到你在房裡……」她抱緊他,訴說心中的恐懼。

  當時她原本是要相信他的,但聽著姚書璇說得繪聲繪影,剛好就刺中她內心深處最不堪擊中的死穴,她的理智和判斷能力彷彿都在同一時刻崩潰了,再也抵擋不住那個殘忍的謊言,嚇得落荒而逃,不敢再繼續探究事情的真相……

  她竟然是敗給自己過去的心理障礙,想起來就好懊悔。她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還不斷受著過去所影響。

  「相信我,我說過我不會那樣對你,我保證對你是真心的。」他輕擁著她,再次重申自己的真心絕對。

  「嗯,你是說過,以後我會牢牢記得,要相信你。」從這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決定自此以後要全然地信任這個男人,不再存有任何一點懷疑了。

  他們都愛著對方,也都該信任彼此對這份感情的認真。

  他低頭凝視懷中的笑顏,一顆心從早上的不安到此時的平靜,覺得還是抱她在懷裡的時候最幸福。

  他輕拂她的發,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

  她笑著抬起頭,主動也在他的嘴上回吻了一下,笑睇著他沒戴眼鏡的俊朗臉孔,又多吻了一下,再一下……還很小心地避開他的鼻子……

  他閉上眼,覺得感覺飄然得像在作夢一樣,心愛的女人溫柔地對自己獻吻。

  睜開眼,他加重甜蜜,回吻得更深入一點,舌尖探入她的粉唇內,掃過她編貝般的潔齒,輕輕佻動她軟嫩的小舌。

  她感受著他每個細膩的挑逗,觸動她敏感的末梢神經,腦後感到一陣微酥的麻……

  她陶醉地回應他的吻,學他一樣唇舌纏繕,在彼此的氣息間掀起更多情潮,將厭情纏攪得愈加濃烈。

  他毫不費力地將嬌小的她抱起,筆直地走向臥房,步伐輕鬆。

  迷亂中的她沒發現,他即使沒戴眼鏡也走得很穩,絲毫沒有搖晃。

  床上,他脫去她的衣物,也褪下自己的……

  「治宇……」她兩眼迷濛地凝望著他,向他企求自己也不知道的感受。

  「春霏……」他輕握她小巧的下巴,含住她的嫩舌,與之交纏。

  「要我,治宇。」她環抱住他,要他不需猶豫。

  他屏住呼吸,動情的眸光鎖定她的眼——

  「唔!」她咬牙忍耐那股強烈的不適。

  他用細密的吻陪伴她度過這小段適應期,憐愛地、反覆地吻著她。

  他們緊緊相擁,相互交纏,糾結著化不開的愛與欲,在彼此灼熱的氣息間攀上雲端,呼出滿足的輕歎。

  這夜,他摟著她入睡,在凌亂的床鋪上,她柔美的睡容還是恬靜美麗,染著激情後的潤紅。

  他凝視著她許久才閉上眼,覺得有她睡在身邊的感覺好幸福。

  她,一定就是他的妻子,那個他要永遠珍惜的女人。

尾聲

  隔日清晨,袁治宇和何春霏很早就起床,他拿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給她簡單梳洗,然後戴上另一副平時替代用的眼鏡,再利用這點時間牽著毫不情願的蝴蝶一起出門去買早餐。

  他說,它是證明他行蹤的『證狗』,所以要跟著他一塊兒出門。

  但蝴蝶顯然對幫主人作證沒有興趣,一路上懶懶散散,害他花了比平常更多時間才走回家裡,而且在他往碗裡倒狗食,幫它準備早餐的時候,還猛對著一旁的何春霏搖尾巴,大獻慇勤。

  「蝴蝶,去吃你的早餐。」他坐在女友身邊,硬是把它擠開。

  它一聽到有吃的,也很開心地往回跑,暫時不和他搶女人了。

  餐桌邊,終於剩下他和她兩個人,甜甜蜜蜜地吃早餐。

  她唇邊帶著笑意,滿足地吃著男友買回來的燒餅油條加豆漿,覺得這個早晨真美好,和昨天比起來……

  呸呸呸,她怎麼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她甩甩頭,趕快拋開那些討人厭的記憶,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微微一笑。

  他看著她甜美的笑容,唇角也跟著上揚,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心想她的笑容一定是具有神奇魔力的,否則怎麼每次見到她開心,他也會想笑……

  還有像今天這樣和她一塊兒起床,幫她買早餐,和她一起吃早餐……他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婚姻生活。

  有她在,彷彿一切都變得很美滿。

  「春霏。」

  「嗯?」

  「你……要不要……」他摸摸眼鏡,話到嘴邊又突然說不出口。

  「要不要什麼?」她笑問,覺得他看起來似乎有點緊張,剛剛還好好的呢!

  「我是問你……」他抬頭,正眼看著她。「要不要搬來和我一起住?」

  她怔然,放下正要咬下的早餐,看著他,幾秒不說話……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同居嗎?」她的表情有些降溫。倒不是說同居是件多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但發生關係後的第一天就這麼問她,總覺得心裡不太舒服,難道他是覺得兩人反正都上過床了,所以乾脆住在一起也無所謂嗎?

  她不太喜歡這樣。

  「不是的,是……」他頓了下,突然起身離開餐桌,奔向臥房。

  不一會兒,他又匆匆地回到位子上,神色慌張地摸摸頭髮,推了下眼鏡,然後看著她的表情變得很嚴肅、認真,從桌面下拿出一個小巧的粉紅色錦盒,打開遞到她面前。

  「是嫁給我。」他說。

  雖然先前有想要設計一場浪漫的求婚計劃,也向同事們打聽過一些意見,想過很多複雜的點子,然而就在此時此刻,坐在她身邊的這個時候,求婚的想法就這麼自然的跳出海腦,脫口而出了。

  他想娶她為妻,想和她一起生活,分享生命中的每件事物……

  她,會答應嗎?

  話都說出口了,他才開始正真感到很緊張。

  何春霏傻傻盯著桌上的鑽戒,看了他一眼,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在跟她求婚耶!

  她拿起剛放下的燒餅油條,咬了一口,咀嚼著……嚥下……

  是真的能吃,她不是在作夢。

  她轉頭看著他,眼眶泛紅,哭了出來。

  「不答應也沒關係,真的,你別哭。」他被她的淚水嚇了一跳,趕快拿面紙來替她拭淚。

  「別哭了……」他不會哄人,就只會叫她別哭。他都不曉得自己的求婚竟然會把她逼哭,他才該鼻酸咧。

  她吸吸鼻子,點點頭,淚水還是掉個不停。

  「不是說不哭了嗎?」他不曉得她怎麼點了頭還哭個下停,他真的沒有要逼婚的意思啦!

  「我是說……我要嫁給你,我答應你的求婚。」她取走他手中的面紙,用力擤了下鼻子。

  她只是太意外、太高興了,才會喜極而泣的嘛!

  結婚對她而言,沒有太了不起的理由和複雜的考量,她從很早以前就想過這件事,決定將來要找一個可以帶給她幸福,也可以因為她而感到幸福的男人相守一生,就這麼簡單。

  所以她可以不用多作考慮就答應嫁給他,因為她愛他,她知道他會是那個能和她幸福相守的男人。

  這下子,換袁治宇暍了口豆漿,又咬了口燒餅……安定一下過度起伏的情緒,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答應了。桌上只有一隻鑽戒,沒有鮮花、美味大餐、浪漫音樂……可是她居然答應了!

  「你,真的答應要嫁給我嗎?」為防萬一,他再問一次。

  「嗯。」她終於不哭了,擦乾最後一滴淚,也再點一次頭。

  他看著她,覺得好感動,沒想到桌上只擺著燒餅油條和豆漿,她也願意答應他的求婚……

  不,不行,他應該要再多做些什麼才對!

  他想了一下,最後拉開椅子,拿起那枚戒指,單膝跪下——

  「春霏,請你嫁給我,當我的妻子好嗎?」他很慎重的再求一次婚,很正式地問她。

  她笑燦如花,又很用力地點了頭。「好,我願意。」

  此時他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快樂的光彩,笑得很開心,同樣決定要許下一個對彼此都更有意義的承諾——相守一生。

  他執起她的手,為她戴上鑽戒。

  但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太戚動,此時他們倆的手都有些顫抖,一個沒配合好,精巧的戒指便隨著地心引力墜落,滾向客廳。

  璀璨的鑽石折射出晨光的耀眼,亮晶晶的戒指滾到走來看熱鬧的蝴蝶『掌』邊,它低頭看著……

  「不要動,不准動!」他站起身朝著它大喊。

  可惜蝴蝶一向不太聽他的話,低下頭就把戒指含進嘴裡,掉頭往回走。

  「它吞下去了嗎?」她驚呼,擔心那枚硬邦邦的戒指可能會害它消化不良鬧胃痛。

  「蝴蝶!」他追了過去,但掛心的和她不一樣,而是那枚鑽戒……他找了好久、挑了好久的鑽戒,此時應該好端端的套在他未來老婆美美的手指上,而不是進入它的消化道。

  「蝴蝶……你給我過來……」他繞著桌子,追在它屁股後頭跑。而蝴蝶難得有興致陪他玩耍,也靈巧地跑給他追。

  一人一狗就在客廳繞圈圈,其中蝴蝶因為速度太快而『掌』滑了一下,差點就被他逮到,但還是很上進地立刻振作,再往前跑。

  不幸的是,他非常不擅長這類『打轉』的路線,跑了幾圈就開始頭昏,差點暈到跌倒,當場跟蝴蝶跪地求饒。

  蝴蝶似乎覺得這『遊戲』很好玩,於是他停它也停,他追它才跑……

  何春霏在一旁見了,從原本的擔心,突然覺得很好笑,她真的很少看到蝴蝶和袁治宇一起『玩』得那麼積極哩,不過……它怎麼有點在『耍』他的感覺咧?

  蝴蝶真是的……

  「哈哈……」她實在忍不住地笑出來,覺得蝴蝶好可愛,而她心愛的男人為戒指拚命的模樣也很帥氣。

  總之,她忽然有種迫不及待想搬進這個家裡的威覺。和他們倆一起生活,一定會很有趣……

  「治宇,你別再追了,小心一點。」她還真怕他會摔著呢!

  「給我過來……」

  「汪!」

  無奈一人一狗都很有骨氣,看來今天非拚出個高下不可了。

  晨間的陽光灑落在客廳裡,照耀著一大一小相互追逐的身影……

  沙發下,一枚戒指閃閃發亮,靜靜躺在暗處等待這場追逐戰的結果,等待被人發現……

  她笑著,覺得自己在這個有他和蝴蝶的屋子裡……超級幸福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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