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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1:58

冷面少奶奶(少奶奶當家之四) 作者:寄秋

唉,丟人哪!  
好好一幅丹桂戲春竟繡成鴨子戲水!
這風流成性的四少爺不但手拙,
還偏愛不務正業專做敗家生意!
人家閨鞋鋪子是想賺銀子塞荷包,
他是趁機摸盡女人小腳丫子反倒半買半送!
若非嗜酒如命的老爺貪杯將她「賣了」,
她絕不答應接下這岌岌可危的爛鋪子,
現下可好,她被騙上賊船,
愛偷學的公子哥兒整天死纏人不放,
那一聲聲四少奶奶更叫得她心火滾滾冒,
哼!嫁那浪蕩子與守活寡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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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2:26


花垂柳,柳垂花,

一江春色向晚潮,

借問顏色繡房中,

蛾眉難描三分愁,

針起針落一幅好圖樣

黃花落地,

七分著秋,

人雲第一女兒家,

在揚州。

春日朗朗,一片明媚風光染上綠意,風吹柳梢帶來無限清涼感,淡淡春雨過後的水氣仍縈散不去,枝頭的梅白李紅好不熱鬧。

遠眺是山,低雲環伺,碧波輕浪劃破山嵐,銀光灩灩反映出春日的祥和。

山清水明好靈地,看不盡多少女兒嬌態。

江河流經姑婆山,山下住著一戶人家,茅草為頂土牆為壁,竹編的窗櫺清幽有致,屋子四周滿布四季花卉,?紫嫣紅繽紛怒放。

屋後有座石台承接山中清泉,以竹管導人屋內凹池再流出屋外,終年水清不竭,滋潤一屋子花花草草以及茅屋的主人。

門前橫竹懸掛著雨石與竹片串起的天然風鈴,叮叮噹當的撞擊聲清脆好聽,風鈴搖動的模樣宛如春天的蟲蛹初破時,化羽而成的成群彩蝶翩翩飛舞。

垂直而下的綠藤綻著小黃花,幽香陣陣撲鼻而來,小小的綠果兒隱藏在銅錢般大小的樹葉底下,就等那春雨來催熟蒂果。

幾株著了風寒的楊柳顯得沒生氣,任憑枝柳垂流溪河畔,綠滿煙波儘是一份慵懶。

看似與世無爭的太平年,其實是冷天飲水腹裏寒,有著幾分苦往肚中藏,誰敢大言時局不如昔,如今是滿人的天下。

文人雅士想一躍龍門何其難,褒貶各異流傳千古,一是護國,一是叛主,真是青史難釋忠奸。

時局動盪便出惡紳土霸,各自佔有一方天地胡作非為,任憑天高皇帝遠的欺壓市井小民,令人苦不堪言卻無言以對。

滿人氣盛,自然拿小老百姓開刀,動輒賦稅私下增收從中斂取,擺攤子要納稅,行路要路稅,連喝口井水都得扣個幾文錢。

處於異族統治下的漢人雖然不致民不聊生,但是多少受到些壓迫,無法暢所欲言地大談前朝興衰。

江山多綺麗,人人爭得。

康熙直取臺灣,服蒙古,統一寰宇,何嘗不是勞民傷財以擴版圖。

寧為亂世愚者,不為一朝功名強出頭,獨樂樂何須眾樂樂。

天下皆醒我獨醉,有何不可。

但求一片好山好水同葬。

“天打黃蓋雨淋周瑜,你老這口酒喝得可真愜意呀!”

噗地一聲,一口好酒差點浪費了,岔了氣的花老爹慌亂的噎下喉中酒,心虛不已的藏起紹興老酒好留著待會兒喝。

人家是老子當家教兒訓女,他是一不畏天二不懼地,就怕閨女尋他晦氣收起酒來,半滴不入喉。

老來無酒可說是文人無筆、武將無兵器,渾身躁得很呀!

“呃,我說閨女呀!你的活都趕完了嗎?”攢了銀子好打壺酒。

生性靈巧的小姑娘微微勾起菱嘴,“我說爹親呀!你的酒都喝完了嗎?”

隨著話兒一瞄,紮著兩條麻花辮的花垂柳笑不達眼,一手揣著繡布一手甩著五彩繡線,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好像挺溫柔的。

但是身子一僵的花老爹無端顫了兩下,手中的酒瓶滑落了兩寸。

“我……怡情養性嘛,閑著沒事喝兩口而已。”他特別強調只有兩口絕不貪杯。

“後院的小雞喂了沒?前頭的鹹菜幹應該收一收,還有快下雨了,晾在竹竿上的衣裳還在,那三分薄田似乎尚未見到一棵小芽栽……”

花垂柳這一起頭便沒完沒了,說得花老爹頭越垂越低,額頭上的汗是越積越多,幾乎要拿桶子來盛了。

“……去年王老爹家的田地收了一季,連著今年都不愁沒飯吃,咱們的白米不知何時才能滿缸,女兒真為你老憂心呀!沒了老米哪來銀兩好打酒。”

語態可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毫不在意,多個人、少個人同樣掙不到半分銀子,不如鄰家挑糞的來得管用。

“柳兒,你這一口精明到底打哪學來,我與你娘可是殷實人。”一臉迷惑的花老爹偷偷將酒往竹椅下塞,生怕被她倒了。

殷實易欺。“誰叫我娘早逝還有個天天糊塗的爹,不學著顧好自己早晚被你賣了換酒。”

人家是難得糊塗一日,他是難得清明,日日與酒為朋,就怕少喝了一口醇。

花垂柳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整了整繡布和繡線,旁若無人地穿針引線繡起牡丹,沒多久,一朵盛放的嬌豔花朵便栩栩如生的搖曳生姿。

人稱揚州第一繡娘的她,憑著巧手掙來好名聲,不論大戶人家或篷門垢戶,都以求得她一只好繡件以自得,紛紛下起訂單,因此得以養活他們爺倆。

只是她懂得樹大招風的道理,一名弱女子無權無勢哪能與繡坊女紅相抗衡。

既是求財當各自給一條生路,她與人繡樣從不接手衣裳,僅是小件式的絹帕、鞋面、腰束等等,尺長的繡布向來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即使是裁制自個兒的衣物亦然,除了荷包和繡鞋外,她一律不多做其他花樣,素著衣裳如同她素淨的人一般。

不過她最擅長的是繡肚兜花樣,不少閨閣小姐和使君新婦會暗地裏拜託她繡一、兩件嫁妝,為的是討夫君的喜愛。

甚至花街柳巷的姑娘們也不時上門求件肚兜,忙得她不得不三令五申地規定件數,絕不貪一時利潤而累倒反得不償失。

她是精明幹練的繡娘,全揚州的百姓都曉得,因此也明白她有個不事生產卻嗜酒如命的爹親。

但是沒人知道他們父女打哪來,落地此處大約三年光景,不見有親友來訪,花老爹依賴著女兒刺繡維生,在鄉里間還算得人緣,不因他們是外地人多生口舌之非。
因為花垂柳的繡功實在太出色了,揚州無人能及得上,自然成為美談一件,人人當她是故鄉人親切待之。

但是,美中總有不足,覬覦其巧手者大有人在,讓她不堪其擾地興起避地而居的念頭。

“爹雖貪好杯中物,可不敢賣了你,否則往後誰來為我送終。”花老爹語氣卑微的說。

“少來了,一壺百年好酒就叫你盲了心,哪記得女兒是寶還是草。”有父如此,命斯也。

面上一訕的花老爹打了個酒嗝。“你是我與你娘最疼愛的閨女,我哪捨得拿你換酒喝。”

少說也得三壺才夠豪氣。

“會不會咱們爺倆心裏有數,爹別指望明兒個有銀子打酒喝。”一雙鞋面繡兩朵牡丹,只差綠葉子。

以一般人眼光來看,花垂柳不算美人,頂多只能以清麗素雅來形容她這個人,是那種百花爭豔卻不易醒目的小丹菊。

斂目低垂之際叫人無從發覺她的存在,再加上她總是低首繡著中帕,那雙清如姣月的明瞳硬是叫人難以察覺其靈性盡在笑眼深處。

她的美如同一塊璞玉,唯有巧匠方能識其光華,非凡夫俗子能輕易看透。

“啊!柳兒,你不能因爹一時酒蟲犯嘀咕就斷了我的饞,我真的只喝一小曰沒貪口。”酒癮犯了哪禁得了。人生不就求一個快活。

將繡線扣了個結用牙一咬,她開始縫起鞋底。“是誰再三保證今天絕不喝酒來著,看來是女兒的縱容成性。”

想她十七有餘,好命一點的人都當娘了,只有她還為生計奔波不休,更得奉養整日拿酒當茶喝的不長進爹親。

“呃,這個……我、我忍不住嘛!從明天算起成不成?我發誓三天不沾一滴酒。”都怪他嘴饞禁不起一絲酒香誘惑。

“一滴不沾你整壺倒,為人子女的孝心你絲毫感受不到。”花垂柳蓮指一扣,連著繡線的繡花針直指他鼻頭。

冷不防一嚇的花老爹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心裏暗念著:萬幸、萬幸,沒被縫了嗜酒的嘴。“柳兒……”

“別叫我,竹椅下的那壺酒是你最後一壺,省著點喝少糟蹋了。”下不重藥他是不會適可而止。

喝!好精的丫頭片子,連他藏得那麼小心翼翼都能發覺,她不是在繡鞋嗎?怎麼還能分心?

沒關係,喝完這一壺他再去和酒鋪子老闆套交情,說不定能

“沒有一家鋪子會賒酒給你,除非他們不想要我的繡。”花垂柳語氣輕柔地將其中一隻鞋底繡上花家的標記。

一抹楊柳垂岸。

“嚇!你可別嚇唬老爹呀,爹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無法一日無酒可飲。”花老爹苦著臉,心肝全絞成一團了。

花垂柳眼底浮著竊笑。“那就忍忍吧,世道不好要節儉些。”

“忍不了呀!丫頭。”分明要他的老命。

“忍不了也得忍,不先攢點銀子好準備你百年之後用,難道要女兒豎著白布橫跪街頭‘賣身葬父’嗎?”她可拉不下這個臉。

寧背不孝之名。

“你……你……”花老爹一個你字說了半天連不成句,理虧在先哪鬥得過精丫頭。

真是時局亂呀!

一下子徵兵遠赴西域平亂,一下子又是抓亂黨,平民百姓想安居樂業談何容易,不一醉以解千愁又能如何,眼不見為淨方有太平。

他呀!老嘍,只想安靜地過完下輩子,好好的當個閑雲野鶴安度餘生。

唯有酒才是良伴。

此時,一滿含嘲諷語氣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嘖!花家老爹沒上酒肆喝一盅呀!怎麼有空學閨女繡花?”

***
自命風流的呂寬揚起一把繪有山水的紙扇,故做風雅的走進低矮茅屋,自然的姿態仿佛入自己家門,目中無人無視花家人不歡迎的眼光。

他爹親是揚州的小地方官,仗著有幾分勢力為非作歹、無法無天,絲毫不把王法放在眼裏。

強搶民女是常有的事,家中嬌妾美婢多不可數,他仍不知足的妄想有更多的女人左擁右抱,好似當朝皇帝擁有三千寵愛。

因此揚州稍具姿色的姑娘他鮮少放過,即使羅敷有夫亦不能避免,只要他瞧入眼的都難逃被摧殘的命運。

所以家中有閨女或少婦的人家都不願惹上這惡霸,喝令她們深居簡出以保貞節,只有不得已為生計奔波的貧家女兒才會在外?頭露面。

而花垂柳便是他新瞧上眼的目標,玩膩了百依百順的家花野花,她的倨傲不馴、慧黠靈秀正好是他擁有的眾多女人所缺乏的,他豈能錯放這一個。

而且她的繡功聞名揚州,男女老少都愛她一手好技藝,納為小妾不僅能取悅他還能生財,何樂而不為呢?

無媒無聘呂寬自個上門來說親,反正他要的女人不容她說不,帶回府一上了暖榻不都由他擺平,乖一點免受些折騰。

女人嘛!還有第二種選擇嗎?

跟了他就是一生一世,除非他嫌煩攆了她,否則到死都得做他呂家的鬼,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他才不管別人同不同意,他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插手,一想到那雙巧手的主人將在他身下欲仙欲死,那股yinhui的想法顯露於眼神。

“稀客呀!呂少爺,請恕屋陋椅破不堪迎客,你哪兒來就哪兒回吧!”花老爹面帶鄙夷地擋在閨女面前,不讓淫徒目光意淫了她。

長相不差的呂寬不以為意的行了個禮。“自個人何必掛懷,改明兒我修個大屋讓你老舒服舒服。”

人一躺平便舒服了,十尺見方泥土覆於上,碑墳一座夠隆重了。

“不敢勞煩你貴手,小老兒有破茅屋歇,與你可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倒了八輩子黴才會和他扯上關係。

“老爹習慣了破草房是你自己的事,總不好連累閨女一起受苦吧!”花垂柳那雙小手可真細白呀!叫人心癢難耐的想摸上一把。

“我家閨女吃慣了苦,不勞你操心。”這賊禿子好生大膽,采花采上了他家閨女,真是沒個天理。

“可我見不得佳人為生活辛苦,不如跟著我回府過好日子,絞羅綢緞包裹她一身好肌膚。”細瞧更是撩人,別有一番風情。

不妖不嬈,孤傲勝雪,從頭到腳透著冰清玉潔,好似一朵雪蓮。

“小女命犯孤煞,貪狼日出生,怕是與你不相配,沖克你一家老校”一開口,花老爹便詛咒了呂家不得好死。

臉色微變的呂寬有些不耐。“相不相配是我的事,你只管把人交給我就好。”

他作勢要推開略微福態的花老爹,趁機拉起低頭刺繡的花垂柳,她的專注神情令人有一絲狼狽,好像人不如一塊布。

可是呂寬的蠻橫受阻于花老爹福態的身子,顏面一時掛不住的他惱羞成怒,手一揮打落了一旁花垂柳最心愛的窯燒陶俑,匡地一聲落地碎成七、八片。

這下花垂柳很難無動於衷,連花老爹都覺大事不妙的吞吞口水,女兒的眉一揚代表她發怒了,而手中的繡鞋剛好完成。

他是該繼續維護她呢?還是坐視不理喝一口竹椅下的紹興老酒?

人說醉了好,眼茫心也茫,一片好春光,看不見人間險惡。

“我家閨女憑什麼交給你,她可是我心頭的一塊肉。”價值於三壺百年好酒。

呂寬詭笑的使喚外頭手下進來。“把肉割了不就一了百了。”

“你……你想殺人……”花老爹一看他的手下人手一把短刃,魂都飛了。

“小生是幫你治治多年宿疾,免得你心裏多塊肉不舒坦。”他獰笑的命手下逼退礙事的老頭。

為了保住老命,花老爹當然沒良心的推女兒上前去送死,刀山劍海她司空見慣,何必要他多費心,大不了女棺旁邊多他這口老棺,爺兒倆同上奈何橋把酒共飲。

“貪生怕死。”

花垂柳的低呻聽得花老爹汗顏,老眼一紅的飲起紹興老酒澆愁。

“花家小娘子的手可真細嫩呀,小生這廂多禮了……”好個紅酥手、桂花指,令人想咬上一口。

指尖一回,那針頭不長眼的往呂寬手背一插,痛得他唉唉大叫縮回手,偷香不成反遭整。

“抱歉了,呂少爺,小女子見了你不凡的氣度慌了手腳.請勿見怪。”花垂柳的臉上沒有抱歉神色。螓首一點便逕自替手上的針穿上棉線。

這表明她眼裏只有繡布,旁人皆是無物。

若是仔細一瞧,將會發現她用最粗劣的布先行描繡出烏龜四腳朝天的醜態,旁邊是五、六隻頭貼膏藥的癩痢犬,上吐下瀉地拉出一堆蛆。不急躁、不暴進,她自有一套嘲人法,平心靜氣看待一窩於牲畜。

“呵呵!無妨,無妨,一根針才多大,紮不疼的。”呂寬的笑臉難看到極點,背於後的手直泛疼。

他心裏不舒坦的直犯晴咕,暗自想著要如何整治這小娘兒們。

“說得也是,鶴嘴龜皮是硬些,小小針兒怎能傷你分毫。”花垂柳半句不含沙的像是吹捧。

呂寬先是一樂,繼而不悅的露出狼子面目。

“你好利的牙口敢諷刺本少爺,當真以為本少爺不敢動你半分嗎?”狼爪子往她香肩一抓。

向來智謀過人的花垂柳拿起剛繡好的鞋板子往他手一拍,文風不動的露出倦態。“知府夫人的鞋兒可真難做,改明兒不接她的單子了。”

“知……知府夫人的鞋?!”停在半空的手硬生生的僵了。

七晶芝麻大的官哪能與知府大人相提並論,何況知府懼內的事人盡皆知,他膽子再大也招惹不起那頭母獅子。

“本來趕一趕一會便能完工,可惜擾人的馬蠅老在耳邊嗡嗡叫著,讓人心情大壞沒法下針。”以針理理髮,她的神情狀似委靡。

“你說我是馬蠅……”她簡直是不知好歹。

花垂柳故傲訝異的抬起下顎一睨。“原來呂少爺還在呀!我當你上大街調戲良家婦人去了。”

“你……你……你向天借了膽敢蔑視本少爺的存在,我非帶你回府好生教訓一番。”氣得漲紅一張臉,呂寬的色膽顯然大過招惹河東獅吼。

玉腕被抓個正著,水晶般明亮的雙眸微漾異彩。“知府夫人一怪罪下來,你可別推到我頭上來。”

聞言,他非常不情願的鬆開手。對她的勢在必得更加強烈,沒有人可以當眾羞辱縣太爺之子,她的驕矜必須受到懲罰。

“不送了,呂少爺,你好走,小心路邊的野狗發春。”花垂柳語氣客客氣氣.客氣得令人發狠。

“花家閨女的確名不虛傳,我今日真是長了見識,一口牙猶勝十根繡花針……”呂寬冷笑地一揚摺扇。“不過碰到本少爺,你是討不了便宜……”

“要嘛!今天就跟本少爺回府同享富貴,錦衣玉食少不了你一份,不然你這根繡針怕是沒得繡了。”

除卻知府夫人那雙半完工的牡丹繡鞋,呂寬揮手掃落桌上物,管他是繡布還是彩線,先踩個稀巴爛再說,他得意揚揚的目空一切。

他就是王法,他就是公理,有理無理他說了算,誰也不得違抗。

“你……”抿唇眼一沈的花垂柳突地身一低,狀若無事人的拾起他踩髒的繡布、繡線。

民不與官鬥,忍一時之怒保一時安樂,即使她拾針的指尖兒已氣得發顫。

“喲!怎麼變啞兒了,剛才你不是牙挺利的,這會兒倒是磨平了。”他輕浮的挑挑她小臉。

花垂柳一反常態地握住他的手,熱切中帶著嬌羞。“莫非呂少爺想娶我為妻,大紅花轎幾時上門,鳳冠霞被可曾準備好?”

“我……呃……”他一時怔忡的反應不過來,一愣一愣呆望著她。

“三牲五禮不可少,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樣不可少,分送街坊鄰里的大小禮先來個一千份,風釵、珍珠鏈等首飾你看著辦就好,沒個百件好歹來個六六大順,免得丟你呂少爺的面子,然後……”

“等……等等……”呂寬聽得頭暈腦脹分不清東南西北。“你到底在說什麼?”

“呂少爺可真犯糊塗了,不就為迎我為妻,媒聘之禮別忘了差人送來。”花垂柳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亂顫,仿佛是東家三姑和西家六婆。

“誰說我要娶你為妻來著,當個小妾還差不多。”她怎麼一下子變這麼多,由貞婦搖身一變成為花街浪女。

嚇!該不會叫鬼附了身吧?

她故做狐媚送著令人作嘔的秋波。“呂少爺好死相哦!沒有明媒正娶叫人家怎麼跟你回府,恐怕知府夫人第一個為奴家叫屈。”

他冷不防地打個寒顫,“你……你真的是花垂柳?”

那個遇風不折腰的花垂柳?

“呂少爺認不出小柳兒嗎?人家老早就等著你花轎上門來迎娶,你說咱們該挑幾時成親好?”她不知羞地整個人巴上他。

花垂柳的美在於與眾不同的靈性以及那份沈穩,如今她自毀形象與瘋婦一般,原先的美感一掃而空,任誰見了都害怕,恨不得退避三舍。

受驚不小的惡少神情大變,左閃右閃地不敢消受美人恩,家中的鶯鶯燕燕可比她淑女多了。

他忙不叠的退避,先前的堅決成了遲疑,納了花垂柳為妾怕嚇壞往來士紳,不納嘛!又覺有點可惜,她以前的巧慧到哪去了,難不成這才是她的本性?

連忙丟了句“我改日再來”,遭戲弄的呂寬走比飛還快,不時回首一顧搔首弄姿的瘋婆子,背脊涼透的直打哆嗦,說什麼也不願多停留。

當一行人消失在路的盡頭,回復平時談吐的花垂柳奮力合上門,心疼不已的拂去繡布上的髒汙。

她是招誰惹誰了,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糊口飯吃可真難呀!不過繡繡花討些銀兩好過日子,怎奈無端江河湧大水,一淹淹了十丈高,波及她這個苦命的繡娘。

唉!揚州快住不下去了,何處才是安身之所呢?

“對不起,請問花垂柳姑娘是否在家?”

渾厚有力的男音由屋前傳來,父女倆微訝的互視一眼,不解已離群索居住得偏僻,怎麼三番兩次有人上門來“拜訪”。

他們不急著見客,花垂柳揚起柔柔嫩嫩的細嗓反問:“誰找花垂柳?”

“是城裏單府,單老夫人有事請你走一趟。”

“單府……”單老夫人?

困惑不已的花垂柳打開門走出屋外,怎麼也想不透為何城裏的大戶人家會派人專程來一趟,單府似乎沒買過她繡的花布。

“花姑娘是吧?”

她眉頭微微一攏,不太能接受“花姑娘”的稱謂。“叫我一聲柳繡吧!你是……”

“我是單府的管事,奉老夫人之命請你過府一聚。”他的態度謙恭得十分不尋常,像是僕與主交談。

“我?!”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再生新村。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需要大戶人家庇蔭的花垂柳不假思索的盯上地方望族單府,撈不到好處至少能保個一年半載平靜,誰曉得呂家惡少是不是死了心。

狡兔有三窟,她一柳臨水找棲息,峰河相靠才保萬年身。

水無邊,人無塵,山彎裏處好人家。

第一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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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2:52


“哎呀!辰哥哥搔人家癢,人家不來了啦!”喜不自勝的嬌嗔發自一名嬌媚少女口中。

雙頰飛紅,眼波流轉,好個天仙美人兒,叫人不飲也醉在她一笑中。

“我是量量你粉嫩的小腳兒,瞧瞧這雙蓮足嫩得像豆腐似,香得令人垂涎欲滴。”整衣香滿路,移步襪生塵。

曲膝半蹲的單奕辰一手捧著女人家的小腳,一手輕佻地來回撫著,愛不釋手的滑來滑去,久久不肯放手的細細欣賞。

旁的他都不愛,就愛瞧女人家的香腳丫,即便掛上輕薄兒的名聲亦不在乎。

天下之美盡在女子足下,藕白勝雪小巧可人,恰如飛燕之纖細欲乘風而去,讓男子憐惜不已地欲收藏于房中帳帷內好好銷魂一番。

年少不風流,枉為男兒身,百花多嬌豔任其攀折,他若不懂得上天的恩賜,豈非辜負無數的美人兒。

有花堪折直須折,他絕不會對著空枝唉聲嘆氣晚來一步,環肥燕瘦之身段,西施、貂蟬之貌,他無一不手到擒來,共譜一夜鴛鴦夢。

不過風流歸風流他可不下流,何花該采、何花不該采他分得明白,從不招惹良家婦人。

有些花兒可是有毒的,一沾上很難擺脫得了,不鬧個天翻地覆誓不甘休,他最怕癡纏不休的癡女浪妓,能避則儘量避之。

麻煩不上身是最好,你情我願的暖被窩裏打滾,貪的是一時歡愉,掀了被下床便是一場春夢,誰來背負個薄幸之名。

“不來了啦!你欺負我。”小嘴兒一噘,她眉眼間有掩不住的笑意。

“量呀量,正好三寸,我是憐惜你小腳一雙,眼淚一缸。”纏足之痛可謂是椎心呀!

嬌媚少女趁機一偎的輕呢,“憐我何不朝朝暮暮,人家就等著你差媒來。”

如此露骨的暗示,花叢裏翻滾的單奕辰怎會聽不出,他裝傻的放下三寸金蓮起身,吆喝夥計拿雙好鞋來。

“這是本鋪新進的繡花鞋,花樣新穎不落俗套,有著丹桂的清豔正好襯你一雙如玉蓮足。”要是每個他憐惜過的女人都娶進門,只怕奶奶那一拐會先落下。

花是用來賞玩,而非費心移栽圈中好生照料,他可沒那閒工夫蒔花弄草。

“人家跟你說的是情,你盡會拿雙繡壞的鞋敷衍我。”這哪是丹桂,分明是溺水的鴨子在喊娘。

嬌媚少女嫌棄地將繡鞋一扔,惹來他的不快。

單奕辰彎身拾起,湊到她眼前,“誰說繡壞了,你瞧這丹桂花色多鮮豔,再看這片綠葉繡得多有精神。”他怎麼瞧怎麼好看,一雙好繡鞋呀!

他當寶似的捧入懷裏,怪別人不識貨。

綠葉?“我以為是鴨子拉的一陀屎呢!哪有人葉子是土黃色?”

不會繡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一間繡坊竟找不到好繡娘,早晚關門大叫東風惡,還好意思賣鞋。

單奕辰的臉當真綠了,拿著長短不一的繡鞋硬要人買。“明明是清豔丹桂配上一片好葉,你穿起來絕對豔冠群芳,不豔不用銀兩。”

“恐怕穿不下吧,你瞧鞋底都縫錯了,一堆線繡成一團,誰瞧得出是什麼玩意兒。”嬌媚少女死也不肯穿上怪模 怪樣的繡鞋。

沒得商量。

“有嗎?”他用心地檢查,在他看來還不錯嘛!至少能塞兩寸半的小腳。

是她腳大了,這雙繡鞋絕對是一雙好鞋。

嬌媚少女語氣刻薄了些的一指,“手廢的人都繡得比這得體,你確定要把這雙爛鞋擺在繡坊裏出售嗎?”

不是她愛挑剔嫌東嫌西,而是這繡鞋著實不能見人,她不相信有哪個姑娘家敢不顧顏面穿出去遭人恥笑,塞了前趾露出後腳跟豈不羞人?

單奕辰臉色十分古怪的瞅著繡鞋。“真有那麼差勁?”

“不是差勁……”

喔!還好。他聽了心上一寬。

“是根本爛到連看它一眼都不想,看來繡這雙鞋的繡娘非常可憐,若非窮到沒飯吃,哪會自曝其短繡了雙……”她不怕傷人的做出驚惡的神色。

低低的竊笑聲由後堂響起,表情陰沈的單奕辰有幾許難堪,因為那可憐的繡娘不是別人,正是他單老闆。他正想叫來夥計罵幾句好分散鬱氣,手中的繡鞋忽地遭人抽走。

接著是放肆的大笑聲,讓他的神情更加臭上幾分。

“我的天,這是哪家姑娘送你的訂情物,看來她的繡功有待加強。”單奕陽拿著繡鞋,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

“繡坊裏待賣的繡鞋別亂拿,我像是那種隨便的人嗎?”單奕辰一把搶回“舉世無雙”的繡鞋。

“揚州內有比你更隨便的人嗎?你簡直是沒節操的風流鬼。”那種繡鞋賣得出去才有鬼。

花不像花,鴨不像鴨,正看是一團線,反看是線一團,五顏六色全在一張鞋面上,可惜了這片緞布。

“大、哥,你的餅鋪倒了嗎?”單奕辰似遇見仇人般咬牙切齒。

單奕陽笑得一臉幸福,“怎麼可能!有你餅西施大嫂當家,分鋪一間接一間開,想要倒沒那麼容易。我只是路過這兒進來關心關心你的生意好不好,看這樣子……難喔!唉,你好好加油吧,我要去新開張的分鋪幫你大嫂招呼客人了。”

看著大哥走路有風的漸漸遠去,單奕辰又嫉妒又不甘心,、哼!不相信賣不出那雙“丹桂”繡鞋,他笑臉迎人地走向拿起另一雙繡鞋賞玩的嬌媚少女。

“這雙‘喜蓮采福’要五兩銀子,你看蓮瓣繡得多生動呀!”

原因是那雙不是他這老闆繡的。

“太貴了,辰哥哥能不能算便宜些?”媚眼兒一拋,她有意無意地蹭著他。

他好不醉人的桃花眼回以一睇。“美人兒一句話有何不可,賠了本都賣你人情。”

“真的?!”她喜色盈眉的羞赧一笑。

“連同這雙‘丹桂迎春’我打個折扣給你,就收半價如何?”他已儘量壓低價格賤售。

嬌媚少女面有難色的瞄了瞄那雙鴨子溺水。“我給你三兩啦!那雙繡鞋你留著讓其他識貨的人……”

“二兩銀子,兩雙。”這是最低價了,再來就得賠本。

她為難的掂了掂“喜蓮采福”。“我是很想點頭,可是買了那雙繡鞋會被人家笑的。”

價錢不是問題,難在她買了若叫旁人瞧見,準會取笑她手藝不精,好好的一雙鞋繡得不成樣,以後怎麼找得到好夫家。

“誰敢笑你,我第一個跳出來為你出頭。”他繡坊裏的繡鞋只有讚譽沒有詆語。

只怕全揚州的百姓都會笑。“就買一雙成不成?多了我也穿不著。”

天底下大概只有他賣繡鞋的還強迫人家買一送一,而且折扣低得不像做生意,乾脆關門大吉來得省事。

“不行,不行,我再減一些,一兩八算是撿到便宜了。”單奕辰無視一旁夥計小三的搖頭搖手,不惜賠本出售。

嬌媚少女頗為心動的來回看了看兩雙繡鞋,眼兒一轉,問:“明兒個辰哥哥可有空陪我遊湖?”

“當然有空,如果你肯買下這兩雙繡鞋的話。”單奕辰輕撩她發絲,嘴角微勾。

小三大呼負負,像四少爺這種做生意法根本是釣肉喂虎,老虎沒抓到先賠光自己,說不定還得以身飼虎落得乾淨。

想當然耳,那名嬌媚少女迫不及待的取出銀袋要付款,討了便宜還有雋偉男子為伴,說什麼她也不願錯過這等好機會。

單府在揚州可是一大望族,萬貫家產數都數不清,有朝一日若能入主單府為妻為妾,她做夢都會笑醒。

“好,我買……”話才一說,兩雙繡鞋同時消失在她面前。

“八兩銀子一雙鞋,見面禮就送‘吾蓮采福’。”福是與浪蕩子遊湖。

幾雙睜大的眼投注在說這話外形不起眼的女子身上,不解她的自作主張,好像她才是這鋪子的主子,其他人全是她的夥計。

秋藕色的裙擺微揚,她走到陳列繡鞋的地方一瞧,原本平順的眉心逐漸多了霾色,似乎非常不高興接下這問如同燙平山芋的爛鋪子。

巡了一回,她拿起其中幾雙男鞋往地上一擲,再挑出三、四雙繡花鞋一把剪兒剪成兩半,行為之乖張叫人髮指,叫人也想把她剪成兩半。

正欲開口斥責的單奕辰才一動兩片薄嘴皮,清秀的女子早他一步出聲。

“誰是這鋪子的夥計?”

小三趕忙往前一站,“我。”

“拿些繡線來。”粗劣的繡品看了心煩。

“呃!是。”他以為她是買繡線的姑娘家,生意上門自然要熱心招呼。

他不只拿“一些”繡線,而是將大部份繡線全捏在柳編竹筐中任其挑眩

至於她毀損的幾雙鞋“應該”會照價賠償吧?反正有四少爺在場輪不到他一個夥計多事,他的工作是滿足每一位上門客人的需求。

不過他的雙瞳隨即因她的動作而睜大,倏地發出不可思議的光彩,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驚歎那一手巧奪天工。

包括真正的老闆單奕辰在內,鋪子裏的人全傻了眼,怔忡地看她化腐朽為神奇,一針一線繡出含葩待放的丹桂挽救溺水的鴨子。

“哇!好美的巧繡哦!那花瓣兒好像嫩得快綻放。”感覺上一股花香正縈鼻。

小三的一句詠贊道出所有人的驚羨,只見她靈巧的穿線換線,兩、三根繡針同時交錯地飛舞在鞋面上,一下子繡出深淺瓣色來,宛如一朵真的丹桂在上頭。

不一會工夫,兩隻原本花樣不等的繡鞋經她巧手一修,頓時亮麗鮮活地充滿生氣,令圍觀者都想買回去欣賞,即使不穿也無妨。

可想而知,先前邀單奕辰遊湖的嬌媚少女趕緊將八兩銀子交給小三,一等鞋側的垂柳繡好剛咬斷線,她立刻接手。

歎息聲響得輕微,儘是讚歎。

幾乎沈溺於女子靈巧手藝中的單奕辰猛一回神,眼神複雜的凝睇紮著兩條粗麻辮的她,由她身上的衣服看得出非富貴中人。

斥責的怒言到了舌尖竟自動消失,眼神流轉出敬佩之意。

“你是誰?”

女子但笑不語,僅用銀針穿線在他袖口繡出一抹垂柳,衣動楊柳動。

一旁的嬌媚少女顯然比他多一份見識的驚呼——

“楊柳垂岸,你是揚州第一繡娘花垂柳。”

是的,她是揚州第一繡娘花垂柳。

猶想起三日前,她踏入單府的第一步……

石獅雄偉,樓閣富麗,小橋流水邊似正大肆整頓,石頭有些淩亂堆放,回廊建於水榭之上,兩旁的花花草草生得特別茂盛,看來有專人在維護、整修。

領路的管事大約四十開外,一絲不苟的嚴謹態度讓人疑慮叢生,仿佛她是主來他是僕,為主人做事是他理所當然的份內事。

但是事情出人意料之外的詭秘,好像暗地裏有人在算計著,而她不得拒絕。

不久後,管事帶她來到廳堂,見到了單老夫人,她不禁想著,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已屆花甲的單老夫人看來和善不擺架子,花白的銀絲讓她多了一份雍容氣度,使人不由自主的嚴肅幾分不敢嘻鬧。

“你就是花垂柳?”

“是的,老夫人,我是一無是處只會玩繡線的村姑。”她的打扮正極力說明自己是一名平凡至極的小老百姓。

單老夫人微怔了一下,隨即要人送上茶點。“你這娃兒倒是有趣得緊,來我身邊坐著。”

花垂柳不若自己口中的村姑不識大體,落落大方的宛如受過良好閨訓的千金落坐,不見一般姑娘家的生澀和怯弱。

“不知夫人找我來此有何要事,我只是個小繡娘。”大戶人家的規矩可不好拿捏。

看得出她的拘謹,單老夫人和藹地牽握過她的手輕拍。“先用用點心,喝口泉州春茶。”

叫她來飲茶談心不成?“多謝老夫人。”

既然有人招待茶點,她大大方方地拿起蓮子酥一咬,入口即化的綿感叫人開了眼界。

許久不曾受過如此的禮遇,打從她以刺繡維生以來,所賺的銀子大多進了酒鋪,爹的貪杯她難辭其咎,縱容成性養成了他酒不離身的惡習。

由於她出售的繡件有限,所得銀兩扣除日常所需餘額並不多,要她上一趟茶樓奢侈一番可比割肉還疼,因此難得的享受她自是不放過。

人要活在當下及時行樂,套句酒鬼老爹的話:虧待自己便是辜負上天賜其投胎為人的恩澤。

所以他有酒便喝,有覺便睡,渾渾噩噩的來世間一遭,到頭來還有她這個任勞任怨的女兒服侍著,算來他也是個富貴閒人。

“你覺得單府如何?”

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花垂柳靦然一笑。“大富之家。”

她只有一句形容詞予以回復,畢竟她對單府人丁瞭解不深,僅能以表面之見為準。

老夫人好笑的審視著她。“除此之外呢?可有可議之處?”

“唔!”她不明了地輕唔一聲不做回答。

“我是指你對單府是否有所不滿。”嗯!舉止得宜不粗鄙,眉慧眼黠是個巧人兒。可惜兒子媳婦今兒個去廟裏上香,否則肯定瞧了也喜歡。

“老夫人,你認為我該怎麼回答才不會失了分寸呢?”大體來說她和單府並無瓜葛,頂多老人家足下那雙繡鞋出自她手。

“呵……手巧人聰慧,我要再言不及義恐怕惹人不快了。”她瞧這娃兒越瞧越是順眼,準能治得小孫兒服服帖帖。

單老夫人是存著私心為孫兒著想,小孫兒開了間繡坊,卻儘是做賠本生意,兒子媳婦為他的事煩惱不已,她也跟著憂心。

近來聽聞花垂柳揚州第一繡娘的名聲,又買了雙她所縫製的繡鞋,見識到她繡功之精巧,若能將她推到小孫兒身邊,自是再好不過。於是今日她便要管事的前去邀來一聚。

“老夫人言重了,垂柳不過是無舉足輕重的小繡娘,豈敢在你面前放肆。”怪了,這口茶怎麼越喝越澀,肩頭挺沈的。

“你這丫頭挺討喜的,有沒有興趣來幫幫我老太婆?”面帶慈藹慧光,單老夫人的神情像尊慈悲菩薩。

心存戒意的花垂柳不禁多了一份心思。“我不簽賣身契。”

她沒打算當一輩子下人。

“瞧你心眼真多,你看我家小四還扶不扶得起?”擔心的事兒一樁接一樁。

上了年紀老是不管用,一下腰酸一下背疼,每每想多念個兩句就是提不起勁,心口悶得沒一時順氣,想把肩上重擔交給兒子,兒子又推說有四個孫子,分擔偌大產業剛剛好,唉!

“四少爺?!”因常接觸閨女們,所以她對單家四位少爺略有耳聞。

“不就是他嘛!開個繡坊專賣鞋,男鞋繡鞋進了一堆卻賣不出,著實叫人傷透腦筋。”一想到那小孫兒她就犯頭疼。

明明精得很可惜用錯了地方,打小就愛在脂粉圈裏轉,長大了還是追著女人的小腳跑,哪里有三寸金蓮便能見到他的影兒。

這會索性開起繡坊,一瞧見姿色不差的姑娘就殷勤款待,兜著正大光明的理由揣起女人小腳。

“我是拿他沒法子,三天兩頭喊著鋪子裏沒貨,可是鋪子的營收卻是呈虧損狀態,光送出去的繡鞋便足以拖垮本家,你瞧這生意實在做不下去呀!”

“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借助我的長才整頓繡坊,讓顧客上門盈滿庭前?”她做得到嗎?花垂柳一臉狐疑。

她只會刺繡及女紅。

“順便教教我那小四做生意的規矩,別盡顧著討好姑娘們。”怕是早被她這奶奶給寵壞了。

嘎?!做生意?“呃!老夫人未免太器重丫頭我了,我哪懂得做生意的門路。”

單老夫人笑得溫和的予以稱讚。“就沖著你的精明智慧,我相信準比我那小敗家來得妥當。”

“可是……”她還是覺得不妥當,感覺肩上責任過於重大難以承擔。

想當初她就是為賴掉與生俱來的責任,才選擇漏夜離開成長的地方,哪有可能重背個包袱在肩上,而且得與傳聞浪蕩成性的單奕辰朝夕相處,想想她都覺得是件苦差事。

安貧常樂,安貧常樂呀!憑著一雙巧手不缺一口糧,人要懂得知足。

“聽說縣太爺的公子頗為中意你,若是勉強了我便不強求。”壞人姻緣可就不好了。

針專挑痛處紮呀!高招。“原來老夫人也知曉此事,這風聲傳得可真快!”

單老夫人為之一訕。“呃!基於愛才的緣故,多少風聞了一些耳語。”

打蛇打七寸,人抓要害步步精,她不打聽清楚怎麼成,攸關她家的小四喏!

“那麼老夫人理應理解我的難處,雖然四少爺和呂少爺的名聲不相上下,但是公正如你,應該不會塞給我一個紈?子弟才是。”她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甘心。

為之汗顏的單老夫人哂然。“你放心,小四是風流了些,不過不欺壓良民,你大可當起家不用理會他。”

這個小孫兒真叫她抬不起頭,不求上進光耀門楣,難怪讓人看不起的當成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

“老夫人要將整間繡坊交給我打理?”是她聽錯了吧!她何德何能承其厚愛。

花垂柳回想自己過去三年的作為,向來深居簡出的她除了繡幾件肚兜、縫幾雙繡鞋好糊口外,哪里露了餡叫人瞧出精明?

頂多叨念愛喝酒的老爹少醉生夢死,閒時上上街買些繡線和姑娘家的東西,她接觸的商家真的少之又少。

這第一繡娘的名氣也是近來才由老主雇口中捧起,她受之有愧卻無從推卻,不過是在一塊四方繡布上穿線引針,算不上什麼大成就。

若是說起令人敬仰到頸酸的揚州單府,富甲四方鮮人能及,即使子孫個個有散財天命在身,也大概三代之後才會日漸空乏吧!

“不只是繡坊的一切,包括我的不孝子孫在內全交給你管,我絕對不插手你們小倆口的事……”

“小倆口……”好像有一絲陰謀的氣息。

單老夫人乾笑地改口,“呃!我說得太順口,老婆子的意思是你儘量放手去發揮,別管礙事的四少爺。”

“是這樣嗎?”為什麼她有內情不簡單的感覺?

“喔!對了,我剛命管事送了幾壇陳年老酒給花老爹,他說你儘管住在單府無妨,他會照顧自己不用你操心。”收買了老的,還怕收服不了小丫頭片子。

薑是老的辣,麻繩上吊專挑粗的,一試便成。

“住在單府?!”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3:23


一針一線密密縫,左挽繡線右攬紗,巧指纖纖一上一下穿梭布箍中,雲流風動成顏色,偷勻霞色染秋光,灩灩綠波催春暖,桃下少女笑顏開。

先有山水後有景,深淺濃淡桂花出,魚戲螳螂江水邊,遠處是林,近望是木,丘陵相疊分外清明,好個明媚揚州。

那一山一水觸手可及,躍於繡布上如同西洋人的畫作,細緻不失婉約,明裏透著暗線,沈鬱中又多了一分朝氣,疏影淡光繡得恰到好處,連圖中少女足下那雙小鞋都繡得精巧靈慧。

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同樣是手為什麼繡出來的樣式會差之雲泥?單奕辰認真的瞧著花垂柳。

嗯!小指傲翹,蓮指輕壓繡針穿過緞面,細腕往下一抽再由下透布而出,以針搔搔頭後繡出個鴨蹼,然後交錯扣線

咦!她在幹什麼,繡到一半還停下來踢掉鞋……啊!她居然不穿鞋?!

多怪的人兒呀!不穿繡鞋會繡得比較傳神嗎?

好,有樣學樣,他也來試試光著腳丫子的感覺,雖然她有一雙天足倒不失為秀氣,十趾似脂白皙透著梅色,少了裹足扭曲的趾形更見優美。

有首詩形容得真好,裙下雙鉤落纖纖,人握應知軟如帛;願為蝴蝶飛裙邊,一嗅餘香死亦甜。那勻嫩的足踝更是引人遐思。

用嘴抿濕線頭一穿,紅繡線在上,綠繡線在下,兩針同時在布上飛躍,一線繡成蒂,一線巧成瓣,重重相錯是暗果,小蟲兒停在花瓣下。

啊!亂了,兩相一對照真是日月分明,他的一幅“春來報喜”竟成“烏鴉啼喪”,究竟是哪里出了錯,一針一線不都是落在布上?

難道是天分問題?

單奕辰低頭一瞧滿是針戳過痕跡的布,大手和小手差別真大,莫非指細掌瘦的人才能繡出好繡品,粗枝大葉般的厚掌只能叫人望而興歎。

哎呀呀!怎麼又停了,原來是手酸了,要不要替她疏絡筋骨?

他才想著,雙手便自有主張的向前一探——

“四少爺請自重。”

花垂柳的柔嗓冷不防嚇得他手一縮,狀若不知所為何事地代為穿針引線。“請用。”

“你……”斜睨了一眼,她自覺話到用時方恨少。

“什麼事?”倒茶、捏腿、裁繡布他絕不推辭。

望著那張過分熱心的狗兒臉,只想歎息的花垂柳壓抑拍他腦門的衝動.

“你能不能別跟前跟後的模仿我的一舉一動?”

“你嫌棄我?”笑臉立即一變的換成可憐兮兮的模樣叫人垂憐。

但不包括她。

見多則麻木。

“是,我嫌棄你,你哪邊涼快哪邊待,少來礙手礙腳壞我工作的心情。”她還當真“以下犯上”地推開他。

上了賊船呀!

單老夫人口頭上說得條條是理,一再保證是利己的挑戰絕不會虧待於她,可是她卻忘了這個利字旁帶了把刀,未傷人,先傷己,誰叫她識人不清。

這單奕辰說好聽點是單家風采翩翩的四少爺,但在她看來不過是油腔滑調、吊兒郎當的無賴,整日無所事事地跟在姑娘家後頭轉。

而非常不幸的,她成了他新盯上的目標,早也跟,晚也跟,上個茅房他蹲在後頭數螞蟻,聽“雨”聲撕漸。

她終於明瞭單老夫人的無力感來自何處,要是單家其他三位少爺都如他一般,那麼再大的智慧也會磨成癡愚,誰有本事和瘋子癡纏。

偏偏她那位唯酒是寶的爹親不僅喝光了人家四壇酒,還乾脆坐地起價地和單老夫人大談“買賣”,直接以女兒換酒喝。

人家說流年不利,她是沖煞了白虎星,母死父不慈四面楚歌,宛如孤女任人魚肉。

裁衣、刺繡真的沒什麼了不起,只要稍加磨練人人都可以是一流繡師,不一定要跟前跟後偷學師才能學一手好技藝,況且她只會拿針而已。

可是沒人聽得進耳,硬是靠……靠近肩頭,無男女之分乾脆貼上她的背,也不想想她一名弱女子哪能承受一個男子的重量。

念他他當笑話聽,斥責如耳邊風,罵不走、打不疼地死皮賴臉,笑得任性要她多來幾回。

遇上他是她人生的一大折騰,要不嫌棄都難,到外頭依紅偎綠不快活些,幹嘛找她麻煩賴著不走,她真的很想在他臉上繡四個字——

狂、蜂、浪、蝶。

依舊死賴活賴的單奕辰輕扯花垂柳的小辮子,十分有趣的姿態。

“別這樣啦!老闆娘,我好手好腳可以幫你忙。”

“免了,你少越幫越忙。”那一聲老闆娘喊得她渾身不舒服。

“怎麼會,多一雙手多一份力量,我來端杯茶。”他借花獻佛搶了小三剛泡好的龍井送上。

一瞪眼的小三大歎夥計難為,這杯茶本來就是“老闆娘”囑咐他沖泡,泉水還是她自己帶來的。

“不敢勞煩四少爺貴手,我有手有腳自個來。”

一手擋住單奕辰送到嘴邊的濃茶,花垂柳放下繡布以手承接。

她不是他身邊那些貪俊貪歡的鶯鶯燕燕,不必要的逾禮舉動少接觸為妙,省得一潭清泉硬是叫他染成墨,落得一身汙名。

“老闆娘未免太客套了,自家人還分什麼彼此。”他的意思是,自家鋪子裏的人。

但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如此噯昧的言語傳人他人耳中,單家四少奶奶之名便由此產生。

“說話斟酌些,別再叫我老闆娘。”她有些氣呼呼的扯著繡線。

“幹嘛生氣,難道你不是老闆娘?”

奶奶的“好意”他豈能拒絕。

花垂柳的清瞳洗上一絲慍色。“四少爺是誰?”

“我!”她不知道嗎?“你忘了我是單奕辰呀!”

太不應該了,她誰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記儀錶過人、玉樹臨風的他。

虧他對她百般的心悅誠服,一轉身竟然忘了他是誰,真是太傷他向來憐香惜玉的心。

“我沒忘你是單四少爺,而是指你在這間鋪子裏的身份。”她像是夫子似的不厭其煩指正。

“喔,早說嘛!我當你忽視我這舉世無雙的老闆。”原來是他搞錯了。

“那你叫我什麼?”是呀!好個無雙,鋪子名號就叫“無雙繡坊”。

賣出的鞋僅此一雙別無相仿,如果都是由閑得發慌的老闆親手量做,恐怕要相似也很難。

所以“無雙’。

“老闆娘呀!”她今兒個受了風寒不成,盡問些奇怪的話。

“你是誰?”花垂柳很有耐心的暗示。

他雖是困惑仍予以回應。“老闆。”

“你是老闆,我是老闆娘,聽起來是不是很容易令人誤解。”說得夠明白了吧!

單奕辰眼神古怪的一瞟。“你想太多了吧?一間鋪子有兩個老闆是尋常事,你何必在稱謂上在意。”

他都不怕吃虧地任由她佔便宜,她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又不是老闆的娘叫老了她。

“你當然不會覺得有何不妥,畢竟花名在外的浪蕩子名聲夠臭了,不在乎多拖幾個無辜姑娘光耀你的顏面。”花垂柳不悅地把話說重了。

男人風流是本性無人怪責,眾人反而誇他豔福不淺坐擁群美,羨慕不已的希望自己也是那個多情風流之人,狎妓以遊不顧妻校

反之,若是女子舉止稍微大膽些,來自四方的抨擊和蔑視便是以毀掉其一生,即使她所做之事不過與丈夫以外的男子多聊了幾句話。

由古傳至今的道德眼光對女子十分嚴苛,可是卻縱容男子的聲色犬馬。

並非道德家,她不想批評古聖先賢的迂腐,出自男子之手的《禮記》豈有公正可言,他們所制定的禮法是私我的成分居多,誰不願做盡yinhui之事仍享有君子
之名呢?

“看來你對我有諸多不快。”單奕辰訕然一笑,俊臉閃過一絲青色。

“我是對事不對人,相信你能體諒我的一時口快。”沒人願意名節受損。

才怪,她分明針對他而來。“你覺得我面目可憎到讓人食不下嚥嗎?”

“不。”相反地,他會令大半的女子開心得胃口大開。

“你認為我沽名釣譽、欺淩弱小,是地方上一大惡霸嗎?”他說得好不辛酸。

“不。”他不算是。

既無名譽何須沽名釣譽,他的興趣在於追逐女人,自然投空去欺淩弱小,和仗勢欺人的呂寬比起來,惡字輪不到他出頭。

“或者我為非作歹,姦淫擄掠無一不做,你才會那麼的痛恨我?”他還沒被人嫌過,唯有她。

羽睫微垂,花垂柳唇畔有抹淺得不可見的微笑。“四少爺多心了。”

“要不然是我做人太失敗,所以你決定討厭我到底?”他最後一句說得微帶威脅性,好像她敢點頭試試。

“稱不上討厭。”但他的為人的確不怎麼成功。

忽地,單奕辰笑得仿佛陰謀得逞。“喔!早知道你喜歡我,因此處處挑我風流的毛病好引我注意。”

“四少爺——”花垂柳突地正色一喝。

“啊!什麼事?”如臨大敵似,他一口氣憋著。

倏然,她笑顏逐開的拍拍他緊繃的臉皮。“去照鏡子。”

“鏡子?”瞧他的風流倜儻嗎?

花垂柳取出隨身銅鏡照著他。“此時的四少爺真的叫人惋惜,該找洋人大夫檢查檢查腦子,怕是朽掉了。”

“你……”

“面目不可憎卻自大妄想,我沒傻到飛蛾撲火喜歡上處處留情的你,也相信老天不會虧待我至此。”她眼底閃著頑皮興光。

一旁的小三實在忍不住的笑出聲,兩位元“老闆”的對話每每叫人捧腹,落於下風的四少爺每回都用耍賴的方式救回劣勢。

可這一次自信過了頭自打耳光,總算有姑娘家給他臉色瞧,不因他的傲人家世和人品而心生愛慕。

實話不傷人,傷人的是花垂柳不為所動的態度,絲毫不受影響的怡然自得,視他如無物,甚至當他是煩人蚊蚋欲除之為快,怎不令人佩服她殺人的俐落。

不用刀劍不使毒,處之泰然便是無形刃,鋒利無比。

“小三,收起你的一口大黃牙,點燈。”臉皮厚如城牆的單奕辰將一隻未完成的繡鞋擲向小三。

被打個正著的他捂著鼻,樂極生悲往窗外看了看日正當中的天。“四少爺,天還沒黑。”

“你囉唆個什麼,我叫你點你就點,誰是老闆你給我搞清楚。”他偏要點起燈來。

小三的另一個“老闆”正看著他。“柳兒姑娘,你說這燈點是不點?”

單奕辰不快極了。“我的話你敢不聽?”

簡直是無視於他的存在,跟那丫頭片子一般樣。

“老夫人說了,凡事要先問過柳兒姑娘,她同意了才算數。”四少爺的要求也得她點頭。

“好樣的,你搬出老夫人來讓我難看,你真活膩了。”單奕辰笑裏藏刀的重拍他的背。

差點得內傷的小三咳得快吐血,趕緊找靠山地退到花垂柳身後,形同背叛的行徑讓原先的主子臉更臭。

“去點上燈,我倒要瞧瞧任性無知的單四少爺如何在大白天使飛蛾撲火。”他那點伎倆她透徹得很,和老爹鬧著要喝酒時差不了多少。

就是孩子氣重,不受拘束。

心思遭點破,單奕辰喪氣地拿起她完成的繡鞋自憐。“我好比這鞋下的泥任人踩踏,老闆娘你心好狠呀!”

“我說過別再叫我老闆娘,四少爺是存心讓我少繡另一隻鞋面是吧?”斜眼瞄瞄剛踏出鋪子的女客人,她收起針線盒,目的已經達成。

他嘻皮笑臉的再扯她的麻花辮,好玩極了。“老闆娘生氣了呀?我給你捏捏腳。”

雪足輕踹。“少獻殷勤,四少爺的老相好剛買走兩雙鞋,我們今天會有進賬了!”

“嗄?!哪個老相好?”單奕辰朝門口張望,是眷菊還是秋霜?他沒瞧清楚只顧著盯牢她。

“四少爺果然是知己滿天下,相好多如天上繁星。”看來她的計策奏效了。

只要分散單奕辰的注意力就不怕做賠本生意,風流的他一瞧見貌美的姑娘上門準是賠本,不讓他招呼女客人才能轉虧為盈。

物以量制價,讓她當家絕無人情講,一分錢一分貨不容賒欠,小本經營銀貨兩訖,不若他主事時呆賬一堆,還查不出是何人積欠,即使不還也無所謂。

傳聞他是風流而不下流,可是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不只是風流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凡是女子皆不放過的主動與之攀談,甚至下流地握著女子小腳不放,舉止近乎輕薄地與人打情罵俏,仿佛旁人皆不存在似的。

因此她刻意端坐鋪中最不顯眼的角落整繡線,不時拎著繡布假意要繡雙鞋,引起他的興趣,使他無暇顧及美人的拋媚眼好算便宜些。

誰會料到粗手粗腳的公子哥兒居然對女紅著迷,瞧見她繡功靈巧便沈迷不已,完全忘了自個兒是男兒身身份不妥硬要跟著偷師。

偏偏他又恥於下問獨自摸索,以為別人輕巧的一繡沒什麼困難,他有樣學樣隨便繡繡同樣是精品。

可惜那沒人要的精品賣不出去,只得半買半相送的強迫別人收下,不賺反賠是常有的事,單老夫人當時的善意實在是一樁詭計,引她走進爛攤子收拾殘局,這才叫精明不蝕本的生意人,幾壇好酒就綁住了她的雙腳。

“我說老闆娘亦是我知己,你要不要與我相好一回?”單奕辰厚臉皮的笑著,沖著花垂柳那雙晶雪天足他自願犧牲一回。

雖非天仙美女至少有一項好技藝,他算是遷就了,畢竟他難得如此“委屈”。

但是花垂柳只是將繡布往他手上置放。

“大白天不好做夢,有空去對對連連虧損的賬簿,你應該識字吧?”她的眼神微露同情。

能把一間應該賺錢的鋪子搞到負債累累,想來他也不是簡單人物。

有舍必有得。

“老闆娘,你要去哪里?”一瞧她往鋪子外走,單奕辰趕緊大步一跨的跟上。

又是老闆娘,他真想壞她名節呀?“面試繡娘好幫忙補縫,我可不想讓這間鋪子倒在我手上。”

***
大腳一雙。

刪。

姿色中下。

刪。

五指短粗。

刪。

齒露黃垢。

刪。

體態臃腫。

刪。

看不順眼。

刪。

心情不快。
刪。

表情越來越沈的單奕辰臭著一臉張,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揮舞著毛筆,大紙一張滿是他劃掉的人名,幾乎沒幾個人得了他的眼。

可是他左手丟掉一張,隨即有只白嫩右手順勢一接,粗墨橫劃的大字謄寫在另一張紙上,一一比對反而刪去他看中意的人眩

孰可忍,孰不可忍,這花垂柳先是故意無視他的翩翩風采犯了大不諱,而後唱反調地給他難看,盡挑些奇貌不揚的醜婦人,分明借此嘲笑他的不濟事。

想他單四少爺在女人堆裏行走多年無往不利,幾時受人冷落過?真是讓人心裏不舒坦。

女人嘛!不是美便是媚,至少嬌俏可人吧?瞧她找的人手多叫人冒冷汗,一沒長相、二沒身段,腳大似船腕如梁,倒三角眼還翻白。

唉!別說夜裏見了當撞鬼,朗朗晴天恐怕也會嚇著膽小的百姓,誰還會上門買鞋,光是收驚費便是一大損失。

楊柳腰肢芙蓉面,金蓮步步玉生階,指纖腕細黃鶯嗓才是極品,不做事杵著發呆也賞心悅目,她到底懂不懂何謂如林美女一片春,招來檀郎臂當枕的樂趣?

可恨的是她竟命人將“無雙繡坊”改成“花問鞋坊”,數十幅繡樣隨君挑選,人人都可將喜愛的花樣托繡娘繡在鞋面上,那麼滿街都是一個樣的鞋兒有什麼稀奇,就像大家共用一張臉看了心煩。

人兒無雙鞋無雙,門外漢充當內行學人幹起買賣,他就不信她能撐起一間鋪子。

“老闆娘累了吧?我來接手就好。”再讓她胡搞下去,整個鋪子大概只有她一名年輕姑娘。

而他肯定是第一個因無春色可瞧而棄鋪子的老闆。

氣色頗佳的花垂柳不曾回頭的說:“四少爺累了就一旁休息,眠花宿柳的確傷身。”

她一句話就當場讓他面有菜色,滿臉綠渣。

他是風流但不沈迷枕畔香,哪個男人不好脂粉味,偶爾為之的醉臥美人膝何來傷身,一夜銷魂快意無比,更勝補參十盅。

“我的身體好得很,如狼似虎。”背一挺直,單奕辰神采奕奕、精氣十足的以厚實嗓音反駁。

“既然身強體壯煩請登載入冊,這十名繡娘我要了。”凡事有憑有據才能照著冊兒發餉。

“你……你全要了?!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那位黃衫綠裙的姑娘好像更適宜。”明眸皓齒、巧笑倩兮埃錯愕的他硬是強迫自己扯著笑。

吹幹墨紙,花垂柳冷嘲地命一貌醜婦人按下指櫻“四少爺別再賣笑了,人家以為你得了瘋癲症嘴角抽搐。”

盡會招蜂引蝶,他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精盡人亡。

“花垂柳,你不覺得自己很刻薄嗎?”他這一笑可是千金難買,她居然視若無睹還加以嘲弄。

泥人都有三分土氣,她似乎得寸進尺的騎到他頭上。

聞言,花垂柳嫣然一笑,頓時光彩四射。“原來四少爺沒忘記我小小賤名呀?”

驀然炫目的單奕辰有片刻的失神,好像一瞬間瞧見了月宮仙子的笑顏。“好美……”

美?“你又瞧見哪家姑娘了,積點陰德為後世子孫留點福,多燒些香求各路神明勿怪罪你的作孽。”

通常只有美人才能吸引他的目光,自認姿色平庸的花垂柳壓根沒注意他眼底的倒影是誰,只當是他風流性又犯了,一日不可無美女為伴。

“見鬼了,我怎會認為她美呢?”為求清醒些,他不禁自打起耳光,天底下的女子又不是全死光了。

她好奇一眺。“你在說什麼?”他是怎麼了,又是皺眉又是自打耳光,莫非不服她識人的眼光?

不管啦!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好繡娘,物美價廉才有生意上門,這年頭有幾人買得起“無雙”,市井小民貪的是方便不咬腳,美醜倒在其次。

不過她的繡功還算能見人,先繡個鞋面讓其他繡娘照著繡,省時省力不浪費功夫找花樣;一次買齊所需的繡線繡布省得來回批貨,大宗進貨尚有折扣可拿。

鞋坊先前是虧多賺少搖搖欲墜,現在能省當省方為節流,有好的繡娘才能繡出好鞋,鞋板兒一咬合薄利多銷,相信要回本並不難。

唯一要防的是四少爺那內賊,見美心喜便送鞋的惡習真是要不得,得想個法子要他改改性子。

“我說老闆娘未免太狠了吧?盡挑些醜女老婦屠殺我的眼。”他的心情怎麼好得起來,沒有美女。

單奕辰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人那群“醜女”、“老婦”耳中,十雙忿忿不善的圓目怒嗔著他。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得罪所有人。

“總好過貌美卻一肚子草包,繡鳥反成四不像地傷害我的雙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的感受勝於他。

“啐!你太自私了吧?這間鋪子的老闆是我。”意思是由他做主。

花垂柳壞心眼的眨眨眼皮子。

“等四少爺替鋪子賺了錢再說,你不會‘純真’的以為捧著女人小腳就有銀子進賬吧?”

“你在指責我不會做生意?”儘管事實如此,但由她口中說出特別紮人。

早該知道女人的心眼小,老是記恨他不改口喚她老闆娘,所以一找著機會便諷上兩句尖酸語,真是名副其實的小女人。

“四少爺錯了,垂柳乃明指‘某人’開了鋪子是方便親近女人,而非為了賺取蠅頭小利。”她擺明地削了他裏子,不給他臺階下。

“某人”的脾氣一觸即發。“就沖著你的一番蔑視,我非把鋪子撐起來不可。”

“拭目以待,別讓人失望,當你是扶不起的阿斗。”她笑得可惡地再度劃去他挑中的貌美繡娘,氣得他快跳腳。

“別忘了我才是老闆。”不管她是不是奶奶硬塞給他的幫手,這次他一定扳回主控權。

她無辜的一掀羽睫,那雙清瞳狡黠得令人恨。“不知是誰開口閉口叫我老闆娘,老闆的娘應該比老闆大吧?”

她趁機在口頭上討便宜。

“你……”單奕辰自覺是搬磚砸腳。

兩人的鬥嘴引來旁人圍觀,一位不知情的外地大娘好心地插上一句。

“小倆口別盡顧著鬥嘴,四少奶奶當家主事是理所當然的事。”

“四少奶奶?!”

兩雙瞠大的眼盛滿離譜,而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和暗笑則是發自圍在一旁的夥計,他們怎麼可能湊成一對,除非老天不長眼。

可笑,是兩人共同的心聲,而且死不肯看對方的眼,宛如鬥氣的小冤家。

“我說錯了什麼惹四少爺和四少奶奶不快?”一頭霧水的大娘莫名其妙承受四周傳出的訕笑。

她一說完,大家笑得更大聲了。

“我不是四少奶奶。”

“她不是四少奶奶。”

兩人默契十足的吼出事實,眼神不經意的交會又各自撇開,好像多瞧彼此一眼會生瘡似,卻顯得有點欲蓋彌彰。

若非揚州的百姓都明瞭他們大概的性情,不然光瞧其孩子氣的舉動還以為是嘔氣的小情人呢!

“可是你們一個是老闆,一個是老闆娘,為什麼她不是四少奶奶?”大娘不明白的看著。

是呀,為什麼不是?大家的目光如此取笑著。

難得動怒的花垂柳恨得牙癢癢的瞪向一臉愕然的單奕辰,將腳下的繡鞋精準無比的擲上他引以為傲的俊臉,起身往鋪子裏走。

作繭自縛,他是罪有應得呀!

“我們……呃……不是……唔!柳丫頭,你鞋不要了嗎?”

看她一腳低一腳高的跛行,單奕辰心中莫名多了一絲心疼。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絕非是喜歡她,而是他向來憐香惜玉,捨不得身邊的姑娘家有半點傷痛,尤其是她有一雙玉雕般的雪足。

“留著讓你反省,別再把丹桂繡成鴨子,你想當女人還早得很。”她惡毒的將了他一軍。

嘩——

眾人古怪的目光藏著訝異,不自覺的盯著面色鐵青的單奕辰,有些懷疑他的風流是做給世人看,其實他有斷袖之癖。

所以,他記下了。

花垂柳,花垂柳,臨江任攀折。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3:50


她被騙了。

花垂柳一身上等絲綢的湖水綠衫裙,腰間佩掛著一隻蝴蝶形狀的如意,發上釵著金鳳簪搖曳生姿,互與頸上的瓔珞輝映著,發出崢崢聲,活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她什麼也不是,只是個誤入歧途的糊塗鬼,為了躲避呂寬的強橫而走進老虎窩,骨肉尚能相連是她運氣好,懂得如何在虎口下求生存。

所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偏偏此山此水藏在重山野嶺之顛,行來叫人戰戰兢兢如臨深淵,一不謹慎便會萬劫不復,空留碎骨為之欷籲。

說好了是幫單奕辰挽回岌岌可危的鞋坊生意,怎麼單老夫人和之後見面的單夫人對她好得叫人心驚膽跳,一見面不問她生意可有起色,反而先送一堆她日常用不著的珍貴飾物,價值可抵十間鞋坊。

是有錢人的奇特習性或是別有所圖,她怎麼瞧怎麼不對勁,好像背後有幾雙眼睛盯著,一步一步逼她走向風流鬼的懷抱。

一想到此種可能性,眉頭一顰的花垂柳一腳踏進剛建好的花圃,絲毫未察覺一株幼苗硬生生的在其腳下折腰。

她實在不敢想像單老夫人的心腸這麼惡毒,慈眉善目宛如菩薩般的老人家居然泯滅天良,挖了個火坑讓她自個往下跳。

或者是她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單府是何其望族,豈會接納“小家碧玉”的她,大概是杯弓蛇影自己嚇自

雖然兒時神算子曾預言她是富貴閒人命,但她自覺應該和大富人家扯不上關係,過陣子等呂寬不再對她感興趣後,就學爹什麼也不做地雲遊四海,當個最清閒的貧窮富人。

囊空心富呀!

“啊?我的瑞蘭,你……你踩死了我的瑞蘭……”

語氣急促卻聲聲慢的女音由花垂柳背後傳來,她自然而然的低頭一瞧“小草”,隨即驚呼一聲抬起腿,但並非為了那株而是花圃裏的軟泥汙了她心愛的繡鞋。

“可憐的小生命呀!未見茁壯先夭折,我對不起你。”一名黃衫女子蹲在地上,當幼苗有生命似地與之交談。

好奇地望著她慢吞吞的掩土,花垂柳蹲下身一睨。“以前沒見過你,你是單府的人嗎?”

“不算是,我是為單府設計庭院的人。”她說話極慢,並試圖救回那株幼苗。

“喔!”她頭一回見人凡事慢得像在剝生豆子。“你一向都這麼慢嗎?”

黃衫女子緩緩仰頭,“很慢嗎?我覺得還好。”

一說完,她突然什麼也不做地望著一堆花石發愣,像是沒元氣的起身,一步、兩步、三步……不疾不徐的走到樹蔭下乘涼。

如此古怪的舉止叫人深感不解,哪有人花圃整理到一半偷懶,命好的閉目憩息,不管奄奄一息的花木曝曬在烈陽之下。

“姑娘,你的花快死了,你不種嗎?”有海棠、芍藥、玉蘭、杜鵑和桂花,花垂柳邊算著邊跟到樹蔭下。

“沒感覺。”不想動。

“嗄?!”是她聽錯了吧?“種花也需要感覺?”

黃衫女子慢慢地睜開明媚水眸。“心情不對種不出好花,不如不種。”

“那這些花豈不是可惜了。”該不會是想反正單府有得是銀子,不怕浪費。

“沒關係,待會三少爺會來收。”她語調緩慢地說。

“三少爺?”怪異的不對勁感浮上心頭。

黃衫女子不願多提的從身旁小籃子裏取出一塊餅遞給她。“這是單府大孫媳餅西施的拿手糕餅,你嘗嘗,自從她到大少爺的餅鋪幫忙後,生意好得不得了。”

她的話引得花垂柳心一驚,試探的一問:“該不會二少爺的染坊也有一位擅染布的姑娘吧?”

“好像有,不過聽說她本來就是二少爺的……”黃衫女子話還來不及出口,一陣風似的急性子男子長臂一卷,旁若無人地將她帶走,仿佛她註定是屬於他的人。

“亂了、亂了,我真是攪進一灘渾水。”呆愣半晌後,花垂柳自覺頭疼欲裂。

希望是巧合,絕非她所臆測的那般。

她沿著鵝卵石步道走回單奕辰的院落,目前她暫居在此及花間鞋坊,視其情況兩邊輪流住,為的是避免遇上已知上當而可能找上門的呂寬。

在花間鞋坊待上半個月有餘,有酒便醉的老爹不知過得可暢意,大概是醉上仙山了。

無意兒女情事的她是怕步上娘親的後塵,娘親愛上不該愛的人相思至死,那份執著她難以想像,糟老頭似的爹值得她放棄一切嗎?

十七歲的她仍是不瞭解爹娘的情感,她知道爹為了娘意志消沈以酒麻心,企圖一醉忘憂地掩去思念之苦,雖然他不曾成功過。

為什麼父女倆離群索居鮮與人來往,因為每回夜半時分,爹總會哭喊著娘的名字,為免驚嚇到鄰里他們只好住遠些,姑婆山下的茅屋正好是安身之所。

因此她由著他喝,由著他醉,醉沈了便不苦,人生何其短暫,飲酒放歌何其快慰。

“柳兒姑娘你在這裏呀,我找了你好久。”丫鬟模樣的女孩見著她走進院落,松了一口氣地靠近她。

花垂柳朝天翻了翻眼,表情是痛苦的。“小喜子,你別說是老夫人找我。”

“姑娘好厲害哦!一猜便著,可是我叫小喜不是小喜子。”聽起來像太監。

果然。“你回老夫人一句:我很忙,明兒個再去請安。”

要是她再聽到單奕辰人品有多出色、心地是如何善良、為人謙恭有禮之類的話,她肯定會不留顏面的放聲大笑,傷及老人家的心。

老夫人的意圖明顯到路人皆知,即使她想了上百個理由告誡自己別多想,但是小喜子的出現粉碎了她的苟且偷安。

小喜子是老夫人派在她身邊的眼線,縱使其名義是奉命來服侍她的丫鬟,可通風報訊的本事堪與“如意居”的探子相媲美。

她沒被網羅是“如意居”的損失。

“不成啦!柳兒姑娘,你會害我被管事罵。”她怕死了管事的嘮叨。

“罵上兩句不會少你一塊肉,皮繃緊一點就好。”她沒良心的道。

小喜苦著一張臉欲哭無淚。“姑娘,你就行行好別再折騰人,老夫人真的找你有事。”

“你告訴她我也有要事在身抽不出空,凡事適可而止。”這是警告。

“柳兒姑娘你……”她哪敢這麼回話,小小的一顆膽尚未長全。

“牡丹春睡”的花樣還未描好,該工作了。“去去去,別吵我,小心我縫了你的嘴。”

繡花針威脅的在她鼻前一晃,生性膽小的小喜噤聲無言,不敢阻攔地看著花垂柳走出院落。

看來她得硬著頭皮等挨?,換了她也受不了老夫人對四少爺的吹捧,誰不知道他是揚州有名的花街闊少,紅顏滿樓。

不過若是將她指給四少爺,即使是當個侍妾她也會笑得合不攏嘴。

“小喜,你到底找到人沒,老夫人還等著呢!”

管事催魂似的聲音一起,上吾猛然一驚的跳起來,小手輕拍胸口安安神,直喃喃著,“小喜小心肝,莫驚,莫驚,是天打了雷。”

只是一見到管事嚴肅的臉孔,她頓時又手腳皆慌,未語兩泡眼淚先流,或許能少挨兩句罵。

丫鬟不好當呀!

兩面不討好。

誰叫她沒一手好繡功招風引月,只好婢命奴性地伺候人。

風揚過楊柳梢,低垂著似漁釣,走在前往花間鞋坊的路上,花垂柳敏銳地察覺暗處有人影尾隨.身一沒隱入人群中,身手之敏捷不似一名繡娘。

對望,無語。

一盞茶嫋嫋飄著白煙,黑子白子橫走棋盤上,看似進,其實退,一棋急進,一子慢撚,白子仿佛受困黑子間,轉眼間黑子落敗白子出。

人生如棋步步險,一步走錯全盤錯,停滯不前反成困,拿捏之間在方寸,一子定輸贏。

得與失何其重要,但求快意。

靈覺寺中古木參天,暮鼓宏亮直達天聽,斜陽染紅了天邊雲彩,嬌豔宛如女子唇上的胭脂,朱紅似火點燃夜的前兆。

煮桂烹菊,好不清閒,雅士文人能有幾時好自在。

不如和尚頭上光光,六根清淨找不到半根煩惱絲,自在的吃與佛祖同睡一榻,愜意行走菩堤樹下,飛仙之日自有菩薩引路,何愁六道輪回重回人間受苦。

“老禿子,你說我這步棋走得妙不妙?”一語兩種含義,問得深奧。

“危險呀!小子,你是龍困于井,難升天。”自個把自個的退路封死。

一子落。“那就把井打破可好,無井縛身自然海闊天空。”

無為和尚棋子落在盤中央。“小心土崩泥陷難脫身,首尾分家。”

“你詛咒我呀!好個和尚不修口。”竟然說他不得好死。

“勿動妄念,小於的紅鸞星喜禍各半。”呵……有喜酒好喝了。

手一滑,低咒聲出自單奕辰。

近日煩心事還不夠多嗎?老禿子還來落井下石見不得人快活,八字都沒一撇哪來的紅鸞星動,說黴星高照還差不多,失意事是一樁接著一樁沒完沒了。

先是對一雙天足起了欲念,無視昔日貪戀的三寸金蓮追著天足的主子,心想相好一回便能止念,偏她怎麼也不肯就範。

接著揚州美女似乎一下子淨空,鋪子裏繞來繞去沒見個好姿色的姑娘來買繡鞋,來來往往儘是魑魅魍魎之姿,看多了叫人食不下嚥。

現在他連進鋪子一轉都遭人嫌棄,他哪曉得一句鬧著玩的老闆娘會惹出偌大的風波,現在所有人鋪子的客人都喊她一聲:四少奶奶。

實非他之過嘛!她的遷怒太沒道理.好歹他是鋪子真正的老闆,多少賣他個面子別把鞋往他臉上扔。

瞧他左臉上還有個巴掌大的鞋印子,不知情的人當他偷了人家的妻子,叫人抓奸在床,硬是送上一腳以為“報答”。

“老和尚改行看相呀?你算算我幾時才會轉運。”最近太背了。

無為和尚在自個頭上摸了一圈。“四少奶奶一進門便能大發特發,你小子運氣好,紅繩那端的人兒旺夫蔭子。”

“噢?你饒了我吧!別再提那四個字,我真被它給害慘。”大聲申吟的單奕辰扶著額一副不勝其擾的模樣。

除了爹娘的好心問候及關切眼神外,奶奶更是不放過他的來湊一腳,早也問,晚也問,照三餐的明示暗喻,就巴望他一夜弄大她的肚皮,明年好抱小曾孫。

他是走投無路才來找這個忘年之交,無為和尚沒煩沒惱如同一灘靜水,誰知水面下冒著攘石,一顆顆全燙著手。

無為和尚是修佛不修身,身處紅塵,人世以為蒼生,禪性中帶著詼諧,是位最不像出家人的和尚。

“凡因必有果,早告訴過你別遊戲人間,如今天道來譴了是吧?”不聽和尚言,報應在眼前。

蹙著眉一睇的單奕辰像在埋怨。“佛家講因果,我今世的多情不就為償前世的無情。”

“歪理難瞞天,今生的多情何嘗不是無情,你對誰動了真心嗎?”棋子一走再下一城。

多情似無情,蠟燭還有心,即使垂著淚也願明亮一夜,哪像他看似多情卻無心,少肝少肺的騙取女子芳心卻吝於付出。

欠得多,還得少,來生做牛做馬無從回報,老天不罰他罰誰。

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這句話倒是問倒單奕辰。“老和尚,你成佛了沒?”

才好指點迷津渡化他。

過盡千帆皆不是,煙波扛上一燈火。

“呵……求我老禿子了吧!看你能逞強到幾時。”他呵呵笑地了然於心。

是人皆有七情六欲,他若心寬豈會上和尚廟卻心不在焉,下起棋來還心神不定的愁眉苦臉,叫人不用察言觀色便能得知他心裏有事。

佛渡有緣人,看在相交一場,和尚總得給他一碗水喝,就看估的碗裏是半空還是半滿。

知足常樂方為上上簽,貪個成疾藥石罔然,求神拜佛也沒用。

“幸災樂禍呀!你不如還俗到廟口擺個算命攤,我天天吆朋呼眾去捧常”保證他叫化子要飯,兩手滿載而歸。

靈覺寺不需要收香油錢修繕添香火,只要推他為人看相斷禍福,財源自然四通,滾滾而入淹滿寺門。

無為和尚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黑洞。“你不信老禿子的鐵口直斷?”

“少用話來釣我,你這和尚就是太了,老愛插手世俗事,有空多念點經好超渡超渡自己。”他的日子照過,只除了少摸幾雙女人的香腳丫。

“呵!你儘管嘴硬吧,不出三個月你必迎嬌妻入門,信我一回準沒錯。”他可是難得開悟凡夫俗子。

人若沒有煩惱早成仙了,不若他和尚逍遙自在地看遍人間事。

塵囂的還給塵囂,天庭清明能看世間兒女悲歡離合。

“三個月?”單奕辰懷疑的攜起左眉,像是他開了一個玩笑。

“自個捫心問問,你此刻心裏想的是誰。”絕不是他這個剃尚。

“我單四少哪有想誰……”驀地,他眼神微變。

一道悶在心口的模糊影子逐漸清晰,叫人看了生氣的慧黠笑眸正嘲弄著他,好像諷刺他的言不由衷,手中的繡花針往他心窩一戳。

想必花垂柳非常渴望這樣做,每回他多瞧了女人小腳一眼,令人不舒服的嘲笑便由她嘴角勾起。

仿佛他天生是采花惡徒,見了花兒不采不快,寧可錯采也不願錯放般卑劣。

身為單府年紀最幼的子嗣,肩上的責任不若大哥重,沒人期待他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他自個也樂得不受拘束地清閒度日。

向來他有如脫韁的野馬任性妄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女人多如星辰他當是飲水吃飯,渴了吮一口涎,餓時來個暖玉溫香,芙蓉賬裏度春宵,他不覺有什麼不好。

可是打從那紮著麻花辮的花垂柳來了之後,他每做一件事都覺得有雙不以為然的眸子在背後盯著,讓他渾身不舒坦。

連摸女人的小腳都提不起勁,有意無意往那道低頭縫著鞋反的人影一睨,看看她是否抿著唇偷笑。

想想自己也真無聊,何必在乎她在想什麼,堂堂單府四少爺豈會受制於一個蛄娘家,算來她還是拿單府薪俸的下人。

只是,他怎麼也無法想像她表現出謙恭卑下的神情,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活似她真是個四少奶奶,一天不和他唱反調活似貓兒不抓老鼠般,日子會過不下去。

而他也怪得很,幹嘛無所事事的老跟在她身後打轉,看著她針起線落的神態就覺得心頭一陣滿足,懶得再周旋群花豔妹之中。

“施主想通了沒?”頑石點不點得化全看個人修為,化外中人是不管閒事,免得遭人怨。

沒個好臉色的單奕辰一手糊了棋盤。“不下了,盡會尋我開心。”

“風度呀!小老弟,不過連輸了七盤棋用不著惱羞成怒。”無為和尚袈裟一揮,黑子白子回復原來的棋面。

這小於定性不足,是該有個人來磨去他的銳角。

“是打和,老禿子別想趁機陰我。”他尚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呵……瞞不了你一雙明眼呀!”看來他陷得不深。

但也差不多了。

六神無主只剩一絲魂兒尚存,喜神臨門又豈是他抗拒得了,姻緣石上早訂三生,一根紅線系得他想走也走不開,自甘受縛的步入羅網中。

“嗯哼!你這和尚想蒙我還早得很,吃齋念佛顯然沒多大用處。”仍一肚子壞水。單奕辰順手將棋子往前一推。

無為和尚下一子堵住他的退路。“人生何必太認真,得與失只在一念之間。”

“少說教了,你知道我不愛聽大道理。”他思索著破局之法。

困。

“老禿子也不愛搬文弄墨,你這棋是沒得下了。”已經被困死了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不甘心的苦思棋路,他硬是在重圍中殺出一條血路。“誰說無路可行。”

無為和尚搖搖頭的拎起一子輕放。

“好吧,我認輸了。”沒有落敗的懊惱,微微擰起眉的單爽辰不解一手好棋怎會兵敗如山倒,毫無挽回的餘地。

“要再下一局嗎?”

明明近在耳邊的問語卻覺得遙遠。“沒意思,大師太狡詐了。”

“棋藝不精怎可怪罪旁人,是那位四少奶奶給你氣受了?”人只有不順心的時候才會遷怒。

花垂柳?0她不是我的四少奶奶。”

“施主又知老納所指何人?你的不假思索豈不說明了心裏有鬼。”無為和尚睿智的眸中散發會意神采。

“你這和尚好生陰險,盡會挑我的話腳。”單奕辰不免埋怨的一睇。

並非刻意要想起那丫頭,她古靈精怪地愛裝老成,老以為沒人發現她翻白眼、吐丁香舌的嬌俏模樣,一味的當起管事人。

因為他戲謔的一句老闆娘導致那位外地大娘的誤解,四少奶奶稱謂因而傳開,走在路上還有人直向他恭喜,怪罪他沒通知一聲好送禮來。

以訛傳訛的流言笑他是不放在心裏,倒是平白當上四少奶奶的她滿心不悅,一見到他總要數落兩句。

“施主的短視老納能包容,畢竟年少氣盛難免氣量狹校”慧智竟看成奸佞,真是一塊朽木。

單奕辰眼見說不過他,揚袖一彈。

無為和尚文風不動將那子彈回他手上。“善哉、善哉!佛門中人不殺生。”

“小老弟我氣血不順想舒舒手腳,你老接招了。”掌為劍,未至先起風。

“年輕人心浮氣躁成不了事,你的火喉尚不成氣候,要多加練習少走花柳之地。”精不固則氣弱,下盤浮動。

“囉唆。”他攻勢轉為淩厲。

單奕辰幼年曾習些基本拳法以強身,少年時因緣際會與無為和尚相識,一見如故,宛如相交已久的老友無視年齡上的差距,來往頗為密切。

這些年來他常上靈覺寺泡茶下棋,無為和尚見他筋骨奇佳便傳授他幾套武功,兩人名為朋友實則師徒。

只是兩人都是不拘小節的人,朋友貴在交心而非庸庸碌碌的俗禮,閑來過過招倒也愜意,你來我往當是練練身子,求一時快意罷了。

“小子,你幾時學娘兒們繡花了,手腳無力像軟豆腐。”只守不攻,無為和尚笑盈滿面地以袖拂他掌心。

他面上一閃惱意。“少說大話,趕明兒我為你繡上一件壽衣。”

“承福了,可別阿彌陀佛繡成無量壽佛,道佛得分清楚,否則佛祖會不高興。”無為和尚取笑間測了他一招拈花取玉。

嗯!不錯,孺子可教也,有八成樣子。

“佛海無邊,你褻瀆了。”單奕辰分心的想起那雙視他如無物的靈眸,一時間減了力道。

算是給他的教訓,兩敵交手間最忌輕心,無為和尚腳下一移地拍向他後背,一掌拍回他的心神。

適時有位小沙彌疾步前來,看來有急事吧?

勢一收,無為和尚狀若無事地托著腮穩坐石椅,雙目半合似在打盹,完全看不出曾和人較量過,大師的仙風道骨一覽無遺。

能收便能放,乃武學最高境界。

“師父,安國王妃來訪,住持請你上大堂一趟。”

無為和尚像是驚醒的一回神,“誰來了?”

“安國王妃。”小沙彌摸摸後腦勺,狐疑的看看四周,他明明看見有兩道影子在天上飛來飛去。

“知道了,你去回住持一聲,我洗把臉清清精神便去。”那小子倒也機伶,回避得挺快。

“是。”小沙彌邊走邊回頭的想證實是否眼誤,山林間多精怪邪物。

他的疑惑直到走出無為和尚的視線外仍未獲得解答,大樹上有抹暗影盤腿而坐,笑看小沙彌的迷糊。

“你呀!善事多行勿再行夜路,更深露重容易傷身。”無為和尚暗指另一樁不為人知的危險行徑。

樹影一晃,不當一回事的單奕辰瀟灑一笑。“我不做總有人做,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真要沒事做就往東南去,單四少奶奶正等著呢!”如今已是滿人的天下,稍不謹慎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我偏往西北走,看你還神不神。”那位四少奶奶可在花間鞋坊待著呢!

東南?他啐一口白涎,誰信無為和尚的一席胡說。

一說完,淩空而去的白影向西北竄去,看得無為和尚笑得嘴都合不攏,他早就料到這小子不聽人擺佈,我行我素慣了。

不過野猴再會翻也翻不過如來掌,他怎知無為和尚不會再陰他一回。

呵……

東南或西北還不是在一片天下,他能走到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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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4:18


他是不是上了無為和尚的當,臨走前那一瞟,發現他臉上那抹笑有點詭異,該不會又被誑了吧?

身為和尚不守清規老犯戒律,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句話用在老禿子身上根本不貼合,三天兩頭耍著小輩玩,哪來長者風範。

在風流成性的掩護下,單奕辰身體裏那份屬於漢族的骨氣,是外人所難以察覺的,他常因不滿大清官員任意欺淩漢族百姓,於是趁夜摸進府衙予以那些官員們小懲一番。

但本該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行動竟遭人識破,朝廷發文以叛亂之罪論處,死活不論。

若非人皮面具做得精巧不露破綻,這會兒通緝單早叫人揭下,直搗黃龍的上單府拿人,叫他沒法子四處風流地淪為階下囚。

不過都過了好些年,當時的好打不平早因年歲的增長而有所收斂,如今的康熙皇帝寬仁愛民,懲貪汙,晚賦稅,大抵說來算得上是位好皇帝。

除了少數不良官吏外,真正為害鄉里的反而是仗勢欺人的漢人,“疾塵公子”已許久不曾出現在滿人官宅,百姓若無需要也不必再重出扛湖。

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是不宜露臉,聽說清廷鷹犬正盯著疾塵公子的未來動向,並由朝廷特別訓練出的如意居殺手全面追殺。

一動不如一靜,天下太平則無疾塵公子,何妨縱情花街柳巷,繼續當個風流四少博得薄幸名,他朝黃土一杯也不枉此生。

東南不可行他走西北,這一走是西郊停馬坡,照理來說荒郊野嶺應該鮮少人煙,怎麼眼前一行黃衣女子負劍而行,行事匆匆似在尋人。

看她們個個姿色過人,可惜面無表情宛如臘月冰雪,叫人見了心都寒,他哪有心思上前攀談。

想來還是花垂柳瞧了順眼,雖然愛裝模做樣板起臉酸人,但至少她人性尚存,看久了也挺討喜,好過一臉兇氣的煞面女子。

正打算掉頭離去,無意與對方照面的單奕辰眼一眯,草叢中一動的影兒是人或是畜?

他真的不願插手江湖人的私事,偏偏欲離開的腳步因那雙眼熟的繡鞋而停頓,一時間想不起是何人所有,唯獨那抹垂柳的繡樣肯定是出自他花間鞋坊的繡鞋,而且擁有天足的人並不多……

咦!等等,天足?

驀然,他有種想歎息的感覺,這回準是讓老禿子給騙了,什麼往東南方走必會遇見未來的單四少奶奶,順著他脾性反其道胡指一通。

他才不信邪,那花垂柳若真是他未來娘子,偏要見死不救又如何,誰叫她不在鋪子裏坐鎮,他何必浪費氣力多管閒事。

人間不平路由別人去踩,他要上春滿樓找老相好敘?舊,一段時間沒去走動就怕她們相思成疾,人比黃花瘦,那可是他的罪過。

不過……

草叢裏發出細微的窸窣聲。

“是誰?”一名黃衣女子驚覺地一問。

見黃衣女子逐漸往草叢接近,單奕辰原本欲離去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往回折返。

倏地,一根從草叢中飛出的繡花針遭人從中攔截,他迅速隱入草叢中,厚實的大掌迅疾覆上殷紅菱嘴,身一壓上眼對眼,意外的問候就免了,兩人都嚇了一跳。

須臾——

附近的一行黃衣女子因找不到人而迅速離去,留下草叢裏互望的男女各有疑慮,到底他(她)藏著多少秘密不為人知?

風流的登徒子會有武功?

巧手的繡娘竟使得一手奪魂針?

這一個難解的謎題,他(她)該不該多事的問個明白?

可是兩人皆怕一問又是一番牽扯不清,外界的傳言已讓彼此有個疙瘩在,再把她(他)的私事拉出來豈不是更加雪上加霜。就當沒發生什麼事吧!大白天也會做夢。

可是好巧不巧地,一隻螞蟥叮了花垂柳一口,她一吃疼仰身欲起,而壓在她身上的單奕辰未料她的突來之舉,兩唇硬生生地湊到了一起!

這下當真是扯不清了。

四目相對為之怔仲,倏地臉頰飛上一抹紅霞的花垂柳不知所措地往後一倒,但嘗到甜頭的風流鬼哪肯輕易放手,順勢往她擅口一壓,曖昧得仿佛野地裏偷情的姦夫淫婦。

他的得意維持不了多久,中府穴位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使得他顧不得偷香的半撐起身子,怒視心狠手辣的“兇手”不留情。

“對救命恩人好歹仁慈些,你要謀殺親夫呀!”她還真下得了手。

“說話考慮再三方出口,你嫌我名聲不夠臭嗎?”沒人要他。

“嘖!你的脾氣原本就這麼壞還是越來越壞?當個四少奶奶會比為人作嫁來得差嗎?”是他眼睛生了瘡或是染上怪症,怎麼瞧她比昨日美上三分?

不,應該是她本來就這般出色,只是他膚淺沒瞧個分明,僅注意到她有一雙猶勝小腳的雪嫩天足。

是近看的緣故嗎?

小巧的鼻樑上竟生了兩、三顆俏皮的雀斑,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來說可說是大事,但她似乎不以為意,來上脂粉素淨著臉蛋,叫他嘗到不含濃郁香氣的純淨瓊蜜。

真該感謝那一行黃衣女子的出現,給他發現真相的機會,那雙不受控制的腳可以免去懲罰,它終於有做對的一次,值得嘉獎。

“那要看是誰家的少奶奶,若是你四少爺的夫人就免了,我怕找不到丈夫。”花垂柳一睨說得頗為中肯。

單奕辰笑得邪惡地俯身抵觸她額頭。“原來是打翻醋桶呀!”

就說怎麼可能有女人不愛他,是心中半桶醋在作祟。

不過靈氣迫人的雙眸透著好笑,像是某人過於自大的高估自己,她是對他無意並非故做姿態,女人緣太好的男子通常不適合託付終身。

何況她還得奉養嗜酒如命的爹親,兒女情事尚不在考量之中,就算要考量也不會是他。

“你別笑了成不成,笑得我渾身長刺。”她的表情怪異得令人以為身上長了臭菇。

“四少爺或許不懂何謂男女有別,但是你不覺得該讓讓好讓我起身嗎?地上有不少亂咬人的小蟲子。”她的手腕上和頸後肯定有不少小傷口。

單奕辰不太樂意失去暖玉床的貼合,但她那句亂咬人的小蟲子倒是喚起他少許的憐惜。“叫我一聲相公如何?”

“你等著送口薄棺把我埋了吧!要當公公先去勢。”她沒良心地要他當太監。

出了虎口進了狼穴,這筆買賣怎麼算都不合理,她是流年不利忘了燒香拜佛,明天得湊齊三牲五禮上觀音廟求個平安,省得一整個年頭不順。

“柳兒妹子此言真傷人,當個活寡婦一生不知情欲之樂可是你的遺憾。”他一翻身將她置於胸前,雙手扣住她的細腰。

他有很多疑惑待解,一松了手想要再逮住她談何容易,看似沒脾氣的她其實兇悍得很,袖袋裏縫著一排針,隨時可當武器要人命。

剛剛那一針戳得他可疼了,若非他是習武之人耐得住疼痛,尋常男人早疼得在地上打滾呼爹喊娘,哪還能談笑風生。

“四少爺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成為你口中的活寡婦,因為四少奶奶的位置當由賢淑女子來做。”她自認運氣沒那麼差。

誰嫁了風流鬼誰倒楣,單府的財富只保一生富貴,護不了獨守空閨的寂寞。鎮日數著日子看花開花落,再瀟灑的女子也會落寞的後悔錯嫁。

嫁給他和守活寡有何不同?一樣是倚門空盼不歸的良人.坐愁白髮無歡顏。

“你也曉得自己不賢淑……哎呀!你屬猴呀?”她不只牙尖還爪利。單奕辰撫撫被猛一抓的臉皮。

這下準破相,看她如何自圓其說,他人肯定猜到是她的傑作。

不過是想偏的那一種,屬於閨房情趣。

“單四少爺你有完沒完,你不用做事不代表別人也跟你一般清閒,你要扣著我到幾時?”她是屬猴沒錯,而且是潑字輩的。

花垂柳一點也不覺得愧疚,他臉上的三道抓痕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怪只怪他輕薄錯人,誤把帶殼的野山果當軟柿子咬,掉了牙是他活該。

風吹野草兩頭燒,魚躍淺灘處處險,不到臨死關頭是不曉得錯在何處。

他輕笑地逗她逗上癮。“柳兒,你知不知道你臉紅的模樣很動人?”

這一說她臉更紅了。“啐你的一口胡話,你能不能像個男人別老想著占姑娘的便宜?”

停馬坡上楊柳處處,一條小河潺潺流過楊柳岸,清澈見底的河床但見魚蝦遊走,一粒粒鵝卵般小石輝映著金光,粼粼如波似美人嬌羞。

遠處有野鴨三、兩隻在覓食,羽毛浮動在河面上煞是可愛,嘎嘎嘎揚動著羽翅互相追逐,似在玩耍地互啄長喙。

天空晴朗無雲,野花朵朵飄送著幽香,即使是兩人互換了位置,姿勢仍是暖昧得叫人吃吃羞笑。

“美色當前還能不動心不叫柳下惠,是傻子。”佛都會受不了引誘而跳牆,何況是人。

美食與美色同樣是考驗人性的誘因。

花垂柳有些惱怒的瞠自一視。“與你那些女人比起來我是姿色平庸,你可以不用用話損我。”

他哪是動心,根本是牲畜的行徑任意發春,完全無視女孩家的閨譽。

“你不相信我?”單奕辰語氣不平的坐起身,差點將她摔倒在地。

幸好他及時伸手一攬,但也讓她趁機脫身,遠離一臂之外冷哼著氣,十足的表現出信他才有鬼的模樣。

“四少奶奶你好無情?!不信親夫你還相信誰?”單奕辰故做驚訝的捧著心窩佯疼。

“別叫我四少奶奶,小心我翻臉。”揚州已非久留之地,該是離開的時候。

那些人遲早找上她,多做逗留恐怕難免身不由己,打打殺殺的日子實在不適合她,為了不受控制她不得不走,這埋沒什麼值得她留戀。

忽地,花垂柳抬頭一望立于面前的單奕辰,複雜的心思轉著一種她所不瞭解的情緒。

和人相處久了自然有感情,人非草木殊能做到真正的絕情,她不做多想的當是一般離情,他是好是壞與她無關,比較舍不下的是生意漸人佳境的花間鞋坊。

“嘖!真凶呀!恐怕我會怕得夜裏睡不安枕,說不定跑去與你同擠一床。”他調笑地朝她擠眉弄眉,十分無賴。

氣他一張嘴沒個分寸,花垂柳懶得理他往回走。

“凶丫頭生氣了?你不是喜歡譏諷人,我這個活靶站在這裏任你練口舌,直到你盡興為止。”他倒著走想逗她開心。

她還是不理人,逕自繞著小路欲回茅屋瞧瞧老爹是否醉死,有無力氣漏夜帶著家當離開揚州。

“真和我賭氣呀!大不了以後不叫你四少奶奶,你總該施捨一眼給我吧!”瞧他多低聲下氣,他生平第一次求人?!

花垂柳目不斜視地努力與他保持距離,無奈他亦步亦趨的緊緊跟隨著,像甩不開的水蛭一樣令人厭惡。

腦中忽有一計生,她佯裝體力不支的坐下來,一手扶著額頭輕揉,微微喘息,看起來像是非常虛弱。

通常美人計屢試不爽,這會兒同樣不落空的引來關注,她臉頰的蒼白是本身氣岔的緣故,不難瞞過明眼人的利目。

“你怎麼了?”好端端地臉白得似七月遊蕩的孤魂野鬼。

她假裝心口發疼卻逞強地一撇頭,“不用你管,小小的宿疾發作死不了,不會真……真讓你破費買口棺埋骨黃土。”

她中間頓了一下是因為單奕辰突然湊近的臉孔叫人心慌,以為他識破了她的小詭計,胸口一緊發不出聲音。

但那一頓卻將他的遲疑一掃而空,憂心忡忡地看著她難受卻無能為力,一度要將他體內真氣渡給她,罕見的俠義之風令人生疑。

“你……你要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單奕辰的義行顯然困擾了她。

風流成性的他怎會甘為她消耗內功修為,即使她豔冠群芳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專寵,何況她自認容貌普通,不足以引發其憐惜之意。

“我幫你調息運氣,也許能減緩你的難過。”他當真運起氣要助她勻息靜氣。

一股窩心暖了她眼角笑意,及時伸出柔荑予以阻止。“我吃了藥就會沒事,氣人周身反而會傷內腑。”

“藥呢!你沒隨身攜帶?”他比她還著急的問著。

勉為其難取出一枚拇指般大小黑丸,她喘得更厲害。“要混著冷泉生飲才有藥效……”

“哪有冷泉你快說,我立即去取來。”單奕辰臉上那抹焦慮絕非惺惺做態,看得她有幾分不忍。

為什麼要在這一刻看到他的真性情,她都已經決定要走了還帶個牽絆,實在是老天惡意的作弄,他就不能一直保持壞得無可救藥的模樣嗎?

像不像幾分樣,既然要藉口遣開他就得裝得有模有樣,一顆顆的冷汗借著運氣逼出。

花垂柳語氣顫抖地說了個離此十裏的地名,心想他一離開便能前往姑婆山找沒志氣的爹商討離城事宜,誰知他是要離開了,卻攔腰抱起她的滿抱懷中。

“等……等一下,你要幹什麼?”不會是她此時所料想的那樣吧!

單奕辰的回答同他拔高的身影一起給了她明白,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地離了姑婆山更遠,張嘴欲言卻叫疾馳而過的風掩祝

唉!希望十裏外真有個湧冷泉的天井,那顆黑霜糖才好派上用場,否則她真不曉得該編什麼理由說宿疾突然康復了。

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學他那招耍賴不認賬,他又能奈她如何。

風在耳邊吹,發絲亂如雲,她忽然嫉妒起他無拘無束的生活,人生若他該是何等暢意,選對人家投胎真是一門學問。

袖中的繡花針直指單奕辰膻中穴,但是一見他專注的神色她便下不了手。

他幹嘛莫名其妙的對她好,相見兩厭不是很好,何苦吹皺一江春水,翻了的墨再難收回,他的多情終歸是鏡花水月。

水過水無痕。

如意居,快活林,

生人莫近。

除非閻王敲響三更。

如君夫人銀絲封喉不見血,

快意娘子折柳穿針斷幽冥,

二娘奪魂不足畏,

山精鬼魅亦膽寒,

一根繡針盡天下,

不見秋日只見冬,

生死兩難。

江湖上流傳著這麼一首小曲,十年前如意居剛成立沒多久,專為清廷辦事剷除異己,一年之內死在如意居殺手之下的英雄豪傑、反清志士不知凡幾。

聽說如意居的居主是兩位貌美的異姓姐妹——一為如君夫人,一為快意娘子,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們是何等的美麗足以媚世。因為見過她們的人全都死了,只留下一則則離奇玄妙的傳聞供人心驚膽戰。

五年前有位名為“柳”的年輕殺手手段更為毒辣,她不直接取人性命,僅以一根繡花針控制人心,讓人像傀儡一般受人指使生不如死。

不過她的出現如曇花一現,不到一年光景便消失在如意居,無人知曉其下落。

如意居的殺手清一色是如花似玉的貌美姑娘,除了兩位居主之外,其他人不得有私人感情,必須保持冰清玉清的身子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雖然規矩嚴苛不近人情,但是她們大多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有時則是繈褓中抱來的幼兒,在嚴厲的磨練下早被僵化成視死如歸的死士,毫無個人意志地聽其命令行事,忠心得宛如馴良的狗。

而且她們自幼體內便被餵養不同的毒相生相剋,唯有居主才知道是何種毒以及解法,所以投入敢背叛甘於成為殺人工具,徘徊在生與死的關頭。

好的殺手懂得如何不被殺.只有過於輕心的二流身手才會枉送性命,因此留在如意居的殺手個個是精英,一出手便不曾落空。

唯一的失敗是尚未殲滅那神出鬼沒的疾塵公子。

“蘭兒,你的女兒太頑皮了,怎麼也不肯跟小花兒們回來,你說我該不該罵她幾句呢?”

如意居裏水榭連天,乍看之下以為樓起於水面之中,其實四面環繞的綠波皆由人工開鑿,以橋為道連接各樓閣,外人不易闖入。平時看來無防備卻機關重重,若非長年居住如意居,外人常莊死於機關中。

而水面之下有座四通八達的古陵墓,正確的地形圖只有三個人看過,一個傻了,一個走了,另一個是如意居目前的居主如君夫個,其他人一旦擅入必死無疑,其嚴密更勝於外在機關。

“今天又是十五月圓了,你要不要朦朧天上的明月有多皎潔?好像我們小時候吃的水晶餅又圓又亮。”

發披肩後的冷然美婦不言不語,眼神無焦呈呆滯樣,似活著的死人一般面對著身旁面容相仿的如君夫人,沈寂地回應一室平靜。

若是仔細一瞧,不難看見美婦腦後垂著幾根銀絲,絲的一端沒入發根,另一端則握在如君夫人手中,長約八丈。

她們原本是一對情同姐妹的紅帕之交,自幼由同一個乳娘撫養長大,可惜一位的身份尊貴非凡,另一位則是乳娘之女,差之雲泥。

不過她們的感情真的很好,甚至一度愛上同個男人,但是只有一人如願。另一人雖然抱憾卻忍著心痛祝福,只是她的誠心令人質疑,因為她後來的所做所為著實令人痛人心扉,完全抹煞了姐妹情誼,狠心得令人發寒。

“你這烏髮又黑又直,宛如皇帝爺指上的黑斑玉,我來幫你梳理梳理好見繡兒,她就快回來了。”

一聽見“繡兒”兩字,愛蘭兒愛新覺羅無神的眸中閃過一絲異彩,但隨即又消失似乎不曾有過任何波動。

“她太不乖了是吧?一走就是四年也不管我們擔不擔心,江湖多險惡,她一個半大不小的娃兒哪能應付。”

愛蘭兒依然安靜如昔,不發一語地任由如君夫人在耳邊喋喋不休。

“你說她是不是很任性,我們費盡苦心栽培她就為順了皇帝爺的旨意,讓她繼承你我居主的位置,我們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她,可是她還是不領情的一走了之。”

“她是我們的女兒呀!棄娘親而遠走的行徑太傷我心了,你一定不會怪罪我的略施薄懲,我和你一樣心疼她呀!”

她是康熙的三千寵愛之一,亦是帝王之妹愛蘭兒的兒時玩伴,三人曾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童稚時光。

及長後為了幫他達成帝業,她的確是費了一番心機,直到今日康熙仍仰仗她在民間的勢力清除前朝餘孽,將大清導向更安定繁華的境界,是康熙皇帝最得力的助手。

如果沒有那個男人的出現,她不會落得只是個如意居的居主……

甚至連一點點愛都得不到……

“蘭兒呀蘭兒,你一世聰明卻栽在情關上頭,怎不學我自私一點好為將來打算,過慣了榮華富貴的你是吃不了苦,何必執著於一名江湖人。”

而且還是與朝廷為敵的漢人。

如君夫人櫻唇輕啟地訴說過往,門上的輕叩讓她眉間微攏,不悅被人打斷她和愛蘭兒的閒話家常。

“進來吧!”一聲柔似絲緞的嗓音喚著門外弟子,三十出頭的她仍貌美如雙十年華的清豔女子,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誘人的媚態。

能得帝王寵愛非庸脂俗粉,她下了功夫學習房中術好留住帝王心,其手段不下於後宮嬪妃的勾心鬥角,即使她愛的是權勢面不是九五之尊。

“啟稟居主,弟子在揚州附近發現少主的蹤跡,可惜弟子無能,無法帶回少主。”

如君夫人眼中含著淡笑,卻冷寒似初霜。“少了一半功力的少主居然還請不回來,紅寥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但……”紅寥欲言又止的猶豫著,該不該出賣待她極為寬厚的少主。

“說。”如君夫人聲音一沈。

紅寥不敢保留地照實以告。“揚州中有位繡功極為精巧的繡娘名為花垂柳,弟子懷疑她是少主的化名。”同樣有個柳。

“是嗎?”如君夫人指尖挑起肉桂子往唇上一沾,看似一名貴婦。

“不過她是個與爹親相依為命的小繡娘,如今在揚州望族單府名下的花間鞋坊幫忙,人喚四少奶奶。”

爹親?0她成親了嗎?”

“據弟子的打探尚未拜堂成親,是鄉里百姓的戲稱。”只是單府上下並無反對聲浪,樂見其成。

“那她爹親呢?”“他”早該喪身狼腹之中,不可能死面複生。

“是個一日不可無酒的糟老頭,所以弟子才不敢肯定她是否是少主。”畢竟過了四年,容貌多少有些改變。

“再去探,必要時試試她的身手。”那手繡針奪魂的絕技可是她親自傳授的。

“是。”

如君夫人拿起鑲了寶石的象牙梳子為愛蘭兒梳理烏黑秀髮,繼續未竟之語。

“愛蘭兒‧愛新覺羅,你想我有多少耐心等倦鳥歸巢?”一說完,她竟單手折斷象牙梳子,掌中沁出的鮮血將寶石染成紅豔,

而愛蘭兒的神情依舊無動於衷,空有骨肉卻無靈魂,在暗口中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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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7:25


“柳兒妹子你太不夠意思了,要賞月記得派人通知一聲,我好備妥茶水點心陪你共度良夜春宵。”

無視花垂柳手中的包袱在月光下特別醒目,秋楓色的衣裳在涼風中顯得單薄,衣帶飄飄無限灑脫,仿佛欲乘夜色而去,不留下半點存在的跡象。

穿著錦衣的單奕辰解下外衣為她披上,向來輕佻的黑瞳染上少見的怒意,為她的不告而別感到忿怒。

原本想試著不受她影響的到春滿樓尋歡,左擁貴妃右抱飛燕,貂蟬喂酒,昭君彈琴以助酒興,痛痛快快的恣意一番。

可是美酒入喉竟覺苦澀,美女環繞反而像是偷腥的丈夫有絲不自在,生怕惹得家中嬌妻不快。

不過不安的情緒在軟呢噥音的催情下逐漸消失,身為男人的本性自然抬頭,酒意醉人地與之開懷暢飲,不自覺的多喝了兩杯。

他一向懂得適可而止,以保持清醒與女子交歡,但這回卻喝多了不辨黍粱,擁著兩名花娘同往紗幔賬內翻滾。

盡褪衣物之後似有人在他後腦擊了一棒,入目的纖細小腳與雪嫩天足相疊合,酒醒一大半的他頓失興趣,向來偏愛的脂粉味反而嗆鼻。

頭一回叫姑娘們失望,他沒理會盡貼背上的柔軟身子極力挽留,未待銷魂的先行離去,恐怕此事又會惹來一番蜚短流長漫天飛舞。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名聲有多臭,不肯眠花宿柳竟成花娘口中的訕笑對象,徒具風流外表卻無德無才,少了花街柳巷便有志伸不得,光靠祖蔭的浮華造就他浪蕩成性。

回單府途中他想很多,既然是不受期待的麼孫何需顧慮太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反正他本是任意妄為的單奕辰,多一樁胡作非為又何妨。

就順順老人家的心意讓爹娘和奶奶別盡為兒孫操心,單府多位四少奶奶皆大歡喜。

殊知他一入府沒多久便發覺屋簷上有人行走的足音,懷著抓賊的輕快心態提氣一躍,眼前所見的情景叫他嘴角的笑意頓然凝結。

“瞧你胳臂兒細如柳條拎不動重物,我來幫你提吧!”他不容人拒絕地搶過包袱往底下一拋。

手一空的花垂柳有說不出的惱意。“四少爺好生風雅,大白天纏不夠連夜裏都不放過,賞個月都來擾興。”

她順著他的話兒往下接,即使兩人都知是假話亦不揭穿,各白對峙著。

“不來陪你詠風頌月我心懷愧疚,誰曉得月兒會不會趁四下無人偷走你。”他說得愜意,眼底卻無謔色。

要是他遲歸一宿醉臥溫柔鄉,明晨一醒來怕是已人去樓空,床冷被涼地少了佳人芳蹤。

她倒是真敢來個無言的辭別,枉他一家老小都對她推心置腹,將花間鞋坊大權全交到她手中,而她的回報是悄悄離開不招呼一聲。

就算不看在兩人似有若無的曖昧情愫上,好歹他親也親過,抱也抱過,有什麼不順心大可找他商量,難道他會袖手旁觀不成。

至少奶奶對她的好是有目共睹,她好意思一走了之傷老人家的心,枉顧大夥的一片心意。

“你管好自己的風流事少來煩我,我寧可讓月兒偷上天也不想多瞧你一眼。”盡會礙事。

單奕辰故做捧心的姿態擋住花垂柳。“柳兒呀!柳兒,你傷透了我的心。”

“啐!你四少爺若有心,柳樹都能開出大紅花,別再說些令人捧腹的話語。”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牛郎織女星。

銀帶橫過天際沒人浩瀚穹蒼,繁星密如金鵲滿綴夜空,指引了歸人返鄉的方向,也憮慰過不少異地求功名的思鄉遊子。

月兒正圓皎皎明亮,涼夜漫漫獨缺一壺酒,對飲成影學那李太白,把酒放歌好不狂妄。

灑落在屋瓦上的月光照出兩道長影,一前一後立于高處互相瞪視,只差沒出手拼個你死我活,凝重的神情讓風聲多了些深沈。

一朝寒夜一朝雨,落入江海兩不見,欲問故鄉事,移星換鬥報佳音。

“是因為那群黃衣女子吧?”單奕辰一手鉗握她玉腕,阻止她錯身而過。

花垂柳的眼神在星光下略微閃爍,她避重就輕地不予以回應。”你的風流毛病若不改,早晚死無全屍。”

“我問的是你離開的原因,沒人會無緣無故地像個賊似飛簷疾行。”他不再和緩的逼近她。

“也沒人學了一身好武藝卻隱而不宣,你究竟在暗地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她也沒多讓地直言。

誰都有著不欲道于外人知的私密事,她不便透露他亦然,誰也抓不到對方的小辮子加以逼迫。他失笑地挑起左眉將她拉近胸前。“你真當我是不學無術之徒不成?”

“能把原先的無雙繡坊經營到入不敷出慘澹不堪,你有多大本事請恕我眼拙看不出來,除了夜裏偷香竊玉還能幹什麼正經事。”她聞到單奕辰一身酒氣和胭脂味。那味道重得她擰緊眉心很難忽視,素以清幽為上的她實難接受他放浪形骸的行徑。人不自重誰來重之,夜夜笙歌縱使不傾家蕩產,聲色犬馬的日子過久了難免勞財傷身,以花間鞋坊目前的營收只怕不夠他一擲千金。等她離開之後或許會回復原先的經營不善,到時散盡家產,說不定他能以一張不俗臉孔得寵於眾女之間……呃!應該不至於落得這麼慘的地步,單府的金山銀山少說可以敗三代,所以他繼續風流賣繡鞋亦無礙,與她無關。

“那是我還沒摸到訣竅來拉攏客源,哪天得了如你一般巧手的繡娘便可大發利市,我是把眼光放遠。”他說得頭頭是道。

終歸一句,是單老夫人看得遠,懂得及時為小麼孫找來得力助手,否則到老一事無成兩袖清風。

摸?“莫非你打算摸遍大清女子的小腳才會開竅?”

眼光遠不遠她不下評論,倒是以摸腳的功夫來看,他早該出師了。

臉皮厚如牛皮的單奕辰大言不慚的說道:“那是我宏偉的志向,等將來花問鞋坊開遍大清每一寸國土時,多少女人伸出小腳丫等著我摸呢!”

這番大話的確是他當初立志開無雙繡坊的心願,姑娘們要試鞋時一定得先脫舊鞋好看看合不合腳,到時他就能正大光明地托著女人小腳仔細欣賞。

再加上他是出資老闆,見了貌美的姑娘還能趁機勻點香粉聞聞,享盡投懷送抱的美人恩。’

至於貌醜腳大的大嬸和小娘子就交給夥計負責,他決計不會多瞧一眼,甚至連賣雙繡鞋給她們都嫌糟蹋了。

不過遇見花垂柳之後,他原先許多想法大為改觀,腳大也沒什麼不好,瞧她骨肉勻稱宛如雪玉覆肌,五趾齊全似珍貝般散發潤澤膚色,比起扭曲不全的乳趾更富有雅然美感。

“可惜我看不到了,哪日再相逢請把我當做陌路人。”她和爹約好了三更時分城門口會合,眼看就要趕不及了。

單奕辰笑聲低沈的不將她的急切放在眼底。“我一向不與女子交惡,怎能當你是陌路人呢!別忘了你這小嘴兒曾貼在我這兒。”

他嘻皮笑臉的指指自己唇口,意思是兩人關係匪淺休想擺脫他。

羞色加惱意,花垂柳漸露本性地使起潑。“你到底怎樣才肯讓我走?”

“不。”他搖搖食指一點她秀雅小鼻。“我不放你走。”

“單四少爺,你玩夠本了沒。”抽不回使針的右腕,她氣悶在心。

黑瞳在月光下閃著冷笑。“我來保護你不成嗎?你還想逃到哪去?”

“沒人會傷害我,只是同一個城鎮住久了總會膩,我學候鳥東徙又礙著你四少爺什麼事。”她們要的只是她。

“誰說不關我的事,你想帶走四少奶奶我可不同意。”她欠他一個“老闆娘”。

“我哪有帶誰離開……”她忽地住口,兩眼怒瞠,圓如天上月。

“想起了吧!四、少、奶、奶!”嗯!稱呼娘子較適宜。

花垂柳咬著牙怒視他。“你學人家起什麼哄,還不是你弄出來的一淌渾水。”

“因為我有先見之明嘛!知道你會是我的四少奶奶。”弄假成真也不錯,他賺到一位會賺銀子的娘子。

“掃你的昏庸腦袋瓜子,別擋著我的路快讓開,我沒工夫再和你胡攪瞎談下去。”該死的單奕辰分明與她作對。

月漸西移了,她該拿他怎麼辦?

“夜深露重小心受寒,別凍壞了我的四少奶奶。”他刻意拉攏先前披在她肩上的外衣。

他怎麼可能讓她走出單府半步,光是一群來路不明的黃衣女子就夠他忙上好一陣子了,更別提鋪子裏堆積如山等著她繡鞋面的訂單,于公於私她都走不得。

“你一定要找我麻煩是不是?”雖許久不曾動武,但她自認不致差他太多。

只求脫身不在硬鬥,以她目前的功力不耐久戰,拖久了對她相當不利。

“是你找四少奶奶麻煩,我一直安份守己的守著四少奶奶呀!”他裝糊塗地左一句四少奶奶,右一句四少奶奶,存心要逼出她的真性情。

在瞧見她靈慧巧黠的一面後,他可不願老見她擺出一副死氣沈沈的模樣,叫人以為虧待她甚多似的。

“你……你簡直蠻橫不講理,要女人不會上青樓找,滿樓紅袖招。”一時禁不起激,花垂柳忍不住嚷了幾句。

他還怕找不到四少奶奶嗎?街滿為患,叫他一天換一個四少奶奶都不成問題,要多少有多少,單府的銀兩足夠蓋後宮了。

不過和未來的皇帝搶妃子、別苗頭可是死罪一條。

“嘖!一股酸味嗆得人口裏生涎,想哺一點治治你的酸玻”生氣當發醋,他想未來的日子別想有小腳好摸了。

四少奶奶是醋?子。

她氣得七竅生煙。“姓單的,你非要惹我發火才甘心嗎?”

“奕辰,辰,改口喚聲相公我也不反對,我們一家有四個姓單的年輕少爺,你可別搞錯了人。”

“閻王討命是不錯勾,嘗嘗繡花針的滋味吧!”左腕一揚,銀光颼颼。

“殺人喏!我的四少奶奶。”腰一下,他狀似害怕地大聲高喊。

“你閉嘴。”他想吵醒所有人呀!

單奕辰以一塊緞布收納她十根繡花針。“針是拿來繡花縫衣而不是玩。”

花垂柳不服氣地提腿一踢,足下較勁地連使七七四十九招追魂踢,企圖由他手中奪回受制的右腕。

拳法、劍法之類的武學之于她有如風中竹,難以掌控,不若小小的一根繡花針,因此她專精的武功便是以針禦人,使人活著受罪。

但是這門功夫太過歹毒,在禦人的過程中非常傷身,年紀越小越容易學習,初生之犢是不知可怕的後果。

所以,她成了活傀儡,意志清明的受人利用。而今,若非萬不得已的情況她絕不輕易露出本門武功,以免讓人發現她的行蹤。

幼時的懵懂讓她做錯了不少事,看到外面的升平才知道人有權選擇另一種生活,而非一成不變的練武、殺人,殺人、練武,造就了生離死別。

“話多。”他令人惱怒,但不至於要死於繡花針下。

“截長補短呀!四少奶奶。你話少正好由我來補上兩句,婦唱夫隨。”他不忘在口頭上佔便宜。

花垂柳靈機一動地假意讓屋瓦絆了一下。“啊!我的腳。”

“怎麼了……嗯哼!你使詐。”臂上一麻。他不得不鬆開對她的鉗制。

說什麼是為了補償她受損的名節,其實她心裏明白得很,這一家子人分明借機要壓榨她,不讓她走的主因是想她為單府做的風流鬼皮肉。

沒有單奕辰的“認罪”,她怎會悲慘地成為單府未來的四少奶奶。

爹呀!你的貪杯叫女兒萬劫不復了,幾壇好酒就賣斷了她的終身,在城門口等不到她的他恐怕後悔莫及了。

上一回她騙單奕辰宿疾發作,他不辭辛勞地施展輕功送她到十裏外取冷泉和藥吃,當時的她著實受了一番感動,心眼兒了幾分。

所幸她胡謅的地方真有一處湧泉,編出的謊兒才有得圓,如今她屋裏隨時備有壺冷泉以防不時之需,讓她感懷於他的體貼細心。

誰知他是早有預謀,向家人坦承兩人已有“肌膚之親”,樂得單老爺和夫人眉開眼笑,而單老夫人更是趕緊取來一隻價值連城的紫玉環往她腕間一套,說是定下她這個孫媳婦。

在她看來是怕她跑了吧!

望著腕上的紫玉環花垂柳心就煩,不免感慨的連連發出歎息聲,要是她想要成就大事業,只需回她出走的地方,不必背負沈重的責任,成為她口中倒楣至極的女人。

四少奶奶唄!聽起來就像養尊處優的富貴人家,可是誰曉得她壓根不要這份富貴。

“四少奶奶喝口冰糖蓮子,這是少爺特地要廚房準備的。”四少爺對四少奶奶多好呀!小喜將碗捧上前。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會兒當丫鬟的也威風了。

“去去去,別喊我四少奶奶,你家四少爺死到哪去了,報個來我好早點解脫。”他好樣的,自個逍遙去卻放她受苦受難。

小喜抿起嘴低笑。“四少爺沒死到哪去,他在大廳和人談生意。”

四少奶奶鬧彆扭了,嘻……

“你暗笑個什麼勁,憑他能談出個影兒嗎?”八成又是賠本生意。

“奴婢沒笑,奴婢是為四少奶奶高興。”她可沒膽說出大廳的客人是誰。

高興個頭呀!沒瞧見她都快哭了。“嘴角都笑彎了還說瞎話,你家四少爺到底和誰談生意來著?”

“呃!這個……嗯!就是天香樓的蘇掌櫃。”小喜語氣遲疑的說道。

“女的?”光看她支支吾吾的神情不難猜測,黃狗是改不了沿街灑尿的習慣。

沒有橫眉豎眼,發嗔耍潑,意料中的事何必掛懷,她這四少奶奶可是趕鴨子上架充充數哪能當真,她的婚事是皇帝爺說了算,豈能自定終身。

不過心裏的不舒坦多多少少浮了一些,當她為單府的帳本忙得焦頭爛額之際,他竟還有空風流,想想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似。

算是回報單府所施的恩吧!沒讓呂寬那惡少糾纏不休,單老爺大把的銀子往他那老子頭上一灑果然鎮住了小惡霸。

“四少奶奶千萬別誤會,蘇掌櫃絕不是少爺的老相好,他們有一段時間沒往來了。”打從四少奶奶入府之後。

“原來她還是你家四少爺的老相好呀!”門都還沒過就先帶女人回來,看來單奕辰是拿她當病貓瞧。小喜急了連忙解釋。“是蘇掌櫃自個上門來找四少爺,四少爺不過是應酬她罷了。”

“應酬也好,?舊情也罷,他好歹知會我一聲。”就怕他把整個單府送給人家。

“四少奶奶……”她當她吃味了,心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得了,少在面前礙眼,單府的丫鬟就是和我不貼心。”花垂柳想起自幼伺候她的姐妹們。芍樂的軟心眼,香蒲的愛逞強,倔強的海棠及老是躲在被裏哭的女蘿,如今她們過得可好,是否為了她的失蹤而受罰?因一己之私連累這麼多人真過意不去,但是那種已知將來的日子實在難熬,她只好對不起那群好姐妹了。

“人家哪有不貼心……”小喜嘟嘟噥噥地把盛著冰糖蓮子的碗放在桌上後退到門邊。

“等等。”

“四少奶奶還有事吩咐?”該不會要上大廳找四少爺算賬吧!

“天香樓是幹啥的?”她得琢磨琢磨看好單府的財產,別叫那風流鬼給敗光了。

“是新開張的茶樓,生意挺好。”賓客盈門,絡繹不絕。

“是沖著女掌櫃的姿色上門的吧!”單四少爺看上眼的女子肯定不差。

小喜含糊的一笑,“嘎!奴婢不是很清楚,以奴婢的身份進不了天香樓。”

其實四少奶奶說的沒錯,她打門口經過見裏頭是高朋滿座,大多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爺公子,和以往的無雙繡坊儘是女客的情形差不多,全是因老闆而來。

自從四少奶奶管起事後,買鞋的女客少了許多,但是生意比以前好是不爭的事實,甚至還有男客上門指定要她親繡的男鞋,一口氣十雙、八雙的買,毫不心疼價錢訂得比以往高。

“是沒銀子上天香樓吧!”她記得那間茶樓挺氣派的,不過僅只瞟過一眼沒什麼印象。

小喜微窘地噘著嘴。“才不是呢!裏頭全是些男人叫奴婢怎好上門。”

“你娘沒生膽子給你呀!改天我帶你上天香樓坐坐,看女掌櫃賣的是什麼好茶,能讓男人當是上妓院流連忘返。”沒點本事是留不住客人。

缺點口德的花垂柳將一疊帳本往一旁摔去,端起桌上那碗冰糖蓮子往後躺,僵硬的膀子靠著椅背清閒一會。

沒必要為風流成性的浪蕩子累死自己,他在前頭風花雪月享盡一切好處,倒楣的事全由她一人承受,天底下哪有這麼多便宜好占。

唔……待會繡個枕頭枕在頭後,這木頭椅子怪不舒服的,硬邦邦地叫人越躺越累,直想打盹。

“不好吧!四少奶奶,奴婢怕四少爺不高興。”良家婦女不好涉足龍蛇混雜之所。

“你就不怕我不高興,嗯!”花垂柳眼一挑的瞪她。嘮叨個幾回要她改口,可她沒一回聽話,仍舊是四少奶奶長、四少奶奶短。

她還不算是單府的四少奶奶,單憑單老夫人片面決定當不了真,她只是暫時掛個名而已,等聯絡上爹以後她還是要走。

就不知爹怎麼突地沒了消息,派人到姑婆山下帶個訊也找不到人,八成也像她一樣在躲她們吧!

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所,大不了到大漠瞧瞧風沙喝羊乳,大口吃著涮羊肉、窩窩頭,皇帝爺的老祖宗不也打那來的。

她絕不回那毫無人氣的老地方,十三年的苦頭她是嘗夠了,今後她要過自己的生活不受約制。

“四少奶奶,你別為難小喜了,奴婢誰都怕。”她討好地兩面都不得罪人。

“嗯哼!那你怕不怕上大廳看場熱鬧?”總要教教他什麼樣的姑娘惹不得。

腳小腳大一樣都有脾氣,稱著涼糕就怕餿,三天沒好臉色。

小喜不安的縮縮肩。“四少奶奶是要去下馬威……”

帳本飛過書案擊上她腦門,花垂柳清清淡淡的柔音為之一陣。

“我是去盯著你家四少爺少送銀子給人家,咱們得留些本幫他辦後事。”

人有三急用,嫁娶、急並老壽星上吊。在不自覺中,花垂柳已當自己是單府的一份子,盡為人守財。

“四少奶奶別老說不吉利的話,萬一一語成識……”呸呸呸!瞧她嘴笨地亂說一通。

四少爺,四少奶奶鴻福齊天,是她小喜的貴人,老天會保佑他們長命百歲,一生無災無病富貴滿身。

她輕笑的拈起蓮花指。“真要成真是你家四少爺的福氣,活著只會多受苦。”

“四少奶奶你嚇著小喜了,哪有人詛咒自己夫君。”小喜哭喪著臉擔心未來的日子不好過。

不知怎麼的,她老覺得四少奶奶像變了個人似,不似以前那般清心寡言,言談間透著一絲詭異的邪氣,仿佛見慣了生死不管別人死活。

雖然有點畏懼她的轉變,但是敬佩之心不曾少過,鞋坊生意經她巧手一救大有起色,相信不久之後便能越開越大,成為揚州第一大鞋鋪子。

放下碗,花垂柳起身往外走。“別嚇得走不動,還不快跟上來。”不管了,誰愛看這帳本就讓誰看去,她不想理了。

“四少奶奶,你真要讓四少爺難做人呀!”小喜打算先去通知單老夫人一聲,以免四少奶奶打翻了醋桶被氣走。

至於四少爺就自求多福吧!

“囉唆。”

裙擺翩翩,柳色青青迎向一片天藍,該是讓單奕辰見識四少奶奶氣勢的時候,真要管起人來她可不含糊。

天香樓的女掌櫃又如何,指間螻蟻罷了,任其揉捏。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7:53


風韻綽約,體態媚人,一雙丹鳳眼橫向兩側勾,活似天生帶著風騷勁,豐潤朱唇染上丹色.合宜的妝點襯出美豔絕倫的姿色。

尤其是足下那雙金蓮小巧之至,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柳腰娉婷似出水芙蓉般不勝折騰。

原本出身世家的蘇閑娘因家道中落下嫁商賈為繼室,跟著柴鹽油米醬醋茶地沾滿陽春水,生活倒還算過得去。

唯獨床第間的需索老是不滿足,二八年華的她許給年近半百的老爺多少有些不和諧,妻妾間的爭寵使得她常獨守空閨倚門興歎。

有一回跟著老爺出外洽商,外頭的花花世界讓她更感喟年華早逝,至此總是想著各種藉口往外飛。

外面的明媚難免令人心動,尤其是年輕男子多善巧言,一顆浮沈的芳心始終難定,但礙于禮法和世俗眼光她尚不敢有造次行為。

人一上了年紀少不了病痛,老爺在長臥病榻時她遂接手一切商務,並在生意場合結識了單奕辰,自此傾心不已的暗通款曲。

這件事因為私下進行得隱密無人知曉,老爺病重過往以後,她攬起大權開了間茶樓,以女掌櫃之姿周旋於眾男客之間。以為如此的身份便能匹配心儀之人。

***
只是得了身子卻得不了心,文君新寡的寂寞難以道于外人知,她早也盼、晚也盼,盼大紅花轎來抬人,結果盼出個傷心

自從出入商場之後她便懂得察言觀色,旁敲側擊的打探下才知單奕辰已然薄幸,與身邊新人訂下婚約,叫她情何以堪,不甘心成為棄婦。

商人多詭,她亦然。

借著洽談生意之名上門探個虛實,豪富之家不可能獨寵一妻,身為寡婦的她不敢奢求正妻之位,屈居於下亦心滿意足。

常言道妻不如妾,已有豐富床第經驗的她豈會輸予青澀處子,只要她多下點功夫哪憂不能獲得獨寵,論起伺候男人的本事她可是堪稱翹楚。

瞧那一窩蜂絡繹不絕的客源便可得知,給點甜頭還怕不如癡如狂嗎?

來到單府,仗勢著美貌過人的蘇閑娘絲毫不把下人放在眼裏,仿佛是當家主母的指使別人為她做事,不過她刻意表現出一副嬌弱不堪的姿態博取憐惜,令人不得不端著椅子奉上茶,誠惶誠恐地服侍著。

“這筆生意是你佔便宜的多,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吃點虧無妨,你意下如何呢?”她緩緩往一旁靠近。

頗為心動的單奕辰考慮著要不要接下她的提議,花間鞋坊的生意才剛有點好轉,這番打算是否合宜,他得問過那丫頭才能給她答復。

由於他過於沈溺該與不該的思索中,沒發現纖纖柔荑已在眾目睽睽之下爬上他手臂,狀似挑情的輕揉細撫像是情人一般。

“咳!咳!”

一旁的輕咳喚回他遊走的神智,小三的眼神暗示讓單奕辰不著痕跡的縮回手。好險,好險,幸好柳兒不在場,否則她那小性子一使起來他豈不遭殃,二話不說摘下紫玉環擲回他臉上,好生的四少奶奶可能因此沒了。

一想起此事他就覺得好笑,事情巧合得有如天助,讓柳兒逃無可逃地落人老人家的算計中。看她掉落屋簷下他著實捏了一把冷汗,雖是無心之過卻是他出的手,一時的自責叫他只好忍受她的白眼甘於矮上一截,誰叫他真是為她動了心,非要她不可。

他實在沒法忘記她當時錯愕的表情,尤其當奶奶將紫玉環套入她腕際那一刻,她簡直為之傻眼地想找人拼命,害他忍著一肚子笑意不敢發作,生怕她惱羞成怒先砍他一刀再畏罪潛逃。

他從不曉得她這麼逗趣可人,巧慧多黠的靈自下竟隱藏著一份赤子天性,讓人想去挖掘她更多的私密。

四少奶奶這頭銜非她莫屬,光是看她生動活潑的神情就夠他暗笑好幾回,不娶回紅檀床供著豈不可惜,夜夜共枕鴛鴦枕夫複何求。

花不開空折枝有何用,就要趁它葩芽透出一點縫趕緊擷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落了個空。

“四少爺,四少爺,你到底為了何事高興,不妨說出來讓奴家分享分享。”略顯不悅的蘇閑娘發出抗議,似嗔似怨地怪罪他的分心,忽略她一番濃情厚愛。

“呃!輕忽了蘇掌櫃,我命人再換壺熱茶來。”瞧他的心魂都叫那丫頭片子給勾了去。

楊柳垂岸,小小的柳條兒垂釣走他的心眼,欲索無門。

“甭換了,咱們是什麼交情還用得著客套,你一聲蘇掌櫃想忘了我這份舊情不成。”她不快地橫睇媚眼,不許他薄幸。

單奕辰輕笑地拱起手告罪。“交情歸交情,哪敢怠慢你大掌櫃,咱們談的可是生意經,何必徒增題外話呢!”

此時此刻若提起舊情,他一定會死無完膚。

“生意要談情份也得顧及,四少爺好些時日沒上我那坐坐,叫人想得想上門一掀你心肝,看還在不在。”枕畔無人總是被冷。

“人若沒有心肝還活得下去嗎?這一陣子事情忙了些,以後大概也投空上蘇掌櫃那兒喝茶了。”有些茶還是少喝為妙,免得一碗茶一缸醋,怎麼也吃不消。

蘇閑娘是何等厲害,豈會聽不出他的話中話。“敢情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嫌棄我這茶喝起來澀口?”

“呵呵……誰敢說天香樓的茶難喝來著,我鐵定第一個不饒他,實在是家有惡妻管得嚴呀!”他可也有把柄握在她手中。

“你幾時娶了親怎沒通知一聲,怕我送禮來嗎?”哀怨的丹鳳眼滴下兩抹清淚。

一向憐香惜玉的單奕辰這回可沒緊張得上前撫慰,少了昔日風花雪月的心情自然看出她的做作,厭惡之色隱隱藏於眼底。

他承認在未遇柳兒之前是風流成性.瞧了美人兒豈有放過之理,既然她深閨寂寞得不到滿足,那麼夜裏偷歡乃是人之常情,他何必故做清高呢!

這一牽扯便是兩、三個年頭,新婦成了寡婦仍是他眾多紅粉知己之一,原以為她求的是歡愉而已,畢竟人言可畏。

不過現在看來是他錯了,敢堂而皇之地當著下人面談起私密事,可想而知她要的絕對比他肯給的還要多。

這些年來縱情花海,形形色色的美人眼皮下過不曾動過真心,他的多情是人盡皆知,因此如無為老和尚所言,他是無情得令人可憎。

可是他分得很清楚不動良家婦女,青樓女子和捺不住寂寞的蕩婦才是他往來的物件,往往銀貨兩訖互不相干,最多奉上兩句花言巧語討其歡心,從不下承諾是他遊戲人間的原則。

可輕狎,可褻玩,可恣意交歡,但不交心,所以贏得青樓薄幸名。

“我是怕欠下的風流賬太多,到時殺上門的姑娘會擠爛我單府大門。”單奕辰半開玩笑半自我調侃的說道,未明言那位四少奶奶是強訂下的尚未過門。

他擔心節外生枝娶不到那丫頭。

淚珠兒沾上羽睫,楚楚動人的蘇閑娘聞言擰了眉,不豫他將她與野花粗柳之輩相提並論。“我構不上你單府大門嗎?”

要論門當戶對她可是綽綽有餘。

淡淡一笑,他有些明白了。“何需委屈了蘇掌櫃,我這浪蕩子只會帶給女人傷心,誰當了我娘子都是以淚洗面的下場,我是不忍你受罪。”

“我若在乎便不會上門討個交情,日後咱們合作的機會可多得很”蘇匍娘意有所指地隔著高幾眉目傳情。

“咳!我想我們還是談談今日你來找我商談的正事,在京裏賣繡鞋一事,旁的事不好多提。”要有機會他肯定是大清第一個被休的可憐丈夫。

“不急嘛!咱們許久不見先談談心,你那新婦可有好好伺候你?”她妒嫉得心都發酸了。

怎麼沒有.一天照三餐給他排頭吃。“閨房之事怎好道于外人知,你若是不急就改日找我夥計商談,你知道我向來忙於風流事。”

故做邪佞樣,單奕辰表現出一副佳人有約的急色相,忙於向美人獻殷勤不多奉陪。

“連應付我一下都沒時間?”她氣惱的眯起丹鳳眼,使得狹細的眼縫幾乎成一直線。

“在商言商講求效率,我不急著擴展花間鞋坊生意,是看在你蘇掌櫃的份上我才稍做考量。”他把好話說滿了,省得得罪人。

她心花一放的暫時與他談起生意事。“我娘家在京城裏有不少人脈,繡鞋往那兒一送包準是大旱見甘霖,人人搶著要。我不誑你好價錢,你也別同我計較,繡布和鞋板我來負責,你只要每個月給我些數就好,讓我有貨好出。”

蘇閑娘是看上揚州第一繡娘的名號想沾點好處,一來多添些生財門道填滿荷包,二來可借機常來走動,日久生情總能磨出個名份。

她也老大不小了,虛長單奕辰兩歲都二十五,若是再蹉跎下去就要人老珠黃,不把握住年少多金的他怎麼成,錯過了他可找不到更讓她傾慕的好人家。

人皆有私心,使君有婦不代表她就得自甘退讓,好歹有個先來後到,忍一忍說不定有轉機。

誰曉得他的妻子是不是個草包,唯唯諾諾見不了人,不然哪會沒個風聲就匆匆嫁入門,整個揚州只聽見傳聞卻未得到證實。

“聽起來像是占了便宜,不同你合作倒是我不知好歹。”表面上是利他,可他怎麼就覺得有一些不安。

是被罵慣了拿不定主意,還是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老想到書房問問四少奶奶可否點頭。

看來生意上他是養成依賴柳兒的習慣,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所做的每個決定都令人心悅誠服,讓虧損的鞋坊漸有盈潤。

“這麼說是成交嘍!下個月可以有貨交給我吧?”她打著如意算盤盡算計他。

人與財,她皆得。

“原則上是沒問題,可是……”我得問問柳兒。單奕辰這句話還沒出口,蘇閑娘先一步接下未竟之語。

“鋪子方面由我負責你大可高枕無憂,我辦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一雙丹鳳眼帶著媚笑地走向他。

對喔!他怎麼沒想到要弄間鋪子。“不光是鋪子問題,而是……”

一和生意扯上關係他就沒那麼精明了,不像討姑娘家歡心般能言善道,極盡諂舌。

“我知道,我知道,是利潤分配上怕不公,憂心我沒給你個公道。”蘇閑娘自做定論地說了個雙方均獲利的數字。

“但……”

“做人別嘀嘀咕咕地猶豫這、猶豫那,我這寡婦都不怕虧本你還擔心個什麼勁,讓我多口飯吃是你四少爺的公德。”她巧笑倩兮地往單奕辰身上一偎。

軟胸脯貼著他一時失神,眼珠子往微露的酥胸一兜心口亂躁的,但是一想起柳兒的繡花針,頓時心火一冷地降了溫。

以往的耳鬃廝磨是年少輕狂,如今不收收浪蕩性子不行,縱有軟香縈鼻也得充眼不視,否則遍體針孔事小,搞不好在額頭繡上字,叫他走不出大門口見人。

可是他百轉心思來不及付諸行動,清風拂面般柔嗓輕輕揚起,叫他暗喊了一聲糟。

“呦!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花垂柳輕倚著門。

“柳兒,你可別誤會我四處招蜂引蝶,蘇掌櫃是來談生意……”他連忙甩開豔麗無雙的蘇閑娘巴上她。

“滾遠些,風流鬼,少用你一雙賊手碰我。”人在家中坐,蜂蝶自招來。

狗改不了吃屎,和尚怕禿驢,人都踩上門了還裝瘋弄傻,欺老天無眼。

不過他這筆賬先擱著,眼前的“生意”得算個分明,免得她好不容易扶起的鞋坊成為別人眼紅的目標,也想分一杯羹。

“四少爺愚昧不足于做主,蘇掌櫃若有心和單府做生意請找對對象,那個窩囊廢只會把女人當鳥玩,閒時逗兩下自個開心,時間一久膩了就擱著餓死它,根本是個沒長進的猴兒——”

一番話兩面利,當場削得單奕辰苦笑不已,風流倜儻的單四少爺淪為不學無術的傻兒癡子,盡會玩弄女人沒良心,死了都不覺得可惜。

可是他連反駁都不敢,花垂柳的目光已經嫌棄地欲掄起棍棒追打!他哪好違逆的火上加油撩起她的新仇舊恨。

舊恨就不用提了,上回害她落簷丟臉的事她隔天就討回去,縫了三十幾根針在他鞋底叫他痛得三天不好行走,得踮著腳尖慢慢來活像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至於新仇嘛!還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老嚷著要走,他一不放心在單府外徘徊不去的黃衣女子對她不利,二又無法忍受見不著她的面,乾脆借水撥舟地宣言兩人已有肌膚之親,要她背著黑鍋蓋走不了。

其實他也沒說錯,好歹兩人在草叢共同患難過,那一口香涎叫他難忘至今,每每要再偷勻些唇香總是不得手,不定下個名份吃虧的可是她。

所以說來他們的確有過肌膚之親,只是少了袒裎相見,不然這會兒花垂柳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四少奶奶,敲鑼打鼓地迎進單府大門。

而他也用不著夜夜有床不躺守在她房門口,擔心她當起賊來把自個偷了,三更半夜屋樑上散步還帶個包袱賞月。

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三噤其口,不願透露與黃衣女子的糾葛,無論他怎麼逼問始終得不到回答。

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自行追查,企圖從中抽絲剝繭查出蛛絲馬跡,以及她避著她們不得不遠走他地的緣由。

但是非常 詭異地,他透過各方武林人士明察暗訪的結果,竟然找不出黃衣女子的出處,隱約只知她們與朝廷有關,是某個組織的探子。

沈寂許久的“疾塵公子”可能得複出扛湖了,為一棵柳木冒生命危險。

可惜他的用心花垂柳毫不知情,仍視他為空有武學的浪蕩子,習得一身好武功只為便於潛入姑娘家閨房,做盡猥瑣卑劣的下流事。

人呀!真的不能一步走錯,如今後悔莫及也於事無補,揚州第一風流鬼的惡名是背定了。

“單府何時出了個欺主的下人,四少爺難道不加以嚴斥任她坐大嗎?”普通姿容的小丫鬟也敢倡狂,真是叫主子寵壞了。蘇閑娘鄙夷的看著花垂柳。

日後她入了門絕對要好生教訓,叫她懂得規矩別妄想爬到主子頭上。

“她不是下人,她是我的……”四少奶奶。

但單奕辰話才說了一半,後腦勺似被某物彈了一下,他眼尖地發現一根銀線快速收入花垂柳袖口,令他不禁懷疑發絲一般細的線有傷人的力量嗎?

狐疑的目光投向行兇者,她若無其事地展眉一笑,只是對象不是他。

所以他心口挺嘔的,如同她所言的窩囊。

“來者是客理應奉茶,不過我看蘇掌櫃的心思是在四少爺身上,不如我差人搬張西洋床來,你和四少爺大可在上頭風流快活,我好收點觀賞費貼補鞋坊的虧損。”

與其浪費人才不妨移做他用,她想一人酌收個十兩銀不算太坑人,畢竟是少有的事,貴了點大開眼界也算長點見識。

“柳兒,你別盡想著害人的點子,人家真的是來談生意。”平時說話酸他可無所謂,真要波及他人可就不好。

柳眉倒豎的蘇閑娘因她的暗諷氣得說不出話,瞪大了一雙丹鳳眼也沒人家一顆眼珠子大。

花垂柳眼一瞟的冷嘲。“好個談生意呀!我當是單府改成青樓,大廳上不害躁的懷偎花娘。”

他倒清閒了,假借生意之名來個幽會,還挑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上,生怕人家不知他浪蕩成性,非要把臭名弄得人人掩鼻不可?

偷人偷到外頭去她還能不當一回事,反正天性如此誰有空管他的風流事,她不過是掛名的四少奶奶。

但是人就站在單府的屋簷下,她若是視若無睹豈不叫人笑話,即使是假的也得裝裝樣,莫讓人欺到頭頂上去。

“你說誰是花娘來著,我與四少爺相好是人盡皆知的事,哪輪得你小丫鬟滿口刻薄話。”好個酸味。直想往牆角縮的單奕辰笑得比哭還難看,他怎麼也沒想到向來處事圓滑的蘇閑娘會當面指出兩人的一筆爛賬。

“四少爺,你說我刻薄嗎?”花垂柳的表情是你大可直言無妨,我有雅量接受抨擊。

問題是他敢得罪未來的娘子嗎?尤其她心眼兒小得尚未容得下他,他要是一點頭肯定馬上成為棄夫。

“是不怎麼中肯……呃!我是說你可以說得委婉些,不是每個人的臉皮都同我一樣厚。”有愧於前他只好事事包容。

“既然你自承厚顏無恥就非我造謠生事了,寡婦與人苟且還敢大言不慚,真不知和窯子裏的姑娘有何不同。”

她的伶牙俐齒著實叫人招架不了,倍感委屈的蘇閑娘眼眶—紅,朝同樣遭訕罵的單奕辰靠去。

“四少爺,你要為閑娘出頭呀!”從來沒人敢如此羞辱她。

“嗯哼!”輕輕一哼,笑得艱澀的單奕辰足下一移避開她的投懷送抱,眼神微閃將手搭放在花垂柳肩上硬是不肯移開。

他這招叫確認身份,就看她開不開竅別再嚷著要他做主,他真是做不了主呀!

一切由四少奶奶去發落。

“你……你們……”她驚訝的瞠大眼,難以置信他竟棄貌美的她而屈就一個丫鬟。

“你明瞭了吧!我沒法子為你出頭。”嘖!整個肩膀都僵硬了,他沒那麼可怕吧!

頂多“厚顏無恥”,摟著他的四少奶奶而已。

但是蘇閑娘仍不明白,以為他勾搭上府裏的小丫鬟。“你這風流鬼連底下的丫鬟也不放過,未免粱秣不分的全咬上了嘴。”

“我說過她不是丫鬟,她是……”不會吧?她竟然聽不出如此明顯的告知。

單奕辰低頭看了一眼不想再甩開他的花垂柳,意外發覺她嘴角浮出一抹挺有意思的笑,似感好笑的沒去在意他的親近。

這棵柳木倒是挺爰玩的,拿人名節來練練嘴皮子,自得其樂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原來她是這麼頑皮呀!害他不小心又多喜歡她一點。

此時,神色緊張的小喜沖人大廳。

“四少奶奶,你千萬別衝動打破四少爺的腦袋,即使他真的該死亂風流,我把老夫人請來為你做主。”

“四少奶奶?!”

在場三個人是三種表情,神情各異地或怔、或怒、或無奈,叫小喜一陣頭皮發麻,發現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多此一舉的事。

四少爺沒有頭破血流,四少奶奶沒有怒氣衝天,天香樓的蘇掌櫃也沒有一絲損傷,那麼她不是完了,枉做小人一口氣得罪兩位主子。

啊!趕緊投靠老夫人救命,四少爺的眼神似乎要將她拆了好填外頭的池塘。

“咳咳!你們又在鬧什麼,瞧這丫頭十萬火急的把我找來。”單老夫人喘了口氣,害她以為要出人命了。

“老夫人萬福,閑娘在此給你請安。”蘇閑娘心眼一轉行了個禮,有意在單老夫人跟前留下個好印象,好為未來鋪路。

她在心裏暗笑一聲,當適才小喜的話是胡謔的。

“嗯!”單老夫人輕嗯一聲表示聽見了,坐上主位回問另一人,面上的笑容顯然熱絡些。“柳兒呀!你倒說說是怎麼回事。”

“奶奶,這件事我最明瞭,你老人家為什麼不問我?”單奕辰搶先開口。柳兒的回答肯定沒一句好話,極力貶低他的人格。

“小四呀!你認為你有什麼立場代表柳兒訴苦?”她話中的偏心讓花垂柳心裏頭一陣窩心,暗自啐了一句老心機。

“嗄?這……”他自認對她好得沒話說,除了過往的風流找上門。

“柳兒,你來奶奶身邊,這小子欺負你什麼盡可向奶奶說嘴,別讓他老是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讓你心兒疼。”她含沙射影地損了另一人。

薑還是老的辣,老夫人三兩句話就叫蘇閑娘顏面無光,被人忽略的難堪是生平僅次,美貌對男人以外起不了作用,含有城府的殷勤一眼就叫人識破。

“四少爺的個性還有什麼讓人操心,笨了些,蠢了些,駑鈍了些,大致來說還算上是個人,頂多我在腳底下多縫幾十根針。”意思是愚人欺不了她。

單奕辰頭皮發麻地一呼,“天呀!柳兒,你好狠的心。”他到現在一想起來還能感覺到萬針紮腳的痛。

而花垂柳並非將針插在鞋底上,因為容易被人發覺反而整害不到人,她的小心眼是融合了巧智折彎針頭,一根一根細細縫合。

她用兩層鞋板兒中層塞棉,針頭隔著棉不易讓人察覺有異物,只是感覺比以往高,走了十數步針頭才會穿透羊皮鞋板,叫他根本防不勝防地來不及縮腳,針針都插入肉裏難以拔除。

針頭折彎了嘛!好像釣魚的魚鉤有倒刺,他必須把鞋底削平了露出針頭,才能一根一根慢慢拔。

幸好他有武功底子拿捏得住分寸,不然這一削不削塊皮下來才怪。

“啐!我同柳兒講話你插什麼嘴,一邊站著去。”心疼歸心疼,孫兒是自家的不怕他跑了,孫媳婦可不一樣,不看緊準叫她給嚇走了。

“奶奶……”人家是有了媳婦不要兒,她老人家是有了柳兒不要小麼孫,可憐的單府子孫。

單老夫人凝了一眼要他閉口。“柳兒,你別理那小子,有事奶奶為你做主。”

在老人家的觀念裏,會追著男人上門好女人,因此她對裝出一副小媳婦模樣的

覺得可笑的花垂柳認為自己做了,大門。“沒什麼,不過同蘇掌櫃談一筆生意

“真的嗎?”單老夫人不怎麼相信她的說詞。

“不信你問問四少爺和蘇掌櫃,他們可不敢瞞你老人家。”奶為你做主。”

在老人家的觀念裏,會追著男人上門的女人一定不是什麼好女人,因此她對裝出一副小媳婦模樣的蘇閑娘沒什麼好感。

覺得可笑的花垂柳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將自己逼進單府大門。“沒什麼,不過同蘇掌櫃談一筆生意。”

“真的嗎?”單老夫人不乍麼相信她的說詞。

“不信你問問四少爺和蘇掌櫃,他們可不敢瞞你老人家。”她狡獪的把問題丟給別人。

誰惹出來的麻煩誰負責擺平,她才不多事呢!

“是這樣嗎?小四。”

被將了一軍的單奕辰反扳回一城的說道:“當然是真的,你的乖孫早把大權轉給你最喜愛的孫媳婦,一切由她做主。”

老的奸詐,小的狡猾,她能不認嗎?“是蘇掌櫃不信任我來當家,非要四少爺和她洽談才算數。”

花垂柳說得亂委屈一把,但是盈盈笑眼卻透出得意。

“奶奶,你知道我不行的,難負重任,只有柳兒才是人才。”他會吃飯喝水和……偷雞摸狗——柳兒名言。

“我也知曉用得著你提醒。”單老夫人沒好氣的橫了孫兒一眼而後睨向蘇閑娘,“蘇掌櫃,生意的事就交給我家柳兒,也就是單府未來的四少奶奶,她的決定就是我老婆子的決定。”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8:53


嗄!什麼?!

她真是單府的四少奶奶?

難得一雙丹鳳眼也能瞠得如銅錢一半的大小,可見蘇閑娘是何等震驚,久久開不了口的瞠目結舌,活像全身讓人點了穴動也不動。

她怎麼也無法接受貌不如她的花垂柳竟能搶走單奕辰,並且深獲祖孫倆的寵愛賦予大權,直接接管單府的產業。

而她在單奕辰身上傾注了所有愛意不但得不到回報,甚至還受到一番嘲笑與奚落,要她如何能甘心。

眼前的人她是得不到,日後多得是機會再從長計量,單府的財產多不可數,反正是個初出茅蘆的小姑娘,她還擔心撈不到一絲好處嗎?

說不定她比四少爺更糊塗,連鞋板兒的行情都分不清。

這麼一想蘇閑娘把心放寬了,暫時收起妒心擺出生意人的嘴臉,一副和善可親的主動找花垂柳攀談,忘記她先前的羞辱客氣得叫人寒毛直立。

“柳妹妹別記掛我剛才的惡形惡狀,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胡說一通,你不會怪罪吧?”以後就換你喊我一聲姐姐呢!

會。單奕辰在心裏代花垂柳回答。

“叫我柳兒吧!那聲妹子我承受不起,畢竟我沒打算和人共夫。”年紀不代表見識,七歲便學會殺人的她早知人心險惡。

蘇閑娘為之一訕的乾笑,心裏念著,禮不可廢,稱呼嘛!

“先談生意再論交情,免得生意不成撕破臉大家難看。”從懷裏拿出繡布和針線,她旁若無人地繡起水鴨。

是水鴨絕非鴛鴦,她繡的是“春江水暖鴨先知”,自然是一隻只學著走路的小鴨子在試江水。

可是此舉看在蘇閑娘眼中可是大大的不快,認為她的蔑視實不可恕,但是礙于單老夫人及單奕辰在場,不好大聲喝斥給她顏色瞧。

“柳妹何不放下繡布好好聊聊,你這樣好像不大尊重人。”她笑得有點僵硬。

“這樣交談對你比較有利,針線在手我的舌鋒會少些尖銳。”扛波綠野是否繡朵殘花呢?

春近花遲落。

“不必了,我相信和人家談生意要面對面,比較妥當不失禮。”她才不信她有多大本事能扳倒她,不過是個繡娘而已。

花垂柳面露微笑地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好吧!蘇掌櫃不怕難堪就來談,你知道繡布分有幾等嗎?”

“呃!這個……”好利的一張嘴,一開口就讓她下不了臺。

“一共有七等,上等到下等分有七種,而你曉得繡布又分幾種繡法嗎?”

“呃!這個……”蘇閑娘還是答不出來。

“有湘繡、蘇繡、淮繡……等一十八種,其中的繡路就不用提了,繁複得只怕我提了也沒用。”反正她也聽不懂。

她有些後悔要她放下繡布。“賣繡鞋嘛!賣得出去便是賺錢,何必管它是什麼繡。”

“說得也是,要是客人都像你一般不識貨肯定好賣得很。”花垂柳笑中帶諷的一睇。

接著,她沒讓人喘息地連連發問。

“你在何處設立鋪子?”

“呃!這……”

“打算找何人經商,管事的是否賣過繡鞋?”

“呃!我還沒找……”

“一雙繡鞋有好有壞,你懂得標出好價錢嗎?”

“我……”不會。

“你打算一個月要我們出多少貨可否標明,咱們白紙黑字立下單據以免有人出錯。”

“我還在考慮中。”哪知道一個月能賣出幾雙繡鞋,豈不強人所難。

“沖著你和四少爺的交情我也不為難你,麻煩你把以上的問題處理好再來和我談,訂金先付三成。”

“什麼,還要訂金?”蘇閑娘驚呼地打翻一旁冷掉的茶。

“在商言商大家不吃虧,你開茶樓不收銀子嗎?”聽說還比別處貴上好幾倍。

“可是我出繡布和鞋板兒,花間鞋坊只要提供我繡鞋而已,怎麼還要訂金?”豈不是要坑她。

花垂柳笑了笑再次拿起繡布落針。“很抱歉,蘇掌櫃,我們一向和幾家老字型大小合作,不好貿然片面毀約,一雙繡鞋所需的用品自有店家供應。”

“但是我和四少爺說的不是這樣,在利潤上我還讓花間鞋坊多賺了一成。”少賺的部分她可以從提供的布料回扣,普通的布也能繡出雙好繡鞋。

如果全是由揚州第一繡娘所繡的成品,利潤更是可觀。

“我說過四少爺的話做不得準,他只會鑽女人裙縫,要他賣鄉鞋不如叫他去賣身。”他竟然敢在一旁打盹。

朽木。

單奕辰昏昏沈沈的嚷叫,“啊!誰叫我?”好像有人喚四少爺。

笑歪嘴的單老夫人把花垂柳的調侃重複一次給他知曉,直道這丫頭有生意頭腦,她果然沒看走眼挑中個好孫媳婦,這下兒子媳婦不用愁單府的未來沒人當家了。

“賣身?!”那麼毒呀!

“你問問蘇掌櫃買不買,我以柴火的價格把你賣了。”省得浪費米糧。

“柳兒,你真捨得賣相公呀!”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模樣懇求花垂柳手下留情。

“一無才能二無德,風流成性浪蕩成癖,不賣了一無是處的。爾還賣老夫人不成。”因為他最沒用。

“我老了,沒人要。”單老夫人呵呵笑地配合孫媳婦鬧著玩

單奕辰哭笑不得地望著眼前的老活寶。“奶奶,沒人敢賣了你老人家,我去賣身也不敢賣了你,陽、月、風三位兄長會先打死我。”

“還有柳兒,你能不能稍微給點信心,我真的沒那麼糟糕,你瞧我這些時日安分守己,待在府裏沒出去拈花惹草,可見我有心改過。”

花垂柳不予置評,在她看來蜂改不了采蜜的習慣,蝶戀花更是天性,由他口中而出的保證得打了折扣再折扣,信用低到她無法信任。

“柳兒呀!咱們單府沒窮到要賣孫子,可別讓外人看了笑話。”單老夫人忙打圓場,怕小倆口話說重了真給賣了。

他們就是愛鬥嘴,越鬥感情越好,她一雙老眼瞧得可比年輕人清楚。

一旁老是受冷落的蘇閑娘滿心不是味道,恨不得真開口買了鑲金配玉的單奕辰,得不到好處就把人帶回去,她不信單府會虧待了小孫子,到時還怕進不了單府大門。

但她總是插不上話,冷眼旁觀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將她排斥在外不予理會,活像她是杵在單府裏的一根木頭,瞧了不理不睬也沒關係。

“蘇掌櫃買不買四少爺?你給我一貫錢立刻成交。”她不怕真賣得出手。

“我……”買。

買字沒來得及溜出口,單府老少可是緊張得要命,兩人急呼,“柳兒——”

真是一門傻子呀0我要賣也得看蘇掌櫃拿不拿得出一貫錢。”

“我有。”這回蘇閑娘不等人截斷話趕緊出聲。

“拿來。”手心翻上,花垂柳毫不客氣的索討。

“拿什麼?”她一頭霧水的問道。

“一貫錢嘍!難道蘇掌櫃想賴賬不成。”該不會要她掛上小本經營,恕不賒欠的牌子吧!

“我身上哪有一貫錢,銀票行不行?”她當真掏出幾張銀票來,看得單老夫人和單奕辰冷汗直冒。

但是——

“說好是一貫錢不能賴,銀票太輕我瞧得不順眼。”一句話,不賣。

“不然我回茶樓拿,一定給你一貫錢。”哪有人嫌銀票太輕的道理。

“我所指的是立刻而非一定,要是蘇掌櫃身上拿不出一貫錢就此作罷,我不勉強。”她好笑的瞧著祖孫倆同松了口氣的神情。

她又不是單府的人哪有可能隨便買賣四少爺,真要成交了也不能當真,她喊價他難道不能反悔嗎?真讓她賣了不罵他傻還罵誰。

就準他們算計她留在單府,她無法回報一、二嗎?他們太小看她了。

偶爾嚇嚇他們挺不錯的,省得他們不知收斂地以為能掌控別人的一生,隨意套個紫玉環就想決定她的未來。

要不是一直打探不到爹的下落,她老早就施展輕功躍出牆外,一去不回頭地哪管白天黑夜,那道立於寒夜中的長影絕不會動搖她的意願。

絕對不會。

只是叫人輾轉難眠,輕易驚醒地擔心月光下的他是否有體力撩得住一夜寒氣。

神情一變的蘇閑娘沈下臉。“莫非你在耍著我玩?”

“不然你當自己和四少爺一樣蠢,人家隨便說說就當真,虧本的生意還直呼賺到了。”花垂柳斜睨著一臉無謂的單奕辰,心想他怎麼能活到這把歲數沒把自己給賣了。

應了老天疼傻子嗎?

偏他又不傻,只是不懂如何經商才會獲利的道理,平白的送銀子養人家一家老少罷了。

“我說柳兒四少奶奶,你能不能別拿我當不良的榜樣召告全揚州。”她三句就有一句提到他,真不懂她是恨他還是愛他,總不忘搬他來毒個兩句。

***
“你敢說你不蠢,瞧著美人兒魂都飛了,哪管得了一斤米是不是用兩斤金子去換。”好命到不知路有餓死骨。

這樣的詆毀他不服氣,單奕辰詭笑的走到她身邊抱個滿懷。“美人兒是指你嗎?”

“放開。”花垂柳小聲的喝斥著。

“我為什麼要,反正我在你眼裏也不是好東西,不如讓我壞個徹底先和你做夫妻。”免得網裏的魚兒開溜。

“你敢。”離開成長的地方四年之後,她頭一回渴望得回原來的功力。

他不怕人聽見地放聲大笑。“你不曉得我一向無法無天嗎?”

“你……”她氣結的怒視他。

真該將他千刀萬剮以仿效尤,以往她的人敢犯上唯有死罪一條。

“不逗你了,小柳兒,花間鞋坊的生意等著你起死回生呢!”逼她太緊,受苦的是自己。

將花垂柳惱怒的小臉一轉,面對的是蘇閑娘來不及掩飾的惡瞪,她反而笑了。

果然是性情古怪,喜歡別人恨她。單奕辰在心裏想著。

“我讓她哭著跑出去,你會不會心疼?”好久沒發揮她惡劣的小玩笑了。

本性真是藏不住,她有什麼辦法呢!

“這麼狠呀!”嘴上雖訝然不已,但是他眼底流露出興致勃勃。

“你不反對我就開始催淚咯!”她不過問著好玩的,即使他不同意她照樣下重料。

眼瞳一眨閃著興味,他退到一邊捧著瓜子啃呀啃,表示四少奶奶當家,他算是“閒雜人等”不管事,看看熱鬧當消遣。

不一會工夫,如她所言真的看到一道飛奔而出的背影邊拭著淚,似乎受了莫大刺激不堪承受,沒先前的熱絡一再展現風情。

倒有點像落荒而逃。

“你靠在她耳邊低語的那一句是什麼?”他的耳力雖然好,卻只聽見妓院兩個字。

可見他的劣根性未除,一遇到和女人有關的話題特別靈敏,難不成柳兒想把她賣到妓院?

“你不是很厲害,自個猜呀!”花垂柳向單老夫人點點螓首告退,身一轉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山不就我,我就山。

馬兒不喝水她就誘引它,天下無難事,就看巧智者如何運用,那一堆帳本還是還給偷懶的正主兒,她得去找找下落不明的爹。

“別這樣嘛!柳兒,你透露一點點就好,我真的很笨不厲害,你把我變聰明好不好……”單奕辰隨即跟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大影子追著小影子,兩道影子重疊在地面,瞧得單老夫人笑得皺紋又多了幾條,佩服自己的撮合良緣,小麽孫果真沒叫她老人家失望,現下得趕緊將這事告訴兒子媳婦去。

站起身,她笑呵呵的往外走去。

而哭著跑出單府的蘇閑娘是心裏提著吊桶七上八下,生怕花垂柳真在天香樓對面開間妓院,到時哪有客人願光顧她那間茶樓,豈不是要逼寡婦上吊。

***
行蹤成謎的花老爹哪兒也沒去,目前在如意居的地牢做客,奄奄一息的等著一杯酒喝。

“柳潮生,你後不後悔愛上不該愛的女人?”

躺在潮濕地面的花老爹沒有回答,只是口中喃喃地念著要酒,以及一個模糊不清的女子名字。

“你的蘭兒早在七年前就不在了,她是因為聽聞你的死訊而鬱鬱寡歡,最後相思成疾而病逝,可是你卻還活著。”

“蘭……蘭兒……”呈半昏迷狀態的他只記得今生中唯一的遺憾。

他無緣的情人。

“你到底還念著她,難道我在你心中毫無分量?”執著了近十年,她還是愛他。

即使他已不再是昔日的柳潮生,甚至糟得比乞丐還不如,死戀的一顆心仍是無法停止,癡迷,她自認比愛蘭兒愛新覺羅美上十倍,而且也沒有她的驕矜,為什麼他愛的不是她呢?

因為太愛他了,所以她不能忍受他不愛她。

因此,他必須死。

她得不到的,誰也休想得到,十年前她殺過他一次,十年後她一樣不心軟,該消失的人就永遠消失吧!

十指如刃,她面無表情朝地上的花老爹背上一插,頓時血流如注染紅陰暗角落,腥甜的血腥混著汙濁氣味像是死亡的味道,

如君夫人仰起頭放聲大笑,笑聲淒厲仿佛在悲泣愛人的驟逝。

“我說過你不可以不愛我,現在你後悔吧!哈……哈……”

***
“啊!爹——”

驚聲驟醒的花垂柳滿身是冷汗,心頭狂跳不已的難以平息,從不做惡夢的她居然夢見一身是血的爹被擲入如意居的快意湖中,載浮載沈似有滅頂之虞。

她急切的在岸邊大叫,但是怎麼也越不過一道無形的牆,空著急的扯破喉嚨也不見有人伸出援手。

擔心又害怕的心情難以用言語形容,一顆心好像停滯不動地無法喘氣,硬生生的壓在胸口有如千斤重,四肢仿佛被綁住似的。

打小她和爹不常見面,以朝廷立場而言她是官兵他是賊,要見上一面比登天還難,甚至得逃過清軍的追殺才有機會。

七歲那年君姨說爹意外墜崖死了,但深情不渝的娘不相信,利用各種管道追查爹的行蹤,最後在兩人當年訂情的絕命谷發現爹的遺物,一保蝴蝶墜子。

那是他們互換的誓物,而娘親身上則是他所贈的玉簫。

娘親因此相信了君姨的話,認為爹死了,她傷心欲絕幾度欲了結殘生,但都及時被君姨救下,從此沒了笑意的像個殺人工具,不斷借著殺戮來麻痹成疾的相思。

而她等於是娘和君姨的女兒,因此自幼就得接受武功訓練甚至小小年紀便被迫殺了她隨身侍女,因為那人不小心弄破她最心愛的玉馬。

七年前娘辭世,年僅十歲的她不知將何去何從,君姨代替娘拉拔她長大,教導她更多的殺人方法好為如意居居主之位鋪路。

終於她達到君姨的要求能以銀針禦人那年,她如往常一樣地出任務,十三歲的她已可獨當一面,輔以靈丹妙藥的功力少說有一甲子,她從來不懷疑君姨對她的好是別有用心。

直到她意外遇到君姨口中已死的爹,知道一切的來龍去脈,這才心痛的瞭解到君姨的心狠手辣,因此下定決心陪同已被君姨設計殺害未果,不幸喪失武功的爹遠離是非之地。

但是她離開後忽覺功力逐漸消失,遍尋名醫才知她自幼被餵食了一種名為紅蠱的幼蟲,只要沒按時服用具劇毒的山根草,那麼她的武功將會慢慢被蠶食殆盡,最後如同普通未習武的女子般嬌弱。

既然她決定要離開就不會回去,失去武功當個平凡人也無妨,父女倆相依為命倒也愜意。

只是如意居還要她幹什麼,武功已不如以往的她能成為未來的居主嗎?

今晚的惡夢又代表什麼,莫非……

“怎麼了,我在外頭聽見你的慘叫聲。”

破門而人的單奕辰心急地燃起燭火,聽到屋裏傳來莫名驚叫聲時,他毫不考慮地立即沖人,沒有頤慮到男女有別的尷尬。

而眼前的美景正是他怔忡不語的原因,燭油滴到了手背仍無所察。

“你看夠了沒,別說你沒瞧過穿肚兜的姑娘。”拉起被,花垂柳蓋住春光微露的上身。

哎呀!疼。“是沒瞧過肚兜敢繡鳳凰的,那是皇室宗女才能有的尊榮。”

燭光不甚分明,他沒瞧見她眼底掠過的浮光。

“穿在裏頭又不給人看,你管我繡龍繡風,我要繡只烏龜都成。”她氣忿地把自己裏得更緊。

“我看呀!你繡成母龜我不成了龜公。”公母配成一對。

花垂柳很想撕爛他那張臭嘴。“就知道你想女人想瘋了,要當龜公上妓院去,這張床不開張。”

瞧他那雙賊眼骨碌碌地不懷好意,眼底泛出的異彩肯定沒好事,即使不經人事的她也能看出他的意圖,簡直和畜生沒兩樣。

“哈……聽你說話真有趣,頭一回耳聞床有開不開張這回事。”他笑得曖昧地朝她擠擠眉。

不用說她一定把他想成不入流的登徒子,一心只想在她身上佔便宜,他不遂其心願是不是有點對不起她?

於是,單奕辰將燭臺放置在近床的矮幾上,鞋一脫往床上一坐,兩腳準備縮進暖被窩裏,在外頭守夜真不是人的差事。

“姓單的,你偷香竊玉偷到我床上未免過分了,外面的女人全死光了嗎?”花垂柳企圖踹他下床。

未果。

她反而被壓制在他身下,夜露的氣味由他身上散發,她停下掙扎的動作反抓住他衣領,將頭置於他胸前懷想過往。

小時候爹風塵僕僕地由遠方趕來,當時他一身沾滿露水,樓著她和娘說江湖上的事,從不提起兩人對立的為難。

爹和娘從未成親,因為他們的相愛是不被允許,身份上的差異及滿漢不通婚的政策害慘了兩個為愛癡狂的男女。

再度相逢時,爹已是滿身酒味的落魄漢子,她初一見根本不敢相信曾經意氣風發的英雄豪傑會淪落至此,可是當人子女哪有嫌棄父母臭的道理。

她懷念爹親年輕時候的泱泱大俠之風,而非如今的糟老頭模樣,他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可惜了無生意只想醉死在酒缸裏。

“突然沒了聲音怪難受的,你會不會覺得太安靜了些?”應該做些事讓夜裏不寂寞。

“別說話。”她鼻音甚重的要他閉嘴。

表情一柔的單奕辰揉揉她發頂。“你在哭是不是?”

“誰說我在哭來著,我是不會哭的。”她被教導不可流露私人情緒,給人攻擊弱點的機會。

“逞強,我胸前都濕透了。”他輕手扶著她的肩,微帶不舍的取笑她。

她哭了嗎?兩頰濕濕的。

“借我哭一下有什麼關係,你敢同我計較。”她不自覺地松了心防向他撒嬌。

也許是今晚的夢魘太離奇,她需要有人陪伴才會安心,縱使風流如他也能給她一絲短暫的慰藉,到了明晨她就會打起精神恢復原本的自己。

讓人心疼的小丫頭,連哭都緊緊地拉住他衣襟不讓人瞧見,“你愛借多久就借多久,反正我這一生都是你的。”

生不同時但求死同穴,她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吧!

“你太多話了。”讓她安靜一下都不成。

“嫌我多話呀!那成,我們來做不用交談的事。”他樂得很。

當他的手探向花垂柳雪白如霜的後背時,她打了個冷顫一腳踢開他,因為他的手實在太冰了,讓她沒得選擇地伸腳一蹬,成功突襲了他。

不知是她踢錯了地方還是踢對地方,滾下床的單奕辰臉色發白地曲著身子弓起腳,連連猛抽幾口氣未再出聲,似乎受著極大的痛苦。

“喂!你死了嗎?”死在她房裏還得搬屍很麻煩。

他屏著氣聲音有點弱。“你差點踢斷我的子孫根還敢問,不會來扶我一下。”

天呀!他直不起腰了,肯定好一陣子不能行房。

“你慢慢地等吧!我先睡了。”她才不管他呢!還有力氣開口表示沒斷氣。

“四少奶奶你真那麼狠心,棄未來的夫君不顧會遭天打雷劈。”單奕辰一步一步地彎身走向床鋪,痛不可遏。

側著身看他奇怪的走姿,花垂柳心情頗佳的拍拍床……下方。“你睡床底下好了,我看你大概沒法子上姑娘家的床。”

男人是激不得,她嘲笑的口氣反而讓他多了一股動力,是她邀他上床而非他犯起風流病,出了事別怪他把守不住節操。

錯在她,不是他,休想賴債。

“柳兒娘子,你太低估我了,為了與你共枕一宿,我死也爬上去。”忍著劇痛,他將一腳先跨上床沿。

“希望你別死在我床上,我不好向你爹娘和老夫人交代。”她考慮著要不要再踹他一腳。

但是一看見他泛青的臉色便為之心軟,心想就讓他待一晚吧!反正他傷的部位暫時做不了怪,她無失身之虞。

不過,她錯了。

有件事她忘了,單家的人一向陰險,有些痛是可以假裝的,兵不厭詐。

所以,他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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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4:59:54


晨曦拂曉,綠滿油地。

日與月交替時分,金烏東升,玉兔西沈,繁星漸漸隱去,一片朗藍慢慢清明,佔據了屬於嫦娥的天空,雲朵兒忙著追逐羊群。

炊煙嫋嫋,四周嘈雜的足音明顯增多,微風中輕送著飯菜香,香溢八方誘人晨起。

雞啼人醒,柔膩素手掀帷而下,嫩足輕著戲蓮繡鞋,攏上簿妙輕衣綠蘿裙,對著鋼鏡梳理一頭亂髮,嬌顏酡紅微見悔色。

心若空則魔入,人一空虛則錯事百生,一夜失足該說與誰聽呢?

望著銅鏡中反映出的清麗容顏,苦笑取代了原先始承雨露的嬌豔,是怎麼個糊塗叫人寫不全,欲走還留還不是那麼一回事。

猶記得那雙大掌輕撫裸肩的多情,遊走著凝脂般肌膚她竟生不出抗拒,任由兜衣墜了地展現美好,夜的深沈讓人迷亂,輕忽交付身心。

不愧是風流公子,輕易奪走處子身,順便偷了不為任何人而輕動的心,若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夢魘使人懦弱,或許壓抑了太久吧!

該不該回去一趟呢?

心老是不安的念著那幕血淋淋的情景,雖然清醒前似乎見一曼妙身影躍人湖中,形體神肖已逝的娘,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娘的魂魄怎麼救得了爹。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切的渾沌亂了理智,素有巧智的她也迷糊了。

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夢境與現實的差距在何處,十年前君姨能毫不留情的手刃她爹,十年後又豈會顧及她的感受不再重施毒手,她實在無法定下心。

驀地,一雙愛憐的手由背後攬上前,銅鏡裏出現含笑帶寵的一張臉孔,花垂柳不由得雙頰飛紅的幽歎口氣。

“看來是為夫的沒讓娘子得到滿足,讓你一早望鏡興歎所嫁非人。”取出木篦,單奕辰代她梳起那映日烏絲。

“你能不能別盡說著羞人話語,你習以為常的事不表示別人感同身受。”此刻的她後悔得無以復加,直想撕了那張昨夜令她嬌喘不已的嘴。

鏡中的朗顏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你以為世間女子皆有此榮幸讓我梳頭嗎?你是第一個陪我迎接晨曉的可人兒。”

他雖風流亦有原則,不管一夜春宵有多盡興,他從不留宿女人枕畔,身心一舒緩便翻身下床,未到天明即離去絕不久待。

共度春宵與枕畔相依對女人而言是大不同,他懂得留情與留心的道理,自然不會給予她們癡想的機會,浪蕩子求的不過是一時歡暢罷了,寧可負盡天下女子也不願負了自己。

說他任性自私吧!他絕不反駁,因為他便是這般放肆,自滿地睨視拘於禮節之輩。

“少用一張貧嘴哄人,你的德行我還會不清楚嗎?巧言蜜口你留著哄別人吧!”她才不信他所言的虛詞。

單奕辰輕笑地試圖為她綰髻卻不成功。“真糟糕,缺德事做多了如今來了報應,說實話卻無人相信。”

折花遭花妒,刺兒尖尖紮心窩。痛呀!

“信你還不如信街尾的老黃狗,至少它還陪打更的走完夜路。”犬忠優於人。

“我真的受傷了,你居然把我比做狗,我是不是該略施薄懲呢?”他邪笑的做勢要抱她回床溫存。

花垂柳心細的避開,一旋身退到梳粧檯旁,嘲弄的眼忽之一愕。“你……你羞不羞人……”

“這句話你昨兒夜裏就說過了,夫妻幹那一回事本就如此。”他毫無羞愧之意地未著一絲半縷走向她。

“誰和你是夫妻來著,你臉皮厚如城牆自個築堤去,黃河大水就靠你一張臉皮來防堵。”她順手丟了件長袍遮蓋他裸身。

夜裏昏暗沒瞧清楚那令她疼得死去活來的龐然大物,這會兒她臉不臊熱都不成,原來那話兒是生得這般模樣,果然奇醜無比。

難怪整治得她渾身不舒服,一股酸疼在腰腹間徘徊不去,腿間的柔筋一拉扯便疼痛不堪,全是它的作孽。

隨手將長袍往腰際一圍,笑得一臉春風的單奕辰可不放過她。“誰說我們不是夫妻,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還想賴。”

“放手,別抱那麼緊,我想和你煮成熟飯的女子不計其數,不差我一人。”她不過是其中一人。

他偏不放,摟擁著她的感覺真好,抱上一生也不生厭。“是不少,但……”

“但字下的言語就不用提了,想必是你慣用的花言巧語。”她不想聽,聽多了只會讓自己心軟。

“怎麼,吃味了?”她皺鼻的模樣真叫人好笑,分明在意卻又裝做若無其事。

就說她小心眼嘛!凡事愛計較。

“要多少花粉自個抹,吃進味兒莫怪人。”花垂柳將從未動過的花粉盒丟回給他。

討好女人的伎倆用在她身上不管用,什麼胭脂花粉、珠釵玉簪她一律不愛,從小的訓戒便是不能擁有所喜愛的一切。

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七情六欲,沒有個人意志,只有服從命令除盡大清的亂民,而她保有的是誰也奪不走的巧智靈慧。

女子的一生不只是為人妻、為人母,經由如意居淬煉之後,她的眼界開了,心也為之寬闊,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而且不受任何人掌控。

“嘖,你就這麼糟蹋我的心意呀!該罰。”一低頭,單奕辰堵住欲爭辯的小嘴。

須臾,他眷戀不舍的離唇。

陡地,他又聽到那抹幽幽歎息聲,似憂似愁仿佛載滿無限劃緒,成為他的妻子有那麼痛苦嗎?始終不曾見她為了此事展露歡顏。

他真的沒她想像中的糟呀!風流過往是因為還未遇見她,到此他的心已歸屬於她,為何她總是看不清那顆捧在她面前的真心?

難道真是報應不成,負了無數女子終將嘗到苦果,他不願見所愛之人鎮日鎖眉,活似困在這一方天地般不得展翅。

“唉!爹不知怎麼了。”可否有酒喝。

單奕辰雙瞳倏地發亮,原來她憂心岳父大人呀。“他老人家是有酒天天歡,你要不放心我接他人府來享福。”

對他而言小事一樁,酒窖裏多得是喝不完的好酒。

“沒有你想的簡單。”苦笑的掙開他雙臂,花垂柳愁容不展坐在梳粧檯前。

她一心煩便拿針線繡花,一朵朵成形的花樣能穩定她的焦躁,越是心浮氣躁她針起針落的線頭越是繁複,有時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此好繡功。

“是你想雜了,小腦袋瓜子老是愛裝些古怪想法,也不怕沈了抬不起頭,只會好好好的猛點頭。”單奕辰取笑地點了她後腦勺一下。

知道她心裏有事是一回事,可是她緊咬不說誰也沒辦法幫她,他只好裝瘋賣傻地逗她開心,希望她能解開心結依賴他。

“姓單的,你就不能一天安安分分地像個人嗎?”害她撞到銅鏡了。

“我哪天不像人,尤其是昨夜……”他輕佻地挑著眉,似有若無地輕撫她肩頭。

頭又要發暈了。“你閉嘴,昨夜之事你最好忘得一乾二淨別再提起。”

“辦不到。”單奕辰托高她下顎直視她不安的眼。“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我不會忘了你在我身下嬌嚶哦吟的嬌媚。”

“你……”她竟不敢看他的眼,怕從他鏡般瞳眸看到自己。

“試著相信我,今生今世我絕不負你,僅你一人是我所愛。”她的猶疑令人沮喪。

沈重,是她心裏的負荷。“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法不容。

“誰說的,我們不是在一起了,我還記得你呼痛地咬了一口,你瞧傷口還在呢。”肩一低,他掐出上頭血跡凝結的兩排齒痕。

“你就是不知羞,露水鴛鴦當不了真,你根本不曉得我是誰。”花垂柳有些發火地捶了他一拳。

他輕舉她右腕一比。“紫玉環代表你是我單府的四少奶奶,不管你是誰,來自何方,我都要定了你,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單奕辰霸道的執著讓她不禁露齒一笑,唯有不曾吃過苦的富家子弟才會相信天地無異動,海水永不枯竭,即使尊貴如她也幾乎要相信。

但是她很清楚君姨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人,她一定要她成為下任居主的理由是為了借由她好得到康熙皇帝的寵倖,權與勢已腐蝕了她的心。

因為君姨十分明白皇帝爺對她這外甥女的寵愛,她的一句話勝過後宮嬪妃的枕畔細語,所以她不能離開如意居。

為了得回她,君姨定會不惜血洗揚州,出動如意居的殺手搏庇護她的一切悉數毀之,再不落痕跡地把罪過推給亂民造反,屠城以壯聲威。

“瞧你笑起來多媚人,害我心口癢騷騷地想與你再風流一回。”他不正經地含起她的小耳垂。

花垂柳好笑地推開他。“繡兒。”

“什麼!”她要繡花,不會吧!

“繡兒,我的小名。”柳垂繞。

巧手如繡,月貌玉神。“不管你是柳兒還是繡兒,都是我的懷中寶。”

單奕辰緊摟在懷抱不放手,感覺她就要像一縷煙般消失無蹤。

“叫我柳兒吧!免得為單府帶來殺身之禍。”她不走不行。

眷戀不舍又如何,她的身份根本無法留在平民百姓家,皇帝爺早為她指了婚,婚配當今太子。

只是她遲遲未歸未舉行大婚,入宗祠。

“你認為我沒本事保護你?”他不悅地在她香肩上輕咬一口。

“除非你想與大清為敵。”她語氣中透露出玄機。

黑瞳微眯的單奕辰緊盯著她靈眸。“你是皇室中人?”

“是也不是,至少皇帝爺沒當我是外人。”她有漢人的堅韌,滿人的草原天性,兩股血源流竄在體內。

她是御賜的和碩格格,因為娘親愛蘭兒乃是皇帝爺的親手足,大清的尊貴格格,兄妹情深愛及她這位小格格,因此她行走宮中有御賜腰牌可以任意暢行。

當年娘愛上漢人曾惹得皇帝爺龍顏大怒,所以貶其出宮協助如君夫人主持如意居大局,井化名為快意娘子,意在要她將功折罪返回宮廷內院,可惜娘卻死在如意居。

為此皇帝爺大為哀慟,後悔不已自己一時的衝動,自此之後便愛屋及烏地封她為和碩格格,借此予以彌補她的喪母之痛,並視她如親生女般疼愛,時時召她入宮以娛膝前。

她是漢人也是滿人,但是她不知道該站在哪一方,兩邊都是她的族人,而她也無從選擇起。

“你真是宮裏的人?”不,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搶他妻子。

“我不住在皇宮內院,我住在你單四少爺的華麗牢房裏。”花垂柳巧眉嫣笑地不去理會煩心事。

“好呀!你可真皮,敢說我關著你,不讓你嘗嘗我的一指神功是不知道得罪我的下常”單奕辰作勢要呵她癢。

“沒用的,我不怕癢。”她被訓練得幾乎沒有弱點。

除了人性尚存。

“我試試才曉得你有沒有誑我。”女人的腳底板最怕癢,不如……

一陣淒美動人的簫聲忽然傳進單府,單奕辰敏銳地發現懷中人兒驀然一僵,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淚流滿面,仿佛見了辭世親人般忽喜忽悲。

“你怎麼了?”

“噓!是爹的玉簫。”是別離曲,娘最愛吹的曲子。

“是老丈人來了……柳兒,你要到哪里,等等我……”不過是見見岳父大人嘛!何必心急。

可是他心裏隱隱浮出一絲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地方被他忽略了……等等,花老爹似乎沒有玉簫,怎麼柳兒會說是爹的玉簫呢?

想著想著心都慌了,他連忙捉了幾件衣服穿上,邊套鞋子邊拉衣服沖出房門,不小心還撞倒端水前來服侍的小喜。

只是他一出單府簫聲突地停止,讓他漫無目的地空找一遁。

“哇!少爺睡在少奶奶房裏耶!我要趕快把這消息告訴老夫人。”喜孜孜的小喜一心報喜,不知禍從天上來。

簫聲哀怨,涼風陣陣,風沙揚起一片濛濛,竹林中竟覺陰意叢生。

一抹白影立于綠竹旁,衣帶飄飄恍若謫仙,手中玉簫泛著青光,發出嗚咽的泣音像在訴說別離苦,相思難耐摧斷肝腸。

紅顏不老心先死,坐愁發白淚成行,一首別離曲送君到陽關,從此生死兩茫茫。

誰解兒女情事,莫道春風無情,醉舞桃花不知休,方曉殘冬已逝,儷影兒各在西東,你在橋的那端,我在橋的這端,到死不相見。

“娘……”

花垂柳的一聲輕喚飽含懷疑,娘怎麼可能容顏未變一如年輕模樣,絲毫不見皺紋的臉宛似未出閣的閨女,太過不可思議了。

但是娘那滿頭因思念爹而花白的銀絲她怎麼也忘不了,她記得君姨一向將娘的白髮染烏,不許她為情悲一生。

“少主,請留步。”一道黃影閃至跟前,阻止了母女倆相會。

花垂柳噙著眼淚略帶哽咽。“紅蓼,你告訴我,那是我娘對不對?”

紅蓼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少主,你應該比屬下清楚什麼叫活死人。”

“活……活死人……”不,不可以。

君姨怎麼可以那麼殘忍。

明明親眼見著娘蓋棺人土,她在墳前守了七天靈才離開,照理來說早該出現屍斑,即使挖墳破棺亦無昔日的美麗。

可是眼前的娘不僅美貌如昔還多了份少女姿色,仿佛時光倒流二十年回到十五、六歲時的模樣。

皇帝爺禦書房裏便掛了一幅娘年輕時的畫像,正如她眼前所見,除了吃了返老還魂丹,否則僵挺的屍體怎會駐顏有術的成為“禦人”。

“居主這樣子已有一段時日了,少主莫當她是你娘親。”活死人是六親不認,只聽命令行事。

“我聽見她在吹簫呀!”活死人是不會吹簫的。

紅蓼同情的說道:“少主認為只有居主會吹簫嗎?”

“是青檀還是疾藜,你們都出來吧!”她早該知道簫聲是出自他人之口。

一說完,兩道黃衣同時走出林後,面無表情地拱手行禮。一人手中持著神似娘親所擁有的玉簫。

“青檀參見少主。”

“疾藜參見少主。”

花垂柳苦笑的要她們別行禮。“看來君姨非要我回去不可,派出如意居四大殺手中的你們。”

“茺蔚也來了,但她不方便露臉。”紅蓼小聲地提醒著。

意思是茺蔚如今如君夫人眼線,負責控制活死人的行動。而她們四人曾經是快意娘子,亦即是花垂柳親娘的貼身侍婢。

全是由宮裏出來的大內高手。

“你們也要幫著君姨留我嗎?”

三人互視一眼,行動一致地阻攔她靠近愛蘭兒。

“請少主原諒,屬下們只是奉命行事。”她們無法拒絕。

“好呀!你們幾個聯合起來欺負我,枉我當年替你們送水送飯,忤逆君姨。”花垂柳眼眶略紅的討起人情。

“少主……”她們也很為難。

憶起當年若不是少主違背如君夫人旨意送來飯菜,任務失敗的她們早死在冰冷的水牢,哪能熬過受罰的日子重見天日。

為此她們感激她,但她們也是身不由己,身為如意居的殺手是不能有憐憫之心,否則將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別叫我少主,你們幾個敢犯上試試看,我今天要帶娘走。”她揮開紅蓼攻向青檀,企圖突破人牆救回娘親。

“居主已是個活死人了,救了也沒有。”一道掌氣將花垂柳擊退七步遠。

“疾藜,你對我出手?”她不敢相信的睜大眼,好像姊妹一般的手下竟會出手傷她。

疾藜的愧疚很快的藏在眼底。“這是居主的命令,少主得回如意居。”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你們把娘還給我,別逼我動手。”她不想傷了她們任何人。

花垂柳橫蠻的使起性子,在如意居時她就像個小霸王,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沒幾人管得住她,除了如君夫人和快意娘子外誰也不怕。

偏這兩位居主一徑的寵著她,武學不算在內的胡鬧事皆由著她去,直到其中一位居主“死亡”,她才漸漸受到約束。

不過一個人的天性是難以更改的,縱然對著外人是冷然的面孔,但刁蠻的個性仍在,只在自己人面前才顯露出真性情。“少主,你何必為難我們。”如意居是她的家,她不回去又能上哪兒去呢!

“是你們找我麻煩才是,一句沒找到人不就得了。”花垂柳再次走上前不許人攔阻。

而意外的,她們居然讓開了,但……

一根銀針由竹林中射出,銀光沒人愛蘭兒的後腦勺,穿針而過的細線筆直拉緊,原本無光彩的身軀忽而一動,目光充斥殺氣。

那是她的娘呀!如今竟被利用來牽制自己的親生女兒,叫人情何以堪。

“茺蔚,你背上的傷好了吧?相信你也不復記憶是誰幫你驅走蛇窟裏的群蛇而被反咬一口。”

“少主恩惠沒齒難忘,今生無以回報,來生必犬馬以侍。”

線一扯,愛蘭兒手中的玉簫化為利劍,冰冷無情直指花垂柳肩頭,她不避不躲地揚起繡線一劃,光芒化成七七四十九道幻影。

她的武功是兩位居主所教,自然懂得破解方法,遊刃有餘避開每個致命攻勢。

但是她的心裏惆悵萬分,娘若知自己成了活死人受人控制該是如何痛心,她一向不贊成以活人為器禦其行為,而今她卻是其中一名。

雖然花垂柳目前的功力足以應付受控制的活死人,可是不利久戰的體力漸落於下風。

再剛她只守不攻怕傷到娘親半分,習以奪人魂魄的武功處處受限,幾度險象環生地叫人看了心驚,身上難免受些小傷。

驀地,愛蘭兒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像是突然恢復神智地發現與她對招之人神似女兒,動作遲緩的伸出手喚了聲,“繡兒。”

“娘,你認出繡兒了嗎?”興奮無比的花垂柳以為她回復原來神智。

細線一扯,多了兩根銀針沒入白髮之下,一閃而過的親情消失殆盡,她眼神無焦地透出空洞,依控制者的操縱將手中的利劍向前一刺。

沒設防的花垂柳忽覺肩上一熱.穿透的灼痛比不上喚不回娘親的心痛,她怎麼也沒想到君姨下的命令是生擒死拘不論。

沒有君姨的授權,疾藜不敢私下傷她分毫,畢竟她是大清的和碩格格,皇帝最寵愛的親外甥女。

“少主……”

一道人影快如閃電,早紅蓼她們一步揮掌拍開愛蘭兒,迅速在花垂柳身上點了幾道穴位止血,神情陰沈得似要噬血,怒不可遏。

花垂柳趕忙朝單亦辰一喝.“別傷她,她是我娘。”

“什麼?她是你娘?”這……是怎麼回事。

愛蘭兒受了重創猛吐一口黑血,疾藜見狀不敢再施禦人術,連忙收回兩根銀針僅留一細線稍做控制。

在那一瞬間,愛蘭兒眼中有了神采.唇瓣一掀一掀的似在說:救救你爹。隨即光彩一黯,再度成為毫無知覺的活死人。

母女同心,即使花垂柳傷得並不輕.她仍捕捉到愛蘭兒傳遞的訊息,當下有了決定。

“我跟你們回去。”要救爹娘先奪權,她是大清的和碩格格。

“真的?”幾名手下是憂喜各半,面露感傷的圍聚四周。

“她哪里也不去,你們別想動她。”單亦辰知道她們是誰了,只有如意居才有“禦人”。

也就是活死人。

花垂柳笑得虛弱的握住他的手。“別趟渾水了,四少爺,如意居不是你應付得了的。”

“我說四少奶奶你真蒼白呀!受了傷的人就少說點話,不然我搔你癢咯!”單奕辰心疼不已的掌貼她背後運氣一渡,她臉上稍微多了一些血色。

“沒個正經呀!你就不能……”一根長指點住她檀口接續下文。

“安分守己的像個人,別猴兒似不知輕重。”他都會背了。

覺得精神好一點的花垂柳凝眸一睇。“你非要找死不可嗎?”

“無所謂,單府有四個兄弟不缺我一人,你記得下輩子要還我呀!”他嘴上噙著玩味的笑意,眼底的森冷則帶著戒心。

他不相信這幾名流露出關心的黃衣女子,剛才花垂柳受到攻擊時她們全都袖手旁觀不加以營救,可見她們沒一個安好心眼。

“你真是笨到無可救藥,少了我你多快活呀!左擁右抱享盡天下福分。”她不想他送死。

單奕辰一副風流樣的勾起嘴角。“誰叫我誰不愛偏讓你勾了魂兒,只好天涯相隨了。”

“你……難怪你當不好生意人。”幽幽一歎,她實在拿他沒轍。

就栽在他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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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5:01:22


“君姨,為什麼你要騙我?大費周章的整死我一家人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你真以為能只手遮天?”

面對花垂柳悲忿的追問,一身宮裝的如居夫人不改其色的斜倚貴妃椅,表情冷淡得像是在淺眠,玉手托著腮慵媚無力。

但是認識的人都知曉這是她發怒的前兆,當她不笑的時候就得小心行事,也許她指尖一翻便是使出奪魂針的時刻,誰也逃不過。

折柳穿針,銀絲封喉乃是如意居的兩大不傳絕技,其弟子頂多學到入門的皮毛罷了,除了青檀、紅蓼、疾藜、茺蔚四大殺手原就出身大內。

如君夫人行事只憑個人喜好,打從她稍懂人事那年,就開始體會到老天的不公。

同在皇宮內院出生,同食相同的奶,一是低賤的奴婢、一是高高在上的格格,她怎甘生來就是服侍人的命,所以用盡了心機想讓自己也能富貴一生。

成為康熙的枕邊人是第一步,拉攏愛蘭兒更是一步,眼看著她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誰知生性驕縱的格格居然愛上入宮行剃皇帝的前朝餘孽柳潮生並珠胎暗結。

盛怒之下的康熙皇將她與格格同貶一處,罪名是護主無力,因此取消了她為嬪的冊封。

原本她還能甘於平淡地為朝廷做事,偏偏她在偷偷安排愛蘭兒與情人私會的過程,也不由自主愛上為愛義無反顧的柳潮生。

時日一久她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傾慕,借著一次私會傾訴心之所系,希望能與愛蘭兒同樣成為他眷寵之人。

沒料到柳潮生義正詞嚴地予以拒絕,表明人無二心無法分心,只能鍾愛一人。

表面上看來她是接受了兩人相愛的事實,實際上她是懷恨在心,難以忘懷遭拒絕的羞辱。

愛蘭兒出身帝王之家,自幼受盡兩代帝王的寵愛,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連及笄之後的愛戀都順利得叫人嫉妒,即使聚少離多仍擁有一個至死不渝的情人。

反觀她什麼都沒有,處心積慮的部署到頭來一場空,而今聯手握如意居的大權亦隨時有可能被康熙皇帝奪回,叫她如何能甘心。

如君夫人冷哼一聲,“繡兒,你太放肆了,這是你對君姨說話的態度嗎?”畢竟不是自個親生的,怎麼寵也不貼心。

傷口剛包紮好的花垂柳倚靠著單奕辰直視她。“你說我娘死了。”

“她是死了,你沒瞧見她入棺嗎?”反正活著也是痛苦,不如早日解脫。

“真正的死人成不了禦人,這是你教我的。”活死人,活死人,活著的死人。

顧名思義人未死卻如同死人一般活著,受人控制其rou體,娘的死是君姨用來掌控她的藉口。

“你倒是學會了頂嘴,是那個男人教的嗎?”冷睨著地身後的單奕辰,母女倆皆得其所愛的好運令如君夫人妒恨不已。

“不,是你的功勞,你用身教告訴我做人要心狠手辣,好友至親也不能放過,對別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

掩著嘴,她嬌媚的笑了起來。“呵……我們繡兒真的長大了,懂得爭權奪勢。”

“是你要我回來的,我從來不打算爭你居主的位置。”不然她不會離開。

“可惜你皇帝舅舅不這麼認為,他嘴裏直叨念著你是最適合當居主的人選,比我更善於掌理如意居。”憑什麼讓一個羽翼未豐的小丫頭取代她,再過個三十年也不遲。

只因舅疼外甥女是天性,她這個外人已無利用價值想一腳踢開。

“那我娘呢?她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狠得下心折騰她。”活死人的日子不好熬,半是清醒半沈睡,沒有指令不能行動。

如君夫人媚眼兒一轉,拎了顆西域進貢的葡萄往嘴裏含。

“她老嚷著要找你爹,我只好成全她了。”

當時以為柳潮生已死的她,為了不想成全愛蘭兒到陰間與愛人相會,便狠心將禦人術施予其身,使其成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你無情無義,我爹分明也是遭你毒手而墜崖。”導致武功全失。

“呵!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刺殺皇帝可是誅連九族,我還手下留情了。”至少沒趕盡殺絕。

好歹留下個小孽種。

如果她乖乖的聽話不出走,少主的位置沒人敢與她爭,一人之下的發號命令掌控大半權利。

“哼!說得好聽,那救過亂臣賊子的你該處何罪呢?要不要我向皇帝舅爺諫個言?”賜白綾一匹。

聽到此,滿腹疑惑獲得解答的單奕辰反而希望什麼都不知道,劍眉緊攏不得展。

原來花垂柳不僅是皇家小格格,還是最得寵的那個,錯綜複雜的身世足以寫一本宮廷史,難怪她總是有難言之隱似地怪他不長進,直說兩人不可能有未來,即使單府是揚州望族也不過是平民百姓,哪匹配得上皇家鳳女。

幸好他懂得先下手為強的道理,早一步擄獲她的身心,否則疾塵公子就得重做馮婦地入宮偷格格,將她偷回家窩藏。

“繡丫頭呀!你的牙磨得可利,你入了如意居還想飛出去告狀嗎?”如君夫人笑得輕狂地露出狼子野心。

“君姨,不要太篤定,你怎麼不想想當初是誰幫我出走的?”花垂柳自信的神情令人為之一防。

如君夫人冷視紅蓼等手下。“你們不會也跟著繡兒一同胡鬧吧?”

“弟子不敢。”頭一低,沒人敢抬頭。

“君姨,你的疑心病可真重,連她們你都不信還能相信誰?”花垂柳頓了一下,轉而奚落道:“不過你對自個姐妹都下得了毒手,難保 別人不會也對你下手,所謂因果嘛!”

“你……”如君夫人眼一眯進出寒芒,她讓自己養大的狗反咬一口。“你娘一個人在暗室挺寂寞的,你去陪陪她吧!”

本來是想讓她活命的,可是她羽翼長齊了不剪不行,任何危害到她地位的人都該除。

眼神一使,猶豫片刻的紅蓼、青檀、蒺藜、茺蔚才勉強出手,招式顯得多有留情並未攻其重點。

可想而知,接招的並非花垂柳,有傷在身的她被單奕辰護於身後,觀看刀光劍影交錯。

“你們不要命了是不是,敢當我死了不成?”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們未盡實力。

如君夫人冷聲低喝,以紅蓼為首的四人不敢輕忽,這才全力進攻朝單奕辰下手,但對花垂柳亦有所保留的忽略。

四大殺手武功不容小覷,而單奕辰的劍法更是出神人化,兩方交戰許久不分上下,互有退一步的跡象未以命相搏。

此情此景看在如君夫人眼裏是誰也不可信,冷笑地施展出折柳穿針的絕技,將一旁的牡丹葉折下,趁其不備擲出。

儘管和四大殺手交手,單奕辰仍不放心地分神注意如君夫人的一舉一動,因此當細微的綠光一出,立刻移形換位的打算以劍尖削落葉片。誰知她竟卑劣的同時暗暗施展銀絲封喉,叫人措手不及。

“四少爺,小心。”花垂柳適時使出天女繡花,以銀針纏住銀絲甩向樑柱。

但是她也因此動了真氣嘔口鮮血,面色灰白得幾乎站不住腳。

“少主……”

“柳兒……”

打鬥中的五人同時停住,心急的想趨前探視她的傷勢,然而七道銀芒忽至,阻止了他們的前進。

“你們可真關心我的小繡兒呀!有你們為她送葬她死也該瞑目了。”花垂柳的咽喉上扣著一隻手,威脅要折斷那藕白雪頸。

“放開她。”單奕辰臉色一沈。

如君夫人咯咯地笑得好不開心。“喲!你算是哪座山下來的野人,你說放我就該放嗎?”

“我用一個你絕對感興趣的人和她交換。”他按著劍 柄陰沈著眼,手筋浮動。

“說來聽聽。”近來少有人能引起她的興趣。

“疾塵公子。”一人換一人很公平。

眼神一利,她露出嗜殺目光。“他在哪里?”

“精明如你還看不出嗎?要不要使出那招‘浮光掠影’呢?”疾塵公子的獨門絕學。

“是你呀!幸會、幸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

“以我交換她值得吧?”單奕辰將隨身佩劍放下,毫無懼意的面對她。

“世間多少癡兒癡女,怎麼我就遇不到個好男人,繡兒呀!你真是好福氣。”她手勁加重地一掐。

旁人見了如君夫人的狠勁冷抽了口氣,心急如焚的想上前搭救,但是無從出手只能幹著急,紅蓼等人早已因如君夫人的絕情而起了反叛之心,只是沒機會付諸行動,冰冷的神色多了焦慮。

“君姨,你這般工於心計有哪個男人傻到敢愛你,你嫉妒吧?”一抹黠光停駐在花垂柳眼底。

“柳垂繡,你真是我一手教出的好孩兒呀!”如君夫人狠厲地將五指按進她肉裏。

“不——”

單奕辰膽戰的一吼,花垂柳反而安慰的一笑。“四少爺,賠本的生意別再做了,來生我再還你。”

“別說傻話了,我今生要你,來世也要你,生生世世只要你。”他流露出恐懼的深情。

“你太貪心了……”冷不防的如君夫人再施壓,花垂柳痛得無法發出聲音。

“小倆口盡在我面前恩愛,嫌黃泉路走來孤單嗎?”分明是在嘲弄她無處可寄情。

“我說過由我來取代她,這買賣你覺得不公道嗎?”他無法再忍受眼見柳兒痛苦卻無能為力。

“好個多情郎,你真那麼心疼她?”如君夫人媚笑中帶著一絲陰毒。

“問世間情為何物,我的回答是:唯柳兒為吾心矣!心若失則人亡,你說我該不該心疼?”因為那是他的心。

動人的一番情話說來纏綿,如意居裏未曾嘗過情滋味的弟子們亦為之動容,紛紛沒了殺氣起了羨慕之意,心想有朝一日若能得愛如此該是如何稱心。

天不老、情不滅,兩情長久時,神仙也搭橋,搭起姻緣橋。

“四少爺,有你一句話我怎好讓你失心呢?你這風流鬼沒我管著肯定造反。”花垂柳在笑中給予承諾。

她一說完手一垂,恍若斷了氣,但在眾人驚呼中,她袖裏的銀針齊飛而出,射向如君夫人的天樞、膻中、命門三穴,一舉破了她的氣室使其武功盡失。

論起巧慧多智,世間沒幾人及得上她,因此康熙皇帝才想借重她的長才予以安內,並非全然寵愛外甥女的緣故,沒有一點才能怎會受重用。

她是藉故讓人手到擒來,功力漸失的她除了近身一試外,別無他法,所以她只好冒險地以己為餌。

所幸她的計策奏效,否則稍有疏忽死的可就是她。

“繡兒,你……你毀去了我的武功!”不,她不能失去武功,不能失去……

提氣一運的如君夫人驚惶失措,發現自己連片葉子都丟不出去。

花垂柳走到單奕辰身邊輕握住他的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說過與其要人一刀斃命,讓他生不如死更是快意,我沒辜負你的教誨。”

“你……你學得太……太好了……”如君夫人一下子像老了十歲般憔悴不堪。

“青檀、紅蓼,將如君夫人押下,以叛上罪名交給我皇帝舅舅處理。”壞人就交給他去做。

“是,少主。”兩人上前將神情委靡的如君夫人押至地牢。

“茺蔚,我娘多謝你照顧了。”花垂柳沒了先前的盛氣淩人,原來茺蔚才是她安插在如意居的眼線。

她們合演了一場好戲騙過眾人耳目,早在她到如意居前,茺蔚已先順利救出她爹娘,並派人將他們安置在一處隱密小屋。

“應該的,少主,誰叫我欠你一條命。”她說得狀似無可奈何。

“疾藜,姐妹們的解藥制得如何?”她絕不再讓她們飽受毒性摧殘。

“差不多了。”她是最不可能背叛少主的人。

“為她們都解了毒吧!將如意居裏的銀兩悉數分給姐妹們,讓她們去過正常人生活,找個人嫁了別再幹殺手。”如意居已無存在的必要。

這……有點困難,嫁人?“這樣好嗎?皇上若下令追查……”

“放把火燒了如意居,你去向皇帝舅舅說如意居裏起了內哄—名弟子縱火行兇反葬身火場,大半弟子傷亡,已無力再執行任務。”

“少主你呢?”皇上只會關心她的安危,其他人的生命全如草芥。

花垂柳望著未來的依靠一笑。“就說柳垂繡已死,往後世上只有揚州第一繡娘花垂柳。”

單奕辰由她眼中看到深情。

“少主……”眾人不舍的聲浪微帶哽咽。

“好啦!別再囉囉嗦嗦的,難道你們想一輩子當殺手翻不了身,不羨慕我有個好夫君相伴左右?”

失笑的單奕辰輕搖首,不敢相信她又拿他來當典範,只不過這回少了謾?詆毀,居然稱讚起他來。

可見天要變色了,日落紅雨夜下綿針。叫一群雲英未嫁的姑娘們思起春,含羞帶怯的直往他瞟,好像他是一雙待價而沽的好繡鞋。

“我說四少奶奶該回府了吧?”得趕緊把她抬進單府大門,省得夜長夢多。

人家的皇帝舅舅可是不好惹。

花垂柳輕笑地偎向他。“四少奶奶不回府賴著你養怎麼成你這紫玉環早套住我了。”

紫玉環光芒閃耀,似在歡喜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四少奶終於要回家了,它算完成了一件使命。

撮合姻緣。

揚風了。

多情人兒執手偕老。

大紅花轎迎門來。

起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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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05:44:39

尾聲

今兒個是單老夫人的壽誕之日,單府上下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遠從各地前來祝壽的賓客絡繹不絕,當然也包括了單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子和孫媳婦們嘍。

“娘子快點哪,不然趕不及給奶奶祝壽了!”單奕辰在花間鞋坊外大聲喊著。

“別喊了,這不就來了嗎。”花垂柳輕搖團扇緩步走來。

“好啦,咱們快走吧!”他拉起花垂柳的手便要上馬車。

“且慢,”她輕止腳步。“相公聽小喜說你親手繡了雙鞋給奶奶啊?”

“嘿、嘿、是埃”單奕辰趕忙將紅絨布袋打開提起繡鞋,想炫耀一番。“這可是跟娘子你偷學的呢!”

好歹他有樣學樣仿出來的,應該也不差吧?

無視他沾沾自喜的表情,花垂柳一把將繡鞋搶過。

“娘、娘子,這可是我精心縫製的仙鶴報壽哪……”單奕辰急著想搶回。

“怎麼我瞧都像是麻雀叼蟲哪?”唉,不長進的傢夥!

“可沒這雙繡鞋,咱們拿什麼向奶奶祝壽啊?”他若有所指的看著她空藹藹的手。

“想想奶奶最想要的是什麼吧!”輕敲他的腦袋,花垂柳爬上馬車。“傻相公,還不快上來!”

“奶奶想要……”跟著躍上馬車,單奕辰想破了腦袋仍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唉!”喝了口嚇殺人香茶,單老夫人再歎了口長氣。

“老夫人,今兒個是你的壽誕,萬萬別再唉聲嘆氣下去了啊!”單仁憂心的說著。

“你不懂啊!”她語重心長的說:“瞧瞧別的老婆子,到歲數哪個人不兒孫滿堂的?哪像我只有乾瞪眼的份!”

虧她還費盡心思幫四個孫子全討個孫媳婦回來,結果連犛子也沒瞧見!

“老夫人,四位少奶奶給你送禮來了!”一位丫鬟興匆匆進來。“她們這會全在外頭候著呢!”

“唉!還不是送些珍奇古玩嘛!”單老夫人無奈的點點頭罷,讓她們進來吧!”

四位美麗的少奶奶笑著踏入房裏。

“祝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真乖!”單老夫人笑得有點力不從心。“禮擱著,你們破費了!”

“奶奶這禮不用破費,也擱不得哪!”她們有默契的比自己的肚子。

“咦……啥意……”順著她們的手勢望去,精明的單老夫人隨即明瞭。

“哈、哈、哈!太好了,我老婆子終於有曾孫抱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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