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回鳳凰城 作者：葉晴

　　兩年前，三位年輕貌美、才華洋溢的女生，在二技畢業晚會上，合演了一出轟動叫座的話劇，劇名叫《奪回鳳凰城》。演完這齣戲後，三位女主角也畢業了，但畢業後她們卻互不聯絡。兩年後，當年編導《奪回鳳凰城》的神秘酷哥──龍澤明再度出現；他去找當時當時演藍鳳的藍天青，要藍鳳去找白鳳和紅鳳去見他；離開時在桌上放了一個信封，藍天青打開來看，首先映入眼廉的是……

序

    飛越千年，仍要愛得刻骨銘心。

    朝朝醒來，惦念的仍是遙不可及的溫柔愛侶。

    龍澤明和雲霓，他們不是靈也不是魂，他們是一對有血有肉、卻無法相聚在一起的情侶，除非──

    能夠打倒橫刀奪愛、綽號邪惡王的雷射。

    於是，在法術高超到可以物換星移的隗殷國師操作下，雲霓的愛人，也就是黑龍將軍龍澤明和三位鳳凰女被送到二十一世紀的城市。

    他們來到這個世紀，很自然地就擁有身份、家庭、朋友和學校；很自然地出現，沒有人問過他們是誰；很自然地，會這個科技時代的生活技能。

    一切都很自然，不然故事要寫到什麼時候！

    等時機成熟時，擁有二十一世紀的勇氣和知識的鳳凰女，會和深愛雲霓的黑龍一起回去完成保護雲霓、解救鳳凰城的任務，龍澤明和雲霓這對苦戀又堅貞的情侶也才能終成眷屬。

    記得晴子很小的時候，去一位住在鄉下種田種菜又養豬的親戚家小住。當時的廁所和豬舍緊鄰，廁所和豬舍中間就用薄木板隨便隔開，而所謂的廁所是──在地上挖個大坑，坑上放兩塊木板。

    那幾天，晴子我視上廁所為畏途，當不得不去使用它的時候，往前面看，豬的小眼睛從縫隙中瞪人，還擔心它會沖過來嚇人；往下麵看，黃金一池又有蛆（可貴的有機吧），臭！那自然更不用提了。我想我的便秘大概是那時造成的。

    所以晴子對天青、洪蕾、夌雰她們沒有車、沒有電、沒有現代衛浴可用的痛苦，實在是感同身受，決定讓她們回來和我們過文明又方便的生活。

    最後，當白夌雰望著星空歎息，因為她找不到明亮的星星；但有一天，當她不經意地往上看時，天空突然出現她心中尋找的，最燦爛的星星。

楔子

    二年前，三位年輕貌美、才華洋溢的女生在二技畢業晚會上合演了一出轟動叫座的話劇，劇名叫〈奪回鳳凰城〉。

    演完這齣戲後，三位女主角也畢業了，但畢業後她們卻互不聯絡。

    二年後，當年編導〈奪回鳳凰城〉的神秘酷帥哥──龍澤明，再度出現；他去找當時演藍鳳的藍天青，要藍鳳去找白鳳和紅鳳來見他。離開時在桌上放了一個信封，藍天青打開來看，首先映入眼裡的是一張寫著她們三人資料的紙。

    紅鳳洪蕾（Ｌａｃｅ），雙子座，聰明機靈，擅長溝通，還沒大紅大紫的演員。

    白鳳白夌雰（Ｔｉｎａ），天蠍座，聰明冷靜，固執又直腸子的電子新貴。

    藍鳳藍天青（Ｂｌｕｅ），天秤座，聰明樂觀，暫時失業想換跑道的上班族。

    藍天青拿出筆來，在空白的紙張上寫著：

    編導黑龍，龍澤明，星座不詳，卓爾不群、俊美陰柔的劍術教練，黑龍之名的由來，是因為除了黑色，沒見他穿過其它顏色的衣服。

    清涼安靜的咖啡店裡

    “他為什麼叫你來找我們？”洪蕾雙臂在胸前交叉，沒睡飽的臉當然也讓她沒有好脾氣。

    “因為我是我們三人之中，唯一沒搬家、沒改電話號碼的人。”藍天青如此認為。

    “那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白夌雰問，也是意興闌珊的樣子。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後，她放下杯子，招手要服務生過來續杯。

    “當然是黑龍告訴我的。”藍天青說完之後，自己也愣了一愣，然後，她向睜著眼看她的人解釋：“真的是他告訴我的。奇怪？他不自己約你們，偏偏叫我……

    “那是因為你比較好利用。”白夌雰一向這樣，不高興時，說起話就像往人頭上倒一桶冰水一樣，好冷。

    服務生過來了，洪蕾把空杯子推給服務生。“我要換一杯焦糖瑪奇朵。”

    藍天青等服務生走開，眨著杏眼，很有風度地保持笑容說道：“我哪有好利用。想我們二年前，日夜在一起排練、演戲，那時候我們不是很快樂嗎？我想不通，為什麼戲演完時，我們三人突然成了陌生人。”

    藍天青的籲歎讓洪蕾冷笑，“因為那時很多女生都爭著要讓黑龍多看她一眼。”

    言下之意，她們之中有人為了引黑龍注目而勾心鬥角。

    白夌雰邊攪動咖啡邊說：“不要把我包括進去，爭著要黑龍注目的是你們二位。”

    “哼！他多我十歲左右，對我來說太老了。”洪蕾現在有了要好的男友，當年不成熟的行為她當然死不承認。

    白夌雰白了洪蕾一眼。細細的鳳眼瞪人的模樣，滿嫵媚的。

    “哈！我是將他當叔叔一樣尊敬。”藍天青笑眯了眼說：“我覺得我們三人應該恢復高中時的友誼，友誼萬萬歲。”

    那時，劍術教練加戲劇社導演的“黑龍”，俊酷的外形像樣板偶像男一樣，莫怪校園裡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女要暗戀，甚至想不開，暗地裡把好友當成情敵。

    多年後，大家見識廣了，思想也比過去成熟，當然不肯承認過去那段各自擁有的、純純的暗戀。

    當年可笑的嫌隙，現在成為她們歡笑回憶的輕快節奏，友誼就這樣自然回復到從前的樣子。

    “你真惡耶！”白夌雰說完，笑了。

    洪蕾也笑了。“說真的，能再見面真好！”

    “那我們喝完這杯咖啡，就去謝謝讓我們重逢的黑龍。”

    “天青，你對朋友的熱情一直都沒有改變，難怪黑龍會先去找你。”洪蕾舉起杯子，“敬你。”

    藍天青舉杯笑著說：“紅鳳，白鳳，敬我們！”

    這不是〈奪回鳳凰城〉的臺詞嗎？

    洪蕾的精神突然變好，拿起剛送來的瑪奇朵，豪爽加入：“沒錯！敬我們，還有黑龍。”

    “天青，你確定那條龍住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白夌雰蹙著柳眉問。和她的姓氏一樣，白夌雰向來喜歡穿白色衣服，今天她就穿著一套白色亞麻褲裝，足下一雙夾腳平底涼鞋。

    別的地方天青氣爽，沒想到這裡卻整條路濕漉漉的，她們剛走過一長段到處都是水窪、泥濘的窄弄。

    洪蕾則是忙得沒時間幫夌雰補上幾句刻薄話，她才踮著腳尖跨過一窪汙水，緊接著又搖著臀、雙手拉高緊身窄裙，好讓蹬著三寸高巫婆鞋的玉足能踩上一級足有五十公分高的石階。

    “黑龍傳真給我的地圖只標路名和寫方向，又沒注明路上有什麼障礙。”藍天青將傳真交給夌雰看。

    她狀似無辜，教人不忍責怪。

    當然，錯都錯在那位久不聯絡、卻突然想起她們的死黑龍。

    穿牛仔褲和布鞋出門的藍天青，第一個跳上石階，她向看起來很慘的洪蕾伸出援手，助大明星一把。

    “小蕾，我拉你上來。”

    洪蕾把手伸過去。

    終於站上石階的洪蕾大聲籲了口氣，“呼！終於上了天梯，現在就是叫我‘闖天門’，我都有心理準備了。”

    已經站在石階、拿著地圖核對過“前路”和“現在位置”的白夌雰突然大聲笑了。

    “夌雰，你笑什麼？是不是我們已經找到‘龍宮’了？”

    想當然爾，神秘又高貴的“中國龍”當然住在金碧輝煌的龍宮裡，只有“外國龍”才會可憐地棲身在山洞或下水道裡。

    誰敢說，中國人不愛護稀有動物？！

    白夌雰剛才那聲笑是想罵“Ｓｈｉｔ”的笑。她寒著臉，把地圖交給洪蕾和藍天青看。

    由左而右，再由右而左，看了兩回，面前一片鐵網圍成的高牆連個門都沒有，而且除了剛才進來的爛路之外，沒有其它替代道路可以離開此地。

    這就是說，要回去，她們不爬牆的話就要走回頭路，而爬過這道高牆，就可以走進大廈，說不定走到前門還可以叫到計程車。

    “Ｓｈｉｔ！”洪蕾看完，很有默契地替白夌雰把心中的怨氣罵出口，“那老小子是什麼意思？！”

    “可惡！整我們有什麼樂趣。”

    藍天青後悔自己過度熱心，費了好幾杯口水說動難得重聚的朋友，專程來──被、人、整。

    沒想到白夌雰看看圍牆後面的大廈後，冷冷一笑。

    “前面就是目的地，我就爬牆過去，那老小子最好別被我找到！”白夌雰用充滿決心和要脅的語氣說道。

    藍天青同仇敵愾地點了下頭。

    “啥？我雖然不紅，好歹也是公眾人物，要是被人看到了，前途全毀。”洪蕾叫道。她今天的穿著最不適合爬牆。

    “小蕾，難道你甘心被黑龍白整？”藍天青微眯著黑白分明的杏眼，豐滿的胸部明顯起伏著，表示她現在好生氣。

    少數服從多數，而且，她的心情和天青、夌雰一樣，管那條死黑龍是不是劍術教練，見了他一定要先剝下那層臭龍皮才甘心。

    白夌雰已經找到最容易爬過去的位置，她這人就是這樣，卯起來，立刻變了一個人似的。

    三個人在學校時都是手腳靈活的“好動之徒”，再互相幫忙一下，要過去並沒那麼困難，洪蕾趕快跟上，脫下三寸高巫婆鞋，用力甩過圍牆。

    如果要搶第一，起碼她的鞋子會比夌雰的腳先著地。

    白夌雰先爬到頂上，然後抓著鐵網，一步步小心下去。“還好，沒那麼困難，快點過來。”

    “小蕾穿著短裙，我們先幫她過去。”在牆外的藍天青很義氣地讓洪蕾踩著她的大腿上去。

    “閉著眼睛，不要偷看我的內褲。”洪蕾邊爬牆邊說。

    “內褲人人都有，不穿才稀奇。”牆內的白夌雰俏皮地皺著小鼻子，看洪蕾沒問題了，轉頭看那座大廈為何不見警衛出來。

    正常的情況，這種高級大廈四周都會裝上監視器，也設有警衛室，像她們三位用這種氣死“霹靂嬌娃”的緩慢身手翻牆，竟然還等不到警衛出來問候一聲。

    等洪蕾穿好三寸高的巫婆鞋，藍天青也過來了。

    “夌雰，有什麼不對嗎？”藍天青問。

    白夌雰回答：“好安靜，半個人都沒有。”

    “半個人太可怕了，沒有人出來是我們的福氣。”怕有損形象的洪蕾拍著胸口，僥倖地噓口氣。

    這句話當然又得到白夌雰一個白眼獎。

    白夌雰故意嚇她：“就怕等下記者、員警一大群人同時圍著你問話。快走，先找後門進去！”

    “是是是！快走。”

    走到一半，一肚子烏煙的三人同時愣住，六隻眼睛同時用力、狠狠地瞪著站在門下，厚顏微笑、不知死活為何物的龍澤明。

    “請進。”

    想等進去後再來算帳的三姝，一踏進門裡，全張著口，忘了下一步是要嘰嘰喳喳吵死龍澤明這個人。

    “嘩！”

    教人羨慕的寬敞客廳，古色古香的傢俱和裝潢，老古董的薰香爐裡燃著味道神秘的香末，嫋嫋煙霧往上升繞，增添古老而神秘的氣氛。再仔細看，位處大廈最頂層的房子，窗戶全都安裝雙層隔音玻璃，所以外面任何喧囂聲都進不了這棟房子，人若站在如此靜謐的氛圍中，再大的火氣也會立刻消去一半。

    過了一會兒，洪蕾才籲口氣，開口說道：“你住得很不賴嘛！教劍術有這麼好賺啊？”

    “馬馬虎虎，湊合著過日子。”龍澤明隨便應道。

    藍天青很怨地瞪著龍澤明，“太過分了，給我們一個位址就好，你何必畫一張爛地圖給我，整我們走冤枉路！”

    正常人就要有仇必記，然後有機會就快點批鬥發洩，這樣才不會有太多壓力累積在心裡，所以連藍天青都抱怨了。

    洪蕾往椅子上用力坐下。“對呀，黑龍大導，我們三位好歹也是窈窕淑女，你整我們，讓我們像小丑，小偷一樣進來，你不覺得自己過分嗎？”

    “我說過，安排那條路讓你們進來，是要考驗你們三鳳的能耐。很好，你們果然沒教我失望。”

    “黑龍，別太抬舉我們，我們選擇爬牆是因為爬牆比走回頭路輕鬆。”白夌雰的話和笑容一樣冰冷。

    黑澤明看看她，一臉峻酷地笑了笑，“我有事要請你們三鳳幫忙。”

    哈！求人有像他這樣“謙卑”的嗎？

    就算不派禮車去接她們，不想鋪紅地毯站在大門口恭迎她們、巴結諂媚到她們爽，至少也該明示一個好找的位址，有像他這樣畫一張鬼都看不懂的符，先整她們走一段肝腸鬱結、烏煙瘴氣到沒有門的路，然後又沒有一點愧疚之心的表情。其實只要他露出一點點羞愧抱歉的樣子，她們心裡就平衡了。

    白夌雰揚起眉，沒想到洪蕾和藍天青竟然同時和她做出一樣的表情。她們三人有默契的互看一眼，由白夌雰先開始攻伐──

    “嚇！黑龍，你這樣說比整我們更嚇人。”白夌雰說。

    “對啊，我看你的經濟情況，還想請你幫忙借點錢給我男朋友拍戲呢。”洪蕾隨便說說。

    “黑龍，先說說看，你要我們幫什麼忙？”藍天青態度真誠。

    好個沒原則的爛好人，白鳳和紅鳳氣結，同時轉頭瞪藍天青。

    龍澤明當沒看到她們銳利的白眼，贊許地看著天青，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想請你們再演一次奪回鳳凰城。”

    “可以呀，反正我是演員。”洪蕾第一個點頭，“黑龍，我看你很有錢的樣子，酬勞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只拜託你宣傳和廣告費不要太節省，最好一次就把我洪蕾打紅。”

    白夌雰手托著下巴搖頭，“我沒辦法。”

    “你呢？”龍澤明看向不說話的藍天青。

    呃！剛才沒看到她被人轟白眼嗎？

    藍天青學聰明了，她不想成為小蕾和夌雰的公敵，所以聳著肩說：“我跟她們同進退。”

    “或許我該先喚起你們三位的記憶……”

    龍澤明皺著一對英挺帥氣的劍眉看著她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什麼意思？

    三人還來不及問，就突然同時覺得昏昏欲睡，雖然白夌雰努力想要維持精神，但她才合一下美麗的鳳眼，就已經走在一片籠罩著薄霧的山谷中。

    這是哪裡……

    “夌雰，快點啊！邪惡王集結的隊伍明天開拔，目的地就是我們的鳳凰城，我們要趕快回去警告城主備戰，千萬不能讓鳳凰城落入邪惡的‘雷射’手中！”走在前面的洪蕾回頭朝白夌雰大喊。

    白夌雰抓緊手中的白色寶劍，大步跟上疾走的小蕾和天青。“我正在想，鳳凰城急難當頭，我們是不是應該分成二路，天青去找還鄉的隗國師，小蕾想辦法通知正閉關練劍的黑龍將軍，我趕進城通知城主！”

    藍天青緊急停住腳步。“夌雰說的沒錯，邪惡王帶領那麼多人，一時半刻還走不到城下，我這就去求見老國師。”

    “我去找黑龍。”洪蕾說。

    救城如救火，洪蕾握著手上的紅色寶劍向兩人一拱，即刻轉身往陡峭的山路跑去。

    “我們鳳凰城上見！”藍天青護著腰間的藍色寶劍，往老國師住的鄉鎮跑。

    白夌霧深吸口氣，馬上如箭矢一般往前疾奔。

    不敢停歇的奔跑，喉嚨乾渴得如火灼燒，白夌雰看到一條清澈溪流，立刻蹲下來用雙手掬起水來喝，沒想到手上拿著的卻是下曾見過的奇怪杯子。

    藍天青和洪蕾所看到的影像和白夌雰完全一樣，而她們也和白夌雰一樣，手上都拿著龍澤明不知何時放在她們手上的杯子。

    這是什麼把戲？三人神色奇異地互看著，然後仰頭一口把玻璃杯裡的水全部喝完。

    “不用懷疑，你們剛才看到的是鳳凰城落入邪惡王手中之前的片段，我就是紅鳳去找的黑龍將軍，龍澤明。”

    “鳳凰城淪陷了！”白夌雰此話一出，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你們不會想再看到當時的情景。”

    洪蕾緊皺著眉問：“那我們怎麼會在這裡──我是說，如果我們真是那時代的人，又怎麼會活在未來世界？”

    “我們都肩負保護城主的任務，你們三人是地位崇高的鳳凰女，白鳳，紅鳳，藍鳳。城破之時，城主看到百姓枉死，流下血淚棄城投降，隗國師作法將我們送到未來，希望我們有一天能回去光復城河。”

    “好詭異！簡直就是小說情節，但我卻相信……”藍天青低下頭，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哽咽了。

    洪蕾站起來走到窗前，蹙著又細又彎的眉看著遠處的河流，剛才的影像太真實了，她甚至嗅到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氣氛。

    為了不枉她資訊人的現代化稱號，白夌雰搖頭尖叫，尖叫過後她瞪著龍澤明說：

    “太荒謬了！我看我們都被催眠，我是吃到迷藥產生幻覺。”

    龍澤明說：“催眠、吃迷藥是不可能讓在不同環境生活的三個人同時產生相同的記憶。白鳳，這些你應該清楚。”

    龍澤明醇厚的聲音清晰而冷靜。

    “夌雰，”洪蕾回頭看著白夌雰，“其實你已經相信一切，只是你和我一樣，心裡十分惶恐和不安，對不對？

    洪蕾一語說中她的心思，白夌雰歎口氣，不想再反駁了。

    “過去……我是說二年前我們三人第一次和你見面時，你就知道這一切了，是嗎？”

    “不，過去，我和你們一樣，是在這邊過日子的平凡人。”

    光看屋裡的擺設就知道他的日子過得挺好，還說什麼平凡人，真是太謙虛了。當然，要比威風的話，那當然不如回到那邊當指揮大軍的將軍。

    龍澤明繼續說道：“是隗國師找到我，進入我的夢境將我叫醒。”

    白夌雰攤開雙手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腦子幾乎一片空白。”

    “只要隨著自己的本心走就好了。”龍澤明突然厲聲下令：“三鳳聽著，給你們兩天的時間處理這邊的事情，後天我們一齊回鳳凰城！”

    白夌雰閉上眼，“說得容易。”

    洪蕾苦笑一聲，“夌雰說的沒錯。說得容易，我有男朋友耶，他聽完不大笑三聲，然後說我得了妄想症才怪。”

    “黑龍，我們還有機會回到這邊來嗎？”藍天青問。說真的，她已經習慣這邊了。

    “聽天由命。”龍澤明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冷峻。

    “如果後天我們不來你怎麼辦？”白夌雰直視龍澤明臭臉，語帶挑釁。

    “我等。”龍澤明垂下眼瞼，黝黑的眸子半眯著看著三人。“你們會來的。”

    兩天后的傍晚，三人陸續來了，各自帶了大大小小的行李，龍澤明差點被淹沒在行李堆中，他皺起劍眉。

    “為了行動方便，我建議各位，行李儘量輕便點。”

    “手提電腦、備用電池、數位相機、拋棄式隱形眼鏡、近視眼鏡、太陽眼鏡、頭痛藥、安眠藥，這些都是我生活的必需品，絕對要帶的。”白夌雰說。

    要去打仗嘛，基於天生的小心和自覺，白夌雰還買了不少外傷藥。

    “沒錯，還有化妝品和保養品也是身為女人不可缺少的東西。”洪蕾說。

    他們之中，就屬洪蕾的行李最可觀，不知道除了化妝品和保養品外，她的行李箱還塞些什麼東西。

    “我和夌雰一樣帶手提電腦，還帶了一本百科大辭典，我試過了，我的行李剛好在二十公斤上下，不會超重的。”

    “就算超重，超重費你又不是付不起。”洪蕾笑著虧龍澤明。

    現代的女人太麻煩，好想跟白夌雰借一顆頭痛藥先吃，龍澤明最後決定兩隻眼睛都閉上，不看她們的行李，說：“帶得動就儘量帶吧，反正是你們自己要扛的。還有，先跟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沒有心理準備。”

    “只要他開口說話，我心裡就開始不安。”白夌雰說。

    藍天青和洪蕾聽了夌雰的話，同時盯著龍澤明的臉說：“你快說，或許我們現在棄權退出還來得及。”

    來不及的。龍澤明難得笑得如陽光般燦爛，沒想到這笑容看在他人眼裡卻很詭譎，讓三姝心裡的不安像湖中的漣漪一樣，愈擴愈大。

    隗國師說邪惡王雷射已經失去耐性，城主火鳳再不答應下嫁，他就要血洗火浴鳳凰城。龍澤明氣餒地收斂笑意，趕快安撫她們：

    “既來之則安之，我絕不會害你們的。我們必須在隗國師的幫助之下跨上年代光輪，才能回到故鄉。”

    “真環保，連汽油都省了。”白夌雰嗤笑一聲。她早就料到他們會用這種科幻方式回到過去。

    洪蕾這會兒才頓悟，於是上前向龍澤明撒嬌：“龍大將軍，天下的大將軍都是孔武有力的，所以我們拿不動的行李就拜託你了。”

    “希望我們能很快就回來……”福禍難料，藍天青突然紅了眼。

    這裡有她的養父母，有她的朋友，還有少數、卻很珍貴的讀者，她的任務要不是回去救人，她還真捨不得離開這邊這個世界。

    洪蕾卻忿然坐在大行李箱上面說道：“回不回來無所謂，年代光輪在哪裡？

    “怎麼回事？”白夌雰關心又奇怪地看著洪蕾。

    因為洪蕾不像是義無反顧的人啊！

    “哼，我和男友分手了。”洪蕾故作瀟灑地回道。

    龍澤明對她們的話題沒有興趣，一手一箱，提起最大最重的行李箱。“隨我來。”

    “對不起，我看你一次提兩個大皮箱還遊刀有餘的樣子，腋下再挾兩件小的應該沒問題吧。”洪蕾說著就把行李袋往龍澤明腋下塞。

    反正全部行李要由四個人分擔，能統統帶走是最理想的。

    龍澤明面無表情。

    呃……應該說大將軍面如千年寒冰般，為了搶救至愛的火鳳“雲霓”，他死都不會皺眉，何況只是提些東西。

    洪蕾本來還覬覦龍澤明脖子上的頭頂，她看ｄｉｓｃｏｖｅｒｙ和國家地理雜誌的電視頻道，很多民族到現在都還用頭頂著行李的，但正好看到天青和夌雰在瞪她，認為她過分，她只好認分地把背包背在肩上。

    “走最後面的替我把門拉上。”

    龍澤明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就好像他要帶隊去渡個幾天假，很快就回來一樣。不像她們三個，離開家時不是交代遺言，就是留下遺書。

    走最後面的洪蕾把門拉上，聽到卡一聲，門自動上鎖。她心裡陡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她走了，沒有人相送，沒有人關心。

    龍澤明也真厲害，背上背著自己的大背包，手又提又挾，帶著她們的二大件二小件行李，爬樓梯上陽臺還能健步如飛，而她們這幾個“柔弱”的女子兵團，光分擔剩下的行李就已累得嬌喘不休。

    “我們上陽臺做什麼？你不會是要叫我們跳樓好回到過去吧？”藍天青喘著氣大聲問。

    這龍澤明真奇怪，老是叫人走那種亂七八糟的路。

    “等閃電。”龍澤明說。

    三姝跟著他仰頭看天空。天色已墨，但星光明燦，不可能會有閃電的。

    白夌雰說：“氣象報告說本周天青氣朗，不可能有閃電的。”

    龍澤明突然仰天大吼，聲音大得像海嘯，嚇得三姝各倒退數步。

    “閃電就是隗國師製造的年代光輪。”

    瘋子才相信閃電可以送人，說龍捲風還像話些，至少她們都聽說過美國的龍捲風能把人從這州帶到另一州去。但被發現的人那時已是一身狼狽，有的甚至奄奄一息息。

    但──

    她們現在卻乖乖提著行李站在大廈頂樓上，快跟瘋子沒兩樣了。

    藍天青放下遮著耳朵的手說：“黑龍，如果沒有到霍格華茲學院的那種火車可坐，我個人是不介意坐速度較慢的馬車。”

    龍澤明卻很正經地回答：“我想，隗國師他不知道火車是何物。”

    白夌雰趁著等閃電的空檔趕快吞下一粒頭痛藥。

    洪蕾看到，蒼白著臉問她：“夌雰，你有沒有帶不怕暈閃電的藥？”

    “如果有，我也要跟你化緣一顆來吃。”藍天青的聲音在抖，她好像聽到極遠極遠的天際傳出轟隆聲……

    “閃電來了！”只有龍澤明興奮開懷地大叫：“快把行李拿好，大家靠在一起！”

    世外桃源鳳凰城成為邪惡王雷射控制之下的城市，幸好城主雲霓委屈和他周旋，才保得百姓們的身家安全。

    雷射用力摔掉手上的月光杯。

    自認是天下最有權勢、最風流倜儻、最英俊瀟灑的國王雷射，恨自己花了許多心思，卻仍得不到當今天下最美麗女人雲霓的青睞。

    杯子的碎裂聲讓在大廳服侍邪惡王的婢僕嚇得雙腳顫抖。

    “我的王，誰敢惹你生氣，告訴奴才，奴才馬上把他捉到王的面前懲治。”一旁服侍的內侍大臣刁贊上前，尖著嗓問道。

    只要邪惡王說出名字，刁贊就有辦法把惹主子不悅的臣民用殘酷至極的變態手段淩遲到生不如死，哀求或咒駡面慈心惡的刁公公趕快送他們去轉世投胎為止。

    雷射不理他，張開雙手，對著天嘶吼：“雲霓──

    又是雲霓這個禍水！

    刁贊搔著頭，趕快退到大圓柱後躲起來，並且抓起袖子擦汗。除了他的主子，世上只有一個人教他恨得咬牙，卻又不敢動她一根寒毛，她──就是原鳳凰城城主，火鳳凰雲霓。

    刁贊還記得很清楚，大膽雲霓竟當著眾朝臣的面罵他主子，把他主子給氣得一張俊臉變了顏色，大臣們個個噤若寒蟬，掩著眼耳倒退出殿外候傳。

    這種情況之下，他這個忠心的奴才當然要跳出來替主子保全尊嚴，洩恨解勞，所以他立刻跳過去教訓雲霓，不過才摑了那不知死活、牙尖嘴利的雲霓兩巴掌而已，一向由著他教訓罪臣的主子竟然狂吼一聲，飛飄到他面前將他踹到牆腳。主子再看到那女人的媚眼湧上淚水，紅櫻般的唇沾著血絲，白如凝脂的雙頰上有他刁贊得意的紅手印時，竟然追過來用大腳踩著他的身體，赤著眼說要剁掉他的雙手喂狼吃。

    要不是太后出來替他求情，他的雙手早就進入野狼肚裡成了廢料排掉了。這個仇，至今仍令他耿耿於懷，但再怎麼恨，他現在聰明的不敢明目張膽去惹那位“紅顏禍水”。

    睥睨群雄、冷血無情的主子對雲霓一見鍾情，為了她的傾世容顏不惜派重兵攻下鳳凰城，還任一位敗城城主予取予求。他從來不曾見過主子對任何人這般容忍，何況是敵人。雲霓只消用每天和主子吃一頓飯、主子可以隨意進入她的花園和她一齊賞花，就換得主子不殺她的臣民、不侵犯她的條件。

    唉！旁觀者清，誰都知道雲霓的心上人是生死不明的龍澤明，但主子身邊的大臣，沒有一個敢大膽求主子一刀殺了那紅顏禍水，當然也包括他在內。因為這年頭，人人只求苟活撈銀子，不時興做沒腦袋的無頭忠臣。

    “刁贊！”雷射突然瞪著刁贊躲著的柱子叫吼。

    躲不過了。刁贊趕快垂著頭手站出來，“我的王，老奴才一直在這裡伺候著您哪。”

    “去告訴金匠，叫他十天之內用最純的黃金和精美寶石打造一頂後冠、項圈、腰練、臂圈、耳環，要一整套。裁縫也一樣，在十天之內給我和未來王后做出最華麗的結婚禮服！”

    “我的王……”刁贊抬起細小的眼睛，不敢自作聰明，點出王后人選。

    雷射滿足刁贊的好奇：“我決定十天后迎取雲霓當我的王后。”

    “但是她……”不是一直不肯答應？

    “她會答應我的，因為，十天后我要開始殺人了。”雷射陰鷙的眸子閃著詭譎陰森的寒芒。

    雲霓一直在敷衍他，他沒有耐性再等了。當君子，當情聖，雲霓都不領情，現在唯有殺人才能達到他的目的。

    “奴才先恭喜大王！奴才這就去說去。奴才還會天天督促匠師們用心趕工。”這是上上上好的差事，刁贊一溜煙辦事去了。

    刁贊這個人人看不起的內侍，除了糞水，什麼水想都撈，也都敢撈，才這一丁點的時間，他心裡已經計算好要從中攬幾兩黃金和幾顆上好寶石，然後叫金匠有空時替他做成巧妙精緻的玩意兒。這些年，他搜集了無數珍貴珠寶，不當差時，一個人拿出來把玩，讓兩隻眼睛被照得閃閃發亮，便是他人生最快意的事了。

    嬌如月，豔如陽，柔如水，堅如鋼，姿顏姝麗，心慈如母，火鳳凰雲霓一直是鳳凰城百姓們最愛戴的城主。

    但雲霓從不認為自己長得漂亮，她更沒想到，她這副平常的容貌竟然會讓雷射為她大動干戈。

    雲霓想起她至愛的情人。

    澤明，你在哪裡？

    隗國師說澤明沒有死，她聽了，表面裝作沒事，心裡卻一直維持著亢奮的情緒，一直盼望著和他相聚的日子快點到來。

    隗國師還說澤明會帶三位鳳凰女回來。當初鳳凰女們為了保護美麗的城池、善良忠心的百姓們，不畏生死，聽從隗國師的話進入未知的神秘世界。國師說她們會帶著未來人類的智慧幫助她對付邪惡的雷射，她好期待。

    “雲霓。”

    雲霓回頭，看到白髮白須的老國師隗殷到來，馬上上前扶他。

    “國師，請坐。”待他坐下後，雲霓又親手倒茶給國師。

    隗殷啜了一口茶之後問：“在想澤明？”

    雲霓紅了臉，低頭看著地面，“想澤明，也想白鳳、紅鳳和藍鳳她們。”

    隗殷輕輕動著雙唇，“他們快回來了。”

    雲霓飛快抬起螓首，“真的？”

    隗殷笑了，“傻孩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從來沒有──”話說到一半，機警的雲霓倏地斂去臉上的笑容，低聲說：“刁贊來了。”

    隗殷大聲歎了口氣。“雲霓，我忘了跟邪惡的雷射說，他要想得到你的心就得先將身旁那些魑魅魍魎消滅掉。”

    “只怕雲霓的份量太輕，刁贊當著雷射的面打我，到現在也沒見他少腿缺手的。雲霓想過，可能是雲霓在雷射心中不及他身邊的馬屁精重要。”

    鬼鬼祟祟的刁贊知道行藏敗露，也就不再躲藏了。

    “呵呵呵，小人刁贊來向雲城主請安了。”然後一臉不屑地睨了隗殷一眼，“隗殷也在啊，你老好。”

    雲霓不和他囉嗦，“有事？”

    “是。王叫我來傳話。”刁贊說。

    “哦，他今天不來了。”雲霓悄悄籲了口氣。

    “這……習俗上，新郎在決定婚期之後就不能和新娘見面，所以我的主子有十天不能來看雲城主了，將來奴才等也得改口尊稱您為王后了。”

    雲霓黛眉緊緊擰往眉心斥道：“他怎麼可以自己決定婚期！”

    刁贊故意不理她的反應，“王說，十天后要是娶不到王后，他就準備殺人。”

    雲霓忿然說道：“他答應過不逼我的，當一位權重的大王，說話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不能怪我王，雲城主心裡打拖延的主意，我王會看不出來嗎？雲城主，聽我說句話，女人的年華是不容虛耗的，等到人老珠黃，就沒有討價還價的價值了，趕快嫁給我王，替我王生下主子，你才能保護你的子民。”

    “你──”因為隗殷及時將手壓住雲霓生氣顫抖的手上，所以她才能深吸口氣，冷靜告訴刁贊：“刁贊，回去告訴雷射，等我和他生下主子，我第一個要你那對狗眼睛和狗舌頭當主子的彌月禮。”

    那我就不會讓你生下一子半女，刁贊臉笑心不笑，“是，我這就回去稟告大王，奴才先告退了。”

    “何必生氣。”隗殷捏捏她的手。

    雲霓等門關上後，挺直的背脊頹然彎下，重重歎了口氣，才向隗殷說道：“國師，我是害怕。”

    隗殷設法安慰她說：“你要穩著點，這十天正是關鍵。”

    “您是說……”

    “沒錯。”隗殷看著雲霓疲累的臉叮嚀：“這十天，雷射不會突然到你的鳳祥宮來，他安排的爪牙不能收買的就先關起來，鳳祥宮發生的事絕對不能傳到雷射耳裡。”

    雲霓重新看到未來的希望，她挺直了背，反手握著親愛的老人的手說：“國師，雲霓知道該怎麼做了。”

    “很好，明天派人去找雷射，說你需要我為你祈求婚姻幸福。”

    第二天，雷射竟然不顧古老的禮儀約束，起身往鳳祥宮走去。

    “城主，大王來了。”雲霓的貼身婢女跑來稟告。

    “請他花園等。”雲霓站起來整理儀容，快步走出宮外。

    雷射面向蓮花池欣賞滿湖蓮花，聽到叮噹的環佩聲正要回頭，雲霓馬上出聲阻止：

    “大王，請不要回頭。”

    雷射揚起濃眉，依雲霓的話暫時沒回頭，但他自湖水中看到雲霓走近的身影，娉婷輕盈宛如出水芙蓉，滿池蓮花都要自慚形穢，看得他心蕩神馳。

    雲霓柔聲向他解釋：“我已經答應依你擇定的日子完婚，依禮法，未婚夫妻婚前相見會觸怒天神，大王，我不想讓天神詛咒我們婚姻不幸。”

    雷射自池水中看著雲霓完美的影像，這麼美的女人，十天后，就是他的王后了。或許他也不敢得罪天神，所以便聽話地沒有轉身。看著水池和雲霓說話應該不算見面。

    雷射說：“隗殷老了，找他祈福不如找我的秦國師。”

    雲霓轉身走了兩步，在一塊平滑的石頭上坐下。“我知道你的國師法術高強，但我希望一生一次的婚姻能得到我臣民的祝福。大王，我不求你送金送銀，只希望你答應我這唯一的要求。”

    有隗殷祝福，或許鳳凰城的百姓會因此而臣服於他，既能得到美眷又能成為真正的城主，何樂而不為？雷射慨然點頭。

    雲霓站起來，背著他點頭。“謝謝你，我先告退了。”

    “雲霓！”雷射突然叫住她。

    雲霓停住腳步，低聲問道：“還有事嗎？”

    雷射忍住去摸她那柔美如絲的秀髮。“等一下裁縫師會來替你量身，你儘量挑些衣料，多做幾件新衣服。”

    雲霓再次點頭。“謝謝。”

    幸好老祖宗定下男女婚前不能見面這種規定，免去她轉身看著雷射說話的痛苦。

    “我們即將成為夫妻，不用客氣。”

    “我不會的。”雲霓淡然一笑，“我進去了。雖然你貴為王尊，但也不宜在此太久，將來我們還有長長久久的日子可以相看。”

    她當然不需要客氣，雷射搶了鳳凰城的庫房，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都抄走了，那些都是歷代城主積存下來的。

    “是，你說得對，那我先走了。”

    “嗯。”

    雷射看雲霓頭點了下，然後輕盈而端麗地走上臺階，便心滿意足地回他的鳳麟宮。

    夜晚，隗殷在祭壇前揮動他的手杖，嘴裡念念有詞。不久，天邊飄來一大片烏雲，一道閃電穿雲而出，射進鳳祥宮的大廳中。奇怪的是，閃電過後，應該伴隨而至的雷聲竟然沒有響起。

    雲霓和隗殷隨著閃電落處跑進大廳，看到大廳中散落一地奇怪的箱子和包袱，大廳中央站著四個服裝怪異的男女，她雙手用力壓著狂跳的心臟，小心翼翼朝他們走去。

    “我們……”洪蕾扶著柱子，無法說話。

    “好不容易……”白夌雰看到椅子，趕快坐下喘息。

    “終於……”藍天青按著太陽穴，跌坐進另一張椅子裡。

    “到達了。”龍澤明笑了，慢慢轉了半圈，然後屏住氣不動，和雲霓面對面互相凝視。

    雲霓深吸口氣，漆黑明亮的雙眼倏地流下喜悅的淚水，看著她思思念念的龍澤明輕輕啟齒：

    “你回來了。”

    “霓兒……”龍澤明黑眸裡泛著淚光，張開雙手擁住投入他懷裡的嬌娥。

    背負著拯救鳳凰城的三鳳歪歪斜斜地站起來，看著穿著“戲服”的白髮老人和哭啼小姐。

    “這是哪朝哪代？”白夌雰小聲問洪蕾和藍天青。

    洪蕾和藍天青搖頭，眼睛跟著朝她們微笑的人移動。

    “你們三位還呆愣在那裡做什麼？快來見過城主和隗國師。”龍澤明說。他雙眼還凝視著雲霓的臉，兩人的手還牢牢握著。

    “天青，夌雰，小蕾。”

    城主臉上帶著笑容，瑩亮的雙眸閃著淚光，悅耳輕柔的聲音叫出她們三個人的名字。三人突然有了回家的感覺，不由自主地上前，右手握拳放在心口上。

    “藍鳳。”

    “白鳳。”

    “紅鳳。向城主見禮。”最後向城主見禮這句話，三人同時說出。然後又笑著向白髮老先生說：“見過國師。”

    “你們現在覺得怎樣？”隗殷拂著白須問。

    “坐閃電旅行很奇怪。”藍天青實話實說。

    “把我們嚇得半死。”洪蕾補充一句。

    白夌雰拍拍衣服，看看手腳，“還以為我們到達時眼球會彈出來，皮膚發黑，頭髮冒煙。但，看起來一切還好。”

    隗殷放聲大笑。唉呀，好久沒這麼大聲笑了！

    咳咳──害他笑得被口水嗆到。

    雲霓笑著上前拍打國師的背。“國師，你累了一晚，先坐下來休息。”

    “不累不累。我是太高興了，都坐下來吧。”

    “澤明和鳳凰女他們需要先休息一下。”雲霓笑著提醒老國師。

    雲霓也擔心他們穿著奇異的服裝太過醒目，嚇到宮人，消息傳出，到時不曉得雷射會采什麼激烈手段迫害鳳凰城上下。

    “對，對！我太高興，一時忘了你們需要六到十二個時辰來恢復體力。”

    雲霓對龍澤明說：“我先帶三位鳳凰女去密室休息。”

    沒想到白夌雰既惶恐又有禮地跟雲霓說：“我們怎敢勞動城主──”

    雲霓眼裡充滿喜悅地看著她們三人，笑著打斷白鳳：“夌雰，你們回來是很秘密的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跟我來吧。”

    “是。”白夌雰不再堅持。

    三位鳳凰女分別走去集中她們的行李，然後回頭，不懷好意地盯著屋裡唯一適合當腳夫的壯丁。

    不用懷疑，就是黑龍將軍大人你。

    龍澤明先是一愣，然後會意；文明社會注重紳士風度，他搖頭哂笑，然後認命地又是兩大箱提著，兩小包挾著，跟著雲霓走。

    藍天青和白夌雰提著其它行李，規矩地朝老人點點頭，快步跟在龍澤明身後。

    好新鮮！她住進真正的宮殿，不是戲裡那種碰不得的佈景。洪蕾回頭俏皮地朝慈祥的老人揮揮手。

    “國師，拜拜。”

    “拜──拜……”

    隗殷學洪蕾可愛地眯著眼揮揮手，然後看著自己削瘦的手，傻問“拜拜”是什麼意思。

    龍澤明體力好，休息六個時辰之後就精神煥發，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可能是因為見到思念許久的愛人，所以精神特別愉快。

    為了避人耳目，龍澤明穿著僕人的粗布衣裳，蹲在地上除草。雲霓坐在附近的石椅上，手上拿著扇子遮住含笑的臉，看他把周圍的花草全部拔光。

    “你為什麼一直笑？”龍澤明抬頭看著她問。

    “將軍又沒說不許人家笑。”雲霓心情甚好，俏皮回道，“大將軍把上周才發芽的花苗都拔起來了。”

    “霓兒騙我，這不都是些草嗎？”龍澤明黑眸深情地看她一眼，然後笑著用手抄開一堆像青菜的葉子給她看。

    雲霓笑容擴大，“那是花苗，現在看起來像草，等時間到了，花苞自然會從中心抽出，到時就滿園繽紛了。”

    呃！

    龍澤明呃了一聲，發窘地往地上一坐，不再摧毀無辜的花草。

    雲霓伸手摸著龍澤明烏黑的頭髮說：“隗國師好厲害，能讓你們毫髮無傷地回來。”

    龍澤明拉住她輕軟的柔荑，“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如果能保住百姓們的身家姓命，這麼做是值得的。只是好想你，也好擔心你，不知道你好不好。”

    龍澤明黝黑的眼深情款款凝視雲霓漾滿柔情的瞳仁，“好不好我無法回答，不過，當我記起我是誰、為了什麼目的到未來世界的時候，我便一直記掛著你的安危，心裡好著急，開始覺得度日如年。”

    雲霓朝龍澤明嫣然一笑，“還好我們都平安無事。聽說玄元在險峻的北山暗地訓練一批士兵。”

    龍澤明自豪地笑了。“其實我們兄弟中就屬玄元最聰明，但他卻最討厭舞刀弄劍，沒想到，他終於替我擔起這個責任。”

    “他還不知道你回來的消息。”

    “慢點讓他知道，我想在你身邊多待兩天。”龍澤明表情慵懶地說道。

    “他知道了一定跳腳！”雲霓笑了，想起玄元和他哥哥一般，在人後都很孩子氣。

    “貴族不是只等著吃飯玩樂的人，以前都是我這個哥哥在操勞，這回，讓他學習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未嘗不是好事。”龍澤明突然看到一條猥瑣削瘦的身影朝他們走來，“有人來了。”

    說完，他讓頭發散披在臉上，雙手還沾了些泥巴往臉上抹，像剛才一樣蹲在地上，低著頭認真拔草。

    “是雷射養的狗。”雲霓雙唇不動，輕聲告訴澤明。

    刁贊很快過來，看到雲霓腳邊蹲了一個男人，馬上沖過來朝龍澤明問道：“喂，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裝作在看蓮花的雲霓回過頭，替龍澤明回答：“他叫木牛，是個啞巴園丁。”

    “你好大膽！竟敢這麼靠近我王的王后！”刁贊突然舉腳踹了蹲在地上的龍澤明一腳。

    龍澤明掩飾得好，沒讓刁贊看到他的臉。

    雲霓忍著氣說：“我最喜歡這個位置，就叫他來把地上的草拔乾淨，拔乾淨後還要他把那邊那座石椅搬來放在這裡，這樣你的大王就可以和我坐在這裡一起賞蓮了。”

    刁贊一直看著蹲在地上的龍澤明，這時才抬頭說：“雲城主，既然要放石椅，叫這奴才直接搬過來往地上一放就好，何必浪費時間拔草？

    “我剛才怎麼沒想到！刁贊，你愈來愈聰明了。”刁贊難得被雲霓誇獎，高興地咧嘴笑了。雲霓再朝刁贊笑了笑，然後說：“木牛，不要拔草了，你去把我的馬準備好。刁贊，給我夫君坐的石椅就麻煩你搬來這裡放好。”

    嗄？那石椅少說要四個大漢才搬得動，他一個人怎麼行！刁贊差點傻眼。

    龍澤明站起來，故意垂著肩膀，還跛著腳走路。

    “喂！你等一等。”刁贊趕快出聲叫住他。

    “他只聽我的。”雲霓站起來拍拍裙子。

    刁贊追問正要離開的雲霓：“城主備馬要去哪裡？”

    雲霓回身，聰慧而冷淡的雙眼看得刁贊不覺往後退了一步。雲霓這才滿意地說：“我沒有派人告訴你嗎？我要去奶娘家。我要親口告訴她老人家，九天后是我成親的日子。你還有問題嗎？”

    “小的只是關心。”刁贊打哈哈。

    雲霓的奶娘是個老潑婦，仗著有雲霓當靠山，每次見到他，不是朝他破口大駡就是拿棍子打他，他已經不想跟著去討打了。

    “多謝。我以後會跟我夫君說你對他有多麼忠心。”

    “奴才謝謝城主。城主。”刁贊突然又大膽往前一步，“奴才派幾個勤快的衛士送城主去。”

    雲霓淡淡一笑，表情平和地說道：“奶娘比較想見你。”

    刁贊發抖，“這……奴才待會兒還要搬石椅，還是下次好了。”

    “刁大人，我可以走了嗎？”雲霓站定，似在等著刁贊的允許才敢走。

    小人刁贊心頭一驚！怕幾天之後，雲霓成了王后，挾這嫌隙報復他，便假意謙恭地退開。

    “奴才恭送雲城主！”

    雲霓甩袖轉身直往馬房走去。

    龍澤明已備好快馬，站在門口等著雲霓。看到一臉怒氣的雲霓出現，他冷靜沈著，雙眼先注意刁贊沒有派人監視，才拉著雲霓的手，用力一握，扶她上馬。

    短暫的眼神交會和肢體接觸，沒有言語，卻傳遞了暖意和瞭解，雲霓心情好轉，低頭向澤明微笑。

    “木牛，你要累一些了，等出了雷射的眼線範圍，我們才能共乘一騎。”

    木牛黑眸炯炯發亮，露出白牙，笑得一臉燦爛。

    龍澤明獨自騎馬來到北山之下。

    他仰頭看著終年雲霧圍繞的山頂，此山頂，一年中見晴的日子沒有幾天，要上山頂更是困難重重，因為山腰一過，再來就是險峻的山路，此段山路有人叫它英雄峽，是英雄才走得過去。陡峭的山路上滿是濕滑的礫石，一踩滑就有滾下深壑山澗的危險，除了資深的采藥人為了上山尋找稀有靈藥，一般人到了山腰，通常就不敢冒險再往上走了。

    在這裡訓練戰士是聰明人才想得到的。龍澤明騎著馬，邊跑邊誇讚弟弟玄元。過了一個時辰，來到英雄峽，他下馬將馬系在樹幹上，然後開始步行上山。

    雷射眼中的叛亂分子，躲在英雄峽上等待收復失城的時機到來，雖然有天然屏障，但他們仍不敢大意；從山腰開始就設有哨兵守衛，當躲在隱閉處的哨兵看到很像黑龍將軍的人時，用力揉揉眼睛，然後用特殊暗號傳回山谷，給他們的首領龍玄元知道。

    龍澤明不在意林中的鳥啼聲突然多了起來，他一步一步走過英雄峽段的山路，轉回身，看著遠處的鳳凰城。

    陽光射向每座宮殿灰藍色的硫璃瓦上，屋頂翹著的翼角，遠遠觀之，簷牙高啄，各抱地勢，朱紅的牆被綠色的樹林圍繞，是那麼的美麗──

    當他正在傷懷慨歎的時候，靈敏的耳朵聽到後面有輕且沈的腳步聲，他的手警覺地握住腰側劍柄，身體同時迅速往旁邊移動一步，然後右腳不動，身體隨即回轉──

    “玄元。”

    龍澤明叫著發愣的玄元。

    “真的是你！”龍玄元張手大叫。

    “是我。”

    “黑龍將軍活著！黑龍將軍回來了！”跟在龍玄元後面的遊擊兵早就大叫大笑，聲音往山上一波傳過一波。

    龍玄元抱住龍澤明，笑著用力抓抓他，掐掐他。“大哥，你真的沒死！哨兵說看到一位很像你的人上山，我還不敢相信，就算現在見到你了，我的感覺仍然像在作夢一樣！”

    “是真的會痛。”龍澤明齜牙，將趁機報復的玄元推開，“我見過隗國師和霓兒了。我得謝謝你。雲霓說你現在是雷射最大的眼中釘。”

    掐大哥的感覺真好！龍玄元笑嘻嘻地說：“我們貴族又不是米蟲，有機會當然要好好表現一下。何況，我不能眼睜睜讓未來的嫂嫂一直被狗欺負。”

    龍澤明感動地說：“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看，有樣好東西給你。”

    龍玄元看大哥從背包裡拿出他從來沒見過的怪筒子。

    “這做什麼用？”龍玄元問。

    “有人說它叫望遠鏡，小孔這邊靠近眼睛看出去，還可以調整。”龍澤明示範給玄元看。

    龍玄元有樣學樣，接著像小孩一樣興奮地大叫：“哇！這東西是什麼寶貝？我竟然能從這裡看到鳳凰城裡的窗戶！”

    未來世界的寶貝東西很多，可惜槍枝是管制武器，不然他就帶幾管槍回來打壞人，包管讓雷射嚇得面無人色，以為他練出蓋世奇功。

    龍澤明說：“在他們那邊，這種東西很普遍。”

    “他們？”

    無法解釋未來人類使用的東西有多麼神奇、多麼複雜，龍澤明想了想，最後決定用一句話帶過：

    “我先看看你訓練的部隊。有多少人？”

    “二千左右。”

    雷射的軍力足足是他們的二十倍，不過他相信只要鳳凰城需要，其他隱于山野村郊的兵士會快速歸隊，加入他們光復鳳凰城的軍隊裡。

    龍澤明看著向他圍攏過來的士兵。堂堂壯漢，有的還忍不住擦著眼淚，靠近他的，認識不認識的，他都笑著用力拉他們的手，拍他們的肩膀。

    一陣風吹來，龍澤明感覺到沁入皮肉裡的涼意，他看看四周，這些和他出生入死過的弟兄卻都穿著單薄的破舊衣服。

    “大家都吃得飽、穿得暖嗎？”

    “將軍，都沒有問題！”大夥大聲回答。其實山上食物有限，早晚涼冷。

    龍澤明眼睛忍不住模糊了。回去之後，要想辦法儘快送些蔽寒衣物和食物來。

    龍玄元告訴兄長：“你看到也聽到了，這裡有很多人曾經是你的部屬，他們在這裡受寒吃苦，每個人都期待有朝一日打敗雷射的軍隊，不只替你報仇，更要光復鳳凰城，如今你回來了，我的責任總算可以卸下。”

    “還早。你要繼續留在這裡。”龍澤明笑著說。

    玄元既然是帶兵的材料，當然不能讓他過太輕鬆的日子。

    “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龍玄元俊朗斯文的臉擠出好幾條皺紋。

    “我還要回去鳳凰城。”

    “捨不得你的雲霓？”龍玄元問。兒女私情難不成比兄弟親情重要？

    “雷射九天之後要娶霓兒。”

    “什麼！那只不要臉的豬！”龍玄元聽了不覺發火，氣脹了臉。“那你更要留下來加強訓練大家！”

    “玄元，霓兒為什麼願意留在城裡？城裡住了多少老百姓？她就是不要大家做無謂的犧牲。”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嫁給雷射？”

    龍澤明沒有回答玄元的問題，但告訴他另一個好消息：“三位鳳凰女和我一起回來的。”

    “什麼，鳳凰女都回來了？！”龍玄元驚喜地抓著龍澤明的雙臂大喊。

    傳說可以解救鳳凰城的鳳凰女回來了！

    今日，黑龍將軍和鳳凰女都回來了，大家的春天很快就要到了，山裡又再次響起陣陣歡呼。

    “各位，小聲點。”龍澤明舉起雙手制止眾人過度高興，以免被雷射的線民發現，暴露藏身之所。“二天之內，我會送糧食衣物過來，你們要派人在山下接應。”

    此話一出，大夥笑著吞咽口水，龍澤明看到士兵們忍饑的樣子，心裡的酸楚多過滿腔的憤恨。他對天發誓，今日眾人所受的苦，明日他一定加倍向雷射要回來！

    龍澤明回到鳳祥宮後，馬上和雲霓等人商量進行送衣送糧的計畫。只是，山上有二千人，要送去足夠的衣服糧食而不讓雷射注意到，這可是個費腦筋的大難題。

    雲霓想了想，抬起頭說：“只有這個法子。”

    “什麼法子？”龍澤明問。

    雲霓一笑，轉過臉看著隗殷說：“國師，許久沒有下雨了。”

    “祈雨一向要到南坡。”隗殷摸著鬍子說。

    “對！我和雷射的大婚將到，境內當然要風調雨順，所以雷射要派他的國師到南坡舉行盛大的祈福祭典，然後天女降臨，牲口祭品就被天神收走了。”

    龍澤明懂了，問道：“誰是天女？

    雲霓一一看著三位鳳凰女說：“鳳凰女就是天女。”

    她們乘著閃電而來，當天女當然夠格，但洪蕾對現場安全有點小意見，她抓著礙手礙腳的長裙坐下來。

    昨天她們三人都穿方便的牛仔褲裝出來，結果被城主最信任的婢女阿碧推回去，非得要她們換上現在這身累贅的衣裙不可。

    洪蕾說：“當天女不是都要飛翔才像？導演，這裡又沒吊車這種機器，你要怎麼安排我們吊鋼絲？”

    “什麼機器和吊鋼絲？”雲霓和國師都張大眼睛問。

    不要講人家聽不懂的話！龍澤明瞪了洪蕾一眼，告訴一臉茫然的雲霓和國師：“她在說玩笑話。”

    洪蕾氣結！誰有心情講笑話？她的表情和態度是很認真的。記得有次拍古裝外景，製作人為了省一筆吊車費，竟然叫場記和助導去替演員拉鋼絲，結果戲中高來高去的男主角撞到樹幹，碰一聲，撞歪了鼻子，整組戲因此而停了一個禮拜──這是閒話，重點是，黑龍的話傷害到她的尊嚴。

    慧質蘭心的雲霓看出洪蕾臉上露出小小的不悅，馬上說：“洪蕾，聽說你習得很好的技巧可以改變人的面貌，許多人都認得鳳凰女，所以祈雨那天，藍鳳和白鳳都要靠你替她們改變外貌，想辦法別讓人認出你們。”

    “這簡單！”洪蕾轉顏一笑，立刻拍胸脯保證：“這事就交給我。國師，天女應該長什麼模樣？”

    隗國師搖頭，“沒有人真正見過天女。”

    “那好，自由發揮。”這下，洪蕾不用耽心道具不齊全了。

    “那我們用什麼‘魔法’來讓雷射的部下相信天女下凡？再乘一次閃電？”白夌雰問得好。三姝一想到閃電就笑不出來。

    隗國師抓著美麗的白鬍子，忿忿不平地說道：“有秦凱在，我最好不要出現，他只要看到我就要逼我鬥法。”

    “秦凱？”鳳凰女當年離開鳳凰城時，秦凱還沒沒無聞。

    雲霓把這個秦凱有多壞說給他們知道：“秦凱是雷射的國師，和他主子一樣多疑、陰險、狠戾。牢房裡新增三十六項殘酷刑罰，就是秦凱設計的，是個壞到極至的惡人。”

    三姝瞭解地點頭。

    “對不起，將軍，我想問一個問題。”藍天青突然發問。

    “請說。”龍澤明回道。

    “鳳凰女真的殺過人嗎？”

    “為什麼問我這個？”龍澤明反問。

    “我覺得好奇怪，為什麼我對這裡的過去沒有深刻記憶，不像黑龍將軍一下子就融入這裡的生活。”

    藍天青的問題其實也是洪蕾和白夌雰的問題。雖然回到過去，但她們卻覺得能想起的事情不多。

    所以她們才懷疑，如果她們連殺雞都不敢，處在這個戰雲密佈的環境中，她們還是保護城主的鳳凰女嗎？

    這種問題，龍澤明無法解釋，只好看向隗國師。

    隗殷說：“那是因為你們一直眷戀著未來的生活，我想你們喜歡過的是文明又便捷的生活，而黑龍，他是為愛、為責任回來，他回來之後就不想再離開了，所以未來那邊的事，他一個月就會忘掉了。”

    “那我們呢？”糊裡糊塗的來了，沒把回程票先ｃｈｅｃｋ－ｉｎ好。

    “你們──”隗殷笑著搖頭，“你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想要留下，任務完成你們就會回去，這邊發生的事，對你們來說就像作了一場夢，回去以後就會忘掉。”

    “您是說我們還可以回到未來？”藍天青問。

    “可以。”隗殷保證。

    太好了！她們連殺雞都不敢，光想到可能變成殺人不眨眼的人就害怕；她們更想念抽水馬桶、電燈、自來水、電話、電視、汽車等等每天都要用到的東西。

    洪蕾笑眯了眼，雙手貼著心臟說：“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演下去了。”

    白夌雰也精神飽滿地說道：“一定要想辦法弄出火炫的招式唬倒秦凱他們，我們這三位天女可不能跑給拿刀的凡人追。”

    “別忘了，好歹我當過導演，這件事我會好好安排。”文明帶來許多偉大的科學發明，但他心甘情願選擇和雲霓留在這裡。龍澤明站起來。“霓兒，我這就出去辦事。記得，跟雷射要到的牲口愈多愈好。”

    “我曉得。澤明，我送你。”雲霓從她寢室裡的秘道送龍澤明出去。

    “國師，那我們也走吧。”三姝也站起來。稍早她們答應讓隗國師參觀她們帶回來的行李。

    隗國師馬上點頭站起來，帶著頑童一般的好奇表情，跟著鳳凰女進她們的秘室，去見識未來人類的新鮮玩意兒。

    明藉南坡祈雨，實計畫奪糧的策謀已經安排好了。龍澤明走進隱密的地道，他忽然很想知道整條黑暗迂回的秘道除了可到雲霓那裡之外，還通到哪些地方。他拿著火把，不走回鳳祥宮的舊路，走著走著，看到佈滿蛛網又狹窄的石階，便毫不遲疑地往上走去。

    定到頂端時，他發現一道暗門，安裝和雲霓那裡一模一樣的精巧彈簧鎖。顯然這兩扇暗門是同一個工匠所設計，他好奇地想知道裡面是什麼地方，便將火把插在石壁上，耳朵貼在牆上聆聽，確定屋內沒有聲音之後，伸手去按不容易發現的彈扣。

    “卡”一聲，彈片跳開，他小心推動暗門，眼睛從細縫中窺探，外面是間明亮的臥室，因為一張大床正好就在他眼睛的正前方，裡面的飾物用具都很豪華。

    倏地，他從頭涼到腳底！心想：霓兒要是知道雷射可以從地道走到她房裡，不知會有什麼表情？

    這時，耳尖的龍澤明聽到刁贊尖詭的聲音由遠而近，他警覺地將縫隙關到最小，屏住呼吸聆聽。

    房裡先後走進兩個人，一個是刁贊，另一個就是雷射了。

    “我的王，奴才先替您卸下這盔甲。”刁贊說著，手上已經拿著輕軟的袍服過來服侍。

    雷射走到床前，張開雙手讓刁贊替他脫下沈重的盔甲，邊說：“看來雲霓對我們的婚事相當重視，先要隗老頭祈福，然後又要秦國師到南坡祈求風調雨順。”

    “我的王，不是奴才多嘴，奴才擔心雲城主心裡在打什麼壞主意。”

    “刁贊，說清楚！不說清楚我馬上殺了你！”雷射虎瞪圓瞠，瞪著刁贊。

    刁贊取下盔甲，大膽向雷射說：“她以前對待王的態度總是冷冷淡淡的，怎麼會一下就改變？”

    雷射冷哼一聲，“哼，你真是細心的狗奴才。”

    刁贊咭咭發笑。

    變態！龍澤明不屑冷笑，但接著，他心裡一震！因為他聽到雷射這麼說──

    “我這麼做，也是將計就計。鳳凰城有一樣無價的鎮城寶物，這秘密很少人知道，你知道嗎？”

    看主子一臉凝重的神情，刁贊笑著說：“大王以前說過鎮城寶物是雲城主。”

    刁贊知道主子的脾氣和胸襟，他能活得比別人好就是靠有時裝傻、有時精明，有時還要臉皮厚。像鎮城寶物是九顆大小不一的稀有寶石，最小的至少還有碗口大，大王在鳳凰城的寶庫裡找了幾天都沒找著，為此守寶庫的人全被他懷疑偷盜而殺掉。他能說他聽過嗎？當然不行，他這張嘴是要保他頸上這顆腦袋的。

    雷射點頭。“刁贊，黑龍和三位鳳凰女都死不見屍，你真的相信他們死了？”

    說到最後，雷射的聲音充滿笑意和吊詭，讓藏身在涼冷秘道裡的龍澤明泌出一身冷汗。

    “這點，奴才也是懷疑。”刁贊聲音突然變得高亢，“我的王，你的意思奴才懂了，你懷疑他們都躲起來了，所以您要引蛇出洞。”

    “然後一舉打蛇七寸。”雷射換好衣服，轉過高壯的身體得意地對刁贊說。

    “我的王，您真是英明睿智，難怪你一再答應雲城主的要求。”刁贊不男不女地晃著身體，輕輕拍著雙手。

    雷射往床上坐下，一隻大腳伸向刁贊，“刁贊，我很想擁有雲霓，但我要她對黑龍徹底死心絕望，心甘情願地嫁給我，我可不想每天晚上抱個想等我睡著，再拿刀子捅我心窩的美人。”

    刁贊趕下蹲下，替大王脫下鞋子，然後又端水過來，溫柔地替大王的腳按摩去垢。這份工作，旁人看起來有點惡，刁贊倒是視為特殊的榮耀，因為大王尊貴的腳丫子一向只留給他洗的。

    刁贊很擔心雷射獨寵雲霓的心態，所以想趁大王心情不錯的時候，勸他打消立雲霓為後的念頭。

    “我的王，您怎麼不像平常納妃一樣，先奪了雲城主的貞操，她以後就什麼都要聽您的了，何必多等這十天。”

    刁贊，你那張賤嘴和爛命我記下來了，龍澤明肩胛緊繃，咬牙立誓。

    “要妃子很容易，但立王后，天下女人有誰比得上火鳳凰雲霓的儀範？她是唯一能讓我心動的女人，所以我要她心甘情願替我生子。”

    呸！不要臉的禽獸，龍澤明小聲呸了一聲。

    “但是王，俗語說得好，最毒婦人心，留她在王身邊，奴才擔心她隨時想刺殺－－

    雷射打斷呶呶不休的刁贊：“夠了，再多嘴我割了你的舌！”

    刁贊不敢再多話，用心替雷射做腳底按摩，雷射閉著眼舒服地呻吟一聲。

    龍澤明努力克制才沒沖出去殺了雷射。他清楚，雷射的寢室外面站滿守衛，只要裡面傳出一點聲響，門外大批守衛就會沖進來，他要是失手被捕，就正好稱了雷射的意了。

    龍澤明等到完全沒有聲音後再小心關上門，扣上彈簧扣，拿著火把匆匆走回雲霓的房間。

    雲霓剛洗完澡，正在房裡梳頭，她邊梳著如絲的秀髮，邊不由自主地微笑。

    過去，她就像在荒漠中獨行許久的旅人，累了，乏了，以為只要眼睛一閉，生命馬上枯竭死亡；但自從澤明回來之後，她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生命、愛情、未來，都有了新的希望。

    澤明大她七歲，自她三歲懂事時，澤明就一直是她最要好的玩伴和保護者。十七年來，他們無所不談，兩情相依，要不是雷射出現，她早就是澤明的妻子，所以當聽說澤明戰死沙場，她原本無意苟活：要不是三位鳳凰女和隗國師說服她相信澤明去了未來世界，將來一定會回來找她；又聽到宮外臣民們，有失去親人的，有受傷的，他們一陣陣淒滄的哀號，讓她心急泣血。

    鳳凰城富裕太久，世代累積的財富讓全城上下生活富足安逸，因此對敵人失去戒慎之心，才讓覬覦鳳凰城許久的雷射輕易攻入。

    就算無力復仇，也要用她的力量保護活下來的臣民，這份力量讓她堅持到現在，而就在她快絕望之時，澤明和鳳凰女都回來了。

    聽老國師說鳳凰城有一個增加城主力量的秘密，不幸這個秘密上一任城主不及說出就仙逝了，或許這是天數，註定鳳凰城要歷經此大劫。

    宮外更鼓敲了一下。

    雲霓放下梳子，耽心地走到門口。城裡處處受雷射管制，沒見到澤明回來實在很難放下心。

    “霓兒。”龍澤明突然出現叫她。

    雲霓如釋重負，但龍澤明卻上前用力擁著霓兒，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抱著霓兒甚至還微微顫抖著。

    雲霓胸口的空氣差點被澤明擠光，又發覺精神體力一向堅韌得好比鋼鐵的澤明，身體竟然在顫抖。

    雲霓抬起臉凝視澤明的眼，“澤明，發生什麼事了？”

    龍澤明搖頭，想起更重要的事，輕輕將雲霓推開，然後運勁用力推動房裡最重的傢俱──一張檀木樹頭鑿成的桌子，暫時先頂在秘道出口。

    雲霓懂了，驚訝地捂著嘴。“秘道不安全！”

    “很不安全。”龍澤明點頭說：“我希望雷射不會發現他房裡有秘道可以通到你的房間。”

    “什麼！”她坐下來瞪著那道門，良久之後才找回聲音，“怎麼辦？這是你每天出入鳳祥宮的唯一通道，又不能叫工匠把它堵死。”

    龍澤明雙手抱著雲霓輕顫的肩膀，將她摟進安全寬壯的胸膛裡。

    雲霓雙手環住澤明的腰，雖然他衣服上有汙泥，身上有汗味和怪黴味，大概是在地道出入的關係，但她不以為意，因為，這是男人保護家人的味道，不好聞，卻讓她感動。

    龍澤要轉移雲霓心中的懼意，他貪婪地吸口氣說：“霓兒，你身上好香。”

    “剛洗好澡。”雲霓說。

    龍澤明突然推開雲霓，笑著向滿臉受傷的雲霓解釋：“可我好臭。我先洗個澡，然後告訴你今天發生的事。”

    “我叫人提水。”

    “不用了，半夜提水會引人注意。”龍澤明拉住她說。

    雲霓歉然說道：“但只剩我洗過的水和一桶冷水。”

    “有什麼關係！你洗過的水總比我現在這身味道還香。”

    說的也是，雲霓低頭抿嘴笑了。“我去替你準備乾淨衣服。”

    龍澤明笑了笑，走進放著浴桶的房間，脫去髒衣服，放鬆地坐進有著花香味道的浴桶裡。雲霓拿來他的衣服放在架子上，然後鼓起勇氣，紅著臉，抓著布巾走到他的背後，替他擦背。

    龍澤明慢慢轉過臉，炯亮的黑瞳全凝在滿臉羞紅的雲霓臉上。

    雲霓低下臉，避開那教人臉紅的注視，一下又一下，力道適中地搓過他黝黑、堅硬、結實的肌肉。

    好舒服……龍澤明閉著眼睛，心滿意足地享受著雲霓溫柔的情意。

    雲霓雙手漸漸沒意識地動著，她內心情濤起伏，所有的柔情和關心盡在指尖流動。

    有時候，她的手觸摸到他的皮膚，輕柔地觸動他的感覺，讓他渴望下一次的接觸，甚至渴望更深……

    不行！他不能褻瀆霓兒，龍澤明咬著牙不讓呻吟聲逸出咽喉，用力抓下無骨的柔荑說：“我要起來穿衣服了。”

    雲霓看到他邪邪壞壞的眼神，羞得趕緊丟下布巾，嬌聲急道：“等一下！等我出去外面你才可以站起來！”

    龍澤明黑眸緊隨雙頰浮上嬌妍紅暈，快速往外走去的雲霓。真是個膽小又可愛的姑娘，他露齒笑了，愛憐的眼光變得更加溫柔。

    他站起身來，擦乾，穿好衣服，故意咳了一聲才走出屏風。

    雲霓已經躺在床上，聽著聲音，趕快把被子拉上，頸子以下全都蓋住了，甚至她還故意打個呵欠。

    “我很困了，澤明，你快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我。”雲霓故意一本正經，用城主向屬下問事的口氣說話。

    龍澤明回來後便住在她房裡，他本來要睡地上，但雲霓不忍，要他睡在她床上，但是是在她蓋的被子上面。

    龍澤明先躺在她旁邊，高大的身體躺在溫暖的被子上面，然後雙手在胸前交叉，親密又不逾矩的貼著她芳香的秀髮，告訴她，今天他又去了北山，還有回來時聽到雷射和刁贊的對話。

    躺在溫暖的床上，身邊躺的又是她最親最信賴的人，雲霓半垂著眼瞼靜靜聽龍澤明說完。

    龍澤明敘述的時候，她都沒有說話，要不是中問雷射和刁贊的對話讓她冷哼了一聲之外，讓人以為她睡著了。

    其實她真的很想睡了，這些日子來和雷射那夥人周旋，每天擔心受怕，惶惶不安，她已好久沒有這麼放心地躺在床上。

    所以等龍澤明說完，她轉身抱著他，歎了口大氣後說：“澤明，我好累了。”

    “霓兒，放心睡吧。”龍澤明輕拍她的背。

    雲霓輕緩的呼吸吹拂著他胸口，龍澤明低頭一看，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就真的睡著了。龍澤明寵溺地笑了笑，低頭輕吻她光潔的額頭之後，將她背後的被子攏緊，然後抱著她，閉上眼睛嗅著她的清香。

    雲霓醒來，已經不見龍澤明，她伸出蔥白的玉手滑過他睡過的地方：雖然早就涼了，但她的心卻感覺很溫暖，因為她知道，澤明是為了她和鳳凰城而忙碌，於是她也很快便下床，想多做些事情。

    才剛換好衣服，就聽到洪蕾、天青、夌雰三位鳳凰女在外面和她最信任的婢女阿碧說話。

    “城主起來了嗎？”

    阿碧回說：“起來了，我去稟告城主說你們來了。”

    “我都準備好了。”雲霓笑著走出房外。今天她要代表鳳凰城上下和秦凱去南坡祈神保佑鳳凰城風調雨順。

    “我們今天要去演一齣大戲。”洪蕾拿出她在另一個世界用的瓦斯噴霧器給雲霓，笑著說：“城主，待會兒你是最靠近秦凱和刁贊的人，當你看見天女現身，場面亂起來的時候，要很技巧地拿這個往他們兩人臉上噴，這會讓他們非常不舒服的。”

    洪蕾說完，就教雲霓怎麼使用。

    雲霓小心把“寶物”放進袖子裡。“那你們呢？南坡是片空曠的上地，你們要怎麼出現？”

    “黑龍將軍說他已有安排，我們三位，準備當有史以來最勁爆的天女！”洪蕾說完，和天青、夌雰相視大笑。

    “勁爆？”雲霓和阿碧不懂這詞的意思。

    “沒錯！”藍天青笑著強調，“我和夌雰都豁出去了，我們這副清秀的面貌就由著小蕾設計了。”

    白夌雰是最注意每個細節步驟的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快點出城。”

    出城，當然要走秘道。怎麼走，龍澤明已經清楚告訴她們，所以三妹提起她們的袋子，等著進城主的房間。

    阿碧先走，她先走到秘道口把靠著機關門的數支竹棍抱走。城主和三位鳳凰女都看著她，她只好解釋：

    “黑龍將軍叫我這麼做的，他說，竹棍子輕，只要輕輕推門，竹棍就會嘩啦倒下，可以提醒我們注意門後有人。”

    “真是細心！”三妹讚歎。

    雲霓盛裝走出鳳祥宮時，刁贊已經帶著一隊衛士在宮外候著。

    “雲城主請上馬車。”刁贊躬身說道。

    雲霓點頭，優雅地上了馬車，刁贊隨後坐在車首上，整列隊伍便走向城門口和秦凱會合。

    當雲霓看到秦凱坐在馬車上，後面站著雷射最精勇的部隊，人數少說也有一千名左右，她雙眉微微蹙起，奇怪地看著刁贊。

    “刁贊，我們替大王去向天神祈求風調雨順，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嗎？”雲霓問道。

    刁贊從雲霓臉上讀不到任何訊息，當然有些失望。他虛偽地笑道：“大王很珍視雲城主的，所以這些人都是‘護衛’城主出城，確保城主出入平安。”

    雲霓機警地隱藏住滿心的著急，淡淡地笑了，“刁贊，回去記得替我好好謝謝大王。”

    “是！”刁贊笑得虛假，然後向國師秦凱點頭示意。

    秦凱找不到老隗殷的影子，便陰沈地喊道：“起程！”

    騎在馬上等待的副將手一揮，中氣十足地下令：“起程！開城門！”

    小心到令人皺眉的刁贊要他將帶來的小隊分成兩列，一左一右圍住秦凱和雲城主的兩部馬車。

    當馬車接近南坡時，道路兩旁出現提著竹籃跟著他們隊伍走的老百姓，而且人數慢慢增多。

    刁贊忍不住朝他們大吼：“你們來做什麼？！”

    “跟國師和城主去南坡向天神祈求風調雨順！”百姓們追著馬車說。

    雲霓不忍他們這樣奔跑，立刻要馬車放慢速度。

    到了南坡，來祈天拜神的老百姓竟達數千人之多，佈滿南坡，圍住祭壇，隊伍得穿過他們讓開的路，才能走向祭壇。

    刁贊站在馬車上瞪眼吼叫：“臭百姓有什資格和王室一起向天神祈福？！統統給我滾開！”

    刁贊尖拔的鬼叫聲吼得接近他的人都很不舒服，尤其國師最覺得他吵，不過暫時忍下了。

    “國師，”雲霓有禮地向秦凱一揖，用悅耳的聲音說道：“聽說多一個人求就多一份力量，您以為呢？”

    秦凱瞥了雲霓一眼，問說：“你為什麼不叫隗殷出來？”

    “隗國師老了，他自知法術和體力不如從前，不敢要求做這麼重要的大事。”

    雲霓成功地奉承驕傲又難以接近的秦凱。

    秦凱冷笑一聲，“算他有自知之明。”

    “國師，老百姓們全都誠心地想跟隨您哪。”

    秦凱用一副施捨的嘴臉點頭，要副隊長傳話下去。“命他們不得喧嘩吵鬧，各退十丈跪下！”

    “我說不許他們留下就是不許！”刁贊堅持他才是這裡的老大。

    他秦凱堂堂是大王器重的國師，豈有受一名宦官指使的道理，何況還當著上千名官兵和數千位老百姓面前對他頤指氣使，他難以咽下這口氣。

    “刁贊，不得對國師無禮！”雲霓看秦凱臉色發紫，她嬌斥一聲，讓刁贊暫且住口。她先送個面子給國師，再笑著跟他們兩位賠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們吵嘴。”

    “堂堂未來的王后，不必向個不男不女的太監道歉！”秦凱一臉怒容，聲音不小。

    刁贊最忌諱人家說他不男不女，誰要說這四個字，就算不是針對他說，他也會把這生變成太監的無奈和怨氣算到那人身上。

    但是秦凱不是他可以隨便喊抓喊打的角色，過去他對這個到處詐騙的江湖術士儘量忍耐，才會養成他今日囂張、目中無人的模樣。

    刁贊用力一吸，周圍的空氣差點被他全吸光，他很不友善地頂了回去：

    “你秦凱也不過是個滿嘴胡說的江湖術士，有什麼好神氣的！”

    “你這個宦官敢說我是江湖術士？！”秦凱紫臉一下變成綠臉。

    新仇加上舊恨，兩人的嫌隙愈吵愈大。

    吵啊，你們愈不和，吵得愈大聲愈好啊，雲霓心裡喝采，但嘴上還是虛假地勸他們：

    “國師和大臣不能在這兒吵，這事若給大王知道了那還得了，別忘了我們今天是來向天神祈福的，你們應該要心平氣和才是。”雲霓小聲安撫雙方。

    秦凱腦筋轉得快，聰明人不會去得罪榮寵正盛的人，他就賣個面子給雲霓，私下再找機會和刁贊清這筆帳。

    當下他手上拂塵像掃妖邪鬼怪一樣，輕率地往刁贊臉上拍去，然後半垂著眼瞼，威風地走向祭壇檢查祭品，當下把刁贊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

    六頭牛，二十頭豬，二十四隻羊，一百二十只鵝，一百二十只雞，二十簍瓜果，非常隆重豐盛。

    秦凱朝雲霓點頭，雲霓趕快走向祭壇為秦凱持香，秦凱確定四周無聲後，雙手敬捧玉版，朗朗誦念上面的禱文。

    大約過半炷香時間，離祭壇最遠的地方突然有人譁然大叫：

    “天女出現了！”

    “天女！快看天女！”

    濃濃的白煙上面站著三位服裝怪異的天女，連雷射的士兵都看呆了。

    咦？這個江湖術士真的能和天神天女溝通哩，刁贊揉眼睛。

    秦凱則是盯看著天女，興奮到快不行，沒想到！沒想到啊──

    他能把天女請到人間，今後大王一定會更敬重他這個法力無邊的國師，說下定封他個“鎮國大國師”。

    風往祭壇的方向吹，空氣中飄散著濃郁好聞的香味，人群爭看天女，圍著高高在上的天女，管他什麼約定，吵吵嚷嚷隨著白煙往祭壇這邊推擠過來。

    天女伴著“熱鬧的天樂”在雲霧頂端飛行，其中一個天女還頑皮地對刁贊眨眼睛。

    場面亂了，亂到無法控制，亂到秦凱和刁贊相繼張大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尤其是刁贊，眼睛跟著那個頻頻向他眨眼的美眼天女跑。

    雲霓趁這時拿出洪蕾事先給她的罐子，利用長袖遮掩，狠狠往秦凱臉上噴去。

    秦凱被辛辣的氣體嗆得滾地大叫，刁贊聽到他的哀嚎，眼睛這才離開那個天女，但接著就跟秦凱一樣淚流哭叫。

    天女這時說話了：“爾等不得用眼睛看我等，否則必受天譴。”

    接著有人大喊：“快點跪下！趕快向天女懺悔！”

    “閉上眼睛，不能直視天女！”

    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閉眼膜拜，連雷射的士兵也放下刀劍跟著跪地，雙手一直拜著，就怕天女不悅，讓他們像國師和總管那樣受到天責。

    四周瞬間變得寂靜無聲，只有秦凱和刁贊忍受不住的哀嚎聲。

    白夌雰手中的電腦正用最大的音量播放歌劇“歌劇魅影”中男女聲的對唱，高亢而婉轉的美聲，還有那聽不懂的語言被認為是天語。原來不只來了天女，連天神都到了，大家更是戰戰兢兢，頭貼著地面表示虔敬。

    此生最大的榮耀和福報就是聆聽天神天女唱歌，眾人閉著眼睛沈醉在天籟般的歌聲中，誰都不想動，也不敢隨便張望，等到天神盡興了，聲音慢慢飄遠，到最後，連刁贊和秦凱的哀叫聲都停止時，他們才慢慢張開眼睛……

    慢慢、慢慢地抬頭，眼睛一寸一寸尋找著天女的仙蹤。

    “天女和天神收下全部祭品了！”圍在祭壇四周的士兵突然發現。

    嘩聲再起，眾人接踵擠過來看，然後再次跪在地上，大聲感謝天神天女收走他們的祭品。

    秦凱眼睛的刺痛漸漸減輕，他勉強睜開眼睛，果然所有的祭品都不見了，這可是他長眼睛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祭品被天神收走。

    老百姓中有人大聲喊著：“今年一定風調雨順！秦國師是全國最厲害的國師，唯一可以請得動天神和天女的國師！”

    “秦國師是全國最厲害的國師！”再接再厲地喊。

    “秦國師是全國最偉大的國師！”許多人開始跟著大喊。

    人就是這樣，被人吹捧就會降低危機意識，秦凱只顧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頌贊，忘了去想：剛才天女為什麼只懲罰他和刁贊。

    刁贊狼狽地坐在地上笑，他看到天女現身了，剛才天女還對他笑呢。

    但刁贊畢竟是刁贊，要是他疑心不重、反應不夠快，早被雷射切去喂狼了，豈能安然坐上內侍總管寶座。他馬上爬起來找雲霓。

    他東張西望，才看到雲霓倒臥在祭壇下方。刁贊心想不妙，大步上前扶起沒有知覺的雲霓，搖著她、叫著她。因為他用力搖的關係，雲霓的臉忽然轉向另一側，蒼白的臉上沾著已經乾掉的血漬，而血是自她頭上流下來的。

    這下，連刁贊也亂了方寸！他手裡抱的可是大王幾天後要迎娶的王后！

    刁贊立刻站起來大喊：“副將軍！雲城主受傷了，趕快整隊進城！”

    雲霓臉上都是血，秦凱也嚇得說不出話，那些聽了會令他樂陶陶的讚美全在瞬間消音。

    副將軍才從地上找回大刀，聽到總管火急的叫聲，又看到雲城主漂亮的臉上沾滿沭目的紅血，嚇得沒時間去找剛才敲他腦袋的兇手，回頭大聲喊：“各小隊立刻集合，開拔！”

    誰敢背負耽誤搶救未來王后的罪名？那可是要拿整個家族的命來抵的！各小隊隊長倉卒整隊，整列人馬用最快的速度沖回城裡。

    跪在南坡上的百姓們看車隊走遠，笑著站起來，有人撿起遺落地上的兵刀集中；有人撥開稻草，翻開地上的蓋毯，把祭品從壕溝裡挑出來，再把泥土堆回填平；有人敲敲打打，打散帶著輪子、三層高的竹塔，將它改造成推貨的車子。

    原來龍澤明命人連夜在南坡的邊緣地帶挖掘壕溝，又用竹子搭出三座天女站立的竹塔。

    這會兒天神拿走的祭品全都上車了，除了耐不住的笑聲，沒有人說話，他們的行動很快，兩百個偽裝成百姓的遊擊兵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龍澤明最後離去，他向不怕死、前來幫忙的凰凰城百姓叮嚀：“記得，你們只看到天女，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老百姓們笑著點頭，摸著黑龍將軍的衣襟送他離去。

    雷射聽說護送國師和雲霓祭神的隊伍正淩亂地跑回來，以為是龍玄元帶領叛軍來搶他的新娘，立刻命另一中隊士兵出城接應，沒想到刁贊抱著昏迷的雲霓先沖進城，跑到他面前。

    “奴才該死！”

    雷射瞪大眼，伸手摸著雲霓臉上的血漬，突然吼了一聲，搶過軟綿綿的雲霓，然後一腳踹開刁贊。

    “傳御醫到鳳鱗宮！”雷射說完，便抱著雲霓轉身往鳳麟宮走，一路走到他的寢室後，小心地將雲霓放在床上。這時婢女已經捧著乾淨的水過來替雲城主擦臉。

    蒼白的臉蛋、沭目驚心的血、沒有知覺的軀體……

    該死！雷射轉身，氣得一拳擊碎椅子。

    派那麼多人保護，還讓雲霓受重傷回來，秦凱和刁贊這兩個混蛋，太該死了！

    御醫被刁贊拖進來了，刁贊看到地上的碎片，垂著頭，抖著肩，立在一旁等著接受可怕的責罰。

    御醫先替雲霓把脈，再翻開她的頭髮仔細看傷口，然後放心地說：“雲城主脈相穩定緩慢，頭上的傷幸好不再流血，雲城主頭部受傷且昏迷不醒，故不可亂服藥，依臣看，最好耐心等雲城主自行蘇醒。”

    “要是不醒呢？”雷射皺著眉問。諸侯大臣都知道他要迎娶雲霓，到時總不能沒新娘。

    御醫硬著頭皮說：“臣把過脈，城主一定會醒過來的，但一定要讓城主安靜休息。”

    雷射放下心，刁贊更是鬆口氣。

    可憐的御醫，他怎會知道雲霓服下未來世界的藥丸，一種強效的安眠藥。

    白鳳說安眠藥這種東西，吃過量了，可以讓人昏睡假死，雲霓就是在混亂時吞下她給的三顆安眠藥，然後再用力去撞祭壇桌角，好讓自己受傷。

    雷射吩咐御醫：“你好好照顧雲城主。刁贊，跟我出去。”

    刁贊手腳發冷，跟著主子走到偏廳。

    “說，發生什麼事了？”

    刁贊看著主子高大的身體向他逼近，決心下做第一號替死鬼，要死也要讓自稱天下第一國師的秦凱墊底。

    刁贊壯膽巧言道：“我的王，當時奴才正專心聆聽國師念禱文，誰知道後來突然發生異象，奴才一心只想保護王最愛的雲城主，對事情的經過可說是一無所知，還是請王召國師進來詢問，這事由他來說會比較清楚。”

    雷射瞪了刁贊一眼，大聲叫內侍傳旨：“叫秦凱進來！”

    秦凱自知一定會被刁贊陷害，所以早在門外候著。聽到傳喚，他馬上進去拜見雷射。

    “秦凱見過大王。”

    雷射深吸口氣，什麼也不說就爆出一個字：

    “說！”

    秦凱好像被春雷打到，身體不由自主畏縮了下，他立即站好，拱手向雷射稟告。

    “稟大王，今日微臣和雲城主替大王去南坡向天神祈禱，大王鴻福和誠心感動天神，天上突然傳出仙樂，更有三位天女顯現，用她們的語言唱歌祝福大王，還把祭禮收走。”

    “我長到現在只聽說天神吃民間香煙，倒不曾聽過天神要吃牛豬羊的。”雷射怎會相信秦凱這番胡說八道。

    “大王英明！天女走在雲層上，她們的四周飄著奇異的香味，上千兵將和鳳凰城的百姓目睹神跡，感動跪地，大聲呼喊天佑大王，大王萬歲。”秦凱口才好，先安下雷射的雷霆怒氣。

    秦凱喘口氣又說：“大王，直到所有祭品和天女同時消失，微臣也曾經發現不對，本來要叫今天護送的隊長查個明白，但是，刁贊先發現雲城主昏倒在地，驚慌著急之下大叫回城，所以臣沒來得及細查，請大王明察。”

    秦凱這一招推得好，讓一旁的刁贊啞口無言，欲哭無淚。

    因為雷射說過，這趟出去，一方面要順雲霓的意，一方面要釣出叛軍首領，沒想到這好好的計畫卻被意外出現的天女破壞。

    他又不能大聲向主子老實說：老百姓和兵將們根本沒喊大王萬歲，因為若此話一出口，必定會更激怒心高氣傲的主子，他可沒那個膽把主子聽進去的奉承話再抽出來。

    刁贊“碰”一聲跪在地上。“大王！臣對您的忠心天地可表，臣因雲城主受傷而亂了陣腳，臣絕不是故意要壞了大王的計畫。國師，您當時都看到了，請代奴才向大王求情啊！”

    刁贊為了活命，只得向老是和他爭寵競爭的對手叩頭，請他向大王求情。

    秦凱目的達到，也就不敢太過囂張。有句話說：三年河東，三年河西，誰知道哪天他也需要刁贊替他說好話。

    “敢問大王，雲城主的傷勢如何？”秦凱小心問著。

    “昏迷中。”雷射皺著濃眉，看著自己的手說。

    秦凱更小心地說道：“大王，您想，這會不會是……”

    “是什麼？說話別吞吞吐吐。”雷射低聲催促。陰沈而闇黑的眸子仍盯著自己的手，讓人猜不到他心裡有何想法。

    “會不會是黑龍設的局？”秦凱大膽說出想法。

    “是啊，王，他一向陰險狡猾的！”刁贊還跪在地上。

    雷射總算放棄看自己的手了，雙手放在背後，狀至悠閒的踱著步子，“我也是這麼想，黑龍總算出來了。”

    “是啊！我的王，一切都在您的算計之中。”跪得兩腿都麻了，刁贊想要引起雷射注意，好叫他起來，所以一直拍馬屁。

    “是啊，在我的算計之中。”雷射乎緩的聲音戲劇性地忽然變大：“我的計算是今天將他生擒活逮，你們為何沒把人給我抓回來？！”

    大王火氣又上來了！

    秦凱繃著皮跪下。

    刁贊則趴地磕頭，“請大王準奴才去南坡調查一切，順便抓幾個老百姓回來逼問清楚。”

    雷射走到刁贊面前，用腳踢他們起身，“都起來！刁贊，這是你最後一次將功折罪的機會。”

    “謝大王！”刁贊垂手倒退，不敢伸手去揉痛處。

    “大王，雲城主還昏迷著嗎？”這時，秦凱走向雷射旁邊低語：“臣想問問今日的事，她是否知情。”

    “跟我來。”雷射簡短說完，立刻轉身定向寢室。

    御醫看到大王進來，沒等大王問起，馬上上前報告：“大王，雲城主一直沒有醒過來。”

    雷射嗯了一聲，走向床前低頭俯視沒有知覺的雲霓，完美的容顏，沈睡時又如嬰兒般的純真，雷射臉上的表情十分陰沈，雲霓要是早就知情，他該給她什樣的懲罰，才能讓她永遠忘掉這輩子只敢躲在老鼠洞裡的龍澤明？

    “國師，你過來看，為什麼雲城主一直昏迷著。”雷射轉身離開床榻，命令秦凱過去再做檢查。

    “是。”有大王的允許，秦凱才敢走到床前。他謹慎地將手搭在雲城主的手脈上，脈搏平穩；又詳細翻看她的眼睛，確知不是假裝睡覺。

    完全查不出問題所在，秦凱頭痛了，表情凝重地退了下來。

    “怎樣？”雷射眼睛看著雲霓，但向秦凱發問。

    一旁的御醫也等著聽說博古通今、法術無邊的國師發表高見。

    秦凱裝腔作勢地屈指算命，然後說：“大王，臣算出雲城主今年運勢，凶曜當令，主有橫禍勃臨，幸好有吉星紅鸞紫微等守垣，雲城主今日橫禍已過，因為大婚喜日接近，所以遇危機能大事化小，趨吉避凶，臣請大王允許臣再替雲城主淨身逼走兇神惡煞。淨過身，雲城主就沒事了。”

    一旁的御醫聽了他的高論，在心裡失望地搖頭，原來大王倚重的國師其實是個只會饒舌的草包。

    雷射看到沈睡的雲霓馬上下了決定。罷了，可不能讓她睡過他們的大婚之日，他對秦凱說：“你就做吧。”

    御醫豈敢反對大王的決定，他反倒慶倖的退到一旁，正是多一個人承擔責任，就減輕一半責任，對他來說是件好事，是祖上保佑。

    有人忙著用符水替雲霓淨身，但另一頭，急壞的阿碧和三位鳳凰女正圍著桌子商議要用何種方法闖鳳麟宮救出她們的城主。

    在絕妙的策劃下，北山的人順利得到食物和衣服，龍玄元負責將東西送上山，龍澤明則殿后，細心將他們沿路留下的痕跡清除掉，所以龍澤明便叫天青她們三位先回鳳祥宮等候雲霓。沒想到，天青她們回到密室，才換回宮中的裝扮，就看到阿碧沖進來說城主昏迷不醒，現在在雷射床上。

    阿碧掩著臉哭道：“城主和黑龍將軍太可憐了！他們這麼相愛，為什麼老天總是愛作弄他們！”

    藍天青搖搖安眠藥的提供人，“夌雰，是不是藥量太重？”

    白夌雰回答：“我給城主三顆。雖然重了一點，應該不會有事。”

    “你平常吃幾顆才睡得著？”洪蕾也覺得事態嚴重，有吃安眠藥過量變成植物人的例子。

    “一顆。”白夌雰說，她被看得跟著耽心了。“會不會是體質不同的關係？２

    古時候的人沒吃過西藥這玩意，所以反應比較強烈吧！

    “我要想辦法把城主搶回鳳祥宮！”阿碧突然不哭了。

    沒想到，世上真有不怕死的忠僕，三姝佩服。

    “別急，我們一起想辦法。”天青離阿碧最近，一把拉住她。

    白夌雰說：“我的看法是，先要有人待在城主身邊。雷射是壞人，刁贊是小人，秦凱是奸人，城主身陷賊窟，她一個人應付不來的。”

    “我看，就我和阿碧一起過去陪著城主。”洪蕾一臉赴湯蹈火的表情，“我會演戲，必要時就和他們虛與委蛇一番。”

    “但你是紅鳳，雷射一直想殺掉你們。”阿碧說。

    “我說過，我會演戲，又擅長化妝，改變容貌不是問題。你們說怎樣？”洪蕾詢問天青和夌雰的意見。

    藍天青點頭同意，“憑洪蕾的機智，我是認為可行啦，我和夌雰留在這邊等黑龍和隗國師回來，研究出妥善的辦法之後，馬上過去救你們。”

    阿碧很瞭解城主和黑龍將軍的感情，歎口氣說：“只怕黑龍將軍回來聽到城主在雷射那邊，會發狂跑過去。”

    “阿碧，我們會想辦法制住他。”白夌雰拍胸脯保證。

    雷射未亡之前，她們算是住在賊窩裡，每個人都要步步為營，小心為上。

    “唉！這裡沒有基地台，害我們帶來的行動電話都不能使用，真不方便。”藍天青托著下巴歎氣。

    想起電話真方便，有急事的話，電話中講一講，就可以化解很多不必要的危機。

    “基地台和行動電話是什麼？”阿碧問。

    天青告訴她：“那是文明世界的產物，再遠都可以和對方講話，方便得很。”

    “喔。”阿碧喔了一聲，她是聽了，但還是不懂，不知道城主聽得懂嗎？

    啊！得趕快過去照顧城主！阿碧站起來。“紅鳳小姐，可以走了嗎？”

    “阿碧，等我一下。”洪蕾突然抓起裙擺，大步跑回密室。

    過了一會兒，洪蕾用袖子遮著臉又跑回來，阿碧皺著眉看，宮中的婢女都受過很好的訓練，怎麼三位鳳凰女去了未來世界回來後，動作就大得像男人一樣，好不優雅。

    “紅鳳小姐，”為了她好，阿碧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她：“你走路時步伐要小，移動要快，腳尖輕點就好。”

    “放心，只要開始演戲，我自然就會學著你走路。”洪蕾說完，才將雙手放下。

    如預期的，洪蕾聽到阿碧意外的抽氣聲。阿碧說：“你不是紅鳳小姐！”

    藍天青和白夌雰笑了。

    洪蕾滿意地輕搖搖臀部說：“沒問題了。阿碧，走吧。”

    阿碧料得沒錯，龍澤明在聽到雲霓受傷昏迷的事時就已經坐不住了，再聽到她被雷射抱進他住的地方，登時一顆心鼓脹得難受，他推開藍天青和白夌雰站起來。

    “阿碧和小蕾已經過去照顧城主，不要說我們沒有事先警告，你現在去了，只會害死她們三人和你自己。”白夌雰在龍澤明踏出房門前，劈哩叭啦講完一堆話。

    龍澤明縮回踏出的腳，痛苦地說：“我六神無主了。”

    “過來，我拿一顆頭痛藥給你吃。”白夌雰馬上去拿她放各種西藥的大背包出來。

    “謝謝。”龍澤明黯然坐回桌前。

    隗殷看著龍澤明吞下一顆小小藥丸，有點不敢相信地問白夌雰：“吃了，頭就不痛？

    “嗯，一刻鐘之內見效。”幸好她多帶一些藥出門。白夌雰拉上背包拉鍊，暫時先丟在桌上。

    不過是比米粒大的藥丸會有這麼神奇的功效？那御醫豈不可以換人做了？隗殷那雙經驗豐富的老眼看著龍澤明的臉。

    “好了，我們可以商討怎樣救人了。”龍澤明深邃的黑眸冷靜地看著眾人。他臉上緊繃的肌肉放鬆，好像頭痛真的被治好了。

    仙丹哪仙丹！

    “白鳳。”隗殷叫著。

    “什麼事？”老國師那張慈祥的臉露出恐怖的表情，白夌雰抓著她的耳朵，有種不好的預感。

    隗殷笑咪咪地拍著桌上的背包向白夌雰說：“等你們可以回到未來那呀，這一個袋子和裡面的東西一定要留給我。”

    呵呵！白夌雰放下心，只要老國師別說她不能回去未來，什麼事都好說。

    白夌雰很阿沙力地點頭，“當然沒問題！”

    “謝謝。”隗殷像得到寶一樣高興。

    “不客氣。”白夌雰眯著眼搖頭。

    “你們說完了沒有？”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說那些不重要的事！

    看龍澤明一副要吃人的凶相，老國師也不敢怠忽，趕快把老骨頭挺起來。

    “說完了，將軍。”白夌雰肅容，不敢不張大鳳眼，乖乖看著表情冷峻的龍澤明。

    氣氛太冷，這樣不好。藍天青打圓場：“老國師，我覺得我們當鳳凰女當得很心虛，既不敢殺人，又不知道要如何幫助城主趕走雷射，您博學多聞，請告訴我們，我們要怎麼做才能營救城主，消滅雷射，奪回鳳凰城。”

    “其實我也很煩惱。”隗殷歎口氣。

    “嗄？國師，你這句話什麼意思？城主、將軍，甚至夌雰、小蕾和我，都仰賴您的指導耶。”藍天青說。

    隗殷手指撚著臉上的白須，臉上的皺紋加深許多，他說：“因為我發現你們變得更加聰慧靈巧，但不幸的是失去過去那種狠戾勇猛的個性，兩樣特性一消一長，天呀！您告訴我該如何去做啊？”說到最後，隗殷抬頭問窗外的藍天。

    這大概是進化論在作怪，白夌雰心裡想。

    因為未來世界光是顧著讀書升學就讓她們變成軟腳蝦了，不過吸收那麼多的知識之後，動起腦筋當然比這裡的老實人要靈活一點了。

    而且未來世界是絕對不許老百姓抱著刀劍隨意橫行的。

    唉！藍天青也默默歎口氣。先不管解救鳳凰城這麼重大的任務，眼前城主、小蕾和阿碧才是重點。

    藍天青看著龍澤明說：“黑龍，你也待過未來世界，而且你的智慧和劍術都是一流的，你沈默了這麼久，應該想出救人的主意了。”

    龍澤明搖頭，“腦中浮過好幾個想法，但想不到接下來的步驟。”

    隗殷呆呆地看著窗外一棵已有三百年的大樹，一隻貓突然跳到樹上，粗暴地驚散停留在上面的一對恩愛小鳥，貓的眼睛只顧盯著要抓的小鳥，卻忽略了茂盛的樹枝而被樹枝擋到而摔下地面。鳥飛走了，貓只能氣惱地對著樹喵一聲，然後不甘心地走了，隗殷老臉上突然露出滿是皺紋的笑容。

    是了，兩鳥各自分飛，但沒有性命之憂，只要此樹枝繁葉茂，就能成為天然屏障，保住了命，它們再回此重逢不難。

    “諸位稍安勿躁。”隗殷把剛才悟出的道理說給他們聽，“澤明，一定有更多不怕死的志士等著看雷射倒下，去把他們找來，你的力量就會像外面那顆大樹一樣強壯。”

    “雷射是那只貓。”藍天青瞪大眼。

    “國師，平時您有疑難雜症時都是這麼解開的嗎？白夌雰壓著太陽穴，一雙漂亮的鳳眼變得更加細長。

    “摒除雜念，用澄淨的心靈聆聽自然界的聲音，老天就會慷慨洩露天機。”隗殷說。他站起來雙手朝窗外膜拜，一臉嚴肅。

    看老國師說得這麼認真，又拜得這麼虔誠，白夌雰低聲開老國師的玩笑：

    “天青，國師可能有一支子孫移民到北美洲去，後來成為印地安人的祖先。”

    藍天青低頭抿嘴而笑。

    “什麼地安人？”隗殷沒聽清楚，回頭好奇追問。

    龍澤明瞪了天青和夌雰一眼！“不許跟老國師開玩笑。國師，您的意思澤明懂了，我會努力去做。白鳳，藍鳳，你們二位要記得認真練習我以前教你們的劍術，不管什麼朝代，女人都要學習保護自己的技能。”

    恐怖！龍澤明這麼快就變回不講究科學的古早人。藍天青和白夌雰礙著他的威嚴不敢反駁，雙雙點頭說好。

    稍安勿躁，龍澤明懂得這個道理，但一想到雲霓的安全，他的心情就無法沈靜不來。白天，他改裝化名，依玄元給他的名單拜訪一些人；晚上，他放心不下雲霓，就從地道溜到鳳麟宮去。

    龍澤明推開一小縫，看到雲霓還睡在床上，也看到雷射在床前來回走動的身影。

    “你們都說雲霓沒事，她卻從昨天睡到現在，一直沒有醒過，這怎麼叫做沒有事！”

    雷射不知在對誰吼叫，龍澤明只聽到有人“咚”一聲下跪音，他心思全系在雲霓身上，無心去研究誰在向雷射賠罪。

    幸好這時阿碧走過他眼前，龍澤明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阿碧彎下身替城主將露在被子外的手放回被子裡，然後把被子拉到她的下巴。

    這時，又出現一名女子，這女子像在哪裡看過又有點陌生，幸好她的聲音讓他認出來了，原來機靈的洪蕾變成另一名婢女。

    洪蕾向雷射福了一福，“奴婢斗膽，御醫說城主頭部受到撞擊，需要安靜，等城主醒來，奴婢等立刻向大王稟報。大王國事繁重，請大王為城主保重龍體，早點安歇。”洪蕾就怕吵醒她主子似的對雷射輕聲細語。

    咦？雲霓身邊竟有個不畏懼他、又這麼會說話的婢女，雷射垂下眼瞼睨著她的臉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呸！洪蕾心裡生氣，臉上卻笑著說：“大王，奴婢叫小蕾。”

    “小蕾。”雷射重複一次，對這位聲音甜甜、說起話又中聽的婢女有了好感。

    “我人就在書房裡，城主醒了馬上派人來通知本王。”

    “奴婢遵命。”洪蕾低著頭，彎著膝蓋送雷射出去。

    確定雷射帶走御醫和門口的刁贊之後，洪蕾關上門，然後籲口大氣，把衣袖拿來當扇子搧。

    洪蕾向阿碧說：“總算都滾蛋了。”

    鳳凰女就是鳳凰女，膽識勇氣都高人一等。

    阿碧眼睛小心瞄著那兩片門，就怕雷射突然打開門進來；幸好沒有。她走到洪蕾旁邊對她豎起拇指，“紅鳳小姐──”

    洪蕾機警地搗住阿碧的嘴，小聲警告：“記得，叫我小蕾。”

    阿碧咬著舌尖連連點頭，她們主婢三人身在敵營，可一點都大意不得，她馬上改嘴──

    “小蕾，你真勇敢，敢叫雷射離開，我剛才嚇得身上直冒冷汗。”

    洪蕾手比著青春自信的臉蛋告訴老實的阿碧：“古今中外都一樣，男人都喜歡會撒嬌的漂亮女人。不過說真的，他再不走，我頭一個受不了，好想在他屁股上留下我的腳印。”

    “說不定你會有這個機會。”龍澤明的聲音突然加入她們。

    兩人回頭，看到龍澤明從秘道門閃身出來。阿碧喜極地說：“將軍回來了！”

    龍澤明說：“阿碧，城主一直都沒醒過來？”

    “嗯，我好擔心。”阿碧雙眼憂愁地看向她的城主。

    “夌雰給城主三顆安眠藥，城主可能一次吞下，所以才會睡到現在還不醒，不過我檢查過了，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洪蕾的話讓一臉焦慮的龍澤明稍微寬心。

    龍澤明坐到雲霓旁邊，手輕輕撫著她的臉，悄悄歎了口氣。

    當初只是要雲霓輕輕弄個小傷，沒想到雲霓硬是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好營造眾人驚慌的效果。這幾年，她為所有的人耗費的心力他更深切瞭解，真是苦了雲霓了。

    “黑龍將軍。”阿碧輕輕叫苦。

    龍澤明全副心神都在雲霓身上，對周遭的聲音根本沒有反應。

    看到兩人這樣珍愛對方，洪蕾突然想起自己那個無情無義的男朋友來，不由得歎了口氣，拉著阿碧去守門口。

    “霓兒，你聽到我在叫你嗎？”鐵漢柔情的龍澤明低下頭，附在雲霓耳畔低語：

    “你真傻，把自己弄傷了，萬一從此昏迷不醒，你教我情何以堪。”

    雲霓夢到自己處在一片白光之中，正在找路回家，忽然聽到澤明的聲音，澤明來接她了，她放下心叫了一聲：

    “澤明。”

    龍澤明全身僵住，霓兒在叫他嗎？

    是霓兒在叫他！

    “霓兒！”龍澤明抬起頭，叫著眼皮動了動的雲霓，“霓兒……”龍澤明再發出來的聲音有點哽咽了。

    她看到澤明瞭。澤明穿著一身帥氣的黑，對著她笑。雲霓眼皮動得更快，然後睜開雙眼，看到一對布著紅絲的眼睛近在咫尺。

    而且盈滿淚水──

    雲霓動了一下，頭上的傷口令她想起一切，她伸出纖細的手，抓住衣袖替他拭臉，笑著說：“我要你清清楚楚看到完全沒事的我。”

    “霓兒。”龍澤明抱住她，臉上總算有了笑容。

    雲霓閉上眼，將臉頰貼著澤明的，過了一會兒，抬起水靈的雙眸看看四周，倏地，她用力吸口冷氣，緊張地推開澤明。

    “我們怎會在這裡？”

    這是雷射占去用的鳳鱗宮，是他的寢室，她和澤明都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龍澤明低聲告訴雲霓：“你吃了藥又受了傷，所以昏迷不醒，雷射就把你抱到這裡，還叫御醫替你看病。”

    “我睡多久了？”

    “昨天到現在。”龍澤明說。雲霓一聽，眉頭都皺了起來。

    龍澤明告訴她說：“放心，阿碧和洪蕾聽說你被送到鳳麟宮，馬上過來照顧你。”

    “是啊。”阿碧和洪蕾已經歡歡喜喜站在龍澤明身後望著她笑。

    雲霓感激地看著她們。“謝謝你們。”

    “不客氣。”洪蕾的回答是現代人的口吻。“對了，我要過來的時候，夌雰有給止痛藥和消炎藥，不過她交代，怕你有腦震盪現象，所以要等你清醒過來才能吃。沒想到夌雰竟然成了密醫。”

    洪蕾拿出藥丸，阿碧去倒水過來。

    雲霓已經領教過安眠藥的威力，所以她接過形狀可愛的藥丸和開水，就毫不猶豫地吞下喉嚨裡。

    看城主吃藥吃得那麼爽快，阿碧忍不住好奇問道：“城主，那藥丸好吃嗎？”

    雲霓笑了。“沒有味道，比喝御醫開的那種又苦又大碗的藥汁好吃多了。”

    洪蕾和龍澤明聽了主僕的對話，忍不住莞爾。

    雲霓知道他們一定在笑她，羞紅臉低頭笑了。“阿碧，去告訴雷射說我要回鳳祥宮。”

    “是！”阿碧應道，正要轉身。

    “等一下。”龍澤明喊停，所有人的眼睛都停在他臉上。

    “澤明。”雲霓掀開被子，起身下床。“想到這是雷射所住的房子，我一刻也待不下的。”

    “我知道，我也不願你待在這裡。”龍澤明隨即把隗殷所看到和所說的話告訴雲霓。“老國師的意思是叫我加緊聯繫盟友，而你暫時委屈住在雷射這裡，或許可以聽到一些重要的消息。”

    雲霓是一點就明白的聰明人，她閉上雙眼，狀至無奈地點頭。“我知道了，我留下來。”

    龍澤明無視旁邊有兩顆電燈炮，上前擁緊雲霓，臉頰貼著她柔軟的秀髮。

    雲霓內心感到旁徨，無助地依偎著澤明。

    好怕雷射將她搶走，龍澤明閉上眼睛，雙臂更加用力，聲音沙啞：“霓兒，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勇敢，這回，我一定會在你身邊，我們要同生共死。”

    澤明把她摟得好緊好緊，讓她不再害怕，雲霓抬起手抱住他的頸子，將臉藏進他寬壯的胸膛。

    阿碧悄悄拉扯洪蕾的衣服，暗示她們別杵在這裡看人家相好。

    他們相愛，愛得這般偉大，洪蕾好感動，她將手搭在阿碧肩上小聲說：“阿碧，這種場面對我來說不稀奇，你守裡面，我到門口去防堵一些會突然闖進來的小人。”

    阿碧點頭，她見識過紅鳳小姐的應變能力和膽識，有她守在門口，絕對可以讓黑龍將軍有充分時間離開這個房間。

    阿碧也不願打擾他們，罰站似地面對著關上的門，想到城主和黑龍將軍這幾年的相思和煎熬，她忍不住紅了眼眶，順便歎了好大一口氣。

    龍澤明和雲霓凝視對方，早忘了房裡還有其他人存在。

    龍澤明看著霓兒會說話的眼睛，忍不住低頭吻她蒼白的臉頰，聞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最後吻上她柔軟而性感的紅唇。

    無限的相思和耽心用這無言的溫柔互相慰藉，龍澤明深情的給予，令雲霓幾乎無法站立，她閉著眼，雙手抱緊澤明。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洪蕾的聲音，阿碧一驚，跑到他們面前硬將兩人拆開。

    “快走，刁贊來了。”

    “霓兒，明晚我會再來。”龍澤明勿忙道別，然後俐落地隱進秘道，把門關上。

    阿碧拉著城主。“快！躺回床上。”

    雲霓連害羞臉紅的時間都沒有，倉卒地躺回床上，阿碧很快替她蓋上被子，眼睛四下溜了下，把剛才城主吃藥的杯子收拾好，然後走到門口。

    雲霓這時才有時間回味剛才和澤明談情的情形，都給阿碧瞧見了，不知是害羞還是被子熱，反正她的臉好燙就是。

    外頭繼續傳來洪蕾和刁贊說話的聲音。

    “哎喲！送東西這種小事怎敢勞煩總管大人，還是由奴婢來吧。”

    “不，很熱的，我來就好。”

    “既然是熱的，總管，那您走慢一點，小心別燙著手了，我來替您開門。”

    刁贊提著食籃，耐著性子，跟在故意扭臀的洪蕾身後走。

    “雲城主醒來了沒有？”刁贊問，眼睛故意不往下看。

    “剛才有見她翻身，我正想去稟告大王，沒想到才出去就遇上總管大人。”碰到門了，洪蕾全身都是姿勢，雙手慢慢推開門後，人往旁邊一站。“總管大人請，總管大人請小心門檻。”

    刁贊服侍主子大概也沒有這麼巴結過，登時，他對這位很懂得“尊敬”他的小婢女生出好感，跨過門檻時竟然還回頭陰陽怪氣地對她笑。

    先給你甜頭，以後再給你拳頭。洪蕾當著他的面咧咧嘴，在他背後做嘔吐狀。

    “總管。”阿碧上前見禮。

    紅鳳拖延的時間夠她深呼吸好幾次，所以阿碧一副從容的樣子。

    “嗯，城主醒了嗎？”比起小蕾，阿碧嘴不甜，人又醜，刁贊給她的臉色就差了點。

    阿碧看看床上，城主朝她點頭。阿碧回說：“醒了。”

    刁贊將食籃放在桌上，然後去看雲霓。“刁贊給雲城主請安。”

    “刁總管，給你添麻煩了。”雲霓故意有氣無力地說。

    刁贊站近雲霓，是想看她氣色，沒想到雲霓的臉色竟是異常的紅。刁贊馬上皺著眉，“雲城主臉色好紅，是玉體感覺不適嗎？”

    那是還沒退去的羞紅。雲霓被他一提，臉又熱了起來，便告訴刁贊說：“腦子昏昏的，身體也熱熱的。”

    刁贊自作聰明地點頭。“可能是雲城主頭部受創的關係。大王不放心雲城主的傷，所以命膳房殺了一百隻雞，用珍貴藥材燉成這盅百腦湯來給雲城主補腦子，雲城主要現在吃，還是待會兒吃？”

    “替我多謝你大王，我待會兒吃好了。”雲霓說。

    “是，那我這就去稟告大王，說雲城主醒了。”

    “這麼晚了，還是不要驚動大王。”雲霓壓根兒不想看到雷射。

    刁贊回說：“大王對雲城主一片癡心，沒聽到你醒來的消息，他一刻也不得安心。”

    刁贊固執地回去稟報。

    雲霓趕快和洪蕾、阿碧商量，待會兒，雷射來時她應該要如何應付。

    很快地，刁贊和御醫跟在雷射身後又來了。雲霓作勢要下床，沒想到人還沒站穩就腳軟了，幸好阿碧和洪蕾眼快，及時扶住，才沒讓她跌倒。

    雷射馬上命令阿碧將雲霓扶回床上坐著。

    雲霓一副大病未愈地靠著雕刻精美的床柱，氣弱地向雷射道歉：“大王，原諒雲霓給您添麻煩了。”

    “不管那些。御醫，快過來替雲城主把把脈。”

    “是。”御醫不敢耽擱，雲城主醒過來，他一家大小三十幾口總算有救了。

    御醫仔仔細細替雲城主把脈，然後開出一帖藥方之後……告退。

    雲霓雖然像剩半條命一樣虛弱，臉色尤其蒼白，但天生麗質，病容竟有種說不出來的病態美，雷射看呆了。

    雲霓開口說要回鳳祥宮，雷射心生憐憫，當然不許她離開了。

    “看你虛弱的樣子，我怎麼可能讓你回去。”

    但雲霓一臉矜持地說：“我和大王大婚之日快到，依禮俗……”

    “管它什麼禮俗！我是大王，可以馬上廢掉這不必要的禮俗。”雷射倡狂如昔。“今天起，我改口叫你霓兒。”

    “大王如此說，雲霓不敢不從，但待雲霓身體好起來時，大王要讓雲霓回鳳祥宮。”雲霓抬起眼，看著雷射說。

    她是要走，但大王堅持不肯，所以她才暫時多住幾天，這樣雷射或其他人事後才不會懷疑她們為何留下來不走。

    “好了再說。”雷射很高興，嘴上卻隨便敷衍。

    雲霓忽然皺了一下眉，玉白的手不經意地揉著太陽穴。

    雷射細心看到了，上前坐在她的床沿關心。“霓兒，你傷口在疼嗎？”

    “嗯。”雲霓緊皺著眉歎口氣，螓首輕點。“不知道是誰在混亂中推了我一把。大王，本來很圓滿祥和的一件事，後來怎會變得一團亂？我擔心還有別人跟我一樣也受了傷。”

    這般嬌弱的玉人兒還要關心別人，雷射心疼地哄她：“這事本王已經派刁贊調查，我叫他親口再跟你報告一次。刁贊。”

    雷射一聲命令，刁贊馬上恭敬地上前答話。

    “是。稟告城主，奴才調集軍隊趕去南坡，祭壇周圍都是被踐踏過的痕跡，我抓了幾個人來問──”雲霓突然打斷刁贊的話。

    “慢著。為什麼去祭壇而已要調集軍隊又要抓人？”雲霓故作不解地問刁贊。

    “因為，大王和國師懷疑這其中有叛軍在作怪。”刁贊回答雲霓的時候，雷射一直注意著雲霓的表情。

    雲霓回問雷射：“大王，天女下凡是祥兆，國師親眼所見，他甚至渾然忘我地接受數千士兵和老百姓的頌揚，現在怎派軍隊去南坡聖地抓人？難道你們都不畏懼這會褻瀆我們的神明嗎？”

    雷射黑眸看著雲霓的臉回答：“因為叛軍混在老百姓當中趁機作亂，他們才是褻瀆神明的人。”

    雲霓聽了，幽幽歎了口氣說：“大王，您口口聲聲說的叛軍曾經是我的臣民，如果刁總管抓到任何一名叛軍，請大王看在霓兒的份上，罰他們一個好死。”

    雷射頗為意外，“霓兒，你不替他們求情？”

    “既然是叛軍，霓兒不敢求情。但要是刁總管亂抓善良老百姓來充抵叛軍，嚴刑傷害他們的身體，霓兒畢竟還是鳳凰城城主，只要我聽到百姓為此事哭訴，必定要大王替我作主。”雲霓說到最後，瑩亮的雙眸堅定地盯著刁贊的臉說。

    刁贊心裡開始冒冷汗！事情真難辦，他在南坡帶回幾位牧羊人，秦凱正拿他們試驗新發明的刑具，若不趕快去過去阻止，老是和他搶功諉過的老狐狸秦凱一定會把責任推給他，到時倒楣的人又是他。

    “刁總管，你臉色怎突然變得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先下去休息？”雲霓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呃，奴才……”

    “你怎樣？說話吞吞吐吐！”雷射眯著眼，聲音倏地降得極低。

    刁贊立刻跪下說：“請大王饒恕，奴才內急。”

    洪蕾和阿碧“噗”一聲笑了出來，連雲霓都舒展黛眉，抿嘴而笑。

    “快滾，別髒了地板！”霓兒笑起來真美，雷射笑著趕走刁贊。

    “大王，霓兒累了。”雲霓笑完，虛弱地閉上眼睛。

    雷射說：“霓兒，你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洪蕾送雷射出去。等回來後，洪蕾突然問雲霓說：“城主，說起來，雷射對你十分溫柔，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雲霓回答：“他的溫柔，抵不過他的殘忍和邪惡，令我感到害怕。”

    第二天晚上，龍澤明又來找雲霓。阿碧守門，讓他和雲霓及洪蕾互相交換鳳麟宮內外發生的事情。

    龍澤明說：“刁贊去南坡當然什麼線索都找不到，所以就捉了十幾個住在南坡放牧的老百姓回去逼問。”

    “我馬上去找雷射！”雲霓氣憤又憂心地站起來。

    龍澤明馬上拉住她的手。“霓兒放心，你昨天那番話已經達到嚇阻的作用，秦凱今早把人都放出來了。”

    “都無恙吧？”雲霓問。

    “雖然被動過刑，但僥倖，命都保住了。”

    洪蕾問：“那他們有沒有說出北山和假天女的秘密？”

    “沒有。他們被捉進去之後，原本都沒想到要活著出來。”龍澤明說。

    雲霓紅了眼。“真是一群可敬的人，幸好老國師叫我暫時留在這邊。”

    洪蕾點頭用力拍一下大腿，“我愈來愈佩服老國師的莫測高深、臨危不亂。看樹也可以悟出道理，真了不得！”

    洪蕾大剌剌的豪邁動作，跟她端莊古典的扮相一點也不配，讓在門邊把風的阿碧忍不住搖頭再搖頭。

    “小蕾，麻煩你過來一下。”阿碧向洪蕾招手。

    “有事？”洪蕾走過去。

    阿碧小聲說：“城主和黑龍將軍一天才見這麼一次面……”

    “我知道，多留點空間給人家情侶，我去外面看著。”洪蕾說完，回身走到桌前，抱起桌上的花，笑著經過阿碧面前，腳跨過門檻，無聊地蹲在門口挑草。

    洪蕾出去了，阿碧關上門往老位置站，而且還是面向著門。看兩人這麼貼心，雲霓和龍澤明相視而笑。

    龍澤明拉著雲霓的手往桌邊走，兩人坐進椅子裡後，龍澤明凝視著雲霓。

    “霓兒，頭上的傷還痛嗎？我替你帶了藥過來。”龍澤明邊說邊從懷裡挑出夌雰給他的藥丸。

    雲霓壓住龍澤明的手，“這些藥丸很神奇，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何況雷射也叫御醫三餐給我送藥過來。”

    龍澤明聽到雷射對雲霓的體貼，心底泛起一陣酸味。

    “他有對你不軌嗎？”

    兩人靠得很近，用阿碧聽不到的音量小聲說話。

    “沒有。他來的時候，洪蕾和阿碧都留在房裡。”

    “那他對你很好、很體貼？”

    雲霓發現澤明在吃雷射的醋，忍不住搖頭逗他：“吃味了？

    “嗯。”龍澤明老實點頭。

    看澤明俊瞼頓時變成苦瓜瞼，加上一對黯然憂鬱的眼睛，讓雲霓心都酸了。

    雲霓伸手撫著龍澤明的臉，手掌貼住他長出胡渣的下頷，微偏頭深深凝視他的眼。

    “他對我再好也是枉費心機，我心裡除了你，早就裝不下別人了。”

    “霓兒。”龍澤明感動的將雲霓圈進懷裡。“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我不能永遠照顧你，我應該高興有一個強而有能力的男人來照顧你。”

    雲霓一聽，用力將龍澤明推開，“澤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臉上沒有笑容，美麗的雙眸散出忿怒的光芒。

    龍澤明低著頭說：“萬一我死在雷射手裡……”

    雷射有許多精良的部隊，這場複城之戰，恐怕會犧牲許多人的性命。

    “你再說一次。”雲霓雙眸早就噙著淚水，她對龍澤明咬著牙說。

    龍澤明聽出雲霓聲音不對，抬頭一看，發現她眼裡盈滿清淚，這才知道自己失言，急著去拉雲霓的手。

    正在氣頭上的雲霓甩開龍澤明的手，身子一扭，站起來背著他擦淚。

    龍澤明張開手，自雲霓後面將她環住，摟進胸膛裡，不管她怎麼生氣掙扎，就是不肯放手。

    “放手。”

    “不放。”不只下放，還將嘴往她雪白纖細的頸子上貼。

    一股熱氣立即隨著血液流轉全身，讓雲霓差點站立不住。雲霓深吸口氣，嬌軀往後靠，手放在牢牢環住她的強壯手臂上，閉著眼，咬牙小聲罵說：“你無賴！”

    “你一生氣我就沒了主意了。”龍澤明忍不住邊咬她的脖子邊說話。

    這人，愈來愈大膽。

    雲霓臊紅了臉，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門裡門外有洪蕾和阿碧，這人……教她以後還要不要做人。最氣人的是，她心裡雖這麼想，卻提不起力氣將他推開，只得咬緊銀牙，任他胡鬧。

    “喲！”洪蕾極度誇張的聲音迅速驚開糾纏在一起的戀人。“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呀，全國最偉大的國師和全國最偉大的總管怎麼有空一起出來散步！”

    龍澤明深情凝視雲霓一眼後，轉身往秘道門跑，雲霓紅著臉整理衣領，拉拉長髮，然後坐進椅子用力呼吸。

    誰會想和半男不女的刁贊出來散步！秦凱抬起頭高傲地哼了聲，“我們是來見城主的。”

    刁贊也哼了一聲向老狐狸示以不屑，他瞪了笑得像傻大姐的洪蕾一眼。“你怎麼不服侍城主，老是待在門口？”

    “有啊，奴婢也是剛剛才出來的，城主說這盆花有蟲，叫奴婢拿出來弄乾淨的。”秦凱的眼神好犀利好可怕，洪蕾避開秦凱的眼睛抱著花盆站起來，“正好弄好了，國師，總管，兩位大人請。”

    阿碧很配合地打開門，她不像洪蕾會說話，只說見過兩位大人，就走向城主，默默站在她身後去了。

    龍澤明不放心秦凱，站在牆後聽了一陣，看來秦凱只是奉命來看雲霓的傷，並沒有什麼重要的談話，他便悄悄走了。

    龍澤明回到鳳祥宮，藍天青坐在雲霓的房裡等他。

    藍天青看到龍澤明回來，馬上告訴他：“黑龍，秦凱派人去東莊抓成東吉，老國師和夌雰趕過去瞭解情況，我留下來告訴你。”

    成東吉經常暗中資助玄元他們，前天他才化名前去拜訪，和成東吉夫婦深談甚久。秦凱抓他，莫非有人告密？

    龍澤明馬上走回秘道。他交代天青：“我立刻趕去東莊，城主不在，不要讓任何人進她的房間。”

    “我知道。”藍天青回道。

    龍澤明關上秘道的門，舉著火把走向出口。出口原是一間沒有人住的房子，現在改成賣布料的店。

    龍澤明上馬出城直奔東莊最富有的成家，成東吉一家全被帶走，大門貼上封條，屋子裡值錢的東西全被搜光，門口只剩下哭哭啼啼的長工、僕婢和吵吵嚷嚷同情他們的鄰人。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弄散頭髮、假裝駝背的龍澤明。龍澤明歪著嘴慢慢轉身，原來是一位年輕俊俏的公子叫他。

    “公子有事？”龍澤明問：歪著嘴真不好說話。

    俊俏公子笑了笑，“有位老先生說他在茶舍等你。”

    一說話，聲音就露了底。原來是白夌雰，龍澤明立刻恢復正常。

    “國師去茶舍了。”

    “嗯，他叫我在這兒等你，你怎麼這麼晚才到？”

    龍澤明心虛，隨便搪塞：“有事。”

    “跟我來。”白夌雰在前面帶路。

    龍澤明點頭，還是駝著背走路，等轉進沒有人的僻靜巷道，才恢復英挺的模樣，走去解開系在樹上的馬。

    “上馬。”

    白夌雰看著高大的馬身，恐懼地退了一步。“我沒騎過馬。”

    龍澤明劍眉一皺，低下頭告訴她：“你忘了你是白鳳，你的騎術很好的。”

    “我……”

    白夌雰躊躇著，龍澤明突然雙手扣住她的腰用力往上一提，白夌雰自然地分開雙腿，接著已威風地坐在鞍上，手拉著韁繩，馬已在她的控制下。

    龍澤明一笑，仰頭告訴她：“抓穩，我要上去了。”

    龍澤明坐到白夌雰背後，拉過韁繩，強健的雙腿向馬腹輕輕一踢，馬立即揚腿向前飛奔。

    白夌雰閉上眼睛感覺迎面而來的涼風，沒想到她的騎術如此精湛。不過馬和汽車兩樣交通工具相比較，她還是喜歡開她的小福特四處跑，至少不會得到虐待動物的罪名。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龍澤明放鬆韁繩喊停，馬才停下，他立刻跳下馬背。

    “到了？”白夌雰問。

    龍澤明四下看了看，暗號是安全的，他點頭說：“下來。”

    空氣中飄散著奇怪的醋酸味，還有擺滿院子的大水缸，成排成排的曬衣架，他們好像是來到染房了。

    白夌雰趕快下馬，隨著龍澤明走進院子裡。

    果然是染房！可是染房怎麼會取“茶舍”這種完全不搭調的怪名？白夌雰好奇看向圍著數個大水缸的工人，他們手上拿著竹竿，低頭認真攪著缸裡的布料。

    龍澤明走過去跟其中一人說話。

    那人抬頭看了龍澤明一眼，白夌雰看到那人眼中突然星芒一閃，開始用竹竿敲著水缸，其他的人笑著跟進，仔細聽，它是有節奏的。

    水缸中間的地板突然滑開，原來又是一條秘道。這個時代的人怎麼像土撥鼠一樣，超愛挖密道的？

    正胡思亂想的白夌雰被龍澤明拉下地道，她這才發現，這個地底別有洞天，是個大房間，光線自天花板落下，原來他們已經在剛才進來的院子底下，上面無數的水缸有些是染缸，有些則是天窗，厚厚的水晶當缸底，折射下來的光線有的成了彩虹，白夌雰不得不佩服設計人的巧思。

    “這位公子，你快撞到人了。”一個慵懶的聲音自她頭頂飄下。

    白夌雰只顧看著上面，忘了行人安全守責，等到有人出聲警告，已經來不及了。

    “哇！”白夌雰上一秒叫了一聲，下一秒就栽進一身汗味的男人身上，味道濃得讓她暈眩。

    龍玄元迅速扶住白夌雰的纖腰。

    白夌雰抬頭一看，原來是龍玄元，好狗不擋路，擋路無好狗，白夌雰聽到幾聲曖昧的笑聲，急急推開壞狗的手，羞紅了臉逃開壞狗懷裡。

    龍澤明看到玄元，開口打著招呼：“玄元，你也趕來了。”

    龍玄元覺得抱過夌雰纖腰的手掌心還是熱的，但他的心比手還熱。

    咦？大哥剛才跟他說什麼？龍玄元愣了一愣，才突然想起來，臉色一整回答龍澤明的話。

    “我今天下山到鐵鋪幫鐵匠偷鑄你設計的劍，聽到成東吉全家被抄的消息就馬上趕來。”

    “好啦，你們兄弟這陣子經常見面，就別在這兒閒話了。黑龍將軍，你帶來的這位公子我們好像有點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麼俊美斯文的公子，你趕快介紹給我們這些粗人認識吧。”有人大聲喊道。

    白夌雰鳳目掃視室內，連她在內，一共有七個人。

    隗國師笑道：“你們這些人真是有眼無珠，忘了白鳳的模樣了嗎？”

    “白鳳！”

    “白鳳長大，變成男人了？”

    “不對，看他還有點娘娘腔。”

    除了隗國師、龍澤明、龍玄元外，其他人她沒並有深刻印象，但白夌雰很同意老國師說他們有眼無珠。

    白夌雰尷尬地笑了笑，“我是女扮男裝。”

    龍澤明知道白夌雰已不記得他們，便向她介紹：“他們是余老漢，溥野，朱勇。”

    “好了，天黑前我還要趕回北山，我們閒話先不說。”龍玄元拉把椅子過來，輕壓白夌雰的肩膀叫她坐下。“余老漢最瞭解東吉家中的情形，你先說。”

    被龍玄元點名的余老漢憤恨說道：“聽說秦凱對成夫人一見鍾情，曾經向她示好，但被她嚴辭拒絕。”

    朱勇和溥野連“呸”數聲。溥野說：“秦凱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還自封為什麼狗頭國師，竟然連已婚的女人也敢要！”

    逼親不成，惱羞成怒的確有可能的，但事情恐怕沒表面這樣單純。

    “玄元，你怎麼不說話？”龍澤明看向沈默的玄元。

    “秦凱是雷射的狗頭軍師，他的心機絕對不會這麼簡單，我擔心，他真正的目的在北山，所以就算沒有證據，他也會用私通叛軍的罪名定東吉的罪，讓我們憤慨生氣，前去救人。”龍玄元說。

    “這就不妙了！”朱勇一對濃眉打成死結。

    “怎樣不妙？”白夌雰問。

    你還在當局外人嗎？龍玄元瞥了白夌雰一眼，告訴她說：“雷射下過命令，凡資助叛軍的百姓全家處死，財產充公。”

    “全家處死？這處分太重了吧！”白夌雰義憤填膺。

    “雷射的法令就是這樣，而且處決的速度很快。”龍玄元的聲音十分冷峻。

    “那就快想辦法救人！真奇怪，你們怎麼還有時間坐在這裡討論！”白夌雰站起來指責所有的人。

    龍澤明看她一眼，痛心地說：“依目前的情況，恐怕無法救他全家。”

    “那也不管，反正救一個是一個！”白夌雰的“英雌氣概”開始浮現。

    “她說得沒錯，我跟她去。”龍玄元一說，其他人都抄起傢夥站起來。

    白夌雰聽到兵器的鏘鏘聲，才想到自己現在敢殺的最大活體是蟑螂──這實在太傷腦筋了。

    隗殷將一切看在眼裡，他對白夌雰說：“白鳳，就像你現在心裡的感受一樣，我們只恨自己力量薄弱，要打倒雷射，需要凝聚更強的力量。”

    “這更強的力量要怎樣凝聚？”眾人幾乎同時問隗國師。

    隗殷看著白夌雰，以低沈而清楚的聲音說道：“鳳凰女的憤怒。”

    鳳凰女的憤怒？什麼意思？

    要說憤怒，她現在就很生氣了啊，力量呢？她低頭看著雙手，拳頭是握得緊緊的了，只是打出去，不見得被打的人會喊痛。

    隗殷笑著說：“不是這樣。那憤怒是忍無可忍之時，自內心深處發出一種刻骨銘心、教人心膽俱裂的呐喊，那才是力量。”

    白夌雰張著口，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怒吼，只得氣餒地說：“老國師，現在該怎麼辦？”

    “這是天意。”隗殷為成東吉一家歎氣。

    “天意？東吉還有一對才滿周歲的雙生子也被帶走了，天意未免太殘忍了！”龍玄元忍不住咆哮。

    龍澤明也堅決說道：“至少要救出東吉的孩子。”

    “大哥，我也是這麼想。你說，該怎麼救？”龍玄元扳著手指。

    “玄元，我和白鳳先回鳳凰城瞭解情況，我會跟你們聯絡。”龍澤明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轉身，大步往另一座樓梯走去。

    “等我！”白夌雰趕快跟上去。

    龍澤明快馬加鞭，和白夌雰潛回鳳祥宮後，先由巧扮成鳳祥宮婢女的天青和夌雰去見雲霓，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他則偽裝成雜役混進牢房裡。

    龍澤明蒙著嘴鼻，挑著薰臭的大尿桶走進防守森嚴的牢房。

    牢房裡陰暗潮濕，又有一股令人作嘔的黴臭味，他利用收集牢房屎尿的機會，一問間仔細地找東吉。

    難怪聽說這裡是進出地獄的大門。龍澤明將內心的感慨和著鼻酸往肚裡吞，他看到有些人渾身是傷躺在地上呻吟；有些人甚至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憐的是，秦凱不讓這人死的話，這人就必須天天活著受罪。

    走到最裡問，龍澤明忽然聽到一陣悽楚無力的哭聲，他挑起尿桶左右看了一下，謹慎地不讓獄卒注意到他，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沒錯，東吉的妻小都關在這裡，他聽到的悽楚哭聲，正是成夫人的哭聲。

    龍澤明蹲到牢門前，故意吆喝成夫人把裡面的尿桶提過來倒。

    隔了幾夜的餿尿好臭，成夫人止住哭聲，憋著氣把小尿桶端過來，從地上的洞口推出去。

    “後面站的是你的雙生子？”龍澤明一邊工作，一邊看著那兩個什麼都不知道，剛學會走路的小娃。

    成夫人聞言，睜大眼看著那遮得只剩半張臉的人，緊張問道：“你是誰？”

    “關心你們的人。”龍澤明拉下擋臭的布條露出臉又蓋回去，溫和的黑眸直視她，“我會回來救他們出去。”

    “牢裡戒備森嚴。”成夫人不抱希望。

    “我用這兩個桶子挑他們出去。”龍澤明說。

    堂堂大將軍，為了救她的孩子，竟不惜裝扮成挑屎尿的下人，這份恩情，讓成夫人含淚跪下。

    “不要這樣。”龍澤明把牢房專用的尿桶推回去，順便把帶在身上的安眠藥交給成夫人。“這藥吃了會睡著，等下，你一人給他們服下半顆。”

    龍澤明才說完，巡房獄卒就嘲他喊道：“喂！挑屎的，你幹嘛一直蹲在那兒？”

    “大哥，這對尿桶的繩子老是滑掉，我正在將它綁緊。”龍澤明熟練地打結套好桶子，然後挑起沈重的尿桶搖晃著經過獄卒面前，“大哥，滿了，等下必須再進來一趟。”

    那臭味臭得獄卒差點嘔吐，獄卒趕快轉過頭掐著鼻子揮手。“去去去！薰死人了。”

    “習慣了。”龍澤明話聲有著笑意，挑著裝滿屎尿的桶子出去。

    龍澤明出去不久，剛巧獄卒有個愛賭又老賭輸的敗家子朋友來看他，這是獄卒們嘴裡的分紅時間，三兩句閒話說完，大家馬上圍聚起來睹博。

    半個時辰後，龍澤明又回來了，這次他換了一組新尿桶進來。

    個個獄卒面前都堆著碎銀，看來他們統統都贏錢了，所以沒有人有空理他。獄卒專心盯著手上的牌，揮手叫龍澤明自己拿鑰匙進去。

    龍澤明拿著整串鑰匙，挑著尿桶先到別的牢房收集尿水，然後走到成夫人牢房門前，輕輕打開牢房門。

    抱著兩個已經睡著的孩子的成夫人看到黑龍將軍又回來了，馬上抱起其中一個孩子起身。

    龍澤明拿開尿桶上層的木盆叫成夫人趕快把孩子放進桶子裡，再蓋回上面裝難聞尿水的木盆。原來這新的大尿桶分上下兩層，下層正好可以藏不滿周歲的孩子，上層的木盆裝難聞至極的屎尿水。

    兩個孩子都藏好後，龍澤明向走回牢籠的成夫人承諾：“我會替你們將孩子撫養成人，也會告訴他們，他們的父母是如何深明義理，又是如何恩愛的一對夫妻。”

    家破人亡，所幸幼子得以存活，成夫人隔著牢門再度下跪，眼裡盡是淚水。“將軍之恩，妾身代夫婿叩謝，夫妻來生結草銜環以報，將軍快走！”

    龍澤明紅著眼眶鎖上門，然後挑起尿桶回去歸還鑰匙。

    人沒到，臭味先到，讓輸得一臉青白的敗家子捏鼻子大叫：

    “臭死人了！大哥，一屋子屎味誰玩得下去，我還是帶這一百兩到別的地方撈本！”

    這小子身上還有一百兩！眾獄卒眼睛登時大亮，多隻手同時拉住正要離開的敗家子，眾口同心瞪著挑屎尿的。

    “喂！聽到沒有？鑰匙丟過來就好，你，拜託快點出去！”

    龍澤明聽話地把鑰匙丟過去，動作笨拙地旋身，從容地挑著兩個孩子走出大牢。

    嚴重鼻塞的溥野站在驢車旁邊等著，看到龍澤明出來，馬上過來幫忙將尿桶搬上車綁牢，然後兩人駕著車飛快出城。

    這兩個死裡逃生的孩子將被送到北山，暫時交給山上那些粗獷但不失溫柔的男人照顧，等雷射完蛋時，再送回鳳凰城由龍澤明和雲霓撫養。

    出了城，溥野心情沈重地告訴龍澤明：“將軍，我在外面等的時候，聽獄卒說，秦凱明天一早要處決東吉一家。”

    龍澤明咬著牙一路不說話，直到找到適合的地方停車，將車上裝屎尿的桶子統統搬下來。這種人人掩鼻的穢物，種菜的人可都當寶貝撿。

    蓋子掀開，溥野看到兩位睡得香甜的雙生子，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說道：“將軍，這兩個孩子真是命大，小小年紀竟然知道乖乖睡覺才能逃離那個監獄。”

    是夌雰的藥救了他們。龍澤明改用毯子蓋住桶口。“快把他們送到玄元手裡，他們才算真正安全。”

    “是，快走。”

    龍澤明在北山洗過澡後才回鳳祥宮，白夌雰和藍天青已經等候多時。

    “這是什麼味道？”藍天青用力吸氣，確定乾淨清幽的鳳祥宮中出現一股不該有的怪味道。

    “臭臭的──”白夌雰吸著鼻子站起來找，找到龍澤明身上，接著立刻倒退三大步。“我找到了！”

    藍天青看著龍澤明，也退了一大步。藍天青皺著眉問道：“天青，小蕾的香水還有剩嗎？”

    “她說扮天女時把香水都灑光了，害她心疼得要命。”白夌雰說。

    這是什麼態度？龍澤明不悅地瞪著她們，“我明明洗乾淨了。”

    “嗨，有人在家嗎？”洪蕾愉快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小蕾，你怎麼回來了？”藍天青和白夌雰向她跑過去。

    “還是這裡好，我在那邊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那是什麼味道？”話說一半，洪蕾突然皺著鼻，聞著空氣中奇怪的味道。

    藍天青和白夌雰往旁邊退開，“是不是他的味道？”

    “果然是。”洪蕾縮回脖子下再前進，“黑龍，你掉進糞坑還是遇到臭鼬？”

    “我打扮成挑糞的雜役去牢裡救雙生子。”

    “救出來了沒有？”這才是重點，三姝幾乎同時擠向龍澤明。

    “救出來了。現在沒有人嫌我臭了？”龍澤明瞪著擠過來的女孩子們。

    奇怪了，這味道一提醒就變得更加明顯，三姝又像小魚一樣往後退開。

    洪蕾建議：“最好再去洗一次。如果讓城主也嫌你臭，你這世英明就完蛋了。”

    龍澤明嗅了嗅，是還有一點點味道。“我再去洗。”

    “等一下！”藍天青叫住龍澤明，然後轉向洪蕾，“小蕾，再去找一瓶香水好不好？”

    “幹嘛用？”洪蕾氣呼呼地問。

    “灑在水裡，讓黑龍全身浸泡一下。”

    “厚，你們很過分咧！我那都是進口名牌香水，每瓶都貴得要命，結果被你們這麼糟蹋。”

    “別心疼，有就貢獻一瓶，回去我和天青再買新的送你。”白夌雰雙手合掌向洪蕾央求。

    早知道叫阿碧回來問就好。

    洪蕾嘟著嘴說：“只剩我最心愛的小半瓶放在化妝包裡，你們自己去找，我回去交差了。

    城主要是知道黑龍將軍已經救出成家雙生子，一定會很欣慰！洪蕾腳步輕鬆地走向鳳麟宮，但她才踩上鳳鱗宮的第一個階梯，很不幸的，就遇到刁贊了。

    “小蕾姑娘。”刁贊叫住她。

    洪蕾笑了笑，雙生子性命已經無虞，她就不急著進去稟告城主，不如和這個囉嗦的刁贊玩玩，正好問問看，今天有沒有發生她想知道的重要消息。

    唉！這就是生在這種封建時代人類的悲哀，沒電視、沒報紙，所有消息都要靠自己的嘴巴和眼睛直接向敵人打聽。

    “刁總管，今天天氣真好！”洪蕾嬌俏頑皮地轉身向刁贊問好。

    刁贊仰頭看看天空，的確是晴空萬里，便一臉和氣地回答這位他喜歡的俏丫頭說：“是不錯。你剛出去？”

    “是啊。總管剛從裡面出來？”洪蕾將雪白的手搭在刁贊手臂上。

    洪蕾無心的一搭，讓刁贊心頭一顫！他看著洪蕾美麗的臉孔，心裡不由得怨天怨命。

    刁贊忸怩地將洪蕾的手撥掉，又怕動作太粗魯傷了她的自尊，就隨口補問一句：

    “你去哪裡？”

    對男人算略有研究的洪蕾早看出刁贊內心的種種矛盾，雖然心裡對他有些同情，但想到他做的都是壞事，就更討厭他了。

    “回鳳祥宮替城主拿東西。總管呢？要上哪兒去？”說完洪蕾又問。

    大王和秦凱除外，沒有人敢跟他一句來一句去，還問他要去哪裡哩！

    “你替城主回去拿什麼東西？老實說。”刁贊為了向洪蕾展現他的威嚴，便眯起眼睛恫嚇她。

    刁贊愈陰鷙，洪蕾就裝得愈天真無邪，她輕佻地扭著身體說：“才不，總管大欺小，少回答人家一個問題。”

    “我要去找秦凱。好了，城主要你回去拿什麼東西？”刁贊答完，才想起他竟然由著洪蕾沒大沒小，而沒有對她發脾氣。

    “這，實在不方便回答。”洪蕾為難地歎口氣，“對了，太陽這麼大，總管找那個江湖術士做什麼？”

    本來刁贊應該對洪蕾拉下臉來了，因為他都已經說去找秦凱了，她卻突然對他賣起關子，幸好那句罵秦凱是“江湖術士”的話讓他順了氣，便脫口而出：

    “大王聽說成東吉的孩子不見了，要我傳旨給秦凱一定要找到那對雙生子。”

    “找到要怎樣？”洪蕾又是一臉天真的模樣。

    “當然殺掉。”刁贊冷酷無情的回答，讓洪蕾不由得倒抽口冷氣。

    她這個動作讓刁贊的黑眸突然變得冷峻陰沈，甚至連聲音也一樣──

    “小蕾姑娘，你想雲城主會知道成東吉的孩子的下落嗎？”

    洪蕾大笑一聲，“哈！這怎麼可能！總管忘了城主平時深居簡出，尤其這回受傷，就一直待在鳳麟宮裡受您們照顧著。”

    “說的也是。你還沒告訴我，你去替雲城主拿什麼東西，不要支支吾吾，老實說。”時間不早了，有事待辦的刁贊不想和洪蕾磨菇下去。

    “女人用的東西，就是那個……”洪蕾變得很不自然。

    刁贊起疑，厲聲喝道：“什麼那個？！”

    洪蕾嚇了一跳，只好見腆地靠近刁贊的耳朵說話，而且手還伸進寬大的衣袖裡。

    沒想到刁贊聽完竟然臉紅！他用力瞪了洪蕾一眼。洪蕾一臉無辜地抗議：“是你一直要問人家的嘛。”

    “好了，沒事就快點進去！”刁贊深吸口氣，轉身地去找秦凱。

    洪蕾低聲嘲笑那狼狽胞走的背影。“莫名其妙，女人有月經是很正常的事，聽到我要拿月信布給他看，竟然嚇得落荒而逃。”

    洪蕾轉身抽出握在手裡的手帕，差點笑破肚皮。不行！雷射不肯放過雙生子，得趕快把好消息和壞消息都告訴城主。洪蕾跑上樓梯，三步並作兩步去找雲霓。

    雲霓聽完洪蕾的話，雙眉早緊緊糾結在一起了。

    “小蕾，我現在耽心的是秦凱找不到雙生子向雷射覆命，必定會不惜犧牲所有剛滿周歲的幼兒逼我們交出雙生子。”雲霓向洪蕾說出她最擔心的事。

    “這實在太殘忍無道了，就算成東吉犯法，也應該是一人犯法一人當，哪能罪及全家，甚至罪及全國啊！”洪蕾情緒失控地走來走去。

    阿碧站在城主後面，絞著手指，點頭同意洪蕾的話。

    雲霓想過之後說：“小蕾，你去替我告訴雷射，說我要和他討論婚事。”

    城主最恨雷射的，怎麼這回卻主動說要和雷射討論婚事？很少插嘴的阿碧忍不住開口問：

    “城主──”阿碧叫了一聲。

    “阿碧，你不要說了。小蕾快去。”雲霓催促。

    “是。”洪蕾看了愁眉苦臉的阿碧一眼，領命而去。

    雷射剛和財務大臣決定好，今年他要提高稅收來充實財庫，洪蕾到時，他心情正好，洪蕾又稟告說城主要和他討論婚事，他立刻揮手讓財務大臣離開。

    雲霓坐在偏廳等雷射。雷射一進來，她立刻站起來，“大王。”

    “參見大王。”阿碧隨後上前跪禮。

    雷射往主位坐下，睨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起來。”

    “謝大王。”阿碧站起來，站到洪蕾旁邊。

    “霓兒，你也坐下。”雷射說。

    “謝大王。”

    雲霓一坐下，雷射馬上問道：“霓兒，我和你的婚事已經決定，你為什麼又派小蕾來說要跟我談婚事？”

    “大王，你叫秦國師去殺成東吉的後代？”雲霓看著雷射問。

    又來了！是誰讓她知道的？雷射歎了口氣說：“這是我國的立法。”

    “太嚴苛了。”雲霓不服氣地回道。

    “不嚴苛就沒有守法的老百姓。”雷射一副自以為是的表情。

    “我們的想法差異太大，我無法當你的好妻子。”雲霓勇敢地瞪著雷射。

    “你想悔婚？”雷射表情突然變得很可怕。

    “那要看大王的意思。”雲霓說。

    雷射表情緩和了些，“我們的婚事早就決定，婚期也絕不變更，禮服、所有金鈿都快完成，也依你的要求稟過天神，你忘了？天神很靈驗的，收走我們所有的祭品祭他們的五臟廟。”

    雲霓看雷射說話的時候揚著眉，掛在臉上淺淺的笑容，那是帶著洞悉一切和警告的笑意。她心頭一懾，改變口氣說道：

    “我想替那兩個孩子求情。”

    雷射歎口氣說：“霓兒，你替太多人求過情了，也該適可而止了。”

    “將心比心，我只要將他們想成是我的孩子，我就不忍。”

    “這叫婦人之仁，放任仇家的孩子長大，一旦他們羽翼豐碩，就有可能來殺我們或‘我們的孩子’。”雷射故意強調“我們的孩子”。

    雲霓看著雷射，表情平靜，“既然有這種想法，大王何不多結善果，自求多福，或許能庇蔭後代子孫。”

    “霓兒。”雷射舉起手，阻止雲霓再說下去。“這種小事你就不要多管，我們聊些別的。”

    他們之間一個要殺人，一個要救人，永遠都有衝突，有什麼好聊的？

    雲霓搖頭。“大王，我只關心這件事。”

    雷射闇黑的眸子志異地看向雲霓，然後抿成一條線的嘴唇慢慢放鬆。雷射說：

    “如果你執意替那兩個孩子求情，我可以答應你在我們的婚禮之前要是找回這兩個孩子，我就留下他們的小命，但要削去他們的雙足。”

    雲霓斂去臉上乍現的笑容。才剛足歲的小孩，走路都歪歪斜斜的教人不放心，這個人魔竟說要削去小孩的雙足！

    雲霓澄澈的眼睛瞪著雷射，“那帶走他們的人呢？”

    雷射身體往前傾，邪惡的臉孔帶著狂人的笑容看著她。“霓兒，你告訴我，誰有這個膽從牢裡把他們帶走？”

    洪蕾和阿碧都嚇得手心冰冷，但雲霓姿勢、表情不變，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改變。

    雲霓冷冷說道：“我不知道。”

    他就是喜歡看她這個樣子，雷射笑容擴大。“藏匿他們的人就是反對我的人，他們的死期全都近了。”

    “大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雲霓坐挺身子。

    雷射故意逗雲霓：“北山最近常有訪客，而且是我們的老朋友。”

    雲霓突然覺得頭皮發麻，但她眨了一下眼睛，冷靜說道：“大王的朋友霓兒不敢高攀。”

    “不，是他高攀你了。”雷射一想到雲霓對龍澤明念念不忘心裡就恨，恨得咬牙切齒！

    雲霓覺得是該要求回到她的鳳祥宮的時候了，便向雷射說：“大王，我的傷已經都好了，我想今天就回鳳祥宮住。”

    “我想不用麻煩了。”雷射說。

    雲霓無法舒展的眉，忍不住又緊緊蹙在一起。“大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霓兒，過幾天你就是我的王后，大婚之前你盡可住這裡，我們見面方便。”雷射一廂情願。

    你方便，我不方便。

    雲霓再度推出老理由：“大王，大婚前我們不該見面的。”

    “這規定我早就廢了。”

    雲霓一臉訝異。“廢了？！這是老祖宗訂下的，我們遵守了好幾百年，你怎麼可以說廢就廢？！”

    “我雷射現在是這裡的王，我說的話可以和天神並列。”

    這男人簡直是天下第一狂妄、自大殘酷無情的變態瘋子！好想在他的心臟捅上一刀，洪蕾聽不下去了，憋著的怒氣無法渲泄好難過，幸好它好像自她的頭頂心竄出來，才沒讓她在雷射面前爆發。

    “雷大王，那我能見隗國師嗎？”雲霓再問。

    “當然可以，不過隗殷很老了，不要常麻煩他老人家跑來跑去。”

    “大王可以再教導雲霓，什麼可以、什麼不許嗎？”

    雷射看雲霓雙眼充滿怒火，不想和她把關係鬧僵，便站起來說：“只要你不管政事，老實留在鳳麟宮裡，你愛怎樣都隨你。”

    雲霓也站起來，堅持道：“大王，我還是鳳凰城的城主，我有我臣民的事情要關心，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鳳麟宮裡的。”

    雷射眯細了陰闇的黑眸看著雲霓，雲霓美麗的雙眸也無懼地看著雷射，阿碧和洪蕾兩人大氣不敢喘地立在一旁，就怕雷大王突然吼一聲，叫人把美麗又有個性的城主拉出去斬首。

    幸好，一會兒後，雷射呼出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笑了。“狩獵。”

    “什麼？”雲霓沒聽清楚雷射講了什麼。

    “我邀了許多貴族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陸陸繼繼已經有人到達了。為了讓大家高興，我們後天要辦個狩獵活動，你也找一些你的貴族們來玩，有比賽，氣氛才會熱鬧。”

    雲霓最討厭血腥，何況是比賽獵殺動物！所謂一丘之貉、物以類聚，雷射的朋友都是一些貪婪殘酷的小人，狩獵活動一不小心就很容意出意外。

    但雲霓仰起瞼看著雷射說：“我回鳳祥宮後，會找喜歡狩獵的貴族陪大王的朋友玩，甚至要我帶隊都可以。”

    雲霓帶隊，龍澤明絕對不會放心，一定會暗中跟在她身邊才對。

    “好吧。”雷射想了想，終於點頭讓她回去。

    “多謝大王，雲霓送大王。阿碧，整理一下，我們回鳳祥宮去。”雲霓打鐵趁熱，不讓雷射有反悔的機會。

    “是。”阿碧和洪蕾立刻著手整理城主的衣服首飾。

    雷射走前叮嚀一句：“霓兒，狩獵活動很刺激，獎金也高，記得要多找勇猛又有經驗的人。”

    雲霓沒有回答，只垂頭恭謹地送雷射離去。

    雷射一走，阿碧坐不來呼口大氣。“城主，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實在是讓人怒火中生。”洪蕾也坐下，生氣地捶著桌子。

    但雲霓看著她們說：“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雷射已經知道救走孩子的人是黑龍將軍，話中也表明他會在婚前抓到黑龍將軍。我們不需要再留在這裡了。”

    “他有說嗎？”阿碧確定沒有聽到，所以小聲問洪蕾。

    洪蕾點頭。“雷射問城主誰有這個膽從牢裡把他們帶走，還說婚前找回雙生子就不殺他們。”

    “好了！”阿碧動作很快，而且她們帶過來的東西事實上也不多。

    “走吧。”雲霓挺直背脊，帶著洪蕾和阿碧走出鳳麟宮。

    “嘿，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藍天青看到她們，驚訝地跳起來。

    “出事了。”洪蕾說。

    “出事？”藍天青黑白分明的眼睛靈活一轉，然後一臉普天同慶的樣子，高興地叫道：“雷射死了？！”

    對呀，要不是雷射死了，城主怎麼回得來。

    “唉！是就好了。”阿碧搖頭，提著包袱往房裡走。

    藍天青看著喪氣的阿碧問洪蕾：“小蕾，阿碧是什麼意思？”

    “小姐，是就好了的意思就是不是的意思。夌雰呢？”洪雷要找人出來商量。

    “在裡面幫黑龍洗澡──”藍天青說了一半，被洪蕾阻止。

    因為洪蕾看到非常愛黑龍的雲霓臉色倏地變白。

    藍天青也發覺了，趕快補上重要說明：“黑龍偽裝成挑糞的雜役進去救出雙生子，回來時，全身一直散發著難聞的屎尿味，夌雰受不了，逼他進去泡澡，還拿了洪蕾最後剩下的半瓶香水給他用。”

    聽完之後，雲霓低下臉見腆地笑了，但輕鬆的氣氛一下就過去，雲霓歎了口氣，緩緩抬起手來擦眼睛。

    藍天青瞪大眼睛看著洪蕾，洪蕾一副我也不知道地搖頭聳肩。藍天青只好上前保證：“城主，夌雰和黑龍絕對沒有──”

    雲霓抬起疲累的小臉，來不及眨乾眼裡的淚水便趕快向天青解釋：“你誤會了，我是想到澤明好不容易才救出那兩個孩子，雷射竟然下令要秦凱找到他們，還要削去他們的雙足。”

    “城主，孩子在北山很安全，你放心。”白夌雰聽到她們回來的聲音，趕快從裡面出來。

    “瘋子！這根本不是人會做的事！”藍天青氣得破口大駡。

    “他比瘋子更瘋，他是變態，我聽他講話的當時也氣得七竅生煙，要是手上有刀，我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他心臟捅下去！”洪蕾更誇張地比劃著。

    “霓兒。”龍澤明出來時，三位鳳凰女竟不約而同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嗯，味道還可以，清清淡淡的。

    龍澤明沒有時間去瞪不禮貌的她們，他坐在雲霓面前說：“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澤明，夌雰，你們都過來坐下。”雲霓叫她們過來坐下之後，又叫阿碧。

    阿碧出來了。“城主有何吩咐？”

    “阿碧，你替我去找國師，就把今天發生的事說給他聽。”

    “是。”阿碧銜命而去。

    五個人圍桌而坐，雲霓和洪蕾輪流把和雷射在鳳鱗宮說的話重複一遍，藍天青聽完後突然說：

    “照這樣聽來，北山一定出了奸細。”

    “天青，你怎會這麼認為？”龍澤明第一個發問，而其他人也在等她的答案。

    藍天青分析：“我從雷射認為黑龍是北山的首領猜測的，這個奸細必定是最近加入，最有可能是我們搶祭品那天混進去的，所以才會以為北山的叛軍是黑龍在帶領。”

    龍澤明同意天青的推論，“沒錯，玄元帶兵帶得很好，手下口風都很緊，平時叫他都只叫龍將軍，所以奸細認為龍將軍就是龍澤明。我會立刻通知玄元找出奸細。”

    “天！二千多個人，要如何查起！”洪蕾哀號完，突然想到，她敲桌提醒大家注意：“奸細也要互相接應，所以說不定不止一個人！”

    “我們必須快點找出這些人，不然送到北山的雙生子危險了。”雲霓說道。

    “放心，我會交代玄元只有他最親信的人才能靠近雙生子。”

    雲霓點頭，然後又憂心忡忡說道：“澤明，雷射突然說要狩獵，又要比賽，他的用意一定不單純。”

    “對啊，我也覺得奇怪，城主這麼嬌弱，他竟然約城主在婚禮前去狩獵。不信人坐在馬背上還能打到什麼動物，我看他是居心不良，是想比哪一方沖斷的脖子比較多。”洪蕾頗替雲霓擔心。

    雲霓伸手拍拍洪蕾的手背說：“馬術我還行，我只是不喜歡獵殺動物那種活動。不過你的話更證實我的憂慮。”

    “城主，什麼憂慮？”藍天青問。

    雲霓歎口氣，沒有回答天青的問題，反而轉頭先問龍澤明：“澤明，萬一我有危險，你會不會袖手旁觀？”

    “絕對不可能！”龍澤明斷然說。

    雲霓再歎口氣，回頭皺著眉告訴天青：“天青，這就是我的煩惱。雷射一定是想利用我來誘騙澤明出來，這比他去攻打北山便利多了。”

    “城主，老國師來了！”阿碧這時突然來報。

    雲霓看阿碧氣不喘、臉不紅，奇怪地站起來。“阿碧，怎這麼快？”

    阿碧回道：“才走出門口沒多遠，就看到國師往我們這兒來了。”

    隗殷進來了，臉上猶有餘怒。

    “老國師。”

    大家叫了一聲，讓出位子給他坐下之後，雲霓向表情不同於以往的隗殷。

    “老國師，您在氣雲霓擅自回來嗎？”

    隗殷搖頭。“我剛才和秦凱舌戰一回，到現在氣還沒消。雲霓，你是聽到雷射說要斬草除根才氣回來的？”

    “嗯。”雲霓點頭，洪蕾卻爭著說。

    “才不止這樣！城主替雙生子求情，雷射說饒命可以，但要削去他們的雙足，還要城主參加婚前狩獵。”

    “我們覺得雷射認為澤明是北山義軍的首領，他要利用狩獵名目引澤明出來。”雲霓當下把剛才討論的重點說出來。

    雲霓說完後，龍澤明心情很沈重地歎了一口大氣，“老國師，雷射想利用雲霓當獵餌。”

    原來歎氣也會傳染，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歎氣。

    用雲霓來誘捉澤明，雷射這招真狠！隗殷看看他們，然後站起來，雙手放在背後，在室內踱步。

    藍天青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看著窗外隨口說道：“一個很有勢力的人就像一棵茂盛的大樹，不容易被推倒呀。”

    白夌雰聽了她的話後也轉頭看著窗外的樹，緩慢地說道：“讓它的根腐爛，枝枯敗，那就容易了。”

    “你們二人說得好。”隗殷贊許地看著藍天青和白夌雰。“先傷它的元氣，再剷除它。雲霓，後天狩獵，你盡可挑選最弱的人陪你去，讓雷射他們玩起來覺得不起勁。”

    龍澤明不放心地說：“狩獵本來就很危險，我耽心霓兒她──”

    隗殷將手壓在龍澤明肩上制止他。隗殷說：“你是雷射設定的獵物，獵物沒有出現，雲霓就不會有危險。而且雷射還要娶雲霓。”

    “國師，雷射為什麼非要娶一個恨他的人？而且他個性殘暴，竟然能容忍我到現在。”雲霓把放在心裡的疑問提出來問國師。

    洪蕾忍不住插嘴：“城主，我看雷射是真的喜歡你，才會對你這麼容忍。”

    雲霓怕龍澤明誤會，皺著眉看了洪蕾一眼，“那種人，我躲他都來不及！”

    洪蕾趕快舉手保證：“這個我可以證明，城主看到雷射幾乎都不苟言笑的。”

    龍澤明悄悄牽住雲霓放在桌子下的小手，輕輕捏了捏，安撫她的心。雲霓心窩頭覺得暖暖的，偏頭看到澤明朝她一笑。

    龍澤明請教國師：“國師，我曾經聽雷射談到鳳凰城有鎮城寶物，後來我去調查，聽說雷射殺掉所有當時守庫房的人。什麼是鎮城寶物？

    “是啊，澤明問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鎮城寶物應該很貴重，但我並沒聽上任城主提過。”雲霓說道。

    隗殷笑了。“其實這是極少人知道的傳說。傳說鳳凰城有九顆世上罕有的寶石，這九顆寶石能放射一種能量，人只要睡在這九顆寶石當中，就能長生不老。”

    “世上真有傻瓜相信這種話？鳳凰城城主沒有一位是長生不老的，否則城主之位怎會傳到第十二代。”雲霓駁斥這種無稽之談。

    “不錯，人經常因為‘貪婪’兩字而迷失心智。”隗殷重重歎了口氣。

    其實鳳凰城真的有這九顆神奇的石頭，但被他拿走了，但它的作用不在長生不老，而是通往未來的便捷之道，這個秘密是他從一本意外得到的古書中悟出來的，而且普天之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我們把話題繞回來好嗎？狩獵我們當輸的一方，然後呢？”藍天青的鬥志已經被殘忍無道的雷射激起。

    “然後就回鳳祥宮啊！”隗殷露出好笑的笑容說道。輸了不回宮，難道還留下來打掃環境？

    “不好玩。”洪蕾皺著眉抗議，“叫二千人藏在獵場週邊，趁機殺了雷射，我們任務完成，就可以回去了。”

    “洪蕾這主意不錯。”白夌雰說。

    隗殷看著這群性急的年輕人說：“進是攻，退是守，雷射讓雲霓陷於危險中，是等著黑龍和鳳凰女現身，然後殺掉你們，一舉除去他的心頭大患，讓鳳凰城永遠落入他手中。我相信雲霓剛柔並濟的個性可以化解這次危機，所以我們必須繼續讓雷射失望。”

    “但是雷射必定會一試再試，逼雲霓逼到我們出現為止。”龍澤明的表情既痛苦又憤怒。

    雲霓用力捏一下龍澤明的手。“澤明，你放心，鳳凰城的城主絕不是禁不起風吹的花朵。”然後她看著大家說：“你們是我的後盾，有你們在，我們才能趕走雷射，讓鳳凰城的百姓們恢復自由。”

    窗外突然刮起一陣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隗殷很權威地說：“我相信雷射快失去耐性了。”

    洪蕾回頭，用“你只會這招”的神情看著隗殷說：“也是看大樹知道的。”

    隗殷知道她有意挑釁，拈須笑了。“不，用心觀察他近日的作為，由種種跡象看出來的。”

    “老國師，那您有沒有看出雷射他什麼時候會完蛋？”洪蕾這問題是大家都關心的，所以室內登時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到。

    隗殷表情一下變得非常嚴肅。“老天容不下他的時候。”

    雲霓英挺的狩獵裝扮換來不少讚歎的眼光，讓即將娶雲霓為王后的雷射既得意又不放心，他是不放心其他貴族像他一樣愛慕雲霓，然後趁著這次狩獵的機會暗算他。

    “霓兒，過來一點。”雷射決定把正和其他貴族說話的雲霓叫過去。

    雲霓熟練地上馬，她高貴優美的馬上英姿再度贏得眾人的注目。她看著雷射說：“大王，你不是說我們要分兩隊比賽，我過去的話，會阻礙大王的速度。”

    “既然是分隊比賽，那我自願分在雲城主這邊好了。”

    “我也是。看你帶著一群軟腳蝦，哪是我們的對手，我們幫你好了。”

    一聽雲霓說今天的狩獵是場競賽，有幾位和雷射交好的貴族立刻自告奮勇要投效雲霓這邊。

    雲霓搖頭笑道：“隊伍怎麼分大王已經決定好了，各位大人，雲霓要贏大王是不可能的。你們看，大王的獵犬每一隻都大得像狼般可怕，所以待會兒請大家手下留情，別讓雲霓這方輸得灰頭土臉。”

    “放心，雲城主馬上就是我們的王后，誰敢讓你輸呢？”

    “是羅，恐怕第一個放水的就是大王。呵呵──”

    雲霓不過來，雷射只好騎著馬過去。他鐵青著臉，眯著闇黑的冷峻眸子盯著那幾個圍著雲霓不走的貴族。

    “各位該入列了。”

    雷射帶著一股寒意過來，沒有人敢再多嘴，縱使心裡不服，但還是趕快騎著馬回到雷射那隊一看就會贏的隊伍裡。

    “大王，比賽要開始了嗎？”雲霓禮貌地朝雷射一笑。

    雷射看過雲霓的隊伍，有些失望地問：“霓兒，我不是叫你帶些驍勇善戰的人來？”

    “唉！”雲霓歎口大氣，“我是問過許多人，但他們一聽說要和大王競賽，他們就懼怕了，有些推託生病，有些說家中有事，今天願意來的，都是最忠誠勇敢的人了。”

    天氣很好，雲霓宛如嬰兒般細嫩的小臉已經熱得紅撲撲，腰甲一束，束出她姣好的身段，難怪那些人色迷迷地圍著她，雷射胸腹一陣火躁，犀利的雙眼停在她嬌紅的臉蛋上，低下頭，用乾渴低沈的聲音警告雲霓：

    “霓兒，你最好離剛才那些人愈遠愈好。”

    雲霓抬起眼，用一副不懂的神情望著他。“大王，你該叫那些人不要來纏我才對，競賽要開始了嗎？”

    “開始！”雷射低吼一聲，他的人和馬卻仍留在原地。

    雲霓睜大美麗的眼睛問雷射：“大王，不用等你歸隊才開始嗎？”

    “不用。”雷射恨恨地盯著雲霓那張動人的臉。

    雲霓露出燦爛的笑容回頭吆喝：“我們走。”

    雲霓帶領整列隊伍沖出一箭之外，雷射這邊卻因為他還沒入列而不敢動彈。雷射回到隊伍裡，以陰沈峻冷的眼神警告剛才那幾個大膽的人之後，才舉起左手──

    “走！”

    雷射手一下放，整列隊伍齊聲奔騰，鐵蹄落地的聲音鏘然有序，不同於剛才雲霓那隊的淩亂。

    雷射一直以為龍澤明和他的黨羽會混在隊伍裡，幾次故意在雲霓身邊製造危險，卻都是雲霓靠著精湛的騎術自己化解，或是他沖過去解救，龍澤明根本沒有現身。

    半天下來，他們早就大獲全勝，雷射舉手喊競賽結束。

    雲霓集合隊伍向她靠攏，大部份的人都帶了傷，連她也是，幸好她剛才已先請對方手下留情，不然以雷射為首的這些人和狗，是相當剽悍和霸道的。

    但他們的獵狗可就可憐了，渾身是傷的喘著氣，讓她心疼不已，趕快命人帶回去敷藥。

    雷射勝了，雲霓不語，她等著雷射說話。沒想到，雷射因等不到情敵而悻悻然宣佈：

    “回宮！”

    因為他覺得不好玩，狩獵活動便宣告結束。眾人習慣他的反覆無常，嘴上不敢有任何抱怨，改為期待晚上的美酒和今天獵到的野味。

    雷射和雲霓並肩走著。

    雲霓雙眼直視前方，雷射突然問她：“會失望嗎？”

    “什麼？”雲霓回頭看雷射。

    “有好幾次你差點受傷了，他都沒有出來保護你，你不失望？”

    雲霓再轉回頭看著路前方。“大王希望我成為誰的妻子？”

    “當然是我。”雷射說。

    “那為什麼要他來保護我？”雲霓說完，放鬆韁繩，催馬快跑。

    雷射從後追上和她並肩而騎。“霓兒，你還需要什麼？”

    雲霓轉頭看著雷射說：“一顆愛護鳳凰老百姓的心。”

    雷射讓馬慢下，凝視雲霓的雙眸，很清楚地告訴她：“不可能的，這樣的心我只能給你，鳳凰城的老百姓不配。”

    這時，一支突然冷箭疾射而來，雲霓閃躲不及，當箭射進她左臂的刹那，她痛得臉朝天哀叫一聲。

    雷射臉色森寒，立刻眯眼朝四周尋找。而雲霓被人扶下馬後，勇敢地轉頭察看被箭射中的手臂，銳利的箭尖穿過袖子劃過她的臂膀，血流了不少，但傷勢並不嚴重。

    御醫過來遣開雲霓周圍的人，將箭拔掉，替她敷藥，纏上布條止血。

    雷射過來，伸手欲拉正要上馬的雲霓。“你受傷了，我載你回去。”

    “不礙事，一點小傷而已。”雲霓轉過臉，咬著牙翻身上馬，忍痛向雷射說：“我先回鳳祥宮了。”

    雲霓掉頭，策馬用力奔跑。隨著雲霓來的貴族，緊緊追隨他們的城主，而雷射黑著臉留在原地，他沒動，其他人只好等著，雷射命人放開他的狗，一群兇猛的狗吠叫著往樹林裡跑，很快就趕出一群人來。

    原來雷射命一批部下躲在樹林裡，以便隨時出來捕殺龍澤明等一干人，沒想到箭手誤將箭射出，才會讓雲霓受傷。

    “殺了放箭的人。”雷射面無表情地向隊長下令。他的朋友只關心今晚會有什麼娛樂，沒有人上前為面色死灰的人說情。

    阿碧看到城主被眾人簇擁回鳳祥宮，她神色焦急地跑過去。

    “城主受傷了！”有人告訴阿碧。

    阿碧抽口冷氣，眼眶立刻變紅。

    “皮肉傷，御醫已經敷過藥包紮好了。”雲霓拉著阿碧的手，努力漠視傷口一陣陣往外擴散的痛意，回頭向送她回來的人說道：“今天辛苦了，大家早點回家去吧。”

    “城主，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需要時，隨時派人來說一聲，我們馬上來聽候城主的差遣。”

    等大家都走光了，阿碧小心扶著城主進去，把上次省下來的止痛消炎藥丸拿來給城主服下。

    雲霓服下藥丸，阿碧仍是一臉苦瓜。雲霓肯定她心中有事，便問：“阿碧，出了什麼大事？”

    阿碧這才向雲霓稟告：“城主，秦凱今天早上抓了十名小孩，都是剛滿周歲的，那些孩子的父母哭哭啼啼來求城主救命。”

    雲霓黛眉馬上糾在一起。“他們人在哪裡？”

    “幸虧老國師在，老國師說會很快轉告城主，勸他們先回去了。”

    可恨的秦凱！果然利用那些孩子父母的眼淚，要脅他們交出成東吉的雙生子。雲霓說要換衣服，阿碧立刻替她將沈重的腰甲卸下。

    舒服多了，雲霓深吸口氣。“老國師呢？’

    “三位鳳凰女說她們快氣炸了，要陪老國師去找秦凱理論，老國師走大門，她們從秘道出去，雙方在外面會合。”

    雲霓點頭。“阿碧，我們最近常出入秘道，你眼睛耳朵要放機靈些，千萬別讓人把我們這裡的秘密洩露出去，讓刁贊那些人起疑。”

    “城主放心，宮裡這些僕婢都是效忠城主的。”阿碧拿衣服過來給雲霓換上。

    “這樣我就放心了。”雲霓換衣服時，不小心觸動傷口，痛得她咬牙倒吸一口冷氣。

    “城主──”阿碧自責地快哭出來。

    雲霓堅強地搖頭。“沒事。阿碧，婚期愈近，我的心情就愈紛亂不安。”

    雲霓穿好衣服，不想讓阿碧為了她的傷口緊張，就跟阿碧說些心事。

    “城主，黑龍將軍和鳳凰女都回來了，雖然鳳凰女行事作風很奇怪，但她們膽子大，應變力強，你不要擔心了。”阿碧拉著城主坐下。

    “我好怕萬一真的嫁給雷射……”雲霓說不下去了，她突然好想像一般人一樣，難過的時候可以大聲哭叫。

    但她不行，她肩上扛著沈重的責任，有溫情有寄望，讓她卸不下也拋下開，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阿碧貼心地輕揉城主的肩膀，一邊說道：“不會的，我和紅鳳小姐已經想了很多方法，雷射絕對得不到你的。”

    雲霓苦笑。“傻阿碧，你們都想些什麼方法？”

    “最根本的，紅鳳小姐說先下藥，再讓他變成刁贊。”

    “真是傻阿碧！”龍澤明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自背後出現。“有機會下藥，乾脆就一刀殺了他，何必麻煩讓他變成太監。”

    “黑龍將軍，你回來了。”阿碧站起來。

    雲霓怕阿碧將她受傷之事告訴澤明，便向阿碧輕輕搖頭，阿碧皺著眉看向城主的手臂，歎口氣後點頭。

    本以為這樣可以瞞得過澤明，沒想到他銳利的黑眸把她們之間的眉來眼去看得一清二楚。

    龍澤明突然問沒有防備的阿碧：“阿碧，城主發生什麼事了？”

    阿碧已經答應城主不說的，但是將軍問她，她吞吞吐吐的，不知該說還是不該，只好用眼睛向城主求援。

    “澤明。”雲霓拉住龍澤明的手，“阿碧有事要辦，你先讓她下去。”

    “阿碧告退。”阿碧說完，趕快轉身出去，還把門緊緊帶上。

    龍澤明反手握住雲霓的小手，眼睛凝視著她。“霓兒，你有事瞞我。”

    豈料堅強的雲霓聽了龍澤明這句話之後，眼睛突感灼熱，忙將額頭靠向她此生唯一想依靠的肩膀上。

    “霓兒……”龍澤明扶著雲霓的右肩。

    “澤明，別讓我嫁給雷射。”

    雲霓哽咽的請求讓龍澤明心如刀割，他雙手用力將她抱緊，恨不能將她揉進赤熱的心裡。

    龍澤明心痛地說：“霓兒，我用我的生命保證，絕不會讓你嫁給雷射的。”

    雲霓雙手圈著澤明的腰，閉著眼呼吸著代表他忙碌的汗味、塵味，他的擁抱和手上的力量治好她的沮喪。

    “今天狩獵輸得很成功。”雲霓不想動，賴在他懷裡說話。

    龍澤明笑了，等他笑聲停止時，他輕輕撫著雲霓如絲的秀髮說：“難怪這麼早就回來，我已經集結了五千舊屬，他們扮成各種人物，正慢慢住進城裡。”

    雷大王和雲城主結婚是件大事，鳳凰城近日湧進準備慶賀的貴族富商和百姓，一下增加許多人，讓治城的官兵們忙得焦頭爛額，後來只要進城的人看起來老實，又有保人，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來去。

    “城外不說，雷射在城裡就安排了三萬兵力駐守，何況又有這麼多的老百姓，這仗要是打起來，老百姓會先遭殃。”

    天命使然，再累，雲霓心裡還是記掛鳳凰城百姓們的安危。

    “雷射的部下對他的殘暴不仁頗有微詞，這三萬人中不全是效忠雷射，放心，我會想出一個以少勝多的辦法。”龍澤明說。

    戰爭是殘酷的，他只能儘量想辦法減少死傷。

    “我相信你，你不傷一人就能拿走祭品，把秦凱和刁贊要得團團轉。”雲霓臉上總算重現笑意。

    “也幸好三位鳳凰女膽量都夠。”龍澤明不敢獨自攬功。

    她們都玩過雲霄飛車、高空彈跳、滑翔翼、拖曳傘，所以站在竹子組起來的架子上，對她們來說根本排不上刺激排行榜。

    雲霓說：“當然，她們是鳳凰女啊，只是，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她們才能增加我的力量，使鳳凰城重獲自由？”

    “老國師把這件事當成最高機密，連我也不說。”龍澤明有點傷神地告訴雲霓。

    雲霓無奈地籲了口氣說：“真希望早日脫離這場惡夢。”

    雲霓不想告訴澤明，後天就是她要嫁雷射的日子。

    “霓兒，一定會的。”龍澤明低語。

    龍澤明雙眼灼熱，他痛苦地仰頭拚命眨眼。後天，雷射就要強娶雲霓，但到現在他心中還沒有保護她的好計策。

    低著頭的雲霓突然發現澤明的衣服破了，就在大腿上，而且上面還有血跡。

    “你受傷了！”雲霓一驚，直起身子推開澤明，執意要看他的傷口。

    龍澤明拉住雲霓的手說：“沒什麼，練習新劍法的時候受了一點小傷。”

    原來，龍澤明為了不把心思放在雲霓今天的狩獵上，便跑到僻靜安全的地方練劍發洩，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這道傷怎麼來的，連他也不知道。

    他的手不巧抓到了雲霓手臂上的箭傷處，雲霓登時痛得五官全擠在一起，龍澤明動作很快地卷起她的衣袖看。

    “霓兒──”龍澤明看到她的手纏著布條，眼睛紅了，一顆心揪痛得說不出話來。

    “御醫替我上過藥，剛剛也吃下夌雰的藥丸了。”雲霓急著去拿藥箱回來替澤明敷藥，她推開澤明的手，到櫃子裡把藥箱拿出來。

    雲霓很快回來，俐落地撥開龍澤明的衣裳，剪破他的褲管。龍澤明低頭看看傷口，一道十來公分的傷痕，可能是被他削碎飛起來的尖銳石片劃過，傷口的血已經乾了，但傷口周圍有暗紫的瘀青。

    雲霓低著頭，眼淚忍不住滴到他的大腿，她立即別過臉，提起袖子擦淚。

    龍澤明勾起雲霓的下巴，凝視她泛紅的眸子，咽喉酸澀痛楚，臉上卻強掛著笑臉說：“你這麼愛哭，只不過是一道小傷罷了。”

    雲霓推開他的手，撇撇嘴說：“我什麼時候愛哭過了。”

    “對啊，我記得雲城主最愛笑，笑聲清脆悅耳，我每天都專程來聽你的笑聲，那天才有精神做事。”

    “你又胡說！”雲霓被逗得抿嘴輕笑，握著的粉拳還沒捶到龍澤明，便先被他抓到嘴邊親了一下。

    龍澤明握住雲霓的手，兩對眼睛一對上，立刻膠著在一起。龍澤明順勢將她摟進懷裡，臉頰在她柔軟的秀髮上斯磨著。

    雲霓依偎在澤明懷裡，滿足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又歎氣了。”龍澤明問。

    雲霓抱著他的手，天真地說道：“希望時間永遠靜止。”

    “我也是。”換龍澤明歎氣。

    但時間是不可能靜止不來的。他們突然聽到阿碧的聲音──

    “刁總管，你怎麼來了？”

    “我奉大王的命令來看雲城主，還要轉告城主一些事情。”刁贊一對賊眼先溜完大廳，溜完後，準備往裡面走。

    阿碧更大聲地說：“城主今天狩獵受傷，這會兒人在房裡休息，有事請跟我說，不然就請你過一會兒再來吧。”

    “阿碧，你以前講話沒這麼大聲，現在怎像小蕾一樣囉嗦。”刁贊被阿碧堵在大廳進不去，心情老大不爽。

    “喲！刁總管，您這人怎麼搞的，特地跑來鳳祥宮說我囉嗦，虧我還拿您當好‘姐妹’看。”洪蕾嗲中帶潑辣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洪蕾回來了。

    口才反應都沒有洪蕾好的阿碧放下心往後退，讓洪蕾處理。

    刁贊聽到洪蕾說將他當好姐妹看時，一時啞口無語，只覺兩片臉頰燙得需要弄勺冷水來淋。

    可恨！為什麼一碰到這鬼丫頭他就像傻瓜一樣沒轍？刁贊忸怩地搖了一下身體。“你──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什麼姐妹！”

    “可是──我沒辦法把你當哥兒們啊！”洪蕾拉扯刁贊的衣袖，臉上表情又天真又為難──極為為難。

    “我什麼都不當。”刁贊狠狠瞪她一眼，生氣地抽回袖子。

    洪蕾竟然鼓起臉頰，比刁贊還要生氣地噘著嘴。“不當就不當！反正我就算報出您的名號，人家也一樣不買帳，還以為刁總管多行，到哪裡都暢行無阻咧。”

    “你說誰不買我的帳？”刁贊一聽，皺眉查問誰敢對他不敬。

    “就那個江湖郎中秦凱啊。今天早上莫名其妙抓走我表姐剛滿周歲的兒子，我表姐、表姐夫帶著家裡全部的金子來找我，要我想辦法救救他們的兒子，結果我才報出您的大名，秦凱的部下竟然就大聲說‘刁贊算什麼東西、我們國師要他死他就活不了’，真是氣死人！”洪蕾生氣又憤慨。

    “秦凱他敢這麼說？”刁贊咬牙說道。

    “不是秦凱敢這麼說，是秦凱家的看門狗都這麼說。”洪蕾大聲糾正刁贊的錯誤，還賣力煽風點火：“連個看門的小隊長都敢看不起您刁總管，那個滿嘴胡說八道、整天在大王身邊搶功勞的江湖術士在您背後一定經常眨損您。”

    刁贊咽不下這口氣，鐵青著臉，轉身就要衝出鳳祥宮。

    “刁總管，大王要你來告訴城主什麼事情？”阿碧這時大聲叫住刁贊。

    對喔，差點忘了他是來替大王傳話的。

    刁贊趕快停住轉身，“大王要雲城主今晚和貴族們一齊參加晚宴。”

    “雲城主是女人耶，你們大王怎老是要她抛頭露面？”洪蕾拉住刁贊問。

    “不知道。不過秦凱在大王耳邊嘀咕，大王就叫我來傳話了。好啦，別拉著我，我還要去找秦凱算帳。”刁贊拍拍拉住他的手。

    洪蕾立刻放開手。“找到秦凱，放聲罵沒關係，要證人來找我就是！”

    “小蕾姑娘，你為什麼要幫我？”刁贊抬起頭來，雙眼直視洪蕾的眼睛。

    “三八。”洪蕾揮手說：“比起秦凱，你算是好人，我當然站在你這邊了。”

    有人說他是好人，刁贊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他挺挺胸，吸口氣後向洪蕾說：

    “謝謝。”

    洪蕾微笑揮手。“不客氣，快去找秦凱吧。”

    阿碧靠向洪蕾說：“紅鳳小姐真是厲害，一點都不怕刁贊。”

    洪蕾告訴阿碧：“我可以讓他們天天狗咬狗。”

    阿碧相信，她看著刁贊瘦長的身影跑走，很期待地說道：“希望秦凱和刁贊兩個壞人吵起來之後拿刀互砍，替自己積些陰德。”

    洪蕾大笑。“阿碧，你要是見識過未來世界的壞蛋，刁贊這號人物就不算是狠角色了。”

    未來世界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連刁贊這種人都不叫大壞蛋，太可怕了！她阿碧一點也不嚮往未來世界。

    刁贊走得不見影了，雲霓和龍澤明才走出來。

    “小蕾你回來了。國師和夌雰、天青她們呢？”龍澤明問。

    洪蕾回道：“他們都回來了，現正在偏廳休息。”

    “霓兒，我們先到偏廳去。”龍澤明牽著雲霓的手。

    洪蕾跟進去之前回頭跟阿碧說：“阿碧，有進步了，外面交給你，不管誰來都大聲跟他說話，我馬上出來挺你。”

    “是，我會。”阿碧點頭。

    她已經抓到守門的竅門，就是：一要嘻皮笑臉和對方東拉西扯：二等對方臉色變差了，順著對方通報或讓開就好。

    隗殷、雲霓、龍澤明，白夌雰、藍天青、洪蕾一一落坐後，龍澤明先發言：“雷射不止叫秦凱到處抓小孩，又一再要霓兒和他一起在眾人面前露面，實在太可恨、太卑鄙無恥了。”

    龍澤明恨得握拳擊桌。

    隗殷看龍澤明和雲霓一眼，然後說道：“我知道你們兩人感情很好，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勸你們先把兒女私情放在一邊。”

    雲霓紅了臉，低下頭說：“雲霓知道。”

    洪蕾打抱不平：“老國師，城主已經盡心盡力了。”

    藍天青拉一下洪蕾，叫她先不要講話。

    隗殷微微一笑，頭輕點一下，看著他們說：“我明白。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鳳凰城恢復以前那樣，是個繁榮的城市，我相信你們做了許多犧牲都是為了同樣的目的。”

    每個人都因隗殷這番話而點頭。

    隗殷感慨地述說：“鳳凰城因為地形像只鳳凰而成名，雲霓剛好是第十二位城主。上代的天象顯示，鳳凰城將遭到史無前例的災禍，不幸這災禍竟落在才剛接任城主的雲霓身上。幸好天象示警，我和上代城主才有時間找到保護鳳凰城的方法。”

    “就是鳳凰女？”藍天青看著隗國師問。

    隗殷點頭。“金、木、水、火、土這五種元素是世上最重要的物質，他們各有特質，卻又有一種互相依賴、互相制衡的連鎖關係，你們五人，就代表這五行。而雷射尋找的那九顆寶石，代表九星。五行的‘行’字，是‘順天行事’的意思，這其中包括五方四時，生克宜忌。總之這其中的道理學問一時三刻是講不完的，重要的是五行相生可以助火鳳殺死雷射，五行和九星羅織成陣，可以產生轉換時空的效果。”

    所有的人都聽呆了，過了片刻才陸續有了反應。

    “但九星失蹤了。”雲霓想起雷射也曾問過她九星的下落。

    “霓兒，隗國師一定知道九星在哪裡，不然我們怎麼可能穿梭在過去和未來間。”

    隗殷帶著笑意看向龍澤明，“澤明，你真聰明，九星我是早就將它們放在適當的位置上了。地利、人和，現在我們要靜待天時，便能一舉打倒雷射。”

    “‘天時’什麼時候到？”最性急的洪蕾問。

    隗殷搖頭。“你們五個人都很重要，也都要忍耐，不能在天時到前因衝動而自毀五行。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雲霓和龍澤明送老國師進去休息，白夌雰回頭看到藍天青果呆坐著，便輕輕搖搖著她。“天青，你在想什麼？”

    “沒有。”藍天青回頭看了夌雰一眼，搖頭說沒有，其實她正在想老國師剛才那句話。

    不能在天時到前因衝動而自毀五行。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雲霓雙眼冷靜地撂過大殿裡的客人，卻看到大柱後面、角落暗處分散帶著刀劍的衛兵。請客排出這陣仗，雷射是連自己的朋友都不信任，一定要有這麼多人保護，還是這場晚宴隱藏其它用意？

    雷射如劍的眼光緊隨著她，那眼神既冷戾又懷疑，像要讀出她的內心一樣，又像恨得要將她吞噬掉一般，令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雷射若不聰明，光靠勇猛是不可能讓人擁戴為大王的，他的眼神別有含意，這場晚宴也一定別有目的。

    秦凱呢？怎麼沒看到他的狗頭軍師？

    雲霓舉起酒杯，洪蕾手執酒壺馬上靠近雲霓。

    “倒酒，我要敬大王。”趁洪蕾倒酒的時候，雲霓細聲跟她說：“找刁贊套出秦凱在忙什麼。”

    洪蕾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知道了，然後退後二步。

    “大王，今日狩獵蒙大王手下留情，雲霓敬你。”雲霓面向雷射，纖手捧杯，仰頭一口喝下杯裡的甘露。

    “好！”雷射大喜。“本王換大盅，陪你對飲三杯。”

    話才說完，刁贊已經奉上大盅，並且倒滿美酒交給他的主子。雷射一口一大杯，像在灌水一樣。

    洪蕾捧著剛才倒給雲霓喝的酒壺，窈窕的身軀如綠嫩的柳條一樣輕盈款擺，頭上腰上的環翠互相輕擊，發出娜娜當當好聽的聲音，許多正在喝酒的人停下一切動作看著她。她笑著走到雷射旁邊，屁股一搖，巧妙地頂開刁贊，占上刁贊的位置，換來陣陣莞爾的笑聲。

    “城主剛才命小蕾來替大王倒酒，請大王允許。”洪蕾向笑過的雷射請示。

    “好。”雷射愉快地答應。“阿碧，你也再向城主斟酒。”

    “是。”阿碧拿起另一壺酒，替雲霓倒滿酒杯。

    “那雲霓就失態了。”雲霓衣袖掩口，喝下第二杯。

    “好！”雷射大笑，喝下洪蕾替他倒的第二杯酒。

    雲霓喝完第三杯時，一張娟秀的臉白裡透紅，比三月桃花還要動人。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雷射喝完第三杯，又喝第四杯、第五杯，酒倒完了，洪蕾將刁贊手上的酒壺拿過來繼續倒。喝吧，最好今天晚上喝死你！

    沒想到雷射酒量好到這地步，連喝六大杯還不倒，竟還興致勃勃跑到場中對著雲霓高歌。他唱那拖得長長的什麼兮、什麼之，沒有節奏沒動感的，在洪蕾聽來簡直無趣到極點，便趁著把酒壺塞還給刁贊時問：

    “刁總管，這種熱鬧場合，那江湖術士沒來，是不是您把他的惡形惡狀告訴大王，大王罰他不能來？”

    刁贊告訴洪蕾說：“大王叫他去辦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您完了！”洪蕾對刁贊搖頭，露出他肯定很快完蛋的表情。

    “什麼意思？”刁贊竟也覺得心裡發毛。

    “還問我什麼意思！我問您，以前大王最信任的人是誰？當然是您了，沒錯吧。現在大王不把重要的事交給您辦而交給他，這不是表明您失寵了，不被大王信任了。”刁贊聽得滿臉發青，洪蕾則嘴巴沒停地說下去：“哼，他除了看風水、噴口水、亂抓小孩，搞得天怒人怨之外，還有什麼讓大王信任他的能力？對了，一定是這樣，那鬼江湖術士在背後中傷您，在大王面前說你不好，不然您說說看，大王叫他去辦什麼重要的事？”

    “他們談話的時候很神秘的樣子，好像不讓我知道。”刁贊說。

    洪蕾聽他這麼說，馬上一副可憐的表情，重重歎了口氣說：“刁總管，您可要小心護著脖子上的腦袋，以後有事來找我商量。”

    “有事找你商量？”

    看小蕾認真的模樣，刁贊一時覺得腦袋空空、脖子涼涼，他失神地看著她。

    “當然，您的大王喜歡我家主子，而我主子又個寬宏大量的人，若是大王要殺您的話您就趕快派人來通知我，我替您去求我主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多少會替您說說話的，我和您認識也算有緣，我不願意看您被秦凱活活害死。”

    洪蕾言語中一直捧著刁贊，句句用“您”來和刁贊對話，這讓刁贊心裡產生一種不願被看輕的自尊，忍不住衝動地說出來：

    “哼，秦凱以為故作神秘我就不知道，其實他為了要找那九顆寶石，今夜帶人去鳳凰城的宗廟。”

    洪蕾心裡驚詫，但臉上完全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刁贊聽到大王的歌唱已近尾聲，匆匆向洪蕾說：“不要再說了。”

    “喔。”洪蕾點頭，點給城主看。

    雲霓耐心聽雷射唱完，才起身向他告罪，以箭傷疼痛為由帶著阿碧和洪蕾提早離開穢亂的晚宴。

    一走出鳳麟宮，雲霓便迫不及待問道：“小蕾，刁贊跟你說什麼？”

    “壞消息，秦凱帶人去宗廟找九星。”

    雲霓聽完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且走路的速度加快。雲霓走了幾步，忽然頓住，身體旋向另個方向，往隗殷住的方向走去。

    隗殷的家人看到很少出門的城主翩然蒞臨，趕快請她進入書房。

    雲霓見了老國師，立刻將秦凱去宗廟找九星的事說給他聽。

    “老國師，怎麼辦？我擔心秦凱找到九星，或是做出褻瀆歷代城主的事來。”雲霓坐立難安。

    隗殷神色凝重，叫守在門外的兒子進來，嘴巴附在他耳邊急促而小聲的說話，雲霓只聽清楚最後一句──

    “儘快找到黑龍，把我的話告訴他。”

    隗殷的兒子匆忙走了。

    “老國師──”雲霓坐立難安地看著隗殷。

    隗殷告訴雲霓：“看來秦凱比我想像中聰明，他可能悟出九星的真正用途，所以急著想要得到。”

    但站在一旁的洪蕾卻嗤笑道：“這也叫聰明！鳳凰城創城才幾百年，就已經傳了十二代城主，九星怎麼可能會使人長生不老嘛，除非他被騙了。”洪蕾美目盯著隗老公公說：“被老國師騙了。”

    隗殷果然露出老狐狸的笑容給洪蕾看。

    雲霓黛眉又緊蹙在一起，“秦凱可能會來拷老國師麻煩。為了安全起見，老國師您明天一早到北山暫住，這樣我會比較放心。”

    “正值多事之秋，躲不是辦法。”隗殷告訴雲霓她們：“反倒是你，要加倍注意自己的安全。”

    “國師之意……”

    “雷射動作不斷，宮中戒備愈來愈森嚴，想必雷射一定是聽到消失多年的黑龍和鳳凰女回來的消息，這對我們非常不利。為了找到九星、黑龍或鳳凰女，雷射最可能從我們兩人下手。”隗殷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種聽天由命的豁達。

    雲霓歎口氣後突然笑了。“能拼則拼，拼不過也只好認命，只可憐了鳳凰城的百姓。”

    洪蕾和阿碧聽到城主的慨歎，眼睛不覺變紅。

    隗殷安慰她說：“先別氣餒，輸贏總是要到最後才見分曉，我和你們一起回鳳祥宮等澤明的消息。”

    她們回去等著，不久，有人來向雲霓報告說秦凱帶兵要強進宗廟，傷了守宗廟的官員，老百姓們看不下去加入混戰，現在百姓們愈聚愈多，個個都異常憤怒，秦凱也叫人回去請求增援。

    雲霓馬上站起來，“阿碧，立刻備車！”

    “難道城主想去宗廟？”阿碧睜大了眼。那很危險的。

    “別問了，快去！”雲霓厲聲催促。

    “是！”阿碧不敢多話，馬上傳話下去。

    “城主。”鳳凰三女齊聲叫喚。

    雲霓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說：“雷射的軍隊一到，秦凱必定會下令格殺阻擋他的百姓們，到時將死傷無數，我必須趕去阻止。”

    隗殷告訴三位鳳凰女：“就讓她去吧。我要藉重你們三人的智慧，想出挽救鳳凰城的對策。”

    阿碧說車子準備好了，雲霓轉身要出去的時候，洪蕾突然叫住她。

    “城主，夜露甚涼，穿上披風再去。”

    “謝謝。”雲霓讓洪蕾替她穿上披風，阿碧也忙著替自己穿上。

    “阿碧──”雲霓要讓阿碧留下。

    “阿碧跟城主去。”阿碧態度堅決地跟在雲霓旁邊。

    隗殷點頭。雲霓歎口氣，伸手牽住忠心又固執的阿碧，“走吧。”

    看著雲霓和阿碧毫不猶豫的往外走，藍天青心情沈重地看著隗國師，“為了老百姓們，城主幾乎不顧自己的性命了。”

    “所以我們一定要幫城主把雷射殺掉，讓鳳凰城恢復昔日的富足和自由！”洪蕾握拳擊掌。

    “光說沒用，我們坐下來好好討論。”白夌雰說。

    三女齊回頭看著閉著眼睛、手掌蓋著臉、手指來回擦著眉心的隗殷。

    “老國師，現在不是打瞌睡發呆的時候，您先起個頭，我們才有方向啊！”洪蕾雖然像在說笑，但表情卻十分嚴肅。

    “我正在想。”隗殷放下手，睜開充滿智慧的眼睛看著她們三人說：“你們仔細聽著……”

    雲霓趕赴建于鳳祥宮南方的宗廟，馬車還未到，就聽到人聲頂沸，面對手拿著兵刀的士兵們，處於弱勢的老百姓們擋在宗廟門口，不停地力爭喊叫。

    “解下兵刃，不許帶兵器進入我們神聖的宗廟。”

    “統統捉起來！要是誰敢反抗，格殺勿論！”秦凱失去耐性，大聲命令手下，誰阻撓就殺誰。

    雲霓看阿碧一眼，阿碧立刻站起來大喊。“讓開！城主來了！”

    阿碧的喊聲引起一部份人的注意，接著他們也幫著大喊：“城主來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城主來了，不管是雷射的軍隊還是老百姓們，他們看到城主的馬車，紛紛讓路。

    雲霓乘坐的馬車順利走進兩路人馬中央，她下車走進老百姓的行列當中，看到不少人身上已經掛彩，她鐵青著臉回身命令秦凱：

    “叫你的士兵把刀劍收起來！”

    秦凱仗著今夜是奉雷射之命辦事，冷笑一聲說：“雲城主，你最好讓開。”

    雲霓瞪視秦凱，“你好大膽！我不讓便又怎樣？”

    “我是奉‘大王之命’來找九星的下落。”秦凱態度狂妄。

    “什麼是九星”雲霓故意裝作不知道。

    “雲城主，難道隗殷沒有告訴過你嗎？”

    “有話直講，少在那裡賣關子！”雲霓說道。

    有數千人正在聽他們說話，秦凱多疑，不願講太多。“雲城主，我還要回去向大王交差，你不要為難我。”

    “我不為難你，你可以帶二十個人進去，進去的人依規定必須解下武器。”雲霓手上突然握著一把短劍，她清楚地警告秦凱：“誰敢不照規定強行進入，就看我手上這柄寶劍答不答應！”

    雲霓這麼一說，她四周的老百姓們齊點頭，個個無畏地向她靠攏。

    再兩天，這老是唱反調的婆娘就要成為大王的新娘，他秦凱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傷她一根寒毛。秦凱斟酌情勢。這一拖延，人群似乎愈聚愈多，恐怕情況愈難控制，他只得點頭妥協。

    秦凱把氣發向站他後面的隊長：“你沒聽到雲城主所說的話嗎？”

    緊靠著雲霓這邊的氣氛明顯松緩下來，雲霓讓路給秦凱進去。秦凱和一干人經過雲霓面前時，雲霓大聲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前代城主都已經成了神，你們進去心要誠敬，不要擅動禮器，否則必會遭受報應！”

    “進去！”秦凱大喝一聲催隊伍前進，一張臉已是十分難看。

    是誰洩露他來宗廟消息，讓雲霓這女人趕來阻撓他的工作，回去一定把要他找出來！

    這時，有人將手搭在雲霓的肩上，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澤明，他已經帶著北山的志士們混在人群之中。

    雲霓勇敢應付秦凱的表現龍澤明全看在眼裡，四周或許有雷射的手下在注意他們，所以不方便談話，但他黑眸帶著敬意，輕輕搖頭叫她不要說話，然後站在她背後小聲告訴她：

    “我們會保護宗廟，你帶阿碧先回去。”

    雲霓轉身，瞥澤明一眼：你要小心。她的眼睛流動著這樣的感情，然後走進宗廟向祖先上香。

    雲霓向祖先禱告之後，香交給阿碧插進香爐，然後對阿碧說：“阿碧，我們回去。”

    秦凱正樂得雲霓不找麻煩，大聲說道：“恭送城主！”

    雲霓不理他可恨的笑容，莊嚴雍容地走出宗廟，坐上馬車，打道回鳳祥宮。

    裡裡外外都搜過了，就是找不到大王急著要的九星，秦凱恨不得連地板也給掀開，但實在忌憚廟外愈聚愈多、愈來愈憤怒的老百姓。識時務者為俊傑，秦凱走出宗廟，抬手大喊一聲收隊，隊伍很快整列好，可見平時訓練有素，老百姓赤目含怒讓路給他們過去。

    秦凱以為走在隊伍中間就不會被生氣的群眾砸到，沒想到，正好有一顆梨不偏不倚丟到他的頭，秦凱停下來回頭瞪視，要找出誰膽敢拿東西丟他，在亂哄哄的群眾中突然看到一張教他寒毛直立的臉孔。

    那對冷颼颼的黑眸像利刀般可怕，當那冷峻犀利的眼神和一抹冷笑停在他臉上時，他就覺得臉好像被刀刀劃到一樣刺辣。

    秦凱還以為是閻羅王來向他索命，趕緊用力眨眨眼，這才確定那個威脅他性命的人原來是大王要殺的龍澤明。

    “他是黑龍，抓住他！”秦凱大聲命令身邊的士兵。

    老百姓聽到黑龍二字，臉上帶著驚喜之色回頭望著黑龍將軍。龍澤明無懼四周舉刀相向的士兵，高大黑色的身影走出自動讓路的群眾之間，他身邊陸續出現一個又一個相貌威武、體格壯碩的人。

    龍澤明大聲問臉色愈來愈蒼白的秦凱：“秦凱，你昨天派人捉走十名才滿周歲的孩子，現在他們怎麼樣了？”

    捉十名小幼兒？群眾聞言譁然，連保護秦凱的士兵們都露出對秦凱作為不屑的表情。

    秦凱泌出冷汗，趕快抬出一個人來：“我是奉大王之命捉人！”

    龍澤明劍眉往上一揚，“幼兒何罪？你們主從二人向來狼狽為奸，我黑龍今夜是特地來此警告你們的，好好照顧那些小孩，任何一個都不能發生一點閃失，一丁點都不行，否則我黑龍會拿你的命來抵。秦凱，人一旦沒有了性命，就不能奢望榮華富貴了，你說對嗎？”

    秦凱突然大聲笑道：“同樣的道理，你若沒了性命，就不能威脅我了！我早就猜到你會出現，所以埋伏許多人馬要抓拿你。”秦凱大喊：“快上來啊！抓到黑龍的人大王重賞黃金！”

    秦凱命令士兵，沒想到他們的回應不如秦凱預期，秦凱莫名其妙地轉頭看。

    “秦凱，你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已經不管用了。你以後若敢再踏進宗廟，我會立刻毀掉你想要的東西。記住我說的話，也可以去告訴雷射。現在，滾！”

    評量現在的狀況，秦凱決定暫時放黑龍一馬，他含恨咬牙，吆喝隊伍跟他回去，來保護宗廟的群眾向秦凱他們大聲噓喊，直到他們走遠。

    “欸，黑龍將軍不見了！”有人高喊。

    黑龍將軍真的不見了，老百姓們笑了，他們相信只要有需要，城主和黑龍將軍隨時會出現在他們身邊的。

    聽說秦凱連夜求見雷射，談到天快亮時才離開鳳麟宮。

    雲霓等澤明等到天亮還不見他回來，不放心，在房裡來來回回走著，直到阿碧看不下去，拉著她，將她壓進椅子裡坐下。

    “阿碧，你聽到的消息確實嗎？澤明真的沒事？”雲霓一坐下，又開始問了。

    阿碧保證：“千真萬確。秦凱埋伏的軍隊被黑龍將軍殲滅，所以秦凱被雷射踢了好幾下屁股。”

    “那是他自作孽！”雲霓說道。

    這時，秘道門前的竹棍子突然全都倒下，阿碧和雲霓立刻停止說話，睜著眼看著門被打開。

    幸好進來的人是龍澤明，雲霓和阿碧放心籲了口氣。龍澤明進來之後，她們很有默契的撿起竹棍讓它們重新靠在老位置上。

    雲霓告訴阿碧：“阿碧，去外面守著，除了老國師和鳳凰女，不管誰來我都不見。”

    “是。”阿碧答應一聲，趕快走出房間，回頭將門關上時，裡面的情侶已經緊緊相擁在一起了。

    雲霓踮起腳尖，雙手抱著龍澤明的脖子說：“我好耽心你。”

    龍澤明摟住雲霓的腰身，嘴親吻著她的髮絲，“不要耽心我，我只要你好好照顧自已。”

    “我會。你也是。”雲霓說。

    為什麼她最近總有種可怕的想法，總覺得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下次她和澤明見面是什麼時候？又會是什麼情形？雲霓茫然地用力擁抱著她這生最愛的人。

    龍澤明透過雲霓的擁抱，心痛地發現雲霓正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雙臂用力，鼓起胸膛，希望用身上的溫暖解除雲霓的恐懼。

    嬌柔的雲霓被緊鎖在一片堅實的胸膛裡，聆聽他的心跳，聞著他的味道，兩人相依相偎，珍惜這寶貴的一刻。

    過了好一會兒，龍澤明才說：“霓兒，我是從老國師那裡過來的，鳳凰女也都在那邊接受老國師訓練。”

    雲霓在他懷裡點頭，“老國師說了什麼？”

    “他說，時間快到了。”龍澤明說。

    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時間指的就是他們期待的“天時”。

    “還說了什麼？”雲霓問。

    “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霓無法忘記，明天雷射會派秦凱和刁贊來迎娶她；看來，她要有犧牲自己的準備了。

    雲霓抬起雙手輕輕推開澤明，“聽說秦凱向雷射要求派更多的兵給他。”

    龍澤明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說：“雷射答應了嗎？”

    雲霓擰著眉點頭，“雷射現在知道你在城裡，發誓一定要抓到你。澤明，你要小心，凡事不可大意。”

    龍澤明重新將雲霓摟進懷裡說：“霓兒，你不要──”

    “刁總管，您怎麼這麼早來，我們城主人還在睡哩！”

    “雲城主昨天狩獵受傷，大王交代本總管送藥過來。”刁贊邊說，眼睛邊找他的朋友，小蕾姑娘。

    阿碧看看刁贊和跟在他後面的新太監，他們雙手捧著沈重的託盤，託盤上面還蓋著絲巾。那哪像是藥啊！

    阿碧盯著那兩隻託盤說：“阿碧替城主謝謝大王，放在桌上，等下我拿進去就好。”

    龍澤明和雲霓聽到阿碧的聲音，立刻分開，雲霓拍拍龍澤明的胸膛，“你先去老國師那裡，有事我會派阿碧傳話。”

    龍澤明離開前，匆忙親了一下雲霓的額頭，然後打秘道門，身子一閃，就不見人影。

    雲霓將竹棍推到角落，然後趕快脫掉衣服鞋子，躺到床上裝睡。

    刁贊瞪著阿碧，“你讓路！除了藥，還有大王親口交代要送到雲城主手上的新嫁衣。”

    阿碧張開雙手堅持代勞，“由我交給城主還不是一樣。”

    城主看到這些東西心裡一定會不舒服的。

    “阿碧，你再擋路，休怪我不客氣了！”刁贊臉一沈，撂下狠話。

    “阿碧，請刁總管進來。”房裡的雲霓出聲了。

    “是。”阿碧很快看刁贊一眼，心想：有機會我阿碧也要狠狠踹你一腳。“刁總管，請。”

    “哼。”刁贊向阿碧重哼了一聲，不過推開門進去之後，馬上換過另一種嘴臉，笑著走向已經坐在桌前的雲霓。

    “奴才見過雲城主。”刁贊見禮。

    雲霓視線跳過刁贊，看向他後面捧著託盤的人。刁贊立刻命他們將託盤拿到雲霓面前的桌上放下。

    “我和大王的婚禮明天才要舉行，為何今天就送這些東西過來給我？”雲霓不看桌上，冷靜而清楚地問刁贊。

    “是這樣的，大王怕雲城主反悔。”刁贊說。

    雲霓冷笑一聲，“刁贊，你是堂堂大總管，也是雷射的心腹，你說，這件事我有反悔的機會嗎？”

    “沒有。”刁贊搖頭，“你要是反悔或不從，事情會很嚴重的。雲城主，您房裡放著竹棍是用來打耗子的嗎？”

    雲霓詫愕地瞪視刁贊，刁贊竟然斜著嘴笑了笑。

    阿碧忍不住罵刁贊：“刁贊，連你大王見到我們城主都客客氣氣的，你這種態度太過分了，我要去告訴大王，說你對城主不敬！”

    刁贊舉起手說：“不忙。雲城主，黑龍剛才已經被秦凱捉走了。”

    雲霓說不出話，反倒阿碧吼道：“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的話？！”

    “是不是明天你們就知道了。雲城主，大王要奴才轉告，婚禮過後大王會讓雲城主看他為你準備的禮物。刁贊告退。”

    等刁贊走後，雲霓趕快叫阿碧拿火把過來，親自走進秘道察看；走到一半，發現地上有折斷的刀劍，雲霓覺得不妙，扶著牆，卻摸到牆上未乾的血漬，一陣暈眩襲來，她抱著阿碧說不出話來。

    阿碧不知怎麼安慰城主。

    幸好，雲霓深吸幾口氣後，又變得十分堅強，“阿碧，我們去找老國師，說不定澤明沒事，千萬不能掉進他們的圈套。”

    阿碧用力點頭，“對！我們快點找老國師他們商量。”

    隗殷聽了說明之後立刻叫人暗中尋找龍澤明，甚至派人到北山去問。一直到了晚上，沒一個人說今天有誰見到龍澤明。

    隗殷突然覺得很累，他閉著嘴，一句話也不說，三位鳳凰女也使不上力，坐在一旁陪著等消息，然後又陪著歎大氣。

    到最後，雲霓絕望地站起來，隗殷抬起臉看著她，眼裡浮上薄薄的水氣。

    “雲霓，回去吧。明天等著嫁給雷射。”

    雲霓聽了隗殷的話，雙眼馬上被淚水沾濕，心裡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她噙著淚向隗殷點頭，然後和阿碧走出隗家。

    雲霓在馬車上捂著嘴痛哭，哀戚的哭聲，讓阿碧喉嚨跟著哽咽。

    今天是雷射和雲霓結婚的大日子，天氣好得讓雷射滿意。來參加他的婚禮的皇親國戚貴族高官齊聚在大殿上，而打扮得鬢影釵光的貴夫人們穿梭于廳堂房裡和花團緊簇的花園，忙著將新娘打理至完美無缺方肯甘休，然後小心扶著宛如天人的新娘坐上刁贊和秦凱護送的馬車，將新娘迎娶到鳳麟宮。

    雲霓頭戴明珠和黃金打造的鳳冠，身著繡著百鳳、沈重而華美的拖地長袍，她端莊而穩重的挺著腰身，顯襯她天生高貴的氣質。她由貴婦攙著走上紅色地毯，前後方皆有身份高貴的夫人伴隨。

    洪蕾和阿碧走在貴婦後面，白夌雰和藍天青跟在洪蕾和阿碧身後。

    雷射身上的華服足以媲美雲霓的服裝，他站在前方的高臺上對著雲霓微笑。

    普天下只有雲霓配得上他，如果她肯忘掉黑龍，並且事事順著他，那他的婚姻將十分美滿，只可惜……

    雷射想起他的死對頭龍澤明，臉上的肌肉逐漸僵硬。

    算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龍澤明也成了階下囚，不久就要處死；所有與他為敵的人都該死。隗殷呢？

    雷射銳利的黑眸看向坐在秦凱旁邊的隗殷，那老頭子裝神弄鬼的功力勝過秦凱，要不是有雲霓保護著，早就該死了。為了怕老頭子作法破壞他的大事，所以他命秦凱守著隗殷。

    隗殷雙手伸進袖子裡，安然閉目養神，周遭的吵雜聲一點都不影響他的自在。

    秦凱看隗殷在他面前一派自在的樣子，火氣一下燃起！這老傢夥一定知道九星的秘密，他甚至懷疑當年九星失蹤就是隗殷搞的鬼。

    秦凱屈起肘，惡意撞了隗殷一下，“對不住，不是有意的。”

    隗殷保持原來的姿勢，睜開一隻眼瞄秦凱，然後不理睬他，轉頭繼續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看。

    “隗殷，雲霓常說她敬你如父，如今你女兒就要嫁個好對象了，瞧你這副樣子，跟本就是不開心嘛。”

    “要怎樣才叫開心？”隗殷突然睜開雙眼，看著秦凱。

    秦凱根本沒聽到隗殷的問題，他一心想問的就是──“九星在哪裡？”

    “我也很想知道。”隗殷眯起灼灼的眸子，盯著秦凱的眼睛。

    “我心裡清楚得很，你別想騙我！”秦凱不甘示弱，雙眼和隗殷互看。

    隗殷冷哼一聲，“哼，既然心裡清楚，誰又騙得過你，秦大國師。”

    說完，隗殷重新閉上眼睛，即使知道身旁的秦凱恨不得將他掐死，他仍然除了皺眉，沒有任何表情。

    雲霓雙眼平視前方，每往前踏出一步，心就抽痛一次。她看到雷射的笑容，也看到森嚴的戒備。

    四周站著比平時還多的士兵，個個帶著短刀。這不像是一場婚禮，倒比較像一場祭典，而她是祭品。

    經過隗殷面前，她轉過臉看著蒼老的老國師。昨晚，他的話不多，常常站起來一個人踱步，沒有人敢去打擾他，連活潑頑皮的洪蕾都安靜地低頭看老國師指定她看的書。

    那是什麼書她一時想不起來，因為，她快接近臺階了，雷射的臉孔愈看愈猙獰，就像一隻毒蜘蛛，結好一張無形的網讓她走進網裡，引澤明不顧一切地撲進來，再將澤明困在網裡，隨他高興時慢慢齧食。

    突然奏起的樂音，讓前後扶著她的貴婦們全退到一邊，不再前進。下麵的路程，改由她的婢女陪伴她，阿碧、洪蕾在前面撒下各色花瓣讓她踩過，藍天青和白夌雰不時替她整理拖在地上的裙擺。

    澤明會被關在哪裡？受的傷嚴不嚴重？雷射有沒有淩虐他？這些都是雲霓擔心的，但她沒有人可以詢問，就算問了，雷射也不會給她真正的答案。

    她已經站上最高的臺階，阿碧和洪蕾將所有花瓣撒在地上，然後和天青她們一齊退到旁邊。最後一段路程，必須她自己走向雷射。

    一步、二步、三步……她心裡默數著踩出去的腳步，冰冷的眼睛看著雷射。他向她伸出手，她沒有意識地將手交給他。雷射笑了，攜著她的手一齊面向廣場，準備往前走，接受所有皇親貴族、文武百官的祝福。

    雲霓這時卻倏地站定不動，“澤明呢？”

    雷射眯起黑眸，讓他看起來加倍陰鷙，“今天是我們的大婚之日。”

    “我要確定他還活著才會嫁給你。”雲霓面帶笑容看著四周的人，紅紅的小嘴幾乎沒有開合過。

    “你在要脅我？”雷射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急促說道。

    雲霓眼波流轉，笑靨如花地看著抬頭仰望他們的人群。“不敢，底下都是大王邀請來的貴賓，要是雲霓現在突然得了失心瘋，請大王不要怪罪雲霓。”

    “雷大王，怎不往前走呢？等不及和新娘說悄悄話啊！”坐在前排，和雷射較為親近的人開始起哄。

    雷射臉上帶著笑容，突然用力捏緊雲霓的手往他的身體拉，雲霓不得不往前走一大步，走到他面前。

    起哄的人哪肯放過這一幕，笑著回頭喊給別人聽：“新娘太害羞了，新郎太猴急了。”

    雷射在雲霓耳邊說：“我怎麼會讓龍澤明錯過我們的婚禮，跟著我一起往前走，往下看，廣場中間有一口正在燃燒的火鼎，前面站在一個待死的囚犯。”

    雲霓聽到雷射這樣說，便深吸口氣跟著雷射往前走。

    等候多時的禮官手捧酒杯過來，雷射伸手拿了一杯，然後冷峻的黑眸凝視猶豫的雲霓。雲霓再吸口氣，雙手捧起酒杯，與雷射一起走向高臺。

    他們要向皇天后上祭酒，要向祖先祭酒，再來夫妻互相敬酒，婚禮才算完成。

    雷射和雲霓往前站好，雷射做個手勢，站在廣場中央的數列士兵整齊地往左右散開，原來被層層士兵圍繞的是一口巨大的火鼎和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

    才安靜下來的人聲再度喧嚷起來。

    禮官突然高喊：“敬天地！”

    雷射看著雲霓和他一舉起杯，並且將酒喝下。

    “敬祖先！”

    雲霓透過薄薄的淚水看到澤明吃力地站起來，看向她。

    這燒灼穿腸的酒啊！雲霓仰頭喝盡杯中的苦酒。

    禮官再喊：“夫妻敬酒！”

    雲霓看到澤明要往前走，但走不到幾步，就被雷射的手下用皮鞭給打回去。

    “霓兒！”雷射不悅地叫了一聲。

    雲霓伸手拿起最後一個杯子，不和雷射碰杯而直接喝下嘴裡。

    “雲霓！”雷射低吼一聲。

    大王生氣了，禮官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忙忙大唱“禮成”，兩旁樂師趕快賣力彈奏歡樂的音樂。

    聽到喜樂大響，廚房僕役馬上將如山的雞鴨魚肉端出來，餓了半天的賓客看到香噴噴的食物，精神一振，哄哄鬧鬧地大口吃了起來，沒有人細心聽到遠處剛剛響了一聲雷。

    隗殷身子顫抖一下，微微張開眼睛，所幸秦凱正低頭咀嚼食物，所以沒有注意到剛才那聲輕微的雷響。

    他看到鳳凰城各主要殿簷上飛翹起的翼角出現九道不明顯的光芒。

    九星開始運轉了！

    隗殷低下頭，寬慰地笑了，因為那是多年前他冒著摔死的危險和前代城主偷擺上去的，所以他一眼就能找到九星的光芒，也能發現它的不同。

    就在這時，廣場中央傳來喧嚷聲，雲霓看到澤明搶到一把劍，奮勇迎擊圍著他的士兵。和雷射一樣冷血無情的賓客竟然把這種血腥的場面當成一場娛樂，紛紛圍上前去，下注睹輸贏。

    想過去阻止血腥搏鬥的雲霓被雷射牢牢捉住手臂，她恨恨地瞪著他罵道：“你這個惡魔！”

    雷射回以一聲冷笑。

    被圈成一圈的人牆突然往外擴大，有些人不敢看了，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躲起來，刀刃交擊的聲音隨處可聞，場面似已不受控制。

    雷射寒著臉看向人聲沸沸的廣場，現在在場子中央打鬥的人少說有二百多人，而且已經分不清敵我了。更糟糕的是，有一把尖銳的短劍很穩地頂在他的腰際上。

    “放開我的手。”雲霓態度堅決地看著雷射。

    沒想到新娘身上竟然藏著一把劍！雷射冷峻的黑眸凝視雲霓一眼，然後鬆開手。

    雲霓手上的短劍再往前用力一頂。“和我一起過去。”

    雷射感覺到刀尖劃破他的新衣，而雲霓還是用看待仇人一樣的眼神瞪著他。雷射心寒，枉費他煞費苦心多年，最後還是只得到她的恨。

    雷射冷哼一聲，傲然轉身，他是要過去處罰那群壞事的笨蛋，不是屈服於雲霓頂在他身上的一把小劍。

    刁贊看到雲霓手上拿著劍逼迫他的主子，走向喊殺聲最響的中心時，哇啦啦大叫，秦凱也趕過來，和刁贊一起勸雲霓將劍放下。

    不勸還好，一勸雲霓反而握得更緊，更兇猛地喊道：“叫他們滾開！”

    “你們全都退下，本王要看看她接下來想做什麼。”不過是一名柔弱女子，奈何不了他的。雷射驕傲地喝退想要過來救駕的人。

    “到火鼎那裡。”雲霓紅著眼說。

    “想和老情人死別不用拿刀逼迫本王，本王成全你。”雷射冷冷說完，轉身大步往準備用來火焚龍澤明的場中走。

    雲霓一時錯愕，握著短劍急追過去。

    隗老公公有交代，場面亂起來時，她們三位一定要跟緊城主，所以天青推走阿碧，要她立刻過去照應老國師，然後和洪蕾她們緊隨著城主走。

    雷射威風凜凜，所到之處人群自動散開，而那些觀看到忘我的人群在刁贊和秦凱揮趕下迅速往兩邊分開，讓他們進入。

    自信雲霓和龍澤明今天都逃不出他掌心的雷射逕往場子中央走。看了全場一眼，闇黑的雙眼瞪著無能的隊長，死傷了這麼多人，龍澤明竟然還站著！而且他更好奇，這些跳出來幫龍澤明的人是如何混進來的。

    “拿劍來！”雷射背著手，陰沈地向隊長下令。

    “是。”隊長顫抖著，倒提寶劍交給雷射。

    雷射想試試這把劍利不利，在眾人沒想到的情況下無預警地向隊長砍去，只聞隊長哀號一聲，手臂上馬上多出一道見骨的傷口。

    士兵們看到隊長受此待遇，個個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上前幫幾欲昏厥的隊長。而雷射則面無表情地甩掉劍上的血。

    雲霓收回短劍，取下鳳冠丟給旁人，脫掉數十人趕工縫製的貴重長袍，隨意將它甩到地上。氣炸雷射正是她的本意。她拿出絲巾替受重傷的隊長包紮止血。隊長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紅紅的眼感激地看著善良又敢反抗雷射的雲城主。

    好了，雲霓輕拍他的肩膀，清脆的聲音往後喊道：“還不趕快過來將你們隊長送去醫治。”

    她背後行列中馬上上前數人，向雲城主大聲道謝，匆忙扶著重傷的隊長下去就醫。

    身受多處刀傷的龍澤明看到雲霓，帶著笑容慢慢往她走去，雷射嘴角不屑地往下一撇，帶著剛才傷人的狠勁和瘋狂站在雲霓面前。

    “黑龍，那口大火鼎是特地為你準備的。各位！今天最精采的娛樂是要讓你們看黑龍變成火龍！”

    雲霓和背後的鳳凰女同時倒抽一口冷氣，原來雷射要用鼎燒死龍澤明。

    “哈哈！你這只只會咬人，沒有其它本事的瘋狗，為什麼不敢靠近我，懼怕我黑龍將軍嗎？”龍澤明用嘲笑雷射來忘掉自己身上多處刀傷的痛。

    雷射打量快完蛋了的龍澤明，胸有成竹地下達命令：“這是我和他的事，誰都不許過來！”

    雷射說完，馬上舉劍砍向龍澤明，龍澤明吃力地抵擋，不幸，劍一下就被雷射打掉，手無寸鐵的他只能左閃右躲，避開雷射的殺招。

    澤明原本就受了傷，剛才又力戰群兵，他還有多少力氣可以抵抗強悍陰狠的雷射？

    不公平！

    沒有天理！

    雲霓用滿腹的怨氣向老天爺控訴，手上緊緊握著短劍，任何時候，只要澤明性命危險，她會不顧一切上前和雷射一搏生死。

    情勢緊張得教人喘不過氣來！洪蕾率先脫掉礙手礙腳的衣裙，還揚起一腳，將它踢得遠遠的。藍天青和白夌雰起而效尤，一下子，她們全變了裝，輕便的上衣加牛仔褲、球鞋，腰上還系著黑龍特地模仿西洋劍打造的輕便長劍。

    本來注視著龍澤明和雷射的觀眾紛紛轉移目標，看向穿著和他們不同衣著的女人，突然有人大喊“天女”。

    那個人就是刁贊。

    那天，其中天女一直向他眨眼，好像要勾走他的魂，嚇得他不敢多看。他記起來了，那就是小蕾姑娘，原來小蕾姑娘就是天女之一。

    藍天青看黑龍危急，趕快抽出腰上長劍沿著人牆邊快速奔跑。

    藍天青大喊：“黑龍！”

    龍澤明及時接住天青丟過來的長劍，真是一劍在手，勇氣增生，龍澤明用不同于傳統劍招的劍術格開雷射沈重的劍。

    天女！有人正想上前摸摸天女的手，希望慈愛的天女多賜一些福澤給他們。不料，天空響起第二聲雷，突然另一個人喊得更大聲：

    “鳳凰女！”

    秦凱驚愕地看著藍天青、白夌雰和洪蕾。預言說失蹤的鳳凰女會回來幫火鳳奪回鳳凰城，要是預言成真，那大王豈不今日就要斃命？

    沒想到鳳凰女三個字的影響力比天女還厲害，群眾敬畏地往後倒退，大部份的人甚至紛紛解下刀劍，倒戈投誠，因為這是天意。

    不過，還是有一些和雷射有利益關係存在的頑強份子準備殺死鳳凰女。

    第二聲雷突然響起，但大家只專心注視場中的變化，並沒有人去關心雷聲。

    人在宮外的龍玄元聽到第二聲雷響時，帶著等著復仇的志士攻進鳳鱗宮，岌岌可危的鳳凰女身邊突然多了無數打手，總算可以停下來喘氣。

    “怎麼這麼晚才到！”白夌雰問正以一敵三的龍玄元。

    龍玄元踹開一個，揮劍擋開第二個攻過來的壞人時，抽空回答白夌雰。“我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

    怎會這樣！怎會變成這樣！刁贊跳腳，催促秦凱快想辦法。

    “亂成一團，誰想得出辦法來！”秦凱想到隗殷，他早該想到隗殷會在今日作怪。

    雲霓全神貫注在龍澤明身上，筋疲力竭的龍澤明突然失手，手上的劍被掃進火焰熊熊的鼎裡，他也昏厥了過去。

    雲霓以為澤明死了，悲淒地大喊一聲，飛奔過去，雙手握著短劍抵擋雷射砍過來的劍，不讓他再傷害澤明一下，這才知道雷射每劍砍下的力道有多重，震得她虎口疼痛，手臂發麻。

    天青、洪蕾、夌雰趕過來相助，拿劍往雷射身上亂刺，雖然她們傷不到雷射，但卻像青蛙一樣又跳又叫，讓雷射分心，多拖延一些時間。

    別小看她們，這亂跳亂叫可是她們想了一晚，加上老國師給她們的建議才發明出來的，步步都配合五行相生相剋的原理來擾亂雷射的。

    雷射狂吼一聲，長劍劃出無數圓弧，雲霓和天青她們手背上多了數道劍傷，劍都掉到地上。雷射不理她們，舉劍正要砍死龍澤明。

    “大王，九星出現！”秦凱驚吼。

    “什麼！”雷射抬頭看。

    龍澤明的劍雖然掉進火鼎裡，但劍柄仍露在外面。雲霓救澤明心切，情急之不用衣袖包住手心，雙手抓住炙熱的劍柄，回身大喊：“雷射，你納命來！”

    雷射沒想到雲霓會用龍澤明的劍向他攻擊，劍尖正好劃過他的咽喉。沒有往外噴灑的血柱，因為龍澤明的劍刀已經被火燒得通紅。

    就在此時，第三聲雷適時響起，大家抱頭蹲下，眼睛瞄到四周都是閃電的銀白光束，尖叫聲停止後，大地沈寂了好久。

    片刻之後，終於有人聲發出：

    “我們沒被閃電打死嗎？”

    “剛才的雷聲來得好突然！”雖然會說話，但卻沒有力氣站起來，只能呆呆坐著說話。

    龍澤明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雲霓，他看到雲霓掩著耳朵蹲在地上哭泣，趕快過去將她摟住，這才有時間看看四周發生了什麼事。

    澤明沒死！雲霓忘了疼痛，用模糊的淚眼看著他：龍澤明捧起她的手察看，驚見雲霓手心又紅又腫，還有無數大水泡，心疼的眼淚滴進她手心裡，雲霓痛得急忙縮手！

    龍澤明趕快抱著雲霓去找清水，井裡的水最清涼，他一桶桶汲水給雲霓浸泡雙手，然後消失了一瞬，回來時，手上拿著鵝毛和一碗糊糊、滿是腥味的東西。

    “那是什麼？”雲霓乾脆轉過臉不看它。

    “不要問，對火傷很有效的東西。”龍澤明不想講，怕萬一講了雲霓不肯讓他擦上這種上偏方。他拉起她的手，用鵝毛沾藥塗在雲霓手上。

    擦上後，雲霓這才感覺手上有陣涼意，緊皺的小臉終於慢慢舒展開來。這時候他們才想到其他的人，還有雷射。

    他們重新走進廣場，玄元帶來的人馬和雷射的部屬分立兩邊互相對峙著，中間地上躺著面朝天、大眼瞪著天的雷射。

    雷射的軍隊在看到雲霓和龍澤明時全都跪了下來，宣誓今後效忠雲城主。

    雲霓笑了，伸出雙手叫他們起來。登時四面八方傳來歡呼聲。

    刀劍無情，原來怕被混戰波及而躲起來的高官貴婦和百姓們紛紛站出來，個個額首稱慶，歡呼不斷。

    雲霓看看四方，卻找不到三位鳳凰女。

    “鳳凰女呢？”她轉身去找。

    “應該是回她們想回去的地方了。”龍澤明說。乘著閃電回去，她們一定又會抱怨連連，幸好他沒有同行。

    “是嗎？”雲霓心裡有些不舍，有些悵然，“還會再見面嗎？”

    龍澤明看著她說：“見不見面，她們都活在我們心中。”

    雲霓點頭，熱淚再次滑下臉頰。

    九星還在運轉，只是光束減弱許多。隗殷滿意地閉上眼睛，向早就仙逝的上代城主報告，他的責任已了。

    秦凱看到雷射被雲霓殺死。靠山倒了，他的仇人太多，一定會很快來找他報仇，不快逃就來不及了。秦凱狂奔跑上臺階，突然看到仙風道骨的隗殷，念頭一轉，逃到哪裡最後都會被找到，不如逃到未來世界去，看誰找得到他！

    秦凱方向一轉，手上的長槍對著隗殷，臭駡他是騙子，獨藏九星，要他把九星讓出來。

    隗殷睜開銳利的雙眼，手指著天，告訴貪生怕死、害人無數的秦凱：“像你這種自私不仁的人不配擁有九星。”

    秦凱竟然改換商量的口氣：“不然你把我送走，我不想留在這裡等死。”

    “你到哪裡的下場都一樣。”隗殷懶得理他。

    “可惡！我就先殺你再逃命！”

    阿碧氣得揮著地上撿來的劍鞘，站到隗殷面前，大聲尖叫：“老國師快跑！秦凱，你敢過來，我對你不客氣了！”

    “老國師！”

    雲霓、龍澤明、龍玄元同時往阿碧發出叫聲的方向跑去。

    以前就曾想過，不做內侍就要去當員外，現在大王死了，他可以離開了。閃電過後，刁贊是第一個頭腦恢復清醒、知道回房收拾細軟的人。

    他腰上牢豐綁著貴重的珠寶，正要從鳳麟宮的秘道溜走時，忽然想起小蕾姑娘。他這一生朋友不多，只有小蕾說過喜歡他，而且這麼支持他，刁贊因此放棄默默溜走的念頭，特地回到廣場找洪蕾辭行。

    刁贊看到經常和小蕾在一起的阿碧，正想跑過去問她有沒有看到小蕾，沒想到看到阿碧揮著劍鞘試圖阻止秦凱傷害隗殷。

    大王死了，何必再造殺孽？何況對付的還是老弱婦孺。刁贊心念一起，過去用力拉住秦凱的手，“放過他們──”

    秦凱紅了眼，反手一槍插進刁贊肚子裡，刁贊雙手緊緊抓住長槍瞪著秦凱，不相信這就是自己最後的下場。

    龍澤明三人趕到時，刁贊已經站立不住，龍玄元將不知悔悟的秦凱痛打一頓，叫人將他抓起來。

    阿碧嚇白的臉伴著淚，蹲下來感謝救命恩人。“刁總管，謝謝你救了我們！”

    看來，他是沒有當員外讓人服侍的命。刁贊露出最後一絲笑容說：“我是來找小蕾姑娘的……”說完，慢慢閉上眼睛。

    龍玄元聽到刁贊提起洪蕾，眼睛立刻四處尋找白夌雰的身影，因為找不到，他神情黯然地低下頭。

    “老國師。”雲霓看到隗殷和阿碧，想起眾人今日遇上的各種兇險，忍不住紅了眼眶，上前圈住隗殷的脖子，額頭抵著他的肩膀。

    隗殷看到雲霓的手，如慈父一般疼惜地拍著她的背說：“好孩子，所有的災厄都過去了，等你和澤明的傷都好了，我作主，替你們舉行一場整個鳳凰城百姓都祝福的盛大婚禮。”

    雲霓羞紅了臉，不肯將頭抬起來，四周卻傳來陣陣的祝賀聲。龍澤明笑得露出皓皓白齒，同時張手抱住雲霓和隗殷。

    因為，雲霓還是羞得不肯將臉離開老國師的肩膀。

尾聲

    她們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又回來，回到當初等閃電的原點。三人頭頂著頭，躺在地板上望著黑夜的星空。

    她們拿劍拿刀和人打得渾身酸痛，現在只想躺著不要動。

    過了許久。

    “行李都來不及帶回來。”洪蕾抱怨。

    “人能平安回來就好。”藍天青說。

    “我們離開幾天了，不知道飯碗還在不在？”白夌雰是上班族，最擔心工作。

    藍天青頭癢癢，伸手去抓，然後突然坐起來，“我們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回來。”

    “哪有？”洪蕾和白夌雰跟著坐起來。

    “就是這個。”藍天青伸出手給她們看，然後一個個取下，手臂上的手鐲、胸前的項練、頭上的發飾。“這些全都是鑲滿寶石的純金古物。”

    “因為我們要陪城主出嫁，所以戴上這些。”洪蕾和夌雰跟著一個個取下，最後把頭上的髮髻也拆下，抖抖頭髮，抓抓頭皮，輕鬆多了。

    “怎麼處理？”白夌雰托著腮，看著堆在月光下金光燦燦的珠寶。

    “有人會想要再回去，或是記得這段故事嗎？”藍天青問。

    “不要。死了好多人，我不想記得這些事。”洪蕾用受傷的手扯扯衣服。這衣服上有另一個世界的血跡，待會兒要記得燒掉。

    “真的可以忘掉嗎？”白夌雰看著天空問。

    藍天青說：“可以，是我們自己選擇回到這個時空的，老國師說很快地我們就會失去一些記憶，我看這些東西不要留下，不如把它們拿去鑒價，拍賣後三人均分這筆錢。”

    洪蕾舉雙手贊成，“這主意好！和過去有關聯的東西一樣都不留，老國師說過，這樣我們才會忘得更快。”

    “就這麼辦！”白夌雰站起來，“我希望睡一覺就能忘掉這些。”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怎地，竟心口猛跳，臉上表情更是落寞。原來有一件事好友都不知道，那就是龍玄元。

    白夌雰搖頭甩開那種酸酸的感覺，故作瀟灑地說：“這件事就拜託天青處理，我現在要回家聽留言電話，看我的工作還在不在。”

    “我好久沒使用方便又衛生的馬桶了。”藍天青的笑容裡有些悵然若失。

    “我要泡澡、護膚、敷臉。”洪蕾歎了口氣。三人一起將地上的金飾收起。洪蕾說：“再見，明天休息，後天再聯絡。”

    “我同意。再見。”藍天青打個呵欠。

    “再見。”白夌雰抬臉再看一次漆黑的天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