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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47:09

櫻桃<對你想入非非>

「我先介紹我自己,我今年三十歲,父母雙亡,家中有一個十七歲的小妹。
我對伴侶的要求是能夠理家,料理三餐,疼愛小姑,有心生育,願意親自教養小孩。」
天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
居然有人找老婆結婚,不談感情,只是為了生兒育女?!
要是去掉「能夠理家」、「料理三餐」、「疼愛小姑」,
說不定任何一隻白嫩母豬都可以符合他的期待與要求。
好在他根本就認錯了相親對象,
不然她可不敢保證,上菜以前會不會有一個熱辣辣的巴掌賞給他當前菜。
而且,瞧瞧他說那是什麼外星話啊!
居然還說女人的「功能」都一樣?!
更說他自認認人的功力很差,要她去染個頭髮以免他將來認錯老婆?!
哼哼!為了拯救一個即將陷入萬劫不復之深淵的女人,
她決定要狠狠的教訓一下這個史前大沙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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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47:42

楔子

    紐約,高級公寓,時尚派對。

    白色的空間,俐落的設計,室內的一切過分強調極簡風格,反而讓人有種空曠的感覺。

    但,沒有人在乎。

    一群纖細苗條的模特兒,腳下像騰雲駕霧似的晃過來飄過去,嬉笑成一團。

    桌上的精緻點心沒人去碰,侍者穿梭在人群中,放在銀盤上的香檳卻大受歡迎。

    「可惡,Eliza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有來!」

    一個中外混血美女跺著腳,精緻妝容下是憤怒到了極點的神情。

    「Marrie,有點耐心,再等等吧!」她身旁的男伴聳聳肩,不是很在意。

    「你不知道今天對我有多重要,我千交代、萬交代叫她一定要出席,她是主角,怎麼可以不到!」說到最後,她甚至氣得咬牙切齒了起來。

    「她不到,我們還是可以玩得很盡興啊!」男伴親她的臉頰想安撫她的怒氣。

    她嫌惡地避開。「我要她當眾承認,說她已經不再是我的對手了!」

    「我真是搞不懂妳,Eliza不過是經紀約到期,就算她退出模特兒圈,妳也不必敲鑼打鼓的為她宣傳啊!」

    「錯,是為『我』宣傳。」Marrie恨恨地說道。「你知道有多少廠商正在考慮要選我或選她代言嗎?只要她宣佈退出,那些代言就都是我的了!」

    她萬分堅持,在時尚圈裏,極具中國風情的面孔只要她這一張就夠了。

    「我敢打賭,妳的客人直到喝得爛醉,被送進計程車裏,還是不知道今天的主題是啥,就算她現身宣佈退出,也不會有誰記得。」

    「我不在乎,只要能把這個風聲放出去就好。」

    男人搖著酒杯歎息。「妳覺得誰會在乎主角未曾出現的引退派對?只怕妳費盡心機,卻毫無效果,這筆錢反倒像是丟進太平洋裏喂魚去了。」

    「噢!該死的,難道你就不能講幾句好聽點的話嗎?」

    派對的女主人Marrie低吼一聲,難以忍受地踱到一邊去。

   

    在此同時,一個黑髮黑眉黑眼的美麗女人正在機場辦手續。

    她像個鄰家女孩,頭戴棒球帽,一身普遍的牛仔裝,背著簡單的行囊踏進登機門。

    當大鐵鳥沖飛上天,她往窗外看去,俯視著底下的萬戶燈火,雖有點不舍,卻毫無眷戀地呢喃──

    「Bye-bye,New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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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48:38


    「抱歉,我來晚了,路上塞車。」

    一句簡單的解釋,沒來由地空投在她頭上。

    範可頤的視線從窗外的車水馬龍轉回身處的義大利餐廳內。

    是哪個冒失鬼想來搭臺子?一股怨氣在她肚子裏醞釀著,準備發作。這是怎樣?時光逆流,在臺灣,女人不能自己上餐廳用餐是不是?

    打從她進門的第一秒,服務生就告訴她──

    「您,一個人?」他皺眉,還扁扁嘴,外加瞥給她一個古怪的眼神。「等一下如果客人太多,我們會為您安排並桌,先請您原諒。」

    原諒個頭啦!一個人占去角落窗邊的小小圓桌並不過分吧?她不介意服務生把另一把椅子拉走,但是並桌……瞧瞧,那頭還有三個人占走六人座的惡劣示範耶!

    她深吸一口氣,焗烤起士與熬燉番茄的香味稍稍減少了她的不滿。

    她抬起頭來,只見一個高大男人走過來,迅速坐進她對座的椅子裏。

    他的腳很長,她也不遑多讓,小小的圓桌下,四隻腳立刻短兵相接。

    扣!他的膝蓋重重的撞上她的。好痛!

    範可頤怒瞠他一眼,見他收回腳,讓小圓桌又劇烈的搖晃了好幾下,她不禁瞪大眼睛,趕緊伸手扶穩高腳杯。

    男人挺直腰杆,看了看她的餐盤,好像對只剩半盤的義大利面頗有意見,一雙藏在黑色鏡框下的炯炯黑眸幅射出一堆不滿。

    「妳已經先點餐了?」

    他是誰啊?撞到人也不道歉,還這麼沒禮貌地瞧她的餐點,甚至指責她沒等他一起用餐……

    慢著,她知道了,該不會這魯男子認錯人了吧!

    「喂,你……」

    她正想化解誤會,他剛好伸手招來服務生。

    服務生帶著一臉「恭喜妳終於等到他,下次別再跟男朋友賭氣啦」的豐富表情,迅速遞上menu。

    「給我今日特選濃湯、辣味西島風茄汁牛菲力寬面、特級牛排。」他轉頭問她。「妳要不要來一份提拉米蘇?這裏的提拉米蘇味道很不錯。」

    搞什麼?他到現在還沒發現認錯人了嗎?如果那副眼鏡是裝飾用的,拜託他摘下吧!走復古風也不是這種走法。

    看他手指咑咑咑地敲在桌上,好像等得很不耐煩,她先咽下悶氣,回答。

    「我已經點了。」

    「我也要一份提拉米蘇。對了,先給我一杯美式咖啡。」

    服務生記下單子,收回menu後就轉身離去。

    黑咖啡立刻由另一名服務生雙手奉上。

    他把奶精與糖球率性地拋回服務生手上,舉起馬克杯大大的啜一口。

    「忘了自我介紹,敝姓樓,樓懷正。」

    說著,他突然又伸直腳,小圓桌再度劇烈搖晃,她的玉腿冷不防地又被他碰著了。

    「你這個……」魯男子!

    她直接抓穩桌沿,正要抱怨出聲,他已經開口截道:「這張桌子太小了,我請人換張桌子。」

    要換你自己換,小姐我才不想跟戴著黃秋生招牌殺人魔鏡框的臭男人一起用餐!

    沒想到他才示意一下,她還來不及出聲抗議,三個服務生就趨過來主動又迅速地把她的餐盤移到四人座的舒服位置上。

    這根本是單身歧視嘛!她一手拿著叉子,只能忿忿地逐「晚餐」而居。

    等服務生把桌面處理好之後,他坐下來,舒一口氣,轉了轉脖子,雙腿終於能夠盡情的伸長。

    她乘此機會仔細打量他。

    他很高,根據目測,應該有一九○公分,穿著外表……似乎太隨意了些。

    白色短袖Polo衫與牛仔褲都有「使用過度」的痕跡,不過倒是洗得很乾淨。從他過長的髮型判斷,他應該很久沒上理容院了。

    這男人說穿了就是不修邊幅!

    不修邊幅的人看起來通常都很沒勁,但他偏偏不同,雖然外表不夠稱頭,卻有股不卑不亢的氣勢,儘管餐廳裏多的是西裝革履的體面男士,但他隱然散發的自傲卻讓在場的男性同胞相形失色。

    這傢夥是做什麼的?她不禁開始有點好奇了。

    他端起馬克杯。「第一次見面,我不希望讓妳留下被毛手毛腳的印象。」他在暗示剛剛的「身體接觸」絕對是個意外,他不是故意的。

    原來是第一次見面啊!怪不得他不知道自己認錯人了。

    「我記得介紹人沒提到妳有這麼高。」

    介紹人?難不成他是來相親的?

    這可有趣了!範可頤心裏頭的烏煙瘴氣頓時一掃而空,淘氣的性子溜出來作祟。

    瞧他這副德行,應該是被放鴿子了吧!

    嘿嘿,且讓她陪他過幾招,誰要他自己送上門來,剛好讓她打發無聊時間。

    「聽說妳是位小學老師?」

    「嗯。」她漫應一聲。雖然不是小學老師,但她也即將成為「師」字輩的。

    「妳長這麼高,會不會嚇到小朋友?」他認真地問。

    範可頤拚命壓抑瞪他一眼的衝動。

    幸好她不是他的相親物件,不然她可不敢保證,上菜以前會不會有一個熱辣辣的巴掌呼來當他的前菜。

    「我記得照片裏的妳比較胖一點,好像也沒這麼年輕。」

    除了巴掌前菜以外,她確信,他還會被賞一顆爆栗當作特別招待。

    「我一向不太上鏡頭。」她模棱兩可地混過去。

    樓懷正仔細的端詳她。不上鏡頭會差這麼多嗎?

    眼前的她真的是位難得的美女,不是說她很漂亮,而是很有型。細緻的瓜子臉、白嫩的肌膚、飽滿的紅唇、尖挺的鼻樑、彎彎的柳眉,還有那雙極具中國風的丹鳳眼,眼尾斜挑,波光流轉,不見邪氣,卻很有韻味。

    他忍不住在心裏咕噥幾句。

    見鬼了!打從十年前,他就把國文課本丟進雜物間去生灰塵,從那之後,腦子裏裝的都是JAVA程式語言,現在哪來那麼多的辭彙形容眼前的女人?

    不過,橫看豎看,她都不像會參加相親宴的渴婚族,他不相信她沒人追……唔,或許身高會帶給某些男人壓力,但她的外表卻會讓人眼睛一亮,沒看見她美麗的男人簡直是個瞎子。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他知道介紹人今天不克作陪,女主角單身赴會時,才會在餐廳裏一眼就認定了她。

    是她沒錯吧?

    他下意識瞥了四周一眼,餐廳裏就她一位單身女客啊!小小的疑惑閃過心頭,很快就消失無蹤。

    「介意我先吃嗎?」她饞兮兮地看著快要涼掉的義大利面。

    他比了個「妳請用」的手勢。

    她優雅地用叉子卷起麵條。「你從事什麼工作?」

    「科技產業。」

    「任職?」

    「總工程師。」他語帶保留。

    經驗告訴他,第一次見面,交淺不需言深,沒必要告訴對方,他鞠躬盡瘁的這家科技公司赫赫有名,而且「剛好」是他在當家。

    範可頤緩慢地點頭。怪不得他這麼「古意」!聽說資訊業是個燃燒生命的地方,一踏進那個恐怖魔域,就得奉獻全部精力,至死方休。

    科技產業風起雲湧,造就不少科技新貴,這些新貴口袋麥克麥克,人生卻虛空虛空,休閒?沒有!嗜好?沒有!姻緣線?更沒有!

    比當大頭兵還慘!

    這些年她人在國外各地跑,偶爾也會關切老家的消息,科技新貴排隊跟政府單位女職員相親配對的消息,早已不是新聞。

    這個男人難道沒趕上那些列車?還是因為造型邋遢,被提前踢下了車?

    「既然我們都是以結婚為前提來相親的,就應該開誠佈公地談。」

    樓懷正取下眼鏡,揉了揉因工作過度而發酸的眼睛。

    Oh,MyGod!這男人有一雙性感電眼耶!

    濃墨般的瞳仁又黑又亮,長長的睫毛卷翹得讓人嫉妒。當他抬眼凝視她的時候,百萬伏特的電流啪嗤啪嗤地朝她擊出,幾乎讓她迷了眼。

    「我先介紹我自己。我今年三十歲,父母雙亡,家裏有一個十七歲的小妹。我對伴侶的要求是能夠理家、料理三餐、疼愛小姑、有心生育,願意親自教養小孩。」

    他說到一個段落,服務生剛好上菜,他立刻把眼鏡戴回去。

    咻!電眼魔法消失,只剩下那番話回蕩在耳邊,聽了著實刺耳。

    「妳呢?」變態黑框眼鏡男問。

    她?她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要是去掉「能夠理家」、「料理三餐」、「疼愛小姑」三個條件,似乎任何一隻白嫩母豬都可以符合他的期待與要求。

    科技新貴情感之麻木的,她總算見識到了!想著想著,一股氣不禁隱隱在她的胸口衝撞。

    他切下一大塊牛排,豪邁地塞進嘴裏。

    「哦!剛剛忘了說,我不會干涉伴侶的工作,要繼續工作也好,想辭職也無所謂,我賺的錢夠養一個家,我只要另一半當我的最佳後盾,讓我能安心工作就好。」他咕嚕咕嚕喝下半杯咖啡,招手要人續滿。「我的條件就這樣,簡單明瞭。」

    他不說後面這句還好,一說就讓範可頤壓不住那股氣了。

    「我也來介紹我自己。我今年二十五歲,對伴侶的要求是,能夠理家、料理三餐、疼我愛我、有心生育,願意親自教養小孩。」

    他卷麵條的動作倏地打住,鏡片後的眼睛輻射出疑惑。

    她豎起一根食指,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說:「哦!我剛剛忘了說。我不會干涉伴侶的工作,要繼續工作也好,想辭職也無所謂,我賺的錢夠養一個家,我只要另一半當我的最佳後盾,讓我能安心工作就好。」

    她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地砸回去還給他。

    「妳在跟我開玩笑?」他偏著頭,問得不是很確定。

    這話聽起來太耳熟了,她簡直在鸚鵡學舌,表情之誇張的,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冒犯了她。

    但他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嗎?樓懷正委實想不起來。

    她氣定神閑地微笑,撥弄著餐盤裏的食物。

    「哪是啊!我是在徵求『家庭煮夫』。」她講得一本正經。

    「那妳怎麼會來跟我相親?」條件不合嘛!

    她哪知道啊!是他自己跑來半路認老婆的耶!

    她聳聳肩,好整以暇的把卷好的麵條送進嘴裏。

    醬汁沾到唇邊,她探出舌頭輕舔了舔,不願錯過任何一滴美味。

    他被那一點緋紅吸引住,目光流連忘返,一時之間竟然拉不開眼神。

    「嗯哼!」她出聲喚醒他的神志。

    不會吧?她只是舔個嘴唇,沒別的意思,他也能著迷成那樣?這男人該不會想討老婆想瘋了吧!

    樓懷正回過神。「我無意冒犯,但是小學老師的薪水夠養一個家嗎?」

    他還認真討論起來,這代表他已經在考慮她了嗎?他知不知道她其實是在諷刺他啊?範可頤氣在心裏。

    「比起來,總工程師的薪水與分紅配股,比較能讓生活安定無虞吧!」要命,他發現自己居然在說服她,而且邊思索著居家工作寫程式、遙控公司運作的可能性。

    該死,這是未曾有過的事!

    「那要看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她假笑一下。「對了,我好像沒聽你提到『感情』,難道只要符合標準,就算沒有感情,你都可以接受對方當你老婆嗎?」

    他投來責難的一眼。

    「以結婚為前提的相親,只要彼此合得來,應該就夠了吧?感情可以以後再培養。」

    是喔!在成為你專屬的苦命女傭兼生育工具的期間,再來培養,是吧?

    她在心裏忿忿地回嘴,為未來的樓太太感到不值。

    他切下一塊牛排往嘴裏送。「再說,女人不都一樣?」

    他那在後頭補充說明的話好像很容易惹惱她。

    「你是說,女人都一樣?」她握緊了叉子,控制自己不要戳到他頭上去。

    「有什麼不同嗎?就是會煮飯、洗衣、生孩子、帶孩子……我想,功能都差不多吧!」

    「功能」?她兩眼一瞪。

    「而且我認人能力很差,只要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在我看來都沒什麼分別。也許應該請我老婆去染個比較特別的發色,這樣我才不會認錯人。」

    認錯人?她開始磨牙。

    「如果找到一個老婆,日子就輕鬆了,我可以在事業上專心衝刺。最近我老覺得時間不夠用,case堆積如山,追根究柢就是有後顧之憂,才會……」他說著說著,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範可頤快要爆炸啦!她雙掌往桌上一拍。「你把我們女人當作什麼了?」

    他猛然被她嚇回神。

    「什麼『什麼』?」他一臉錯愕。

    「誰願意犧牲一輩子當你的黃臉婆,成就你的人生大業,還幫你生兒育女,屎尿飯菜一把抓,你未免把女人看得太扁了!」

    她激動的反應隨即引來餐廳裏所有人的注意。

    「客人,請你們交談小聲點。」一個服務生彎著腰,冒死進諫。

    不過誰也沒理他,他黯然的縮回角落。

    「妳……」樓懷正震驚地盯著她,一時間回不了嘴。「妳……」

    「我怎麼樣?說啊!光把眼睛瞪那麼大有什麼用?」該死的性感電眼,藏在那副黑框眼鏡後面恰恰好,省得出來亂招桃花!

    「我……我……」他張口又閉口,終於吐出一句。「我的眼睛本來就這麼大!」

    如果不是怒火攻心,範可頤可能會爆笑出來。

    魯男子是真呆還是假呆,擠半天隻擠得出這句話?

    她正了正臉色說:「像你這種以自我為中心,踐踏女人一生,期待夢幻嬌妻為你做牛做馬、犧牲奉獻,讓你自由自在樂逍遙,還追求個人事業!條件這麼苛,娶不到老婆算你活該!」

    「我什麼時候……」樓懷正猛然醒悟。「妳剛剛說那番徵求『家庭煮夫』的話,都是在唬我?」

    「唬你是怎樣?不唬你又怎樣?你都可以大言不慚,漫天亂開擇偶條件,我為什麼不能討個老公好過年?」

    樓懷正又驚又怒。

    他自認講話實際,願者再上鉤就好了啊!幹嘛把他批得灰頭土臉?

    還有,就算用所有的現烤披薩砸爛他的頭他也想不到,剛剛那個溫柔細緻的丹鳳眼美女,居然會凶成這樣,跟母夜叉一樣壞。

    幸好這只是相親,不是結婚,不然他非上演「落跑新郎」不可!

    「妳先坐下來慢慢說。」他不喜歡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更不想太出名。

    「樓懷正!」偏偏在眾人之中,就有人大聲叫出了他的名字。

    天啊!

    他轉過頭,還有讓他更驚訝的──他那「不克作陪」的介紹人,居然出現在樓梯口!

    「你在那裏做什麼?」

    介紹人的身邊,站了個身材比例都比母夜叉小了三號的袖珍女人。

    「你手機怎麼沒開?」

    他連忙從口袋裏掏出來一看,頓時懊惱透頂。

    「噢,我又忘了充電。」看,這就是沒有老婆的壞處!

    「搞什麼?安排你相親,結果你居然帶另一個女人到同一家餐廳來?」介紹人咄咄逼人的說。「你嫌砸我招牌不夠,還想踢館是不是?」

    樓懷正一臉疑惑。

    「相親的物件,不就是她嗎?」他指著範可頤。

    眼看魯男子就要出糗,範可頤驀地心情大好。

    她怡然的坐下來繼續用餐。

    「哪是啊?是她才對。」介紹人忿忿不平的指著身邊的女人。

    樓懷正轉過頭,黑色鏡框下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那──妳是誰?為什麼要冒充跟我相親的人?」

    「客氣點,自大先生。」範可頤一臉嬌笑地提醒。「是你不請自來的。」

    那廂,相親正主兒啜泣一聲,掩著臉奔了出去。

    「妳害死我了!」樓懷正氣得跳腳。搞不好這次相親本來會成功的說。「妳不知道壞人姻緣的人,會被罰牽三輩子的豬嗎?」

    「我哪是壞人姻緣了?」

    還敢狡辯!

    口才不若她伶俐的樓懷正,只能用「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猛瞪著她。

    范可頤優雅地舉杯向他致敬。

    「我只不過是……拯救了一個即將陷入萬劫不復之深淵的女人,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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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1:13


    唐貴霓才剛踏進公司大門,就看到員工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氣氛不太對。「這是怎麼回事?」

    驚魂未定的櫃?小姐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她說明事情經過。

    「你是說,可頤跟人吵架?」不會吧!十天內吵兩次?學妹不是這麼好鬥的人呀!「她在哪里?」

    「會客室。」

    唐貴霓拿出總經理的氣魄,命令道:「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該工作的就工作,該上課的就上課。」

    她提著包包,連辦公室也沒回就一腳踏進會客室。

    範可頤趴在桌子上,聽到有人開門進來,連忙直起身。

    「……貴霓學姊。」她小聲地叫人。

    「怎麼回事?我聽外面的人說,你跟樓心心的大哥吵起來,還吵得很凶?」

    「對不起,我可能把樓心心給嚇跑了。」她的表情懊惱極了。「都怪我太沖了,我應該留住他們,等你回來解決。」可是她愈講火力愈旺。「但我一聽到那個魯男子又出言不遜,實在氣不過,就……

    「慢慢慢,什麼魯男子?」聽起來好耳熟,唐貴霓攬眉回想。

    「就是在義大利餐廳吃錯相親飯的那個男人,樓懷正啦!」她氣呼呼的說,

    「他是樓心心的大哥?」這也太巧了吧!

    「總之,我跟他本來就有『舊仇』,他這次來,又踩中我的地雷,添了『新怨』,我沈不住氣,就跟他吵起來了。」

    她把樓懷正對公司與學苑的譭謗統統說出來。

    「等我送走那個傢夥之後,才發現我犯下了多大的錯,我把你好不容易挑中的明日之星趕跑了。」雖然她有跟樓心心打Pass,不過,誰曉得有沒有用。

    唐貴霓拉把椅子坐下來,揉揉額角,歎了口氣。

    天下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可頤才回來多久,就跟同一個男人杠上兩次,還當真動了氣,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以前可頤在紐約,有個中美混血模特兒老是找她的碴,頻生事端,也沒見她的心情被波動分毫。這樓懷正是何人物,居然能讓她氣得怒不可遏?

    「也許這就是天意。」唐貴霓豔麗的臉龐有著隨緣的表情。「別太在意,這剛好可以給樓心心一個機會,看她的企圖心到底有多強。如果她真的想走這條路,她一定會再回來的。」

    「是嗎?」學姊不這麼說還好,一說,歉疚感立刻排山倒海的朝她湧來。

    「別太在意。你等一下不是還有別的課要上嗎?」她拍了拍學妹的肩膀。「明日之星不是只有樓心心一個——雖然失去她真的有點可惜。」

   

    想也知道,貴霓學姊對她「出師不利」會有多難過了。

    明日之星不是只有樓心心一個——雖然失去她真的有點可惜。

    範可頤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知道「有點可惜」的意思其實是「非常可惜」。

    人才難尋啊!

    自從樓懷正帶樓心心回去以後,已經過了好幾天,都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她等得心急,雖然明知道此事可能會無疾而終,但就算晚上沒有排課,她還是會留到很晚,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

    上完今晚最後一堂表演課程,她站在窗邊喝水,繼續毫無希望的等待。

    突然間,櫃?那邊起了一陣慌亂。

    「先生,你不能闖進去,先生!」

    她轉過頭,只見樓懷正大步跨進來,一臉鐵青,眼睛像雷達似的四處搜尋,立刻鎖定了她。

    范可頤很難形容自己看到他的感覺,那是又驚又喜又氣得牙癢癢的綜合麻辣口味。

    「你怎麼又來了?」她探頭探腦,見只有他一人,心裏可惱了。

    要上門也不會帶樓心心一起來!他不知道樓心心才是通關法寶嗎?

    樓懷正迅速跨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你把她藏在哪里?」他的每個字,都像硬從齒縫裏進出來的。

    「誰呀?」這是什麼怪問題,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繃緊下巴,像是在制止自己一口咬掉她的頭。

    「樓心心。」

    「心心?」聽到這兩個字,她逐漸枯萎的內心又膨潤起來。心心啊心心,真能讓她「欣欣」向榮。她笑咪咪的,帶點撲通撲通的小興奮。「心心來過嗎?」

    「這要問你。」他的咬字超乎必要的清晰。

    「問我?」她有點疑惑。「問我什麼?」

    「要問你才知道。」他的拳頭握得超乎必要的緊實。

    「知道什麼?」她更疑惑了。

    「她在哪里?」他自動退後一步,以免激動傷人。

    整句話串起來就是——心心來過嗎?要問……問「她」才曉得?

    範可頤的興奮消失了,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我沒見到她,她也好幾天沒過來了。」

    「這是真的嗎?」

    她感覺得到,他雙眼的掃瞄力比剛剛沖高百倍。難道他以為她在撒謊?

    「前兩天心心有打電話過來,那時我在上課,所以沒接到。」害她扼腕好久。

    「你敢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

    「沒事我幹嘛騙你?」她揚高音調。

    他最好小心一點,一再被質疑個人信用,也是她的小小地雷之一,他若不想吵架,就不要亂踩。

    「上次吃飯時你就騙我。」他一一指出「事實」。「還有,你根本不是什麼風光七年的國際模特兒,你只是剛好長得比較高而已。」他一臉凝肅地吐槽。

    「什……什麼?」她頓覺氣海翻湧,一口激動的鮮血幾乎要噴吐出來。

    「如果你是國際模特兒,為什麼我在『Google』查不到你的相關紀錄?」

    這真是科技人的悲哀啊!

    難道查一個人的背景,他只想得到「Google」嗎?

    「請問你輸入什麼關鍵字?」她無奈複無力的撐住小臉。

    「範可頤。」可頤、可頤,光看名字就很「可疑」。

    真是敗給他了!

    「先生,我在國外走秀,不用中文名字,請搜尋ElizaFann好嗎?」她開始不耐煩了。「我的解釋到此為止。你要繼續擺那張死人臉,跟我扯廢話嗎?」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從她的眼裏看出什麼端倪。

    要看大家就一起看,我就不信會看輸你!

    她也鳳眼圓睜,牢牢的給他瞪回去。

    那雙澄澈的眼睛不像在說謊。樓懷正松了松拳頭,轉身就走。

    不對勁!

    她開口喊住他。「喂!樓……樓懷正,怎麼了嗎?」

    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手心有點發汗,兩頰也有點熱紅。

    他動作一僵。「不關你的事。」

    不對勁的感覺更強烈了!

    她一個箭步沖上前,擋到他面前。

    「你不能這樣莫名其妙地跑來我面前,莫名其妙地看著我,說幾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又莫名其妙地走掉。」搞得她也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寧起來。

    他咬了咬牙。

    「心心不見了。」

    範可頤呆了一下。「什麼?」

    樓懷正單手爬梳過發側,情緒有些焦躁。

    「我們這幾天都在吵架,我不讓她當模特兒,她說她會兼顧學業跟興趣……總之,她跟我鬧翻,趁我去上班時留書出走了。」

    範可頤的神經立刻一根根繃緊起來。

    這問題可嚴重了,當不當模特兒事小,但離家出走實在很危險。

    她沒有想到樓心心會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表示抗議,看著他陰鬱的臉,她的心也跟著糾結成一團。

    她追問,「你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的?」

    「剛剛打電話回家,沒人聽,打她手機也沒回應,我回家一看,才知道她離家出走了。」樓懷正有些不情願,但仍啞聲解釋。

    奇怪,跟她講那麼多做什麼?他應該快點去找心心才是。

    「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沒見過心心?」

    她搖搖頭,鄭重否認。「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一縷細小如絲的感覺穿過他腦際,不知為何,先前對她母夜叉般的印象,竟扭轉了一大半,有些事情忽然變明白了,她不是那種愛鬧到不知輕重的女人。

    「那就不打擾了,我還要去找人。」他腳步一轉,從她的側邊擦身而過。

    細白的柔荑扯住了他的衣擺,他低下頭看著她。

    「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嗎?」她問。

    他聳聳肩。

    範可頤歎了口氣。

    這個男人跟他妹妹相差十三歲,而且爆怒起來連句話都不讓她講完,要是他知道到哪找得到樓心心,那才有鬼!

    她一手揪著他的衣擺,一手推著他往前走。

    「快點,我跟你一起去找人。」

   

    他被她這樣一揪一推,前進打住都不由自主。

    她先是在櫃?前面喊停,交代值班小姐說,如果看到樓心心,務必把她留下來,立刻跟她聯絡,接著又把他推進電梯裏,兩人一路拉拉扯扯的到樓下。

    他不喜歡被人呼來喝去的感覺,但是當範可頤這樣做時,他卻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可他還是嘴硬,一邊拒絕她的幫忙,一邊又矛盾地主導往停車場走去。

    「不用你幫忙,這是我們兄妹的事……」他推拒著,不過到了座車附近,手指又主動按開遙控鎖。

    她鬆開他的衣擺,拉開副駕駛座的門,跳上去坐好,系安全帶。

    「快點走吧!與其浪費時間拒絕我,還不如立刻採取行動!」

    有道理!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不情不願,迅速上了車,發動引擎往外開去。

    範可頤拿出手機。

    「你開車到處繞繞,我打電話看看有沒有朋友見到她。」對了,她需要電話號碼,纖指按在數位鍵上,轉頭問:「她平時有哪些好朋友?電話幾號?」

    樓懷正聞言一窒,範可頤沒有錯過他的反應。

    「你連她有哪些好朋友都不知道?」這個大哥未免也太失職了。

    「我皮夾裏有一張他們班同學的通訊錄。」他的解釋充滿了強辯。

    「這就叫作『關心妹妹』?」她的眼神很懷疑。

    他的表情很狼狽,踩了煞車後,抽出通訊錄丟給她。

    「我的家務事不勞你費心。」

    她看得出他的不自在,逕自按下數位鍵,一一撥打通訊錄上的電話。

    樓懷正握著方向盤,邊繞街,邊以眼神搜尋路邊人潮,手機不時響起。

    他戴著藍芽耳機,應付奪命追魂Call,不耐煩地說道:「該死的,我知道……我知道那套系統要在後天交貨。」

    對方又嘰哩咕嚕,講了一串又急又快的話。

    「大不了我熬夜測試到好,兩個晚上都不睡覺!」

    對方又傳來喳喳喳的聲音。

    「我不能讓心心夜裏還在外面晃,不……不,我一定要親自找到她!」

    對方又嚕嚕嚓嚓地說了一段像是勸告的話,聽著的同時,他橫了她一眼。

    「不行!這種事不能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範可頤一邊撥著手機,一一詢問心心的同學,同時知道他說的「別人」就是在指她。

    雖然說他們才認識沒多久,每次都以不開心收場,不過,不被人信賴的感覺真的很差。

    樓懷正把車子停進停車格,專心跟對方把工作交代清楚。

    她選擇避開戰場,跟他打了個手勢,推開車門朝便利商店前進。

    等她三分鐘後回到車上,剛好聽到他大吼一句,「該死的!照我的吩咐去辦,我才是老闆,不用你教我怎麼做。」

    喀!他萬分火大地關機。

    一瓶冰涼的礦泉水遞到他面前。「喝水。」

    「幹嘛喝水?」口氣沖歸沖,他還是接過那瓶水。

    見他聽話,她揪緊的心結終於松了些。

    「解渴、消火氣,平靜一下。」

    他咕嚕咕嚕,一口氣往胃袋倒進半瓶。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真的很緊張心心。」

    「她是我妹妹。」

    「唯一的妹妹?」

    「幾個妹妹都一樣,誰失蹤了都不行。」

    他用力捶了—下方向盤,咕嚕咕嚕灌完礦泉水,用手背抹去嘴邊的水痕。

    她震了一下。

    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願意為屋簷下的家人犧牲自己工作、睡眠的時間。

    一開始,她錯看他了,以為他根本不重視家庭,可現在她知道,雖然他總是以兇惡的口氣來唬人,但是當他的家人,可以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保護,一定覺得很安心。

    她望著他,一縷飄飄的希冀浮了上來……

    慢著,她在想什麼?她羨慕他的家人,甚至想……成為他的家人?

    她搖搖頭,告訴自己別傻了!這傢夥有他自己一套篩選「家庭新成員」的條件,她構不上邊,也很難勉強自己達到他要的標準。

    範可頤回過神。「我已經打過通訊錄上每個人的電話,他們都說沒看到心心。」

    他靠在椅背上,揮了一下手。

    「行了,你已經盡力幫過我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我還要跟你一起找。」

    「你怕未來的搖錢樹跑掉?」他忍不住譏誚地道,說完後又覺得自己有欠修養。

    範可頤臉一沈。

    「心心不是搖錢樹,也不是件貨物,我不怕她跑掉,我只是擔心她的危險。」

    她像是知道那句酸話只是種情緒發洩,淡淡地應回來,並沒有真的動怒。

    一種親密的氛圍迅速籠罩而下。

    父母雙亡後,對於有代溝的妹妹,他向來都是獨自頭疼,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跟一個解語女子一起面對過。

    這一瞬間,他們的心是緊緊相依的,感覺……很踏實、很安心,像有了堅定的依靠。

    他深吸一口氣,啞著聲音低喃道:「我收回那句話,抱歉。」

    範可頤眨了眨眼。

    他道歉了?粉紅唇角不自覺地溫柔揚起。這傢夥也沒她想像中的死腦筋嘛!

    她偏著頭看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就想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

    「幹嘛這樣看著我?」他被看得有點不自在。

    「你道歉了?」她似笑非笑地開口。

    「說一句對不起又不會死人。」口氣明顯變粗了。

    他別開眼,像是被她看得有點彆扭,雙手很不自然地握在方向盤上,一會兒又轉動鑰匙,發動車子。

    她偷笑的發覺,自己還滿喜歡他窘迫難安的模樣。

    「這樣盲目的找也不是辦法。」她看看手機,快沒電了,立刻換上另一顆充得飽飽的電池。

    「叫我坐在家裏等,我會瘋掉。」他咕噥著。「樓心心這丫頭專給我找麻煩,她存心要我對不起父母。」

    她搔搔長髮,眼睛滴溜溜地轉來轉去,又開口問:「除了當模特兒,心心還有什麼喜好或興趣嗎?」

    「沒有。」他頓了一下,雙手一攤。「好吧!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那……」她想了想,直接撥電話回公司。「貴霓學姊,今晚哪里有走秀活動……嗯、嗯!那地方我知道,好,謝謝你。」

    她關掉手機,拇指比了個方向。

    「往那邊去,我們到『虹霓廣場』去看看。」

    虹霓廣場是最新開幕的百貨商城,最近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熱鬧話題,國際精品櫃紛紛進駐,每隔幾天就有主題新鮮的派對與發表會。

    「我現在沒有心情去逛街。」因為心裏彆扭,樓懷正刻意讓口氣聽起來很惡劣。

    她冷靜以對,—沒跟他反唇相稽。「我也不想逛街。」

    「那你最好給我一個拐進去那裏的好理由。」他惡狠狠地端出包公黑臉。

    「我想,心心在那裏。」

    他的眼睛射出問號。

    「今晚,那裏有一場非常盛大的時尚走秀活動。」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1:57


    富有強烈節奏感的音樂充斥整個秀場。

    空間是暗的,所有燈光投射在潔白的走道上,從國外邀請來的模特兒穿著設計師發表的新裝,大量謀殺攝影師的底片。

    鎂光燈此起彼落,他們一路借過借過,招來了不少白眼。

    昏暗中,有個衣著時髦、金髮碧眼的女人拉住了範可頤。

    「ElizaFann?」

    聽到這個名字,另一個女人立刻轉過頭,也拉住她。

    「Eliza?!你居然在這裏!你知不知道整個紐約時尚圈找你找翻了天?」

    「嘎?」她裝傻,想不到居然會被認出來,拉著樓懷正趕緊閃開。

    她沒有注意到,情急之下,她拉的不是衣擺,而是他的大掌,一陣暖燙的熱流傳遞過來,她只覺得心情漸漸放鬆。兩人在人群之中,半彎著腰前進。

    「剛剛那個人叫了你什麼?」

    「沒有啦!」這場秀真的很盛大,她抬頭瞄了幾眼,就看到幾張熟面孔。

    開玩笑,如果被認出來,那她低調告別伸展台的苦心不就全都白費了。

    「我們快點找到心心,快點閃吧!」

    樓懷正看她刻意把頭別到一邊,猜到她可能真的是她說過的那個身分。

    他扯一下她的手,女人的小手果然跟男人不一樣,他一個大掌就足以包握住她,而且觸掌柔膩細滑,感覺到她指尖像是有股魔力,牽引著他的心跳愈奔愈快。

    「我比較高,我來找就好了。」

    她安心地偎在他身側,從這頭到那頭,足足繞了大半圈。

    「心心在那裏!」樓懷正松了口氣地說道。

    範可頤點點頭,現在她只想趕快找到心心,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當初離開紐約,她向急於為她拓展事業的經紀公司推諉說合約到期,想去度假,一切等回來再說,但事實上,她根本不打算回到那五光十色的伸展台。

    會聚集在這裏的,都是對時尚狂熱的人,還有主辦單位重金禮聘、遠渡重洋而來的昔日工作夥伴,要是被發現行蹤,她冀望好久的平凡生活說不定會立刻消失無蹤。

    「心心!」她就要上前去,樓懷正卻一掌把她扯回身邊。

    她以眼神詢問他,他卻噓了一聲,緊盯住他妹妹不放。

    找到了心心,他全身的緊張感全部消失,像一頭剛被梳順了毛的獅子,一點都沒有方才的火氣。

    「你在看什麼?」她以氣聲問。

    「心心。」他也自然的以氣聲答。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心的眼睛正注視著伸展台,看著有型有款的模特兒,臺步好,動作俐落、走位分毫不差,酷味十足,眼兒不由自主的閃閃發亮。

    她的模樣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一閃一閃的耶誕樹般被牽引著,眾精會神地看著那道白色伸展台,彷佛那是一座會發亮的夢想之泉。

    她想要掬起夢想,沐浴在其中。

    她著迷的神態不只範可頤看出來了,連樓懷正也被震動了。

    「她真的很想當專業走秀模特兒,是不是?」他壓低聲音問。

    他從來沒見過妹妹那樣的表情,不管是生日驚喜,還是耶誕禮物,都沒能讓她的眼兒比此刻更光、更亮。

    「看樣子是的。」範可頤輕聲呢喃道。

    樓懷正搖搖頭,不解地說道:「她才十七歲,應該還在學校念書,她怎麼知道什麼是一輩子的夢想?」

    「有些人就是知道,你可以說他們很幸運,但就是不要加以嘲笑。」

    他合情合理的指出,「如果只朝著夢想前進,是很容易跌倒的。」

    「所以她來上訓練課程,就是想努力把通往夢想的路鋪得更穩。」

    他沒說話,但也沒有暴跳離開,使她相信,她也許可以說服他。

    「再說,如果不去嘗試,她永遠都不會甘心;就算試了,卻不成功,也是她心甘情願,怨不得別人。」

    「我希望她走輕鬆的路。」他的口氣出乎意料的平和,跟吵架時判若兩人。

    「但她想走自己的路。」

    看著心心目不轉睛望著伸展台的模樣,他沈默了。

    她沒有再說話,讓他逕自沈默著,她知道他需要時間想清楚。

    下一秒,他猛然拉起她的手,朝心心堅定地跨了過去。

    雖然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解決,但他還是忍不住要讚歎,牽手真是人類最棒的「發明」,可以讓他把想帶走的女人,隨時不由分說地拴在他身邊。

   

    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CoffeeShop裏,從高朋滿座到人潮漸稀,最後只剩下一桌陰陽怪氣的客人。

    服務生戰戰兢兢地定過來,幫咖啡免費續杯,氣氛之詭異的,讓他不禁懷疑,這三個人的最終目的可能不只是想把咖啡店喝垮。

    他續滿杯後,迅速離開現場,範可頤羨慕地看著那道慌亂離去的背影。

    哎呀!早知道要大眼瞪小眼,剛剛就應該先找個藉口溜回家!

    她左右偷瞄一眼。

    樓懷正看起來已不那麼生氣了,只是表情有點凝重,眼神有點嚴肅,但應該可以跟樓心心好好的講上幾句話。

    而樓心心,她只帶個小提袋,她敢打賭裏面沒有換洗衣物。這小妮子根本沒有要離家出走嘛!或許她只是想讓她大哥緊張一下,而且她都低頭擺出認錯的姿勢了。

    所以,他們就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各退一步,一切不就OK了?

    可他們偏偏都不說話,現在到底是想怎樣?礙於有她這個電燈泡在場嗎?

    她彎著腰,悄悄起身打算退場,可突然間,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兩隻手掌同時扣住了她。

    她兩邊迅速瞄一下,樓心心的眼神帶著懇求,樓懷正的眼神則是凜然不可犯。

    他的大掌直接握住她的左手,拉到他那邊。

    她粉臉飛紅,幸好是在桌下,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心心的表情。

    她掙了一下,但他不肯鬆開手,害她心虛地看了看心心一眼,就見她抓著自己她的衣角不放。

    看來,這渾水她是非蹚不可。

    她歎了一口氣,先開口,「我們要這樣一直坐著都不說話嗎?」

    他們兄妹倆都有志一同地聳聳肩,眼神飄到別的地方去。

    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兄妹就是兄妹,連回避問題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看來,她只好繼續唱獨腳戲了。

    「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我來說好了。」

    她想,她大概知道這兩兄妹的問題出在哪里。

    「我踏進模特兒圈是很偶然的事,我是在路上被挖掘,十三歲就開始參加專業訓練。」

    樓懷正投給她一個怪異的眼神,好像她是從外星球來的怪物。

    「你父母都不管你嗎?」他問得毫不拐彎抹角。

    範可頤沈默了一下。

    她還不曾對別人提起過這段往事,她也不知道事隔那麼久再說出來,依然還會感受到當時的寂寞……一個小女孩發現她沒有容身之處的寂寞一直被她深深的鎖在心底,如今又釋放出來,在她眉間染上輕愁。

    「我七歲那年,母親去世,父親帶我移民美國,不久之後,他就娶了繼母,生了兩個弟弟。」

    她平板的?述,讓他心口像是被細小的針刺了一下,會痛。

    「其實繼母對我很好,兩個弟弟也喜歡我,但我知道我們始終是有距離的。每當看到父親、繼母、弟弟們坐在桌邊等我吃飯,那種感覺就像……被一家四口熱烈的招待,而我只是個客人。」

    他愈聽愈不舒服了。她的口氣柔柔淡淡的,仿佛在?述別人的事,而他這個聽故事的人,卻不知為何競心疼了起來。

    「其實我並不難過,但或許有些寂寞吧!那時我正在找尋一個心靈的出口,剛好被模特兒經紀公司挖掘,一連串密集的訓練課程正是我需要的,可以讓我離開家裏,不再接受『招待』,我……松了一口氣。」

    她松了一口氣,可他的胸腔卻像灌滿了沙礫般被梗住了,悶悶的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他無法形容那種無力感,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好想穿越時空,去解救那個寂寞的小女孩,他不希望聽見她用這種教他難受到了極點的口氣述說她的過去。

    「范老師……」心心也大受震動。「你一定很孤單。」

    「嗯!但當時我並沒有想到那麼多。」她以淺笑掩飾眼底的落寞。

    該死的,他也想說句話抹去她的輕鬱,但更該死的,他不會處理這種柔軟的情緒,不會說安撫人的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陷入沈默。

    噢,該死的!他暗自咒?一聲,大掌突然粗魯地握了她一下,這是他唯一會表達的方式——我在這裏!

    感受到手上的壓力,範可頤震了一下,偏過頭看他。他……在乎?

    他撐著下巴別過臉去,好像在看什麼東西,其實明亮的窗子早就出賣了他,洩漏了他彆扭到家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口暖了,覺得這樣的他……好可愛喔!

    心情不自覺輕快起來,她看了看心心擔心的表情,笑了出來。

    「我好像把氣氛弄得太擰了,來講點其他的事吧!」

    樓懷正若無其事地把臉轉回來,像有感應似的,知道她的心情沒那麼落寞了。

    看他這樣,範可頤笑得更甜了。

    「當初我會進入這個圈子,是抱著逃避的心態一腳踏進來,但是我不鼓勵你這麼做,因為你有一個很在乎你的哥哥。」她轉向心心說。

    心心委屈地扁扁嘴。「亂講,他根本不聽我說。」

    「不聽,就代表不在乎嗎?如果是這樣,他何必放下工作,整個晚上瘋狂的到處找你?」

    樓懷正像是頭痛似的呻吟一聲。她幹嘛講這個?害他亂沒大哥威嚴的。

    心心賭氣地回嘴。「那是因為他不想對不起死去的爸爸跟媽媽。」

    樓懷正聞言,抬起頭來,對她怒目而視。

    這一次,桌下換她的柔荑反握住他的,無聲地請求他有點耐性。

    原本有一股怒氣就要發作,但他默默地壓制下來。

    「你的父母已經往生,再也管不到他了,就算他把你弄丟又如何?他工作忙,而你已經十七歲,可以自己生存了。」

    她的嗓音柔柔的,無形中化解了兄妹間對峙的僵局。

    「自從我父親代我簽下合約後,他不曾過問我的消息。我什麼時候開始走秀、什麼時候在伸展臺上摔一跤,他都沒有興趣知道,我多希望他能把給弟弟們的注意力分一些給我,哪怕只是萬分之一都好。」

    她凝視著樓心心,眼神溫柔堅定,不容她閃躲。

    「心心,你大哥真的是很在乎你。」

    樓心心咬著唇,沒說話。

    「你不必替我說好話。」樓懷正粗聲地說。

    「我沒替你說好話,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說出來。」她細聲地答。

    如果他不在乎,為什麼會仔細觀察心心望向伸展台的樣子?為什麼會把她們兩個揪到咖啡店來坐?

    他明明就忙翻了天,大可把她們這一大一小兩個女生拎回家放著,容後再審。

    但是他沒有,這代表他心軟了,他想要和解,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端出凶巴巴的表情來嚇人。

    她想要幫他一把,於是換個方向切入。

    「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模特兒』這個行業就像一道旋轉門。」

    見引起他們的注意,她淘氣地笑了笑。

    「經過扎實的訓練,透過『模特兒』這扇門,我在世界各大城市遊走,有機會跟頂尖的人合作,學到很多東西,見過很多世面,如今的我,改行當造型師也行,當導遊也行,當時尚採訪編輯、秀導、攝影師……統統都行。」

    心心的眸中迸出光芒。「我就是希望能這樣!」

    「但是,」範可頤正了正臉色。「訓練的過程很辛苦喔!」

    「嗄?」

    「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是超級名模,就算成了超級名模,也永遠都有新秀在追趕你,你要怎麼堅持你要的生活?一直纏鬥下去,還是按照計畫抽身而退?抽身而退後,如果你想要做什麼都行,你就得在先前那段時間,自動自發去學很多東西,像乾海棉一樣吸收所有的知識。」

    范可頤得意地笑了笑。

    「在走秀的這段時間,我可沒有放棄過學業,一路順利拿到雙學士,要不是另有人生計畫,我本來還打算抱個碩士再回來。」

    樓心心聽得目瞪口呆。

    「所以,就算你大哥同意你當模特兒,落到我手裏,你一樣會被磨得很慘。」她嘿嘿嘿地奸笑。

    「我做得到的,你沒有理由不行,所以,要成為我的門生,你還早得很呢!現在是暑假,誰知道你能不能學業與興趣兼顧,我可不要一個連生活重心都無法平衡的人當我的開門弟子——」

    「我可以做到!我一定可以同時成為出色的模特兒,跟優秀的學生。」

    有志氣!範可頤故意問:「如果做不到呢?」

    「我不會做不到,我一定行!」樓心心的眸中閃爍著堅定無比的光芒。

    「你怎麼說呢?樓大哥?」逼出了心心的真心話,她轉向樓懷正。

    桌下的小手被他捏了一下。可惡的女人,居然設計他!

    但他真的被妹妹追求夢想的決心感動,也被範可頤不著痕跡的說項打動。

    他有預感,以後一定會常常被她牽著鼻子走。

    他故意沈吟了一下,才說:「如果你這麼想當模特兒,那就……」又故作懸疑似的頓了一下,「去吧!」

    「大哥……」樓心心睜大了眼睛,眸裏滿是盈盈的淚水。「我剛剛聽到你說……」

    「好話不說第二遍。」他用力維持被範可頤破壞殆盡的大哥威嚴。「不過,如果你敢有行為偏差的情況,我一定唯『你』是問。」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

    這個「你」,指的是範可頤。

    她呵呵嬌笑。「這太困難了!我不會為任何人負責的。」

    隱藏在黑框眼鏡下的大眼睛,兇狠地看著她。

    「是心心決定這麼做的,她必須對自己負責。如果要我為她負責,她所有的失敗與退縮就從此有了藉口。你希望她不要全力以赴?」

    他轉而瞪著樓心心。「你要就給我做到TopOne。甭說是你,我旗下的工程師也一樣,想當半吊子的話,我絕對——」

    他的手掌猛地往脖子一橫,意在不言中。

    「我知道了,我會全力以赴的。」心心興奮地搓著雙手。「那大哥是不是可以幫我簽……」一雙亮閃閃的眼神不住地往範可頤瞄去。

    半晌,他才終於開口。

    「告訴你們公司,我過幾天會去談合約。」他旋即起身,掏出兩張千元大鈔。「我先回公司,你們坐計程車回去,不要到處閑晃!上車打手機告訴我車牌號碼,回到家跟我報聲平安,不只是你,範可頤,你也一樣!」

    他凶了兩個女生一頓,到櫃?結帳後,就瀟灑的走了。

    那被他一直握著的左手,頓失熱源,指尖變得冰涼,她也開始失落起來。

    樓心心囁嚅著,「范老師,對不起,我大哥就是這樣……」

    她體諒地笑了笑,告訴樓心心實情。

    「他還要趕回公司測試系統。心心,為了找你,我看他大概兩個晚上都不能闔眼了。」

    對了,那傢夥,需不需要她送維他命去公司給他啊……順便牽牽手,讓左手保持溫暖?她漾出甜甜的笑。

    「嗄?」心心呆了一下。

    她摸摸心心的頭。「你要珍惜他對你的疼愛,別跟他唱反調了,知道嗎?」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那個魯男子之所以「魯」,完全是因為他個性太「直」了。

    他不是無理取鬧,不是不可理喻,他只是很寶貝他唯一的妹妹——雖然他的保護看起來好像土匪劫掠似的。

    她愈來愈希望自己能成為他的家人,這樣就會有人在乎她,不會讓她滿世界亂跑亂找,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叫作「家」的歸處、一個真心關切她的家人、一個可以完全放鬆的天堂秘境。

    望著心心心滿意足的表情,她突然覺得好羨慕。

    好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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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2:48


    碰碰運氣吧!

    樓懷正伸出右手,正想推開義大利餐廳的玻璃門,門突然縮了進去,一張熟悉的笑顏立刻迎面而來。

    「樓懷正,你也來吃飯?」這麼巧,她心情突然變得好好。

    「呃……」是,也不是。

    他躊躇著該怎麼說,說他是來探一探,看能不能跟她不期而遇?

    前幾天趕工作,他幾乎沒離開過公司,期間收到一瓶綜合維他命,是她托人轉交的。早知道她登門來訪,他說什麼也會沖出來迎接,沒想到總機小姐就這樣讓她離開了,連通報也沒通報一聲。

    害他好想念她,好想見她。

    他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清掉桌上的工作,並且很驚訝地發現,「沒時間」原來是個藉口,當你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永遠抽得出時間去找她。

    「借過一下。」範可頤身後有一對情侶,正要離開。

    見她提著包包,一臉吃飽喝足的模樣,他索性托著她的手肘,退到餐廳外的庭園佈景。

    「肚子餓了就趕快進去吃啊!」她催促著。

    「我……也不是很餓。」他踩著草皮,無意識地蹂躪著無辜的韓國草。

    「剛吃完相親飯?」她開玩笑地問。

    他嚇了一跳,她怎麼料事如神?

    從他的反應,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那你還要進去用餐?」

    「其實……」他有點彆扭。「我是想,」跟你……「喝杯咖啡。」

    她忍不住瞅了他兩眼,看他不自在的神情、別開的眼神……天哪!他該不會是刻意找到這裏來的吧?

    見他避開臉,她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女人特靈的第六感告訴她,樓懷正對她有意思。

    這讓她心兒飄飄的。她想抑下心中的喜悅,卻怎麼也壓不平上彎的唇角。

    「我知道轉角那間咖啡店的味道還不錯,走吧!我們去聊聊。」

    她爽朗的開口,轉頭率先往咖啡店走去,登時化解了他的尷尬。

    二十分鐘後,他們已經置身在咖啡廳,聽著爵士樂,聞著咖啡香。

    範可頤端詳了他好一會兒。「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常常在相親?」

    「我是常常在相親。」

    他秉持一貫的誠實原則回應,沒多想這樣會不會讓她不開心。

    「有多常?」

    「可以騰出時間外出吃飯的時候,就會安排。」

    「哇!」她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叫你『相親迷』也不為過。」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那麼想見她,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他想談的話題。

    「找老婆要緊。」看她一臉不苟同的神情,就知道她很有意見。「你又要跟我吵架了嗎?」

    說「吵架」實在太抬舉他自己了,義大利餐廳的那次「吵架」,他可沒說上半句應戰的話。

    範可頤想了想,說:「不是,我要來好好研究你。」

    「研究什麼?」

    「為什麼你對找老婆如此熱中,對婚姻卻這麼冷漠?」

    看他疼愛心心的方式,她修正了對他的看法,他並非看輕女性,也在乎家庭,所以,他會開出那種「不人性化」的擇偶條件,應該是有原因的。

    她很有興趣瞭解一下。

    瞭解一下要幹嘛?腦中一個聲音問。你要毛遂自薦哦?

    她紅著臉搖搖頭,揮掉這個不請自來,卻又讓她芳心暗悸的傻念頭。

    「首先,我對婚姻不冷漠。」他喝了口黑咖啡。「其次,我已經三十歲,應該娶一個老婆了。」

    理由只有這兩句話,現在就讓他們把這話題結束掉吧!

    「哇!」她再次睜大眼睛看著他。

    「怎樣?」他冷靜地回視。

    「你的口氣好務實,好像在說『我應該買件衣服』,或者『宵夜就吃清粥小菜吧』之類的話。」有夠稀鬆平常的。

    真的是誰嫁給他誰不值!希望他在床上的表現,別也是這麼冷感才好。

    她為這個想法紅了粉頰。

    他透過鏡片看了她一眼。她為何堅持要談這個?

    「以前人說『成家立業』,現在得『立業成家』,我自認有養家活口的能力,又處在適婚年齡,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家裏需要一個女人照料……」

    「而且,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應該生兩男一女,延續樓家香火,告慰父母祖先在天之靈?」

    她平常不是愛搶話講的人,只是他所說的話,真的會讓人直接聯想到這一串。

    「對。」他簡潔的說完,咬了一口店家招待的香脆麵包條。

    還「對」咧!「你是古代人嗎?」

    「不是。」他答得一本正經。

    她簡直絕倒。這個老實頭!

    「說真的,這是你相親的真正理由嗎?」

    怎麼會有人如此「格式化」?雖然聽他說了兩遍,她還是無法相信竟有人想這樣處理掉終身大事。

    「沒錯。」他篤定極了。「還漏了一個,家裏有另一個女人會比較方便。」

    她問得小心翼翼。「『哪方面』的方便?」

    難道是為了「嘿咻」方便?

    完了完了,她今天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聯想到「那邊」去?

    是賀爾蒙作祟嗎?還是他在眼前的緣故?剛才吃晚餐時,她可是好好的,邊吃飯邊看男性時尚雜誌,也沒對裏頭半裸的男模特兒想入非非啊!

    樓懷正歎了一口氣,取下眼鏡,揉揉眉心。

    既然她談定了這件事,他只好奉陪到底。

    啊!電眼魔力又要出現了嗎?範可頤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現在的她可招架不了百萬伏特的電擊啊!

    眼鏡重新掛上去,電眼魔力消失,失落感反而悄悄在她心裏滋生。

    「有個女人在家裏當緩衝,我跟心心才不會意見不合就鬧僵,而且她可以陪心心聊點女人方面的話題。」

    「你跟心心的代溝很大?」

    「非常大。」

    「那你確定你娶了老婆,她跟心心就沒有代溝?」她攪了攪咖啡。

    「女人跟女人比較好說話。」

    這是什麼歪理?他沒見過女人因為意見不合打架嗎?

    範可頤又好氣又好笑,懷疑一個頭腦精密,能寫出複雜程式、當上總工程師、腦中塞滿各種外星語般程式語言的大男人,竟然會用如此簡單的邏輯解決他最大的家庭困擾。

    他從來都不覺得,他振振有詞得很荒謬嗎?

    她決定不要太計較他是否踩中地雷區,改用好玩的角度,聽他的春秋大夢。

    「那你又確定你跟你老婆無話不談?」

    他思考了一下。「我是不希望她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但該講的事,她應該要告訴我。」

    「所以,你的老婆要像收音機,開關切到ON時才準講話,平時不能多嘴?」

    他神經再大條也聽得出她在揶揄他。

    「我是以很科學、很有系統的角度在找老婆。」他沈下臉來。

    她一語就戳破他的罩門。「請問你找幾次了?」

    他的臉色更臭了,話也不回一句。她思忖,次數一定很可觀。

    「好吧!」她實在很想知道,如果他不說,她自有方法讓他吐實。「如果相親十次可以換一枚印花,請問你現在總共有幾枚印花?」

    「……七、八枚吧?」看到她驚訝想笑的表情,他真恨死自己的誠實了。

    「這麼多?」她憋著笑,忍不住好奇。「都是你拒絕人家,還是人家拒絕你?」

    他看她一眼,面子快要掛不住了。

    他清了清喉嚨。「嗯……沒有再聯絡。」

    那就是被拒絕了。唉!他的境遇真教人想為他一掬同情之淚。

    「怎麼不去談戀愛?看哪個女人對你的眼,就出馬去把她追回來嘛!」她拍桌子鼓噪。「相親七、八十次,都夠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

    「麻煩!」他一臉強撐的不屑。

    「麻煩?」她瞪大眼睛。「追人與被追,都是樂趣耶!」

    「反正戀愛不都這樣?」他故意裝得一臉無趣樣。

    她不禁咋舌。「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想法這麼偏激?」

    他實在不想說,他……他根本沒有追求女人的經驗,當然也沒談過戀愛。

    打從一進大學窄門,他就一頭栽進電腦世界,這一栽就是十年。

    這十年,他相準時機開張創業、突破舊門檻、研發新技術、壯大公司陣容。

    每天焚膏繼晷,寫程式、測試程式、解決程式Bug,如此周而復始的迴圈,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從床上睡醒,搔搔頭,有根神經扭了一下,他才突然發現,他已經錯過了戀愛的黃金時段。

    在大學,他忘了修戀愛學分,去當兵,他錯過了「兵變忐忑期」。

    一轉眼,他三十歲了,現在要他出馬送玫瑰花、獻巧克力、抱著泰迪熊在某間公寓樓下大聲呼喊「我愛你」,甚至爬到電線竿上去彈吉他唱情歌……

    以上這些,他,都做不到了。

    現在他只想低調的擁有一個女人,低調的組成一個家庭,那些騎白馬、揮大刀,救出公主的浪漫童話,就讓年輕小輩去盡情發揮好了,他讓賢。

    「喂,在想什麼?」她推推他。

    他回過神。「我不偏激,我只不過是採用比較有效率的方法來選老婆。」他辯解著。「而且我相信,大部分男人對結婚的要求都跟我差不多,差別只在於我把話說實了,沒有華麗的包裝,在你聽來很刺耳罷了。」

    範可頤很認真地打量他。

    從他過長、造型跑掉的頭髮,到他那副黑框復古兼變態的大眼鏡,到他跟上次款式一樣,只是顏色不同的Polo衫,到洗白牛仔褲,到舊舊的球鞋……她做出一個結論。

    「你這副德行,就算再集一百枚印花,也還是單身漢一個。」

    他白了她一眼。這句話很不中聽喔!

    「要相親,幹嘛不把自己打點得好看一點?」她委實想不通。

    還有,她能說什麼呢?

    有的時候,女人明知直說的話通常是事實,但仍愛那麼一點華麗的包裝。

    「我這樣不好嗎?」他低頭看看自己。「既整齊又清潔。」

    「但是不帥。」她實話實說,雖然有點傷人。「女人喜歡穿著瀟灑風衣,或者西裝革履也不錯。」

    「小姐,現在是夏天,除了『獻寶』的暴露狂,誰會穿風衣?」他合情合理地指出。「而且,我是總工程師,很忙,沒時間回家換套衣服再趕去吃相親飯。」

    她哼笑兩聲。「再換幾套衣服也是一樣吧!」

    「什麼意思?」

    「我見過你幾次,你的衣服都大同小異,你真的有其他衣服嗎?比如麻質西裝?白色襯衫?我敢打賭,你連一件會讓女人流口水的黑色緊身背心都沒有。」

    什麼?黑色緊身背心會讓女人流口水?他怎麼都不知道?

    且慢,那不是重點——樓懷正有點惱怒了。「我沒時間去買那些東西。」

    「所以我猜,你應該是看到一件自認不錯的上衣就買個一打,瞧見一雙可接受的球鞋就買上半打?」

    他很不自在,擰緊了眉峰。

    老天,她太喜歡他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就佯怒蹙眉的小動作了。

    他故意粗聲粗氣。「衣服是女人的事,所以我才說家裏需要一個女人打理。」

    「你打算用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吸引一個重視內在勝於外表的女人,娶她為妻,讓她把你改造成一個帥哥?」

    聽到有人把他的心聲講出來,他更惱了。

    「對!」賭氣意味十足。

    「然後她就會得到一個畢生難忘的結婚禮物……」範可頤用力拍了一下手。「Surprise!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帥哥突然出現,」

    「你在笑我。」他危險地眯起眼睛。

    「對啊!我在笑你。」她笑吟吟的。「我非常確定,就算你再收集幾百枚印花,也找不到老婆。」

    他早就說過,這個話題不適合當今晚的主菜!

    他澀澀地開口。「謝謝你的烏鴉嘴。」

    范可頤傾身向前,像說秘密般地壓低聲音。

    「不如……讓我偷一點尊夫人未來的權利吧!」

    「什麼意思?」

    「讓我當你的造型顧問,把你改造成『相親一試OK』的超級幸運兒。」她興匆匆地毛遂自薦。

    「我為什麼要讓你幫我改變造型?」他問得就像高高在上的面試人員。

    她分析給他聽。「第一,你的確需要改變造型;第二,你迫切希望相親成功;第三,我得讓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什麼真本事?」

    「我要改變你對專業走秀模特兒的看法,我們可不是腦袋空空的女人。為了這份工作,我甚至去學做衣服,量身、打版、剪裁都難不倒我。」

    跟理性的人說話,最好就用理性的思維跟他拚搏。

    「再說,我瞭解時尚,知道什麼是經典款與基本款、什麼是過季就丟的流行款,你的荷包會大失血一、兩次,但我保證,只要你的身材不走樣,以後就不必再不太重的置裝費。」她努力推銷自己的才能。

    「所以羅!請你見識見識我的真本事。把心心交給我訓練,想必你還是心有疑慮吧?」他只是被心心的夢想所感動,可沒肯定過她什麼。

    她錯了!樓懷正默默地想。

    他相信她說的她都能做到。從上回心心失蹤,到找到人,到她柔柔地打破他們兄妹開口就吵的僵局,他早已把她看作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會懸在心上的女人,不然他不會想與她「不期而遇」。

    但是,她到底有多「特別」?

    他還厘不清自己的感覺,只覺得跟她在一起很愉快,很想跟她更親密一點,很想……沒事也牽著她的手,享受手心貼手心、十指交纏的感覺。

    「如何?願不願意把自己交給我打理?」範可頤躍躍欲試。

    他不情不願地開口。「我的空閒時間不太多。」

    這算是勉強答應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像在天上飛,是因為偷到了一點「未來樓夫人專屬權利」的關係嗎?

    「放心吧!」她笑出大白鯊式的笑容。「必要的時候,我會是個閃靈刷手。」

   

    隔幾天,他們相約在百貨公司,直奔範可頤早已選定的幾個點。

    她先徐步流覽過那些點,樓懷正跟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既然你認為模特兒是那麼好的職業,幹嘛不繼續做下去?」

    「因為要戰戰兢兢的過生活,我覺得很拘束。」她用指尖細搓布料,測試品質。

    「戰戰兢兢?怎麼說?」

    「為了重要的走秀與拍攝工作,要隨時小心翼翼地生活著,注意不能跌倒、不能有瘀青傷痕、要健康、不能感冒。」

    「總可以休個假什麼的。」

    「當然可以,但只要有工作就一定要回來。」

    「不能請人替你?」

    「在這個行業,如果能被人取代一次,就可以永遠都被取代了。」她意味深長地說。

    這倒是跟工程師的處境有點類似,不保持領先,被人迎頭趕上,下場就是黯然離去。

    他忽然眼一瞪。「這麼辛苦的工作,你居然鼓勵心心去做?」

    「請問有哪個工作不辛苦?」她滑步到另一邊去看領帶。「我還記得,有一次前男友跟我分手……哦!這條限量領帶的花色與材質都是上上之選。」

    她像撿到寶似的,把領帶往他的胸前一比,邊點頭稱許。

    他不耐煩地壓下她的手。領帶不重要!

    「然後呢?」他急著聽接下來的故事。

    「先把領帶拿到櫃?請小姐保管,要是被買走就不好了。」

    她不只這麼說,也這麼做,他亦步亦趨的黏過去,有點氣急敗壞。

    「我是問,那次你跟前男友分手,然後呢?」他特別加重最後一句的力道。

    「噢……噢!」她像是這時才恍然大悟他要聽什麼。「那天晚上我好想大哭,但是為了重要的拍攝工作,我不但不能哭,還要很痛苦地強迫自己睡美容覺。」

    一串微妙的酸氣泡泡,從體內升起,滑出他的喉間。

    「你有『前男友』?」而且還是「有一次」,這代表可能有「很多次」!

    心裏悶悶的,樓懷正忍不住拉了拉領口,想讓呼吸順暢些。

    範可頤在心裏偷笑。他在乎,他超乎想像的在乎!

    這代表他不只對她有意思,他連情緒都隨她波動了。雖然好開心,但她仍故作無事般地接著說。

    「我二十五歲,不多不少也談過幾次戀愛。難道你沒有『前女友』?」她問得毫不在意,其實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介意。

    沒有,他只有「前相親物件」!他想老實說,但是,男人說什麼也不能輸了面子。

    「呃……當然有。」他也想讓她感受一下那種微妙的酸味。

    哪知她卻突然轉過身去,細聲請售貨小姐再拿出幾款限量領帶,一一在他頸下比對。

    她沒有吃醋!她毫不介意!她根本不在乎!

    他有點不愉快了。

    天知道範可頤是在暗地裏松了口氣。聽他的回答,就知道他是在逞強。她最不想知道的,就是他有個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也幸好沒有!

    她漾出淡淡的微笑。

    「對了,你有沒有想過,這次『荷包大失血』可以『失』到什麼程度?」幾個點都流覽過了,她準備開始下手。

    見她還是沒有反應,他不禁氣悶。「都可以。」

    「那我就挑了喔!記得隨時掏出你的卡。」

    她輕盈地遊走在偌大的空間裏,東拿一套、西拿一組,也許是她的態度很坦然,舉止之間又有股懾服人的氣魄,售貨小姐不但不加以阻止,還幫忙她拿衣服。

    她朝樓懷正揮揮手。「定,去試衣問。」

    他驚恐地看著那一堆小山似的衣服。

    「走吧!這邊請。」她勾勾手,暗自竊笑。

    呵!她願意用一百萬美金買他那個嚇到的表情。

    樓懷正舉起僵硬的雙腿。好吧!為了追到老婆,他豁出去了。

    他走進試衣間,才正要關上門,卻發現她後腳也跟著踩進來了。

    「你要幹嘛?」

    「看你更衣呀!」她一臉理所當然。

    他瞪圓了眼睛。「你去外面等。」

    「放心,這是貴賓試衣間,簾子前有沙發,還提供茶點,你可以在簾子後更衣,我不會看見任何『東西』。」

    他皺了皺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老天!如果他繼續這麼Cute的小動作,她一定會常常故意惹他生氣。

    「話說回來,在FashionShow的時候,為了趕時間,模特兒在後台幾乎都裸著身子等Dresser拿衣服幫忙換,男人的裸體我又不是沒看過!」

    那她的裸體呢?也被很多人看到過嗎?真不爽!

    他甩掉腦中醋勁大發的想法,急急地吼道:「你明知這樣,還讓心心去當專業走秀模特兒?」

    「用健康的角度去看,這根本沒什麼,那時大家都在忙,誰有時間偷看誰?」又逮到他一個欲怒的神情。「去換衣服吧!每換一套就出來給我看看。」

    她拿起一套上衣與長褲,示意他進去「自我了斷」。

    接下來,對範可頤來說是無窮無盡的樂趣,但對樓懷正來說,卻是無窮無盡地折磨。

    衣服穿上又脫下,脫下又穿上,這家買完換那家,那家買完又換另一家,沒有多久,就有專人把她為他搜刮的「戰利品」先行送到他車上。

    換上一套輕便的休閒服,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簡直煥然一新,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大有乞丐與王子之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體格這麼好。

    看來,定期強迫自己上健身房,不但確保健康,還有更棒的斬獲!心中嘖嘖稱奇,但表面上他卻努力的掩飾驚訝。

    「還不賴吧?」她站在他面前,替他拉好領口。

    他低下頭,聞到一陣香氣,她的粉頰與嫩唇就近在咫尺之間,記憶中那一小點緋紅的舌尖重回腦海,攪動他的思緒,他突然好想好想……—親芳澤。

    想,就應該立刻去做,機不可失,這是他一貫的人生哲學。

    她抬起頭來,原本想敦促他看看鏡中的自己,但氣氛突然變得親昵磨人,牽動了她敏感的神經。

    她心口一酥,雙手拉著他的領口,支撐發軟的雙腿,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你知道嗎?像這樣四目相交,鼻尖碰鼻尖,黃金時間只有三秒。」

    「什麼『黃金時間』?」

    他摘下眼鏡,問得漫不經心,所有心魂全系著她的吐氣呢喃。

    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想吻一個人。

    「接吻的黃金時間。」她被他眸中逐漸燃起的火焰蠱惑,傻傻地答。

    「為什麼只有三秒?難道不能看久一點嗎?」他好喜歡在她的瞳眸裏找到自己的影子,那好像他占滿了她全部的心思、全部的世界,令人滿足。

    「因為看久了會尷尬啊!」在他黑眸裏的女人是她嗎?為什麼看起來特別容光煥發,卻又特別無助堪憐?

    她發現自己的目光幾乎離不開他,他好像也是。

    「我不覺得尷尬,看多久都行。」他的聲音愈壓愈低,幾乎到了耳語的地步。

    「問題是我會……啊!」

    一瞬間,她還來不及抽身而退,紅唇就被噙著了。

    即便樓懷正是個木頭般的大男人,她仍無法抗拒他的誘惑。他抱著她的模樣,就像捧著上好的珍寶,有著被細細呵護的感覺,醺然欲醉。

    她想要沈溺得更深一點……

    「小姐,你男朋友試穿的成果如何?」售貨小姐在試衣問外輕聲問。

    這一問,震醒了相濡以沫的兩個人。

    範可頤尤其慌張,趕緊鬆開他的衣領,抖著聲音說:「這……這件是純棉的衣料。質料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就很有質感。」

    「的確如此。有需要服務時,請記得叫我。」

    遠去的腳步聲,顯示售貨小姐又逛到別處了去。

    「我還可以再吻你嗎?」樓懷正圈住她,小聲問。

    「不可以。」她板起臉,心情亂紛紛。

    她怎麼會跟他接吻?怎麼會?

    雖說她對樓懷正有好感,但也不至於進展那麼快,縱使她在國外長大,但骨子裏還是個很保守的東方人啊!

    還有,相親老是失敗的樓懷正,怎麼突然手腳變那麼快?他不是很木頭嗎?

    「為什麼不行?」他一臉不平,吻她的感覺好好耶!

    「這種事你要自己判斷,燈光美、氣氛佳,情緒到了就開始行動,哪有人兩眼瞪圓圓地問對方,又不是討債——嗚。」又被吻住了。

    這一次,他直搗黃籠,逗弄她的小舌,在她的嘴裏掀起狂風巨浪。

    她淪陷了,沈溺在他難得一見的萬縷柔情中。

    看來,這個男人雖然做人超木頭,講話超老實、想法超理性,但是……

    木頭男也會有突然變浪漫的時候呵!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4:56


    在範可頤的指示下,樓懷正提著大包小包來到她的住處。

    她拿出鑰匙開門,單身女子套房立刻展現在他的眼前。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他的表情有點錯愕。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她脫下鞋子,整齊地放在門邊。「把那些大包小包都先堆到床邊的地上好了。」

    他照著做,眼睛瞄向四周。

    這間說出去包準讓人想入非非的「前模特兒單身套房」,一旦公開,一定會跌破很多人的眼鏡!

    它沒有玫瑰壁紙、華麗大床、絲絨抱枕、原木傢俱、蕾絲窗簾,這裏……讓人感覺光禿禿的,只有一張單人床,硬邦邦、很難睡的那種,一個小衣櫥——他懷疑那能放多少衣服。一套桌椅擺了瓶瓶罐罐充當梳粧檯,一個小冰箱,還有一張和式桌,上面放了一台筆記型電腦。

    她的東西要不是很少,就是收得很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感覺,這屋裏的主人沒打算久待。

    範可頤進浴室洗洗手,走出來,看他呆立著,不禁笑了。

    「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她彎腰打開小冰箱。「喝水?」

    「好。」

    他接過礦泉水,拉了拉褲管,席地而坐,愈看愈覺得紙袋裏的衣服多得可怕。

    「你幫我買那麼多,我根本就不會穿。」他喃喃抱怨。

    範可頤就地坐下。

    「是不『想』穿,還是不『會』穿?」她問得有點兇狠。

    不知不覺中,她對他說話的口吻更親密了些。

    在試衣間裏,纏綿俳惻的吻無形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不『會』穿。」又是休閒服、又是西裝褲,萬一他胡穿一氣怎麼辦?

    平常不修邊幅,還可以用「耍耍酷勁」等藉口蒙混過去,一旦精心打扮,卻畫虎不成反類犬,那不是很好笑嗎?

    「放心,這就是我要你先把衣服送來我家的原因。」她故作神秘的眨眨眼。「過幾天你來拿衣服,這些衣服就會跟電腦組裝一樣,有『防呆裝置』。」

    他一愕。「防呆裝置?什麼意思?」

    「哪幾件上衣可以搭哪幾件褲子,我會幫你分門別類做好注記,出門不怕穿錯衣服。」她不只陪著採買,全權指揮,還有後續服務,非常完善。

    聞言,他心裏暖洋洋的。

    感覺好像很親昵很親昵的人在幫他打理衣服……如果換個時空,他們不在這光禿禿的單身套房,而是在他家裏、他房裏、他床邊,她那樣溫柔的微笑,簡直就是他的完美嬌……

    「你公司的同事都跟你一樣嗎?」她突然問,打斷他的綺想。

    「什麼一樣?」

    他有點不爽,她天外飛來一句不幹他倆的話,破壞了他心中幸福美滿的畫面。

    「懶得打理。」

    「嗯,差不多吧!」

    他們那個工程師團隊,做過最符合「打點門面、追求時尚」的事,就是身材相仿的人,分著拆買一打衣服,一人分個兩、三件。

    以前,他們可都是各買各的,一人買一打款式一樣的衣服,輪個十二天都沒問題,別家公司那種「哦~~沒換衣服就代表昨晚夜不歸營,有豔遇」的曖昧論調,在他們那兒完全行不通……噢!「某個人」例外。

    突然覺得一群單身王老五的生活,實在好悲哀啊!

    「那就好。」她相當欣悅地點點頭,繼續喝水。

    「什麼『那就好』?」

    見她亮晶晶的眼眸轉呀轉的,似乎另有盤算,他心裏拉起警報。

    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問起別家男人的事,更不喜歡她為此而眸光閃閃。

    「你就是我的代表作,經我改造之後,包大家對你眼睛一亮。」她一臉渴望地湊近他。「你會介紹你同事給我認識吧?」

    「什麼?」他揚高了音調,礦泉水瓶往旁邊重重一放。

    「我未來的客戶啊!你們公司因為儀態不佳而娶不到老婆的,應該不只你一個人吧!」

    嘿嘿嘿,這種把醜男變帥哥的工作,成就感很高,又可享有Shoping的樂趣,她喜歡。

    樓懷正可一點都不喜歡。

    心裏真不舒服……她真的打算去當一堆饑渴工程師的造型顧問?

    只要一想到她會像對待他一樣,為其他男人翻領子、卷褲管、打領帶,還孤男寡女的鎖在試衣間裏,再想到自己主動吻上她,還到處親親摸摸……

    啪!一根理智的弦立即彈斷。

    她休想跟其他男人玩親親、摸摸樂!

    「我想那些傢夥沒救了,他們不會喜歡改變現狀。」好,話題結束。

    不,話題還沒有結束,範可頤吐槽他一句。「誰說的?我看貴公司最沒救的就是你,剛開始你還不是不情不願,後來我看你也挺樂在其中的。」

    「我有嗎?」被一語戳破,他立刻端出包公臉。「總之,就是這樣,你不要再打其他人的歪主意。」

    什麼啊!依她看,是他在打她的歪主意,想霸住她才對!

    範可頤笑笑的不跟他反駁,但其實心底已經笑翻了。

    這個男人好愛ㄍㄧㄥ,ㄍㄧㄥ得讓她好喜歡,喜歡得心癢癢!

    她故作嚴肅貌。「再來,我們要討論最重要的問題。」

    「什麼?」黑框眼鏡下的眼睛瞪得很大。「還有更重要的?是什麼?」

    最後一句,他幾乎在咆哮了。

    「就是……」她故意頓了一下,看他有多緊張。

    他握緊雙拳,呼吸急促,看起來好像想徒手把牆壁捶出一個大洞。

    她慢慢開口,「你的眼鏡該換了。」

    「什麼?」他以為還有更勁爆的事兒,沒想到只是眼鏡。

    只是眼鏡,不是別的男人?!

    範可頤終於找到機會,痛痛快快地說出來。「你的鏡框無敵醜、無敵變態,我第一次看到你,還以為你在客串人肉叉燒——唔。」

    他把眼鏡一摘,扯住她,傾身吻上她的唇,動作一氣呵成。

    打從進了她的套房就想這樣做,想了好久好久。

    她的氣息甜美,柔軟又飽滿的紅唇在他的吮吻下哆嗦。

    他將她的長腿拉過來,輕而易舉地讓她側坐在他的腿上,讓他的雙手可以更自由地遊移在任何他夢想接觸的性感地帶。

    範可頤全身虛軟,為了保持平衡,她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後頸,卻也給了他更多為所欲為的空間。

    「喂……」她一邊推卻,一邊從吻與吻的縫隙裏,擠出斷斷續續的疑問。「你怎麼……說發情、就發情啊?」

    他握著她的下巴,凝視著眼前玫瑰般的唇瓣。

    老天!他愛死了她的味道。

    「是你說過,氣氛到了就自己行動,我不過是照做而已。」

    他翻身將她壓住,她的長髮披散在地上,隨著光線流閃的亮彩,還有她眼裏盈盈的心甘情願,都讓他的心因為渴望她而疼痛起來。

    重新吻上她的唇,他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現學現賣得好!

   

    徹底改變過造型後,樓懷正真的覺得自己走路都有風了。

    不管到哪里,都有人在竊竊私語——

    「樓總最近好像不太一樣,突然變帥了耶!」

    「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那麼好看?完了啦!我以前送文件給他,都沒補妝耶!」

    「現在補也來不及了,男人開始變帥,就表示有女朋友在管教,你死心吧!」

    嗯,這句話不錯聽!不知道範可頤聽到會有什麼反應?

    他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搓洗雙手。

    在鏡子裏,他看到的是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黑框眼鏡被名家設計款手工純鈦鏡架取代,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她精挑細選,一一畫圖搭配的,讓他每次出門前都能按圖素驥,風光亮相。

    老實說,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帥過!

    他沈思起來。

    男人開始變帥,就是有女朋友在管教……問題是,這個女人被他吻也吻過了,抱也抱過了,還差點擦槍走火,但她並沒有以「女朋友」自居,反而以「造型顧問」的身分沾沾自喜。

    他還記得,幾天前他「全副武裝」把新行頭穿戴在身上,站在連身鏡前,她按著他的肩膀又叫又跳,直說他是她的「代表作」,連擁吻都無法使她平靜下來。

    被她誇帥是很棒,但靜下心來想想,他並不想只當「代表作」。

    他想要當她的男人,想要她做他的女人!

    目標是確定了,下一步該怎麼做?他是不是該出馬去把她追過來?

    問題是,怎麼追?

    他不會啊!

    洗手間的門打開,他事業上的最佳拍檔麥克威走了進來,一臉笑地打量他。

    「懷正,最近特別帥喔!有女朋友了哦?品味還不錯嘛!你是不是該把女朋友帶出來亮相了?至少把我這個事業合夥人介紹給她認識吧!」

    「捷優科技」雖然是樓懷正創業的輝煌成果,同時他也是公司的大籠頭、金頭腦、搖錢樹,但他討厭人事應酬、討厭接觸人群,討厭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所以「捷優科技」對外一切的活動,都有賴長袖善舞的麥克威處理。

    他咳了一下。怎麼大家都這麼說?

    「我想女朋友……應該是有吧!」他答得不是很確定。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要搞曖昧。」麥克威分享過去的心痛經驗。「我之前就有一次,跟心儀的女人眉來眼去,以為彼此都有默契,誰知道我才出差兩、三天,她就被別的男人把走了。」

    樓懷正皺起眉。「那不是很慘?我還以為你這個花花公子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沒有女人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錯,這個女人就逃過了。」

    偏偏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他到現在都還在盤算要怎麼把她拐回身邊。

    「所以說,千萬別搞?味,要嘛就直接把人追到手,握在手心最實際,要是有別的男人敢來覬覦,好歹有個『正牌男朋友』的頭銜可以聲張主權。」

    這番話實在是太對、太合他心意了,樓懷正默默地想。但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那……要怎麼追?」他乾脆直接問,省得等會兒還要上網去查,多麻煩。

    麥克威被他的問題嗆了一下。

    他邊瞄著樓懷正,邊踱步繞圈。想一想,這傢夥在工作上素有「拚命三郎」之稱,這就代表他沒有時間去研議泡美眉的手法。

    「好吧!我就把我的私房必勝絕招全部傳授給你吧!」他大方大放送。「追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勤勞站崗、殷勤接送、噓寒問暖,哦!還有必備的伴手禮:玫瑰花、巧克力。」

    樓懷正翻了個白眼。「這算什麼『必勝絕招』?這些連我都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就不一定做得到。」麥克威意味深長地說道。

    「統統都做到,會很肉麻吧!」他擺出不敢恭維的表情。

    「女人就是要這種肉麻。」

    「是嗎?」他很懷疑。

    「你說,早晚站在人家家門口,送早餐、遞宵夜、招白眼,無不無聊?」

    「當然無聊。」他嗤了一聲。

    「開著車子,送她到這到那,每天當免費司機,油費自付,麻不麻煩?」

    「當然麻煩。」

    「天冷叮嚀她添衣、下雨叮嚀她打傘、睡前打電話談心說晚安,噁不噁心?」

    「當然噁心。」

    「捧著玫瑰花在路上走,出其不意的掏出金莎巧克力,給她驚喜,丟不丟臉?」

    「當然丟臉。」

    「既然你嫌又無聊又麻煩又噁心又丟瞼,還是一一做到,立志要追到她,」麥克威彈了一下手指。「她,自然就會被感動了。」

    「是這樣嗎?」也就是說,他以前miss掉的戀愛細節,現在休想逃掉!

    「是的,是男人都得冒這個險,除非你覺得她不值得。」

    離開洗手問之後,樓懷正很認真地思索這段Men’sTalk。

    範可頤值得他拉下老臉,放下身段,像個傻瓜般的去求愛嗎?

    他的情感當下肯定她值,可他的理智還在運轉。

    他想起心心出走那晚,她在CoffeeShop耐心為他們兄妹調解歧見。

    他想起第一次見面,她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批他不尊重女人,後來卻又放下成見,研究他的婚姻哲學,然後動手幫忙。

    他想起她為他挑衣服的神態,那麼認真、那麼仔細。

    他想起她偎在他的懷裏,那種感覺是那麼天經地義,活像她本來就該在那裏。

    他想起她被他吻著、撫弄著,美麗的臉龐浮現出的光彩,以及心甘情願領受的小女人嬌態。

    他在腦子裏看到十分清晰的影像,這輩子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絕對是範可頤!

    她早已融入他的生活,只是他還呆呆的,沒有及早領悟到這一點。

    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match的人生夥伴,如今一經點醒,一切都明白了。

    他要她,絕對要定了她!

   

    「先生,請問您要買什麼花?」

    風鈴一陣輕響,門被推開來,花店小妹熱切地招呼。

    「咳咳,咳咳咳!」樓懷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到了這種地方。「我要買……咳咳咳,玫瑰花。」天啊,快點劈道雷殺了他吧!

    「今天的紅玫瑰很漂亮喔!每一朵都含苞待放。先生,請問你要買幾朵?」

    不就一束嗎?還要問幾朵?「隨……隨便。」

    「我們這邊有花語供您參考,一朵代表『唯一的愛』,三朵代表『我愛你』,十一朵代表『我愛你一生一世』,還有超重量級的九十九朵跟九百九十九朵……」

    「停!不要再念了。」真的會有女人那麼認真的數有幾朵嗎?樓懷正光想就覺得恐怖。「就一束,不大不小、女人自己拿得動的一束紅玫瑰花。」送出去之後,休想叫他再幫忙拿。

    雖然心裏有了認定,也篤定要追到她,但執行起來,還是很難避免尷尬,而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尷尬。

    「好的。」花店小妹很輕快地挑花、包裝。

    他站在櫃?邊,一下子咑咑咑地敲打桌面,一下子啪啪啪地踩拍皮鞋。

    「先生,您的臉色很不好呢!」豈止不好,簡直是面色鐵青。「第一次送花給女朋友?」一束玲瓏又不失高雅的花束已經完成。

    「嗯、嗯!」他也覺得自己快要吐了,超緊張的。

    「其實我們有代客送花的服務,您不必……」以身試險,小妹本來想這樣說。

    「不,我親自拿去。」樓懷正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個預先準備好的超大牛皮紙袋。「請你幫我把花束裝在這裏面。」

    他想過了,既要打動美人心,又不要搞得自己太醒目,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花打包起來,相準時機再拿出來獻寶,一方面讓範可頤覺得他犧牲到了,一方面又保全了他的面子。

    花店小妹忍住笑,幫他把花裝進紙袋裏,然後結帳,送貴客出門。

    樓懷正心虛地抱著蓬蓬的紙袋,開車到「貴霓時尚」。

    大概是範可頤把他改造得太成功,櫃?小姐完全沒把他跟之前兩度闖入的兇神惡煞聯想在一起,請他在訪客簽到簿裏簽名就放行。

    他靠著標示走向學苑區,在最後一間練習室看到了他想見的人兒,還有……還有他妹妹樓心心。

    不妙,大大不妙!天底下有哪個哥哥出馬把妹,希望被自家妹妹看到的?

    他貼在牆邊,以凸出的柱子作為掩護,神秘地躲在一大瓶百合花叢後面窺視。

    只見心心踩著一雙高跟鞋,穿著韻律服,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不是這樣,抬頭挺胸!抬頭挺胸!」

    範可頤提高聲音強調,雙手放在心心向前縮的雙肩上,再用力向後一扳。

    「縮小腹,來,感覺你的身體重心是往上提的,整個脊椎是往上拉的,這樣身體自然會很挺,腳下要離開地面,跟著音樂節奏走……好,停!」

    她一喊停,心心馬上又恢復彎腰駝背的模樣。

    「過來貼著牆站好,縮小腹、收下巴,臀部夾緊。好,就練習這樣站著。」範可頤以同樣的姿勢也在她身邊站著。

    「范老師,我們要站多久?」心心一臉快要吃不消的表情。

    「直到你記得隨時挺直腰杆。」

    那堂課結束後,樓心心簡直像團爛泥似的,脫掉高跟鞋坐在角落直喘氣。

    看來模特兒真不好當,不知道那小丫頭吃不吃得消!

    樓懷正才在心裏忖著,就眼尖地瞄到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他認得她,她叫唐貴霓,是這間公司的總經理,之前幫心心談約時曾經見過。

    他有點緊張地把大紙袋往身後藏。

    「樓先生?」唐貴霓笑臉迎人。「來看心心?」她一臉似笑非笑的。

    「嗯,是呀!」他胡亂點頭。

    看他耳根赤紅的樣子,分明就不是來看心心,他是心系佳人吧!

    與樓懷正後續過招的點點滴滴,可頤早就含羞帶怯的說給她聽了。

    「過去吧!心心應該下課了。」唐貴霓慫恿他,轉身離開。

    的確,看範可頤收拾物品的模樣好像要走出練習室了。

    他躊躇了一下,決定該是把紙袋拿掉的時候了。

    沒想到紙袋才一撕開,隔壁班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就轟隆隆地殺了過去。

    糟!失了先機。

    他看著四分五裂的紙袋,怪自己太心急,現在真的要捧著玫瑰花站崗了。

    「范老師,你上次說過要帶我們去買高跟鞋的!」

    「對啊!我下個星期有試鏡,范老師,陪我們去買配件啦!」

    小女生們紛紛提出要求。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看到他,只是,為了那束玫瑰,他全身一大把的神經線都繃得很緊。

    「好,晚上一起去買。」範可頤笑道。

    她慢慢摸清楚臺灣模特兒圈的生態。這些充滿夢想的小女生,也許剛起步,也許不順利,但都不肯放棄。

    跟國外模特兒的待遇對照,臺灣的模特兒就辛苦多了,每次試鏡,就必須自己背個大包包到場,有時候接下Case,廠商可能只提供基本服裝,配件與鞋子都要自備自理,對於收入不穩定的模特兒來說,著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是老手了,知道很多東西不一定要用名牌才登得了大場面,這些小訣竅對夢想剛起步的小女生來說,可是很受用的。

    她的眼神往外一眺,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探頭探腦,當下笑顏盛放。

    「我們約七點半,在公司樓下見面。」

    一群小女生吱吱喳喳地走開,心心也跟她們打成一片,樓懷正連忙再把臉埋進百合花瓶裏。

    可惡,她被約走了!

    他正想拔葉子洩憤時,範可頤出現了。

    「嘿,你在這裏?」

    她出現得太快,也太突然,他不知怎麼搞的,心裏一陣慌亂,隨手就把玫瑰花栽進花瓶裏。

    「嘿,你也在這裏?」他快速盤手,倚向牆壁,故作自然狀。

    然後,偷偷用腳把破紙袋踢到一邊,同時用最誠摯的心向上帝禱告,希望她沒有看到他三秒前的蠢行。

    「來接心心?」她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臉清爽的微笑打量他。

    他馬上站得挺挺的。

    範可頤凝視著他,一臉自己從未發覺到的依戀。

    他真的很好看,只是以前疏於打理,經過整頓後,連她都會看他看得著迷。

    「一直看著我幹嘛?」他本來就不自在,現在又被她看得有點惱火。

    「沒有啊!」她似笑非笑地提點他。「心心到前面去了喔!」

    「哦!」他聳聳肩:心裏只想著,那束玫瑰花該怎麼辦?

    就這樣插在花瓶裏會不會很奇怪?想到下次還要重新送她一束花,他的雞皮疙瘩都浮上來了。

    但是,叫他現在硬生生的把玫瑰花從百合花瓶裏抽出來獻給她,也是很難為啊!

    唉!他第一次體會到六神無主的感覺。

    范可頤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分心說:「這樣穿很帥,有沒有女同事開始暗戀你啊?」她故意問。

    「沒有。」有的話,她會吃醋嗎?他粗聲粗氣。「就算有,我也不要。」

    「為什麼?你讓我為你打點門面,不就是為了早點討個老婆嗎?」

    「以貌取人,不可取。」

    真難取悅的男人!範可頤擺擺手。

    「好好好,怎麼設門檻是你家的事。你到底來做什麼?」

    「我來找你。」本來是鮮花贈美人,現在卻落得一事無成,他哀怨地看著那個又有玫瑰又有百合的花瓶。

    「找我幹嘛?」她故意刁難他一下下,想聽甜一點的情話。

    「就是請你吃飯,這樣。」他是木頭男,請不要指望他的戀愛EQ能有多高。

    「我晚上有約。」她笑靨甜美,仿佛沒意會到那些花有點怪。「好端端的,幹嘛要請我吃飯?」

    「謝謝你幫我改頭換面。」其實是想跟她約會,奈何甜言蜜語就是說不出口。

    這是什麼爛理由?「有成效了嗎?」

    「聽說介紹人已經把我從『不具希望的潦倒單身漢』區,調到『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區。」他麻木地說出幾個月前可能會讓他高興不已的消息。

    她啞然失笑。「喂,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都不害臊嗎?」

    不但不害臊,他連一點興奮感都沒有哩!

    「有什麼好害臊的?這是介紹人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他木然地道。「再說,介紹人還要我再拍一組相親照。」

    「取代老土的那一組?」範可頤以拳擊掌。「你可以在我們公司附設的攝影棚拍幾張,貴霓學姊應該不會介意才對。」

    「現在?」

    「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已經夠帥了。」范可頤勾勾手指。「跟我來吧!」

    其實他根本不想再拍新的相親照,他已經找到他要的女人。

    但是……只要離開那束紅玫瑰,那個怎麼看、怎麼怪的花瓶,任何理由都能讓他舉步前行。對於這件蠢事,就拜託拜託老天爺,別讓任何人發現吧!

    尤其是範可頤!他跟上她輕盈的步伐。

    她腳步忽然一頓。「樓懷正。」

    「幹嘛?」呀呼,終於離開危險地帶,他伸手揩掉額上的汗。

    「下次送我花,請大方的送到我手裏,不要一急就隨便插在花瓶裏,很可惜。」

    他渾身一僵,默然的瞪著她漾著微笑、若無其事的側顏。

    該死的,她什麼都看見了,也什麼都明白了,還敢裝糊塗,真是可惡!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5:53


    攝影棚旁,唐貴霓與范可頤邊在場邊聊天,邊看著正在拍照的樓懷正。

    「很甜蜜喲!」唐貴霓盤著手,湊趣地說。「我偷看到了,他剛剛捧了一束紅玫瑰等你下課。」

    「應該不是用『捧』的來吧?」她又不是不瞭解那個男人。

    「你猜對了!花是藏在大紙袋裏帶進來的。」唐貴霓捧腹而笑,「要不是我知道你們正在談戀愛,早就叫警衛以『攜帶可疑物品』將他轟出去了。」

    範可頤兩手空空,拍了一掌。花又不在她手上!

    「還真是他典型的風格。」

    「是什麼?」

    「彆扭、怕人笑、愛面子。」

    「這麼多缺點啊!」唐貴霓故作驚訝。「但他還是吸引了你,不是嗎?」

    「可惡!」她搔搔長髮。「這搞亂了我的步調與計畫。」

    愛情不就是這樣!「你原本的計畫是怎麼樣?」

    「退出模特兒圈之後,先到這兒邊教課、邊到處玩玩,等玩夠了,再到下一個落腳處玩。」反正她小有積蓄,也不排斥短期工作,很適合繞著地球跑。

    「現在的你,走得開嗎?」

    唐貴霓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因為樓懷正Pass過來求救的訊號,可頤的腳步就一頓也不頓地朝他走過去了。

    她告訴他怎麼擺Pose,纖纖玉手攏進他的墨發裏調整造型時,她的眼底眉間都是幸福。

    看來學妹是玩真的,剛剛那個問題,可頤也許沒聽到,但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范可頤走回唐貴霓身邊,邊走邊回頭看他,確認是否一切OK。

    他灼熱的視線越過了攝影棚盯牢她的身影,眼神不自覺的流露出佔有欲。

    對上唐貴霓調侃的笑容,她不禁臉一紅。

    「呃……他很呆板,需要我幫忙。」

    在交談中不說聲「Excuseme」就逕自離開……天哪!她從來沒做過這麼沒禮貌的事耶!

    都是他那雙性感電眼害的,幸好還有副眼鏡遮著,不然她真的會招架不住。

    「行了,你不必多作解釋了。」都恩愛在人前了,還害羞呢!「不過,這樣好嗎?」

    「什麼?」

    「幫他打點相親照。」

    範可頤一愣。

    對喔!她太熱中於幫他做造型,也被進展奇速的戀情炫暈了頭,根本忘了這一連串「醜小鴨變天鵝」的企畫,完全是以「相親一試OK」為前提。

    她乾笑兩聲。「他那麼呆,應該不會有人看上他啦!」

    但,為何心頭惴惴難安不起來?

    「你知道,他以前只是『賣相不佳』。現在他帥、多金,符合黃金單身漢的定義,而呆、老實,是做乖老公的基本條件,你為何會覺得沒有女人看得上他?」

    雖然忠言逆耳,良藥苦口,但她不提點不行,她不要可頤跟她一樣,受到感情的創傷,午夜夢回總覺得自己好淒涼。

    儘管被那個男人所傷是她心甘情願,但傷仍是傷啊……唐貴霓失落滿懷。

    她刻意振了振精神。

    「你多注意點,免得以後看見人家手挽佳人才來捶心肝,大歎錯失良機。」

    這時,剛蒙攝影師「大赦」的樓懷正走了過來。

    「我還有事,你們聊。」唐貴霓很識趣地退場。

    樓懷正的手臂,自然而然圈住她的腰。

    「親親抱抱不害臊,送束花卻像要他的命。」她唧唧咕咕地抱怨。

    「什麼?」他沒聽清楚。

    她賞他一記白眼,瞪得他莫名其妙。「沒事。」

    「你什麼時候有空跟我吃飯?」他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貴霓學姊的警語,在她耳邊回蕩。

    「說真的,你為什麼想請我吃飯?」她要再聽一次理由,不甜蜜的不算數。

    「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他含糊以對。氣死他了,不過就一句「我想跟你約會」嘛!為什麼就是梗在喉頭拔都拔不出來?

    「那就不必了。」她賭氣地說道。

    為人作嫁就已經夠蠢了,她還要因她的呆腦袋受賞?太離譜了。

    樓懷正也動氣了。她幹嘛一再拒絕?他實在很不爽耶!雖然花沒送成,但臉都丟光了,她還不體諒!

    看她答應那群吱喳麻雀上街買行頭爽快俐落,為什麼他邀就推三阻四?

    一股蠻牛氣沖上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賞臉?」

    她瞠了他一眼,不相信他會不知道她在堅持啥。

    這男人都帶一大束紅玫瑰來找她了——不管他是自己想到,還是有人幕後指點——就應該知道,他要滿口甜言蜜語地哄她,不是用再三道謝來氣她。

    他愈要「謝」,她就愈要反抗到底。

    「總之,星期五晚上七點,我來接你。」他飛快在她唇上啄吻一記。「就這樣,再見。」哼,去跟小丫頭們玩辦家家酒吧!

    他扭頭就走,踏出的步伐猶帶怒氣,有氣她的,還有更多的氣自己。

    範可頤一個人站在原地,覺得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

    慢著,她要去把那束玫瑰花搶救回來,做成乾燥花,以後拿來取笑他。

    還有,走廊的監視錄影帶也要拷貝一份,帶回去看他究竟有多鬼祟,想必比卓別林的默劇更爆笑……

    她的心思忽然沈了一下。現在的樓懷正,真的有很多女人覬覦嗎?

    「算了算了,想這些做什麼?」她伸手揮掉灰暗思想。「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遇到有狀況再說,幹嘛先愁起來等?」

    倒是那束玫瑰花,不快點去搶救,就很有可能被摸走。

    想著,她立刻邁開步伐,跑了出去。

   

    經過夜深人靜時的發酵,貴霓學姊那番話還是發揮了作用。

    星期五晚上七點,她推掉樓懷正的邀約。

    星期六、星期日、下個星期一……她不斷找藉口,一下子臨時有課,一下子身體不舒服,就是不想見到他。

    即使他假藉接送心心之便故意找機會跟她講話,她也是三言兩語就躲開,氣氛之僵硬的,連周遭的人都感受得到。

    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她不想太早把最新出爐的相親照交給他咩!

    經過細細的思索,她終於領悟,幫他打點到相親照,就等於是在幫忙推銷他。

    好啊!存貨不出清,難道留著當骨董?老公公又不會比較值錢!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臂裏挽著別的佳人,就讓人很、很、很……

    範可頤憋出了很像便秘的表情,偏偏他又呆如木頭,直逼頑石,就是不肯說一句承諾的話,她甚至不清楚,那些「家常便飯」式的相親宴是不是還持續進行中。

    可是她又不想問。自己開口問,好像在討承諾,感覺很廉價,他要是稍微懂點女人心,幹嘛不自己說分明呢?

    她歎了一口氣,百無聊賴地站在公司樓下。

    「範可頤!」樓懷正朝她跑過來。

    「喏,你的相親照。」早死早超生,她塞過去一個信封。

    「哦!」他看也不看,直接往後口袋塞。

    「喂,你這樣塞,等一下會坐壞掉啦!」

    她拍了他一下,伸手到他腰後想把照片抽出來。

    他把握機會圈緊了她,鼻尖埋在她的長髮裏,吸嗅著馨甜的味道。

    「我好想你,你最近為什麼要故意躲開我?」害他整天魂不守舍的,差點就近寫E—Mail,找網路兩性專家解惑。

    「我哪有故意?」她嘴硬地否認。

    「還敢說沒有!」他懲罰似的輕齧她的耳垂。

    顯然送花那招根本沒效,他之前在公司掐了出餿主意的麥克威好幾記。

    「放開我啦!」心結被點出來,她有點惱了。

    有監於她近來脾氣晴時多雲偶陣雨,他不敢多所得罪,趕緊鬆開她乖乖站好,以免她又來個相應不理。

    「你把照片抽出來用手拿好啦!」她念念不忘地叮嚀他。

    「為什麼?」他一臉不在乎。「不管收到什麼東西,我都是直接往後口袋塞啊!」

    她氣自己還得耐心地解釋。「照片不能放在那裏,會擠出皺痕,很難看。」

    他聳聳肩。「隨便啦!」他聽話的抽出來推給她。「不然送你好了。」

    不好!

    她已經偷偷加洗一套當作私人珍藏品了——這事決計不能讓他知道。萬一被他發現,把她當花癡事小,如果誤以為她的心已經擒拿在握,可就糟糕了。

    她是喜歡他,可沒喜歡到自動送上門的地步,他得追求她,稍稍滿足她想被寵愛的女性虛榮心才行。

    「送我幹嘛?這是你要拿去相親用的耶!」心裏酸酸的,口氣也變酸了。

    看著她不是滋味的表情,他突然福至心靈,甜言蜜語就這樣脫口而出。

    「讓你天天看著照片想著我。」

    「神經!」罵歸罵,但他的提議還是讓她樂得心飄飄然。

    這代表,他決定停止那些看似永無止境的相親宴了嗎?

    她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你想去哪里吃飯?」她忸怩地主動問起。

    樓懷正眉一挑。啊!真是盼了好久的一頓雙人晚餐啊!

    看她頰上浮現難得一見的赧紅,眼神閃躲似的垂下,他若有所悟。

    原來看起來爽朗大方的她,也會鬧彆扭、耍小女人脾氣啊!這樣的她,更加可愛、更讓他想好好寶貝了。

    「別問,跟我走就對了。」他牽起她寂寞了好久的左手。

    她打了個興奮的哆嗦。這輩子,她從來沒有「跟著」誰「走」過。

    一直以來,都是她一人領軍,也只有她一個人陪著自己東闖西蕩。在她心裏,一直渴望著有個可靠的傢夥出現,能讓她依賴,讓她不必再單槍匹馬,不必再步步為營,也能在人生的道路上欣賞到美麗的風景。

    現在,那個人已經出現了,答案再清楚不過,而她坦然接受。

    就是他,樓懷正。

   

    寧靜的午後,還是休息時間,除了輕音樂飄浮在空氣中外,幾乎沒有其他聲響,用過午餐的員工大多趴在桌上稍事休息。

    但一陣騷動,卻驚動了「貴霓時尚」。

    「小姐、小姐,你不能這樣闖進來。」

    「走開,別擋路,我要見唐貴霓,她的辦公室在哪里?」

    「請告訴我您的名字,我先幫您通報一聲。」

    造成騷動的傲慢美女手一揮。「不用,我跟她都是老朋友了,不必這麼客套。」

    「在吵什麼?」

    唐貴霓在辦公室裏聽到外頭的擾攘聲,放下鋼筆,走出門去探個究竟。

    蠻橫闖關的女子正好來到她的門口。她一身當季秋衫,豔光四射,盤起了手斜睨著唐貴霓,一臉老大不爽的表情破壞了精緻五官的美麗。

    「Yvonne,當老闆就神氣啦?老朋友從紐約飛過來看你,居然還要跨過重重障礙。怎樣?這邊的人都不長眼睛,不認識我是誰嗎?」

    說完,還重重一哼。

    「貴霓時尚」的員工都被她吵得不得安寧,只好湊過來看熱鬧。

    「她是誰啊?」有人悄悄的問。

    「哼!你們這裏的人到底有沒有國際觀?我可是堂堂的——」

    在她還沒有大肆宣揚自己的身分以前,唐貴霓勉強地笑了笑,打招呼。

    「Marrie,你……怎麼來了?」

    這輩子,她不想再見到的人有很多個,各個都跟她的身世有關,唯獨Marrie一人是她不想再相見的「純朋友」——如果她稱得上是「朋友」的話。

    「幹嘛?你很不想見到我嗎?」Marrie刁蠻地問。

    「也不是,先進我辦公室再聊。」

    唐貴霓把她拉進辦公室,見其他人還好奇地在玻璃牆外探頭探腦,便拉上百葉窗。

    「我到日本、香港、臺灣走秀,就順道找來,讓你款待。」Marrie也不客氣,不等她招呼,逕自往沙發上一坐,長腿交疊擱在茶幾上。

    「讓我款待當然沒問題,但要來之前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

    唐貴霓坐回辦公桌後,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送一個即時訊息給外頭的助理。

    「好讓你通知Eliza避開我?」她早知道她倆是一丘之貉。

    Marrie一定會給可頤帶來麻煩,她一向如此!

    「Eliza不在這裏。」唐貴霓矢口否認。

    「那就奇了,我聽到風聲,說有人前一陣子在臺北的時尚秀場看過她。」Marrie看了看彩繪斑斕的指甲,一刻也靜不下來。「看來,她還是不能忘情於伸展臺上的日子,搞什麼神秘失蹤,根本就是在作秀,想引起話題嘛!」

    唐貴霓凝視著眼前這美麗卻焦躁難安、渾身是刺的女子。

    「Marrie,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跟可頤一較高下?」

    「我哪有,是她處處擋我的路,耍心機,用手段,百般妨礙我發展的機會。」

    沒有其他人旁觀,唐貴霓也就不客氣地跟她嗆起陳年舊事。

    「耍心機的人是你,當初你們平分秋色,如果你能多用點心思在工作,而不是計畫如何鬥垮別人,你早就晉身為超級名模了。」

    Marrie的臉變得好猙獰。「有Eliza從中作梗,我永遠都不能——」

    就在這時,門板敲了幾下,門扇打開,範可頤走了進來。

    「可頤?」可惡,助理沒收到那個即時訊息叫她先避一避嗎?

    只見她一臉笑。「我聽說『貴霓時尚』裏來了貴客,好像還是來找我的。」

    Marrie見到她,怒不可遏,雙腿一收,站了起來,眼瞳噴出火來。

    「Eliza,你果然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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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6:46


    「這個Marrie是什麼人?」

    當天稍晚,她拎著吃食到「捷優科技」陪樓懷正加班時,忍不住對他提起下午的事,他好奇地開口問。

    「我好像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這個名字。」

    「她是我當模特兒時的同事,其實她比我晚入行,算一算我應該是她的前輩才對。」她把帶來的飯盒放在鋪好的報紙上。

    因為他常常要加班,她也就常常來探班,習慣了一起用餐,然後聽他喀啦喀啦打電腦,她在一旁看書的相伴模式,因此她早已經把公司的擺置摸得熟透透。

    她拿出兩個杯子,泡上兩杯不含咖啡因的花草茶,回到他身旁坐下。

    「她為什麼特地來找你?」雖然那個Marrie從大蘋果城市飛來東亞主要目的是走秀,但特地登門造訪這一點,就足以看出她來意不善。「聽起來她對你很有敵意。」

    範可頤聳聳肩。「可能是長久以來她都把我當作假想敵吧!」

    「你做了什麼?」他問。他相信有果必有因,不是故意吐愛人的槽。

    她歎了一口氣。「我也想知道。」

    「這麼玄?」他拿起衛生筷。開動羅!

    「其實我真的沒對Marrie做過什麼,我們唯一有利害衝突的,也許是時尚界吹起了中國風,她跟我的外型有部分重疊吧!」

    「形象重疊,代表競爭性變大,贏面變小。」他點點頭。

    她賞他一塊糖醋排骨,喂進他嘴裏。「你很上道嘛!」

    「做生意的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樣。」

    「她一開始就對我抱有敵意,我只能當作大家是八字不合了。」她今晚的話比過去多,也比過去落寞。「你相不相信,有時候某些人根本不瞭解你,但也能沒原因地恨你入骨?甚至她的恨意比對你的瞭解還要深。」

    「不太相信。」哪來這種不智的人啊?

    範可頤扁著嘴抱怨。「可能是你的腦袋太理性的關係。」

    「也有可能是你們女人的大腦太複雜的緣故。」樓懷正邊吃飯,邊聳肩。

    「總之,我以前能閃就閃。」幸好她不眷戀時尚圈,說走就走,「如果要說Marrie跟我,誰欠誰多一點,應該是Marrie欠我比較多。」

    「哦,為什麼?」

    工作上惡整她的種種把戲,事過境遷,就別再提起了,「跟我約會過的男士,最後都變成了她的獵物啦!」害她每一段感情都維持不了多久就宣告終止。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表情。

    她看起來並不是太傷心,應該是用情還不深,就被橫刀奪愛了吧!

    「是她把你以前的『現任男友』,轉化成『前男友』?」他謹慎的探問?

    「可以這麼說。」Marrie無所不用其極,只要是對她有過好感的男人,都要手到擒來。

    樓懷正扒了幾口飯。話說回來,這個Marrie雖然欺負可頤,不可原諒,但也算是他的貴人,因為,如果沒有她來搞破壞,可頤心裏搞不好還藏著另一個戀戀難忘的紐約男人呢!

    特別是紐約男人有品味,有才華、有財氣的一大堆,任君挑選……罷罷罷,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今天貴霓學姊發即時通訊給助理,就是希望我能先避開。」

    「不過你選擇出面了。」

    「她要找的人是我,何必讓她去找學姊的碴。」

    範可頤眉心一蹙,想起Marrie見到她時狠瞪怒視的眼神,有一?那,她真的以為Marrie會撲過來朝她又踹又打的。

    但她始終沒有動作,只是眼神陰毒得令她不寒而慄。

    她輕顫了一下。不懂自己已經離開那個圈子,為什麼Marrie仍緊追她不放?

    樓懷正注意到她的異狀,放下衛生筷,擦擦手、擦擦嘴,反掌握住她的手。

    他凝視她的眸底,找到潛藏的憂慮。

    他知道,可頤不是愛碎碎念的人,過往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很少提起,今晚用餐時她飯沒吃幾口,開口又三句不離Marrie,足見她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他願用一切代價,換她真心的笑容。

    「告訴我,她是不是會對你造成威脅?」他輕捏她的柔荑。

    如果是,他斷不可能看著她坐立難安而不採取任何行動。沒有一個男人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深鎖峨眉,擔性命之憂,卻毫無顧忌。

    他已經在考慮要怎麼做了。

    「Marrie不笨,她不會直接傷害我。」範可頤的表情突然變得憂心忡忡。「只是……」

    「只是什麼?」

    「我擔心她會借助外力來處理她對我的厭惡感,然後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簡短地告訴他,在她離開紐約的那一晚,Marrie自作主張替她辦了引退派對的事,並且強迫她一定要參加——只是她順從己意,缺席了。

    那些派對從來不是她愛流連之地,她也不會因此耽誤奔向自由的契機。

    「我認為低調離開伸展台才是對她最好的幫助,也是對我最好的安排,不過她對於我的缺席,似乎非常震怒。」她鎖著眉說。

    其實只要Marrie不辦那個派對,不讓人注意到她的缺席,圈子裏就不會議論紛紛,不時把她的名字拿出來討論。

    「她習慣予取予求,凡事都順她的意?」他把飯盒拿去丟,拭淨桌面。

    「大概吧!」她把玩著他的長指,難掩心中的不安。「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他暗暗警惕,要格外注意她的人身安全。

    叫專業保鏢跟隨她會不會太誇張?算了算了,誇張不打緊,安全才重要,他要快點叫麥克威打點,這方面的事他比任何人都熟稔。

    還有,她必須盡可能的待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要打要殺有他擋著,他也安心些。

    「你先搬進我家,讓彼此有個照應。」他凜然的命令道。

    「你不怕心心發現你在追我?」

    「心心那小妮子多機靈啊!看我三番兩次去接她回家——順便送你到府,早就猜到內情了。上次還被她撞見我拿巧克力喂你吃,她老早就逼供過我了。」

    「嗄?」她呆了一下。啊!她這個「范老師」顏面何存啊!

    「反正你們兩個很有話聊,應該不會尷尬吧!」他老早就把她們兩個當作是最最親愛的家人,毫無適應的困難。

    「我儘量避免。」她有氣無力地把臉埋進手掌裏。

    不知道心心會怎麼想?她會不會覺得,范老師都還沒把一身的好本領傳授給她,就先把她哥哥拐走,實在太奸詐了?

    「要不要我請人走一趟,幫你把公寓裏的東西搬過來?或者乾脆買新的,別回去了。」反正那裏的東西也不多。

    「誠如我所說的,Marrie不會直接傷害我……」她突然打住口,一雙丹鳳眼眨呀眨地望著他。「我突然想到,或許我們最近不該常聯絡。」

    樓懷正一呆。

    哎呀!就快把她拐進門了,怎麼話鋒一轉,他們又變成要保持距離了?

    「為什麼?」幹嘛剝奪他的權利?他立時發出不平之鳴。

    「Marrie搶走我男朋友的前科不計其數。」

    樓懷正為了逗她笑,故意裝作眼睛一亮的樣子。

    「這代表我的行情又看漲了嗎?」她太緊繃了,需要輕鬆一下。「怎麼最近我好像變得很炙手可熱?你確定我會被熱烈倒追,走足桃花運?」

    她笑了,捶他一記,也露出一個驚駭的表情。

    「原來你有幽默感耶!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

    「現在才發現也不晚啊!我還是你的嘛!」他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

    她嘿嘿笑了兩聲,隨即又變得齜牙咧嘴,化身虎姑婆。

    「你皮在癢,想換個人來愛,是不是?」

    她用力跳起來,作勢勒住他的脖子。

    他的動作更敏捷,夾著男性霸氣,三兩下就化解危機,把她圈進懷裏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不得動彈。

    「放我下去!」她掙扎著,渾圓的臀部不自覺地在他的危險地帶磨蹭。

    這一蹭,蹭出了他眸底欲望的火花,亮得讓人心驚。

    「可頤,你應該知道,我對愛情是很陌生的。」他含著她的耳垂,熱燙的唇舌釋放驚人的熱度。「但我的求知欲又是很強烈的。」

    「可惡的傢夥,你吃我豆腐。」耳邊的呼息熱熱的,令她雙腿酥軟,幾乎站不住。

    她笑著掙扎,想要逃開,怕逃不過他布下的情網。

    他圈緊她。「我看過一些網路文章,據說在辦公室親熱會有很刺激的感覺。」

    「不……不要……」那太猥褻了,她根本不敢想像。

    他霍然將她抱起,放在桌上,用精健的身軀擠開她的雙腿,與她貼近。

    「喂,你不要這樣啦!」她仰起頭看他,這個姿勢讓她心慌慌。

    她從小就是個長腿姊姊,一向只有她低頭看人的份兒,現在突然矮了一大截,要仰高了頭才看得到樓懷正莫測高深的表情。

    她驀地感覺自己急遽縮小,專屬於女性的柔弱無助一時間氾濫開來。

    「放開我啦!要是有人突然走進來怎麼辦?」她哀求著。

    樓懷正喜歡她討饒的模樣,又嬌又羞,像個小女人,跟平常爽朗的她大相逕庭,益發想「欺負」她。

    他摘下眼鏡,雙手撐在桌上,緩緩地低下頭凝視她的眼眸。

    「一個吻就好。」他抵著她的唇,無聲地說。

    「不可以,會被看到。」

    她狠下心來拒絕,卻無法拒絕雙唇摩挲時,麻麻癢癢的感覺帶來的興奮與不滿足。

    她想要更多……雙手不自覺地拉住他的衣領,將他更拉近些。

    「一個吻就好。」他側著臉,溫柔地含住她的玫瑰唇瓣。

    範可頤神魂俱迷,被他吞噬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

    木頭男不壞則已,壞起來絕對要人命。

   

    「唐總、范老師,你們快打開電視新聞看看。」

    隔天傍晚時分,助理沖進了總經理辦公室,一臉的氣急敗壞,

    「怎麼回事?」

    「是蜜婷她們在會議室裏吃便當的時候看到的,說電視上有范老師。」

    唐貴霓與範可頤交換一個納悶的眼神,這時助理已經搶先按開液晶電視。

    書面右上角有「今晚最新獨家」的字樣,左上角打上「Live」現場直播的標誌,Marrie一身秋冬新裝,站在秀場後台接受記者的採訪。

    鏡頭前的她,一掃陰狠表情,表現得活潑又有勁。

    「這次應邀來台走秀的Marrie小姐,具有華人的血統。您剛剛提過,您是在美國出生的,這是您第一次到臺灣來嗎?」

    「是的。」

    「你的中文說得很流利喔!」

    「謝謝,家父在大學執教,是中文教授,從小就不準我們荒廢母語。」

    「第一次到臺灣來,您對臺灣感到親切嗎?」

    「當然親切。我以前就有兩個同行來自臺灣,一位是『貴霓時尚』的唐貴霓。」

    聽到這句話,唐貴霓不禁撫著額頭呻吟。

    年輕記者一臉「我知道、我知道」的興奮表情。「唐貴霓如今依然活躍在模特兒圈,今晚的活動也有不少她旗下的模特兒應邀參加。請問您另一位閨中密友是?」

    「ElizaFann,範可頤。」Marrie笑得甜蜜蜜,在講名字時,咬字特別清晰。「Eliza行事比較低調,不過相信大家都知道,她是紐約最具代表性的華人名模。」

    記者的表情看起來很吃驚。

    「您的意思是說,ElizaFann在臺灣?」

    「都好幾個月羅!你們這些記者是不是沒有認真做功課?」Marrie笑得好像她們真的是「閨中密友」一樣。

    唐貴霓忿忿地拿起遙控器,才剛按掉畫面,整個「貴霓時尚」的電話,以及個人手機同時轟然響起。

    「記者追來了。」她斷然下指示。「可頤,叫樓懷正過來接你,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全會找上門來。」

    「OK。」她迅速打了通電話給樓懷正。

    「我不明白,你都退出模特兒圈了,她為什麼還要把你扯進來?」

    唐貴霓從抽屜裏翻出一包VOGUE薄荷涼菸,這是只有在心情煩亂時,才會拿出來救急的「心情鎮定劑」。

    「她這麼做,好處是我不必提心吊膽的等著看她要使什麼招數。」範可頤冷靜地分析道,一邊將備用的漁夫帽拿出來,將帽沿壓低。「但缺點就是,我的麻煩大了。」

    唐貴霓以眼神詢問。

    範可頤淡淡地說道:「我猜,她想要重開戰場。」

    換言之,她,以及她周遭的人,都要不得安寧了。

   

    ElizaFann的名字在一夕之間,變得家喻戶曉。

    她出生在哪里,身高多高、體重多重、三圍多炫、長腿多妙、代表作有哪些,全部在最短時間內被挖出來,在媒體上傳得沸沸揚揚,二十四小時接力大放送。

    「我現在只希望樓懷正不要曝光。」那男人怕被人群包圍,她知道。

    她已經三天三夜沒離開過樓家,只能透過電話跟唐貴霓聯絡。

    「我已經對公司內部下了封口令,但你應該明白,曝光只是早晚的問題。」唐貴霓頓了頓。「你記得我提過……我那個『互利共生』的幕後金主嗎?」

    「嗯!」範可頤悶悶的,用手指卷了卷電話線。

    「只要我……開口,」她說得有些遲疑,心裏其實不想向那個惡魔般的男子求助,但又不忍心看到可頤陷入亂局。「他可以幫你把這件事擺平,他……很有影響力。」

    範可頤聽出了她的為難。

    雖然學姊從來不說,但她早已敏感地察覺,學姊對那個神秘的「幕後金主」』有著複雜的情感,似愛、似嗔又似惱,就不知是愛多了一點,還是恨多一點。

    「不了,謝謝你的幫助。」她斷不可能再給學?添麻煩,因她而起的亂子已經夠多了。

    掛掉電話後,她悶悶地靠在樓懷正身邊。

    看著自己的女人被煩得一個頭、兩個大,樓懷正萬分不舍。

    「我已經叫麥克威透過管道,去找擺平這件事的辦法。」

    「『捷優科技』能有什麼管道?」她好奇地問。

    樓懷正露出受辱的表情。他的女朋友,居然不冀望他「英雄救美」!

    「如果某些科技大廠還指望這個,」他指了指他的腦袋。「自然就有門道擺平這件事。」

    當然,如果可以,他更想親手修理Marrie,只可惜對女人動粗不是他的作風。

    但她居然把可頤的生活弄得一團糟,讓她鎮日鬱鬱寡歡!

    「哦!」她懶懶地曲起雙腿,靠在沙發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把她扯過來按在懷裏,摸摸她的後腦勺,揉亂了她的發。

    「這幾天難為了你,有那麼多人等著你去面對。」聽說「貴霓時尚」的行政系統幾乎被癱瘓,唐貴霓鎮日都在打發那些聞風而來的記者。

    光想就討厭!換作是他,看到那麼多人包圍過來,早就腳底抹油溜了,

    「我希望事情能就此平息下來。」她輕喃。

    「我看很難。」他實事求是地回答。

    他能不能就一次,哄著她說話,順著她的意,不要讓理性彈出來煩人啊!

    範可頤用力搔搔長髮。「我想也是。」唉!真煩。

    「如果你要面對大眾,我可以當你的保鏢,保護你不受傷害。」

    但就是不要把他拉上火線,他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範可頤想了想,想了又想,靈光乍現,突然坐正。

    「你知道嗎?我忽然覺得,找誰擺平都沒有用。」

    她跟Marrie之間的問題,從來都是Marrie單方面對她敵意過深,深到一種幾乎病態的地步,這不是她以外的任何人解決得了的。

    「什麼意思?」樓懷正問。

    「Marrie要的是我,她在媒體上大放厭詞,只是想引我出洞,所以,除非我親自跟她談,不然誰出面都沒有用。」她拿出記事本,翻到某一頁,「我要跟她見面。」

    「沒有這個必要吧!」人家不都說,王不見王?

    「顯然我從紐約低調離開並不能滿足她,既然試過消極的方法,我想,我該主動出擊了。」有了,Marrie住在凱悅飯店,要找她並不是很難。

    「我陪你去。」既然佳人要出征,他就沒有不隨身護駕的道理。

    「不,你留在這裏。」

    她下意識地不想讓樓懷正曝光,尤其是在Marrie面前。

    「為什麼?」他站起身,表情非常不悅。「我有責任保護我心愛的女人。」

    這話很甜,甜進了她的心坎裏,但她怕Marrie把樓懷正當作是她以前那些迅速告吹的「前男友」,只要Marrie吐氣呢喃,勾勾纖指,那些自以為可以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們,便會前僕後繼的全拜倒在Marrie的石榴裙下,大作齊人之福的美夢。

    如果樓懷正……樓懷正也跟他們一樣……

    一股椎心的?痛襲來,她的心口惶惶然怦跳不已。

    樓懷正對她的意義,絕對比任何「前男友」更重要,她不能忍受他被Marrie吸引,光是想到那個畫面,都會痛徹心肺。

    她已經把有他的地方,當作是她這輩子的落腳處了……

    「在想什麼?」樓懷正勾起車鑰匙,看著呆在原地的她。

    「你別跟我去。」她慌亂地看著他。「我可以自己去,或者請貴霓學姊陪我走一趟……」

    「誰也別想取代我護花使者的地位!」他堅定地說道,篤定要去會一會欺負他心愛女人的傢夥。

    範可頤看出他的決心,決定豁出一切,賭上一切,突然踮起腳尖,用力圈緊他的頸項。

    在他有所反應之前,她又收回雙臂,深呼吸後,臉兒掛上堅毅無比的決心。

    他被她反覆無常的情緒弄得莫名其妙。

    不暇他細問,範可頤已經往門口踏步而去。

    「走吧!」

   

    「你終於還是來找我了。」

    同一批飛來走秀的模特兒中,Marrie因為端的身價與姿態與其他人不同,下榻的套房也硬是比其他人高了好幾級。

    「要叫RoomService嗎?」她漾著笑,看起來彷佛無害。

    「不用了。」範可頤喜歡速戰速決,實話實講。

    既然Marrie不念昔日同行舊情,她也毋需虛與委蛇,大作表面功夫。

    「這位帥哥是誰?以前怎麼沒見過?是你在這裏新交的男朋友吧!」

    Marrie穿著黑色削肩紗質洋裝,足蹬三寸高跟鞋,從樓懷正的背後輕擁住他。

    「請你自重。」他毫不客氣地把纏在身上的玉臂甩回去。

    「哇~~這麼紳士的男人已經很少見了呢!」她打哈哈,眸中有著挑釁的光芒。

    「Marrie,不要為難他,只要告訴我,你為什麼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裏來鬧我?」

    Marrie聞言,緩緩地走向小吧台,往高腳椅上一坐。

    她刻意交疊雙腿,裙衩開得很高,幾乎掩不住那雙長腿深處的秘境,如此美景就對著樓懷正大方放送。

    「這都要怪你啊!」她笑著吐出心中的恨意。

    「怪我?」

    「怪你離開紐約時,沒有把事情處理乾淨。」

    果然還是為了這件事!

    「我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我並不眷戀模特兒圈的生活。」

    「不夠!」Marrie拉高音調。「我要你當眾表明退休的心意。」

    範可頤覺得啼笑皆非。「你把我從一個小小的小島挖出來,讓我的生活雞飛狗跳,就是為了要我發表退休聲明?」

    「現在的網路有多發達,你不是不知道,你只要開個記者會,這消息就會在一個小時內燒回去紐約時尚圈,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我也不會再刁難你。」

    範可頤看著一席黑衫的她對樓懷正做出各種挑逗的姿勢,他愈無動於衷,她就愈努力撩撥,好像不看到樓懷正欲火焚身、當場露出豬哥相,就絕不甘休似的。

    朋友妻,不可戲,朋友「夫」,難道就別客氣?

    範可頤開始懷疑,一直以來,自己為什麼認為Marrie只是任性而已?

    她根本就是邪惡!

    「你知道嗎?我不會照你的話去做。」

    「什麼?」Marrie震怒地站起來,所有的妖柔嬌媚全化作戾氣。

    「我之所以俏悄告別紐約,是因為我不想像個無聊女伶,老嚷著要退出,卻不斷出來謝幕,為的只是想得到更多慰留與掌聲。我,不希罕這個。」範可頤板起臉,眼神宣誓著決心。

    「而且我的消失,隨著時間會被淡忘,你要的代言走秀機會,都會一一到手,但你緊抓著我的名字不放,讓所有的人都無法忘懷我這個人。」

    Marrie氣得尖叫。「你的意思是說這都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

    範可頤這次真的動怒了。以前不管她再怎麼惡搞,她都可以諒解,但是這一次,Marrie真的把她逼過頭了,她破壞了她長久以來的渴望——一個安靜、平凡,愜意的生活。

    她一意孤行,只想傷害她,殊不知她也在傷害她自己。

    范可頤走向樓懷正,他主動握住她的手,大掌是如此暖燙,讓她憤怒澎湃的心漸趨平靜。

    「我不會隨著你起舞的,你的失敗,你要自己負責。」

    樓懷正牽著她的手,往門口定去。

    Marrie在後頭跳腳,不斷尖叫。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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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0 04:57:31


    情況完全超脫她的控制。

    Marrie坐在旅館的大床上,亂按選台器,卻愈按愈生氣。

    這裏的人是怎麼回事?

    自從她刻意曝光Eliza的行蹤,又百般向媒體強調Eliza打算「退休」,但那些人像是有聽沒有到似的,一窩蜂地追著她的新聞跑。

    每個整點新聞都有Eliza最新被挖掘出的「紐約舊聞」,她人還沒出面,光憑那幾張照片、幾則報導,突然間,網路上就成立了好幾個「粉絲俱樂部」。

    報紙上還說,有戲劇製作人力邀她擔綱女主角,有節目製作人情商她挑大樑當主持人,還有時尚節目重金禮聘請她親自出馬介紹紐約,名字已經定好了,就叫「名模Eliza眼中的紐約」,之後還有巴黎、倫敦、米蘭、東京……

    更不要提請她拍寫真、出專書、灌唱片、當代言,那一堆好康的事。

    Eliza不過爾爾,她從來都看不出她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好運不斷住她身上纏?

    Marrie一口飲盡威士卡,捏緊酒杯,嫩若春蔥的手指都絞得泛青了。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但她知道,如果她不採取行動,或者Eliza持續不出面,Eliza的身價只會被喊得愈高。

    她絕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

    她一定要做點什麼,好破壞Eliza那副不忮不求的虛偽假像,現在,她一定是躲在某個地方偷笑!

    沒錯,一定是這樣!

    Marrie暈沈沈地想著,腦子裏,Eliza得意狂笑的聲音一陣催過一陣。

    討厭,快點停止,不許再嘲笑她,不許!

    她愈生氣,那陣嬌笑就愈尖刻,她用力的敲頭,卻仍然無法使它停止。

    最後,她顫抖地抓起酒瓶住嘴裏猛灌,像酒精能稀釋一切妒恨紊亂,帶她進入無夢的眠寐。

   

    不出三天,ElizaFann的男朋友,樓懷正的家底也被公諸於世。

    他今年貴庚、什麼星座、哪種血型、學歷到哪、皮膚偏黑偏白、鼻子是挺是塌、嘴唇是厚是薄、祖宗八代以來有哪些人,全被翻得一清二楚。

    再等到媒體確認,這個「樓懷正」,就是科技業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軟體金童樓懷正」時,輿論更是一陣譁然。

    尤其是他「造型前」與「造型後」的照片大量在媒體上曝光、對比之後,他的手機便開始響個不停。

    「樓先生,上次跟你吃過相親飯的陳小姐,希望再跟你見個面……」

    「樓總,還記得我居中牽線的李小姐吧?自從上次一起吃過飯後,她就對你念念不忘……」

    「阿正,我是你學長,記不記得我妹妹,她為你害相思啦!你要負責……」

    「懷正,我是貞麗,晚你兩屆的學妹,有沒有空出來喝杯小酒……」

    「樓老弟,我是大通銀行的侯總啦!我女兒說,上次見面的時間太短,她根本來不及好好認識你……」

    曾經毫無下文的相親宴,那些正眼不瞧他一下的女人們,統統回籠了。

    樓懷正的手機與家用電話大唱合鳴,響個不停,他不但接到手軟,也推辭推到嘴巴乾。

    幸好,他要麥克威動用關係,把住家附近的記者全部掃開,不然會更讓人抓狂。

    「行情很好啊!樓總。」範可頤在旁邊看電視,酸酸地說。

    前幾天的主角是她,一大堆演藝工作全找上門來,她完全不動心,委託唐貴霓以代表人的身分一一推掉。

    但樓懷正就不同了,再怎麼說,吃過七,八十頓「相親宴」,全是他心甘情願自己去拜託來的,現在「門庭若市」,不怪他要怪誰?

    饒是她再大方,也不可能不對此斤斤計較,在心裏偷扣他幾分。

    他按住話筒,神情頗為無奈。

    「可頤……」

    「只可惜我那串『前男友』統統在紐約,不然一人吹一口氣,擔保把你吹到夏威夷去拔鳳梨。」她吹吹指甲,撥撥頭髮,狀若漫不經心。

    看到別的女人正在覬覦她的男人,再寬廣的心胸也會急遽縮小成半粒小米。

    「可頤,我不是……我沒有……」他一緊張,就說不出話來。

    她不會真的叫那些男人專程包機飛過來,跟他進行世紀大對決吧?

    她揮揮手,從沙發上站起來。「你講你的電話,我去泡我的茶。」

    見她走進廚房,好像有點不悅,但又沒有很生氣,樓懷正才挪開手掌,正色地說:「侯總,令媛之所以認為上次見面時間太短,完全是因為嫌我老土,配不上她那身光鮮亮麗的行頭。」

    「哎呀!呵呵呵、呵呵呵。」威震八方的銀行家笑得好不尷尬。

    樓懷正很討厭自己陷入尷尬,但讓別人尷尬,心情就好好。

    「年輕女孩兒不知輕重,樓老弟,你別計較,明天一起出來吃個飯吧!」

    「抱歉,我心有所屬,祝令媛早日有個好歸宿。」

    他喀一聲,掛掉電話。

    可頤已經在吃醋了,上次她醋怒,卯起來就讓他吃了好幾天排頭。

    為了避免禍事擴大,他錄了一段語音留言,直接把手機與電話都轉進答錄機,圖個耳根清靜,再求佳人回心轉意。

    等他都弄好後,看看時鐘,突然覺得可頤好像在廚房裏耗太久了。

    「可頤?」他往廚房找去。

    廚房通往後院的門虛掩著,卻沒落鎖。

    他打開門,走向庭院後門,門閂也沒有閂上。

    這幾天媒體頻頻追蹤,大概把可頤悶壞了,加上他剛剛又冷落她一下下,或許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了吧!

    緊繃了這麼久,大家都需要喘口氣,他心安理得地想。

    「啊——」一聲尖叫突然劃破天際。

    他跳起來,往外沖去。

    拜託,不要是可頤,千萬不要是可頤!

   

    秋涼如水。

    雖然白天還是很炎熱,但是過了傍晚,涼風襲襲,那股寒意總讓人不時打哆嗦。

    範可頤披著一條翠綠色的絲質圍巾,決定出外走走。

    才踏出後門暗巷沒兩步,她就聞到一陣濃濃的酒味。

    「嗨!Eliza。」一向豔光四射的Marrie穿著邋遏的衣服,抱著一瓶威士卡,跌跌撞撞地朝她走來。

    「你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她伸手去扶險些摔跤的Marrie。

    Marrie用力甩開她,反而讓自己摔向牆面。

    「小心,你這樣鐵定會撞出瘀青的,你不是還有FashionShow沒走完?」

    「不要你來假好心,你恨不得看到我失敗。」

    範可頤真的很無奈。「我沒有。」

    「你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Marrie用力敲著頭,好像想把笑聲從她腦子裏敲出來。「你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好過?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範可頤眯起了眼睛,腦於轉啊轉的。

    她知道Marrie一直把模特兒事業看得很重,甚至不惜使手段、用盡任何代價也要搶機會、搶出頭,她事業心那麼重,難免會患得患失。

    難道她的患得患失,已經嚴重到令她瀕臨瘋狂?

    「不要再笑了,我叫你不要再笑了!」Marrie努力站穩,美目中佈滿血絲。

    「我沒有在笑。」難道她有幻聽嗎?

    「有,好大聲、好大聲,你為什麼要一直嘲笑我?」

    她將威士卡往嘴中猛灌,又嗆又咳,酒液沾濕了她的前襟。

    「閉嘴,閉嘴!」她拚命拍著自己的頭。

    範可頤試著讓她穩定下來。「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我被你害得還不夠嗎?」她狂亂地瞪著範可頤。

    「我沒有害過你。」她怎麼也不會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

    「沒有才怪!你為什麼要早我一年出道?為什麼要比我更早竄紅?為了贏過你,我跟多少臭男人睡過覺,你知不知道?」

    那一瞬間,範可頤從她眼中看出了強烈的恨意與痛苦。

    她無法再怪Marrie處處與她作對,看著她的模樣,她的心好痛!為了往上爬,Marrie付出太多代價,但那些代價都是不值得的。

    不管那些男人承諾給她的好處事後有沒有兌現,用尊嚴去換來的風光得意,到最後還是會深深傷了自己,因為只有自己知道,那種勝利有多空虛。

    「是你!就是你把我推進地獄裏的!」

    Marrie控訴著,瘋狂地將酒瓶往牆角一敲,碎裂的玻璃四處飛濺,一塊尖銳的碎片插進她細皮嫩肉的虎口。

    「啊——」這傷疼得她大叫。

    「你受傷了,你需要包紮。」範可頤心疼地靠向前去。

    「不,只要你消失,只要你徹徹底底地消失就好了。」

    Marrie揮舞著刺口尖銳的破酒瓶朝她沖過來。

    範可頤閃躲倒退,卻敵不過她的蠻勢,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Marrie撲上去,破酒瓶對準她的臉用力壓下,範可頤雙手格擋,兩個人僵持不下,Marrie借助酒力,力量更強了些,近乎瘋狂的眼眸瞪著範可頤。

    那尖銳的玻璃刺口,一分一分接近她的頸動脈。

    她抵抗著,心裏好怕好伯。這一捅下去,切斷頸動脈,就算請來大羅金仙都沒有用了,她會死去,她會孤獨地死去……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再也見不到樓懷正了啊!

    千鈞一髮時,有個影子突然籠罩在Marrie的背部。

    範可頤的眼神驀地往上移,內心掙扎了好幾下才終於輕輕頷首。

    Marrie看出了不對勁,突然鬆開箝制她的力量,右手往後揮去。

    趁此同時,範可頤往旁邊滾開。

    樓懷正的右手被劃出多道血痕,鮮血汩汩往下流,但他卻不覺得疼,一點都不。

    他握住Marrie的左手,將她一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她頸後一敲。

    世界仿佛掉進了宇宙黑洞,變得無聲、無息。

    那瞬間,很漫長。

    他們對望著彼此,眸中只有彼此,再無其他,心狂亂惶懼地奔跳,不敢相信剛剛那幾秒鐘,他們幾乎錯過了參與彼此未來的機會。

    範可頤劇烈的顫抖,用力地喘息。

    破酒瓶從Marrie的手中脫落,掉在地上,骨祿骨碌的滾動聲震醒了他們。

    Marrie軟倒下來,左手還把在樓懷正手裏。

    範可頤撲過來。「她怎麼樣?」Marrie不會被他打死了吧?

    「暫時昏過去,大約半個小時會醒來。」樓懷正放倒Marrie,嗅了嗅空氣。「但她喝了那麼多酒,應該沒那麼容易醒來。」

    「那你呢?」她七手八腳地拉下絲質圍巾綁在他的手臂上,先幫他止血。

    「只是皮肉傷,去醫院包紮一下就沒事了。」他將手臂舉高過心臟,好減緩出血。

    是嗎?看他鮮血淋漓,她就好擔心好擔心……

    「我沒事,真的沒事。」他以承諾的口吻保證道。「去把我的手機拿來,這個狀況必須處理一下。」

    「你要叫員警?」她瞪大眼睛。

    「當然。」Marrie企圖殺了她耶!

    任何傷害可頤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不,我請貴霓學姊來處理這件事,不能讓媒體知情。」這件事應該要告個段落,不能再擾攘下去了。「Marrie已經不只是單純的討厭我,她似乎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認為她有幻聽及被害妄想。」

    「那你還……」

    範可頤閉了閉眼。

    是你!是你把我推進地獄裏!

    Marrie的尖叫猶在耳邊,但她沒有罪惡感,因為是Marrie思想偏差,走上這條路,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為她負責。

    但是,她也夠痛苦了,傷害別人的同時,也不住在戕害自己。範可頤不忍心讓她在媒體的啃蝕下,連最後的尊嚴都不剩,她必須保護Marrie,她相信她有再站起來的一天。

    「讓她低調的回美國就醫是最好的辦法。」就這麼決定了。「等我!」

    范可頤跑回樓家,聯絡唐貴霓,把她的盤算快速地告訴她。

    唐貴霓雖然跟樓懷正一樣義憤填膺,但在她的說服之下,還是決定請動她那「互利共生」的神秘合夥人親自來把這件事情處理掉。

    範可頤雖然好奇得緊,但並沒有留下來看他本尊。

    剛瞥見唐貴霓在暗巷裏出現,她就立刻拉著樓懷正跳上他的車,顧不得自己在臺灣沒有駕照,油門一踩,飛也似的沖到最近的急診處。

   

    雖然說要「保密」,雖然說「謝絕訪客」,但樓懷正下榻的單人病房,鮮花水果籃還是排了一走廊都是。

    「人氣很旺嘛!」范可頤滿不是滋味地說道。

    瞧瞧那一籃籃的水果,不是紐西蘭進口的紅寶石櫻桃,就是日本長野鮮采的富士蘋果,慰問卡清一色全是女性娟秀的字跡,內文不乏噓寒問暖,更不缺熱情表白。

    知道他多金又帥氣,而且靠著他那顆金頭腦,財源還會一直滾滾來,以前那些「謝謝,再聯絡」的相親對象,都鍥而不捨地想要跟他再搭上線。

    有的憑著自己的魅力闖關,有的夾著「長輩」之威想要逼他就範,有的動之以情,有的曉之以義,花招多得不勝枚舉。

    心心在旁邊偷笑。「范老師,你吃醋啊?」

    「當然吃醋羅!」腮幫子鼓鼓的。「人家說,眼不見,心不煩,現在到處都看得到你大哥的仰慕者,搞不好以後走在路上,還會有人跟他要簽名、要合照,教我怎麼能心情愉快呢?」

    「不如出國一趟吧!」心心偷笑,想扯大哥後腿,偷偷對未來大嫂眨眼睛。「唐總安排我寒假去紐約見習一個月,你陪我去?」

    範可頤收到暗示,轉怒為喜,立刻笑咪咪的,「當然沒問題。」

    「當然有問題!」樓懷正氣急敗壞地喊。

    他這個傷患舒舒服服地靠在搖成直角的床上,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在聊天聊得那麼投機、那麼開心,他的心裏充滿了保護欲,以後這兩個女人就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穩過生活了。

    誰想到,她們居然聯手出擊!

    原本他還擔心會跟未來大嫂處不來的小妹,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直接開口拐他的未來老婆出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再不出聲,這兩個女人真的要造反了。

    「可頤,心心是去受訓,你跟去幹什麼?」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我?我去散心啊!你剛剛沒聽到我們說的話嗎?」

    樓懷正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

    「哼!你的那些『前男友』都在紐約,你想到那裏去重溫舊夢是不是?」

    她一臉訝然。「哎呀!本來沒想到,不過經你提醒,我的確該廣結善緣了,反正分手了還是好朋友,一起約出來喝茶也不錯。」

    她存心氣死他,存心的!

    「你不能到紐約去。」他拉下包公臉。

    「為什麼?」她故意問。

    樓懷正深呼吸,故作鎮定,就算酸死他,他也死都不說自己在吃醋。

    「你……你就不怕Marrie會再傷害你?」

    「你明明知道,短時間之內,她都會住在精神療養院,接受治療,我安全無虞。」臭男人,明明都吃醋了,還故意裝作不在乎,他以為她真的看不出來嗎?

    范可頤在心裏樂翻了,心愛的男人這麼緊張自己,感覺太贊了。

    「還是不準去。」他盤起雙臂,一臉難纏樣。

    「你憑什麼管我?」範可頤假裝氣得雙頰鼓鼓的。

    先前樓懷正被Marrie揮了那一下,劃出許多傷口,還有許多細微的玻璃碎片卡進他的體膚肌肉,光是一片片夾起那些玻璃碎片,就比一般人開刀的時間還要久。

    她等在急診室外頭,好擔心好擔心,時間拖那麼久,她害怕他會就此死去。

    在那一刻,她發現她的愛有如潮水,樓懷正對她來說,遠比她想像中更重要。

    她不能沒有他……

    但是,消息不知在哪走漏了,他才剛被推到普通病房,一大堆他的「前相親對象」就蜂擁而至,她不過是區區一介女友,哪來的主權可以伸張?

    這口氣憋在她胸口已經很多天了,實在不吐不快,現在小小地氣他一下,只是反擊,讓他知道為愛得內傷的感覺到底有多嗆。

    「我憑什麼管你?」

    在樓懷正眼神的示意下,樓心心悄悄地離開病房。

    「我憑這個管你。」他從棉被下拿出一個紅色小禮盒。

    範可頤一呆。

    樓懷正打開紅色小禮盒,取出璀璨的鑽石戒指,拉著她的手。

    「可頤,嫁給我好嗎?」他把戒指往她的無名指上套去。「說『好』。」

    範可頤怔怔地看著他,看看戒指,又看看他,又看看戒指。

    「你在跟我求婚?」她有一點驚喜,有很多感動。

    但是求婚之前,不是應該要確認彼此的心意嗎?

    她知道就某方面來說,他很害羞、很要面子、很怕出糗、很討厭尷尬。

    老實說,依他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可能跟醫生告假跑出去買求婚戒指,多半是從網路上看了目錄,請人代為買來的。

    這些她都不在乎,不過最重要的「那句話」,還是要說啊!那才有誠意嘛!

    「是,我在向你求婚。」快點說yes啊!樓懷正在心底?喊。

    她從剛剛就曲起無名指,戒指只套到一半,難道……她要拒絕?

    看著她似笑非笑的嬌顏,他開始緊張了。

    前一秒還覺得自己勝券在握,這一秒,他的背脊開始發熱,他的汗開始狂滲,他的心開始猛跳,他的呼吸開始不穩,他的血液開始沸騰。

    他可能會被拒絕,怎麼辦?怎麼補救?

    「你求婚,就為了不讓我再回去紐約?」

    「不是——」

    「還是……你急徵老婆一名?」

    「不是——」

    「不然就是你家需要一個女主人?」

    「不是——」

    「或者是因為你年紀已到,早該生一窩寶貝,延續樓家香火?」

    「不是——」

    「還是……需要有個女人當你跟心心溝通的橋樑?」

    「不是——」

    「再不然就是我的『功能性』很好,完全符合你龜毛求偶條件的任何一項?」

    「當然不是。」他挫敗地低下頭。

    「既然以上皆非,」範可頤慢慢地把無名指抽出來,真的很慢很慢喔!「那你娶我幹嘛?沒事找事做嗎?」

    「可頤,你到底想聽什麼?」他低吼著,俊臉都漲紅了。

    臉紅,就代表他已經猜到自己應該先說什麼話了,只是還在那裏ㄍㄧㄥ著,看能不能打點折扣。

    「我想聽什麼呢?」她裝模作樣地想一想。「我想聽,你要娶我真正的理由。」

    他愛ㄍㄧㄥ的天性跟愛她的心在拔河。

    男人說這種愛呀不愛的話,不是很丟人嗎?

    然而,麥克威的名言,此時卻浮上心頭——

    既然你嫌又無聊又麻煩又噁心又丟臉,還是一一做到,豆志要追到她。她,自然就會被感動了。

    算了,為了感動可頤,他豁出去啦!

    「那……我就講一遍。」語氣有如壯士斷腕。

    「沒問題。」她拉拉耳朵。「我的聽力還不錯。」

    「只講一遍喔!」他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了。

    憑她的本事,天天都鬧他講一千遍也沒問題,但現在先不要嚇他好了。

    「可頤,我……」他把玩著那枚求婚戒指,慢慢地把她曲起的無名指拉直,戒指慢慢往指根套去。「我愛你。」很小聲,但很清晰。

    她美麗的臉龐浮現出動人的光彩。這三個字雖然老掉牙,可是聽了心情就變得好好。他愛她,這個偉岸、偏偏又怕羞的木頭男人,親口承認愛她呢!

    「我也愛你。」她湊上前去想吻他。

    他反而退後一點。「會嫁給我吧?」

    他對這件事這麼沒自信嗎?「當然。」

    他將她緊緊抱住,雖然手上的傷勢依然疼痛,但是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撓他愛她的心、愛她的行動。

    他吻著可頤,心裏好暖好柔,感覺不只是她找到了可以永遠安心待下來的依歸,也找到了永恆的幸福……

    片刻之後,她偎在他懷裏。

    「喂,結婚前,我需不需要去染個頭髮?」她突然問。

    「幹嘛?」這是什麼怪問題?

    「我怕你認人能力太差。路上有那麼多女人,萬一你不認得我是你老婆,那可怎麼辦?」她一臉無辜。

    他翻了個白眼,大聲呻吟。

    「範可頤,你非得把我說過的每一句蠢話都記得一清二楚不可嗎?」

    她嘖嘖嘖連吻了他的臉頰好幾記。

    「人家愛你嘛!當然會擔心你那『認人能力很差』的老毛病發作。你要是認了別人做老婆,我就沒有你啦!那我該怎麼辦?」

    她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偎在他的胸膛裏,說得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樓懷正被她親得暈陶陶,又被她難得坦白的甜言蜜語逗得心花朵朵開。

    「以前是我說錯了,在我眼裏,天底下每個女人都長得差不多,除了你以外。」

    她抬起頭看著他,溫柔地問:「為什麼我特別不同?」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眼中看到的你總是閃閃發亮。」他預支未來十年的勇氣,克制臉紅,平穩地說。「可頤,我們一起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在我心裏、在這個家裏,你永遠不會有格格不入的感覺,我們是彼此的依歸。」

    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裏,不想讓他看到她眼中泛起的水霧。

    「我知道。」她紅著眼眶,心裏卻無比踏實,笑著回答他。

    他低頭,啄吻她的發,輕柔的動作充滿了憐惜。

    西曬的陽光照進來,將兩人擁抱的影子映在潔白的牆壁上。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畫,因為源源不絕的愛,此情此景將永不褪色,直到永遠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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