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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1:58

甜嘴少奶奶(少奶奶當家之一) 作者:倌琯

有沒有搞錯?
這間搖搖欲墜的百年老餅鋪,
不但要讓個受無縛雞之力的姑娘當家,
他這正牌主子還不得前去攪和阻撓!
哼!他偏要去瞧瞧她有啥能耐?
什麼?買餅送美人香吻!
怪不得門可羅雀的生意會盛況空前,
看看那些色面口水流的豬哥漢,
他怎能容忍此等敗壞「鋪」風之事!
耶?這嗆姑娘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一會大罵他不孝,一會又猛戳他胸,
現在居然還敢公然下戰帖!
哈!不過是將麵粉和和請水,有啥難的?
展展真功夫好叫她甘心臣服,
咦?但這麵糊怎麼老愛黏他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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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2:59


  一身縞素的元潤潤走在揚州城的街道上,孤單無靠的淒涼感使她秀眉微蹙,笑容難展。

  爹爹長臥病榻十來年,兩個月前撒手人寰,離開她和娘親。爹娘恩深情重,爹的去世使得娘親肝腸寸斷,以淚洗面的她終是承受不住喪夫的悲痛而倒下,彌留之際,娘囑咐她將他們夫妻倆的屍骸火化成灰,同放在一個骨灰甕裡,埋葬在老家揚州城。

  七七四十九天,潤潤由蘇州徒步而來,依然戴孝的她因為不祥,令她找不到客棧住宿。幸好平安客棧的老掌櫃是個心慈的活菩薩,所以她才能帶著骨灰甕住進。

  今日,她孤身出外找到爹娘的老家,就是城外東郊的一間廢墟。現在,她已經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叔舅嬸姑皆無。歎口氣,她緩步走回客棧。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緒,她一向不是多愁善感、鬱鬱寡歡的人,這兩個月她所流下的淚水也許是今生的所有。

  她想念和爹爹一同煮酒的美好記憶,儘管那是少之又少的模糊影像。

  她想念與娘親一同揉著麵粉做糕點的親密時光,那酥甜沁人心的滋味似乎還留在她的心頭。

  然而這些……

  不想了,至少她要在夜裡,在心底深處溫存親情,她不要再哭了。

  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客棧,把爹娘的骨灰甕拿去安葬好。

  夫妻情緣,來世再續。娘是說了這話後才魂歸離恨天。

  潤潤芳華十八,說實在話,她並不太懂得纏綿悱惻的愛情,她娘總是摟擁著她,笑話她是個男孩氣的姑娘。

  一陣叫嚷和驚喊打斷她的思潮,她瞇眼眺望,只見遠遠一處集聚了好多人。

  那裡火花進射,烈焰驚飛。恐懼的感覺狠狠攫牢她,她拔腿衝去。

  越過眾人,她踉蹌著。

  四周吵吵嚷嚷。

  「姑娘!客棧裡頭現今可是黑煙漫漫,別進去啊。」

  「大夥兒都嚇得爬逃出來了,你可別進去送

  潤潤充耳末聞地繼續往裡面衝,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客棧裡頭有她雙親的骨灰甕啊,那只瓷土燒成的骨灰甕就放在她的包袱裡,她一定要把它安然帶出。

  「咳咳……咳!」煙熏得她淚涕直流,她困難地往木梯上跑。

  幸好西側的客房尚未著火,她摸索到住了一夜的二號房。黑煙漸濃,一簇小火蛇竄至她足踝邊,她慌惶地跺足踩熄。

  包袱,她拿到了!「咳……咳……」點點火花灼燙了她的背肩。

  一個踉蹌讓她手一鬆,包袱拋飛出去,她跪趴著想要搶救,然而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抓住她,她被抱起準備離開火場。

  「放手。」她使勁地想掙脫飛上地面。「我要去救我的包袱。」

  憤怒的咒罵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命都快沒了還在乎那身外物。」

  「放開我,放開我!啊……」她僵硬住,顫抖的心彷彿瞬間碎裂。

  她無能為力地看著一根著火的床柱傾倒而下,壓住了她的包袱。包袱裡的骨灰甕……

  火光紅艷得如同鮮血,她乾嚎:「爹!娘……」那只骨灰甕如果碎裂……

  箝緊她身子的臂膀略一施力,把她帶離隨時可能被火蛇吞噬的二號房。

  潤潤沒有掙扎,她如同一個毫無生命力的木偶由他擺佈,讓他將她帶下樓。

  一下地,她猛地轉回身,與這不知打哪兒跑出來的蠻男面對面。

  「你害我掉了包袱!」這是控訴!她恨恨地瞪住眼前的大鬍子男人。

  單奕陽火大了,這個女人是頭腦不清楚或是發瘋啊!若不是他正巧瞧見她衝進客棧才跟著奔進來,她早葬身火窟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沒有跪下來向他磕個響頭道謝,居然還一副想殺了他的模樣?

  烈性的他發出打雷般的吼聲:「倘若不是我,現在被壓在著火床柱下的不是那個包袱,而是你!你喜歡被火燒啊?蠢女人!天下女人沒一個有腦子的……」錯!有一個老女人不但有腦子,而且詭詐得令人頭疼。

  潤潤按捺住悲傷的創痛,不甘示弱地回嘴:「憑什麼汙蔑女人?你又聰明到哪兒去!誰要你這男人多管閒事,簡直莫名其妙!」

  「我多管閒事?」單奕陽指指自己,又指向她的俏挺鼻尖。「救了你叫做多管閒事?你以為你是誰啊,就算是當今皇后困於火場我都未必會冒死救人,你這個不知好歹,不知感恩圖報還亂發脾氣的瘋女人。」

  「我的包袱可能燒燬了,你還……」她怒目瞠瞪,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單奕陽幾乎想動手掐死她,但是一看見她倔強地企圖控制氾濫的淚雨,莫名其妙的他居然心上一擰。

  此時一小簇火苗竄飄過來,他忙用衣袖揮熄,然後他發現一個可笑至極的事實——

  他和這一臉髒汙的女人居然站在著火的客棧裡對陣開罵!雖然目前還不算危險,但是如果繼續爭執下去,他和她也許就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他抓住她的膀子,決定動用武力將她帶開。不知是她的扭動掙扎還是怎地,他竟不小心撕裂她的上衣,一隻手掌還正巧覆蓋上她胸前的豐盈。他微駭,立時抽開手。她的肚兜上有一朵牡丹花……嗯,非禮勿視。

  潤潤又羞又怒,這殺千刀的混賬大鬍子男人居然吃她的豆腐。她想發悍,但一陣濃煙嗆得她直咳。

  單奕陽脫下自己的烏雲豹外褂袍子包裹住她的身子,近乎粗魯地將她背扛於他的背上。

  「二樓的火勢很大,女人,乖巧點,除非你想葬身火海。」

  潤潤沒有掙扎,沒有大吼大叫,她任由他背扛著她衝跑出平安客棧。

  然而——

  「啊——」獅吼狂叫。

  單奕陽不是憐香惜玉的男人,至少他絕不可能被一個瘋女人咬嚙一口後,還對她輕手輕腳,所以他左臂一使勁,非常野蠻地將潤潤丟摔下地,凶神惡煞地火瞪她一眼之後就走了。

  潤潤坐在地上,眼神茫茫然地望著水龍隊正努力撲滅火勢。

  立在人群中的老掌櫃一見到她,總算鬆下一口氣。「元姑娘安好無恙,好,還算大幸。」

  「老掌櫃的,」她站起,微帶哽咽,「對不住,一定是我的孝服才讓你的客棧不平安,慘遭火災。」

  老掌櫃搖搖頭,「哎,別胡說!應該是你的戴孝才使得住店的客官們得保安全。這客棧也老舊了,重新建也是時候了。」

  潤潤感激地對他一笑。

  老掌櫃說:「元姑娘的臉弄汙了,你一定嚇壞了吧。」若不是她一身蒙了灰的縞素和戴孝,他恐怕無法一眼就認出。

  有人大喊:「掌櫃,火滅了,二樓的東側客房垮毀,西側客房半毀……」

  半毀!潤潤一凜,顫顫然地往滅了火的客棧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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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可憐見!

  那根著火的床柱並沒有壓到骨灰甕,可能是摔的力量讓包袱裡的骨灰甕掉出,蒙上蒼垂憐,它不但沒有跌破,還因為掉落在角落處的軟毛皮上而未受絲毫損害。

  潤潤帶著骨灰甕到城外東郊,將它埋葬在已成廢墟的老家地下。

  沒有立碑更沒有造墓,這是身為前朝的內殿侍衛長的爹爹殷殷交代的,她必須遵從他的遺言。

  取下額頭上的長條白巾和白布花,她將它們放在地上。

  雙手合十,她雙膝下跪,「爹,娘,你們安息,潤潤一定會樂觀開朗地活著。」好好地活著。

  「希望你們在黃泉底下也能夠開心……你們在一起了……永遠永遠的在一起了……」下一輩子她還要當爹娘的孩子、孝順、敬愛、孺慕。

  大風起兮,她拉緊身上的袍子,袍子……那個大鬍子男人強硬披裹在她身上的烏雲豹外褂袍子。她想扯掉,可是她的衣裳前襟已經撕裂開,除非她想春光外洩,否則這件寬大的袍子她不得不穿著。

  那個男人一定對她恨得牙癢癢,也許恨不得捏碎她呢。

  畢竟他救了她,而她似乎恩怨不分,對他口出惡言之餘還咬了他的肩膀。但是倘若爹娘的骨灰甕有所毀損,她豈不是成了不孝女?

  算他倒黴吧。

  反正他的壞脾氣也該有人訓一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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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葬好爹娘的骨灰甕,潤潤像縷遊魂似的在大街上晃蕩,彷彿是個棄兒孤女似的不知何去何從。

  包袱被燒燬了,裡頭的銀票和衣服也一併化為灰燼。如今她身無分文,在這揚州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她應該怎麼安排自己往後的生活呢?總不能乞討,或是去賣笑斟酒吧?

  走著走著,她眼前陡然一亮。

  「北門口餅鋪。」她念著貼於一間鋪子大門上紅紙的字句,「征請做餅師傅和夥計。供食、供住。工資優厚。」

  餅鋪!太好了,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她高高興興地走進這間外表古色古香的老字號餅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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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單府已屆花甲之年的單老夫人,親自坐鎮於這祖宗留下來的餅鋪。

  單忠是餅鋪裡的元老,跟著仙逝的單老太爺已經大半輩子。現在是他第一千零二回的絮絮叨念。

  「老夫人啊,小的斗膽,大少爺這回往東北去練武已經幾個月了,這餅鋪他一定是想扔給小的們。」

  「單忠,你的『斗膽』已經一千多次,聽得我的耳朵快長繭了。」這壺嚇殺人香茶可是頂級貨啊。  

  一個年輕的夥計奔進餅鋪後的花廳。「老夫人,有一位小姑娘請求面試。但是她的臉一片髒汙,而且頭髮散亂。」最奇怪的是穿著男人的外袍。

  「讓她進來。」只要是人才,哪怕是花麻子臉也無所謂。

  「是!」

  稍後,潤潤走進花廳,她有禮地福了一福。

  單老夫人微瞇厲眼,低低地問:「你身上的男人袍子可是你的夫婿所有?」

  潤潤一愕,才猛搖頭,「不是!那人和我不相識,是他自己……」硬將她裹在他的袍子內,而她又不得不穿。

  「哦?」單老夫人緩緩地笑了。

  一旁的單忠打了個哆嗦,每當老夫人用上心思佈局的時候,總是這個笑容。  

  潤潤急了,她以為單老夫人不信她。「真的,那大鬍子罵人好凶,我才不會發暈到和他牽牽扯扯。」  

  「你會做餅?」  

  咦?她忙點頭。「會。我娘在世的時候是做餅的高手,我打小就在火爐旁扇火、揉麵粉。」  

  「家中還有什麼人?」這姑娘的眉眼鼻唇都生得極好,就是被炭煙似的黑汙給糟蹋了。  

  不過洗把臉之後,一定是個美姑娘。單老夫人低垂眼瞼,半遮掩住她的眉開眼笑。  

  「爹和娘的喪事才辦理妥當,老家的親戚都散了……」  

  都是那大鬍子男人害的!如果不是他抓住她,她一定能夠在床柱倒下來的前一刻救回包袱。一想及他的火爆怒吼,她便握住雙拳,恨不能痛捶他一頓。  

  單老夫人斜視著她緊握的拳頭,呵呵,這姑娘的體內和老大一樣烈性,兩人似乎有得拼。  

  「你叫什麼名兒啊?」  

  「元潤潤,今年十八。」  

  「今日起你就住在餅鋪裡吧。」  

  潤潤開心地直說謝。她不必露宿街頭,更不必挨餓了,而且做的還是她最喜歡的做餅差工。  

  單老夫人突地站起來,她伸手牽握起潤潤的小手,近乎激動地說:「一切都依靠你了!北門口餅鋪是我的丈夫所創設,已交由我的長孫負責,然而他醉心武學修練,這餅鋪他一年半載才走進來晃一晃,完全不理睬這兒的生意好壞,甚至有打算讓這老鋪子關門大吉。」說到未了,她已經「自自然然」地淚流滿面。  

  潤潤為她心酸,她一面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一面也泫然欲泣。  

  單老夫人哽咽啞哭,「這鋪子每況愈下,如果有了差池,叫我如何去面對死去的單氏祖先!到時我這老人不如自己上吊,嗚嗚嗚,不肖兒孫整日逍遙過活,重擔全都讓我這一腳已經踩在棺材裡的老人扛,我的命好苦啊。」  

  潤潤原就是正義感十足的性子,聽聞單老夫人的話,不禁打抱不平。「他真是太要不得,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真是不孝!」簡直是敗家大少爺!  

  「潤潤啊,」斗大的淚珠掉得更猛急。「這鋪子的興衰就交由你了,你可得幫幫我,你瞧,這門可羅雀的景況……嗚,如果救不起來我死也不瞑目!」  

  潤潤的淚也掉得凶,她咬咬下唇,「我發誓,我一定用心用力地搶救餅鋪!老夫人,你切莫再傷心了。」  

  「那麼就勞煩你了,往後鋪子裡的一切,全由你處理打點。」不能笑,哦哦,她必須忍住得逞的笑。  

  潤潤重重地點頭,她絕對要讓這間北門口餅鋪起死回生!  

  一旁的單忠揉揉眼皮,不敢置信地看著單老夫人「控制自如」的眼淚,更加無法相信他所聽見的。  

  大少爺是真的不太管這餅鋪的好壞,但是也不至於是不孝的劣孫啊。況且這個家還有老爺在,憑單府那富可敵國的產業,她需要這麼傷心難過嗎?  

  而元潤潤看似伶俐能幹,卻又如此容易上當,她身上穿著男人的袍子,未免也太視禮教為無物了。不過,單忠又再一次地揉揉眼皮。  

  「她身上的袍子怎麼好像似曾相識……究竟是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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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潤潤頭下腳上的倒掛在郊外的粗樹枝上,口中咬含一顆蟠枝梅。  

  應該如何振興老字號的餅鋪呢?她心中忖想著。  

  這兩日單忠把餅鋪裡的繁瑣事務一一向她解說,除了賬目之外,單老夫人和單忠都決定由她打點整頓,即使是大刀闊斧也盡可以放膽去做。  

  「但是要如何砍下這大刀?」暗暗思量,她想,也許得用個特別的法子為老餅鋪再造聲勢。  

  都是那個不孝孫!單老夫人的眼淚和傷心令她好心疼,所以,她一定要竭盡所能地把北門口餅鋪的名號打個響亮。  

  說起那個醉心於武學的單府老大,真是殺他千刀都不為過,祖宗辛辛苦苦創立的家業他居然不理,任由它頹敗衰落,而且忤逆不孝到使自己的奶奶痛哭流涕,簡直不可原諒。  

  「你在休息,還是睡覺?」她不怕頭暈嗎?氣血逆流並不是享受吧。  潤潤聞聲睜開雙眼,倒掛著的她只瞧見一雙黑緞長靴。  

  單奕陽彎腰俯下臉容,與她眼對眼,只相隔一寸,他的氣息幾乎是噴在她的鼻尖上。  

  「喂,你很眼熟!」  

  大鬍子!是那個在火光烈焰中與她吼叫的凶神惡煞。她連忙一個翻躍,跳下樹。口中的蟠枝梅掉下了,她也因為踉蹌不穩而跌入一旁的池塘。  

  單奕陽不假思索地跳入池塘中。  

  池水並不深,但是冰涼沁骨,潤潤費了一番力氣後便站立起來,原來池水只及腰臀嘛,溺不死人的。  

  此時單奕陽也探出水面,就距離她咫尺。  

  她微怔,沒啥好氣地啐道:「想要英雄救美啊!但是很抱歉,這池塘根本……」等等,他的眼睛做什麼直盯著……她低下頭,這一瞅,幾乎要把她的三魂嚇掉了一魂去!  

  方纔因為煩惱著如何經營餅鋪,嫌熱的她把外髦給脫下,只著一件白絹單衣吊在樹上,使得方才落水的下場竟是難堪羞窘得成了半透明的……  

  而他大咧咧地直盯著,擺明了是用眼睛吃她的嫩豆腐。  

  一股怒氣提上來,她甩了他兩個耳光。  

  單奕陽先是一愣,須臾,他舉起手來回送給她結結實實的兩記耳光。  

  不多不少,和她的巴掌數一樣。他從未打過女人,但是這女人莫名其妙地出手,他沒有撫撫臉頰自認倒黴的道理。  

  被他打得眼前星星直冒的潤潤又往後跌去,好一會才從池水中站了起來,她氣得用手指戳向他的胸膛。  

  「男人不該打女人,你這野蠻的惡胚子!」如果可以,她想咬他一個大痛快。  

  單奕陽伸出手,原也想用力地指指她的胸前,但是下一刻便如遭雷擊似地忙收回手。不過她氣。他比她更氣。  

  他大吼:「是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女人激怒了我,我是要救你,怕你成為水鬼,你沒有道聲謝就算,居然發瘋似的賞我巴掌!」男人的臉被掌摑,那可是極侮辱尊嚴的事。  

  「是你不要臉,不知禮,不知恥!」潤潤氣昏了,扯開嗓與他對罵。  

  「你、你……」小瘋女!他哪裡不要臉了?  

  「自知理虧了是不?色男!你把我當什麼,竟敢用眼睛吃我的豆腐!」  

  眼睛吃豆腐?他怒氣騰騰地想把她的腦袋敲一敲,但見她用雙手遮掩在她的胸前,他這才恍然大悟她為什麼像頭小野獸似地胡亂發飆。  

  他惡笑,「你以為我是貪看你被池水浸濕的……胸前春光啊!姑娘,你也未免太抬舉你自己,雖然你也算得上是美人胚,但……」  

  潤潤被他那不屑的嘲弄氣得氣息紊亂,直想再摔他幾耳光,但是又礙於必須用雙手護衛自己濕透的上半身而作罷。  

  單奕陽輕捏住她的下顎,咧開嘴:「別把牙齒咬斷了,方纔我不是趁機偷窺你的美麗春光,只是想,你身上的白絹單衣上的花色,挺像我爹染坊裡的染布師傅的精工。很抱歉,忘了順便欣賞一下你的美色。」  

  潤潤氣得咬緊牙,但他陡然壓靠近她的身子。  

  「你……是平安客棧失火時那個死要包袱,卻不要命的蠢女人?對!眼鼻唇都像,聲音也像,罵人的氣勢更像!」雖然兩日前的「相遇」場所特殊,當時的她面汙發亂得可以,不過他不可能錯認,他的眼力一向好。  

  原來是冤家路窄又狹路相逢啊!他漂亮地躍出水面,更加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我們在火中和水裡都對罵叫吼過,看在這份緣上頭,我好心地提醒你……」唉,來不及了。  

  他雙手一攤,憐憫的看著一隻小青蛙跳上她的頭頂,並且呱呱地亂叫著。  

  潤潤呆上一呆,連忙甩甩頭,想把小青蛙甩開。  

  單奕陽笑得可刺眼了,他上岸走了開去,一邊大喊:「這個池塘裡的青蛙喜歡和人們玩鬧,如果你再不爬出來,哈,或許會有十幾隻青蛙爭著向你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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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府大廳。  

  單老夫人瞇起雙眼,不是她故意藏身於屏風後偷窺,實在是孫子的神態令她好奇得很。  

  他怎麼笑得前俯後仰,口裡低喊著什麼青蛙和潑野嗆女的!  

  單奕陽突地起身,大跨步走到屏風前,聲如洪鐘般響起:「敢問單老夫人為何躲起來?偷窺並不是光明磊落的勾當,而且也不是為人長輩應該的作為。」  

  一抹赧色浮上單老夫人的頰畔,她僵硬地扯著笑容,尷尬地回答:「哎,老大你誤解了,奶奶是在欣賞屏風上的浮雕圖案。」  

  如果他相信的話,他就是笨蛋!他走回座位,直瞧著走向他的單老夫人。  

  唉!爹娘近日上京城去探親,這整日只會品茗想怪主意的奶奶可更閒了。  

  為了轉移孫兒對她方才舉止的注意力,單老夫人隨口問:「啊,老大,你的大鬍子又留起來了!」每回他上東北一趟,由於千里跋涉,所以總是懶得整理儀容,一副邋遢相。  

  其實他生得一臉俊逸,只是烈火性子總是剽悍得彷彿在宣告生人勿近,平白糟蹋了遺傳自她的好皮相。她的四個孫子個個好看得不得了,可不是她這做奶奶的誇大其詞,他們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只是脾性殊異,令她憑添白髮幾根。  

  單奕陽輕按她的左肩。「留著鬍子沒什麼好或壞,等我想刮除的時候自然就會刮除了。祖母大人,你一向不介意我的鬍子留是不留……」該不是又使什麼詭計了吧?他嘲謔地丟去一笑。  

  單老夫人心虛地回給孫子一記慈愛無害的笑。想起那個披穿著孫子袍子的潤潤,於是清清喉嚨,故做神秘地說:「老大,餅鋪那你晃過了嗎?」  

  「懶得浪費時間。」  

  單老夫人當然是明知故問:「奶奶知道你對餅鋪無心打理,所以也不再逼迫你做你所煩憎的事,餅鋪那我已經找了能幹的好幫手協助單忠,你可以不必再踏進去一步。」  

  「正合我意。」單奕陽撫一撫濃密的大鬍子。  

  但是事有蹊蹺!奶奶一向把餅鋪視為家傳的祖宗基業,一心一意想要發揚光大,好使其聲譽震天價響,如今居然找了外人來打理,這太不尋常了。  

  濃眉一挑,他逼視著她,「請問英明的單老夫人,你屬意的管事之人是何來歷?他有能耐支.撐起一間岌岌可危的老鋪子?」而且請他不必再去晃蕩?  

  「那是一個擅長做餅的姑娘,我想,除了讓她和做餅師傅切磋手藝以外,鋪子裡的買賣也由她來主持交易。她的樣子不但伶俐,最要緊的是討人喜歡。」  

  單奕陽一會兒挑揚眉梢又一會兒皺皺眉頭,「女子掌理鋪子?這算不算是創舉?一個外來的女子,你也放心由她胡作非為?」  

  「老大,你這話有些苛刻,潤潤怎麼會胡作  

  非為!況且揚州城裡的酒米作坊、花紗鋪子和竹木傢俱店不也是由女主人打點的嗎?西門邊鐵匠店的老闆女兒也打得一手好鐵,誰說女子不能當家?還有啊……」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滿腹牢騷。「問題是那個女的不是單家人,她憑什麼執掌主管?」  

  不是單家人。是嗎?單老夫人笑得眉目彎彎,她的千萬心竅哪是這直率老大所能臆測出的啊。倘使「外來的女子」成了「未來的單大少奶奶」又當如何?  

  「總之,餅鋪的一切改革和整頓由她做主!奕陽,不許你去攪和和干擾。」請將不如激將。  

  他霍地站起,火爆地拂袖而去。居然擔心他去攪和阻撓!拜託,他是單家大少爺,是老餅鋪的老闆,即使他這老闆當得不稱職,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但是一個穿裙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夠撐起一間搖搖欲倒的店肆?哼,恐怕連一片瓦她都撐不了。  

  瞅著長孫那怒沖沖的背影,單老夫人握起單拳輕捂著嘴,她的笑聲快要忍不住啦。  

  餅鋪的興衰成敗著實重要,但是她親自相中的長孫媳婦人選是否堪賦予大任,  也是她所思慮的啊。潤潤那娃兒既有正義感,又肯接下可能吃力不討好的老鋪子,最令她滿意的,是她不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女。

  照奕陽那禁不起激的悍烈脾性,一定忍受不了多久便會往餅鋪去,會一會他所謂的來歷不明的外來女子。

  她啊,老嘍,還是品品她的嚇殺人香茶,偶爾適時地推波助瀾就成了。

  這嚇殺人香茶可是江蘇和杭州一帶最特殊的茶品,清甜之餘不失濃烈的回甘喉韻,而且耐泡,熱茶和冷浸皆相宜。

  碧螺春是品茶雅人所愛的上等茶,但是她這老婆子偏愛這嚇殺人香茶,一開始是由於它的名字特別,然後是漸漸地迷上這茶品的極端滋味。

  飲茶,可以使她這老婆子細細琢磨,她的性子一如她飲慣的茶品,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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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門口餅鋪前人山人海,個個拿著二十兩銀子等待著,興奮之情溢於眉目之間。仔細一看,大排長龍的客人居然全是男人。

  一名缺了顆門牙的小夥子忙著打聽:「餅西施真的像仙女般的美嗎?」

  「比王母娘娘的七仙女還要美麗。」應答的是一名粗獷的中年人。

  七仙女他瞧過嗎?單忠撇撇嘴,面對這已經暌違許久的盛況,他這鋪子老管事應該是開懷到笑酸了嘴,然而他此刻卻只想搖頭猛歎。

  倘使餅鋪是由於做餅師傅們的巧手而門庭若市,他一定喜極而泣,但是這番人擠人的景況,可是走旁門左道的伎倆所造成的一時轟動啊。

  他背著雙手,低喝一聲:「好好排隊!別往前推擠,一個一個慢慢來……」

  只見要買餅的人早己迫不及待地有些難控制。

  餅鋪內更是出動所有的夥計,包括做餅的師傅們也不得不到前頭幫忙。  

  「下一個。」一位夥計揚聲大喊。

  一個瘦高的年輕人忙不叠的送上二十兩銀子,兩手剛接過十盒圓大餅,一雙腳已經衝跑入內。  

  經過如意廊,他在夥計的指引下走進小內室。

  潤潤對他盈盈一笑,「請坐。」

  美!美人中的美人!他直瞪著眼,傻傻地坐在石凳子上。

  原就是清麗秀容的潤潤,經過特別精心裝扮過後,更加地艷光逗人,她早已習慣男人對著她發愣的模樣。

  「請閉上雙眼。」她吹熄燭火,頓時,小內室一片黑暗。  

  年輕人緊張地緊閉雙眼。潤潤立刻拉一拉她身旁丫環打扮的小毛子。他熟練地嘟起抹上胭脂的紅唇,快速、用力地往年輕人的左臉頰親上一吻。

  潤潤重新點燃桌幾上的燭火,年輕人那一副陶醉的模樣使她差些捧腹大笑。門外的夥計立刻把年輕人請出小內室,一陣忍耐的低笑斷斷續續地充滿整個室內。

  站在一旁的小樁子指著小毛子直笑,「哈哈,瞧你這假姑娘!那個年輕人要是知道親他的『美人』竟是你,哈,他也許會頭頂生煙。」

  小毛子扯一扯自己的長褶裙,沒好氣地咕噥:「笑?笑掉牙吧你!明兒個假扮餅西施的人就是你了。」別想逃。

  小樁子還是直發笑,雖然他已經看見小毛子親過一個又一個的客人,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發疼了。

  潤潤也想笑,然而她這始作俑者只能清清嗓,假裝嚴肅。

  原是門可羅雀的老鋪子之所以大排長龍,個個爭著拿二十兩買回十盒圓大餅的緣故,不是那圓大餅多麼的美味可口,大夥兒衝著的其實是她的一個親吻。

  沒錯,她是欺騙了人,但那是那些個色胚男自己所選擇的啊,為了讓單老夫人不再為祖先基業的未來煩惱,她只有先下猛藥了。

  事實上,她所貼在門口的紅紙上寫得明白,一次買下圓大餅十盒則贈送一盒,或是餅西施的一個臉頰親吻。任由客人二選一。

  誰叫他們全部選了一個親吻呢。

  至於男扮女裝的小毛子由於年方十二,骨架細小且臉容秀氣,所以她才會讓他這還算是孩子的「假姑娘」獻出他的……無數親吻。

  「小毛子,我給你多三倍的工資。如果鋪子暫時起死回生,你是第一個大功臣。」

  「真的?」三倍工資和榮耀感使得小毛子一掃陰霾,孩子氣地呵呵猛笑:

  小樁子一聽,他也好想立刻塗上胭脂扮姑娘。但是他的嘴不像小毛子一般的薄小可愛,不到非常時刻似乎沒有他出場的份。

  夥計的喊聲和腳步聲讓小內室的三人適時擺出笑容,迎接下一個客人。

  但是當小毛子親上那客人時,他竟然暴睜雙眼,而且立刻跳了起來,「假的!不是餅西施的親吻!可惱,居然是個小娃丫環。」

  小毛子嚇得不知所措。完了,露餡了,怎麼是好?如何收拾?

  潤潤急中生智,臉上陡地浮起一抹陰寒的笑,她點燃蠟燭,「客官好眼力,不過親你的不是小娃丫環,他是個男兒身,今年十二歲。」

  「什麼!」老男人翻了翻白眼,「買十盒餅送一吻的……居然是小男孩的吻……」

  潤潤假裝哀歎一聲:「如果客官想和鋪子外的客人們說清楚,道個明白也行,只不過一個大男人被一個男扮女裝的小男人給親了臉,哎,挺失顏面的不是?」如果這一招失敗,她便威脅或利誘,逼使對方不得張揚。

  老男人撫鬚一忖:「極有理!倘若讓旁人知道我這大員外被小男孩給……」多麼的羞恥。

  「算了。」他轉身就走,「是我自己貪美色才會一口氣買下十盒圓大餅,反正二十兩也沒有白白花掉。」早知道,買十盒送一盒餅的選擇才妥當。他用手使勁地搓著被小毛子親吻的左臉頰,失望地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3:48


  「餅西施的小嘴兒軟嫩嫩的,輕輕一吻,全身酥麻啊。她的身上好香,五步遠都聞得到。」

  「哇!」眾人心癢癢,各自陷入自我的美妙幻想中。

  那名老男人手拎十盒圓大餅,向引頸盼望的「同好」們解說完,就擺擺手打道回府……哀傷他為了掩飾恥辱所編造的彌天大謊。

  嗚!他不敢再貪圖美人吻了,他要回家抱娘子。娘子雖是年老色衰,但總比被一個小夥子親的好。

  一旁穿著綢團花夾袍,腰間繫上龍玉錦袋的單奕陽越聽越上火,他已經站在角落好些時候了。

  忙著賣餅和收錢的單忠眼尖掃到英姿颯爽的他,立刻交代二管事的負責差工,微彎著身跑到角落。

  「大少爺你可總算讓小的盼著了!」

  單奕陽已是怒火衝冠,他暴吼:「北門口餅鋪何時成了青樓!什麼餅西施的,就算這鋪子沒得救也不必來上美人計,胡來!」

  單忠搓揉雙手,戒慎恐懼地說:「潤潤她也是出於好意,為的不就是轉虧為盈……」雖然他也不認同這種奇招,不過那姑娘還真是耗盡心力,想要重振餅鋪的往日風光呢。

  哎,他這才想到她到現在未進半滴米食,而且用上大半夜和做餅師傅們研究圓大餅口味的改良配方。說實在的,她是個實心眼的認真姑娘,還是老夫人有眼光。

  單奕陽挑起右眉,寬亮的額頭浮凸著跳動得厲害的青筋。除了瞎子,每一個人都知道現在的他就好像是即將引爆的炸藥,威力強大,具有摧毀一切的能耐。

  他往鋪子裡走去,震撼人心的氣勢裡有著與生俱來的驕傲和狂放。「轉虧為盈?憑她?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女?」

  原本他才不管這老鋪子的生意,原本他是毫無興致會一會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但是按捺不下—探究竟的渴望,他還是過來了,結果他瞧見的竟是這空前的盛況!

  最離譜的是貼在鋪子門口的紅紙上所寫的二選一大贈送。很好,他要會一會那膽大包天,自以為是的小當家!他將讓她明白他才是當家做主的單大少爺。

  「滾開!全給我滾!」獅吼一出,人潮立時散去。

  單大少爺可是出了名的烈火性情,甭說揚州城了,他的名號在蘇州也是響噹噹。

  避開狂怒中的雄獅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單忠跟在後頭,開始淌汗了。「大少爺,你先喝口茶……」糟,大少爺的步子怎麼老是快如閃光,他被遠遠地拋下。希望潤潤姑娘別讓大少爺罵得慘兮兮,淚漣漣才好。

  長腿一跨,單奕陽已經來到客人們所說的小內室。

  潤潤立刻笑盈盈地一福。客人如衣食父母嘛。由於單奕陽已把臉上的一把大鬍子給剃掉,所以她並沒有認出他。

  他俯下俊容,與她眉目相對。「你就是餅西施?親吻大贈送的美人兒?」

  這男人似乎對她不甚友善哦。不過為了老鋪子的未來,她絕對不能擺臭臉給客人看。

  「客官請坐。」笑一個,媚死他。

  「你要送吻了?」

  咦,他幹嘛瞪她,好像恨不得宰了她?應該是她疑心病重吧,她既不認識他,和他也無瓜葛,他沒有道理一副想剝她的皮、啃她的肉才是。

  然而,她竟不自覺地退後一小步。

  小毛子和小樁子則是自單奕陽進來,就被他一臉怒氣沖沖給嚇得忘記叫人。

  他的雙眸燃燒出火焰,狠狠地射向她。該死的,所謂的餅西施竟然是她!那個不講理的刁姑娘。

  他瞇眼,欣賞她的嬌艷。月白繡衫和桃紅折裙襯得她桃面色如暈,膚膩似凝脂,恍若一株盛開的露水玫瑰。但是他的怒火也因此燒得更為狂野,他抓握住她裸露於袖口外的半個臂膀子,劈哩啪啦地一陣厲聲叫罵——

  「你的母親大人沒有教給你禮義廉恥和婦德、婦行嗎?買上區區十盒圓大餅就能夠輕易地得到你的親吻?你知道自重嗎?知道一個姑娘應該謹守男女有別的分際嗎?」

  潤潤錯愕不已,她當然知道守分寸,但是現在可是他自己抓著她的手不放,而且他的力氣大到弄痛她了。這男人是吃錯藥,還是生了病?否則他以為他是她的誰,居然教訓她?

  「這位客官,請你先放下我的手。」男女授受不親,他才不懂得男女分際呢。

  單亦陽咬咬牙,一副她不受教的憤懣神態,大手一甩,他又吼:「這北門口餅鋪乃自大明朝就開設的老鋪子,你把它當成煙花青樓啊!自以為是手絹兒一揮就可以招來酒客的賣笑女!」

  什麼?潤潤瞪圓水眸,這看起來挺像個樣兒的挺拔男人居然譏嘲她,她是良家婦女呀。

  管他是不是不能得罪的客人,她昂高下巴,用鼻子吭氣:「哼!你大可以到另一個餅鋪買餅啊!少了你這一個古怪客人,北門口餅鋪也不會倒,請你離開,我們還得做生意,沒工夫和你一塊發癲。」

  不一會,單忠氣喘籲籲地奔進小內室,他忙說:「元姑娘,他不是古怪客人,他是單大少爺,也是北門口餅鋪的老闆。」

  單奕陽斜視著眼前的潤潤,等著她吃驚和誠惶誠恐的模樣。

  潤潤的確吃驚,然而她不但沒有絲毫畏懼,反倒麻辣野氣一下子提上懷。  

  「原來你就是那不孝孫!」  

  「你罵我不孝孫?」不可置信!好歹他是個爺。

  她跨前一步,纖指戳著他的胸口,「罵你是不孝孫已經夠客氣了,我還沒有罵你是敗家孫呢。」

  他瞪著她的纖纖玉指,哼,她戳得挺順手的,他可是個烈脾性的人,如果她不是個女流之輩,他絕對用加倍的指力回戳過去。

  潤潤仍是極用力地戳著,聲量揚得更高,更火悍。「祖宗基業放著不管,整日不見人影,虧你還是單府長孫,做人的基本道理你懂是不懂?幾歲的人了,居然沒心沒肝沒感情。」

  他挑挑眉,這嗆烈女人當他是不受教的三歲孩童訓斥啊?他乾脆送她一根竹棍,請她責打他算了。

  見他頗為不馴的浪羈神色和戲嘲般的謔意,潤潤的手指往他的下顎猛戳。倘若不是他太高大,她肯定掐捏住他的挺直鼻樑。

  「單大少爺,請你好生端詳,今天鋪子裡所賣出的圓大餅可是這大半年來的總和,除非你喜歡讓你單府的老餅鋪整天冷清清地只有蚊子好打,你不但對不起單老夫人,而且不負責任,而我最討厭的便是不負責任和不知將心比心的人!難道你不曾想過做餅師傅和單管事眼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他們是如何的心酸?」

  一旁的單忠聽聞此言不禁濕了老眼,嗚嗚,身為單府的忠心老管事,他沒料到這十來歲的姑娘居然能夠懂得他的椎心之痛啊。

  通常只有單奕陽火爆開罵的份,這一回他卻破例地聽訓。

  直到她停喘一口氣,他才涼涼地笑諷:「罵得過癮吧,需不需要喝口茶,再繼續開罵?」

  原就由於恐懼而抱在一塊兒的小毛子和小樁子這下顫抖得更不像話了,眼見他似怒未怒的模樣,他們好想假裝昏死哦。

  單忠畢竟是看著單奕陽長大,明白他的直率,也知道他是那種容易被激怒,卻也容易消火氣的風雨脾性,但是據他所知,他從來不曾和姑娘家怒目橫視,更甭提大聲嘶吼了。

  現今他和元姑娘之間的火花四射是頭一遭,回頭他得和老夫人稟明詳細才是。

  跨出兩步,他吆喝:「小毛子、小樁子,還呆愣著啊!出來,到前頭去整理圓大餅。」

  彷彿是得了特赦,小毛子兩人只差沒有磕頭謝恩,發著抖像逃難般地跟著單忠走出小內室。  

  潤潤繼續戳著單奕陽的方正下頦,「你這高高在上的爺兒還真是色厲內惡啊!瞧,單管事多麼怕你。」

  她的手指十分不馴哦,他笑著將她的手腕扣住,以唇輕輕地含了一口細指,挑釁的目光裡有著逗弄。

  潤潤駭凜得臉色刷白,這不要臉的大少爺居然對她做出下流的不堪舉止。她用力地抽回手,恨恨瞪視著他。

  突然,一陣暈眩感襲向她,糟,一定是這幾日不眠不休的忙碌勞累所致。她敲敲自己的頭,她不能昏倒啊,尤其是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

  可是,一片亮晃晃的白光映入她的眼簾之後,她的身子軟倒而下,立刻陷入無知無覺的黯黑裡。

  單奕陽一嚇,怎麼也料想不到麻辣的她居然瞪著他昏厥過去。

  俯望躺在地上的嬌弱人兒,久久,他單臂一撈,將她扛上他的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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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不孝孫……敗家孫……」夢囈中的潤潤手一揮。

  「匡當」一聲,單奕陽手中的藥碗掉落在地碎裂成片。

  他低吼:「這女人連昏迷中都要罵我才過癮啊!」不講理的刁丫頭。

  但是話說回來,他是單大少爺,是北門口餅鋪的老闆,如今卻紆尊降貴地為這刁丫頭煎藥端碗地隨侍在側。哼,她可不是他的什麼人。

  「沒良心的惡男……」

  她又罵他了!簡直莫名其妙,他可不曾得罪她。不過,照方才單忠和夥計們所說的,她不但和氣待人,而且體恤人心,一點譜也不擺,完全沒有拿奶奶的「恩寵」來耍威風,然而他所面對的她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什麼善良、溫柔和認真負責任?最起碼她對他不假辭色,總是一副他和她有著生生世世的仇怨似的。

  他非常、非常地想教訓她,不過,昏迷中的她竟是恁地柔弱不堪,少了銳氣和蠻氣的她頗是惹人憐愛。

  憐……愛?他…震,然後重重地甩了甩頭。

  清醒點吧!這一隻小母老虎不咬他就已經是意外了,哪有什麼惹人憐,令人不捨的亂七八糟情緒。

  床上的潤潤動了動羽睫,漸漸地甦醒過來,意識濛濛的她像個迷路的小小孩。她撐起上半身,倚靠著床木。

  「還好吧?」

  「嗯?」她抬眸,映入眼瞳的影像使她一怔,她還在做夢嗎?

  夢裡的他似乎好溫柔,她希望真實中的他亦是如此。她喜歡這樣的他。  

  「單忠說你是不眠不休地為鋪子忙碌才會暈倒,你是姑娘,掌鋪的責任自有男人擔當。」

  溫柔的眼神,溫柔的聲音,溫柔的動作。她不禁伸出手想撫一撫他眉心的折痕,他的蹙眉也是出於關心和疼惜嗎?

  「啊?」這炙灼手心的感覺令她愣愣地自問:「是真的人,不是夢?」

  這無理的刁丫頭把他當做是她夢裡糾纏的人?他想笑但勉強地忍住,惟恐使她不快,誤以為他是藉機笑話她。

  等等!他何必為了她的情緒而違背他自己的意志?想笑就笑啊!不過單奕陽隨即替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因為她體弱身虛,他是不想她再昏倒一次才遷就她的。

  「你必須休息,徹底地休息一天。」這是命令,但是似乎洩漏太過的憂心和關懷之情。

  一顆眼淚,兩顆眼淚撲簌簌地滾滑而下,潤潤用手擦了擦,可更多更洶湧的淚珠仍是濕濡了她的雙頰。

  她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哭嘛!她不是愛哭的姑娘。是由於他忽然的溫柔?是由於她的身子虛弱?或者是由於先前被他誤會而感到委屈?

  可是她可以和他對罵,可以不理睬他,就是不要在他面前掉淚示弱啊。

  然而一思及他氣急敗壞地罵她和妓院裡的花娘一樣,她的委屈和心口擰揪的痛感,逼使她完全掌控不了淚水的潰堤氾濫。

  單奕陽慌亂了,幾乎手足失措!他也不是沒見過女人流淚,多得是女人瞧見他怒目狠瞪便膽小地哭個不停。對於女人的眼淚他通常只有不耐煩和發火的情緒,沒有多餘的了。

  然他對她的淚卻覺得心疼和自責,自責什麼?他訝然自問,他沒有犯錯吧?她哭她的,他何必自責?況且她不是他的責任,她不是他的誰誰誰。

  但該死的!他受不了她哭泣,受不了她拚命地想擦去那似乎永遠也擦不完的淚。

  他猛地擒握她的右手,「別哭了。」粗啞的聲音中隱含著連他也心悸的不捨。他捨不得她哭?

  「……對不起。」

  「你……」潤潤眨眨羽睫,企圖把淚霧眨掉。

  「對不起,我不應該口不擇言,無論如何你是為了鋪子著想!」單奕陽差一點點咬到舌頭,畢竟這是他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向人致歉。

  他也很意外,他居然向人說對不起?而且對象是她……

  潤潤怔了一怔,一朵笑花緩緩地綻放在她的唇角。她沒有想過一個大男人會向她致歉,他這三個字令她心窩熱暖不已。

  「單奕陽,我接受你的道歉。」她不是野蠻到底的人,先前之所以激動也許是因為這兩天的疲累。

  「……哦。」單奕陽不知該如何響應,久久才蹦出一句,「謝謝你。」

  「可以麻煩你幫我倒一杯水嗎?」

  「可,可以……」他隨即走開倒了一杯水,再落坐於榻邊,餵她喝。

  「慢點喝,免得嗆到。」

  她給他—記甜美的笑,那笑靨狠狠地撞進他的心坎。他執杯的手僵硬了,無形的親密感使他這大男人既尷尬又靦腆極了。

  「你自己……喝!」把茶杯遞入她的手中,他驟然起身,狀似逃難地離開。

  潤潤被他前後極大反差的行為弄糊塗了,然而她的呆愕只維持片刻,爾後便微笑如花。

  「他是不是害羞啊?我好像看見他的耳朵紅了……」

  人高馬大的他也許只是面「凶」心善,她覺得他好可愛,而她的心好像浸了蜜,甜甜的。

  「可是他的模樣怎麼挺熟悉?」左想右思,她越能肯定今日不是第一次見到他。

  獅威般的低吼和挺拔卓越的身形……

  「啊!」她驚詫地咋舌。「原來單大少爺就是那個害我差點失去骨灰甕的大鬍子!」

  難怪她總覺得自己早已見過他,在平安客棧中她太悲憤和駭凜,所以對大鬍子男人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他那一把大鬍子之上。方纔她又因為悸動的心思而沒有認出他來。

  「那麼,我應該和他講和還是繼續生他的氣?他是無心之過,骨灰甕也毫無受損……」原諒他才對。

  「可是,即便如此……」失去銀票的她差一點走投無路,差一點就要窩破廟和向人乞討剩飯。

  「哎,好煩。」仍是拿不準。要是讓他曉得他是她煩惱的源頭,他會不會嘲笑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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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潤潤只是勞累過度,經過一日的充分歇息和湯湯水水的進食,她已經恢復體力。事實上她不是弱柳般的軟弱女子,和爹娘相依為命,掙錢度過每一餐,生命歷程造就出她的非凡毅力。

  夜已深沈,多數人家都已經滅燭上床,她請單忠把餅鋪裡的僕工們全叫到花廳中。

  每個人不是打哈欠便是睡眼惺忪。

  她笑咪咪地說:「擾了大夥兒的清夢,潤潤先向各位道個歉。」

  「元姑娘是奉老大大的命令來整頓這老鋪子,也算是半個主子。」

  「單管事,其實我和人夥兒都是替單老夫人辦事的底下人,咱們不分高低。況且你可是餅鋪的元老,還望你能指點我—二。」

  她一席話說得白髮蒼蒼的單忠感動不已。人哪,圖的就是一份尊重。

  潤潤邊為每一個人斟上一杯熱茶,邊笑容可掬地繼續說下去。

  「至於做餅師傅們和看鋪子的各位叔伯小哥,往後餅鋪的興衰都得仰賴諸位了。懇請你們多加建言,咱們是同一路子的,全為了餅鋪努力是不?」

  幾個年長的僕工幾乎要挽袖拭淚了,他們一向是拿人薪晌當差,說實在的,餅鋪的經營他們根本無可置喙,因此眾人也無所謂生意的好壞,只是一份差活嘛,可如今卻被寄予重責大任,他們決定要把餅鋪當成自家的奮鬥不懈。

  佇立在花廳外的單奕陽挑著眉,他叼著一株麥草,慵懶地斜倚圓石柱旁。這小火焰似乎挺有能耐,幾句話即哄得僕工們心服得很。

  不過,他頗不是滋味地暗忖,難道是我讓她看不過眼?否則她之前怎麼總是和我唇槍舌戰,瞧她對小毛子比對他這大少爺還要客氣。

  潤潤噙了一抹更甜美的笑意,「單管事,麻煩你在下一個月為每一個人多加一半的薪晌。」

  單忠一愕。「這成嗎?需不需要向老夫人和大少爺稟告一聲?」

  「單老夫人已經允諾,餅鋪的一切暫時由我全權處理,何況為大夥兒加點薪晌也是合理的舉措,畢竟往後忙碌的差事多得很。做一份工,拿一份餉。」

  小毛子和小樁子亢奮地拍起雙手。「多了薪晌,我們可以讓家中的弟妹吃得飽肚。」他們皆是苦命的窮人家子弟。

  幾個夥計們雖然不敢明白地表示欣悅之色,但他們心中亦是激動得想跪下來向潤潤磕頭,畢竟人人都有養家活口的生活重擔啊。

  單奕陽則是挑高著眉,看來他小覷她了,這小火焰倒是懂得攏絡人心,沒兩三下的工夫已經使得大夥銘感五內,小小的恩惠卻能夠令眾人竭盡心力,甚至同她一樣的以餅鋪的興衰為己任。

  他不禁要對她刮目相看。

  「至於單大少爺嘛,」清脆的聲音含著戲嘲。「這餅鋪他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靠他啊,呵呵……」

  口中的麥草咬斷了,單奕陽的眉間打上深折,他想請問她,她的「呵呵」是什麼鬼意思?

  但聽她挺像個樣子地囑咐著:「從明日起,凡是到餅鋪的客人無論是否買上一盒圓大餅,一律都得請對方喝杯茶。一來是待客之禮,再來嘛,當對方端著茶杯品茗的時候,我們可以把握時間介紹自己的圓大餅如何的美味,如何的可口是不?」

  單忠直點著頭。「極是,極是啊!如此一來,客人才不會總是隨便瞧瞧便空手而回。」

  潤潤接說:「你得多花點心力了。我想,咱們餅鋪或許可以辦個免費試吃的活動,雖然剛開始得賠銷些圓大餅,但只要抓住客人的脾胃,往後人家就會時常過來買餅了。」

  單忠笑咧開嘴,「小小的成本卻能夠招徠客人,這主意太好了,元姑娘聰慧啊,老夫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你謬讚了。」事實上她不但挖空心思地想盡花招要打響北門口餅鋪的名號,還希望能夠突破傳統圓大餅的口味。

  北門口餅鋪的圓大餅嘗起來固然香甜不膩,可是單一的口味似乎無法抓住挑嘴客人的喜好。不過,研究餅餡的工夫留待日後一步一步地來吧。

  「圓大餅的銷路似乎都是訂親時當做禮餅,我想,應該另外制做小糕餅,畢竟飲茶的客人常習慣邊喫茶邊吃甜食。這個方面還望老師傅們

  與我多加切磋商討。」

  圓圓胖胖的做餅師傅們立刻點頭答道:「元姑娘有心哪,這鋪子的未來就靠你了。」

  潤潤正了臉色,認真、嚴肅地說:「不!北門口餅鋪是大夥兒共有的,救不救得起來不能仰靠我一個人的力量。」  

  單忠以袖擦拭縱橫老淚。這美麗的餅西施當家氣勢令人懾服哪。

  她指揮若定,微笑著對一名年輕夥計說:

  「小夏子,你十八了是不?聽說你活潑好動,呆不住看鋪子的無聊差事?」

  總是滿不在乎的小夏子忙不叠說:「元姑娘求求你,別攆走我啊!我還有小弟要養活……」

  「我沒有要攆走你呀!」她拍拍小夏子的右肩頭,像個大姐姐般地瞅著他,「你是個好孩子,只是貪玩了點。因材施教是孔老夫子的名訓,所以我想借用你的長處,往後哪一戶人家將有喜慶宴席,麻煩你主動去爭取,為北門口餅鋪拉生意。可以嗎?」

  錯愕過後,小夏子不禁急著承諾:「行!行!我小夏子以往怠惰偷懶,但是我發誓,打日頭起來我一定洗心革面。元姑娘,你真是好主子。」

  「我不是主子,我和你們都是夥計,只是我所負責的是運籌帷幄罷了。小夏子,往後你每拉一宗生意,依照盒數多少餅鋪再另付你一筆銀子,算是獎賞。」

  「我小夏子肯定拼老命干!」

  隱身於門旁的單奕陽忍不住嘀咕兩句:「好一個元潤潤,她以為她是單府人啊,居然用錢來收買人心。」

  一抹嬌俏的青翠身影輕盈地走向他,帶笑的吳儂軟語甜蜜蜜地。「單大少爺,怎麼委屈你在門口罰站呢?」

  「你管本少爺!」情緒轉換快速的他火衝著。

  潤潤摀住雙耳。「喂,你打雷呀,動不動就喜歡吼人。」他怎麼又對她凶了?昨晚臉紅的那個男人呢?

  「我吼你?這是你的榮幸,不知好歹。」他自知自己的猛爆脾氣,但是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她還真有本事。

  她揉一揉自己「受驚嚇」的耳朵,嗔了他一笑,「敢問單大少爺為啥事鬧意氣?」所以忽然胡亂發悍。

  他的怒目橫掃一下花廳內的眾人,雕鑿似的俊容鐵青著。「半夜裡聚集所有的人『商議』事情,居然沒有人通知我一聲?」

  單忠連忙稱罪。「是老奴的疏忽。」

  「哼。」疏忽?根本是故意把他阻隔於外,他才是真正的老闆啊。

  潤潤斟滿一杯新茶。「單大少爺請!」

  瞪著她遞上來的茶,他懷疑銀杯裡摻了毒藥。「奇怪,你不是對我這不孝孫十分地不屑嗎?該不是笑裡藏刀……」他氣的是她居然不好好歇息,把他的「命令」當成耳邊風。

  她當他是最令人忍受不了的壞客人,藉以訓練自己往後應對各式各樣的客人的能耐。

  她仍是柔媚地笑著。「放心,就算我想毒死你,也不至於賠上我自己吧。其實不是大夥兒無視你這爺兒的存在,單管事是擔心擾了你的清夢,況且這等芝麻小事還用不著請示你嗎?」她不能任由莫名的甜蜜感主宰她,畢竟他對單老夫人不敬、不承歡。

  口蜜腹劍!這姓元的美人胚何時對他客套?他想對她發怒逞狠,但是伸手都不打笑臉人了,更何況是惡聲惡氣地吼罵一個俏佳人?

  他瞇細了眼瞅她,久久,縱聲大笑地拂袖離去。

  眾人皆呆!小毛子忍不住和小樁子咬耳朵。「老闆怪怪的哦!怎麼莫名其妙地發怒,又莫名其妙地大笑?他究竟為什麼笑啊?」

  「因為他就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以及討厭的傢夥。昨日難得、稀罕的「和睦」相待似乎過去了。

  小毛子和小樁子面面相覷。元姑娘一向甜美可人,像剛剛不就對大少爺軟言相待嗎?怎麼大少爺才剛走,她臉色就變了?

  莫名其妙的人似乎不只是大少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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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朝氣蓬勃的一日。

  披頭散髮的單奕陽來不及梳洗用膳,就瘋狂地以極速衝到小內室。

  他踹踢一腿,鑲刻著花草和喜雀的紅木門應聲而倒。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滾!」他的黑眸燃燒熊熊火焰,憤怒的火焰。

  一名肥腫,並且頭頂光禿的老男人連滾帶爬地逃離小內室,甚至顧不得他所買的十盒圓大餅和那癡想的美人吻。

  單奕陽大踏步地走向潤潤,手指粗魯地搓揉她的紅唇。

  「你……」發瘋啊他!她的嘴快被他「蹂躪」得腫疼了。

  「我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不準你再親……親客人的嗎?你當我的警告是耳邊風啊?」不受教的女人。

  她用力掙脫出他的魔手,「單大少爺!本姑娘喜歡親誰的臉頰不關你的事吧,況且你不也明白我這是為了餅鋪的生意著想,身為單家長孫的你應該稱讚我這盡責的夥計才是。」

  「北門口餅鋪的生意好壞不必用你的美色來招攬!」他想搖搖她的頭,使她清醒,清醒。「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吧,拋頭露面,甚至以色誘人是好人家女兒的舉止?什麼餅西施,簡直是作踐你自己!」

  「夠了!」她橫瞄他一眼,含帶怒火地冷笑說:「你已經三番兩次地詆毀、汙蔑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別仗著你的爺兒身份欺負我,我可也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單奕陽逼得更近,幾乎與她身貼著身。「難不成你要動手打我?」

  心,狂跳。潤潤困難地維持鎮定,可是如擂鼓似的心悸叫她慌忙失措。是他的怒火太過熾人或者是他的靠近使她一時亂了套,她竟然感到緊張,強烈地想逃開他獨有的霸猛氣勢。

  「啞巴了?舌頭被咬斷了?」他坐下,火眸中的亮芒緊緊鎖扣住她的心魂。「既然餅西施的一個親吻能夠造成騷動,我也是個男人,也想感覺一下你的小嘴兒貼上我的面頰是何等銷魂滋味。」  

  「色胚、惡徒!劣男、狂人!」他存心戲耍她。

  他笑得令人膽寒。「你的小嘴兒罵人的模樣倒是挺迷人,想必其柔軟芳香的觸感……」

  「下流!」他竟侮辱她,他竟敢!

  一綹長髮飄然落下遮隱了他右臉頰的陽剛線條,長髮未加梳理的他更加顯透出一絲凜人的狂魅。

  「倘若我買上一百盒圓大餅,你是不是樂意奉獻十個親吻?」一想到她的軟甜唇瓣印貼上老少男子的面頰,他就難以控制胸臆間的湧動怒潮。

  至於為什麼要為此發狂,他根本不認為有探究的必要。

  這渾男是藉機輕薄她、嘲弄她!很好,她和他的梁子結得更深了。以為她是膽小怕事,懦弱好欺的弱女子?實在抱歉,恐怕他要失望了。

  潤潤眼波流轉,「一百個親吻也送上,只要你買得起一千盒圓大餅。」笑話!明明是餅鋪的老闆,居然還自掏腰包充當客人。

  「你的確是忠心耿耿,相信奶奶一定很感動你為餅鋪所付出的心力和犧牲。」

  「廢話少說,閉上眼睛。」

  「做什麼?」他防衛著,這女人的小聰明多得很。

  「親你呀!」她的笑意並未到達眼底。「真是對不住,本姑娘無法對著一個橫眉豎目的男人親臉。」

  他的怒瞪維持好一會,然後才不情不願地閉緊眼。

  潤潤忙用眼神「指示」身穿丫環衣服的小毛子,但是他拚命地搖手,他不敢哪,就算再給他三倍的薪晌他也沒那個膽子去親單大少爺。

  嗚……他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雖然他是男兒身,不用顧忌貞節那種看不見的怪異東西。但是即使是他娘給他多生兩顆膽,他也沒有勇氣以下犯上!而且大少爺那刀鑿劍削般的深刻俊容怎麼瞧都有一股迫人的悍烈,令人不敢攖其鋒。

  可潤潤眼神堅決地要他親,小毛子只好苦著臉,抱著必死的決心把他的紅唇湊上去——

  「啊?」下一刻,他往後跌了個倒栽蔥。「大、大少爺恕罪!」

  單奕陽霍地起身,拎起他的衣襟。「你是個男孩?原來所謂的美人吻是由你這假丫環所送上?」

  小毛子直打哆嗦。「大少爺饒了小的,饒了……」嗚哇!原本小樁子吵著換他上工,是自己兒想多賺點銀兩硬是不讓,現在他後悔死了。天啊,聽說單大少爺的武功很是了得,他會不會一把捏碎他?

  「幸好我張開眼,沒讓你這小子親上我的臉。」否則他的英名豈不是毀得徹底,他扔下小毛子,轉向真正的罪魁禍首。

  「元潤潤,你弄了個騙局,欺蒙客人!」然而他心中的一把火卻莫名地澆熄了。

  「哼!」她懶得解釋。其實賬房告訴她,也有許多婦人是選擇買十盒送一盒的優惠回饋。

  他拖拉起她的手,「走,讓我那欣賞你的奶奶知道你任性妄為到如何的地步。」

  她掙扎著,「不要,我還要忙差……」

  可惡!他竟然把她橫抱而起,以他的優勢強行帶她離開餅鋪。「單、奕、陽,你這天殺的蠻子!以大欺小,以強欺弱!」

  潤潤以為她只是在心裡痛快地咒罵他,沒想到她竟不自覺出口,而單奕陽聽而未怒,甚至非常可恨、可恥、可鄙地縱聲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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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4:33


  嚇殺人香茶真是香哪,聽說江南水都已經開始風行這種茶品。

  但是頑逆惡孫壞了她老人家的興致。

  「發完火了吧?」單老夫人涼涼的語氣彷彿是談論園子裡的花朵養得如何。

  「奶奶!」單奕陽的火更旺了。

  「得了!」單老夫人哀歎一氣:「潤潤丫頭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北門口這塊老招牌啊,老大,你到底在氣什麼?」

  「把她趕出餅鋪。」

  「喂!」一直忍受他在單老夫人面前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潤潤,忍不住伸出她的若玉皓腕——拐了他一肘子,叫他吃痛。

  「我的不是你報告完了吧?單大少爺,你不是把餅鋪視做燙手山芋?由我這鄙人來操勞應該正中你的心意不是?」

  「問題是你是個女流之輩!」她就這麼巴不得每天拋頭露面?

  「你瞧不起你的娘,也瞧不起你的老奶奶?」

  「胡亂編派。」他只是不願意她潑俏的艷采淨落旁人的眼,她的美麗應該屬於……

  單奕陽皺眉,他頭昏啊!她的美麗於他何關!

  潤潤「習慣性」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你就是瞧不起女流之輩,認定我無力撐起一個搖搖欲墜的老鋪子。」

  「廢話!你以為這兩日的『盛況空前』能夠持續多久?揚州城內新興的餅鋪店可都是從京城裡請來數一數二的老師傅,憑你也想鬥贏他們?還有,你不要動不動就用手指猛戳我的胸膛,男女授受不親你懂是不懂?」

  「哈!難不成你怕我會吃了你?」

  一旁的單老夫人撲哧笑出聲,她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鼓掌,「繼續,再繼續啊,小倆口打情罵俏呢。」

  「單老夫人!」潤潤嗔聲抗議。

  「奶奶!」單奕陽的獅吼又起。

  拿起茶杯,單老夫人不好意思地舉杯笑笑。哎,早知道閉緊嘴巴嘛,小倆口的打情罵俏都讓她這老婆子打斷了,可惜喲。

  單奕陽用命令式的口吻說:「奶奶,請你趕走你聘任的麻煩。」

  「這怎麼可以,潤潤丫頭可是……」她這老婆子相中的長孫媳人選啊!

  潤潤拔尖的嗓音陡然打斷單老夫人的反駁。「麻煩?姓單的,你說我是麻煩?我哪兒礙著你,煩了你!」她尚且還未跟他算清賬呢,惡人先告狀的壞胚子。

  他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態。「攆走一名自以為是當家的外人還需要理由?如果我單奕陽再任由你玩那個買餅送吻的把戲,我就跟你姓。」

  單老夫人插嘴:「是她跟你的姓才對!」

  「對,讓你跟著我姓。」等等!單奕陽揚揚尚未束扎的長髮。「不對,我幹什麼讓她跟我姓單?」

  「太好了!」潤潤笑得眉眼彎彎,「我也不稀罕你的姓。」

  「你!」他不愉快地生著悶氣。然而這勞什子的悶氣因何而來?

  單老夫人只好跳出來打圓場。「冬至不吃餃子,凍掉耳根兒。雖然霜雪早溶,但是江廚子的餃子挺細緻,我們一塊兒吃著吧。」她指指桌上的一盤熱餃子。

  回答她的是沈默的安靜。單奕陽和潤潤相互惱瞪著,彼此的眼中都是灼灼焰芒。

  單老夫人嘴巴一皺,沙啞的假哭聲終於「吸引」住兩人的目光。

  她仍是哭啊哭,肩膀一聳一聳,狀似哀慘。

  「我這老婆子倒有一個方法……」咳咳!他們兩人的眼神似乎告訴她那假哭被他們給識穿了。「就讓潤潤丫頭主持餅鋪一個月,如果能夠重振聲威,餅鋪的未來主人非她莫屬,假若不成,便依老人你的意思,把她給攆了。」

  「……」奕陽琢磨著。

  「不過得有個條件,你必須住在餅鋪內的廂房一個月。」

  「為什麼?」這兩日他之所以留宿是因為她的昏倒,以及被她氣得「忘記」回單府大宅。

  「條件便是條件,還問理由啊!」近水樓台和日久生情嘛!她這做人家老奶奶的辛苦哇。

  單奕陽是個直腸子的男人,然而他突地轉了個彎,並—且是惡劣的念頭。

  「這條件我允了。」

  潤潤皺皺眉,他答應住在廂房是無所謂啦,可是他的詭異笑容和眼神卻討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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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門口餅鋪買圓大餅送美人吻的促銷被迫停止,施壓的人便是單奕陽。

  即使他明白真正獻吻的是男扮女裝的小毛子!

  潤潤懶得和他激辯,反正人高馬大的他往她面前一站,她就矮了半截,所以也就由得他發號施令,包括他妄肆地不允她坐鎮鋪子,招呼客人。

  沒關係,可以由單管事和小樁子「賣笑」待客。

  只是,當她和做餅師傅共同商討如何改良圓大餅的時候,他也在一旁虎視眈眈,說實話,她對他這粘皮糖很難再笑顏溫語。

  這夜,潤潤趁著眾人好夢正酣的良機,將一頭長髮盤起,用花布巾包紮妥當之後溜到廚房。

  她捲起衣袖,得意地自言自語:「那個大少爺一定睡得沈,哼,不信擺脫不掉他。」

  就著一盞燭火,她將白麵粉加入白糖、清油、水和椒鹽揉勻拌和,以手?薄麵團成如酒盅口大,撒些去皮芝麻後人爐焙熟。

  當她取出香脆美味的圓餅,她的淚珠不禁滾滾跌出眼眶。

  「娘……」她輕哽。打小娘親就靠著賣糕餅維持他們一家三口的開銷和爹爹的藥草費。

  她跟著娘親揉面、煎餅和蒸炊甜食,那是她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她還記得娘親總是拿手絹溫柔地為她拭去汗水,她的軟柔輕語和那美麗的微笑現在只能在夢中見。

  潤潤哭得不能自己,恍惚中,她感到溫熱的關懷氣息。淚迷濛了她的眼,她努力地眨掉,是一雙溫柔的眼眸深深地凝視她,她莫名地心一動,投入他的懷抱。

  單奕陽輕輕拍撫她的背,就像疼惜一個迷路的無助小孩,任由她在他懷中盡情哭泣。

  久久——

  潤潤抬起淚眸,一抹難得的羞怯艷色漾泛開來,她拿起他乾爽的長袖子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

  」謝……嗯,謝謝你。」怪彆扭的!原本是冤家般的兩人,她竟然拋開矜持地賴在他的懷裡大哭。

  也許他會因而又看輕她。不過,他的胸膛真的好健碩,好溫暖,她有一點兒捨不得離開。

  瞧著她生動、豐富的表情,她一會咬唇懊惱,一會嬌羞可人,他的內心深處似乎被觸動了什麼,某種奇異的、難以解釋的情愫正在氾濫成災。

  單奕陽不自覺地俯下面容,咫尺之距,他幾乎要吻上她了——

  然而此時潤潤手中的烘餅兒掉落下地,「啪」一聲他如夢乍醒,似驚似駭。

  老天,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要吻她!沒錯,她的美麗的確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尤其是昏黃的燭光之下,尤其是她那如泣如訴的動人水眸!但是,她可是敗壞他餅鋪名聲的麻煩女人,他不是應該令她知難而退或是乖馴服從他的權威?

  單奕陽!你不是奕辰那個花心少爺,貪圖美色或是色令智昏都不該是你的風格!

  「咳,你……」別用這種淒楚的眼神看我!「哭啥勁?」

  「我想……」想念爹娘。

  他暴躁地撓撓披散於肩的黑髮,「我管你哭啥,就算你哭昏了,也不關我的事。」

  潤潤錯愕,方纔她以為他對她……是她錯看了眼?或是她的心欺騙了自己?

  他陡然推開她,揮揮衣袖。「元姑娘真有興致,半夜不睡覺跑來廚房?面皮,還呆笨地對著烘餅哭泣,莫非是自知廚藝不精?」

  睜圓眸子,她狠狠地瞪他。他竟然取笑她呆笨?輕視她的做餅技能?娘雖然是推著小木車叫賣,但是整個村的人都讚揚她的巧手,而自己更是學了七八成,他對她的輕估便是對娘親的不知敬重。

  潤潤站起來,雙手叉腰地擺出外人難見的潑辣神氣。

  「敢問你這個醉心武學而棄祖業於不顧的單大公子可會做餅?」

  單奕陽的高大使他得以俯視她,雖然她並不若江南女子的嬌小羸弱。

  「掌理統管的主事者不需事必躬親,自有底下人分工擔勞,否則做餅師傅是做什麼來著?」

  「恐怕你連揉麵團都不會吧?」她努力地用眼神表示她的輕蔑不屑。

  「本人是不曾做過那鄙事,但那是我不想,不代表我不會。」笑話,他可是自小習武,鐵錚錚的漢子,揉個麵團何難之有?比得過一把大刀難耍弄嗎?

  「大話人人會說,做了才知真功夫。」她的憤怒也為方纔的困窘和不該有的癡迷!哦不不,不是癡迷,她只是一時的懦弱無能,只是需要一個懷抱暫時撫慰她的思親之慟罷了。

  除了氣他,惱他之外,她斷然不可能再有另外的情緒了,尤其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一種!她悍然抗拒。

  單奕陽聳高雙眉,燭光映照出他的腹中怒火狂燒。「你敢瞧不起我?」

  「不敢不敢,男人最要緊的便是尊嚴嘛。」潤潤涼涼地諷笑。

  可恨的女人!很好,她以為她牙尖嘴利是不是?他之所以答應親愛的老奶奶住在餅鋪裡,為的就是設法破壞她振興北門口的計劃,他是個驕傲霸道的強硬男人,決不可能容忍一個姑娘踩在他的頭頂上。

  「怎麼?」她對他眨眨眼,勝利地笑著,「認輸了?原來氣宇軒昂的單大公子居然連揉麵團都不行啊,也難怪北門口餅鋪的生意每況愈下,唉,看來一個月後這鋪子的老闆我不當都不行。」

  「刁口小娃!」他捲起衣袖。「就讓你的自鳴得意受受挫!」不就是麵粉加水揉一揉,三歲小孩都會玩的把戲。

  潤潤瞇細眼兒,這男人殺氣騰騰的,他以為他是要宰殺豬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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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木桌上已準備麵粉和清水,潤潤瞄著扎束好長髮的單奕陽。「請。」

  雖然不曾真正下廚過,但是好歹也看過她剛剛揉和麵團的情況。彫蟲小技嘛,她一個纖纖女子能夠輕易完成的小差工,沒有道理他會失敗吧?

  一些麵粉和水罷了。

  唇邊噙了魅力十足的淡笑,他開始「對付」長木桌上的麵粉和清水。左揉、右搓,前後攪和。  

  但是,手中的一堆麵粉糊怎麼存心和他做對,任他用盡氣力,依然無法揉成團。

  潤潤清清脆脆地笑出聲。

  他轉頭,「不準笑!」竟敢輕視他!

  「可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啊!」忍住笑意蠻傷身的哦。

  「元、潤、潤!」

  「小的在!」好好笑呀,他幹嘛一副想殺了那一坨麵粉糊的模樣。

  單奕陽的確痛恨手中不聽話的鬼東西,但是他更痛恨的卻是她臉上、唇角和眼中的嘲弄侮笑。他;怎麼可以叫她看輕他!

  他更加賣力地揉搓,在這即將天亮時分,他的額上涔涔冒出汗水。

  潤潤拍拍雙手。「一個時辰了!單大公子你在生孩子呀?」

  他的雙手全是粘稠的麵粉糊。「只要抓到決竅……」他不相信他奈何不了這麵糊。

  「唉,別了吧!等你揉好這一團麵糊啊……」

  不知何年何月。

  她揮揮手,彷彿趕開一隻挫敗的獅子。「小的可以在半刻鐘之內揉完。」

  單奕陽退開幾步,說實話,他很想處罰她,她是他所見過最乖張的女子。身為單府長孫的他一向是人人又敬又畏的大少,敬的是由於他的武學底子堪稱深厚,畏的則是因為他天生易怒暴烈的脾性。

  就只有她,美美的餅西施不但不把他放在眼裡,似乎還對他有著莫名的敵意。然而她的淚水和無助卻又洩漏出她的柔弱不堪,以及令人心疼的壓抑。

  的確是個擾人情緒的怪女人。

  潤潤偏過頭,「你是在瞪我或者是發呆?」他的眼神既專注又迷惑,揉合著怒火和憐惜的複雜。

  他粗啞地淡哼一聲。天快亮了,他竟然和她廝混了大半夜!

  「好生學著點兒,單大公子。」她利落地單手一翻,麵粉糊彷彿是她的玩物,由她搓揉攪和。

  不一會兒她已經擺平它,而且是輕輕鬆鬆。

  單奕陽瞪著她近手出神人化的揉麵團技術,不禁搖頭再搖頭。

  潤潤把已揉好的麵團分成數十小份,一個個的圓凸麵團端端正正擱放在長木桌上。

  「如何?我曉得你歎為觀止,不用猛搖頭,更不用恨得牙癢癢。」

  「不可能,看你,該連基本功夫都不會的……」做餅師傅們的功夫應該是多年的努力練習,而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村野姑娘。  

  潤潤摸鼻尖。「不是我瞧不起你,但是老闆,你應該覺得可恥了吧?」

  他認輸!男子漢人丈夫信守承諾。然而她戲謔他「可恥」?這、這……叫他如何認?如何忍?,

  「咦?你輸不起是不?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連揉個麵團都不行,好歹你可是拜過東北高個的練家子,臉面總得顧著對吧?」不是她刻薄嘴壞,而是她一向憎厭不孝,不負責任的富家子弟。

  而且他剛剛不也嘲弄過她嗎?

  她得挫挫他的銳氣!娘親常說她是吃軟不吃硬,也許他就是與她旗鼓相當的對手。

  拿起長木桌上的一個小個麵團,潤潤甩手一去,哎呀,丟上他男人味十足的俊容。

  單奕陽伸手拿下臉頰—上的粘稠麵團,他覺得自己像個雜耍小丑,而她還在笑……

  他動了肝火,想也不想地抓起另一個小麵團往她身上砸摔。

  哇!潤潤連退三步,他的力量強勁到讓她的胸口泛疼。低首一瞧,好難堪,她的左胸上沾有一些麵粉糊渣渣。她又不是故意砸他的好看容貌,他未免太小心眼了。

  「單奕陽!你好樣的!」

  她連續丟去三個麵團,然而已有防備的單奕陽輕易一閃,三個麵團全掉落下地,沒一個丟中他。

  他笑了。「自不量力。回家去吃奶吧。」看著她怒生頰紅,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大快。

  潤潤轉著水靈靈的瞳眸,半晌,她越過長木桌往門外走去。

  他訝然,她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吧?他喜歡她的活潑性子……喜歡?這驚恐非比尋常,幾乎是他第一次感到惶惑是何滋味。

  沒、沒什麼才對!喜歡而已嘛,他也喜歡奶奶,父母和三個手足親弟,還有東北的雪山和老樹。

  此時一袋白色的不明物驀地向單奕陽攻擊而來,而他竟然失去練武人該有的敏銳,被偷襲成功。

  目光往下一掃,他冷抽一口寒氣;「元潤潤……該打的你!」

  「我……」潤潤搖搖手,她很想表示歉意啦,可是當她瞄向自己的「傑作」時,不得不咬緊唇齒,強忍笑意。

  因為她隨意抓起門旁的一袋白麵粉往他丟去……那恰恰正中他的胯下。

  身旁黑衣、黑長褂的他兩腿之間滿是白粉,真是叫她這閨女赧紅顏!

  原本就是暴烈雄獅的單奕陽低吼一聲,瘋狂地拿起長木桌上的麵團丟砸向她。

  「以為我好欺負!」她可是自小玩著麵團長大的呢。

  於是乎,兩個人你丟我砸地鬥起意氣來。

  當做餅老師傅起早要來上工,見狀,個個不是拚命睜大眼睛就是不信地揉揉眼皮。

  「這是怎麼一回事?」小毛子呆問。

  「麵團也可以當武器攻擊呀。」小樁子呆答。

  做餅老師傅撫撫長鬚,納悶著。「大少爺雖然壞脾氣,但是他不曾對下人或是姑娘家發脾氣發成這樣子。元姑娘雖然是老夫人屬意的主事者,卻連擺架子或頤指氣使都未曾有過。但怎麼這兩人一對上總是鬧得轟轟烈烈的……」

  「好幼稚!小孩子才會互相丟砸麵團。」小樁子搔搔頭皮。

  沒有人應和他的話,因為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地「欣賞」烈主人和餅西施的麵團戰爭。

  大廚房裡頭的人已經全身沾滿麵粉,有著形容不出的狼狽和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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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5:44


  餅鋪的垂花門乃是分隔內外的屏障,一道急光掠影之後是另一抹纖盈身段的翻飛。

  「確定她是你尋找兩年的人?也許只是同姓、同年齡。」

  「或許,」含笑的嗓音陰冷回道:「或許同姓是巧合,她的做餅技巧亦是巧合,十八歲也是巧合。」

  「那麼,咱們是否動手?」

  「你認為呢?」其實他已經確認她即是他苦尋兩年的人,因為她的相貌和她的生母一般無一。

  軸畫是他爹親手所繪,而她,與軸畫裡的那個嫻雅女子不僅眉目唇鼻極為相似,最重要的是她的芳名亦是潤潤。潤潤,是他夭折妹妹的小名。

  爹對軸畫中的男人有恨,但是對裡頭的女人卻似有另一番曖昧的情緒。

  「一旦找到那件東西,應該如何處置她?殺她滅口?」

  男人俊美的丹鳳眼微微地瞇起,他輕笑,

  「無妨,為了那物品,殺一個人和殺一百人都無妨。」

  「是嗎?你……」唉,她的歎息只有她自己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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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奕陽怒視的目光灼灼。

  潤潤也狠狠地瞪著他。

  兩人相同的表情,相同的狼狽不堪,他們成了白髮者,因為互擲麵團之後,又相互丟砸一小袋一小袋的白色麵粉。

  原本的觀戰者一致退出這恐怖十分的戰場,一來是身為底下人的他們不敢逆上,再來是餅鋪前面可不能唱空城。所以包括單忠也忙著鋪子裡的活兒了。

  兩人繼續對峙,直到小樁子怯怯的聲音在廚房外響起。

  「元姑娘,許多大爺都說要由你介紹圓大餅,不然他們不買。」

  單奕陽彷彿吃了十斤炸藥地狂囂:「去叫那些色老頭爬滾出去,否則我會親自踹人。」

  潤潤回吼過去:「你敢!來者可是客。就是你這暴猛性子時常得罪客人,這百年老店才快垮了,難怪老夫人要為虧損連連而煩惱。」

  他的腰不軟,他的嘴也不甜,尤有甚者他根本不稀罕餅鋪的興衰。

  其實他大可以把餅鋪丟給她,就像丟出一個燙手山芋。她不但負責認真,最重要的是她把那個詭詐得可愛又可惡的奶奶當成恩人,他相信她一定可以為了報恩而把這老餅鋪一肩扛下,甚至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但是他彆扭得連他自己也捉摸不透。他只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地生氣!他不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嗎?然而她卻不思圖報,也不是希望她做牛做馬啦,但是一個微笑或是一句謝謝她也吝惜給予。

  他絕對不是稀罕,就是不痛快,這不痛快令他這一向直腸子的人難受極了。

  所以他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他住進餅鋪為的不是奶奶的約定,而是他要破壞她救援餅鋪的每一個辦法。這對他而言可是不正常的行徑,畢竟他不是小心眼的人。

  不過,從遇到她開始一切便亂了譜!算了,他沒有多餘心思去琢磨。

  單奕陽堅持,「倘若你敢再出去接客,我就把你綁起來。」

  「接客?」潤潤抹一抹頰上的白色麵粉。「姓單的,你當我是娼妓啊?」招待客人和接客完全不一樣好不好?

  「總之,你敢……」

  「知道了,綁我對不對?」她甩甩袖子,轉身往外走兩步,回眸對他嬌媚一笑。「這一個月之內餅鋪歸我管理,你呢,只是住宿的『客人』。」所以無權干涉她。

  很好,她以為他是對空氣說話。大丈夫不怒則不威,他應該叫她見識一下他的男威。他一大步上前,將她攔腰抱起。

  「喂!」她吃驚地雙手拚命舞動,企圖掙脫出他的箝制。

  「我說過我一定會把你捆綁起來!」而他現在便是要這麼做。

  潤潤氣得快暈了,她的雙腿在半空中晃著,但是高大如山的單奕陽卻從容地抱著她往廂房走去。

  潤潤低叫:「放開我!你這比蠻子還要蠻的壞蛋!」

  單奕陽哈哈大笑,彷彿得到天下寶藏般地爽快無比。

  一旁的小樁子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刻鐘之後,整個餅鋪沸沸揚揚地討論著單奕陽和潤潤之間的火爆氣氛以及……曖昧的情愫。

  單忠將自身觀察說出:「大少爺從來不會對女人發脾氣,因為他只要怒瞪一眼或是低吼出聲,女人對他的愛慕便立即消失無蹤,自此視他如洪水猛獸地保持距離。」

  「那麼元姑娘和老闆是打情罵俏嘍?」小夏子吃吃笑問。

  做餅師傅們一致認同。「能夠使得老闆如此發火的女人,除了單老夫人以外就只有元潤潤了。」

  小毛子和小樁子聞言不禁笑開懷。「元姑娘也許就是我們未來的大少奶奶了。」

  單忠笑著點了點頭,他忖思,想必老夫人老早就相中她當長孫媳,否則這鋪子怎麼可能放心交給元姑娘?

  這元姑娘可柔亦可剛,的確是克制大少爺的難得佳人。看來,老夫人這個寶是押對了。

  他想哭哇!未來的大少奶奶竭盡心力地搶救老餅鋪,真是老太爺在天之靈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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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開我。」

  單奕陽聽若未聞。

  「惡男、目無王法!霸道、不講理!」

  他將一杯水遞上前,「渴不渴?」這女人對誰都溫柔,就是對他一下子溫柔,一下子使潑。

  「哼。」潤潤自鼻子噴出氣,用力轉開頭。

  「不必再瞪了,眼睛不酸嗎?」他是可憐她罵了半個時辰,才體恤地給她一杯水解解渴。不過

  他覺得他也挺自我降格,她罵的對象是他哪。

  「假惺惺!你把我的手和腿都綁在椅子上,請問,我怎麼喝水?」

  淡掃一下雙手負綁於椅後的她,單奕陽一臉恍悟,他忽地俯低面容,眨眨眼。

  「做、做什麼?」他的靠近總是令她緊張,他的氣息使她心跳速度快得像是生了病。

  「你害怕?怕我的接近。」

  他的笑容十分可惡,而且困擾於她。怎麼有人能夠惡笑得這樣迷人!她惱叫:「誰怕你來著,你再不放開我……」

  「你能奈我何?」單奕陽故意戲弄她,她因為不平和沮喪而頰生粉紅,他彷彿可以看一輩子也不厭倦。

  一輩子……他這想法……

  潤潤咬咬唇,是呀,她不能打他、咬他、踢他,只能由得他欺負……

  氣憤地兩腳一蹬,一個重心不穩,她連人帶椅地往後跌去。

  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扶起椅子,並且為她鬆綁。

  「傷到哪裡?有沒有磨破皮?」他想劈他自己,居然可能害她受傷。

  原本潤潤是想破口大罵,但看他眼中飽含濃得散不開的深情和令她無法抵擋叫人悸動的

  懊悔和痛楚……

  他拉起她,仔仔細細地察看她是否受傷。

  她慌了,一徑的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單奕陽的雙手手肘微彎,成一個圈的困住纖細的她。

  她緊張地問:「你,你又要做什……」天啊!他熾熱的注視叫她難以招架,她擔心自己會跌入深淵,至於是什麼深淵?頭腦暫時昏沈的她無力細究。

  「我要……」

  瞪著他滾動的喉結,潤潤頓覺口乾舌燥。

  她的問題在下一瞬立即得到解答——他吻了她!

  震愕過度的她驚訝地張開小嘴兒,而這對他是大好機會……他將舌尖伸探進去,霸狂地,卻也滿是疼惜地吮吸著她的蜜津。

  糾纏的雙舌彷彿要親密到天荒地老,他盡情挑逗她,以他的熱情和一顆滾燙的心。

  潤潤被他的熱烈親吻攻擊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的頭更暈了。她明白自己很難不去響應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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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尷尬!

  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潤潤不知如何面對單奕陽,幸好他轉身即走,否則她怕自己的窘迫羞赧將全落入他的眼中。

  「不過是一個吻。」

  但這是她最初的心悸啊!

  「哎,不想了,做活,做活,不能讓老夫人失望。」知遇之恩高如天。

  潤潤召集了四個做餅師傅們一同商討改良口味的事。

  「四老,咱的餅鋪雖是百年老店,但是單一的口味很難開拓客群。而且我仔細想過了,一般吃餅當甜嘴的客人,通常喜歡蘇州的各式糕點,至於大喜和小訂的客人則不一定喜歡咱們的甜豆餡餅兒。」

  「姑娘的意思是另外發展出新口味、多樣式的餅糕?」

  「嗯。」她為四個做餅師傅各斟一杯茶。「桂花糕、奶子花糕、澄沙餡、棗餡和糖餡都是江南人喜食的甜嘴兒,光是熬蜂蜜、煉奶油或是豬油香便可以做出不同滋味的甜餅。」

  「極是。」四人異口同聲。

  「其實芝麻椒鹽的甜鹹餡也別有一番滋味。還有巧果,由米磨成粉所做的面坯人油鍋炸成花朵後再撒上白糖,那是越嚼越夠味的小熱食。」

  「用肉和花椒調成餡,在餅鐺上用油煎熟也是不錯的熱餅。」

  「黃老的建議極好!天冷時配個茶或是溫壺酒電是最佳口糧。」

  一頂高帽子戴下,黃師傅眉開眼笑地說:「我服了元姑娘你!這麼吧,一切由你拿主意,咱四個人決無二話做到底,為你打水、揉面都成。」

  「潤潤不敢勞煩,我們一塊兒努力吧。」她希望能夠做出獨一無二的絕好餅食,如此才能令「北門口餅鋪」這匾額真正地起死回生,並且發揚光大。

  而且娘親在世時最喜歡做餅了,吃餅和做餅對她而言都是最溫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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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毛子、小樁子和小夏子全把潤潤當成崇拜的人。

  他們看著她用木模子做出月桂和玉兔形狀的餅兒,口水直流而下。往常店家所販售的通常是刻飾著福壽篆體字的大餅,頂多就是桃子、瓜果和石榴的外觀。

  可是她把餅兒做出許多花樣,就像捏面小人似的俏皮可愛,令人想嘗卻又不忍吃下。

  潤潤用紅花水、紅棉紙和藍靛做為染料,因此她所揉捏出的玫瑰花餅艷麗極了。

  今日,她留了些給大夥兒嘗嘗以外,就提著竹盒到單府大宅去了。

  十分的緊張再加上惶惶不安,她等待單老夫人試吃後的評論。

  「小餅如嚼月,中有酥和飴。」單老夫人吃了一小塊山楂餅後開了胃,又接連吃著竹盒內的各式小餅。

  「這是什麼?甜而不膩。」

  潤潤回答:「菊糕!粟子、銀杏和松仁所做成。」

  「比重陽糕來得可口。那麼這個……」單老夫人咬了另一塊餅。

  「這是百花搗碎做出的花糕,算是蘇州有名的甜食,不過我另外加入逢草,可誘人食慾。」

  單老夫人一邊笑一邊搖搖頭。

  潤潤著慌,「是不是我手拙,做不出合你味兒的餅?」

  「不不,你甭慌,我這老太婆搖頭的意思,是因為我萬萬料想不到年紀輕輕的你,能有如此巧藝和巧思。」

  「是我的娘親教授予我……」十年來她和娘親一同推著小木車四處叫賣小糕點,唉,多麼令人懷想的記憶。  

  「好孩子。」單老夫人看著潤潤泛起淚霧的晶亮大眼,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當時我只以為你是略懂做餅的姑娘,畢竟你才十八歲!況且我要的是能夠代替單忠掌管

  事務的人才,看來你這餅西施內外皆可扛。我真是好運哪!」真正讓她把餅鋪交給潤潤的緣由,其實是那時她所穿的那件男子外袍。

  這面貌姣好的小女娃和她那烈性的長孫應該早就認識才是!把他們「弄」在一起,不僅能夠使小倆口日久生情,又可以讓餅鋪有一個盡責的老闆,這兩全其美的計謀她可是自己得意得很。

  「老夫人……」見單老夫人發著愣,潤潤輕喊了聲。

  猛然回神的她乾笑了下,隨便問道:「那個傢夥怎麼沒和你一道回來?」

  「那個傢夥……」姓單名奕陽的大男人是不?呵呵。「他前天就離開餅鋪了。怎麼,他沒回來?又跑去東北練功?」不知怎地她竟然微慌著!討人厭的他離得越遠她不是應該越開心嗎?

  在北門口餅鋪閒暇之餘,單忠常會把單奕陽的事說給潤潤聽,當然也包括他常常遠赴東北練武的事。

  「你和他吵架了?該不會吵著吵著就打架吧?」這丫頭溫良謙和的性子每每一遇上老大就會轉性兒,絕配的冤家。

  「沒有。」她一向不喜歡吵嘴,只是他老是要惹惱她。至於打架,她不笨,不想被他那大老虎給弄傷。

  他的不見蹤影就是由於那個吻吧?因為他吻了她,所以害臊地躲起來?難道他後悔「不小心」和她纏綿?

  思及此,潤潤不自覺地握起右拳。如果單奕陽在場,也許她會無法控制地送他一記粉拳。

  單老夫人偷偷覷著,佯裝平淡地說:「今天你就住下吧,廂房多得是。」四個孫子都是一個樣,各忙各的。

  「是的。」單老夫人的慈藹和關愛令潤潤感動極了。

  其實單老夫人是另有打算!奕陽那孩子一定是呆在他建造於外的武閣,如果騙他自己生了急病,他不至於棄她於不顧,應該會立即趕回單府來探望一下她這老太婆吧?

  或許直接把他打暈,迫令他和潤丫頭送入洞房?生米煮成飯是最老套,最為有用的逼婚方式。

  今晚一定會很忙,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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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濛濛地微亮著,潤潤習慣早起,她披上外褸走出廂房。

  以往她都是摸著黑就從被窩裡爬出來,因為她希望娘親能夠多睡一會,所以她總是先把竈裡的柴火燒好,揉好麵粉團。

  走過單府後堂的夾道,她踩在鵝卵石地上,兩旁幾株合歡樹遮掩了仍算暗沈的天光。

  「元潤潤。」低啞的陌生嗓音響起。

  潤潤轉身,驚見一個蒙面黑衣男人。

  「你是……」她偷偷地小退兩步。這男人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你怕我?」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蒙著臉見人吧?除非你的臉有傷。」糟!她所居住的客房和大廳、僕役房都有一大段距離。

  「你想,我會殺了你嗎?」

  「你是什麼人?我記得我沒有和人結過怨。」要有,也只有單奕陽那暴烈男子。

  「拿來。」

  「什麼?」這附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拿來自衛防身,她努力壓下恐懼之色,斟酌著應該如何逃過這一劫。

  蒙面人冷嗤:「你那前朝內殿侍衛老爹所交給你的……算是遺物吧。」

  潤潤不解,爹娘留給她的是親情的回憶,哪來什麼遺物?她餘光一瞄,迅速地往左邊的川堂跑去,心想只要腳步快一點也許就能找到救兵。

  「蠢女人。」蒙面人輕笑著,從腰間掏出一片小尖石,準確地丟向潤潤的後頸肩。

  突遭襲擊的潤潤踉蹌一陣,腳底下的一塊石頭使她閃避不及而絆倒。這一往前傾使得她的額頭撞上前方的樑柱。一陣天旋地轉,她癱軟倒下。

  蒙面人緩緩地走向她。「應該把你帶走,或是直接搜你的身?」

  他伸出左手——

  一條男人腰帶倏然捲住他的左手!

  他匆忙一瞥,迅速地轉移身形掙脫左腕上捆繫住的束縛。當他掙脫開來,昏厥過去的潤潤已經落入單奕陽伸長的手臂。

  「原來你也在?」他錯估了。

  單奕陽一手抱牢潤潤,另一手已經出招。他要生擒這個大膽的闖入者!單府有他在,豈容外人撒野,更何況這沒臉見人的蒙面人似乎針對潤潤而來,如果他是採花大盜,哈,受死吧。

  兩人的對打在電光石火之間過了數十招,蒙面人明白自己無法以武力取勝,因為單奕陽在顧及懷中佳人之餘,竟能夠避開他的鎖喉功。

  「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別逼人太甚!」他要的只是那件東西。

  「你敢動她,打她的主意就是我的仇敵。」

  「原來單大少爺也迷上餅西施,和普通大眾、販夫走卒同一個德行。」冷冷一勾唇,蒙面人縱身飛上屋簷,轉瞬間已經消失蹤影。

  單奕陽怔愕了下,他迷上他懷裡的元潤潤?是這個樣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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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奕陽把潤潤抱回她昨夜歇息的廂房,將她平放在床褥上,並且為她蓋好暖被。

  「似乎,我總是抱著昏迷的你躺上床……」望了她一眼,他轉身走了。

  隨後,目睹這一切的單老夫人走進廂房。她搖搖頭,「老大居然沒有注意到我這老婆子一直呆在一旁偷窺,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而不可原諒的是這傢夥居然沒有心急如焚地去探望她這「病危」的奶奶!他之所以經過那夾道,無非是想往他自己的院落歇息去。

  「應該讓他受受罪!一來懲戒他的不孝,再來……」單老夫人想得眉飛色舞,喜不自勝。她掀開潤潤身上的暖被,動手把她的上衣和抹胸一併卸除。幸好沒有驚醒昏迷中的潤丫頭。

  那個不請自來的蒙面人倒是幫了個大忙,否則她還在煩惱如何使計呢。

  「不過,那男人說的東西是指什麼?」看來她得加派人手保護餅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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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奕陽是因為單忠傳話,告知他親愛的奶奶突感不適,要他回單府一趟。

  其實他並不太相信奶奶病急,那九成九是她編造出的謊言,不過身為人孫,基本孝行不可廢,所以他從他的武閣回返位在單府中的專屬院落。

  小睡一會之後,卻沒有往單老夫人的廂房方向走去,當他走入潤潤所暫居的廂房時他才懼地一凜。難道他真的不知不覺地讓她走入他的心房?但究竟是什麼時候?又是為什麼?

  如同那個深吻一樣地使他驚駭,他……怎麼會不由自主地對她……

  盯著潤潤顫動的羽睫,他想她快清醒了才是,他輕拍她的臉頰。

  「嗯……」潤潤微掀開眼。   

  他停下手,奇怪地發現床榻旁有一件艷色叩小衣。

  他傾身將小衣拾起,展開細瞧之後,如遭雷擊似地一動也不動。

  甦醒過來的潤潤仍覺一顆頭極為沈重,她搖搖頭,想把暈眩感搖掉,然後她也呆掉了。

  片刻後,她大叫:「單奕陽!你這色胚!你怎麼可以進入我的房間?又怎麼可以拿著我的肚兜……瞧!」幸好他沒有拿著那片小布把玩。

  「你的肚兜?你沒……」穿?

  瞪直雙眼仰瞪著他的潤潤驚恐地微張開小口,她雙手抓住身上的暖被,顫抖地略略掀開看,下一瞬,她的面色比雪花還白。

  「你、你你下流、卑鄙、無恥!」

  「啊!」他無言以對,她是不是撞壞腦子?

  他的毫無愧疚之色使她更氣惱,她用力地吼罵他:「裝蒜啊你!不是你把我的衣服給脫掉的嗎?我可沒有裸睡的嗜好!何況你手中的……的那個……就是證據!」

  單奕陽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小衣,他只有一句話。「不要冤枉人!」  

  「你還嘴硬,分明是你……」她氣哭了,十指由於過度使勁地揪住暖被而青筋暴出。「你,王八羔子!不要臉、不要臉!」

  他胸口的慍怒開始勃發。「喂,女人!你以為我是要脫掉你的衣服好對你非禮啊?你以為我對你有興趣?告訴你,若不是我的英雄救美,你老早被那蒙面人給毀了,他啊,也許會來個先姦後殺!」

  蒙面人?對!她想起來了。「這麼說是你把他打跑,然後趁我昏迷,想對我不軌。」

  「你聽不懂人話啊!」人不是他殺的,幹什麼硬要認定他是殺人犯,倘若他真的對她下手……認罪就是!

  他還跟她凶!這個天下第一可恨的男人。潤潤忍不住啜泣。

  什麼叫做不白之冤,單奕陽終於體會到了。他瞪著哭得淒慘的她,既憤怒又憐惜。

  房門在這時被打開,單老夫人和兩個丫環」適時」地出現。

  「孫子,你怎麼能欺負潤潤丫頭。」

  他回頭低吼:「我沒有!」

  「事實擺在眼前。」

  「沒有就是沒有!」他不是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唉,既然你做出這種事,我這老奶奶可不能袒護。潤潤,你別傷心了,我會讓這傢夥給你交代。」

  潤潤錯愕,淚珠在她眼眶中轉呀轉的。

  單奕陽的胸膛急劇地起伏。「什麼交代?我又沒有佔有她。」

  「但是你差一點就把她佔有了啊!所以我決定讓你們結為夫婦。」

  「啊?」倒抽一口冷氣的兩人彼此對看一眼,隨即移開視線。

  潤潤尷尬得不知所措,她囁嚅著:「不、不用吧!他沒、呃畢竟還沒有發生……」總之她仍是完璧之身。

  單老夫人面帶威嚴地說:「雖是如此,,但你的身體應該讓他瞧見了,這對女人的貞潔是何等的損傷,除了他,你無法另配良人了。」

  是沒錯啦!他親手脫掉她的外衣和肚兜的時候,總不可能是緊閉雙眼的吧。但是她不要一個對她無情無愛的丈夫。

  「老夫人,潤潤可以終生不嫁。」

  「怎麼?奕陽人品好,武學佳,應該匹配得起你才對。」

  「我就是不要嫁給他!」

  單奕陽的表情難看極了。「姓元的,嫁給我有這麼糟糕?侮辱了你啊!你以為我巴不得娶你?」他的「行情」應該很好,她的抗拒令他很不舒服,甚至感到莫名所以地心痛。

  單老夫人以手勢制止小倆口的對峙,「潤潤丫頭,雖然你是孤女,我這老太婆不能因此而讓你受屈!你過世的爹娘一定關心你的婚姻大事。

  「女人嘛,怎麼能夠沒有良人的呵護,除非是尼姑,否則總是要穿上嫁衣。倘使你堅持拒婚,我這老太婆子如何到黃泉底下面對你的爹娘?我啊,一腳跨進棺材裡的人嘍。」

  「老夫人……」

  「如果你不嫁,我一定寢食難安……唉,乾脆以死謝罪,誰叫我教孫不良哪。」

  單奕陽的眉毛一聳一挑,他何罪之有?又哪裡不良了?他只是踏進她的房間,拾起她床邊的小衣。

  潤潤看著他的惡臭臉色,她好氣呀,難道娶她對他而言是下地獄般的悲慘事情?她應該強悍拒婚,可是老夫人的痛苦神情令她不知如何堅持?

  單老夫人揚聲:「沈默視同認可是不是?等我選好良辰吉日便讓你們成親。潤潤,你這個長孫媳婦必須孝敬我這老祖母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7:33


  揚州城郊的廢墟。

  潤潤準備幾式甜點祭拜雙親。

  奶油燈香酥、得汁鴛鴦筒、七彩凍香糕和雪凍杏仁豆腐以及糖菊餅,這些全是娘親喜歡吃的甜點。

  雖然無墓無碑,但是春泥下的雙親一定可以感受她的思親之情。

  「娘、爹!我現已有一個安定的棲身之所,老夫人待我恩深情重,你們不需牽掛。」

  寒意漸消,霜雪早溶。

  初春即將來臨。

  「女兒已經訂了親,老夫人決定的,他是單府長孫,單奕陽,性子剛烈直率,是個磊落漢子。」

  頓了頓,潤潤對著埋葬爹娘的地方自言自語:「女兒和他總是抬槓不休,但是不自覺中也對他生了情意,這好奇怪的,於理不通是不?這幾天他避著我,我覺得氣悶,覺得難受。可是今日下午他偷偷望著我,而且還臉紅呢,這個發現使我愉悅又害羞。」

  天暗了,她倚坐在一旁的大樹下。「有一個人擱在心頭,酸酸甜甜的感覺好複雜,比做餅還要費思量。娘,你和爹爹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所以爹死後你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潤潤現有一丁點懂得了,可是我和他這會的未婚夫妻關係卻是尷尬不已。」

  夜幕籠罩下,她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

  「娘,愛人是一件會讓心疼痛的事。我不曾憂慮的,可是愛了一個男人,心情總是起起伏伏,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娘,潤潤好想念你,好想念你慈愛的眼光,好想念……」

  哭著哭著她竟然倚著樹身睡去。

  當她幽幽轉醒,天已泛魚肚白。

  糟了,她出來整整一夜,過會兒天色即將大亮,她得趕緊回去。  收拾好甜點,她提著竹籃急急要回餅鋪。

  「元姑娘。」

  埋頭疾走的她差點撞上一堵肉牆,抬頭一望,她微訝,「宋公子?天色未全亮著你怎麼起這麼早?」

  宋威一派斯文,凝視著她水靈靈的瞳眸。這女子有一雙剛柔並蓄的清亮眸子,也許他就是因為她的雙眼而更改初衷。

  「揚州的早晨風光別有意境,所以我想趁早貪看景色,沒料到遇見你,許是有緣。姑娘是要出門或是回鋪子?」

  「回鋪子。」一夜未歸,她莫名地不安。

  「我送你回去吧,這時的街道冷冷清清,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行走似有不妥。」

  「不要緊的。」

  「請!」宋威有禮地一揖。

  潤潤瞪著他誇張鞠躬哈腰的動作,忍俊不住地撲哧輕笑。

  兩人緩步而行。

  「上回的美食宴肯定花了你不少銀兩,你太破費了。」

  「這相較於你帶我四處欣賞揚州風光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那沒什麼的!你還不是替我打跑那幾個地頭痞子嗎?」

  他淡笑未語。

  未久,他們已回到北門口餅鋪前。

  「到了,宋公子請留步,謝謝你,改日再……」原本想福個身的潤潤突地足下一滑,踉蹌一陣。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身和臂膀。

  幸好有他及時出手,否則她這一跌肯定要鼻青臉腫。  

  「又要向你說一聲謝了。」她不好意思地道。

  他扶她坐在門外的石階口。

  潤潤心頭莫名的不安感又來了,這分不安似乎意味著傷害,可是她立刻笑話自己,真是胡思亂想。

  宋威看著她手裡的竹籃說:「竹籃裡裝的是你拿手的餅食?」

  「是呀!你知道我喜歡做餅?」

  「聽說你是人人喜愛的餅西施,既然是餅西施,意味的不就是人美手巧?」

  「你謬讚了。」

  「能夠品嚐一下你的手藝嗎?」

  潤潤忖思了下,這是祭品,不過應該沒啥不妥。她打開竹籃,拿出一碟一碟的甜點。

  而他當真一樣一樣地吃了起來,並且連聲讚歎。

  潤潤一面說謝,一面驚覺自己竟然不因他的讚歎而心悅。

  單奕陽的「好吃」兩個字似乎勝過任何人的極力讚美。

  她無聲地歎了一歎。看著宋威,忽然,她想到了一事。

  「宋公子尚未婚配是不?」

  他斜視著她,溫文的皮相倏忽嚴肅起來。「元姑娘該不是對我有意?」

  她被他逗笑了,明明是挑逗的頑皮話,他偏要裝出一板一眼的慎重表情。

  「我是想要為你和春天做個媒。春天是一位孤單無依的女子,她和你若成為佳偶,肯定是人人欣羨的鴛鴦配。」

  「春天?」他斂了斂眉。「她是你的什麼人?」

  「好姐妹。」潤潤開始訴說范春天的美麗無雙和柔婉乖順的性情。這個突如其來的說媒之舉連她也意外,不過宋公子和春天倒是男的儒雅英俊,女的細緻絕美,也許能夠成就好姻緣呢,她希望春天能有個依靠。

  宋威突地打斷她的話。「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她一愕,「對不住,是我太魯莽了,不過春天她真的是內外兼美的好姑娘,只要你見過她一面……」

  他的手突然撫上她如雲秀髮,她直覺想動手揮掉他的輕薄舉止,然而他輕輕一句提點,使她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繼續動作。

  他說的是:「你的頭髮上有一隻毛毛蟲。」

  她不怕毛毛蟲,可是她恐懼它在她的髮絲之間爬行。

  「好了嗎?快把它拿開。」她嚇得雙肩微縮。

  過了許久他在她耳畔間柔聲說:「我把毛毛蟲拿掉了,它已經爬向石階下。」

  重重地喘呼一口氣,潤潤揚笑開來。「又得向你道謝了。天已大亮,我得去廚房和老師傅們一起工作。」

  她揮揮手,轉身走上石階。幸好餅鋪大門沒有上鎖,否則她恐怕得再等個半個時辰才能喊人開門,畢竟現在仍是好眠時候。

  宋威也向她揮揮手。他的斯文在她走人大門的一瞬間蕩然無存。

  「元潤潤,我找你已經找了許多年,我的耐心和謀略足以讓我人財兩得。而范春天,你竟然沒有請示我一聲便擅自做主,你有什麼企圖?難道和我一般?」若是,他會一掌擊碎她的心脾。儘管她是他惟一的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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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捨得回來了?」

  潤潤聞言輕愕了半晌,打住步子,偏轉過身,直瞅著雙手交握在前的單奕陽。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賤女。」單奕陽狠冷的聲音中恨意強烈到使人打哆嗦。  

  手中的竹籃掉下了地,潤潤往他走去。她的腳好像掛吊上十萬斤重的石塊,沈重無比。

  「你剛剛說什麼?」

  「你,犯賤!」

  她舉高右手,使勁往他左頰上甩去一記耳刮子。

  單奕陽只是黑沈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怒視她。

  她全身發抖,連聲音都是破碎的。「單奕陽,你沒有權利這樣侮辱我!這樣傷害我,你太殘忍!」

  「你和野男人廝磨一夜有什麼好不承認?」而他,像個傻瓜蛋似地等了她一夜,擔心了一夜。

  他甚至去敲范春天的房門,詢問她的芳蹤。在幾十條大街小巷來來回回地奔跑尋人。結果她竟和那個娘娘腔似的男人坐在石階上打情罵俏!

  「那個男人是店小二所說的宋公子吧?」

  可笑復可歎!他單奕陽從未放過感情在女人身上,第一次的愛戀卻是得到這般難堪的對待。  

  潤潤詫異,「你看見宋公子送我回來?」

  「我看見你投懷送抱,也看見他撫摸你髮絲的情狀,好一對捨不得分開的愛侶……」

  「你怎麼會瞧見?」

  她承認了!他的眼神黯了一黯,然而隨即武裝起自己,他的未婚夫身份竟叫她糟蹋到無以舔傷的地步。

  單奕陽低聲沈道:「我從一開始就站在屋簷上看著你們。」

  「可是我遇見他只是巧合!那是因為……」潤潤急著想解釋。

  「難道你和他是說了一夜的話?你們之間沒有逾矩?那為何我親眼目睹當他與你幾乎鼻尖對鼻尖時,你有了愉悅笑容……」她不曾對他有過的笑容!她那一笑,讓他的愛和妒全化成了恨。

  「那是……」是宋公子幫她拿掉毛毛蟲呀!反正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

  「是嗎?」冷冷的火焰在他眼中焚燒。

  「你就是懷疑我!你怎麼這樣無理,我是帶著甜點去祭拜爹娘的……墳。」

  「這借口未免太過拙劣。」原本他是想向她「輸誠投降」,所以才會找去她廂房,順便他想帶她去遊湖,夜晚的靜心湖別有清幽之美。

  但是她這已訂親的女人,居然偷偷摸摸地去會情郎,而且是數個時辰。

  「至於男人和女人一塊兒會做什麼事,我們不說即知,元潤潤,你沒家教!」

  她顫抖地連打他兩個耳刮子,他仍是不避不閃不還手。

  淚珠掛在眼眶,她痛喊:「有些話比利刃更傷人!單奕陽,你聽著,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她已經解釋過了,執迷不悟的他太可惡。

  她的淚水滑滾下來,幾乎燙傷她已經破碎的心。

  「如果你要相信你的眼睛,而不願意相信我,那麼隨你便。」她轉身就跑,微微散亂的長髮和裙角飄然輕飛。

  單奕陽閉起雙眼,仍然昂首站立,剮骨割肉的疼痛尚及不上他此時的心痛於萬一,愛戀能夠收得回來?或是少愛一些些?他覺得他整個人都快爆炸成碎片了。

  半個時辰過後,走出廂房想要去打水洗臉的小毛子見到他這尊「雕像」,嚇得倒抽一口氣。

  單奕陽睜開雙眼,斜視他一眼便往自己廂房走去。

  小毛子嚇得張大嘴,因為他瞧見老闆流淚了。  

  眼淚!眼淚啊!最火烈狂暴的單大少爺怎麼會掉眼淚啊?

  「男人有淚不輕彈,老闆可是剛猛的男子漢大丈夫。」他咕噥著:「男人不是無淚,只是未到傷心處。好像有這麼一句話吧?」

  可是問題是老闆為什麼傷心?而且看樣子是非常非常地傷心!是不是鋪子出了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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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時分。

  小毛子、小樁子和小夏子敏感地察覺到氣氛詭異。他們端著飯碗到後園子的亭子裡吃食,免得被波及。做餅師傅們則是小憩著,單忠在前頭負責餅鋪的生意。

  餐桌上只有單奕陽和潤潤以及范春天三個人。

  潤潤賭氣地一聲未吭,然而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偷覷對面的單奕陽。  他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把她當成陌生人了。

  范春天早己感覺出他們這對未婚夫妻之間的古怪,她打圓場地笑容可掬。「潤潤,這鳳凰撲窩對女人好,多吃些。」

  他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把她當成陌生人了。

  范春天早己感覺出他們這對未婚夫妻之間的古怪,她打圓場地笑容可掬。「潤潤,這鳳凰撲對女人好,多吃些。」

  「謝謝。」

  她用眼神暗示潤潤也弄些給單奕陽,但是潤潤拉不下臉面來,彆扭了老半天她才夾起一塊廣肚魚唇到單奕陽的碗中。

  單奕陽未掀眼瞼,仍舊是低首斂眉地吃著飯。須臾,他抬頭夾起一片鰣魚哈什螞。

  潤潤見狀心裡怦怦然的,害羞地笑著端起自己的碗……

  單奕陽將他夾上的鰣魚哈什螞放人范春天的碗裡,「范姑娘,不必拘束,多吃點。」

  「呃,謝……」范春天趕忙低下頭,這看在潤潤的眼裡彷彿是嬌怯生愛的臊然。

  潤潤慌忙把移拿出去的碗收回,一張俏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被人賞了一巴掌似地難堪。

  稍後她耳邊只聽得單奕陽的聲音,那每一個字都狠狠地刺疼她的心窩。

  「范姑娘,午後可有興致一同去逛逛城街?」

  范春天看了潤潤一眼後,才輕點下頭。

  潤潤想哭,想鬧,想和往常一樣地與他大吼大叫,但是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吃飯。

  久久,單奕陽和范春天相偕離去。

  潤潤抬頭,淚眸中她看見單奕陽所用的碗中猶留有一塊廣肚魚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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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後園子的迴廊上,小毛子氣呼呼地說著:「老闆怎麼丟下未來的老闆娘,他不可以和范姑娘那樣親近啊。」

  「小毛子啊我告訴你,這就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范姑娘是大美人呢,老闆當然會心動。」

  「但是元姑娘就要成為單府的大少奶奶了,老闆總是得避嫌啊!什麼大美人,我們的大少奶奶才是大大美人。」

  小夏子搖頭晃腦,「問題是男人哪一個不貪腥?越是條件好,家世好的男人更貪著妾婢成群。」

  「大少爺和一般的爺兒不同,他只喜歡精研武藝……」

  「這才可怕!花叢裡的男人多情亦無情,大少爺可是不輕易動情,這一動情非比尋常,天地共泣……是共證啦!」

  「小夏子你別嚇我,難不成他愛上那個春天姑娘?這怎麼得了,元姑娘還未過門就成了棄婦?」

  「范姑娘溫溫柔柔,咱們的元姑娘卻老是和大少爺大眼瞪小眼的,是男人,應該都會選擇范姑娘啊。」

  小毛子不服。「單老夫人只認元姑娘是單府長媳!」他的護主心切表現在他握得死緊的雙拳。

  「笨!」小夏子敲他一記。「老夫人喜歡元姑娘是一回事,而大少爺喜歡不喜歡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說老闆很不喜歡老夫人的決定?」

  小夏子聳聳肩,「誰曉得呀!大人的事真煩,我要送餅去了。」他轉身往前走。

  小毛子也跟著他走,心中仍是不服氣。「反正我只認定元姑娘是老闆娘,她是我家的大恩人,送了錢和許多食物到我家,還抓上好幾帖藥材給我爹娘補身。」

  小夏子喊叫:「夠了吧你!元姑娘不只對你家有恩,她對我,對小樁子也有大恩!還有做餅師傅們也都受了她的恩惠呢。」

  吵鬧聲漸去漸遠,蹲在大石塊後的草地上的潤潤背靠著大石塊,竟然掉不出半滴淚珠來。

  小毛子和小夏子所說的其實是合情合理,她這未過門的單家準長媳婦根本是個徹底的失敗者!單奕陽是為了奶奶的命令才不得不允婚,這份迫於無奈的婚約對他和她都是殘忍。

  春天是個柔情萬千的溫婉姑娘,不像她,一開始便和他不對盤地橫眉豎目。這幾天他總是邀請春天一道出門,過了晚膳才回來,他們倆是

  郎有情、妹有意是不?

  但……他可能是為了氣她,為了令她嘗嘗妒意的煎熬,所以故意和春天走得近嗎?不!潤潤隨即反駁自己這荒謬的推想。

  她不能再錯以為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重的份量,自以為是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淒涼的感覺將她包圍得密密實實,她環抱著胸,任由無形寒冰一寸一寸地襲擊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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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奕陽對待范春天的態度越來越熱情,像是意動情迷的曖昧。范春天則依然柔柔雅雅地維持著不冷不熱。

  潤潤努力地要自己視而未見,她當自己是無情無緒的人。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哭,不要讓旁人尤其是單奕陽看見她的軟弱和情殤。

  今天他又和春天出門去了,距離他倆的婚期只有五天!

  翩翩風采的宋威再次不請自來,他的英挺身形往鋪子前一站,大夥兒全是一愣。

  他仍是行禮如儀。「元姑娘五天後便要成親了,可否賞個光與在下一敘?」

  小樁子第一個表示不贊成。「敘?敘啥?要敘在這裡敘呀。」

  小毛子與小夏子也準備給這壞人好事的男人一點警告。

  潤潤抬手制止兩人的「護主」心切,大方地表示:「我和宋公子是好友,坦蕩蕩的友誼沒什麼好忌諱。」

  也許是想要「報復」她無情的未婚夫婿吧!他儘管和旁人情誼彌篤,她當然也可以和外人建立磊落友情。

  隨即她笑著同宋威走出餅鋪,留下一群呆愣的夥計們。  

  不久後兩人走進城中有名的餐廳湘園,店小二為他們帶路。位於二樓最裡的一個桌位,和其他桌位有一道屏風阻隔著。

  一桌食餚和一大壺美酒早已擺妥,宋威舉杯敬賀,「恭喜姑娘即將大喜。」

  潤潤受了這一杯酒。「沒啥喜不喜的,人總是要走這一遭。」

  「元姑娘愛說笑。」他連敬她三杯酒,她也不忸怩地連飲三杯酒。

  「這酒甜味芬芳!」人說,借酒澆愁,那麼她若喝醉是不是就能消減一點心痛的折磨?

  思及此,她又接連灌下好幾杯甜酒。

  宋威並未阻止她的狂飲,因為他的目的即是把她灌醉。所謂酒後吐真言,他要讓她說出那物品的下落。

  不一會,潤潤已經瘋狂地喝完一大壺的甜酒,她的臉頰暈紅一片,讓她的麗顏艷俏更加增添一抹嬌色。

  宋威不禁動了心。「慢些喝,這種甜酒很容易醉人。」

  「再來一壺。」她喜歡頭昏目眩的感覺,彷彿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忘記單奕陽和范春天親熱的友好。

  店小二隨即再送上一壺酒。

  宋威為她斟上一杯,「吃些菜吧,空腹容易醉。」

  她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口飲盡一杯酒。「我快醉了!如果我醉了,可要勞煩你送我回餅鋪。」

  「你放心,我們是朋友是不?」他笑視她已有七分醉的嬌憨,試探地問:「五天後你就要成為新婦,你死去的爹娘可有留些嫁妝或遺物給你?」

  「嫁妝?」潤潤打了一個輕嗝。「沒有呀。」

  「一條巾帕或是一些首飾金鈿都沒有?」

  「沒有……」她又倒上一杯酒,一邊喝一邊笑。「爹娘死得匆促,雖然爹爹他這十年總是病著,可是我和娘總認為他的癆症並不會那麼快奪走他的命。」

  「在你成長的歲月中,你的父母都不曾講過任何財寶的秘密?」

  「什麼秘密財寶?」她吃吃地笑。因為她瞧見有三張宋威的臉。

  他急了,按住她晃動的雙肩。「手絹!我不相信你的爹娘沒有把手絹交給你!」

  「手絹?你和春天問的一模一樣,好奇怪,手絹不是什麼稀奇物,隨便在街上買一條就成了不是?」

  「那條手絹和一般手絹不同!」他用力地搖晃她的雙肩。「說!你一定知道,所以你裝蒜!你把手絹藏在哪裡?」

  「停手,我的頭更暈了……你停停手,我就把手絹給你。」

  宋威猛地放開她,近乎亢奮地注視著她。

  潤潤從衣袖裡抽出一條淡桃紅的手絹。「喏,給你,你別再吵了,也別凶巴巴的。」不過是幾貫錢就可以買到的手絹嘛。

  他甩掉可笑的淡桃紅手絹,低咆著:「你是醉糊塗了還是耍弄我,我要的是繡有白牡丹的手絹。」

  「這容易呀!」她又連喝幾杯酒。「告訴你,揚州城有個繡娘擁有一手好繡工。」

  「元潤潤!你到底要裝酒瘋到什麼時候?我不相信元老頭子沒有把手絹交給你這獨生女,我更不相信你完全不知手絹的重要!」

  「你好吵哦,我要回餅鋪去了。」

  「不準走!我找你找了這麼多年,原以為元老頭子是藏居在大漠或是荒野之地,沒有想到竟然是住在風光明媚的蘇州!這幾年我和我爹找了多少叢林和深山……」

  潤潤揉著耳朵,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一句半語。

  以壺就口,她把一整壺的酒全喝光了。然後她一邊哭一邊笑。「再過五天我就要披上霞帔喜服,可是我的新郎卻和別的女人上街出遊,我一天幾乎見不著他一次,見了也是叫人難受的冷淡……」

  「不必和我談論單奕陽!我只在意那手……」

  「可是我好傷心好傷心哦!和爹娘死去一樣地傷心,這種傷心好像是自己快要死去的感覺。」

  他問東,她說西!如果不是打著人財兩得的算計,如果不是殺了她便斷了線索,他真的可能一掌送她歸西。

  「元潤潤!你清醒……」他突地噤聲,屏風被推倒的巨響使他警覺地閉上嘴。

  單奕陽旋風似地跑向潤潤,一把橫抱起醉態可掬的她,怒目如箭地射向宋威。「宋公子請自重,她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男女之間還是避嫌的好!」

  宋威乾笑數聲。「單大少爺是吧?你多心了,在下是大大方方地和元姑娘暢談品酒。」

  「品酒?品成這醉樣!君子不奪人所愛,倘若宋公子你想行小人掠奪之舉,我單奕陽絕對與你搏命一拼。」

  這宣示主權的威脅意味十分明白了。宋威斂眉頷首。「單大少爺是出自於愛她的心,或者只是不甘於認輸?男人多有一種毛病,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樂意拱手讓人。」

  「我是如何與你不相干吧?」單奕陽抱著全身軟綿綿的潤潤走下樓階。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直冷眼觀看的范春天覺得荒謬地好笑。「我早知道他是利用我,他的男人尊嚴和威儀使他無法控制氣惱他最在乎的元潤潤。」

  宋威淡然一瞄,他坐下,叫店小二再送壺酒來。

  范春天也坐下。「你不在意這幾日我和單奕陽走得近了點兒?」不吃醋是吧,因為他無心於她。

  他緩緩地飲酒。「你不是希望和元潤潤成為姐妹,藉機查探手絹的下落?你和姓單的親近,不擔心她視你為可恨的情敵?」

  「這幾日單奕陽和我說不到幾句話。他的溫柔舉止不過是演戲,當我和他獨處的時候,他總是心思飄遊地喝著悶酒。」

  「酒後不出亂子?」

  「你在意嗎?師兄。」范春天急切的口吻洩漏她未滅的渴盼。

  「那條手絹藏在哪裡?」宋威不答反問。

  她失落了,黯然回答:「我找過元潤潤的廂房,並沒有見到白牡丹花手絹。」

  「如果你查得手絹下落,你會告知我或是一人獨享那些財寶?」

  「師兄,你竟然這般看待我?」他的疑慮使她含淚以對。

  「我相信的是人性。」人性本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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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拉我!我還要喝酒……」潤潤掙扎出單奕陽的箝制,薄醉的她走沒幾步就撞到街旁的水果攤子。

  「喂,我的梨……」水果攤子老闆揚聲大喊。

  單奕陽連忙掏出銀兩為她解決。但見她一會撞翻花粉攤子,一會兒又把玉販子的玉飾弄得散落一地,而他也就跟在後頭賠錢和賠不是!

  這會潤潤差一些跌倒,他適時地伸手扶拉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如果你連走路都會跌傷,別怪我當眾抱你回鋪子。」

  潤潤眨眨眼,又皺皺鼻,然後她笑了,笑得無邪甜美。

  「我知道你是單奕陽,對不對?所以我並沒有喝醉,我也清楚你在威脅我……」

  「威脅?」他只是擔心她跌跤。

  她重重地點頭,伸張雙臂。「你可以抱我,我不怕人言是非,因為我和你是未婚夫妻……」

  既然如此,他乾脆打橫抱起她。

  雙手摟住單奕陽的頸脖,潤潤把臉往他胸懷磨蹭而去。他的心跳強而有力,沈穩綿長,是一種安心溫暖的慰藉。

  街邊兩側響起如雷掌聲,大夥兒都為這一對佳偶祝福著。

  單奕陽加快腳步要趕回餅鋪。

  不知是酒精作祟或是情感被觸動,潤潤竟然側貼著他的心口,開始訴說自己靈魂深處的感情——

  「單奕陽,我愛你的,你明白嗎?可你冤屈了我!明明那一日我是祭拜完爹娘之後在回程的路上遇著宋威,可你偏偏不信!你以為我不貞,以為我和外人做出苟且汙事。」

  單奕陽無言地聽著。

  「雖然我還不是單家婦,可是我不可能做出不名譽的事情來辱沒我自己,更加不會使老夫人心裡難受。況且我好像不只一點點的愛你」

  「潤潤。」他用力地把她的小腦袋瓜壓得更貼緊自己的胸膛,直到她抗議地微微呻嚀。

  他沈黑的眸底浮現水霧,狂情難抑地低呼

  「潤潤,我錯了!我不該傷害自己和你,這世上我最不願意的即是傷害你。」

  「你……你你……」他好像非常激動……

  「我愛你,潤潤!」絕對不輸給她對他的愛。

  「我也……」潤潤忽而皺起一張小臉,然後掙扎地想離開他的懷抱……

  但是來不及了!下一刻,她吐了他一身穢物……幸好她並沒有吃下什麼菜餚,僅僅是吐出酒液,不過也夠他受的了!

  「對不起。」

  「你剛剛尚未說完的字句是什麼?」他在乎的是這個。

  「什、什麼?」他不氣她嘔吐的行為?即使她不是蓄意。

  「別告訴我你說的『我也』接下去的不是『愛你』!」  

  「哦?」他這樣著急和渴盼嗎?她的心甜滋滋的。

  「聽著,」她端起嚴正的面色。「單奕陽,我也愛你!只愛你……除非你不肯愛我……」也許就算他不肯愛她,她恐怕也收不回如潮的愛情。

  單奕陽狠狠地、狠狠地凝視著她,閉上眼睛,把自己的額頭輕抵上她的額頭。

  須臾,潤潤感覺到她的臉頰上濕濡一片。

  這淚水,有她的,也有他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8:19


  單府結綵掛燈,一片喜氣。

  今日是單府長孫迎娶媳婦的日子。

  單奕陽穿上紅色喜服,說實話,他這率性慣了的人居然也有緊張得連腳都在顫抖的時候。他看著身旁的弟弟們。

  奕月和奕風似乎是等著笑看他這大哥將為人夫的緊張窘態!哼哼,哪一天等他們穿上這身喜服,他倒要瞧瞧他們的傻笑和呆樣。

  還有奕辰那傢夥,把女人當做換穿衣服的花心男,總也會栽在女人的手上,他呀,瀟酒不了多久。

  最高興的莫過於單老夫人了,她的嘴都笑僵了。

  「不但有了一個好孫媳婦,那間百年餅鋪也找著負責的老闆娘!」

  「是啊,娘的眼光真好!」單老爺看著單夫人呵呵地笑著。

  他們離家訪親多日,回來便見到娘親促成這門喜事,自然是樂不可支。

  單忠開心地忍不住直笑。「元姑娘不僅善待夥計們,更重要的是她的巧手和慧心,做餅師傅們都說她所煎烙的餅火候已臻上乘。」

  「潤丫頭前日拿來的嫩芽葉蒸餅可是我這個老婆子所吃過最特殊的口味!」

  「少奶奶當家後,單府和餅鋪一定人丁興旺,財源廣進。老夫人,北門口這招牌一定能夠重新打響。」

  單老夫人笑得眼淚盈眶。「聽喜娘說,她昨日到鋪子幫潤潤打點釵鈿的時候,潤潤還在忙著做餅,有什麼比賽的?」所以她疼這長孫媳自然是疼人心坎。

  「元姑娘說咱們北門口得參加做餅大賽,只要拿得天下第一的名號,餅鋪的前景大有可為。」  

  「做餅大賽啊!好好,這孩子設想周到。單忠,你老沒記性,從今天開始你要喊潤潤一聲大少奶奶,不能再元姑娘地胡稱了。」

  「是的,老夫人。」單忠笑得滿臉皺紋。「對了,老夫人,我可否逾個矩,問一聲當初你為何會讓一個仍算是外人,而且是不知其身家和操守的小姑娘來掌管統理餅鋪?」

  單老爺與單夫人好奇地湊上前,也想聽個明白。

  「原本我擔憂著,怕你們反對她這不算主也不算是當差的小姑娘呢!幸好她懂得施惠於人,而且在短時日內賣出許多盒圓大餅。呵呵!其實當時我只是因為她身上披穿的烏雲豹外褂袍子!」

  「啊?那件男人袍子?」他記得,當時的她憔悴髒汙,像是大哭過一場。而那件寬大袍子披在身上,與她極不搭調。

  單老夫人品上一盅嚇殺人香茶,壓低嗓,狀似神秘。「那件男人袍子是老大的!」

  「大少爺?」單忠了悟了。「老夫人當時猜臆大少爺和她之間可能結了緣,所以推波助瀾地收留她,並且用激將法設計小倆口?」

  「說設計太難聽,我這老太婆子可是用心良苦。」

  「是、是,老夫人高招。」

  「對啊,娘真是薑是老的辣啊!」

  

  北門口餅鋪今日公休,因為單府的花轎即將來到,每一個人都是喜滋滋地笑著。

  潤潤早把一袋又一袋的喜錢分給大夥兒,小毛子和小樁子棒著沈甸甸的錢袋傻笑不已。

  小夏子甚至哭了,「大少奶奶真是個大善人,活菩薩,嗚……」

  內室廂房中,喜娘正叨叨絮絮:「單府喜房中的對剖葫蘆瓢是喝交杯酒用的,洞房花燭之前一定得先吃個子孫餑餑和長壽麵,還有那個」

  潤潤微笑地阻止喜娘的教導:「如果我的妝容來不及描繪,誤了良辰吉時豈不是糟糕?」

  喜娘忙說:「那我先到外頭打點,讓小紅和小綠進來伺候你可好?她們的梳頭巧藝一定能夠讓少奶奶你艷光逼人。」

  頭罩紅蓋頭的新嫁娘根本是「見不得人」,哪來的艷光逼人?潤潤笑笑,婉言拒絕。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描妝和梳發。」她是要嫁人,可不是濃妝艷抹地唱大戲。

  喜娘退下,潤潤先穿上一身大紅的霞衣,攬鏡自照,一張素容未點胭脂已經泛了粉嬌麗色。

  她輕撫臊熱的面頰,不禁想起五日前和單奕陽的水中擁吻。當時,他似乎也紅了臉,雖然他死不承認他有害羞。

  然後,他被單府的管事單仁給「押」回去。據說,成婚前的幾日,男女雙方不能見面,禮不可廢。

  門口響起敲門聲,她揚聲:「進來。」

  范春天推門而入,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妝鏡裡的美麗俏容。

  潤潤站起身來走向她。「明天我就會回到鋪子來,你要不要學著做餅?」

  「新嫁娘應該多和夫婿聚聚……」

  「可是我還得忙著參加兩個月後的全國做餅大賽!」

  「恐怕你無法參加了。」范春天極輕極輕地自語。

  潤潤沒有聽見,逕自回身往床榻走去。但頸肩處陡地受痛,下一刻,她昏厥地跌趴在榻上。

  范春天收起她方才發出的小暗器,將潤潤攙扶起來。

  「得罪了。」她扶著她往後門疾速地離開。

  餅鋪前頭仍是人聲鼎沸,沒有人料想得到他們的老闆娘被人擄了走。

  

  一處地下石室。

  范春天扶著潤潤由城郊一竹屋的密道來到石室。

  她將潤潤交給宋威。

  「師兄,我照你的囑咐把她帶來,無論你用任何方式逼問她都無所謂,但是她是無辜者,你不能傷害她的性命安全。」

  「如果我存著人財兩得的企圖心呢?」

  范春天淺淺地揚笑,「我早料到了,所以我讓她服下大漠的絕情丹,六十個時辰之內與她合歡的男子將會毒發身亡。師兄,如果你願意成為風流鬼,大可以要了她的身子。」

  宋威慍怒斥喝:「女人蛇蠍心!春天,我萬萬想不到你是如此毒辣的女人。」

  「拜你所賜。」當他對她冷硬心腸,她如何不改變?「師兄,你明白我的心意。為了你,我不是把她帶來了嗎?」

  「哼。」他將一身紅衣的潤潤放置在石床上,她的新嫁娘嬌色更引動他勃發的情慾。「應該讓她如期和姓單的完婚,那麼不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除掉難以對付的他?」

  范春天輕蔑地嘲弄出聲:「而且替你除掉情敵。」她到底還要受傷多久?她的似水柔情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我得走了,否則單奕陽可能砍了我!」也許不無嫉妒,她嫉妒潤潤的好姻緣。她並不是不如她,為何她得不到那樣的幸福?</P>

  

  「新娘子不見了?」單奕陽的咆哮幾乎震碎屋瓦。

  喜娘拚命地求饒,不敢看他一眼,小綠和小紅則是只顧著啜泣。

  單奕陽飛身奔入內室。

  一頂鳳冠端端正正地放在床榻上,然而卻不見潤潤的身影。

  榻下的女人吸引他的注意,他粗魯地一下子搖晃她,一下子拍打她的雙頰。

  「給我醒來!新娘子到哪去了?發生什麼事!」

  緊合眼瞼的范春天一動也不動,像是昏死一般。

  他完全瘋狂地拍打她的臉,而跟隨其後趕來的眾人杵在房外,沒人膽敢上前勸阻。

  小夏子呆呆地自言自語:「大少爺再這樣打下去,春天姑娘的漂亮面孔就會腫成豬臉了。」

  單奕陽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但是他也不是殘暴的大男人,他是一時禁不住失去所愛的恐懼,才會毫無理智地摑打范春天。

  他不能讓潤潤受到任何傷害!

  范春天痛苦地呻吟,掀了掀羽睫,突地又叫又哭,彷彿受到極大的驚嚇。

  「潤潤她、她……啊!有歹徒!蒙面的男人……」

  單奕陽一把拉拖起她,用力扳正她的雙肩,「發生什麼事?潤潤被歹徒帶到哪裡?她有沒有受傷?」

  范春天搖頭大哭,「我不知道哇!那個人忽然出現,劈我一記手刀我就暈過去了!潤潤呢?她不見了嗎?她一定是被他強行扛走了!大少爺你趕快去救她,那歹徒一定還在城內!」

  單奕陽握拳往床柱一擊,力道過猛使床柱應聲碎裂開來。

  他立誓:「如果潤潤慘遭不測,我這無用的丈夫絕不苟活!」

  

  石室中,宋威兩眼盯住昏迷中的潤潤。他大力地甩甩頭,憤怒地自語:「宋威!你對她只有慾念和少許的動情,是大丈夫就別像個娘兒們似的猶豫不決!」

  他將她的雙手和雙足捆綁起來,連她的眼睛也用黑布掩遮住。

  當潤潤醒轉過來的時候,她的眼前只看得見黑暗,一片的黑暗。

  坐靠在石床邊的她害怕地蜷縮成團,然而一聲沙啞的沈嗓令她呆若石雕。

  「你是誰?是你把我帶到這兒的是不?你要做什麼?警告你,我的夫家是單府!我的丈夫武功了得,脾氣火爆得很,他找到這一定會宰了你!」

  宋威變聲應答:「問題是他找不到你的下落,而且你尚未上花轎,尚未與他拜天地,你仍是元家女兒,還不是單家媳婦。」

  「奕陽一定不會放過你這惡棍!」她相信他會傾盡全力來救她。「揚州城是他的地盤,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一定……」

  「沒有否則!」他將她的肩膀一提,輕鬆地讓她摔跌在石床。

  潤潤咬牙,疼死她的嬌臀了。

  「知道你自身的處境了吧!乖乖配合,免受皮肉苦。」

  心下不是不恐懼,但是她強迫自己必須鎮定,她要自救!

  「你要什麼?銀子?只要你說出的數目我能夠支付……」毫無回音,她急急忙說:「倘若你殺了我,你連一個金元寶也拿不到,而且會被官府追緝。我想,你不是笨蛋吧?放了我,我給你一筆錢,這樣不是兩兩得利?」

  「藏寶圖在哪裡?」

  「藏寶圖?我沒有那種東西呀。」

  他琢磨過了,也許元老頭子把手絹的圖形壓印在紙上,故弄玄虛好保住為數驚人的財寶。

  「你擁有的藏寶圖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我身上,不如我們合作,一起找出那百箱黃金珠寶的下落。」

  「可是我真的沒有……」

  「我沒有耐性再和你磨蹭!」他撫摸她的頸子,感歎地說:「你的美麗是男人渴望擁有的,我不忍心傷害你,但是如果你堅不吐實,我只有硬下心腸對待你了。」

  「你、你不能胡來!」潤潤的心跳一下子猛快起來。

  他的手離開她的頸子,猶豫的掙扎神色一閃即過。他絕不能因為脆弱的單向感情而英雄氣短。

  他要那一批寶藏!這幾乎是他從小就被父親耳提面命的家訓,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標!

  「我用上十年的時間尋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哪能就此罷休!」假若他捨不得她受苦,他將看輕自己為懦夫。

  拿起一旁的軟鞭,他狠狠地往地上抽響。

  潤潤聽著裂帛似的聲音,不禁發抖,嚇得幾乎流淚。單奕陽,你快來救救我哇!我好怕!

  宋威抽她一小鞭,「說!藏寶圖在哪裡?」

  「我不……」火辣炙疼的難受使她連說話都沒了力氣。

  「是不是藏在你的老家?或者是你交由誰保管?難道是跟著你父母的骨骸一起埋葬?」

  「你瘋了!你究竟是誰?求你放我走,我是真的不曉得啥鬼寶藏!」

  亮橙橙的黃金珠子似乎在他眼前閃耀,他狂亂地大笑著:「只要有那批富可敵國的財寶,我要多少溫柔佳人沒有?我沒必要心憐你,虛幻的動情動心都會過去,只有財寶才是永遠的真實存在。」

  他捲起的軟鞭復又抽去,一鞭一鞭地打在她的背上和她被捆綁住的四肢。

  「你再不從實招來,可就得皮綻肉開!何苦呢,我可以和你一塊享受那批寶藏,我保證會疼你、惜你……」

  「呸!」她困難地由齒縫間進出話:「你不是英雄!你是以強欺弱的劣徒!像你這種人一定是做盡傷天害理的……」敵不過背上如火焚燒的痛楚,潤潤暈眩了過去。

  「只受上六鞭你就抵不住,哈……寶藏終究會屬於我,任何人都不能掠奪!」

  []

  單奕陽把餅鋪裡的桌椅全以手刀劈碎,他太痛苦也太憤怒了!

  幾乎翻遍整個揚州城,卻仍然尋覓不著潤潤的下落,他用自傷企圖消減劇烈的心痛和焦急的恐慌感。

  「潤潤一定嚇壞了,抓走她的人存的是什麼算計?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天啊!」他的心煎熬復煎熬,不敢想像潤潤可能面對的危險。

  二十九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但是他錯了!他不是沒有弱點,當他愛上潤潤的時候,他已注定為她喜亦為她憂。

  小夏子戒慎恐懼地上前,「爺兒,你要不要先把你這一身新郎官的紅色喜服脫換下?你已經四十五個時辰未曾上床歇眠了。」

  他煩悶地揮揮手,情緒已到無法控制的頂點,他不希望由於他失控的表現傷害任何人。

  四十五個時辰了!潤潤失蹤將近四天,他怎麼可能睡得著!這四天他除了馬不停蹄地尋找她以外,就是以酒當食,然而他不但不能因此鎮靜,反而瀕臨崩潰邊緣。

  他將拳頭瘋狂地打在老樹上,樹上的斑斑血跡使得一直冷眼旁觀的范春天歎了又歎,緩步走向他。

  「如果潤潤被歹人給侮辱了,你還會要她嗎?婚事是不是只得做罷?」

  他狂怒地轉回身。「假使你的『如果』成真,我仍是會迎娶她,她是我的夫人,永不更改!」

  「一點點的芥蒂也沒有?你是個男人,而且是有名望有家底的。」

  「如果潤潤讓惡徒輕薄,應該受責的是我這個沒有好好保護她的丈夫,我只會用我的感情和我一切的心力疼惜她,為她療傷止痛。」若是因著可笑而迂腐的世俗想法而棄潤潤於不顧,那他豈不是豬狗不如?

  更何況他深愛著她,除非她不愛他,除非她求他放手,否則她永遠是他惟一的伴侶。  

  范春天濕了雙眼,她多麼妒羨潤潤的幸福呵。

  「如果單老夫人疑慮潤潤的貞節,你又如何?」  

  「任何人也無法影響我的心意!」當初之所以接受奶奶的「決定」,是因為他明白他也掌控不了自己的感情依歸。

  泛著血絲的眼堅定地回視她:「單家若因此容不得潤潤,我會帶她遠走高飛。」家裡還有三個弟弟傳承血脈,而他的生命中將只有潤潤是他絕不放棄的愛。

  范春天不由得動容了,單奕陽的深深眷戀足以令所有女人為之心酸。

  再過十五個時辰她下在潤潤身上的絕情丹即將失去藥效,師兄還沒有問出藏寶圖的下落嗎?或者是不願意放走無辜受害的潤潤?她不能冒險——

  如果師兄強要了潤潤,那麼她的怨和她的情將沒個安排處呵。

  

  一支毛箭上捲著一張紙條射入北門口餅鋪的木造櫃檯。

  小毛子用力拔出,忙不叠地火速送至正指揮人手尋人的單奕陽手上。  

  單奕陽打開紙條,上頭寫了一排地址和一句「新娘子在此」。

  他揉丟下紙條,往外飛速奔去。

  一旁提拿水桶的范春天斂了斂眉眼,她已經給了師兄五十個時辰逼問藏寶圖所在,夠了!她不能傷害真心待她如好姐妹的潤潤,更不能一手促成師兄妄想人財兩得的狼子野心。

  她已經愛了他一輩子呀!這癡傻是斷不了的……  

  

  受了六鞭的潤潤雖然被鬆了綁,並且靜休四天,然而她受傷的背和四肢依舊刺痛得緊。

  「宋威逼近她,她的虛弱氣息令他猶豫著是否再鞭打她一次。

  「你很倔,果然是元老頭子的女兒!」她一身嬌艷的紅衣如今多了六道血口子,竟還是能蠱惑他的慾望。

  「你是我爹的朋友?或是仇敵?」這奇怪的瘋子為什麼故意把聲音壓沈,甚至是操持南北兩種口音?

  他大笑,被黑布蒙住的她以為他是五十歲老傢夥啊!和她父親亦敵亦友的是他抑鬱而終的爹!  

  她的強忍畏懼倍增幾分楚楚可憐,他多想擁有她微顫的柔軟身軀。該死的春天!竟然讓她吞服奇丹。

  驀地發現石室上方似乎有動靜,他一驚,飛快地戴上黑巾口罩和黑紗大帽。  

  單奕陽跳衝下石階,一見到被惡徒箝制住的潤潤幾乎立刻心肺俱碎。

  「你敢鞭打她?」她的臂袖裂開一口子,干漬的血痕叫他狂癲。

  「奕陽?是你嗎?」他的聲音使她想哭,她好想投入他的懷抱。

  宋威一手掐在她的喉口,捲起軟鞭,準備隨時和單奕陽來一場決鬥。他自知自己會是他的手下敗將,但是他箝制在手的活籌碼足令他居於上風。

  「停步!倘使你敢用武,我一把折斷你新娘子的纖細頸子。」

  單奕陽的胸膛上下起伏,怒氣使他猶如陷入困戰的死士。

  「放開你的髒手!你若傷了她,你也休想活著離開。」

  他冷嗤,手勁加重三分。

  「呃……」潤潤呼吸艱辛得直想嘔吐,臉色一下子刷白到底。

  「停手!」單奕陽厲聲咆哮,他居然無能地看

  著潤潤受罪!腥紅如血的雙眼蓄滿不輕彈的男兒淚。

  宋威洋洋得意,「可以,你不是身懷銀劍?這麼吧,你往你的左胸刺上一劍,當然,你也可以不必管她難不難受!」

  潤潤想要出聲告訴單奕陽萬萬不能自刺要害,然而她的喉口倏忽一緊,她昏眩過去。

  宋威依然捏握住她的頸子,從黑紗裡嘲笑地望著已經取出短銀劍的單奕陽。

  「倘使你反擊,她的頸子將在一瞬間被我折斷,這個顧慮你應該還有吧?當然,美人何其多,你這大少爺也可以拂袖而去,餅西施並不只有她一人能夠勝任。」

  單奕陽舉高自己右手中的銀劍,他知道他不能大意,所以必須妥協地先以身涉險。他將短銀劍往自己的左胸刺入,復又抽出。

  宋威看著劍尖上的鮮血,狂笑不已。「單奕陽啊,你真的是肯為紅顏死!那麼刺個三劍好吧?只要你刺上三劍,我立刻把你心愛的元潤潤交給你,哈哈哈!」

  「看著!」單奕陽斜持劍柄,快速地再刺第二劍。

  當宋威仰首狂囂的一剎那,單奕陽右手旋轉使力,魚腸似的短銀劍迅速往前伸出三十餘寸,精準地刺穿他的右肩。

  宋威的笑聲戛然止住,慌亂地企圖以潤潤做為人質好安全逃離,甚至藉以脅迫單奕陽。但是單奕陽出劍的同時,他左手箝制著的潤潤也同時被單奕陽攫抱了去。

  他將穿插過右肩的短劍拉抽出來,進射的鮮血除了來自他受傷的右肩之外,還有他以左手抽拔劍身所淌流出的血絲。

  「單奕陽,你耍陰!我小看了你!」他狠狠地咬緊牙齦,轉身衝上台階。

  單奕陽並沒有追上去。窮寇莫追,況且他現在亦是負傷的血獸。

  他解去潤潤臉上的黑巾,輕輕地拍撫懷中的她,片刻後潤潤回復神智,當她瞧見擁她人懷的是單奕陽,情緒激切地大哭出聲。

  「潤潤,你沒事吧?」

  「沒。」他的臉色一向黝黑如麥米,現下怎麼慘白得好像快要喪失生命力?她連忙查探他的……

  「啊!你真的刺劍人心?老天!」都是她不好!她害了他!

  「我不會死,你安心,你不會成為新寡的大少夫人,」他越來越虛弱,雖然他刺心的時候運了氣,也避開可能致命的危險,但是傷口若是不迅速縫合,他就必須去和閻羅王下棋。

  「潤潤,別怕,你再哭,我就要吼你了……」

  視線模糊的他頹力地將身軀倚靠向她。

  「單奕陽!」她用盡全身力氣拖扛著他走上台階,走出這地底石室,「我們還沒成婚,你不準自己到黃泉下逍遙,我不讓,不讓!」

  四天來只吃惡徒拿給她的果子裹腹的潤潤原就已經體弱氣虛,但是強大意志力使得她即使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仍然堅持拉拖著陷入昏迷中的單奕陽出去。

  她感覺眼前一片白茫,好幾次她滑跌摔下地,但是她死命地咬著下唇,就算筋疲力盡,即使已經快要看不清楚她也不準她自己暈倒。

  她一定要救他,她的相公。

  好一段路之後,她拉拖著他來到街市中,幾個路人好奇地頻頻觀望。

  「救救他!求求你們!」黑暗包圍住她,她軟躺而下,依偎在單奕陽的身側。

  路人們吱吱喳喳:「咦!這兩個人怎麼穿著紅喜服,好像是新郎官和新嫁娘?」

  「男的胸前都是血,女的背後的紅喜服裂了口子,好像也有傷勢啊!」

  一聲拔尖的婦人嗓音跟著響起,「哎呀喂!這兩個人不就是四天前要成親的夫妻嗎?女的是北門口餅鋪那個成天忙碌的餅西施嘛。」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著,但救人為上,使得大夥忙扶扛著身上都帶了傷的一對儷人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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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19:08


  單府一片慌亂。

  原本為了婚禮準備的大紅燈籠整夜點亮,丫環們進進出出地端熱水,絞毛巾,刀傷藥一樣一樣地運送進廂房。

  潤潤身上的鞭傷已經讓丫環上藥,並且包紮妥當。昏眠兩日的她進了大夫開的湯水後,已然恢復大半的體力。  

  她沾了血的嫁衣早早換下,現在穿著一身淺粉紅衣裙的她,臉色蒼白得彷彿是重病患者。

  當她醒過來第一眼所見到的是單老夫人。

  「孩子,」含著淚的單老夫人笑開顏,「幸好你安好,你讓奶奶我擔心得魂兒都要散了。」

  「奶奶?」

  單老夫人拍拍潤潤的手掌心,「只差拜個天地,你這孩子當然要叫我一聲奶奶啊。要不,祖母大人也行。」

  潤潤感動得淚盈眼眶,「奶奶,你就這樣照顧我兩個日夜?我、我怎麼承擔得起。」

  「說這見外話,奶奶我可要不高興了。」

  「奕陽!」潤潤一駭,想起他為她刺劍入胸口。「他怎麼了?他有沒有性命危險?他流了好多好多的鮮血。」

  「他也還算……安好。」

  「不!我要見他!」她起身爬下床。「他在哪裡?我要……」氣血一陣翻湧,她受鞭的傷口傳來疼痛。

  「潤丫頭,你自己的血口子因為用力拉拖奕陽也撕裂開來,你不能下床,才能把傷養好。」

  她費力地蹲跪下地,哀情切切。「我曉得你是慈愛,也感激你待我如孫女的恩德,可是我沒有親自探望他,如何安心養傷?奶奶,求求你了。」

  「也罷,我讓小紅和小綠攙扶你過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太悲傷,太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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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奕陽幾度轉醒又昏厥過去,躺在床上的他赤裸著上身,寬粗的白布條纏繞於他的胸膛。  

  潤潤的淚珠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她覺得她負欠他好多好多。

  「給我一個償報你的機會,求求你!」痛不欲生的激動情緒使她差點昏厥過去。

  小紅連忙為她拭淚,「大少奶奶你別傷心,大夫說了,大少爺的傷勢雖重,但是並沒有傷及要害,他是因為大量失血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

  「對!我不能哭,我得照顧他!」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要回房去把自己的傷養好!我要吃飯,我要睡飽覺,我要讓自己十分健康,這樣我才有力氣來服侍他!」

  小紅和小綠相對一眼,安慰地笑了。

  她們扶著潤潤離開,臨跨門檻之前潤潤回頭朝著床榻的人兒一看,她的眼中猶有淚霧,可是她微微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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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奕陽真正甦醒過來是在五天後。

  他以肘子撐起上半身,瞇起眼看著背對著他的美麗倩影。

  當潤潤絞好熱毛巾轉回身的時候,他對她揚唇勾笑的神色令她心下一熱,奔向榻邊,投入他的懷中。

  他悶哼了一聲,伸展左手環摟著她,她一驚,慌慌地離開他的懷抱。

  「我有沒有弄疼你啊?對不住,都是我不好!我忘記你身上的重傷。」

  「傻瓜!」他揉揉她的耳垂珠子,「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壓不疼我的。」

  她扶他坐好,將軟枕靠倚著他的背身,好讓他舒服些。

  「你發了燒,退了又發,快嚇死我了!現在你醒了,我的忐忑不安終於能夠消除。」

  他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淚,「還有眼淚!你為我流了許多淚水吧?小傻呆!我有內力護持,不會那麼容易死。」

  潤潤破涕為笑,「喂,你這人,一連取笑我兩次傻,你別以為我可以任由你取笑,我只是看在你是傷者的分上讓你三分。」

  「是!小的不才,我有一個悍娘子!」

  「誰是你娘子?不害臊。」

  看她臊得紅了頰,他戲謔:「就算沒有婚約,你也是非我不嫁,誰叫你看光我的上半身,而且你也應該幫我擦拭過身體了是不是?你不嫁給我就只能去當尼姑嘍。」

  「誰說的?大不了我賣餅賣一輩子,沒有人規定餅西施一定得嫁人的是不?」

  「那麼,算我求你,你看光我的身體,我的名節都毀在你手中了,你是個負責任的人吧?」

  她被他愁慘的神情給逗笑了!

  他握起她的手放在他包紮著白布條的胸口上,一臉的笑。「這裡刺了兩劍,所以你必須負責,用你的一生來安慰我的心。」

  她想笑卻又忍不住紅了眼眶。「你,賴皮。」一個男人能夠為她捨棄生命,她只有用終生幸福來償報他的真情摯愛。

  她另一隻拿著毛巾的手反握住他的,「要我嫁給你,可以,跟我下跪求親。」

  他揚眉,無可無不可地下了床,雙膝著地,「求你嫁給我!」

  「你真的跪呀?」她是說笑而已呀!她忙蹲下身想扶他起來,他手一使力,反將她也拉跪下來。

  她失笑,「喂,大少爺,我們兩人這樣對跪著幹嘛?」

  「當然還有其他的……」

  「其他?」她想不透,可下一刻她立即明白他意指什麼——

  他吻住她的小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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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後,單府重新舉行風風光光的婚禮。

  由於第二次的婚禮鬧出新娘子被挾持的事來,所以這一次的婚禮可是派出大批人力,滴水不漏地保護著。

  熱熱鬧鬧的喜宴過後,新郎官走入喜房,分別打賞了喜娘和丫環們。

  潤潤掀起紅蓋頭的一角,眼睛正巧對上單奕陽帶笑的深眸。

  心慌慌的她放下紅蓋頭正襟危坐著。

  他掀開她的紅蓋頭,卸下她的鳳冠,與她對飲交杯酒,吃了子孫餑餑和糖果。

  行禮如儀。

  他脫去他與她的衣裳,放下紅紗簾帳。

  「娘子,你是我的了!」

  他眼中的深情令她動容,「相公,你也是我的了!」彼此相屬是極窩心、極美好的感覺。

  「怕不怕?」他笑瞇瞇的眼神中有著呵護的寵疼。

  潤潤微掀羽睫,「相公,你認為我會怕嗎?你會啃了我嗎?」

  「那麼,我要開始了。」

  她是不怕,可是緊張得不得了,畢竟對於夫妻間的周公之禮她是一知半解的呵。

  然而她是全然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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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大少奶奶,早。」

  「單大少爺,早。」

  單奕陽順撫著新婚妻子的髮絲,「為夫的表現如何?」

  「能說不好嗎?你的火爆脾氣要是又上來……」她可吃不消呢。

  「真的不好?」她應該非常滿意才是,她昨夜不是請他「饒」了她嗎   

  她的相公是真的很在乎她的感受呵!她輕輕捶他一記,羞赧的神情早已明白表示她身為少婦的甜蜜感。

  他擁著她,愛意繾綣。

  潤潤側過臉,瞅著他左胸上淡粉色的傷痕,心酸的疼惜使她俯下頭親吻這一道愛的傷痕。  

  「美孫媳得見見長輩了!來,我幫你穿上衣裳。」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日——

  他竟然會以這丈夫之態為女人整裝穿衣。

  榻邊的抹胸是他昨夜親手脫下,上頭的牡丹花繡紋嬌艷如初綻。

  「這小兜衣好像是兩塊巾布所裁,倒是別緻。」他溫柔地系結帶子。

  潤潤有點兒羞,雖然她已是他名副其實的妻。「這件小兜衣是我娘為我所裁製的,她要我貼身保存。」

  他輕吻她的眉間,「大少奶奶的臉好紅,讓我不想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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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潤潤以單家的長孫媳身份向長輩奉茶、敬禮。

  因為她還要忙著將來的全國做餅大賽,所以偕同她的夫君返回餅鋪裡居住。

  單忠和小紅、小綠也同回餅鋪伺候著。

  當馬車停妥,單奕陽扶著潤潤下車,一連串鞭炮聲熱熱鬧鬧地響起。

  一身紅艷新婚少婦裝扮的潤潤溫柔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微笑地看著夥計和客人們的開心模樣。

  「歡迎少奶奶回餅鋪。」小毛子大喊,然後一手指向鋪子旁的兩塊大紅布,布上寫著——

  老闆和老闆娘情比神仙眷侶

  全國做餅大賽誰與爭鋒

  小夏子和小樁子走到鋪前的橫樑上,上頭的大紅布上亦題了字——

  少奶奶當家

  潤潤的臉色又熱又臊,她看向身旁的丈夫。

  單奕陽捏捏她的鼻尖,低低地笑言:「好哇!你這少奶奶可比我這少爺得人心!」

  「你會氣惱嗎?這鋪子你不是不在乎?」

  「但是見你如此受歡迎,我這個爺兒總是吃酸撚醋。」其實他巴不得他的新婚妻子接下這麻煩的鋪子,要他這武夫一天到晚地忙著一盒不過幾紋銀的圓大餅的買賣,唉,還真是受罪呢。

  潤潤用手戳戳他的肩,「那麼這鋪子真的丟給我了?一切由我全權做主?」

  「是的,這要倒不倒的餅鋪是你的麻煩了,我們英明的祖母大人不是說了,由你這位大少奶奶當家做主!我樂得輕鬆,往後只管疼你。」

  「貧嘴的傢夥!油腔又滑調,我好像上了賊船般,你不是個粗率又暴烈的男子漢嗎?」怎麼話裡儘是調了蜜似的,不過她的心坎兒的確甜滋滋的,受用得很!

  哎!她亦是凡俗的世間女,心愛男人的癡情眼神和憐惜的溫柔蜜語,令她可以為其生亦為其死。或許死在他懷裡,她也會含笑流淚。

  單奕陽握住她的手,「不可以再老是用手戳我了,要戳,到閨房裡,畢竟我是個爺兒,面子必須顧全。」

  「哦,對不住。」她眨眨眼,幸福的神采足以和牡丹艷姿比美。「可是如果我忘性發了呢?」骨子裡她也很倔,很要強。

  他濃黑的劍眉揚了揚,她以為他會對她獅吼咆哮,不想他竟然當眾向她單膝跪下。

  「少奶奶,請你當家吧,本少爺也是你的僕役之一。」

  她急忙扶他起來,「喂,大夥兒都瞪大眼睛看著呢!你不怕有辱你的老闆尊嚴嗎?」

  他對她咬耳朵,「當個妻奴也是我的樂趣之一。」

  「之一?」

  「另一個樂趣是和你生個小傢夥!」練習最上乘的內力心法早巳讓他到九霄雲外。

  恩愛夫妻的親密談話不該無禮地打斷,但是小夏子不但鼓掌,嘴裡還大叫著:「哇!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感情好好哇!」

  一句話使得傻了眼的眾人回神,大夥兒一致拍手,表示祝福道賀。

  「今天請街坊們吃大餅,一千盒的圓大餅當做是分喜氣給各位吧。」潤潤說完,圍觀的客人們全都笑不攏嘴。

  一位嬤嬤笑得最大聲,「少奶奶當家不僅造福鋪子的下人,也讓咱們享了不少好處啊。」

  潤潤趁這機會連忙宣告:「過兩天我會做些口味別緻的餅食,還望各位嬸娘和叔伯們賞個光來嘗嘗。」

  「這還用說,我們一定來!當然也會多買幾盒餅食。」

  單忠指揮著小毛子等人,連同小紅和小綠也不得閒地忙著分送圓大餅給每一個歡喜的客人。  

  單奕陽帶著潤潤走進鋪子內的偏廳,他先纏綿地吮吻她一記才發言:「你哦,大手筆!」

  「你不會心疼那一千盒圓大餅吧?這是先捨才有得,而且老師傅們所做的餅若是擱久,走了味也是浪費。」

  「成親第二日你這位老闆娘就算計經營餅鋪的方法,唉,是我的幸或是不幸?」

  「相公大人,你少哀怨了。」

  「娘子夫人,你要彌補我的閨中哀怨啊!」

  「彌補?」她的秀眉挑起,「一整個晚上我都任由你怎麼了你還不滿足?還有閨怨呀?我都沒力氣了!」抱怨歸抱怨啦,她這微嗔的口吻中飽含的是新婚少婦的滿滿幸福。

  她忖想,她會不會是天下第一幸福的女子呢?

  「喜容好,愁容好,慕地間怒容更好。一點嬌嗔,襯出桃花紅小,有心兒使個乖巧。」這民間小歌曲由他口中唱出來,倒像是與她挑情戲愛似的。

  潤潤輕睨他一記,「單老大,從明兒起我要更努力研製新餅,好奪得全國做餅大賽的冠首,這樣我們的鋪子才是真正有救,否則開銷龐大,加上老店肆總是動不動就得整修……」

  「我的娘子實在太認真了,難怪奶奶老人家放心由你打理,她的眼兒真尖!」然而他的妻子就要冷落他這新婚丈夫嘍,愁啊。

  「奶奶年歲大了還要煩心龐大家業,你這做孫子的應該盡一份心力。」

  「是,少奶奶教訓得是!」

  「那麼你得和我一塊兒做餅哦?」

  「是、是是!少奶奶說一,本人不敢說二。」他不必唯唯諾諾,他不必以她命是從,但是他不疼她,疼誰?

  暴烈猛獅也有似水柔情的時候,雖然他完全不認為他急躁,易動肝火。

  潤潤把手放在他的大手掌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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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碑、無墓的泥土下是她雙親魂魄的歸依處。

  潤潤和單奕陽雙雙下跪,以手合十行拜禮。

  「爹、娘,這男人是我的相公,目前為止他對我仍是極為寵護,你們可以安心了。」

  單奕陽不悅地薄斥她:「胡說!什麼目前為止?是永遠!這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的盡頭。」

  「你發誓?」她故意逗他。

  然而他當真正經八百地舉高右臂,「天地為鑒!岳父、岳母大人地下有知,倘使我單奕陽心有二志,定遭五馬分屍、五雷轟頂、五鬼追殺、五世不得投胎!」

  潤潤微驚:「下這樣可怕的重誓?」

  「因為我絕不負你,所以再重的誓言我都敢說。」

  他的自信令她芳心悸動。

  他擁她入懷,「對不起。」

  「嗯?」  

  「當時我錯怪你了!那夜你來祭拜岳父母,我卻像隻野獸似地亂咆哮!」

  「你還故意和春天親近呢!」她差點氣死、酸死。

  「那表示我多麼地在乎你這俏辣娃,要激我吃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起姓宋的與她坐於台階說著體己話,他的俊容不禁拉下。

  她戳著他的心口,「我和宋威沒什麼的,要有曖昧,我就不會嫁給你,你呀,不曾溫柔。」婚後的溫柔算是堪堪補償。

  「第一次在著火的客棧裡遇見你,當時你似乎穿得一身白,那是戴孝的喪服?」

  「我自蘇州捧著骨灰甕來到揚州……那一場火幸好無人傷亡,也幸好沒有燒燬我所居住的廂房。」還有,那甕子的硬實材質禁得起摔跌的力道。

  他恍然,「所以你才會發瘋地像是要和我拚命,因為那只骨灰甕就在你的包袱內,難怪你不管黑煙瀰漫奮不顧身去找包袱。」

  「那時候我的情緒太激動了,所以和你大呼小叫,很是不好意思。」對於自己不明理地憎惡他,她一直是矛盾地惴惴難安。

  他大量地說:「反正你的人和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既然你是我的娘子,先前的事情不必掛懷。而且你是孝心使然,若換成是我,我一定把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她站起身,與他走向夕陽沈下的另一端,地上的暗影相依相偎拉得細長。

  「單奕陽,我覺得我好幸運。」

  「嗯?」因為嫁予他這麼棒的好丈夫吧,他的嘴角往上輕揚。

  「能夠得到老奶奶的疼愛是我的好福氣,能夠和老師傅們一塊做餅更是我的運氣,你知道嗎?我打從小就喜歡揉麵粉團兒!」

  「還有旁的吧?」

  「認識鋪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幸運呀!他們真心地待我好,我只是個賣糕點的小村女,無父無母,無親無戚微不足道,居然烏鴉變身為喜鵲地成為你們單家的大少奶奶。」

  他的聲音微顫,「就這麼?你的幸運中沒有……」

  「最美好的幸運就是成為你單老大的夫人嘍!」小心眼的男人哦。

  他擁她更緊,並且狠狠地吻她一吻。

  不遠處廢墟旁的老樹下,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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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髮釵掉了。」成為少婦所綰的小髻上的玉釵是奶奶贈送她的,其價值是千金也買不著的珍貴心意。

  「可能是掉落在你老家的廢墟那,我立刻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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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

  以手挖土的宋威狂囂厲吼。他原以為那條手絹可能被元潤潤埋藏在她父母的墳中。

  因為無墓無埤,他挖了一大片地才找到埋葬骨灰甕的真正位置。

  「難道元老頭子擔心被他人識破手絹的珍重價值,所以交代女兒把手絹和他的骨灰一起永埋地下?」

  愉悅的笑容浮現在他的面孔上,他立即動手打開骨灰甕上的蓋子。

  「寶藏一定屬於我……」他的心狂跳。

  將手伸進甕裡,他搜索著每一寸,然而除了骨灰以外什麼也沒有。

  「可惡!」他將甕子翻倒,任由骨灰末灑在泥土上。

  為了寶藏,他差一些死在單奕陽的銀劍之下,為了寶藏他狠心鞭打令他動了情衷的元潤潤。

  他無法再等待下去!為了尋找元老頭一家三口,他和父親由東到西,由南到北,甚至於往荒蠻異域去。

  期間多次是在九死一生中存活下來,多少的歷險為的都是那條手絹。

  「寶藏、寶藏!千萬黃金珠寶……」喃喃低語的他突地一凜,抓起一大把塵土往身後丟灑,並且施展絕佳輕功飛奔向另一方。

  避閃開塵土揚灑的單奕陽懷疑地想,這個人的側面好像宋威!是他嗎?或是錯看了?

  往前走近,翻倒的骨灰甕使他蹙眉,慍怒的火焰在他心間燃燒。

  「竟然侮辱先人!」

  他蹲下,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四方的骨灰拾捧入甕。

  許久,他才將盒蓋緊緊壓上,將其放入凹陷的洞穴中,再用塵土牢牢密密地堆埋妥當。

  「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小婿失責,讓你們遭受這般無禮的對待!那個男人我一定會查出來究竟是何身份,好為你們討回公道。」

  他磕上三個響頭,「小婿擔心潤潤若知道這事定是難以忍受,所以並不打算告知予她,請恕罪。」

  那人為何要打骨灰甕的念頭,是為了仇恨或另有所圖?

  他不免要將他和那蒙面男人相對峙的兩回合聯想在一塊,倘若那惡徒的確是圖謀不軌,那麼潤潤不就一直處在危險中,他務必要把他揪出來,以防任何可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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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20:00


  冷冬已過,春暖大地。

  距離全國做餅大賽已近,潤潤幾乎廢寢忘食地做著各味道的餡料。

  半夜三更時她會忽然起榻,直奔廚房揉面蒸炊,為的是想試試用糯米和小麥做成面坯的口感有何差別。

  苦的是熟睡中的單奕陽。他必須時時刻刻地陪伴她,以免那身在暗處的歹徒傷害她。

  所以他只有極力抗拒周公的邀請。

  然而最苦的時候是當他使盡柔情和激情的恩愛招數取悅身下的她,她驟地大叫,讓他以為他弄疼了她,正恐慌自責的當口,她居然告訴他,她想到新口味,將果肉做成甜餡的大餅。

  他瞠目以對,懷疑他得了幻聽症。

  但是當她甜甜地對他巧笑時,他也只有忍著慾火焚身的疼痛感起身穿衣,唉,苦了他。

  這日,他皺著一張陽剛美顏,強忍男兒淚地看向折騰他的她。

  「娘子,」他哀求:「我已經揉了三個時辰的麵團了,饒了我吧。」

  「可是你不是臂力驚人?你是武術一流的大男人,大英雄啊。」

  這頂高帽子一戴,叫他如何再求饒。但這一大袋,像是永遠也揉不完的麵粉根本比叫他耍刀弄劍還要累人,他寧願扛石頭扛上六個時辰。

  潤潤偏著頭,「不然你幫我打水,井水、泉水和冷溪的水都得打上一大缸,可以嗎?我想試一試不同的水和不同的食材所發酵出的餅衣是否有所差別。」

  「當然不成問題。」只要能夠擺脫這些粘手的麵團!

  他命令小夏子、小樁子和小毛子守在廚房裡供潤潤叫喚行差,另外,他還大費周折地派了幾名鏢局好手護鏢。這鏢物便是單大少奶奶!

  對於他如臨大敵的謹慎模樣,潤潤無奈卻無法拒絕。雖然老是有著粗獷男人在旁監視不太習慣,彷彿她是被囚禁的罪犯似的,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因為他把她捧在手心裡珍愛而喜悅在心。

  那個瘋狂地鞭打她,而且古怪地一口咬定她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藏的惡徒,其實一直是她心中的陰影,她也憂心著他不知什麼時候還會再上餅鋪擄走她。

  她不能再拖累相公,所以她乖乖地讓十來個鏢師跟前跟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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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一帶的餅食,籠炊與煎炸的都有市場。蘇州以精緻糕點取勝,揚州則是集合京城的傳統大餅和小甜糕。

  北門口餅鋪因為是老店肆,名聲崛起得早,但也由於不再創新的單一口味而沒落,加上原本的主事者根本無心打理他眼中「無聊兼無趣」的營生,所以近十年來是每況愈下。

  然而由於老闆娘潤潤的手巧心慧,特殊的口味一一出籠以外,各種贈送和回饋活動吸引了年輕的顧客和喜歡討便宜的嬤嬤嬸嫂們。

  餅鋪裡的每個人都得一日當兩日用,各個忙得興高采烈,因為他們有一個體恤下人的慷慨老闆娘啊。

  潤潤給他們的工資是按照生意的興隆而有所調整,而且不時有著額外獎賞。甚至為了增加他們的勞動力,每日的宵夜簡直是山珍海味。

  小毛子老是說:「吃著少奶奶吩咐下來的宵夜叫人幸福得想流淚。」

  五十開外的老師傅也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好溫暖哪!十八歲的少奶奶令人服氣。」

  其實他們心知肚明少奶奶的手藝早在他們

  這些人之上,但是少奶奶不但沒有遣走他們,甚且器重他們,崇敬他們。他們哪一個人沒有偷偷因感激落下縱橫老淚?

  但是,餅鋪裡有一個人非常非常地不開心,這人不是誰,而是少奶奶的親親丈夫。

  是的!單奕陽不但哀怨,甚至是欲哭無淚。

  他的胡碴碴冒出來了,他也不理睬,大不了再蓄留一大片的落腮鬍。

  「唉!我這雙手已經很久沒有拿刀拿劍了。」

  現在他不離手的是麵團和餅鐺上的薄片勺子。

  「啊……」他驚呼,難以相信他又被熱油噴疼了手。

  潤潤連忙第一百零七回地提著冷水和藥散過來為他的手傷「治療」。

  「不然,你別和我一道忙了。」人高馬大的他怎麼老是學不會煎餅的技術?如果讓他炸糖花,豈不是要燙得遍體鱗傷?

  娘子看輕他哦!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示弱!他是要保護她,疼惜她的強悍夫君呢,賭著一口氣,他咬牙又切齒,「不行,我說過我和你一起參加做餅大賽。」

  潤潤猶豫著,「其實管鋪子的人未必得懂得做餅呀。」她不忍他的英氣颯爽打了折扣。

  愛妻心疼他的眼神使他更加不能有無能的表現,他狠道:「我不相信你能做到的我卻不行!潤潤,放心,做餅大賽上,我一定是你的好幫手。」甘為愛妻跑腿當差,這不算是屈居人下吧   

  一言以蔽之,因為賭氣,也因為妻子對他心疼的關愛眼神,使他硬是強撐下去。男人不可輕諾,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餅鋪裡還有一群人是清閒得無事忙。這十個人便是單奕陽僱請的鏢師,他們的工作是盯牢潤潤,不讓任何危險人物接近她一步。

  說到危險人物,他們一致認為是單家大公子。因為他動不動就會來個嘴上偷香。

  「哎哎,整天瞧人家夫妻倆恩恩愛愛,這心啊犯癢,也想討房媳婦來疼疼。」

  不過是一段光陰,鏢師們吃好睡好外加一日五,六次的餅點試吃,個個長了好幾兩肥肉。

  這一日,潤潤嘗試做了幾種新口味,然而全失敗了。

  她雙手支著腮頰,單奕陽為她捶肩揉背,一旁經過花園的小紅和小綠連忙掩笑快速經過廊下。

  她們輕聲交談:「大少奶奶的馭夫術真厲害,像大少爺那種喜歡咆哮的凶悍男人居然肯伺候她。」

  「這叫做情比海深啊!大少爺是愛她愛慘了,才會甘願當妻奴嘛。」

  這頭,潤潤還是煩惱不已。

  「每一個比賽的餅鋪一定都派出高手,他們不曉得會拿出什麼絕活來。」

  「你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她瞄了單奕陽一眼,揚起有氣無力的憂鬱笑容,「北門口餅鋪的興盛與否,我責無旁貸呀!為了老奶奶,為了單府望族的名譽,我一定要贏!」

  「這個做餅大賽是皇帝爺為了老太后的壽辰所下旨舉辦,老太后喜食糕餅,她一定吃過不下百種美味了。」

  「如果一口氣試吃各種餅食,肯定要膩口是不?而且老太后不知喜歡甜食或是鹹食,所以青梅的開胃和消油去脂最適合做餡了。」她猛地跳起身來,圓睜滴溜溜的眼兒瞪視著他。

  「潤潤?」她是不是壓力過大,怎麼臉頰忽地漲紅?

  她踮起腳尖,雙手圈抱住他的脖子。「你好棒哦!謝謝你的提醒,我差些忘記老太后可是做餅大賽最後嘗食的人,她老人家才是真正評比名次的決定者。」

  「我只是隨口說說……」

  她重重地啄吻他的唇和臉頰,甚至他下顎的胡碴碴也沒放過。「不不,單大少爺你好棒!你把苦惱我好幾天的問題解決了。」她復又親吻他的脖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熱吻已來到他的鎖骨。

  他的眼眸變得深沈,閃爍著溺愛的亮彩,聲音低啞:「不許再親了,否則我立刻把你丟上床榻去……」

  「去做什麼?」她仍是將雨點似的吻送上他的頸項間。

  「單大少奶奶,你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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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太糟糕了!」潤潤打了一下自己的頭頂,「居然忘記春天,自從成親後回到餅鋪我就不曾見過她……」

  「單忠說范春天的遠房親戚把她帶走了,反正她並沒有賣身為僕,所以他也不強留她呆在餅鋪。」

  「也對,春天呆在餅鋪裡灑掃洗衣的確是委屈了。」潤潤忽然以研究的眼神掃向單奕陽,她把聲音壓低變得極為恐怖,「春天的離開你會不會捨不得?」

  「與我何干?」扯到他太奇怪。

  「嘿嘿!之前某人對春天非常慇勤,非常地和顏悅色呢!那個某人不是對春天有好感嗎?」

  「那個某人啊,」他捏捏她的耳垂,「是因為吃了太多的醋,所以才假裝心儀範姑娘,這愚蠢的舉止無非是為了保住他可憐的男性尊嚴。」

  「是這樣的呀!」她嬌笑著,「我好像越來越愛那個吃太多醋的某人了。」

  「不是好像。」他溫柔地為她拍掉沾在髮絲上的麵粉,「你一定要強烈地愛著那為愛癡狂的某人,因為他對你的感情強烈到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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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燭光照映得房內暈暈亮亮,潤潤被單奕陽抱在懷裡,她的嬌臀坐於他的大腿上。

  「明天就要起程赴京城去比賽,我好緊張。」

  「有我當你的第一助手啊。」

  「但是我還是無法放心,這一個比賽攸關北門口是否名揚四海,是否再造往日榮景,而且我長住蘇州,曉得蘇州的甜食如何地可口。」

  「那麼……」他把左手遞向她面前,「來!咬我,你的壓力和緊張都會減少一些。」

  「可是你會痛的……」

  「儘管使勁地咬,我是練武之人,皮厚得像石壁。」

  躊躇了下,潤潤先是小口,小力氣地咬著他的左臂膀,然後她越咬越使力,深深的齒痕在他的臂膀留下一圈淺淺的痕跡。

  「痛不痛?別誑我。」她忙又親吻這一圈淺痕。

  「不痛,再咬,多用點力氣。」他知道咬物能夠讓恐慌感漸漸消失。

  潤潤一口咬下去,當她的牙齒嘗到微腥的血味時她放聲痛哭,淚水滴落在被她咬出血痕的齒印上。

  「哇,對不起!」她怎麼可以瘋了似地咬他?他是她最愛、最重要的人哪。

  「乖!」他撫摸她披瀉而下的長髮,「哭一哭或許也能夠平靜你緊張的心情。」

  「嗚!」她賴在他懷裡哭得淒淒慘慘。然而一晌過後她的緊張和畏懼真的消減許多。

  她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他輕輕地吻去她的淚水。

  小紅和小綠敲敲門,「酒菜端來了。」

  單奕陽把他的妻抱起,讓她坐著。開了門栓,讓小紅和小綠將一桌子的酒菜擺妥。

  兩人彎身退下,並且將房門掩上。

  桌上擺滿一壺美酒和酒蒸羊肉、酒熏石首、酒燒香螺和酒潑蟹等等的可口菜餚。

  他替她斟酒、布菜。「喝個薄醉好人眠!你已經許久沒有沈睡了,這樣可是傷身體的……」

  「嗯。」她乖順地吃菜、喝酒。

  他又為她連連斟酒,「酒液也能平撫情緒」

  「相公,」她含淚地微笑,「你真的對我很好、很寵。」

  他驕傲地接受她真實的讚美,不過隨即又聽她補上一句,「可是你怎麼瞧都不像是疼人的丈夫。」

  單奕陽的驕傲笑容僵住,他不知該喜或是小小地教訓她。

  「呀!」潤潤跳起來,亢奮地大叫:「我想到了!」

  她衝進廚房,點燃大火把,迅速地找出茶葉碎渣和嫩草芽末,以及女兒紅。

  單奕陽跟進,一臉茫然,「你要做什麼?」

  「香茶、香草和酒香做成餅餡,這味兒絕對不可能有人想得出來,尤其是加上嫩草芽,這種清甜的野草炒肉末便是美味中的美味。之前我只用嫩草芽做餅;總覺得味道少了點兒什麼。」

  「不會吧!你要立刻做餅?」他擔心她嬌弱的身子。

  「拜託!」

  她的乞憐的眼神和她燦爛的甜笑全是他的罩門。他只有依了她,並且動手替她揉麵團。

  「相公,鋪子裡還有別的酒嗎?我想試試花彫或是另外的酒。」

  這一夜,兩夫妻忙碌到天明。當然,做丈夫的總是不時地偷個香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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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氏夫妻和十名鏢局鏢師在眾僕役的祝福聲中往京城趕路。

  「少奶奶加油!」

  「少奶奶一定拿第一!」

  不絕於耳的叫喊聲令潤潤催了淚,她倚著丈夫的胸膛,備覺她是老天爺眷顧的好命女。

  幾天後他們一行人已經趕到京城,主辦的知府安排所有參賽者住在太白樓。

  這比賽需要經過三個關卡。第一個關卡是知府,第二個關卡則是皇帝爺,最後得到老太后肯定的即是天下第一。

  「春天!」潤潤驚呼,開心地和范春天寒暄,「你怎麼也來比賽?你會做餅啊?」  

  范春天溫柔地淺笑,「親戚來參加這項比賽,我只是跟著過來當小差。」

  「這些時日,你過得可好?」

  「好。」

  「上回那個擄走我的惡徒沒有傷到你吧?他是個瘋子,硬是向我要啥手絹呢。」

  「只是被他打暈過去,不礙事。」

  「後天的比賽對北門口、對單府很要緊,我不陪你了,我想再試做一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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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你有上好的黑寶玉?」

  「是,夫人。」

  李天香最喜歡旁人敬稱她一聲夫人了,因為她只是知府的妾,而且還是第三個小妾。在府裡,她的地位只比奴僕高一些,知府帶著她出席酒宴的場合時,她不知忍受了多少白眼和冷嘲熱諷。

  而眼前的范春天總是對她必恭必敬,令她心裡舒坦極了,也受用極了。

  「走吧,後天的做餅大賽上我可是陪著老爺的人哪,不能太寒酸是不?」出身生張熟魏的她,由於屢次打胎而無法生育,所以她能夠憑借的就只是老爺子的歡愛了。

  她必須裝扮亮麗風華,以她的美色壓倒大太太和那兩個生了孩子的妾。一塊黑寶玉一定又可以叫她出盡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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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你先等一會,我去叫人來,委屈你了。」

  揮揮紗巾帕,李天香像是趕一隻蒼蠅似的。這范春天親近她圖謀的不就是從她這裡撈點好處嗎?否則她何必在聚賓樓時故意撞著她這官夫人,借此與她獻慇勤?

  她輕輕地壓撫她的髮髻,百無聊賴地在太白樓內走來走去。

  似乎有著食物的香氣哪!她順著香氣走去。

  廚房的籠屜上和餅鐺上放置好幾片餅食,光是那可愛的各式造型就已經引人注意,更何況是好聞的香味。

  她好像忽然餓壞了似的,伸手去拿一片花瓣造型的餅,「嗯,真好入口!」她接連吃上幾片,頻驚喜呼道:「這滋味簡直是天下第一絕!甜而不膩,香得使人脾胃大開。」

  她再拿起一堆人偶塑形的餅食,突然腹中一陣絞痛,她流了一臉的汗,「來個人救我啊!春天,范春天你快來救……救……」

  李天香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范春天一直冷眼旁觀,原本她是要親自送個餅給李天香,沒想到元潤潤所做的餅竟然香味四溢到吸引她來一嘗。也好,省了她還得費口舌哄她吃下……毒餅。

  沒錯,她在元潤潤的餅食上灑了無色無味的毒粉。

  因為她恨,深深切切地恨著。

  「元潤潤,你應該消失在這世上!你死了,師兄就會斷了對寶藏的癡妄貪念;你死了,他對你那曖昧初萌的情意也就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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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啦!死了人啦!」

  太白樓內一陣喧囂,沒多久,官差已經把這兒團團包圍。

  掌櫃和店小二以及許多參賽的人,異口同聲地把罪嫌指向潤潤。  

  「昨晚她借用廚房做餅,那些餅不是她做的會是誰啊。」

  「昨夜三更半夜的,我看見北門口的老闆娘身沾麵粉末,還笑著和我招呼呢。」

  捕頭一聲令下,官差們立刻破門而人,幾柄未出鞘的大刀架抵著正驚惶著的潤潤。

  「我沒有做有毒的餅食,真的沒有!我是來參加做餅大賽的呀!」

  「有什麼話到公堂上向知府大人伸冤去吧!那位中毒的婦人乃是官老爺最寵的妾室,你啊,距離死期不遠了。」

  「我不認識她,和她無冤也無仇的,為什麼要害她呢?」

  「押走。」  

  十名鏢師阻擋在房門外,他們不能讓「鏢物」受害。

  捕頭說:「倘使你們出手,自身也是犯了罪,知道輕重吧?除非你們想吃牢飯。」

  潤潤忙不叠出聲懇求:「十位大哥,我不能連累你們,你們趕緊讓開,千萬不能因我而遭殃。」

  「單公子出門為你買甜莓果串,如果他回到客棧得知夫人你被抓,一定大發雷霆,我們不能失責。」  

  「不!別動干戈,否則和官差抵抗可是大罪。」她怕得很,可是她寧願受罪也不可以拖牽旁人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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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大發雷霆!

  十名鏢師明明都是威悍大個頭,但是面對單奕陽的洶湧怒氣,也不禁縮了縮肩。

  「渾蛋!竟然敢動我的娘子!」他丟下手中的東西,搶過一鏢師的大刀,要闖進官府去救妻。

  「單公子請冷靜,單夫人的罪嫌恐怕難脫,還是從長計議為上策。」

  單奕陽已是怒髮衝冠,他咆哮:「計議個鬼!潤潤一定會被那昏官整治,我不能讓她受到絲毫損傷,她的一根頭髮我也不準有所損傷。」

  「但是這天子腳下……」

  「玉皇大帝腳下也一樣!」單奕陽的青筋暴凸,「身為丈夫的我倘若救不出潤潤,那麼我不如刎頸自殺,和她做一對同命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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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公堂之上。

  知府重重一拍,「說!你這惡婦下的是何毒藥?為什麼天香神智昏迷?」

  雙膝跪在地的潤潤答說:「我沒有在餅裡下毒!我做的餅也不可能讓人吃了得病,大人,請您明察。」

  驚堂木又拍下,「刁婦!公堂上豈容你狡辯!店小二等人皆可為人證,物證則是廚房裡剩餘的餅糕,你還不認罪!」

  「我沒罪!」

  「大膽刁婦!來人,用刑!」

  官差拿出一隻夾指的刑具,潤潤駭凜得全身顫抖。她怕那足以把指關節夾捏出血水的刑具,但是她不能認罪呀!這一認罪不只是她受冤枉,餅鋪的未來怎麼辦?老奶奶的期望豈不是落空?

  她閉起雙眼,伸出雙手,等候著可畏的刑具。

  然而公堂外起了一陣刀劍聲,官差們紛紛抽出佩刀嚴陣以待。

  片刻,手持雙刀的單奕陽以驚人的速度「擺平」一個個官差,他來到潤潤身旁,焦急憂慮地瞅視面容憔悴的妻。

  「潤潤,你有沒有受傷害?這狗官對你杖責?或是恫嚇?」他的雙刀指向已經呆若木雞的知府,淒厲如鬼魅的神色震懾住堂中所有人。

  「饒了……」師爺躲在桌下,尿濕了一褲子。

  潤潤搖頭,再搖頭,她的苦苦壓抑懼意在瞧見丈夫的頃刻間完全崩潰,她趴在他胸懷裡啜泣,發顫。

  單奕陽原本想砍了那狗官的頭,但是娘子的慌亂不安他知道得先安撫。他擁攬著她往公堂外走離。

  捕頭拖著身,「稟告大人,兄弟們全掛了彩,但是沒有人死亡。」

  知府如夢初醒,他氣惱地把驚堂木摔下地。

  「傳令下去,務必捉拿那一男一女!連官府也敢闖,官兵也敢傷,簡直不把本官放在眼裡,如果本官拿他們無可奈何,百姓們豈不是要笑話,今後本官又如何治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26 16:20:47


  「不怕,不怕了。」單奕陽帶著潤潤來到一間破廟歇息,他心疼地吻她。她的身子仍然打著哆嗦,可以想見她內心的惶惶然有多麼地折磨她。

  「有我在,任何人休想傷你毫髮。」

  「……嗯。」慢慢地,潤潤哭累了,哭倦了,倚在他懷裡睡著了。

  單奕陽將她放在軟草堆上,往破廟外走。潤潤必須吃些安氣寧神的藥,否則她的身子恐怕撐不住。

  細微的交談聲令他停住步子,他藏身於小山坡旁的高大草木間。

  宋威憤懣的聲音傳人他耳中——  

  「最毒婦人心,你竟敢用計害她!你忘了,她對你這假孝女的收留恩情。」

  「因為我恨她!」

  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他在哪裡聽過?

  「我恨她,我恨她憑什麼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你的心!你不是薄情的人嗎?我可以忍受你不愛我,我可以守著你一輩子,但是我不能忍受你對那個……」

  「你胡說什麼?」

  女子尖刺地、椎心泣血地悲嚎出聲:「前幾日我在你的房中點上催情迷香,那是師母獨門的方子。」

  「你太大膽了!我是你的師兄,你說,你下的鬼迷香意圖為何?」

  「因為我愛你愛得好累,好辛苦,你對元潤潤的態度使我懷疑,她在你心中快要追上另外半條手絹的重要性。女人的直覺通常是敏銳的,所以我下了迷香,因為我要你說出你的真心話。」

  「那鬼迷香可以令人說出真心話?」宋威的嗓音有異常高亢的興奮。  

  「是的,當你昏迷的時候,你對著我聲聲呼喚著潤潤我愛你!你可知否,這句話不但傷得我體無完膚,甚至傷了我的驕傲!我哪一點不如元潤潤,我和你在同一個師門青梅竹馬的情誼居然比不上……」

  「原來你嫉妒她能夠得到我的感情。」

  「嫉妒?對,嫉妒可使人瘋狂!我不只越來越嫉妒她的幸運,我也越來越希望她可以消失,她是我不可存在的情敵,所以我一定要她永遠消失在你的視線內。她是無辜,但是誰來憐惜我十年的深情無處寄!師兄,是你害她的,你不該捨我就她,她都已經成婚了,你還打著她的主意。」

  「給我迷香!有了迷香,她就無法不說出手絹的下落。」

  「別奢望了,催情迷香只能逼人說出真情意。師兄,這幾天我天人交戰的痛苦你可會憐疼?我不是殘忍的人,但是當你受了迷香藥力把我看成元潤潤的時候,我什麼也顧不得了。我的苦戀……哈,元潤潤憑什麼令你對她產生特別的情愫。」

  這聲音彷彿是……是范春天!他一定要把她千刀萬剮。然而她接下來的話使單奕陽勉強忍著氣。

  「你在意的是寶藏的下落或是她的安危?難不成你要劫牢?她這回死定了,知府大人也許等不及秋斬,那李天香可是他最疼的寵妾啊。師兄,你和我是注定要相依為命的,你不愛我,我忍,但是我絕對不讓你愛上另一個女人,元潤潤若死,你的心也就死了。」

  「我想要人財兩得有什麼不對?那批黃金珠子……」

  「寶藏、寶藏!你和你爹為了寶藏找了十幾年,元潤潤就快死了,那條繪著藏寶圖的手絹也就永遠沒有人得知它的去處,你絕了這心思吧。我們找個僻靜之處隱居,可好?」她願意吃野菜飽腹,只要能夠和他廝守。

  「不!」宋威掐住她的喉口,「元老頭搶走我父親心愛的女人,我父親甚至把我那夭折的親妹妹的小名取為潤潤,他妄想一生的寶藏,眼見就快落入我的手中,你敢壞我好事!」

  「你不必妄想……咳咳!那牡丹手絹不是早毀了就是……」

  「就是什麼?你說!」他的眼中浮現出妖詭異彩。

  范春天低低地笑,咳出了淚水來。「師兄,你知道我多想和你一塊死嗎?我受夠了!你怎麼也看不見我對你的一片真情。」

  「交出毒粉的解藥!」

  「那樣我就是自承下毒嫁禍的罪!知府會砍了我,你一點兒也不會捨不得我死是不是?為了你我用計謀害潤潤啊。」

  「你的死活比得上寶藏,比得上潤潤嗎?」

  「放開手,我把解藥交給你。」她微笑如春風,如同她的名字。她了然她的心……死了。

  他放了她,她將一瓶藥交到他手中,同一時刻她快速地吻住他。

  他陡睜大眼,擊去一掌推開她。「你把什麼送入我口中?」

  「愚笑藥。」呵呵。

  「那是什麼?又是師母傳授予你的鬼藥?」

  「只要再一會兒你就會很快樂了,任何煩惱都不會再困擾你的……師兄,這個愚笑藥沒有解藥哦!你這一生一世都將愚呆如三歲孩童,不過我會照料你,咱們兩人相依為命到白頭。無論你愛我不愛……呵呵呵。」

  宋威驚懼至極,連忙坐下運氣,然而頭疼欲裂的腦子使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不停,不及片刻他便昏厥。

  「呵呵呵,師兄,你為什麼要逼我下狠招呢?我的心也會痛的。」她靠近扶起他,輕輕搖晃著,彷彿他是她的孩兒一般。

  單奕陽大跨步越過草木現身,他雙眼散發戾光,當她是殺父殺母兇手似地仇視。

  「范春天,你和姓宋的是同路人,姓宋的是那個蒙面人!」  

  「你都知道了呵,」她別開頭,「也好,你殺了我吧,我和師兄投胎轉世後也許能成為一對有情佳偶,我活得好倦呵。」

  他氣得一掌擊去。

  「奕陽……」

  他的掌風連忙收住,「潤潤?」

  潤潤艱辛地喘著氣跑過來,「我只睡了半晌,他們的對話我全聽見了。奕陽,別殺她,她是個可憐人。」

  「可憐?她的可恨……」

  「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放她一條生路,她愛得辛苦……」

  范春天將一瓶藥放在地上,還是笑著,「這藥讓李天香服下她就會甦醒了。潤潤,你惱怨我不?…」

  潤潤搖搖頭,「你不壞,只是傻。總之,我和你是朋友……」人總會一時衝動做了錯事。

  范春天在宋威的身上拍了幾拍,找出他隨身收藏的手絹。

  「這是藏寶圖的另一半,你的爹爹和宋伯父同是前朝皇帝的侍衛,這份藏寶圖是前朝皇帝自縊之前撕成兩半,分別由他們保管,以便做為

  後人復國大業的根基。」

  「可我從來不曾聽爹娘談起什麼寶藏呀。」

  「你的雙親沒有留給你牡丹手絹嗎?算了,這手絹給你,對我而言全是煙塵往事了。對師兄來說,他也已經不再需要了。」

  「春天……」她淒涼的喟歎使她心酸。

  「潤潤,我欠你一份恩,來世再還你吧。」從今爾後她將和師兄隱居野林,生死相從。

  這世上再無宋威和范春天,只有一位呆傻男和一位守著他的黯然傷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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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香服下解藥後完全甦醒,她的說明無疑是潤潤無罪的利證。

  但是潤潤卻來不及參加做餅比賽。

  她沮喪不已,幸賴有單奕陽不時地安慰。可仍是有憾呀,明年也許就沒有這賽事了。

  她覺得無顏見人……

  一回到揚州境內,小毛子和小夏子分別敲鑼打鼓的叫喊——

  「歡迎大少奶奶回來!歡迎大少爺回來!」

  「你們……」應該曉得她有負眾望呀,為什麼還燦爛地笑開懷呢?

  單奕陽點點她的鼻尖,假裝吃醋,「這兩個小傢夥先問候你這大少奶奶呢,我這大少爺好像是你的附屬品。」

  潤潤虛弱地勉力一笑,「我失敗了,連第三名都拿不著。」

  「不準再自責,否則我一把大火把餅鋪給燒了。」

  「相公。」她又一次痛快地把眼淚抹在他的衣襟上。

  此時,北門口餅鋪外站了一列奴僕,每一個人一見到單氏夫妻一致高聲呼喊:「大少奶奶萬歲、萬歲、萬萬歲。」

  潤潤被逗笑了,「我又不是皇帝爺,胡說可是會惹禍。」

  小樁子開心地拍手,「大少奶奶笑了!終於笑了!」

  小紅大聲地說:「咱們說的萬歲、萬萬歲指的是大少奶奶長命多福嘛!」

  單奕陽擁著嬌妻進門,低聲訓她:「不準再掉淚!我的衣服都讓你哭濕了。」

  「……」她還是想哭呀,怎麼是好?她真是太幸運、太幸福了。

  單忠親自沏茶來,「大少奶奶請喝茶,這是老夫人特別交代的嚇殺人香茶,名貴得很。」

  「是挺名貴!我這個當孫子的也沒能嘗過一口。」

  「奶奶她……她一定很失望。」潤潤一顆頭低垂。

  「大少奶奶錯想了!老夫人疼你疼得很哪。」

  所有僕役一字排開,恭恭敬敬地行一個大禮。

  「大少奶奶永遠是我們的當家,北門口餅鋪只有你能夠帶領我們。」

  「老師傅、單管事、小夏子、小毛子、小樁子、小紅、小綠……」她向他們彎腰行禮,哽咽著說:「謝謝你們的支持。」

  單奕陽由衷地笑了,對他而言,潤潤的低落情緒才是他生命中的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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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靜靜的。  

  潤潤躺靠在丈夫懷側,他讓她枕在他的臂彎。

  「原來奶奶是因為當初我披在你身上的外袍,自以為是地視你為長孫媳人選,難怪她會把餅鋪交由那時仍是『來歷不明,的你。」

  「如果不是小紅把這袍子找出來,我真的忘了它的存在。」

  他吻了她的羽睫,「你哦,居然把袍子隨手塞在床榻下,幸好小紅清掃得仔細。」

  她羞澀得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你想,當時是不是老奶奶把我的衣裳剝了,好嫁禍給你?」

  「這是懸案嘍,問不出來的啦。單家的老夫人多精明。」他倏地翻過身,含情脈脈地瞅向她,「說到脫衣裳嘛,娘子,為夫的我已經忍耐許久。」

  潤潤撒嬌的一瞟。

  「咦?」他的動作忽止。

  「怎麼?」他幹嘛儘是瞧著她的小抹胸瞧呢?

  「你的牡丹花小衣……」

  「就是小衣裳嘛!」人家會害臊,「是我娘親手為我繡的……」  

  他跳下床,把放在暗格中的手絹取出。「這兩朵牡丹花的繡工一模一樣,連布料子也雷同。」

  她也不禁一震,然後和他對視半晌,「藏……寶圖!」

  解下她的小抹胸,他仔細檢查一番,「這是由兩件不同的布料子所裁縫出來的兜衣。」

  她接過手用小剪刃拆開,繡著牡丹的小塊布料果然是手絹兒。

  兩塊手絹拼接起,背後的圖案果然是藏寶圖。山峰和流水,以及批注的小文字。

  「這個地方……」

  「是餅鋪後的白壁山峰!」她低呼:「天啊!宋威想了多少年的黃金珠子竟然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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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挖出來的黃金珠子居然有著十一大箱!

  亮橙橙的黃金燦爛得幾乎使人睜不開眼睛。  

  「娘子,你將是天底下最富貴的女子。」

  「這筆錢我另有用途。」

  潤潤把三箱的黃金珠子拿來接濟貧窮,餘下的八箱黃金珠子做為開設百間鋪子的開銷費用和教育人才的學堂。

  她免費親自教授有心學習的人做餅,這還不夠,她讓困窮的人擁有自己的餅鋪,當然嘍,大江南北的百來間店肆,全部掛上北門口的匾額和迎風招搖的大布旗幟。

  由於潤潤所研發的餅食不但可口,而且種類多,即使天天飲茶配食也不覺膩,所以餅鋪的每一間分店均是生意興隆,單單是僕役人數就有三千人。

  位於揚州總店的鋪子請一百個僕役,潤潤把整條街全買下,做為僕役們的居所和擴建的廚房。

  小毛子等三個人升格為小管事,他們的工資優厚到比個七品官還多上三倍。

  單老夫人時常看著大布旗幟喜極而泣,老淚縱橫的她總是說著:「我這老太婆可以安心,而且高傲地去見老太爺了!」

  只有一個人常常一邊揉拌麵粉團,一邊猛歎息。他的落腮鬍子又蓄留了。

  惟一能夠令他朗朗大笑的時候,便是潤潤偶爾為他溫柔地刮除落腮鬍……

  他的娘子太忙、太忙了!他這閨中怨夫總是嘮叨著與她相處時光被餅鋪給瓜分許多。

  不過他揉麵團的功夫可以稱得上高手!然而他已經好久不再耍刀舞劍……

  忙啊!

  忙得充實、愉快,他的嘮叨只要單大少奶奶親吻他一下即刻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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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隊官兵進入揚州城,人人驚惶。

  隊伍停在餅鋪之前,坐於轎內的老太監拿著聖旨。

  「跪——」老太監一進餅鋪銳目一掃,眾人連忙趴跪下。

  「奉天——」老太監一一念出聖意,語畢,每個人都呆怔住。

  「元潤潤接旨。」

  潤潤起身,接過聖旨。過了半晌,她忍不住請問一下下——

  「公公大人,敢問一聲,皇帝爺為什麼會賜封北門口為天下第一香?」

  老太監依然很嚴肅,他沈聲道:「貴妃娘娘的親戚時常帶些糕餅進宮,某日,娘娘吃著北門口位於京城的圓凸餅,娘娘驚喜地獻給太后,太后一嘗立刻嘴不離餅。」

  頓了頓,老太監一不注意便洩漏笑意,「因此,太后吃遍北門口的每一種餅食,當她吃到以酒香和青嫩芽、茶碎渣末所做成的餅食,不但脾胃大開,連夜裡亦是好眠著。所以聖上特下聖旨。」  

  「哦。」應該高興的嘛,可是她只是牢牢地緊抓著聖旨。

  單奕陽知道她心中的喜悅是筆墨無法形容,他摟抱她的腰,順便提供她一個隨時可以抹眼淚的胸膛。

  老太監大手一揚,幾個官兵把一塊大面匾額抬捧過來。

  天賦異餅

  「這是當今聖上御筆親封,單大公子、單大少奶奶,這份聖恩可是大大的榮耀。」

  看著烙印著「天賦異餅」四個大字的匾額掛吊上北門口店肆之上,潤潤整個人投入單奕陽的懷抱中又哭又笑——

  「相公,我拿到了!這聖恩要比全國做餅大賽還要響噹噹!」

  「是啊!」他拂起她飄垂在頰邊的一綹髮絲,「你這單大少奶奶的名號一定是舉國皆知了。」

  她的喜悅也感染了他,一直以來他的烈性子全讓她給磨成似水柔了。

  「恭喜大少奶奶!賀喜大少奶奶!」小毛子、小樁子和小夏子笑咧開大嘴。

  整條街鑼鼓喧天,隱約中,似乎有人笑得極為用心暢懷——

  「大少奶奶當家做主,北門口天下第一香!」

尾聲   
  今兒個是單老夫人的壽誕之日,單府上下是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遠從各地前來祝壽的賓客絡繹不絕,當然也包括了單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子和孫媳婦們嘍。

  「相公,再陪你揉下去,咱們肯定趕不及給奶奶祝壽了!」潤潤笑著將烤好的小甜餅一個個排在木桌上。

  「哼,我偏不信,一個小小的麵團竟然能折煞我這個英雄。」單奕陽滿是怒氣地盯著粘在手上的麵糊瞧。

  「唉,我的好相公,奶奶期待的大禮豈是幾塊餅就能了結的?」況且你的餅她也沒那個膽吃啊!

  「什麼禮你快說,我這就上街買去!」聞言,他隨即甩掉手上的麵糊。

  「別急,這禮可買不到的。」拿濕布輕擦他的手,潤潤故做神秘地笑著。「不過我保證奶奶一定樂開懷。」她拉著他往外走去。

  「唉!」在大廳上,喝了口嚇殺人香茶,單老夫人再歎了口長氣。

  「老夫人,今兒個是你的壽誕,萬萬別再唉聲歎氣下去了啊!」單仁憂心地說著。  

  「你不懂啊!」她語重心長地說:「瞧瞧別的老婆子,到我這個歲數哪個人不兒孫滿堂的?哪像我只有乾瞪眼的分!」

  虧她還費盡心思幫四個孫子討了四個孫媳婦回來,結果連個耗子也沒瞧見!

  「老夫人,四位少奶奶給你送禮來了!」一位丫環興沖沖開門進來。「她們這會全在外頭候著呢!」  

  「唉,還不是送些珍奇古玩嘛!」單老夫人無奈地點點頭。「也罷,讓她們進來吧!」

  四位美麗的少奶奶笑著踏入大廳。

  「祝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真乖!」單老夫人笑得有點力不從心。「禮擱著就好,你們破費了!」

  「奶奶,這禮不用破費,也擱不得哪!」她們有默契地比比自己的肚子。

  「咦……啥意……」順著她們的手勢望去,精明的單老夫人隨即明瞭。

  「哈哈哈!太好了,我老婆子終於有曾孫抱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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