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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6:10


    “誰知道你,肯定記錯人了。”於江江沒有把段沈的話放在心上,蘇先生那眼神可騙不了人。於江江相信多年等待的愛情。

    “可能吧。”段沈挑了挑眉,不甚在意。

    段沈最近挺閒的,也沒什麼事干,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放著那麼多美女不約,居然跑來找於江江。

    於江江心情應該挺不錯的,不僅爽快地答應了段沈的邀約,還主動掏腰包請段沈看電影。

    看完一部當下流行的3D電影,於江江持續興奮著,從電影結束一直到出來,她都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開始是議論劇情,後來開始談論自己這幾天的狀況。

    “我跟你說,我估計這個案子做完,我就能轉正了,我經理說了,做成就和我正式簽合同。”她得意洋洋地小模樣,簡直像考了雙百分的小學生,亟待家長的獎勵。

    “那要是做不成呢?”段沈問。

    於江江臉色一沈,沒好氣地說:“你詛咒我是什麼意思?”

    段沈訕訕摸了摸鼻子:“我就問問。”

    於江江狠狠拍了段沈一把:“怎麼就不會問點好的呢?”

    被段沈噎得也沒有講話的興致了。往前跨了兩步,悶悶地走著。

    他們所在的影院在步行街裡,一下電梯,眼前全是各式商鋪,商品琳琅滿目。春夏之交亂穿衣,從於江江眼前走過的行人,有的穿著棉襖,有的只著短袖,畫面滑稽卻又很和諧。溫柔的夕陽和煦暖的風讓於江江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她剛回頭,準備叫段沈走快點,就看見他N倍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他像一堵牆,一張網,倏然把於江江扯進懷裡,手一伸,將她牢牢箍住,像在跳舞一樣,帶著她輕輕一轉。

    於江江受了莫大的驚嚇兼被吃豆腐,正準備罵他,就看見他右側衣服上沾滿了冰淇淋,再低頭一看,一個小男孩正發著抖站在那兒,顯然是嚇壞了,他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走,先膽怯地看了段沈一眼,又難過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冰淇淋,大氣都不敢出。

    段沈放開於江江,也沒顧上和她說話,半蹲下/身子,和面前的孩子說:“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那孩子怯生生地搖搖頭。段沈松了一口氣,他頗嚴肅地皺了皺眉說:“走路要看路,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撞到人別人會受傷,你自己也會。”

    他拍了拍孩子的背,那孩子如釋重負,正準備走,卻又被段沈叫住:“等等。”

    ……

    段沈給小男孩和於江江一人買了個冰淇淋,那孩子喜笑顏開,舔著冰淇淋,一臉的滿足。開開心心道了謝離開了。

    段沈把另一個遞給於江江:“壓壓驚。”

    於江江撇了撇嘴,瞅了一眼:“我喜歡吃抹茶味的。”眼看著段沈就要收回去,趕緊搶了回來:“我就勉強吃吧。”

    段沈笑瞇瞇地看著一團孩子氣的於江江,沒有再說話。扯了扯衣服,外套上的冰淇淋已經融化成奶油水,看上去黏黏膩膩的。於江江見此情形,低頭正準備拿包裡的餐巾紙。卻不想有人已經快她一步,將紙巾遞到了段沈手裡。

    段沈頭也沒抬,直接接了過去,正準備擦,一抬眼,看清了來人,不覺也楞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於江江覺得有點心虛,扯著有點虛偽的笑容和眼前的人打招呼:“喬小姐,真有緣分,哪兒都能碰到你。”

    喬恩恩抿著唇微微笑了一下,於江江看出有些勉強。於江江看了段沈一眼,又看了喬恩恩一眼,識相地說:“我先回家了,你們慢慢聊。”

    “給我站著。”段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要去哪?”

    “我……”

    “讓於小姐先回去吧,我想和你談談。”喬恩恩這次沒有怯步,直截了當地說。

    於江江聽她這麼說,松了一口氣,正準備開溜,就被段沈猛地拉了回來。他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卡,理所當然地塞進於江江手裡,特別大氣特別爺們地說:“這張卡沒有密碼,簽我名字就行了,額度不高就幾萬,你去逛一會兒,我完事了給你打電話。”

    於江江傻乎乎地捏著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段沈鼓勵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於江江“噢”了一聲,傻乎乎地走了出去。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事兒有點奇怪。等她回頭想解釋,段沈已經和喬恩恩進了手邊的一家咖啡廳。

    什麼人啊這是?為什麼老是要做讓人誤會的事呢?這事兒看在喬恩恩眼裡得多曖昧啊。他和喬恩恩斗氣,拿她當什麼擋箭牌,沒見人喬恩恩眼裡都有點冒火了嗎?這麼對她是不是有點過分,她是無辜的,憑什麼要因為他承受別人的怒火?兩人又沒什麼關系。

    被莫名利用了的於江江憋著一口氣發不出,氣得直跺腳。

    頗郁悶地在步行街裡隨意逛著,走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於江江買了杯奶茶,坐在步行街的中央廣場前咬著吸管。

    步行街中央廣場的噴泉算是北都一個小景點吧,正中央是丘比特拉著弓箭的雕像,神態憨態可掬,寓意也非常美妙。每天下午六點半有噴泉表演,縱橫交錯的水幕,不斷變換的花式,配合著閃爍的彩燈,整個場面氣勢恢宏。挺多情侶和遊客喜歡的。

    由於時間臨近,於江江坐了沒一會兒就不得不起來了。

    太多人舉著相機準備拍噴泉了,她可不想成為人家照片裡的汙點。

    反正也無事可做,於江江也和大家一起等噴泉。她正百無聊賴四處張望著,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個相機,東拍拍西拍拍,好像遊客一樣,對什麼都很稀奇。

    “張小姐。”於江江喊著。

    張晚情應聲回頭,看見於江江,嘴角綻放出一個淳樸而甜美的微笑。

    兩人並肩坐在噴泉不遠處的長椅上,張晚情把相機放進包裡,微笑著和於江江攀談。

    “叫我晚情就好。”

    “那你叫我江江吧。”

    “好。”

    對話沒順利展開,幾秒的沈默讓兩人都有些尷尬。於江江趕緊打圓場,找話題:“你是來照噴泉的嗎?”

    張晚情眨了眨眼,點頭:“嗯,聽說六點半開始,還有幾分鍾呢。北都變化好大,現在我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一樣,看哪哪兒都新鮮。”

    於江江有些疑惑她怎麼一個人,問:“蘇先生呢?”

    張晚情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隨即瞇著眼笑笑說:“有事忙去了,我就一個人來了。”

    於江江也沒什麼話好說,只好開始扯工作:“我的策劃你們還滿意嗎?”

    “嗯,”張晚情點頭:“都挺好的,其實我不在乎形式,只想有場婚禮就好了。”她微微垂下頭,掉落下來的碎發擋住了她眼底有些暗淡的光芒。

    “這場婚禮,我已經等了十年了。”

    於江江想想這些年一定發生了很多事,不覺有些動容,柔聲安慰:“早到晚到總要到的,命運多舛的才更值得珍惜。”

    四周等噴泉表演的人越來越多,廣場上的彩燈已經開始有規律地變幻著,音樂悠揚而婉轉,空氣中都飄著愜意的甜香,於江江有種置身童話世界的感覺。

    此情此景實在太美,引得於江江也準備把手機拿出來拍照,手剛放進包裡。就聽見張晚情淡淡地說:“十年前,我們剛畢業,剛找了工作,就急匆匆地要結婚。初一到大學畢業,十年,真的等了好久,這場愛情就像馬拉松,我這種沒耐力地選手,居然真的要跑到終點了。”

    “我最好的閨蜜為了參加我的婚禮,臨時買了機票從美國回來,我大學所有的室友從全國各地又都回到北都。那時候真是幸福的有點找不著北了。”她傻傻笑著,摸索著她有些粗糙的手,明明是那麼讓人艷羨的話題,口氣卻那麼憂傷:“可是命運有時候真的挺讓人想不到的。我和他一起回老家,他去給我買吃水,我去上廁所。”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真的好久。足足有十年。”

    “這十年,人販子把我賣到了一個遠到我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地方。讓我給一個四十幾歲窮得從來沒有穿過褲頭子的山野傻子當老婆,他攢了一輩子錢,三千塊,買了我。”她眼神中有痛苦也有無助:“這十年我無數次想逃都逃不出來,到處都是山,我連方向都分不清。我幾次進山差點死在山裡,最後都被他抓回去。”

    “後來我就放棄了,我想著這輩子這樣就完了吧。那就算了吧。”

    張晚情望著遠方,眼眶裡晶瑩閃爍,能看住她在極力克制情緒,可那種悲傷還是如同本能一樣,直接宣洩了出來。提及那些慘痛的經歷,她沒有多談,寥寥幾句略過:“警察來接我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我聽說很多和我一樣被拐的女孩最後都沒臉回城,選擇了留在山裡,和那些糙漢將就過一生。”

    “可是我沒有,我要回來。”張晚情說:“我是個特別沒有耐心的人,做事情很急躁,這一輩子,我的耐心只夠愛一個人,所以我回來了。”

    “……”於江江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離奇的故事,她難以平復自己心潮的澎湃,“那……”

    “唰——嘩——”六點半到了,噴泉表演準時開始了。於江江的問題被巨大的水花聲音吞噬,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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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6:29


    無情的歲月和坎坷的經歷滄桑了張晚情的模樣,可他們的愛情卻是不朽的。回想兩人淡然相望的表情,依然還是年輕的模樣,慶幸又珍惜,那麼小心翼翼。

    於江江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好好做張晚情和蘇允文的婚禮,一定讓這場婚禮彌補他們這麼多年的空白,一定好好安慰張晚情傷痕累累的心。

    送別張晚情,於江江內心感慨萬千。

    看著她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人潮裡,於江江眼角濕濕的。不禁在心裡祝福,希望命運能多眷顧這個可憐的女人,讓她下半生平順安穩,與愛的人相攜一生。

    這邊的於江江還沈浸在那略顯悲傷的情緒裡無法自拔,那邊的段沈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想什麼呢?”段沈突然在於江江耳邊問。溫熱的呼吸拂掃在於江江的耳廓,酥酥麻麻,於江江全身迅速起了雞皮疙瘩,像身上著了火一樣跳了一下躲到了另一邊。

    她有些羞赧地捂著耳朵,撇著嘴嘟囔:“怎麼突然靠這個近說話,想嚇死我嗎?”

    段沈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說道:“我喊你了,你沒聽到。”

    於江江皺了皺眉:“是嗎?”她表示疑惑。

    段沈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細心地伸手,扯了扯於江江的衣領子,給她梳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溫和地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段沈走在前面,人高腿長邁出的步子大,於江江有些追不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半晌,於江江突然停住了腳步,想起了什麼,立馬提了出來。

    “我警告你,你以後不準再當我擋箭牌了!”

    段沈停下腳步,緩緩回身。此刻他正走到一個精致的路燈下面,這個角度讓他整個人逆光,背後過於刺眼的光讓他的臉整個隱在了相對的灰蒙蒙暈影裡。於江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是思索了一會,不緊不慢地問:“我怎麼把你當擋箭牌了?”

    於江江仰著脖子,有些激動地說:“你每次在喬恩恩面前,都會對我態度曖昧,你這不是故意讓她誤會我們有什麼嗎?”

    段沈點了點頭,很是理所當然地問:“我們難道沒有什麼嗎?”

    於江江氣得翻了個白眼:“我們能有什麼?如果仇人算一種永垂不朽的關系,那就確實有。”

    段沈輕笑出聲,像一只已然饜足的獵豹,優雅地趴伏在大草原上,逗弄著鼓掌之中的獵物,不是不吃它,只是在吃之前給自己增加更多樂趣而已。

    “我們為什麼不能有關系?”他輕描淡寫地問於江江:“難道我不能追你嗎?”

    於江江沒想到他會這麼滿不在乎的說出這樣的話,一口無語的老血直沖喉頭,正準備吐給他看,想想又有些困惑,抿了抿唇,認真地打量了段沈兩眼,問他:“你為什麼想追我?”

    其實於江江並沒有把段沈當做可以發展的對象。她對他的事知之甚少,他也很少主動與她提及,那種始終遮掩什麼的感覺讓於江江覺得缺少真誠。

    即使和陸予不能修成正果,她還是渴望得到一份真誠的愛情,找一個穩重而內斂的愛人。而不是段沈這種沒個正行,不知道哪句真話哪句假話的痞子。

    可此刻,她卻問出了得到答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問題。

    大約還是受到張晚情的影響,沈浸已久的文藝少女心發作。

    近二十年前,還在讀初中的張晚情對一直坐她前座的蘇允文久坐生情,心生愛慕。

    蘇允文是那種內斂沈默到極致的男生,英俊聰明,耐心善良,專注於學習。除了籃球,幾乎雙耳不聞窗外事。那時候張晚情總是做些小事情,試圖引起蘇允文的注意。可似乎做什麼都沒結果。蘇允文就是一個很木訥的男生。怎麼暗示都沒有用。

    班上喜歡蘇允文的女生那麼多,蘇允文都不為所動,張晚情的閨蜜曹惜若知道張晚情的心思,一直鼓勵她:要不就直接表白吧,簡單粗暴,最起碼能快刀斬亂麻。

    張晚情思前想後,寫了一封情書。誰知那封情書還沒送出去就被別人撿到。被人貼在教室黑板報的公告欄。那一個下午張晚情一直被同學調侃,大家還編順口溜笑話她,她一直憋著眼淚,直到被老師叫去談話。

    在那個早戀猛於虎的年代。她這麼驚世駭俗的舉動,怎麼可能被允許呢?

    被老師嚴肅批評後,張晚情大哭了一場,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收拾東西。沒一會兒就看到蘇允文打完球過來。

    張晚情沈默地看著蘇允文利落地收拾書包。末了,他突然撿起了一本掉在地上的冊子遞給張晚情:“你的本子掉了。”

    張晚情看清那個本子的封面,緊張地趕快收了回來。

    那個本子上零零碎碎寫了一些隨筆,和她一些時段的心情。雖然沒有名字,但也有經常寫到她的單相思。她可不想被蘇允文知道她那些花癡事跡。

    回到家,寫完作業張晚情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拿出記錄心情的冊子,正準備隨便寫幾句。東翻西翻錯翻到了最後一頁。

    許久以前東西了,她寫著:【愛上一個人的過程很漫長,漫長到讓我以為窮盡終生都遇不到那個人;愛上一個人的過程也很短暫,短暫到當我遇到你,我就以為那是一生。】

    張晚情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因為當她視線下移,她自己寫的一段話下面,出現了可疑的,不屬於她的字跡。

    簡簡單單寫個五個字。

    【那就過一生。】

    因為這句話,成就了兩人長達十年的緣分,從青澀的學生時代一直到畢業沖刷進社會洪流。十年時間,那麼多的誘惑,那麼多次爭吵,那麼多的阻礙,那麼多的曲折都不曾把他們分開。

    “那就過一生”是兩人愛情的共同祈願。多麼美好。美好到於江江只是聽都覺得很羨慕。

    於江江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眼前的段沈。逐漸適應那耀目的光芒,於江江在灰暗的角度裡辨認著段沈輪廓分明的五官,他此刻的表情很沈靜,似乎正在思考。

    於江江平靜地看著他,過去良久,只聽他用無比認真地表情回答:“我倒真沒想過為什麼追你。如果非要說個理由,那就為民除害吧。”

    “……”

    被段沈氣得不清的於江江一個人打了出租車回家。回家路上,她毫不留情地從電話本裡刪掉了段沈的電話,在心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發誓再也不會理這貨了。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遇到過這麼討厭的人。他難道不知道現在都流行穩重忠犬霸道偶爾小腹黑的暖男嗎?像他這樣的賤人哪裡還有市場?

    粗魯地洗了個幾分鍾的“軍澡”,於江江頂著濕淋淋的頭發坐在電腦前寫策劃。

    聽完張晚情的故事,她準備給他們婚禮造個勢,寫個長微博,在他們公司的微博發一發,現在這種方式的營銷很流行,感人的愛情故事隨便轉轉都有幾千,更何況是他們那種離奇曲折的故事。

    努力把段沈那張侮辱地球的臉從腦海裡搧開,於江江聽著歌,深呼吸,讓自己進入“創作”模式。

    寫了六七個小時,直到淩晨三點多於江江才寫完這個才兩千字的故事。

    反復讀了幾遍,校對,修錯,於江江確定沒問題了,才編輯了一條微博,用公司的官博發了出去。

    那天晚上於江江很顯然是沒有睡好的。第二天上班她坐在電腦前一直打瞌睡。後來實在扛不住了,和經理報備以後,一個人躲到休息室去睡覺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於江江是被組長焦急地敲醒的。

    “於江江,你快給我醒醒。”

    於江江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半夢半醒地問:“經理?怎麼了?”

    經歷愁容滿面,一臉著急:“你快去看看你寫的那條微博。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在天涯開了帖子,正在八我們那對客戶呢!”

    ……

    於江江臉色蒼白地守坐在電腦前,仔細查看著那條微博的轉發和留言。這個故事比於江江想象的還要火得快,不到24小時轉發量已經達到兩萬,大部分都是博友們感動的留言,少部分攻擊他們公司為了營銷編故事。

    其中有一條留言被贊了幾百次,寫著:蘇允文?不是我同學的老公嗎?怎麼又要結婚了?

    按照組長提供的關鍵字,於江江很快就搜索到了那個八帖。樓主還在連載,於江江一樓一樓地看著,握著鼠標的手心裡全是汗。

    樓主口氣不善,很顯然是作為親友的那種憤慨。

    【SYY簡稱S,是我同學C的老公,他們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C人美學歷高家世好,UCLA畢業。與S是初高中的同學,從初中開始喜歡他,後他有女友,C一直未曾表白,一個人去了美國讀大學。後S畢業結婚,C特意從美國回來。誰知S老婆出了意外,失蹤了。警察判斷已經出了意外,因為沒找到屍體,S一直不肯接受。在他最傷心最失意的時候,C一直陪著他,為了他放棄已經有所成就的學業,回國工作,陪伴他六七年時間。兩人日久生情,S按程序離婚後與我同學C結婚,成就童話婚姻,三年前C生下女兒,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兩人一直是我們朋友圈裡的模范夫妻。】

    【C如果不是為了成全她的暗戀情結,完全可以找到比S好幾十倍的男人,S不感恩就算了,居然做出這等事。舊情“死而復生”,居然要和她結婚。不知道S是不是秒甩了C。我們現在都聯系不到C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於江江越看越覺得眼睛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沒有睡好的緣故,頭痛欲裂,後背像被人冷不丁放進了一塊冰,激得全是冷汗。

    這反轉是她完全沒想到的。也是她此刻完全無法阻止的。她看完以後,公司公關部很快刪除了那條微博,可轉發版已經在網絡上鋪天蓋地傳播了出去。現在這個言論這麼自由的時代,很容易就被口水淹死了。於江江也感覺有些害怕。

    公司的官博現在被洗版了。他們公司被人批拿不要臉和挑戰三觀的故事炒作,沒有道德挑戰下限雲雲。

    組長被氣得頭頂直冒青煙。指著於江江的鼻子罵:“於江江你到底怎麼回事,吃飽了沒事干啊寫什麼長微博啊?秀文筆啊?”

    於江江覺得委屈極了,沒發生事情的時候經理和組長都說是個好主意,有助於經營公司品牌。怎麼事情發生了,就變成她一個人的錯了?

    不是上頭的人批準,她能拿到官博的賬號密碼嗎?

    可人在屋簷下就是不得不低頭,在公司上班在社會打滾不比在學校,也不比在家。領導和同事永遠不可能是你的親人朋友。

    不出問題他們可能還會對你微笑。一旦出事,那笑裡都是藏著刀的。

    低著頭,於江江難過地揪著自己的手,緊咬著嘴唇,良久才憋了一句:“我會把事情搞清楚的,組長,這件事我會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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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6:52


    於江江始終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帖子她一路看下來,覺得劇情越寫越不可思議。整個發展反轉到於江江大腦都有點轉不過來了。如果蘇允文和帖子裡的C那樣琴瑟和鳴,那和張晚情又算什麼呢?

    他們的十年難道不具重量嗎?

    帖子在論壇裡越來越火,網友們開始強大的人肉搜索,很快就找出了主角C的微博。

    於江江順著鏈接點進去看了下,頁面干淨整潔,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情和圖片,基本都是些正能量新聞的轉發,讓人覺得博主是個很熱愛生活很善意的人。她的個人簡介只有一句話:遇見你,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

    博主是個年輕恬淡的女性,微博裡都是孩子的照片,於江江耐心地翻了幾頁,只找到了一張一家三口出遊的照片。

    照片裡蘇允文抱著甜美漂亮的小女孩,對著鏡頭笑得靦腆,而C則深情而滿足地看著蘇允文。那畫面讓於江江看著覺得有點心酸。不知道張晚情到底知不知道這些。

    網友的聲援驚動了博主,網址曝光不到一個小時,博主就刪除了所有的圖片和微博,換了名字。那個賬號就這麼消失了。大概是要保護孩子和蘇允文吧。

    於江江實在無法分辨這三個人中到底誰是壞人。實在是誰都不像。

    於江江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張晚情打個電話。忐忑地撥通,卻不想電話壓根沒人接。

    帶著滿腹的心事和煩惱,於江江慢慢吞吞地下班了。

    一個人在西河路瞎轉悠,西河路是北都除了長安街以外最繁華的地方。這個城市所有國際性的企業都扎堆建在了這裡,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時尚履歷漂亮的社會精英。曾幾何時,於江江也曾躊躇滿志地立下宏願,有一天一定要在這裡有一席之地。

    時至今日,她不僅沒有打入西河路,還離這裡越來越遠。來北都這麼久,她第一次感到迷茫,也許她真的不適合這份工作吧。她太情緒化,太代入個人的感受,她沒辦法只把自己當做一個策劃,不夠冷血不夠置身事外,絕對是做這份工作的致命傷。

    輕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習慣性地想給陸予打電話,想了想又收了回去。陸予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了,她必須清醒地面對這個事實。

    翻遍了通訊錄,居然都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於江江也覺得自己挺可悲的。

    隨手點進短信箱,滿滿的全是垃圾短信,一條一條刪除,最後停在一條短信上。來自一個被刪除了名字的11位號碼。雖然已經沒有名字了,但於江江還是知道是誰。

    短信顯示:

    【因為當兩個人都感到很冷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擁抱在一起。】

    “你為什麼想要追我?”於江江的問題還言猶在耳。

    看著那些文字,明明都是最簡單的字眼,於江江卻覺得好像是什麼生僻字一樣竟然有點不認識的感覺,鼻頭酸酸的,於江江忍不住眼眶紅了紅,按住那個號碼,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段沈,如果,我現在感覺很冷的話,你會來擁抱我一下嗎?”

    ……

    接到於江江電話的時候,段沈正在干活。他最近接了一個客戶,一個事業女強人婚姻出了問題,她文質彬彬的老公找了小三。在外人面前強勢鄙人的女強人無助地求助於段沈,希望能讓老公和小三分手,她卑微地想要保存自己的家庭,只要老公回頭,怎麼都可以。

    段沈接單子的時候有自己的原則,原則就是看他當天的心情。他自認是個對感情很麻木的人,可總忍不住想去幫幫別人。

    也許是內心還存在著點美好的念想,自己得不到的愛情,別人得到也好。

    女強人的老公找的小三只是個很普通的女大學生。段沈幾乎不費什麼心思就把她勾得三魂丟了七魄。對這樣膚淺的女人段沈其實挺不屑的,不是為了客戶,他也懶得和她逢場作戲。

    接到於江江的電話,段沈心裡短暫地沈寂了片刻。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居然立刻找了理由拋下了那個女大學生,直接開車走了。

    明明是下班最堵的時間,卻奇跡一樣一路都是綠燈,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順應了他的心思一樣。也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居然覺得有幾分高興。

    於江江的臉孔此刻在他腦海裡無比清晰,好像她從來都住在他心裡一樣。

    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己正鮮活地活著,被這個世界溫柔善待。

    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交際花一樣的母親一年四季都不在家,偶爾回來,總是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十四歲以前,段沈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大家都喊他“野種”“私生子”,久了他便習慣了這個稱呼和稱呼所代表的非比尋常的意義。

    十四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血緣上的父親。那是一個非常淳樸的男人,老實巴交的鄉村老師,和漂亮時髦的母親站在一起非常不般配。

    母親是個對任何男人都不會說重話的女人,她是個天生尤物,嫵媚驕傲滑不溜手,男人近了她的身就無法全身而退。正是這樣一個女人,卻在他的親生父親面前豎起了所有的刺。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樣對待一個男人。極盡抵觸,極盡諷刺也極盡不屑。

    驕傲的母親拉著還不算成熟的段沈說:“今天也就不瞞你了。你就是這個男人的兒子,選一個吧,跟他還是跟我?”

    那一刻,段沈沈默地抬頭看了一眼母親,她是那樣自信和驕傲的一個人,從來只有她選擇別人,可這一刻,她讓他來選。母親那樣年輕而美麗的臉上有無助和悲傷的表情。段沈甚至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絕望。

    正是這樣的眼神,讓段沈毫不猶豫地選了跟她。

    後來她帶他去美國,她繼續經營著她的交際王國,直到在美國和這個世界做得一席之地。世界上很多雜志采訪過她,她是美國華裔設計師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她交往著比她小12歲的男友。

    她對段沈說:“如果你相信愛情,你就會被愛情所騙。”

    然後他就被愛情所騙了。喬恩恩無情地背叛了他,不給絲毫轉圜就決定嫁給別人。甚至沒有給一句解釋。

    段沈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相信女人這種生物,也不會被這種生物影響,卻不想於江江這個變種品種就出現了。

    昨天碰到喬恩恩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出了於江江的退意,可他就是忍不住留住了她。

    咖啡廳裡,喬恩恩悵然地撩著額發,有些失落地對段沈說:“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必須要用這種方式,才能說說話。”

    看著喬恩恩那張一如既往美麗的臉孔。段沈第一次感覺到了索然無味。

    時光會舊,容顏會老,沒有心的支撐,一段感情不可能走遠。

    段沈冷靜地說:“喬恩恩,你結婚了。”

    喬恩恩表情有些難受,喉頭哽咽:“我解除婚約了。”她有些無助地看著段沈,一字一頓地說:“我始終還是忘不了我們三年的感情。段沈,我的驕傲在失去你面前,蕩然無存。”

    段沈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無情,就像於江江說的,他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於他而言,對一個女人憐香惜玉才能叫憐香惜玉,對每個女人都憐香惜玉,那只能叫處處留情。看著喬恩恩眼含熱淚的樣子,他的內心居然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平靜地看著她。良久,段沈輕歎了一口氣,說:“我記憶中只有你驕傲的樣子。對不起。”

    看著喬恩恩隱忍的眼淚,段沈突然想起於江江為那個男人哭的樣子。都是哭,為什麼段沈只覺得於江江的眼淚是真的呢?

    於江江一個人坐在西河路的站牌下,背景是西河直沖雲霄的廣廈高樓。

    西河是個奇怪的地方。名字叫“河”,卻一點水都沒有,鋼筋鑄造,水泥森林。鱗次櫛比的樓群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幾乎沒什麼人間煙火的感覺。

    於江江坐在那,專注地吸吮著棒棒糖,一臉放空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段沈停下車,緩緩踱步到她前面。

    於江江先看見他的鞋,然後略顯遲鈍地抬頭看他一眼。

    她微微扯著嘴角一笑,眼底有閃爍的光。

    “你來了?”她有些欣喜地說。

    “嗯。”段沈點頭:“你不是讓我來擁抱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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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7:09


    於江江覺得此刻的世界好寧靜,沒有喧囂之音,沒有蜩沸之鳴。她眼前清明,只能看到段沈那張好看的臉。

    段沈穿著一件薄風衣外套,米灰的顏色很挑人,他穿起來既不會顯得輕慢也不會顯得過於沈悶,他雙手插在兜裡,瞇著眼睛微微笑著,用耐心哄小孩子的表情看著於江江。

    “於江江,你為什麼總是覺得冷呢?”一語雙關,一下子戳中於江江的心事。

    於江江一直沒哭也沒有什麼反應,可此刻,因為他的一句話,居然委屈得無以名狀,眼眶瞬間就紅了。她吸了吸鼻子說:“可能太愛漂亮,總是穿少衣服吧?”

    段沈歎了一口氣,將坐在馬路牙子上的於江江撈了起來,給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用一種寵溺孩子的口吻說:“那你以後每次冷的時候,都給我打電話把。”

    於江江大笑:“你想得挺美啊!”

    段沈閉著眼睛伸開雙臂,一臉就義的表情說:“放心,你想抱就抱,我不會反抗的。”

    段沈帶著於江江去吃飯。他對北都所有胡同巷弄那種接地氣的美食都很熟悉。總能帶於江江吃到很好吃的飯館。這也是為什麼於江江明明對他不那麼感冒卻總喜歡和他一起出去的原因。這大概就是一個吃貨的本能吧。

    坐在一共就四張桌的小店裡,看著老板熟練地抄著鍋忙活,於江江和段沈都掰開筷子摩拳擦掌等著美食上桌。

    他們光鮮的穿著和油膩膩的店很是畫風不符,但兩人都不甚在意。想著馬上就有好吃的了,於江江心情大好,她瞇著眼睛一臉滿足地說:“每次我覺得在這個城市待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想這城市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立刻就來了精神。”

    段沈喝了口店裡供應的花紅茶,價格低廉味道清香的絕好涼茶,真是一如記憶中的味道。

    “這個城市最好吃的就是我了,你要不要試試?”段沈不正經地看了於江江一眼,暗含秋波,右手還不懷好意地解了一顆領扣,他吞咽了一口茶,於江江看著段沈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他鎖骨處的凹槽若隱若現,這畫面引得於江江臉色一紅。

    於江江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開臉,沒好氣地說:“回鍋飯我不喜歡吃,都不知道熱多少遍了。”

    段沈聽她這麼說也不生氣,還順著她的話說:“越老越有味,Q彈味美不粘牙。”

    於江江白他一眼:“求您了,以後出門一定吃點藥好嗎!”

    段沈看於江江那表情,忍不住大笑。

    上齊了菜,兩人較勁一樣開始搶,於江江夾什麼段沈也夾什麼,於江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越搶越要贏,最後兩人吃個飯像打了場仗一樣。後背一兜子的汗。

    付了錢,兩人踏著夜晚的微風漫步在街上,下班的人群或步履匆匆,或閒庭漫步,看人走路就能看出人的人生觀和生活態度。

    馬路兩邊栽種著參天的法國梧桐,時近夏天,每一棵都長得綠意融融,茂密葳蕤,透過樹葉罅隙,斑斕的光點閃爍,點亮了這深沈的夜色。兩邊的街道商鋪雲集,噪雜卻又讓人覺得一切是井然有序的。

    於江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遇到陸予。

    彼時她走路太快,險些摔倒。段沈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他那麼緊地抓著於江江的手,於江江也沒有立刻甩開,站穩身子,正準備調侃他,就看見了三米之外站在原地安靜看著他們的陸予。

    被段沈抓著的手楞了一下,正準備收回,卻被段沈緊緊抓住。他輕巧地一轉,溫暖的大手瞬間與她十指緊扣。

    “嗨。”於江江努力笑著,可她知道自己這一刻的笑容有多麼僵。

    陸予楞了一下,他的視線始終落在於江江與段沈十指相扣的手上。剛才那畫面看在陸予眼裡,分明就是一對正情濃的情侶在街上打情罵俏。

    讓他覺得最難過的是,兩人看上去是那麼般配。

    “嗨。”陸予努力讓自己笑,違心的笑,一直是他擅長的表情。

    “下班了?”於江江問。

    陸予點了點頭:“嗯,過來買點東西。”

    於江江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能說什麼,良久只憋住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陸予扯著嘴角笑著,還是一如從前的表情:“只是買個東西,有什麼好小心的。”

    “小心……小偷。”

    “嗯。”

    陸予大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兩人會進行這樣的對話。可這不是他要的嗎?

    他要他心裡的小公主永遠過著公主一般的生活,會有一個王子來給她幸福。她會永遠不知民間疾苦,永遠高高在上,永遠無憂無慮。他希望她過那樣的生活。不讓俗世困苦沾染她單純的世界。

    他自認是自持的人,可在她面前,他總一次又一次丟盔棄甲。

    幾年前,她選擇出國,她遠離他的世界。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局,可看到她那樣哭著離開,他還是心痛如絞。

    隔著車窗,他忍不住說出心裡話:“於江江,你要回來。”

    你回來,讓我好好愛你。

    他想這樣說,可他最終沒有這樣的勇氣。

    高中三年,於江江就像水一樣,在陸予的生活裡無孔不入。不管他怎麼拒絕她都依然在那裡。他從來不曾回應過她,也沒有責怪過她。從最初的莫名,到最後的習慣。喜歡她就是個不知不覺地過程。

    高二有一次學校派陸予去參加演講比賽。要求他穿白襯衫黑西褲和皮鞋。老師覺得這是最基本的配備他不可能沒有。可他就偏偏沒有。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可於江江卻偏偏就是知道了。她偷偷按照他的尺碼給他買了一整套,都是名牌的。那總價錢對於一個貧窮的高中生來說,儼然事天價。

    陸予覺得難堪,這難堪不是來自對於江江的討厭,恰恰相反的是,這難堪,是來自於對她的喜歡。

    陸予最終還是沒有穿那套白衫黑褲,他穿著已經被他洗的很舊的校服去參加了那次演講比賽,以縝密的思維、精彩的演講和完美的臨場反應贏得了全市第一名。拿獎拍照的那一刻,他腰板挺得很直。

    陸予從來沒有對於江江發過脾氣。唯一一次是她生日,她跟蹤到他家裡來,他一下樓,正看見她善良地在幫他媽媽推三輪車。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丟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裡,沒有秘密,非常羞恥。不安全感像洪水一樣把他吞滅了,自卑將他壓抑的那些焦躁和不滿全部點燃,他全然爆發了出來,即使是用克制的口吻,仍然狠狠地傷害了於江江。

    她不會懂,他只是害怕,害怕她會因為這一切怯步,害怕她會因此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人都是如此,越是珍視的人,越是在她面前膽怯。

    於江江出國,她的父母找到了他。

    那麼和善有禮的一對父母。沒有給他任何難堪,像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一顆心都撲在自己孩子身上。

    於江江的媽媽打量著陸予,半晌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女兒眼光好,聽說你考了北都大學?”

    陸予緊張得抓著自己膝蓋,不卑不亢地點頭:“是的,阿姨。”

    於江江的爸爸笑著,慈祥地拍著他地肩背,問他:“你喜歡我的女兒嗎?”

    陸予愣了一下,耳朵有點紅。他眼神倔強,即使什麼都不說。於江江的爸爸還是了然於心。

    他抿著唇,鄭重其事地對陸予說:“娶我的女兒沒有標準。只要你認為你有資格了,你就來吧。”

    ……

    這麼多年,陸予一直急切地想要成功,可欲速則不達,拔苗不能助長。他始終只能在淺顯的層面獲得一些成就。要想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北都生活下去,他還遠遠不夠,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何談照顧於江江?

    於江江的愛情很簡單,只想一時。可他是男人,他要想的是一世。

    得知於江江到北都的時候,他荒唐地接受了同來北漂的女同事的追求。他想,有這個擋箭牌的話,於江江應該就會知難而退了吧。

    不能給她好的生活,至少不耽誤她吧?

    可是至今日,陸予明白,一切都錯了。可他卻回不了頭了。

    無意得知一切來龍去脈的女同事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涵養那樣好的一個女人。她和他分手的時候冷靜而平和地對他說:“陸予,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對於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可我也相信,成功的代價,是永失所愛。陸予,不是每一種愛情都只要靠物質支撐。你太過小看女人。”

    失去於江江,親手將她推到另一個男人身邊,這並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局。

    當一切真的發生,他才發現這一點,是不是有點晚?

    公司最近投資了一個全新的科研項目。大中華區老總親自啟動的項目,總投資十億,目前只融資五億,全公司都在為資金的不足焦頭爛額。大中華區老總承諾誰把融資做成,獎勵現金一百萬,北都福利房一套。

    即使是這樣優厚的獎金,也沒有一個人敢去揭榜。五億,這個數字太大,如果完不成,損失的巨大,是誰也承擔不起的。誰也不願意以失業為前提去做項目。這代價太大。

    陸予是全公司唯一一個立下軍令狀的人。年紀輕輕的他用前途賭了這麼一次機會。

    老總見到陸予的那一刻一點都不意外,仿佛他早就猜到陸予一定會來一樣。

    老總是個老美,用一口調侃式的美式英語問陸予:“如果做成了,你準備拿獎金做什麼?”

    陸予微笑著,無比認真地說:“向喜歡了七年的女孩求婚。”

    如果,他還有這個機會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讀者不理解為什麼陸予會這樣,其實有時候人的自卑是在內心的。

    和然哥短暫分手的時候,我曾和一個家境不如我的男孩子在一起一個月。

    那個男孩子總想在我面前維持形象。

    因為我花錢不算數,所以不知道出去吃了幾頓飯已經吃掉了他的生活費。他堅持要付錢,不肯讓我請客,沒錢了找人借錢。後來我知道這件事,他感到非常難堪。我也非常不解。

    因為我和然哥在一起的時候這窮逼沒錢了都直接把空錢包丟我身上買單的時候還裝大爺說我錢包在你身上你去付錢啊!

    後來我朋友告訴我:那個男孩子要面子,其實他下意識有點自卑,怕被你發現這些事,怕你知道他沒錢了。而然哥很坦然接受他就是個窮逼,所以不會覺得怎麼。

    這就是每個人對自卑的表現不同的。從我們來看,陸予已經很優秀。可陸予自己卻始終覺得配不上江江。因為這種自卑已經到了骨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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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7:35


    看著陸予一步一步地離開,於江江心裡還是有微微的痛感。

    時光像一條長河,將陸予和她隔在河岸兩邊,遙遙相望,於江江一直在等待一艘渡船,能將她渡到陸予心裡去,可她怎麼等也等不到,七年了,她終於明白,這樣的渡船,也許從頭到尾都不存在吧。

    眼眶澀澀的,看著前方的眼神有些空無。眼前那些五彩斑斕的東西漸漸開始失焦,還不等她眨眼,緊緊扣著她的那只手突然放開了。她下意識正要回頭,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驟然的漆黑讓她突然覺得內心一片平靜,也漸漸在這車來人往的街頭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別再用那麼悲傷的表情看著他了。如果你頻頻回顧,就會錯過沿途的風景。”

    於江江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輕輕歎息:“不看他以後,就失去焦距了。”

    段沈松開捂著於江江眼睛的手,將頭湊到她眼前,占據了她全部的視線。段沈用一臉狡黠戲謔的表情看著她,嬉笑著說:“不看他,你可以看著我。”

    第一次,於江江沒有吐槽他,而是鄭重其事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敢真的只看著你,你敢只看著我嗎?”

    段沈被她嚴肅的表情所震懾,笑容凝結在嘴角,良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用很錯愕和困惑的表情看著她。

    最後是於江江忍不住笑出了聲:“瞧把你嚇的,怎麼可能只看著你?我又不想催吐減肥。”

    兩人在街上遊蕩了很久。從人潮洶湧到店鋪打烊。兩人靠著路邊已經關閉的店鋪櫥窗隨意地聊著天。

    段沈從附近的超市買來啤酒,兩人一罐接一罐的喝,好不酣暢淋漓。

    於江江和段沈從啤酒說到留學,從澳大利亞說到美國,從畢業說到工作。話題到最後遠到於江江已經扯不回來了。

    相似的經歷讓於江江和段沈有很多共鳴,也很能互相理解。

    於江江問段沈:“為什麼你要回國?”

    段沈喝了一口啤酒,反問:“那你呢?”

    “我啊?”於江江看著面前的空酒罐,苦笑著:“回來報效祖國唄。”

    “我也是。”

    “哈哈哈。”兩人笑了起來,都心知肚明沒有說實話,卻也懶得揭穿。

    於江江想起陸予,又想起張晚情的事,感慨地說:“我有個客戶,姓張。和男朋友在一起十年,準備結婚了,結果被拐賣了,十年後,她回來了,想和從前的愛人結婚,結果那人已經另娶她人。噢,那個‘男朋友’就是你認識的那位蘇先生。‘他人’就是你師姐。”

    段沈臉上沒有什麼波瀾,淡然地點點頭:“嗯,我知道。”

    於江江覺得有些難過:“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呢?段沈?”

    段沈安靜地坐在於江江身邊,眼神幽遠,也不知道在看哪裡,良久,他有些語重心長地說:“於江江,你最大的問題不是你不夠好,而是你太真實了,不管是對愛情還是對工作。”

    “是麼?”於江江低低地垂下頭去,她坐在櫥窗前的台階上,冰涼的大理石將啤酒涼得恰到好處,喝到胃裡一開始涼涼的,隨後酒精才開始從喉頭燒上腦袋。

    於江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有些虛幻了。眨巴著眼睛,她突然好奇地問段沈:“你是怎麼認識喬恩恩的?”

    段沈看了一眼於江江有些迷醉的眼睛,閃爍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夜風涼颼颼的,吹動她的額發,她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飄著酒精帶來的粉紅,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楚楚動人。

    段沈想,他也許有點醉了吧?

    順著於江江的話匣子,段沈回想著三年前遇到喬恩恩的情景。

    那是一場很普通的朋友聚會。段沈剛剛畢業回國,留學時候的朋友找了機會就要聚一聚,當時除了他,每個朋友都帶了一個女孩過來,喬恩恩是其中一個。

    段沈對自己這些酒肉朋友的脾性也很了解,自然對那些女孩沒什麼好印象。正常聚會他不是在被灌酒,就是在自斟自酌。

    聚會散場,大家都抱著各自的妞準備再找地方續攤。段沈對後半段的行程總是興趣缺缺,找了個理由準備走人。

    喝了酒不能開車,一個人走到會所外面等出租。還沒出去就碰到了自己的朋友和一個長發的女孩在角落裡爭執。

    段沈原本沒怎麼在意,徑直準備走人,誰知角落裡,他的朋友居然“啪”地一巴掌,直接打在了那女孩臉上。

    其實段沈不算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可是那一刻,他卻鬼使神差地出了面。

    他笑嘻嘻地走了過去,插在朋友和那女孩中間,用一貫玩世不恭地口吻說:“女人是拿來疼的,這是干什麼呢?”

    朋友滿眼怒火,嘴裡髒話連連:“給臉不要臉,拿了錢就老實辦事,在我面前演什麼戲?當我第一天出來玩兒?”

    那女孩被打了,還是不卑不亢,從包裡拿出三千塊,遞給段沈的朋友,她用非常嚴肅的表情說:“莎莎她不是賣的,我現在把你給她的錢還給你,酒我也陪你喝了,至於這一巴掌,就當賠罪。”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真是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那是段沈第一次見到喬恩恩,那時候她還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懷揣著一顆星夢在這個城市闖蕩。她生活的是一個很復雜也很浮躁的圈子,年輕漂亮的女孩在北都這個飄渺浮華的大都市裡迷失了自己。很多都走入了歧途,只有她,一門心思上課,是個戲癡,除了演員夢,沒有別的了。

    劇情的發展俗氣得狠,段沈就是被這樣瘦瘦弱弱還給朋友強出頭的喬恩恩吸引了,花花公子的招數樣樣使遍,才把高高在上的懸崖之花給采擷了下來。

    三年,他精心地呵護著她。這期間,他被雷厲風行的母親封殺到屢屢失業處處碰壁,不管多困難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他不喜歡她當演員,她為了他放棄了追求了十幾年的夢想。他們約定好等她畢業就結婚。然後……然後她畢業了,決定嫁給別人。

    至今段沈都想不通為什麼,可如今,他也不想去想了。一切,總歸是已經塵埃落定。

    “朋友的朋友,就認識了。”最後,段沈只用這麼一句簡單的話,一筆帶過了和喬恩恩的相識。

    “好俗!”於江江大笑,隨後撇了撇嘴,說:“不過我好像更俗,陸予是我的同學。”

    “認識的時候都很平淡,分開的時候才有點存在感,不是悲壯,就是狼狽。”

    於江江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段沈,驚訝地說:“我最近越來越覺得你有點文青范兒了。”

    段沈笑:“那是,這年頭沒點文藝細胞不敢出來泡妞。”

    “也不是吧。主要還是看臉。”於江江說:“除了臉再就是誠意吧。每天甩個幾千萬給我shopping的話,我也覺得能接受。”

    段沈白了於江江一眼,嘲諷她:“冥幣嗎?”

    “嗯。”於江江坦然接受,回敬:“燒給你用的。”

    “我們能正常說話超過三句嗎?”

    “不能。”

    “行,那以後和你說話就只說三句吧。”

    舉著最後一罐啤酒,於江江一個人不停地往前走著。酒精開始在她體內極度膨脹和發酵,她腦內的細胞正在被一步一步麻痺著,意識飄忽。

    這條街真的好長,長到好像沒有盡頭一樣。於江江像誤闖仙境的愛麗絲,屏著一口氣,害怕卻又好奇地向前。

    眼前越來越模糊了,四周忽明忽暗,風吹動花樹,葉瓣相碰,發出沙沙的聲音,溫柔得像戀人的絮語。

    有那麼一瞬間,眼前的場景好像時空轉換了。不是北都的商業街市,而是江北的煙雨,老舊的街巷,逼仄的巷弄,青瓦紅牆,飛燕回巢,又是一年如昨的□□。

    她還只是過去那個單純活潑的少女,這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個長長的夢,只要她醒來,她又會回到高中的教室裡。

    她走得好累、好遠,可她始終沒能走回北都的那個放學的傍晚。

    她疲憊地停下來,靠在路邊的櫥窗上。睜著一雙已經重得有些抬不起的眼睛。她看見了櫥窗裡精致的婚紗。

    於江江靠著的Slow down在國內的第一家直營店,還尚在裝修,沒有正式開始營業。整個櫥窗裡只有一件樣品,孤單、奢華也很精致。於江江看得有些悸動。

    Slow down是美籍華裔設計師段曼雲創立的品牌,在世界時尚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設計的婚紗是女人的夢想,也是婚姻裡的一項奢侈品。

    於江江貪婪地看著那件婚紗,她癡癡地笑著,然後回過頭來,看著站在她不遠處,一路跟著她的段沈。

    “真漂亮。”於江江由衷地感慨:“誰給我買一條Slow down,我立刻嫁給他。”

    也不等段沈說話。她突然頑皮地一笑,神秘兮兮地問段沈:“段沈,”她溫存地喊他的名字:“你看過《天若有情》嗎?”

    於江江臉貼著櫥窗的玻璃,不知道是她喝醉了,還是眼睛真的花了。

    反著光的玻璃如鏡,她身後的段沈突然從地上抬起了一塊很大的石英石,那是人家裝修留在那壓板子的,還沒來得及收。

    “讓開。”段沈說。

    於江江腦子一片空白,想也沒想就走開了。

    風拂動她的頭發,發梢掃弄得她的下巴有點癢。

    耳邊是空曠中有些虛無飄渺的聲音。只聽段沈說:“我14歲的時候就看過了。”

    “匡當——”隨後,是石英石打破櫥窗所發出的震耳發聵的聲音,像一記鳴鍾,狠狠地敲在了於江江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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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7:56


    於江江回國以來酒量漸漸差了,也就和段沈隨便喝了幾罐啤酒,居然醉得回家就直接睡了。

    從前在留學的時候,隔三岔五朋友過來聚個餐都要啄點酒,澳洲的生活很無聊,不像我們偉大的祖國夜宵文化那麼發達,不高興能找幾個朋友到各式夜宵攤吃個夠。

    墨爾本的city很小,一共就九條街,她當時住在一區的中部,離city有些距離。附近24小時經營的也就麥當勞之類的快餐。夜店每周五六日才開,她也沒什麼興趣。除了學習、打工,她惟一的娛樂也就和朋友們一起喝喝酒嘮嗑嘮嗑。這也直接讓她鍛煉出了很不錯的酒量。

    人年紀漸漸大了,所有的機能都會開始退化。從前和朋友喝嗨了睡一覺第二天就好了。現在喝一點點酒第二天就頭疼得要命。於江江望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心想看來是時候得把酒給戒掉了。

    囫圇地洗漱了一番,於江江正準備去拿衣服,路過客廳,突然發現她的米色沙發上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層層疊疊的,於江江疑惑地伸手一扯,居然是一條婚紗。

    於江江覺得自己可能失憶了,關於這婚紗出現在她家的事情居然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坐在沙發上,用婚紗蒙著頭,屏息靜氣地開始回想。

    那些被她丟失的記憶碎片開始一點點回到她的腦海裡。

    段沈舉起一塊Slow down裝修沒用完的石英石地磚居然就直接砸了Slow down的櫥窗。這劇情的發展實在太像電影了。八九十年代的電影總是充滿了這樣瘋狂的情節。可觀眾還是深受感動。

    《天若有情》裡,不受祝福的華仔和Jojo堅持要在一起,華仔砸碎了路邊婚紗店的櫥窗,為Jojo搶了一條婚紗,兩人在教堂裡,Jojo換好了婚紗,還沒開始婚禮,就聽到華仔的摩托車聲,她追了出去,華仔要去復仇,她執意要隨他去。

    後來許多電影裡都有這一幕,女主角穿著婚紗坐在男主角的摩托車後座,風吹起輕盈的紗裙,像年輕的愛情一樣,在風中肆意飛揚。

    當於江江還在發怔的時候,段沈已經快準狠地將櫥窗裡的婚紗取了下來,踏著破碎的玻璃,在刺耳地刺啦聲中,他狠狠地將婚紗塞進了於江江懷裡。

    由於店鋪還在裝修,安保系統還沒有做完善,雖然警報器沒響,但玻璃破碎的巨大聲響還是引來了商業街的保安隊。

    看著不遠處的來人,段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於江江。

    “跑!”

    這是於江江聽到的段沈說的最後一句話。

    懷抱著婚紗,於江江拼了命地跟著段沈在街上飛奔著。冷嘯的風無孔不入地進入她的身體,後背全是汗,明明累極了,可她卻仍興奮異常,跟著段沈穿街走巷。

    周圍的所有建築物都在快速後退,像一道道的光帶,斑駁飄逸。那一刻,眼裡的風景都像電影裡走快了的鏡頭,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夜那麼靜,於江江只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以及,她鼓噪異常的心跳。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瘋狂過,於江江覺得這種刺激讓她全身的細胞都在不知饜足地尖叫。也許潛意識裡她一直在期待有一天能這樣不顧一切一次吧?

    她需要這樣的叛逆,許久許久了。

    兩人都不記得跑了多久,久到於江江覺得也許要走到世界的盡頭了。段沈終於停了下來。

    累都說話都說不完整的於江江一直在打哆嗦,她靠著牆,明明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她卻還傻傻地笑著。

    她說:“段沈,怎麼能沒有摩托車?差評啊!”

    段沈大口地喘息著,汗珠從他的發梢滑下來,落在他飽滿的額頭上,最後順流而下。他看著於江江,眼裡有難掩的笑意:“要不,現在去搶一輛吧?”

    於江江哈哈大笑:“要不,下輩子就在牢裡過吧?”

    “如果和你一起的話,那就過吧。”

    ……

    手上握緊了婚紗,那特殊的手感讓於江江明白,這並不是一個夢,而是確確實實發生的事。真是荒唐極了,一貫遵紀守法的於江江居然懷抱著一件“贓物”。

    “誰給我買一條Slow down,我立刻嫁給他。”回想自己說的瘋話,於江江忍不住咧著嘴笑了起來。

    段沈一定沒有聽見吧?如果他聽見了,他現在一定感覺到很害怕吧。

    想起段沈慣常的調侃表情,於江江覺得心裡像有火暖在煨著一樣,熱乎乎的。

    其實段沈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朗眉星目,嘴唇薄薄,看慣了五官深邃的鬼佬,再看他也不會覺得寡淡。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比陸予更好看。

    對於江江來說,壞壞的段沈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於江江不知道下一次打開的時候,又會有什麼驚喜。她總忍不住被他吸引。他就像一個謎,於江江總想一步一步解開他,卻發現一層還比一層深奧。

    不知不覺,段沈已經像空氣一樣,成為於江江生活裡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的心已經習慣了段沈。

    她不知道現在對段沈的那種悸動叫什麼。那是一種和對陸予完全不同的感覺。

    她愛陸予,那種愛又酸澀又幸福,只是看著他,就好像已經得到了天大的滿足。

    而對段沈,那種輕松的心情無法復制。她在他身邊總是笑著,沒有任何偽裝和面具,好像不費力就能待在他身邊,明明沒認識多久,卻覺得好像在一起很多年一樣,總有種若有似無的默契。

    她從來不會想段沈。因為當她憶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一定會出現在眼前。

    她愛上他了嗎?於江江只是這麼想想而已,立刻就開始瘋狂地自我否定。如果這麼輕易就能愛上一個人,那麼這麼多年她為什麼從來沒有愛上過別人呢?

    思前想後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婚紗,去還吧,估計得被抓走,這破壞的罪名也挺嚇人的;不還吧,心裡又有點心虛害怕,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監控拍到了他們,會不會過幾天就有警察臨門呢?

    於江江小心翼翼把婚紗收了起來,想著回頭碰到段沈了,再問問他吧。畢竟是他去砸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個藏贓罪吧。

    於江江一連心虛了幾天,每天出門看到警察巡邏都嚇得躲得遠遠的,她不禁在心裡佩服那些潛逃的罪犯,這樣的高壓,怎樣的心理素質才能承受得住。

    奇怪的是,一連過去幾天,完全沒有任何人來抓他們,Slow down首家國內的直營店被砸了居然沒有一條新聞報道,也太不尋常了。

    過了好幾天於江江有些忐忑不安,她給段沈打電話,段沈的電話不在服務區,沒聽見他那恬不知恥的聲音。於江江居然還有點挺失落的。

    為了不讓自己被段沈影響心情,於江江趕緊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去了。

    張晚情的事她還沒解決呢,最近經理和組長看到她,都是低氣壓,於江江也挺膽怯的。想想自己也有點沖動,被罵就罵唄,干嘛要裝英雄,還“負責”呢,她能負才有鬼。

    就在她考慮著要不要循著地址上個門去問問的時候,蘇允文倒是先來了。

    找不到段沈的郁悶再加上對“渣男”的憤慨讓於江江對蘇允文說話也沒好氣。

    “蘇先生,您這麼做,讓我真的很為難。您都結婚了,還來找我們公司做策劃,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和您一起騙婚呢。”

    蘇允文也不生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半晌說:“這場婚禮請你們繼續跟進,別的問題,我會解決。”

    於江江皺著眉頭,不能理解地說:“這還怎麼繼續跟進?您要離婚嗎?”

    蘇允文終於來了幾分脾氣,肅然著一張臉對於江江說:“於小姐,拿錢辦事,不問其他,這點操守沒有嗎?如果貴公司不能做,我可以換一家。”

    於江江吃了癟,瞪大著眼睛,把沖口要出的話一句一句都咽了下去,落在嘴邊,只剩一句:“行,蘇先生,我會盡力。”

    於江江被蘇允文一句話氣得半天都緩不過神來,心想怎麼現在渣男都這麼狂呢?都有老婆孩子了還騙著自己初戀女友,真的太過分了。回想初中時候還被新聞裡的他感動得狂掉淚,真是太不值了。

    她氣呼呼地看著資料做著策劃書,第一次感到工作是這麼累,得做這麼多違反自己意志的事,完全是助紂為虐。

    張晚情是在蘇允文走後沒多久來的。她穿著一件普通的線衫,有點自然卷的頭發被她扎成馬尾。她精神狀態看上去很差,本就黝黑的皮膚上沒有一絲光彩。眼神裡充滿了疲憊和困倦。

    坐在公司紅色的軟沙發上,她瘦瘦得縮成一團,看上去有些無助和彷徨。

    於江江有些於心不忍地看著她,最後開口試探性地勸了一下:“張小姐,你真的決定和他結婚嗎?”

    張晚情有些緊張地絞了絞手指,臉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片刻後,她突然一臉篤定地抬頭,對於江江說:“這場婚禮,是他欠我的。”

    來婚慶公司之前,張晚情剛和曹惜若見過面。時隔十幾年,兩個曾經最好的朋友再見,卻不想是以完全敵對的身份。

    曹惜若已經為人妻人母,看著張晚情的眼神有些閃爍,可那閃爍很短暫。沒一會兒,她就先發制人地說:“我曾經覺得很愧疚,你真心把我當朋友,什麼都告訴我,可我真的不想聽你們戀愛那些事。我愛他,在你愛他之前,並且從來不比你少。”

    咖啡廳的背景音樂悠揚到有點哀傷,張晚情眼眶有些澀澀的。

    好難受,十年,她苟延殘喘地活著,就為了等待有一天能逃出來。可她出來了,卻要同時失去愛人和最好的朋友。

    “你一直在我身邊伺機等待,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張晚情質問著她。

    曹惜若抿了抿唇,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眼淚:“我走得遠遠的,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你們。十年,我什麼都不曾說過。收到你們的請帖,我還沒回國就告訴自己,這一輩子只要看著你們幸福就好。”眼淚成串地掉落,那麼楚楚動人的表情。

    可這一切無法撼動張晚情,十年那麼慘痛的經歷,讓她覺得連流眼淚都是奢侈。

    “我承認,你失蹤的時候,我一邊覺得難過,一邊又卑鄙地覺得很慶幸。因為你的失蹤,我才能走到他身邊去。”曹惜若梨花帶雨地說:“不要怪他,不是他的錯,是我主動追求他。他是個好人,因為這一點,我們才都愛他,對嗎?”

    張晚情一直一言不發,眼神呆呆地望著曹惜若,看著她嘴唇一張一合地說著:“你得到他的愛,十年,甚至一直到如今,你已經比我幸福得多。我知道很對不起你,可我們不僅僅是結婚了,我們還有個女兒,今天的我沒有辦法說走就走,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曹惜若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說:“你要的婚禮,他一定會替你完成,但是可不可以求你,在婚禮後把他還給我和孩子?”

    曹惜若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好痛苦,痛苦到張晚情都有點心疼了。

    那麼一瞬間,張晚情覺得心像突然被挖走了一樣,頂著那麼空蕩的胸腔,接受著風的肆虐和洗禮,張晚情覺得已經麻木到不知道疼了。

    她只是癡癡地看著曹惜若,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問她:“那我呢?我把他還給你,誰把我的愛人還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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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8:21


    十年,蘇允文已經成為了張晚情的骨血,潛意識裡,張晚情一直覺得他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在山裡受苦、做活、挨打的時候,她都默默告訴自己,只要活著,總有一天有機會再回到他身邊;只要活著,總有一天他會來救她的。

    他是她活著全部的信仰,理所當然的存在,她那樣珍惜著,也完全不敢想象失去了會如何。

    拖著殘敗的身體,坐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轉了三次車,她終於和十幾個被拐的姑娘一起重新踏上了北都的土地。那一刻,北都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唯有他,還一如記憶裡的顏色。

    父母來接她的時候,蘇允文沒有來。她眼巴巴地守在火車站不肯走,父母支支吾吾,最後才告訴她實情。

    她無法向任何人形容那一刻的晴天霹靂。站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父母嚎啕大哭,可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

    她不敢相信,也沒法接受這個現實。她在心裡暗暗地想:為什麼要回來呢?也許死在外面才是對的吧?

    時隔十年,兩人第一次見面,蘇允文看到她的時候都不敢上前。

    十年不見,他還是記憶裡的人,那麼年輕那麼英俊,儒雅的氣質和沈穩的模樣,每個小細節都是她深愛的。她甚至還記得他溫柔地撫摸著她頭發的樣子。

    兩人站得遠遠的,就那麼呆呆地相望,好像隔著滄海桑田一樣。

    張晚情細致地打量著蘇允文的眼角眉梢,臉頰輪廓的每一個稜角,像個癡戀著他的瘋子,貪婪地想要記住他的全部,她知道,今生和這個男人的緣分已經盡了。

    “對不起。”這是蘇允文隔了十年,對張晚情說的第一句話。

    張晚情沈默地與他對視,看著他眼眶一寸一寸泛紅,最後愧疚、遺憾、悲傷地低下頭去。張晚情覺得那一刻心像燒灼的木炭,一寸一寸地成灰。

    “你……還好嗎?”張晚情這樣問他。問完自己就笑了。怎麼會不好呢?全世界只有一個人不好,那就是她自己。

    回想最初兩人還在熱戀,蘇允文一人背著兩個包還要牽著她,走遍了祖國的河山。他們在每一個景點拍照,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那時候的他們都笑得好單純。

    有一次他們去西藏玩,路上蹭到車,好心的同鄉邀請他們一起遊玩。結果路上一起遇到了泥石流,當時被困在無人區,守了八個小時才有人來施救。

    施救的人來的時候,蘇允文先把已經冷得哆嗦的她給抱了出來。高原上那麼冷,冷到眉毛都有點結霜,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棉襖脫下來裹在她身上。

    披著帶著他體溫的棉襖,張晚情想,上蒼如此眷顧,才能給她這麼好的男人。

    獲救後,兩人心有余悸地緊緊擁抱。張晚情多愁善感,感慨地說:“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死在你前面,你怎麼辦?”

    蘇允文緊緊地抱著她,用下巴磨蹭著她的額頭,語氣篤定地說:“等你再投胎轉世,再娶你。”

    這個答案讓張晚情眼淚簌簌直落,她吸了吸鼻子,認真地說:“如果有這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看這個世界,多看幾眼,去認識美好的姑娘,好好過完這一生。”

    那時候她是那麼愛他,於她而言,愛的真諦不是占有,不是強迫,而是真心希望對方能幸福。她希望他能幸福,即使這幸福裡已經沒有她。

    十幾年過去,過去的一句戲言一個假設竟然一語成讖。她沒有死,可她不見了。十年過去,他另娶她人,她卻沒辦法做到當初的豁達。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出息,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那樣的漂亮話說出來簡單,做起來卻好難。

    她希望能得到原諒,得到每一個人的原諒。她不是壞人,她只是活得太累了而已。

    張晚情眼神空無而迷茫,她看著於江江,那表情著實讓人那樣心疼。於江江於心不忍,撇開頭去。

    張晚情抿著唇,聲音裡帶著滄桑:“現在的每一天,我都覺得是一場夢,我每天都想快點醒來,一醒來,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就要成為他的新娘了。”張晚情嘴角有幸福的笑意,此刻,她沈入了自己的世界。良久,她眼底的光漸漸暗淡,“可是這場夢真的好久,久到讓我覺得,我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了。”

    “於小姐,請你原諒我,我只是想要……想要時間再回去一次,讓我好好和他道個別。”

    “……”於江江沈默地看著她,心底無限悲痛,同為女人,她完全能對張晚情感同身受。可她什麼都做不了,不能幫助張晚情,這讓她感覺到好無助。

    於江江開口,聲音帶著點嘶啞,可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她說:“你決定要做,我們就做。我一定會給你策劃一場最好的婚禮。”於江江頓了頓,說:“一切都會變好的……相信我。”

    ……

    *****

    段沈已經三年沒有回過這個家了。和母親的矛盾愈演愈烈,到最後水火不容到避而不見。這次會回來,也是醉後那荒唐舉動的後遺症。

    每次碰到於江江,他都變得不像自己。現在回想那個晚上,一切都發生的那麼自然,好像就在零點零幾秒之間,甚至來不及思考,他已經把櫥窗砸碎了。

    看著那些破碎的玻璃像雪花一樣霹靂巴拉散了一地,段沈心裡有一種奇異而扭曲的快感。

    於江江趴在櫥窗上看那條婚紗的樣子徹底觸動了他。她就像個想要吃糖的小女孩,用那樣天真渴望的眼神望著那婚紗。他忍不住想要替她實現。

    她像個小粉絲一樣對母親的品牌如數家珍:“Slow down是每個女人的夢想。段曼雲為女人的愛情編織著美麗的嫁衣。她不僅是一個設計師,更是一個造夢師。”

    “誰給我買一條Slow down,我立刻嫁給他。”

    她開玩笑說著這樣的話。可這句話還是像火種一樣點燃了他心底那些蠢蠢欲動的火苗。

    他為她取下婚紗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好像真的是什麼美好的儀式一樣。她捧著婚紗的手也一樣在發抖,大約是想不到段沈會這麼瘋狂。他拉著她在街上狂奔,好像十幾歲的時候,惡作劇之後瘋跑著離開現場,不計後果,只是肆意地揮霍青春。

    於江江說母親是女人的造夢師。段沈覺得諷刺。

    一個從來都以玩弄男人為原則的女人,怎麼可能懂得什麼是愛情呢?從小到大母親的眼裡只有錢,她攀附於各種權貴名流,一步一步踏入上流社會,依靠男人投資做品牌,直到今天的成功。

    她能制作出美好的衣裙,可她丑陋強勢的內心,已經不堪縫補。說不上有多恨她,即使這三年她幾次把段沈逼得走投無路。他只是不想再那樣靠近她,他們不是正常的母子,保持距離是維持關系最好的選擇。

    坐在房間的陽台上,段沈百無聊賴地看著雜志,全是些美國的時事,他對這個國度無感,看什麼都覺得興趣缺缺。

    母親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傭人做好了飯叫他。

    段沈和母親坐在長長的餐桌兩頭,距離那樣遠,遠到段沈覺得自己說話可能都會有回聲。

    安靜地吃完飯,段沈準備回房。移開凳子,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音徹底劃破了母子之前的沈默。他還沒上樓,母親的筷子已經甩到了地上。

    “你給我站住。”

    段沈已然習慣這樣的模式,回頭漠然地看著她,那樣精致的一張臉上,幾乎沒有什麼歲月留下的痕跡,時光只在她臉上留下了成熟的余韻,對男人來說,她的吸引力也許是致命的。可作為兒子,他只覺得可悲。從小到大,他不曾從她身上得到任何溫暖。

    “您有什麼吩咐嗎?”段沈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回來吧?”她上下打量,眼底有不屑也有不解。

    “嗯。”段沈點頭:“我不回來你就要告我,我能不回來嗎?”

    母親嗤笑一聲:“你段沈會怕我告你?你是為了袒護那個小姑娘吧?”

    段沈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想不到我兒子還是個癡情種。”

    被諷刺了的段沈也不甘示弱。他鄙夷地嗤了一聲:“你無法理解這種人類的感情。你這輩子知道愛人是什麼感覺嗎?”他想了想又說:“當年你為了得到推薦機會離開大山,能做出勾引有未婚妻的老師這種事,那時候你才多大?十八?十九?”

    “段沈!”母親嘴角開始抽搐,臉上有難堪的神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不就是你不小心留下的孽種嗎?”段沈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就是要讓她難堪,他繼續說下去:“科技那麼落後,你也不敢打了我,你怕死。可你也不可能去跟那麼個窮鄉村老師。所以你才那麼厭惡見到他,那是你人生的汙點。你不準我見他,這幾年你這麼整我,是因為我違逆你的意思偷偷去找他。這有損你的威嚴,對嗎?”

    “段曼雲,你真的很可悲。你根本不懂愛是什麼,所以你才能以此來威脅我。”

    “啪——”母親狠狠地一巴掌,毫無緩沖地落在了段沈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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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8:40


    不是演電視劇,沒有突然的時間斷層,沒有定格,段母的掌風利落地落下,快到段沈都沒有反應過來。良久,他感覺內心終於平靜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幽幽地說:“我今年27歲,這是你第一次打我。”

    段母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她個子比段沈矮許多,氣勢上卻一點都沒有少。她挺直著背脊,身影印在背後牆磚上的鏡子裡,如一支蓄勢待發的弓。餐廳豪華的裝潢和空曠的空間,將她襯得尤其淒涼,可她仍是一副倔強的樣子,臉上有嚴厲的神色,這也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表情看段沈,一個很像母親的表情,眼睛裡有受傷、有難過、有氣憤也有心疼。

    她嘴唇有些發抖,那麼咬文嚼字地說:“段沈,你永遠給我記清楚,你是我段曼雲的兒子,不是孽種,誰這麼說你,我就抽誰,包括你自己。”

    段母整個肩背都在抖著,明明氣極了,卻還是努力壓制情緒。

    這麼多年,段沈從來沒有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她是那種性子,任何時候都是笑臉人,對男人尤其諂媚。所有的事情鬧得再怎麼大也用嬌嗔的方式化解。

    從來漫不經心,也滿不在乎。

    可是此刻,她那麼認真地看著他,讓他覺得她可能是愛他的。她也有這樣母親的時刻。內心有幾秒短暫地覺得溫暖。

    “我很感激你養大我,很感激你讓我過上‘高人一等’的生活。可是這不是我要的。你從來沒有問過我要什麼,只是一味地按照你的方式要求我。”

    段母沈默著不說話,只是有些失落地看著段沈。段沈覺得心裡酸酸的,人說母子連心,他在想,他在覺得心痛的時候,母親會不會有感應呢?如果她有感應的話,那麼多年,為什麼她連一個擁抱都吝嗇?

    “你讓我讀書,我一直都盡努力讀最好的。我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可你卻對我學的東西不屑一顧,硬要我到你公司裡去,不管我到底想不想去;你要我認真生活,可是我和誰接觸你都要干涉,不管是談戀愛還是交朋友。你用鄙視的眼光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連狗屎都不如。”

    “我從來沒有感受到我是你的兒子。你是我的長官我的領導,除了絕對的服從,我沒有別的選擇。”

    段沈深吸了一口氣,不帶任何情緒地平鋪直敘:“我只是想離你遠一點,這樣我才能繼續當你是我媽。”

    “所以你還是要回北都去?”段母沈默著看著他,情緒逐漸平息,她眼裡有洞察也有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被那個女孩子迷住了?”

    段沈陷入沈思,半晌後回答:“也許吧。”

    ……

    段曼雲外表軟若無骨,內裡強勢逼人,不知道是段沈的話起了作用,亦或她自己突然想通了。她居然沒有追究任何事,什麼都沒說,讓他走了。

    段沈離開美國的那天,段曼雲正在參加一個時尚宴會。他坐在機場刷著iPad,YouTube的最新視頻裡有宴會開幕的短視頻,她攜手小她十九歲的男友在鏡頭前笑得風華絕代。

    她那男友和段沈年紀差不多,是個高大帥氣的美國模特。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很是怪異,段沈也無法從段曼雲眼裡看出什麼愛意。

    時光匆匆,段曼雲的精明和世故也注定了她不會再愛人,亦或她從來沒有愛過人。

    廣播裡響起了登機的提醒,站在候機室,看著落地玻璃外面廣闊空曠的停機坪,和呼嘯而走的一架架載滿了人的鐵鳥,段沈覺得內心很平靜。

    登機前一刻,段沈拿出手機,撥通了於江江的電話,用一貫戲謔地口吻說:“十三個小時後,我將會在北都落地,如果我有幸沒有死於空難,你要不要來接機?”

    ……

    接到段沈電話的時候,於江江正在婚紗店陪張晚情試婚紗。

    張晚情沒有叫蘇允文,而是選擇了讓於江江陪同。於江江下午原本應該去趕另一個場子,臨時求同事頂替,自己抽身出來去了張晚情那。

    婚紗店裡很多準新娘,大多是閨蜜陪同的,只有少數幾個是和準新郎一起。問及原因,那些滿臉幸福的新娘都是一個回答:“想給老公一個驚喜。”

    於江江想,張晚情大約也是如此吧。

    張晚情在裡面換婚紗,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給她調大小,於江江也就沒跟進去了。坐在外面玩手機,玩著玩著,一個陌生的電話就來了。一長串,一看區號,是美國的號碼。

    於江江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誰,隨手接了起來。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在電話響起:“十三個小時後,我將會在北都落地,如果我有幸沒有死於空難,你要不要來接機?”

    好像有一座火山突然在心底爆發了一樣,滾燙的巖漿把敏感的心髒燙得一縮一縮的。這感覺很奇妙,□□、也有點微疼。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你還會需要我來接機呢?”於江江沒好氣地說。

    段沈的輕笑聲自聽筒中傳來,伴隨著催促登機的廣播聲:“還沒最後見你一面,捨不得死。”

    於江江覺得他的這句話似乎是有熱度的,從大洋彼岸傳到她的耳朵上,然後染紅了她整張臉。

    “神經病。”她嘴硬地嗔罵著,心底卻有絲絲的異樣,她解釋不清這異樣是什麼,也沒有逼迫自己去想,她不想讓自己那麼累。

    掛斷電話,於江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突然有了很明亮的顏色。用以裝飾的花束是紅得炫目的,厚重的布簾是黑得純粹的,地板是白得耀眼的,燈光是亮得璀璨的,眼前的人,是美得驚艷的……

    於江江本能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有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張晚情。

    有些自然卷的長發被盤成一個端莊的發髻。別著一朵紫色的鳶尾花,頭紗披在背後,一條一字領的婚紗裙讓她看上去有種沈靜的美。她皮膚偏黑,化妝師在她臉上打上了一些閃粉,讓她看上去健康而明亮。整個人都美得好像會發光一樣。

    於江江由衷地說:“真漂亮。”說完想了想又說:“蘇先生看到一定很驚喜。”

    張晚情站在原處定點,婚紗店的店員忙碌地為她扯著裙擺,擺出一個很美的造型。張晚情有些羞澀地笑著,隨後低聲對於江江說:“於小姐,你能給我拍個照嗎?”

    於江江拿了張晚情的手機,琢磨半天才弄懂怎麼弄。她蹲在地上,連著拍了十幾張。每一張都很漂亮。

    張晚情五官其實生的挺好看,杏眼秀鼻櫻桃小口,一笑起來微微瞇起眼睛,讓人覺得很溫柔很親切。只是眼底的滄桑還是出賣了她,於江江無法忽視她眼底偶爾閃過的悲傷。

    手上拿著店員遞來的道具花束,張晚情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在舉行婚禮一樣。

    她很感慨地對於江江說:“這一天我等了十年了。”

    張晚情微微動了動,轉了個身,正對著一整面的全身鏡,看著鏡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有些悵然若失地說:“原來我穿婚紗是這個樣子。不知道十年前的我,此刻能不能看到。”

    ……

    張晚情安靜地對著鏡子看了許久,她好像進入了自己的世界,有時抿唇笑著,有時又眼泛熱淚。於江江不敢靠近她,不用問她也知道張晚情是想起從前和現在的事了。

    有人說,我們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的,我們也無法救贖一個不打算自救的人。

    明知道是錯的,張晚情一錯再錯;明知道不可能,她還是一愛到底。

    也許,這才是“女人”兩個字真正的定義吧。

    許久過去,張晚情換回了自己的衣褲,她沒有定下任何婚紗。於江江以為她準備改天再試,也不疑有他。

    卸妝的時候,於江江坐在張晚情身邊,張晚情把玩著從頭上拆下來的鳶尾花,於江江這才看清那不是塑料花,而是一朵真花。此刻因為別了拆拆了別,已經變得有些蔫蔫的。

    張晚情將紫色的鳶尾遞給於江江,於江江下意識地伸手接過。她捧在手心看了兩眼,就聽到張晚情平靜地一字一句地敘述著:“我小時候一直看言情小說。很多作者喜歡寫鳶尾花,其實他們都忽略了,鳶尾花的花語,是‘絕望的愛’。”

    ……

    也許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只是於江江太傻,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張晚情走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這座城市給了她太多傷,她終於還是下了決心離開。到頭來還是孑然一身,放棄了愛情。除了父母,她沒有別的親人。

    算起來於江江應該是她在這座城市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可她什麼也沒有和於江江說,甚至連一點暗示都沒有。於江江對這個結果表示有點不能接受。

    張晚情走後,蘇允文瘋了一樣到處找她,上天入地,那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又來了一次。

    她的再一次消失,顯然讓蘇允文又回憶起了最初那種割肉一般心痛的感覺。

    十年,其實在受苦的從來都不止張晚情一個人。失去摯愛的蘇允文也經過了患得患失不斷絕望的十年。

    人生有太多陰差陽錯。張晚情到最後都不知道該怪誰。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因為誰都不能怪,才顯得格外痛苦。

    張晚情離開第三天,蘇允文忍不住找到於江江單位來了。

    他正在追問於江江,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來自張晚情的手機。

    那是一條彩信。圖片很大,足有7M,蘇允文看著下載條一點一點移動,覺得冥冥中,好像是張晚情越走越遠一樣。

    張晚情發來的是那天於江江給她拍的照片,照片裡,她穿著漂亮的婚紗,笑得那樣美,不含一絲怨恨。她頭上別著的鳶尾花在莊嚴純潔的白色頭紗上裝點出點點紫韻,那樣奪魂攝魄。蘇允文看得癡了。

    也許是他早上出門翻錯了日歷。時間也許一直停在十年前,也許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再等一等,就是他們的婚禮了。

    他會起很早很早,坐著婚車去把張晚情接回家,他們會開始新的生活,他們會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小家,他們會像最初說好的一樣。

    那就過一生。

    蘇允文握著手機的手在發抖。手指往下滑了滑,照片下面,跟著幾排文字。明明是簡單的漢字,蘇允文卻覺得有些讀不懂似的。

    張晚情在短信裡寫著:

    其實我穿婚紗的樣子挺好看的。可惜你是個沒福氣的人。

    十年前你沒能看一眼,如今也算圓滿了。

    我走了,這輩子我會遇到更好的男人,然後忘記你。

    感謝上天給我們倆的緣分,即使這緣分只有半生。

    我不會再等你了。

    蘇允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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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9:12


    於江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腦子裡有點亂。

    段沈還沒有打電話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到了。於江江有點擔心,可眼下她真的不敢走。

    蘇允文此刻握著手機哭得像個淚人一樣。於江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這樣,一時也有點不知所措。於江江是個心軟的人,此時她只關注到蘇允文的情緒失控,完全忘記了初時他那些莽撞唐突的舉動了。

    “蘇先生……”於江江有點為難地喊了蘇允文一聲。他沒有應聲,將頭埋在單邊的手臂裡。於江江只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後背。

    輕歎了一口氣,於江江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陪著他。

    於江江在心裡感到惋惜,畢竟兩人曾有過那麼長的感情。命運總是這樣開玩笑,兩個相愛的人最後卻要陰差陽錯。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蘇允文安靜下來,但他還是不肯說話,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像進入一個誰也不能入侵的結界一樣。於江江束手無策。急得滿臉通紅。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救星急匆匆地出現在公司裡。來人正是蘇允文的妻子曹惜弱。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見到曹惜若真人,憑著當初在微博裡看的照片,於江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大約是照片裡那種情深似海的眼神讓於江江印象太過深刻。

    其實於江江對曹惜若印象並不好,從張晚情那裡斷斷續續聽了一些,也大體知道了三人之間復雜的故事。作為旁觀者,她也不能評價什麼。

    憑良心講,曹惜若比張晚情長得更惹眼一些,清秀漂亮,身上有點學院氣質,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會和閨蜜男人結婚的人。她看上去真的太柔弱了些,以張晚情的個子,感覺她一推,曹惜若就倒了。

    她進來的時候,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一看到蘇允文,馬上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上去抱著蘇允文,甚至來龍去脈都不需問。

    那畫面看著讓於江江覺得有些難受。曹惜若半蹲在地上,雙手那麼緊地摟著蘇允文,她貼著蘇允文的臉頰,在他耳邊喁喁私語,於江江聽不真切,只零落地聽了些不完整的字句,唯一一句她聽清的,只有四個字,“你還有我”。

    於江江突然就對曹惜若恨不起來了,這個女人太過卑微,也太過可憐。她比張晚情更清醒,她清醒的是她知道蘇允文愛張晚情勝過她。這真是殘忍的認知。

    明知蘇允文是為了什麼變成這樣,她卻能毫不在乎地守護著蘇允文,安撫著蘇允文。也許,這是這十年裡已經發生很多次的事,所以她才能這麼習以為常。

    於江江無法理解這樣的愛。這是太過畸形的愛。摒除了自尊、平等,只是單方面守望。

    於江江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應該是很久很久,公司的同事都去吃午飯了。蘇允文才逐漸平靜。

    曹惜若像哄孩子一樣對蘇允文說:“我們回家,好嗎?”

    蘇允文眼神有點呆呆的,頃刻後點點頭,那麼無助地看著曹惜若。

    於江江覺得這畫面看得好難受。她不懂這樣擁擠的愛情。也不喜造成這樣局面現在卻一臉無辜的蘇允文。

    曹惜若突然站起來,因為蹲太久,腳一軟差點摔倒,蘇允文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她咧著嘴一笑,安慰蘇允文:“我沒事。”

    曹惜若笑著和於江江打招呼:“於小姐真是麻煩你了。感謝你這麼久為允文做的一切。今天我們先走了,改天請你吃飯。”

    於江江木然點點頭。送他們出去。

    剛送到公司門口。於江江還沒推門出去,就看到了正在推門進來的段沈。

    許久沒見的段沈。足有近一個星期。

    他披著暖煦的陽光,全身上下像被鍍了一層金色,閃閃發光,像個優雅的騎士。他一抬頭,一眼就看見了於江江。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相望。

    段沈抿著唇,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於江江,”他一開口,竟有幾分怨婦的味道:“我活著回來了,你卻沒有去接我。”

    於江江感覺此刻有點尷尬,她對段沈使了使眼色,段沈很快意會,這才注意到她身邊不遠處的曹惜若和蘇允文。

    他對曹惜若點了個頭笑了笑,“學姐,好久不見。”

    曹惜若很是坦然地對段沈微笑:“好久不見。”她無心多留,微微頷首,用很平常的語氣說:“我先走了。改日再敘。”

    段沈點點頭。不再關注那兩人,只是徑直走到於江江身邊去。

    於江江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心裡如打翻了的五味雜瓶,什麼樣的情緒都有。也許張晚情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情,可她帶著尊嚴離開了,她在蘇允文心裡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影子,保存了他們過往愛情最美好的記憶。而曹惜若,大約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偏執吧。

    這樣的關系,於江江無法判斷這是愛亦或是依賴和習慣,她只能看出,曹惜若的甘之如飴。

    眼看著他們要越走越遠,表現的非常淡定事不關己的段沈突然開口,對著曹惜若的背影很是認真地說:“學姐,這樣幸福嗎?”

    曹惜若腳步頓了一下,隨後她堪堪回頭,對著於江江和段沈回眸百媚地一笑,她慢慢地說:“在他身邊總比離得遠遠的要好。我不急,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他愛我。”

    “……”

    於江江不知道能說什麼。愛情的形式有千萬種,人們在愛裡的樣子也各有不同。不管是張晚情,還是曹惜若,亦或是蘇允文,他們都只是被命運愚弄的可憐人。沒有真正的幸福,幸福的同時,都伴隨著別人的不幸。

    愛是什麼,愛是終其一生都找不到答案卻又被廣大文人墨客所描寫的感情。

    終生無解,卻也不可或缺。

    “哎。”她和段沈同時歎息了出來。

    這一聲讓於江江終於明確地感受到了段沈在身邊的踏實感。她皺了皺眉頭。還不等她說話,就聽段沈說:“雖然猜到你不會理我,可冷不丁全部成真,心裡還是挺難過的。”段沈用有些受傷的表情看著她說:“你真是個絕情的女人。”

    於江江原本還打算解釋,結果段沈最後一個委屈小性子的表情徹底把她逗樂了。她故作冷酷狀,說:“你又不是沒長腳,干嘛不自己回?給我裝什麼受傷。”

    “我確實挺受傷的,你居然一點都沒有想我。”

    於江江嗤鼻:“說得你有多想我似的。不告而別的時候怎麼不說會想我?”

    段沈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卻一字一字的說:“我每天都在想你,去哪都一樣想。”

    沒想到段沈會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於江江的臉因為這句話唰地紅了一片,她心裡有點挫敗,覺得自己的段位和段沈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她欲蓋彌彰地用粗魯的語氣說:“可我真的不想你。快走吧,別妨礙我工作了。”

    段沈也不惱,站在原地不動,像一堵牆一樣堵在於江江眼前,不讓於江江走。他笑嘻嘻地說:“為了慶祝我回到你身邊,晚上去喝一杯吧?”

    於江江白眼,“戒酒了。”

    “那去吃燒烤?我知道一家挺不錯的。”

    “你以為我還會因為吃的和你一起出去嗎?做夢吧!”

    段沈完全無視於江江,手摸著下巴做思考狀,過了幾秒說:“那大盤雞?最近新開了一家,味道真不錯,土豆酥酥的很進味,底子還有切面。”

    於江江腦子裡瞬間進入真空狀態,她咽了口口水說:“我六點半才下班。”

    ……

    坐在段沈車上,於江江扯著安全帶,想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怎麼那麼輕易又和段沈打成一片了?他那樣不告而別,期間一個電話沒有,給她帶來的那些失落感怎麼瞬間就像被火燒干了一樣,全部揮發不見了。

    此刻段沈正在專注地開車,側臉輪廓像一幅畫一樣,充滿了繪畫上的美感。他表情認真而謹慎,雙眼直視前方,一改平時的戲謔模樣。於江江看著他,在心裡暗暗嘀咕:這男人是為我搶婚紗的那一個嗎?怎麼覺得越看越帥了?

    當然,她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她可不想讓段沈太過得瑟。

    “你這段時間去干嘛了?”於江江還是壓抑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問道。

    “替人類去探索月球了。”

    於江江無語白他一眼:“去美國探索月球嗎?”

    “估計是美國把信號站建到月球上去了,在那全球通只能顯示一家的號碼,那就是美國。”

    “你就胡扯吧你。”

    “知道我胡扯你還喜歡聽。”

    於江江切了一聲,不再和段沈貧嘴。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還是晚上七點多。段沈推薦的店在老北區,店鋪建在一條商業街的二樓。上樓要穿過一個小小的廣場,不算太寬敞,圓形的三/級階梯中央是個小水池,水不深,也不見得有多清澈,裡面被人丟滿了硬幣,大約又是年輕人為了給自己的愛情增加浪漫,亂創造的一些信仰。

    “現在人是不是看到個水塘子就以為是許願池?年前我去故宮的時候,御花園的水池裡也被人丟了各種硬幣。”

    段沈呵呵直笑:“你還就不準人家小年輕搞搞浪漫啊。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愛情啊?”

    於江江不屑地用鼻孔看著他,不甘示弱地說:“那你又知道什麼是浪漫?”於江江眼珠子一轉,問他:“那你告訴我,你說過最浪漫的一句情話是什麼?”

    段沈淡淡然地一笑,瞇著眼睛似是思索,也似是胸有成竹,“最感人的,大概就是‘這些都買,全部都刷我的卡’這一句了。”

    段沈故意用自己的語氣將這句話講了一遍。身形並茂的,很是生動。

    於江江忍不住感慨:“靠,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浪漫。”

    段沈不以為然,微笑著說:“對你我還能說出更浪漫的。”段沈頓了頓說:“除了這些,我還會說‘你還要別的嗎?一起買。’”

    於江江徹底淪陷,她不甘心地指責段沈:“你這是作弊,你拿錢砸人!”

    段沈挑眉:“你不想被砸?”

    於江江頭搖得像撥浪鼓:“砸!使勁砸!千萬別憐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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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9:30


    吃完大盤雞,時間也不早了,兩人在護城河邊走了一會兒,先消消食再回家。

    這幾天北都天氣太反常,久霾的天居然放晴了,不僅空氣清新,晚上竟然還能看到零星的星星。

    看著墨藍的天幕上點滴的璀璨,於江江感慨:“我小時候,夏天沒有空調,爸媽搬著竹床到家屬樓外頭睡覺,那場面可壯觀了,一溜煙全是竹床,各家的媽媽給孩子搖著蒲扇,一會兒就睡著了。”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切,於江江眼底有懷念的光彩:“那時候的城市真的好安寧,有時候睡醒了一睜開眼,滿眼都是星星。小時候我媽告訴我,手指月亮會被割耳朵,我就趁爸媽睡著了,偷偷指月亮。結果你瞧,我耳朵還好好的呢。”

    段沈從容閒適地走在於江江身側,他臉上有淡淡地笑意:“這你也信?”

    於江江點點頭:“我小時候什麼都信呢。我以前看電視,裡面的人物死了我都哭得不行,我還以為人家真死了呢。結果人家都好好地活著,我心裡難受了許久,覺得被騙了。”

    段沈忍俊不禁:“沒死不是挺好嗎?你難過的點挺奇怪的。”

    “你不懂,就覺得被人騙了似的。”

    段沈點頭:“看來你小時候生活得挺單純挺快活的。”

    於江江正準備點頭,就聽見他又說:“怪不得這把年紀了還傻不拉幾的。”

    段沈的話簡直是特效藥,療效立竿見影,於江江馬上顯露出了張牙舞爪的樣子,把段沈狠撓了一頓。

    段沈抵不住她的連續攻擊,只得抓住她的手,雙手迅速滑到她腰際,像制服小孩子一樣把她猛地提起來,又放下去。他笑嘻嘻的:“別鬧了。”

    於江江被他抓著手施展不開,聳了聳鼻子算完事:“早和你說了別惹我。”

    段沈卻是個賤皮子個性:“那我就喜歡惹你可怎麼辦?”

    “惹我我就撓你。”

    段沈笑:“行啊,你再撓我我就親你。”

    說著,抓著她的手,頭一低,臉就湊了過去。

    於江江嚇得直往後躲,惡作劇成功的段沈放開她,哈哈大笑起來。於江江滿臉漲紅,為自己青澀的反應狠狠懊惱了一把。嘴裡仍是放著狠話:“你再來一次試試,我絕對讓你斷子絕孫。”

    段沈經她提醒,一下想起來了上次的事,一臉詫異:“你還記仇呢?”

    於江江不說話,白了他一眼,拂袖走人。於江江在前面快步走著,段沈跟在她身後。

    “真生氣了?”段沈試探地說:“在國外隨便親一下就個社交禮儀,你又不是不知道。表達一下喜悅嘛。”

    於江江瞇著眼睛,笑得極其陰森:“是嘛,段沈先生,那你怎麼不隨便在街上就找個人親呢?表達一下喜悅嘛。”

    “你要我隨便找一個?”段沈問。

    於江江瞪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說:“你有本事你就去!我倒要看看美國‘禮儀’豪放到什麼地步了!”

    段沈不說話,挑了挑眉,大步向前,往街面上走去了。大晚上的,來往的人極少,偶爾路過,也只是零星幾個醉鬼。段沈果決地走過去,眼看著就要走到一個醉鬼身邊去了。於江江這才知道他居然玩真的。

    那醉鬼趴街邊上吐呢,於江江大老遠就看見了滿地的穢物。老天,沒想到段沈口味這麼重。於江江趕緊追了過去。她可不準備攔著段沈,這麼精彩,當然要就近看了。

    就在段沈還有幾步就要走過去的時候,於江江突然快步跑了兩下,追上了他,她抓了一把段沈的衣服。於江江是個頂善良的人,看人家路人是個中年男人,醉倒在路邊已經挺不容易了,要明天酒醒知道被一個男人親了,估計人生都被毀了。於是忍不住攔了一把。

    “行了,別鬧了。”於江江皺著眉看著段沈:“你還來真的啊?”

    段沈回身,那麼目光灼灼地看著於江江,眼底有戲謔也有幾分認真,一雙燦若星子的眼睛裡有於江江看不懂的沖動和狂熱,他一字一頓地說:“當然是來真的。”

    說完,在於江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扶住她的下顎,在她還在呆怔的時候,狠狠吻了下去。

    那應該是於江江真正意義上的初吻。段沈在於江江嘴唇上輾轉,溫柔而美好的觸覺讓於江江小心髒狂跳。她睜著一雙驚愕的大眼睛盯著段沈。什麼反應都忘了,身體僵得跟木頭似的。動也不動,只是順從著段沈的動作。

    半晌,段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最後濕熱一吻落在她眼角,溫柔而迷離地湊在於江江耳邊說:“真傻,別人親你,你要閉上眼睛才對。”

    ……

    於江江那天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成長到二十四歲,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這樣強烈的感覺。是和對陸予完全不同的感覺。

    任何時候都提著一顆心、繃緊一張皮、飆高著血壓。好像每時每刻都在冒險,好像在偷偷挖掘一個寶藏,也好像是在亡命天涯,和他在一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可一顆心卻為了這不可知的刺激狂跳著。一見到他,就控制不了自己,嬉笑怒罵,都失去了成年人的自持。她在懼怕著段沈,可她也在期待著段沈。

    她在懼怕什麼?期待什麼呢?她自己也想不通。

    她喜歡和段沈待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他總能讓她忘記不開心的事。在他面前,她甚至都不用偽裝,她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可她就是覺得,就算她在他面前活得再真實,他也不會討厭她。

    趴在床邊,看著被她好好掛著還隔了塑膠布防塵布的婚紗,於江江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她愛上他了嗎?於江江第二次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這一次,她對答案充滿了不確定。

    早上起來,明明一夜沒睡,於江江卻覺得腦子還在持續亢奮。早上刷牙,嘴角似乎還留著段沈的溫度。這感覺太奇怪了。於江江忍不住刷了三次牙,仍沒能把段沈的痕跡徹底驅走。

    早上擠著地鐵去上班,一進公司,氣氛就有點不太對勁。好心的同事提醒她:“經理一直在等著你呢。”

    於江江有點惶恐:“這麼虐?”

    同事輕歎一口氣,同情地拍拍於江江的肩:“謹慎發微博啊。”

    原來還是為張晚情那事。於江江想著,這案子真是接的吃力不討好。什麼都沒得到。還惹了一身腥。

    戰戰兢兢地進了經理辦公室,馬上擺出了一副諂媚地嘴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希望經理還殘存這樣的人性。

    經理來得早,還在辦公室裡吃包子。看他啃得挺香的,於江江趕緊瞅準機會拍馬屁:“經理,真想不到您日理萬機,居然還親自吃早飯!”

    經理無語白她一眼:“不然呢?你替我吃啊?”

    於江江奉承地笑著:“鄙人很樂意為您效勞!”

    經理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我就不和你耍嘴皮子了,你記得你說過的話吧?”

    “什麼話?”

    經理提醒她:“你說你會對這件事負責,怎麼樣,搞清楚了嗎?為什麼我們的官博會變成那樣?”

    於江江無恥地笑著,裝失憶道:“我不記得我這麼說過呀?”

    “於江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經理大約沒想到於江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古語都搬出來了。

    “可是我不是君子,”於江江咧著嘴笑:“我是女子。”

    經理終於被她逼瘋了,歇斯底裡一疊文件甩了過來:“滾!出!去!”

    “……”

    哎,經理現在脾氣真是越來越差了,還動不動就扣工資。雖然她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千,但是一次扣一個月,還是挺殘忍的。經理這麼凶殘下去就不怕沒朋友嗎?

    於江江暗暗地替經理擔憂著。

    由於要被扣一個月的工資,於江江預見到了下個月將要到來的災區一般生活。看了看通訊錄,認識的幾個土豪,最近的也就段沈了。看來“劫富濟貧”要從段沈下手了。

    最近沒接什麼案子,於江江能按點五點半下班。下班後,看了一眼只剩幾張票子的錢包,於江江決定主動去找段沈。

    段沈最近搬了辦公室,離於江江的公司很近。還招了個人。據說是個大美女,愛情殺手,不管怎樣堅固的感情和婚姻,她都能不費力地把人給拆散。

    這是於江江沒想到的,沒想到瘋子的事業還有別的瘋子來支持。看來這世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連瘋子都不孤單了。

    於江江很容易就在公司不遠的一幢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寫字樓裡找到了段沈的公司。整個公司就兩個人,還像模像樣地租了個不小的辦公樓,整個公司空空蕩蕩的,但還算整潔。

    於江江一上去,一個漂亮的女人就很熱情地迎了過來。她穿一身貼身的黑色裙裝,飽滿的胸脯若隱若現,腳上踏著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christian louboutin的紅底鞋。性感又具有風情。噢,還很昂貴。

    看來段沈真是所言非虛,這女人完全就是一副禍水長相,怪不得能被段沈招進公司。

    於江江起先還有些局促,禮貌地說:“您好,我叫於江江,我來找段沈的。他手機打不通,我就直接過來了。”

    那女子笑瞇瞇地,極不在意地說:“他半小時前剛走的,手機留公司裡了。”

    於江江好奇:“他去干嘛了?”

    “不知道,”那女子滿嘴跑火車:“大概是去嫖妓了。”一點也沒有當段沈是老板的感覺。

    於江江本能地把話頭接了下去:“怎麼可能?他要是去嫖妓應該十分鍾就能回啊!怎麼可能半小時這麼久?”

    那女子大約沒想到於江江會這麼說,哈哈大笑起來:“也對,這事我不了解,搞誤會了。原來他不到十分鍾啊!”

    於江江點點頭,很肯定也很同情地說:“看他臉就知道了,就這個時間。”

    於江江在段沈的公司等了好久,一直到晚上七點他都沒回來。段沈公司那位美麗的小姐叫錢樂怡,見段沈久不回來,豪爽地說:“妹子,我看段沈今天可能不會回公司了,要不我請你吃飯,一起回家吧!”

    於江江如遇救星。作為難民,她沒有什麼氣節可言,兜裡就剩幾十塊錢了,也裝不了清高,能蹭一頓是一頓。回頭讓段沈給她報銷去。

    錢樂怡應該個挺謹慎的人,她開一輛沃爾沃,很不適合女人的車,以安全為賣點風靡世界。在澳洲,校車很多都是沃爾沃。即是安全為主,樣式也就不會好看到哪兒去了。

    錢樂怡坐在車上搜了一會兒手機,一臉笑容地對於江江說:“我們去吃滇菜吧,今天有一家新開幕,去湊湊熱鬧。”

    於江江只是個蹭飯的,自然不會發表什麼意見。笑瞇瞇地跟著去了。

    這家滇菜館子不大,但是建在CBD周邊的商場裡,顧客主要是下班的白領們。

    於江江跟著錢樂怡往前走,排隊的人很多,錢樂怡倒是怡然自樂,也不著急,於江江耐心不太夠,排了一會兒就嫌無聊。起身到處轉去了。

    下班的點,商場裡逛街的人漸多,食客也多,來來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於江江也沒怎麼注意。她正專注看著櫥窗裡的衣服。她最近囊中羞澀,也就只能看看了。

    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有緣分一說。於江江正看著櫥窗,就看著反光的玻璃裡出現了一道她十分熟悉的身影——段沈。

    於江江想也沒想,一回頭,追上了那一抹步履匆匆的身影。

    “段沈!”她興奮地拍著段沈的肩膀,“死樣子,跑哪去了?電話都不拿?”

    她正準備繼續說。段沈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性感美人。一頭波浪卷發嫵媚地披散在她前胸,精致的妝容之下是一張美麗而妖嬈的臉。她自然地挽著段沈的手臂,親暱地靠在他身邊,一臉好奇地指著於江江問:“東,她是誰?”

    段沈面無表情瞟了於江江一眼,用完全陌生的口吻說:“不認識,她認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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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09:57


    於江江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尷尬過,滿心歡喜地跑過來,結果卻遇到這樣的冷遇。很奇怪,她心裡似乎不僅僅難過於段沈的不相認,更難過於此刻掛在他胳膊上的女人。那樣親密的姿勢,那畫面太美於江江不敢看,還覺得有幾分刺眼。

    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不死心地又問一句:“你是不是發燒糊塗了?”

    眼前的男人用一張她十分熟悉的臉說話,甚至還帶著他慣常的小動作,說話之前習慣性地挑挑眉,“小姐,你是不是燒糊塗了?”他微笑著,這樣反問。

    於江江握緊了拳頭,她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男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證明他就是段沈,可惜,她什麼都找不到。

    最後,她不甘心地道歉,說道:“對不起,認錯了,您和我一位朋友長得太像了。”還不等那人反應,她又很不客氣地補了一句:“也是,我那朋友跟個煞筆似的,怎麼可能有您的風采呢。”

    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人。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暗暗腹誹:明明就是段沈,還死不承認,不就泡妞嗎?了不起啊?什麼玩意兒?“東”?別東了,你有本事再出現,我送你上“西”天!

    於江江沒走兩步就碰到了過來找她的錢樂怡,見於江江一臉悶悶不樂,趕緊收斂了笑意,關切地問她:“怎麼了?怎麼轉了一會兒臉色都變了?”

    於江江嘟著嘴一臉郁氣,她抓著錢樂怡的衣服,指著沒多遠的二人中的那個男人問:“你說那是不是段沈?”

    錢樂怡一眼望去,正與那人四目相對,錢樂怡意味深長地瞇了瞇眼睛,最後篤定地搖頭:“不是啊?段總比他高點。”

    剛才還怎麼說他來著,這一會兒“段總”都出來了。於江江這下完全肯定了自己沒有認錯人。一個白眼賜給這兩人,“怪不得他那種公司還能招到人,你們完全一路貨色。”

    錢樂怡微笑著,毫不留情地回敬:“你的事跡我也聽段總說了一些,不是和我們做的差不多嗎?一家人不說二話。”

    於江江被她的話噎住,從業以來她已經不記得做黃了多少樁結婚案子了,還真和分手策劃差不多了。真悲傷,情場失意的她事業也失意。

    “還吃飯嗎?”於江江摩拳擦掌,不把這破公司的人吃垮,她就不姓於。

    “噢,我正要和你說這個呢。”錢樂怡老奸巨猾地一笑:“走吧進去吃吧,反正是段總報銷,你敞開肚皮吃。”

    “你剛不還說你請客呢嘛?”

    “那不是段總還不知道我和誰吃嘛~”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不承認?認識她於江江有這麼丟臉嗎?

    吃完飯,錢樂怡送於江江回家。一路上兩人也沒怎麼說話。吃得飽飽的於江江仍然覺得沒有消氣。腦海裡還是反復回想段沈那冷漠的樣子。想想還真有點難受。

    那女人也沒多漂亮,濃妝艷抹的,於江江回想了一下,忍不住吐槽:眼光還真差,半點比不上喬恩恩。

    道完謝,於江江拿了包回家了。她剛一下車,就看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高挑頎長,身量清俊,背靠著一輛黑色SUV,黑暗的環境裡,只能看見大體輪廓,此刻他靜默得像一張夜拍的照片,人影朦朧,唯一清晰的只有霓虹和月色。遠遠的,他看見於江江過來,連忙撚熄了手中的煙草火星。

    小區門口車輛三三兩兩,夜風吹動路旁的樹,樹影晃動,在地面上如一幅流動的沙畫。他毫不猶豫,一刻不停地徑直向於江江的方向走來。於江江想也沒想加快了腳步向小區門內走去。完全繞開那人站的方向。

    可惜,女人的腳程總也比不上人高腿長的大男人,沒走兩步就被人逮住了。

    段沈恢復了一貫嬉皮笑臉的樣子,緊緊拉著於江江的手腕子,諂媚著一張臉說:“怎麼回事?我又不是鬼,怎麼見著我就跑?”

    於江江狠狠瞪他一眼,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艾瑪這誰呀?我燒糊塗了吧?怎麼不記得你是誰呢?嗨,你再拉著我我可喊人了!”

    段沈知道這女人的不依不饒,只是陪著笑臉:“不都罵我煞筆了嗎?還不解氣啊?剛才不是工作去了嗎?一富商的小三,隨便勾一勾就上當了。”

    “你這工作還挺偉大的,完全人民的公僕啊?”於江江冷哼一聲,鄙夷地說:“你怎麼不直接賣身呢?什麼都身體力行!”

    段沈無恥地扯著笑容說:“你想買啊?早說啊,你的話不收錢,還貼房費。”

    於江江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甩開段沈的手,斥道:“別碰我,髒死了!誰都能挽,殘花敗柳!”

    段沈這會兒算是看出這小丫頭別扭什麼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於江江一眼,低下頭,湊在她耳邊,故意很近距離地問:“你吃醋了?”

    “是嗎?”於江江很陰森地對段沈一笑,然後重重一腳,狠狠踩在了段沈腳上。還不等他反應,她帥氣地甩了一把包,直接走進了小區。留段沈在背後疼得直抽氣。

    “我不喜歡醋,我只吃醬油。記住了?”於江江酷酷地說。

    “……”段沈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五六厘米的細高跟,殺傷力還是很大的。想必這回段沈是記得很清楚了。

    那之後段沈接連給於江江打電話她都不接。倒不是她真生這麼大氣,她只是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生這麼大氣。他段沈做什麼生意,和什麼女人在一起,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照理說,他解釋過了就該原諒他的過路不識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挺生氣呢?

    她到底想在他心裡證明什麼呢?這個答案讓她有些害怕。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不去計較一段感情背後的東西。如今的她已經愛得怕了,如果可以,她想愛最後一次,一愛就是一輩子。

    很顯然,段沈並不是那個良人。

    尋常地上了幾天班,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最近領導們不準她跟案子。沒什麼大事做,就跟著別的同事做了幾場婚禮的現場場控和裝飾工作。雖然累但是也習慣了。

    在這公司待久了,漸漸也有朋友了。起初同事們還把她這個海歸當空降兵,對她報有敵意,後來看她做得那麼糟,那種敵意也就徹底消失了。現在她在公司裡人緣可好了,人人都愛和她說兩句,給她幫忙也絕不計較什麼。

    雖然這好人緣的背後有那麼點心酸,但於江江安慰自己,倒黴到了一個極點,就會涅槃的。指不定過段時間就有什麼好事呢。

    這天,她和同事們一起難能按時地下了班,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了公司的大門,同事們有的開車,有的去坐公交,就她去坐地鐵,要往不同的方向走。

    她一個人剛下台階,沒走兩步,一個男孩冒失地出現在她眼前,差點把她嚇得摔下台階。

    驚魂未定的她輕拍著自己的胸脯順著氣,一抬頭,才看清了來人,臉上立時出現了難掩的欣喜笑意。

    “陸鑫?”她抓著陸鑫的手,驚喜地問:“你怎麼到北都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老天!你怎麼過來的?”

    一連串問題問得陸鑫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無助地抓著耳朵問:“姐,你問這麼多問題,是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啊?”

    於江江爽朗地大笑起來:“看到你太高興了。”她拍著陸鑫的肩膀,感慨地說:“我走的時候,你才那麼點,一轉眼,都長這麼高了。”

    陸鑫也笑:“你走的時候,你才一般漂亮吧,一轉眼,已經這麼漂亮了。”

    於江江控制不住笑意,大力拍了他一把:“長大了,越來越誠實了!”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著舊,來往的下班人群漸多,兩人這麼一直下去也不太合適。一直站在遠處沒過來的陸予這會兒終於還是按耐不住,緩緩踱步過來。

    他安靜地站在陸鑫旁邊,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表情,“別站在這說了,找個地方坐會兒吧。”

    循著那熟悉的清朗聲音,於江江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陸予。

    兩人也有段時日沒有見面了。回想那時候表白的情境,尷尬還是在。只是當時那份深沈悲傷的情愫,漸漸被旁的不知名的東西化解了,也許時間真的是良藥吧。現在看到陸予,於江江也沒有感覺那麼難受了。她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抬頭看了一眼,正與陸予的視線相交。陸予的眸子裡有於江江看不懂的波瀾和起伏。這讓她下意識地扭開頭,逃離了陸予的注視。

    “你也過來了?”於江江用平常的語氣說。

    “嗯。”陸予沒有多話,只是向她的方向站了站,無聲地替她隔絕了一下時不時撞到她的包擦到她的背的人群。

    “陸鑫放假了來北都玩幾天,他報了北都的大學,想先過來看看。”

    聽陸予這麼一說,於江江才想起好像高考剛結束沒多久。她轉頭問陸鑫:“考得怎麼樣呢?”

    陸鑫咧著嘴憨憨地笑著:“不出意外人大吧,北都大學還是考不上,當不了我哥的校友,可惜。”

    “人大很厲害了好嗎!”於江江真心為陸鑫感到驕傲,這樣的心情就像當初知道陸予考上了北都大學一樣,覺得好像是自己的至親得到了無上的榮耀一樣,她也跟著覺得驕傲。

    “走,姐請你吃飯。”說著,於江江高興地去拉陸鑫。

    她的動作被陸予阻止,陸予扯了扯她的衣角,手指觸到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腕皮膚,那炙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陸予不知道她那些小動作,他抿著唇,臉上有包容而寵溺的表情,他對她說:“我請客,慶祝一下。”

    言簡意賅的七個字,竟讓於江江感覺到了幾分物是人非的心酸。

    陸鑫不知道兩人之間那些暗湧,他在一旁站著,高興地手舞足蹈,驕傲地說:“讓我哥請!我哥做成了一筆好大的單子!拿了一百萬的獎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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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0:12


    坐在副駕駛座上,於江江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一手臂之隔的陸予正在專注地開車,他一貫那麼沈默,話不多,卻溫柔得讓人沈溺。過去這是於江江愛他的理由,可是此刻,這也成為於江江覺得別扭的理由。

    方才上車的時候,陸鑫那臭小子直接跳上了後座,一上去就直接躺倒,弄得於江江尷尬不已,只得轉頭上了前座。拉安全帶拉了半天有點卡,陸予一俯身過來,替她拉開了安全帶。

    那麼近的距離,近到於江江聞到了陸予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這是他從前絕不會沾染的味道。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了出來:“你抽煙了?”

    陸予楞了一秒,隨即替她扣好了安全帶,淡淡回應:“客戶給的。”

    “你以前……從來不會抽煙……”於江江這麼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傷感。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

    陸予差點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可理智還是讓他停住。這一刻,他眼底有暗潮湧動。七年了,陸予自己都記不清到底在心底積壓了多少話。他的心好像一塊不止饜足的海綿,不斷在吸附,不斷在貯存。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還能攢住多少秘密。

    在陸鑫手舞足蹈的雀躍中,陸予微微笑說:“有時候就是應酬,老板們在抽煙,我們不能不抽。”

    陸鑫只以為他們在討論抽煙的話題,也跟著附和:“我哥以前從來不抽煙,這次我過來可把我嚇死了,每次回家,家裡都跟著火了一樣,全是煙。”

    陸予皺了皺眉頭,嗔責一句:“哪有這麼誇張?”

    陸鑫撇撇嘴:“你就頂嘴吧,也就江江姐說你你不頂嘴。”

    於江江這麼冷不丁被提到名字,有點尷尬,咧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聽陸予低聲說:“她才不會說我。”

    不知道是她多想,還是確實有些許不對勁,這話聽在於江江耳裡,實在有幾分意味深長。於江江不知該作何反應,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只見陸予臉色如常,頭都沒有回,照常開著車。於江江不禁懷疑地開始自問,難道剛才是她聽錯了嗎?

    下班時間的二環是重災區,不管是為了分流的立交橋還是普通的路段,全部都堵滿了車,密密麻麻的,簡直像是車輛工廠的流水線。

    雖然耗時很久,但一路有陸鑫嘰嘰喳喳,倒也過得很快。陸鑫從心裡崇拜陸予,一直以陸予為偶像和目標,一路說著未來的宏願,一派熱血青年的做風,這樣的激情讓於江江有些羨慕。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失去了這樣的精氣神。

    時間是洗墨盒,洗洗刷刷,將繪者的筆觸由最初的濃墨重彩洗成了淡淡的點滴印跡。連同最初熱血沸騰的夢想,也洗成了最最普通的淡漠生活。

    於江江偷偷瞟了陸予一眼,努力像從前一樣平靜地和他聊天:“你拿了獎金的事,和阿姨說了嗎?”

    陸予手握著方向盤,手指敲了敲,點點頭說:“她知道。”

    “那……”於江江斟酌了會用詞說:“你女朋友知道嗎?”

    正在敲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陸予撇頭看了於江江一眼,隨即又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只是很平常地說了一句:“沒有女朋友了。”

    陸鑫聽到他們在談這個話題,迫不及待地插嘴:“我哥被甩了,別看他看著聰明,談戀愛挺白癡的,特別不會哄女孩子開心。”

    陸予眉頭皺了皺,正準備開口阻止,就聽陸鑫滿嘴跑火車:“江江姐,你多關心關心我哥,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他也太可憐了。”說著,他頓了一下,“其實我心裡是特希望你給我做嫂子。再沒有哪個女孩能像你一樣對我哥好,對我和我媽也這麼好了。”

    陸予沒想到陸鑫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也跟著楞了一下。一時間,車廂裡的氣氛有些尷尬。他應該打破這尷尬的,可他沒有。他在心裡卑微地希望於江江能在這個問題上面給予一些回應。陸予偷偷觀察著於江江的反應,半晌,於江江臉上呈現出了脹紅的尷尬之色。陸予知道她已經無聲給出了答案,可這答案讓他覺得心裡有點冷。

    他輕歎了一口氣,聲音低不可聞,良久,他訓斥著陸鑫:“小孩子懂什麼,別胡說八道。”

    吃過了飯,陸予、於江江和陸鑫一起去了長安街。古城樓在現代的彩燈裝點下顯得金碧輝煌,重新翻修的顏色太過艷麗,讓古城樓失去了歷史的厚重感和古香古色的韻味,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來往間不停有遊客和古城樓拍照合影,陸鑫湊熱鬧也去拍了一張。

    他拍完還不死心,非得拾掇陸予和於江江也拍一張。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和陸予合影。她有些尷尬地踱步過去,本來以為陸予不會過來,誰知他只是抿著唇笑了笑,竟然徑直向她走了過來。

    於江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覺得有點想哭,那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愛上他的那一刻,回到了四年前她離開的那一刻,回到了最愛陸予的那個女孩的身上。帶著滿心的歡喜和雀躍,等待著和陸予的合影。

    陸予站定在她身旁,兩人保持著安全而尊重的距離。

    陸鑫在他們對面舉著手機,大嗓門地喊著:“一、二……”

    就在“三”要喊出來的那一刻,於江江覺得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溫暖而有力的手只是微微一收,她便跌進了那人的懷抱裡。

    就在那麼一秒之間,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什麼。兩人親暱的身影已經成為照片影像,留在了陸予的手機裡。

    陸鑫拿著手機,邀功一般,正準備向二人飛奔過來。就被身旁一對年輕情侶叫住,他們找陸鑫幫忙拍個合影。

    陸鑫是個熱心腸的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拿著人家的相機跟了過去,一時也忘了陸予和於江江還在那等著。

    此刻,陸予的手已經放開了。他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靜靜站在一旁。於江江還沈浸在方才的突然靠近之中。那是陸予第一次那樣近地摟著她。那麼親暱的姿勢,好像兩人是相愛多年的戀人一樣。

    明明是一步一步離夢想更近了,可於江江卻心酸得有點想哭。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心理感受,太復雜了,她窮盡她所會的所有詞匯,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來形容。

    這麼多年,她就像擱淺在沙灘上等待著死亡的魚,絕望而微弱地呼吸著。驟然一陣巨大的海嘯席卷沙灘,將她帶回了大海。

    救命之水將她喚醒,可醒來的她也感到迷茫。時間過去太久了,她已經不能重新習慣海裡的生活了。

    陸予看著遠處的陸鑫,似在慎重思索,也似是隨口一說。

    他緩而慢地對於江江說:“我做成了一筆融資,價值五個億。公司獎勵了一百萬,”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套房子。”

    夜燈璀璨,星光靜好。空氣中有夜食的甜香,和北都人用心生活的點滴溫暖。陸予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睛瞇成一條線。那是於江江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笑著,不是禮貌,不是只當一種表情,更不是武裝自己的武器。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愉悅和滿足。

    他轉過頭來,專注而認真地盯著於江江,一字一頓地說:“於江江,我終於在北都有家了。”

    看著陸予臉上的意氣風發,於江江有點想流淚。夜風輕輕拂掃而過,於江江覺得鼻子酸酸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該說些鼓勵的話,可她知道陸予是不需要的。他在她心裡,一直是優秀得如神祗一般的人物。

    “恭喜你。”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成為這麼一句俗氣而無關痛癢的話。

    陸予看著於江江,久久沒有移開視線。他伸手替於江江攏了攏碎發,以很溫柔的力道。他的手指觸到於江江的臉頰,於江江下意識地退了退。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

    這是第一次陸予在於江江面前顯示出了他強勢的一面,他緊緊地抓著於江江的手腕,於江江不敢動,也掙不脫,這樣的姿勢讓於江江有些不知所措。

    陸予第一次沒有照顧於江江的小情緒,他以那樣的方式強迫於江江看著他,不管她是不是尷尬著,也不管她是不是覺得無助。

    這一刻,他需要她看著他。

    七年,他終於釋放了一直以來的壓抑,那些洶湧而來的情潮自心底噴薄而出。他自己都有些無力駕馭。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可還是克制不住來自心底的聲音。

    “北都真的很大,大到我來了好幾年,仍然找不到方向。這麼多年,我只是努力在朝著你走去,想成為能讓你依靠的人。於江江,我真的是個自私的人,所以我想自私的請求你,能不能繼續愛我,愛到你愛不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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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0:42


    人生之中有幾個七年呢?於江江不得不承認,這七年在她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占了很決定性的比重,不論她怎麼偽裝得不在乎,此刻眼淚還是不自覺地在眼睛裡打轉。

    過往的幾年,對陸予的愛太過沈重,重到哪怕他只是輕輕召喚,那些在她身體裡沈睡的感情都會瞬間復蘇,她難以招架。

    於江江覺得不知所措,她無法分辨此刻對陸予的感情是愛還是對過去的遺憾。她有些無助地看著陸予,從水光朦朧的視線裡看著陸予那張熟悉到不能描摹的臉。

    “你可以請求我,可是我該請求誰呢?”於江江問著他的同時,也在自問:“我不知道該怎麼對等待了七年的自己交代。陸予,告訴我,我該怎麼再愛你呢?”

    陸予心疼地看著於江江,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拂去了她眼角落下的眼淚。

    “18歲以前,我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江北,除了江北我哪裡都沒有去過,我的世界好小,小到我不敢帶任何人進來;18歲以後,我到了北都,這幾年我到處出差,去過很多地方,我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可我也終於懂了,對我來說,我的全世界都是你。”

    陸予從來不曾對於江江說過這麼多直白不帶任何迂回的話,他自己都難以置信,原來他有這麼多話都想要對於江江說:“我知道這七年我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傷了你,可我不是你,不能愛得那麼自由那麼無所顧忌。我害怕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對我來說,那才是對你最大的辜負。”

    於江江覺得難受極了,心理像被熱油烹灼著。她覺得命運真的在和她開玩笑。一個月前,不需要陸予說這些話,只要他輕輕點點頭,於江江就已經飛奔到他身邊了。可如今,陸予這樣剖白心聲,她卻猶豫了。

    她為什麼會猶豫?七年的感情,一朝修成正果,這不是正是她要的嗎?

    腦海裡模模糊糊出現一個突兀的人影,那麼不清晰,也那麼讓她難以置信。

    她不愛陸予了嗎?她還會愛陸予以外的人嗎?

    她不知道。

    於江江困惑不已,甚至有些懦弱地不敢直面陸予,只是模稜兩可地說:“你叫我整理自己的感情,我按照你的話整理了;如今我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卻又要我繼續愛你。陸予,我沒辦法收放自如,自在灑脫。愛不是遊戲,我也不是你設定的角色,隨時隨地都按照你的步調走。”

    對這樣的答案,陸予早有心理準備,他不急不躁地轉而握著於江江的手,以珍惜的力度和慶幸的姿態。

    “你丟掉的七年,我賠你。你若是收拾掉了對我的感情,我就從頭開始追你。於江江,我只想自私地求一個機會,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於江江皺著眉頭看著陸予,覺得很有壓迫感。她不知道該回應什麼,腦子裡亂亂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

    也許是天意,於江江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陸鑫給人拍完照,興沖沖地回來了。他邀功地把手機遞給陸予,打斷了陸、江二人波濤暗湧的對話。

    “哥,你看我把你們拍得多好看!”

    陸予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於江江出於女生的本能,想要看看照片,誰知陸予搶先一步,直接鎖了屏,把手機給收起來了。

    “干嘛不給我看看?”於江江抱怨。

    “你看到了就搶去刪了。”

    “我在你眼裡有這麼霸道嗎?”

    陸予笑:“霸道點好,就喜歡你霸道。”

    於江江臉一紅,默默覺得自己被調戲了,噤聲不再說話。

    在陸鑫熱情邀請之下,於江江硬著頭皮到陸予的新家做客去了。

    於江江知道這大晚上的,到人家男人家裡是不太好,可陸鑫這邊實在讓於江江有點盛情難卻。

    陸予公司的福利房是針對高管和總公司調過來的技術人員的,並不是直接獎勵,屬於內部購房,房價便宜並且直接按照比例從工資裡扣。對外地人來說,算是一條在北都成家立業的捷徑。如果不是陸予爭氣,估計還得混個十年才有這樣的待遇。

    那是五環邊上的一棟精裝公寓。地段比不上於江江家靠地鐵那麼方便,但綜合配套很高端大氣上檔次,內部配備遊泳池和健身房,完全比照國外的酒店式公寓。比於江江家倒是好了許多。

    於江江是從心裡為陸予感到驕傲,他也就比於江江大一歲。成就完全趕英超美,讓於江江望塵莫及。

    於江江坐在陸予家的沙發上,不比從前那麼自在的來去,這會她明顯感到有幾分局促和陌生。房子裡沒有什麼多余的墜飾,家具也都選得素淨簡單又富有現代感的款式。整個家裡被陸予收拾得很干淨,這是他一貫的風格。三房兩廳的結構很寬敞,精裝也讓人感覺雍容舒適。

    一回到家,陸鑫興高采烈地回了房,陸予剛給他買了電腦,他新鮮勁兒還沒散。

    家裡也沒什麼飲料。陸予給於江江煮了一杯他熬夜工作喝的咖啡。黑咖的原汁原味、五澀苦郁是陸予習慣的。他猜到於江江可能喝不慣,體貼地兌了些奶也加了糖。但嗜甜如命的於江江還是覺得苦兮兮不能接受。

    “我給你再加點糖吧。”

    陸予正準備去廚房。陸鑫就在房裡大叫起來,“哥,媽電話來拉,快來接!”

    陸予有些抱歉地看了於江江一眼,說道:“你自己去廚房櫃子裡拿一下,有一盒太古方糖在上面。我去接個電話,一會兒過來。”

    於江江訥訥點點頭,有些生硬地說:“你去吧。”

    陸予和陸鑫進了房裡,於江江一個人去了廚房。陸予家的廚房於江江不熟悉,也搞不清楚上下這麼多櫃子,太古方糖在哪一個裡面。

    這感覺讓她覺得陌生,這個家也讓她覺得陌生。現在的陸予比從前的他還要優秀,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北都,即使不是和於江江,他也能找到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女孩。在他面前,於江江漸漸感覺到了自卑。陸予走得太快了,而於江江一直在原地踏步。

    陸予說他怕照顧不了於江江,這七年這樣兜兜轉轉,也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想法。於江江想,如果她能更強大一些,不成為陸予的負累,能給陸予安全感,他大約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於江江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心裡亂糟糟的。真不知道月老是怎麼在纏紅線的,毫無頭緒,一團亂麻,怎麼感覺全是疙瘩呢?

    正當她因為找不到糖在犯嘀咕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於江江拿起來一看,竟然是段沈。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收到段沈的電話,竟然讓於江江產生了幾分親切感。她想了想,小聲接了起來。

    “於江江,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電話那端的段沈也不知道於江江現在是什麼情況,一如既往地痞裡痞氣。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段沈笑著,軟聲討好著於江江:“別生我氣了,多大點事兒?值得生氣這麼久嗎?”

    於江江回想這幾天和他的冷戰,也是有點莫名其妙的。但她是出了名的鴨子死了嘴巴硬,自然不會承認她的那些小別扭,“我沒生氣,你吃多了吧?”

    “今晚是吃得有點多。”段沈嘻嘻哈哈地:“你沒生氣那你怎麼這麼多天都不理我?”口氣中不無幽怨。

    “不想理你還非得是生氣?不想理你沒有什麼理由,煩你了不行嗎?”

    聽於江江說這麼絕情的話段沈也不生氣,反而更臭不要臉地說:“於江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對我始亂終棄!”

    段沈的控訴把於江江氣得吐血。她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髒話已經到了嘴邊,被出現在廚房門口的人影給堵住了。

    接完電話,陸予臉上還帶著點滴笑意。他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上去閒適而安靜。

    “找到糖了嗎?”陸予溫柔地問。他一抬眼,看見於江江正在打電話,隨口問了一句:“和誰在打電話呢?”

    與此同時,段沈也聽到了這邊的響動。聲音嚴肅了幾分,問了一句:“你在哪呢?”

    於江江一時腦子有點糊塗了,本能地先回了段沈:“關你屁事啊!”

    說完又覺得失言,趕緊對陸予解釋:“不是對你說的。”

    聽於江江立刻改變的口氣。段沈立刻明白了幾分,在電話裡有些氣惱地說:“於江江,想不到你這小腿腿,還想腳踏兩只船?你就不怕你劈腿劈得褲子撕裂了?”

    不等於江江反駁,他繼續強勢地說:“報坐標,我這就來擒你這淫婦和你的奸夫了!”

    “……”於江江礙於陸予在,不好罵人。捂著手機,對陸予解釋:“一朋友,約我出去玩呢。下次有機會我再來做客,今天我就先走了啊!”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誰知陸予摒棄了他一貫的溫柔體貼。有點無理取鬧地一把拉住了她,神色變了變,但仍是沒什麼明顯的表情。

    “哪個朋友?”陸予淡淡然地說:“叫過來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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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1:01


    於江江沒想到陸予會阻止她離開。捂著手機,表情有點呆。

    陸予明明臉上還有笑容,可於江江卻覺得此刻他身上透著點森冷的氣息,有點不怒自威的調調。這樣的陸予讓於江江覺得不熟悉。

    “一朋友……你不認識的,叫過來是不是有點不合適?估計他也不會願意。”於江江有些尷尬地說。

    “一開始都不認識,見見就認識了。你問都不問怎麼知道人家不願意。”陸予眨了眨眼,又說:“陸鑫也想留你再玩一會兒,晚點我再送你回去。”

    陸予一把陸鑫搬出來於江江就沒撤,本來想拒絕,可陸鑫這臭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房間出來了。靠在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於江江。弄得她生出了不小的罪惡感。於江江語塞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心想那就算了,段沈也就開開玩笑,真要他來陸予家,他肯定不願意。她抿了抿唇,想著那就在陸予家再待一會兒回家吧。

    她放開手對著聽筒說:“我還在一朋友家裡。我朋友問你願不願意過來一起玩。”本是一句客套話,應付眼前的陸予的。也不指望段沈答應。還不等段沈回答,於江江就很果斷地說:“我知道你不願意,那就下次再約吧。”

    她正準備掛斷,就聽到段沈在電話那端拔高了嗓門說:“誰說我不願意?我這人就喜歡熱鬧!”

    對於段沈這種天生反骨砸場子的人,於江江一般都選擇無視。也不管他說什麼,直接說:“行,不願意來就算了,我掛了啊!”

    陸予站得並不遠,聽筒裡段沈拔高嗓門的一句話陸予聽得真切,他勾了勾唇,意味深長地問於江江:“他想過來,就讓他過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他頓了頓,試探性地問:“是男朋友?”

    “怎麼可能!”於江江本能地反駁。“男朋友”這個稱謂徹底觸到於江江的痛腳。她立刻馬上一秒不停地把陸予家的地址給報了過去,大著嗓門很豪放地說:“你給我來!半小時內你就給我來!你不出現試試!”

    “……”

    掛斷電話,於江江才知道沖動之下,她到底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她居然把段沈叫到陸予家裡來了。陸予和她是什麼關系,她居然這麼亂來。一會兒可怎麼收場,於江江最不擅長應對尷尬了。

    她如坐針氈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轉得飛快,也不知道為什麼,造成現在的情況,她竟有幾分心虛的感覺。但她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麼,不管是和段沈還是陸予,他們都沒確定什麼關系。人在單身的時候多幾個選擇也是挺常態一個事,比她卑鄙的人多得是,她這完全是小兒科。這麼想以後,她就淡定多了。後背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喝著加了糖和奶的怪味黑咖啡。膩得有點發苦。

    段沈掛斷電話的一刻,恢復了平常的語氣,有點壞壞地調侃她說:“別怕,我就來看看,能讓你無視我這艘豪華泰坦尼克號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

    段沈覺得自己最近可能有點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於江江身上花這麼多心思。他甚至說不清於江江到底哪一點吸引了他。可就算什麼都說不出,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被吸引了。

    段沈本性其實和段曼雲差不多,在感情裡是個頂涼薄的人。很難動心,也很難上心。分開就不會去挽回,做出決定就不會後悔。喬恩恩曾說過,他是能把女人捧上天,也能把女人踩下地的男人。

    可他那些豐功偉績理論原則在於江江身上統統行不通,究其原因,大約正是於江江毫不在乎他。這結論讓他覺得有點沮喪,無關其他,只關乎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心。

    幾天前他們莫名進入冷戰,起先段沈並沒有在意,隨後幾天的失聯狀態讓段沈發現於江江不是開玩笑,居然是玩真的。難得段沈拿出了耐性,挖空心思想去討好她,偏生她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她說她愛美色,但她對男人的容顏其實並不在乎;她說她愛財,卻也只是葉公好龍,真拿錢砸她,指不定她就砸塊磚砸人了。她就像個剛被抱回家的嬌氣小寵物,還在磨合期,對誰都齜牙咧嘴,其實只是為了保護她自己。

    不知是不是男人天生的征服欲望,他就是和於江江槓上了,不把她馴服了,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舒服似的。

    於江江最近喜歡上一個韓國明星,天天在個人主頁之類的地方刷屏,那明星來北都做宣傳,段沈托人走了點後門,能和那明星還有公司的工作人員一起吃個飯。要知道段沈最厭惡的就是段曼雲兒子這個身份,但這會兒為了讓於江江圓個夢,他打著段曼雲兒子的旗號發出的邀請。

    定好了時間和地點,本來想打個電話去邀個功,誰知她接個電話還支支吾吾的,段沈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他聽力實在太好,好死不死就聽到她那邊傳來的男人的聲音。

    更好死不死的是,段沈竟然還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

    一股子無名火驟然就燒了起來。連帶對於江江說話的態度都差了幾分。

    明明說著插科打諢的玩笑話,可段沈自己都覺得,那胡話裡帶著幾分真實,真實得讓他都有點怕了。

    聽著那人發出挑釁一般的邀請。段沈一時意氣上頭,馬上絲毫不讓地說:“來,怎麼能不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和誰較著勁兒。

    時值晚上十點多,這個城市的喧囂漸漸沈寂,透過陸予家的窗戶往外看,朗月當空,天幕像打潑了墨水的畫紙,深深淺淺。於江江的心也跟著漸漸寧靜了下來。

    她並不是善於處理感情問題的人。一直以來都只是愛情故事裡無關痛癢的路人甲,卻不小心有一天撿了個醬油瓶就成了主角。毫無疑問,她愛著陸予,可這愛讓她疲憊。冷靜下來想想,這七年的反反復復,已經讓她對突然降臨的表白表示懷疑了。這並不是好的兆頭,她自己也明白。

    門鈴響的時候,陸予正在接一個工作上的電話。於江江幾乎是飛奔到玄關去的。接起視像電話,段沈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俯視四十五度角,以於江江的身高,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角度。她突然發現,原來段沈頭頂有兩個旋渦。

    小時候別人總說:一個漩渦好,兩個漩渦壞,三個漩渦老得快,四個漩渦進棺材。

    原來真的沒有空穴來風,段沈確實不是什麼好人。

    於江江握著電話,明明沒有發聲,段沈卻已經憑著呼吸聲辨別出了她。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有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只與於江江比肩的孤高之感:“不準備給我開門了?”

    於江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若有似無,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你來干什麼?”於江江問。

    “送外賣。”段沈笑笑,這樣回答。

    ……

    原本應該因為段沈的到來變得尷尬的氣氛,卻很詭異地融洽著。於江江自己都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四人坐在一起打牌,玩得是江北很流行的紙牌玩法——“雙升”,段沈和陸鑫一隊,於江江和陸予一隊。原本一直對段沈持有敵意的陸鑫後來沒骨氣地折服在段沈縝密的計算和精湛的牌藝之下。

    於江江很不會算牌,來來去去總是打錯牌,不僅沒幫上陸予還多次喂到段沈手下去了,輸得十分難看。

    陸鑫贏得有點找不著北,拿著牌笑話於江江:“江江姐其實是我們隊的臥底吧?怎麼打得那麼剛剛好呢?”

    段沈一臉淡定地拿著牌,對於江江挑了挑眉,瞇著眼睛很溫柔地說:“這叫默契,我要什麼她馬上就知道出什麼。”段沈頓了頓,大言不慚恬不知恥地說:“這就叫,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默默支持的女人。”

    於江江忍不住一把牌甩在了他臉上。

    不知道是段沈這句玩笑話刺激到了陸予,還是陸予也漸漸進入狀態了。他和段沈兩人打著打著就槓上了。兩人牌式變化莫測,比賽進入了白熱化。

    於江江和陸鑫這倆菜鳥混在裡面都不禁覺得有些緊張。牌打到最後,段沈隊險勝一籌。加上連對扣底積分上算起來到了六級,封了頂。撿分隊就這麼贏了。真不負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名聲。

    陸予和段沈兩人放下了撲克牌,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意味深長,讓人有點看不懂。表面上看上去畢恭畢敬,彼此尊重,實則波濤暗湧,梁子暗結。

    陸予一臉淡然地說:“你別忘了,不管怎麼樣,我才是莊家。”

    段沈重洗了牌,好整以暇:“那又如何,還是防不住我。”

    陸予並沒有被段沈激怒,只是抿著唇笑了笑:“是嗎?對你的挑戰我真的拭目以待。”

    段沈抬眼若有似無地看了陸予一眼,隨即恢復了一貫嘻嘻哈哈的表情:“我這人就是特喜歡新鮮感,什麼都喜歡試試。”

    還不等陸予回答,段沈斂了笑容,鄭重其事地說:“從小到大養成的壞習慣,對什麼都勢在必得。你確定要接招嗎?‘莊家’?”

    “……”

    對他們打的啞謎一臉困惑的於江江一離開陸予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抓住段沈問:“你們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彼時兩人還在陸予樓下的停車場。段沈開了車鎖,強勢而霸道地把於江江塞進車裡,很無所謂地回答:“能有什麼,不就一點打牌的自尊心嗎。”

    於江江扣好安全帶,仍是一臉不相信:“我怎麼覺得你們在談論我呢?”於江江在段沈面前也不講究什麼,特別自戀地說:“跟電視劇似的,一種你們倆在爭奪我的感覺。”

    段沈笑,“你倒是自我感覺挺良好的。”

    “難道不是嗎?”

    段沈露出爽朗而愉悅的表情,伸手像逗弄小孩子一樣,摸了摸於江江的頭,很認真地說:“要爭奪也得爭奪個大美女,爭你這不是跌份兒嗎?”

    於江江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吐槽:“那是!那你好死不死過來干嘛?不跌份兒啊?”

    段沈對於江江的話並沒有太在意,他眼神裡有點溫柔的神色。半晌,段沈調整了一下後視鏡,他的視線落在別處,也沒有看於江江,狀似心不在焉地說:“於江江,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考慮換一個奸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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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1:26


    段沈的問題讓於江江徹底安靜了下來。也說不上來腦子裡在想什麼,只覺得此刻身體裡的血液像潺潺的流水,只是靜靜淌過,沒有經久的時光,她無法感覺到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變化,可這變化卻又是實實在在存在。

    於江江沈默許久,她有些困惑地看著段沈,問他:“感情的事,能說換就換嗎?”

    段沈錯愕地停了兩秒,隨後說:“也許吧。”

    此刻馬路上車輛並不多,一晃而過的轎車像夜航的船,粼粼水波只上,只有光亮點點。於江江視線落在車窗外,淡淡地說:“愛一個人就是很傻的,我從來都不懂什麼叫留余地。我只希望有一天我老了,不會後悔年輕時候的決定。”

    於江江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他和我表白了,他說在北都有房子了,有一個家才能照顧我一輩子。”

    段沈陷入沈思,片刻後問:“你答應了嗎?”

    “也許我是該答應的。”於江江收回視線,只是盯著自己的手指,“七年,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真的發生的時候,像做夢一樣。”

    段沈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也許吧,畢竟愛了七年。”他唇角勾起淺淺的笑意,這笑意裡帶著微微的苦澀:“我從來沒有愛過七年,也沒有人愛過我七年。對我來說,時間是最奢侈的東西。太久的東西我都不敢要。”

    於江江覺得一直搖擺不定的心突然停滯了幾秒,好像天空中突然飄來一朵烏雲,擋去了一整片的陽光,讓她的心情也跟著有些陰郁。

    她感覺自己喉頭有些顫抖,說話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她禁不住好奇,急切問段沈:“為什麼?”

    “我沒有親人,除了媽媽和外婆。我媽很忙,發跡以後把外婆從鄉下接出來,照顧我生活,十年的時間,我的生活裡都是外婆,直到她去世。”段沈眉頭微微皺著,他鮮少有這樣的表情,雖然努力克制,仍掩不住悲傷的神色:“人類真的太脆弱了,投入太多感情,最後失去,那感覺是毀滅性的。”

    看著段沈露出軟弱的表情,於江江莫名覺得心有點痛。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能對他那種孤單到絕望的感覺感同身受。

    她握緊了拳頭,指節都被她攥得有些發白了。良久,她用很認真的表情看著段沈的側臉:“因為愛,才會更持久地珍愛自己的生命。因為愛不僅僅分享喜悅、承擔悲傷,更是為了對方,好好地活著。”她眨了眨眼睛,篤定地說:“我想要的愛,是彼此慶幸能一同分享時光,為了更好地愛下去,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段沈回頭看了於江江一眼,那一眼很短暫,卻含帶了許多於江江看不懂的情緒。沒有任何征兆,段沈突然打了一把方向盤,一個急剎將車停在了路邊。

    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於江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什麼,只呆呆地睜大眼睛看著段沈。

    段沈手還擱在方向盤上,他有些迷茫地看著遠方,沈寂了幾秒,良久他才說,“那你的決定呢?”他突然轉過頭來,用讓人避無可避地洞察目光看著於江江:“你決定要為了陸予,做更好的你了嗎?”

    原本信誓旦旦談著愛情人生的於江江一時語塞了起來,看著段沈,嘴唇動了幾次,最後到嘴邊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

    於江江那一晚並沒有睡好。段沈給的名片,她就放在床頭櫃裡。那是以她能力不可能接觸到的娛樂圈人物。只因為她喜歡某個明星,段沈就花了心思安排她去吃飯會偶像。他總是問她一些會讓她誤解的話,時而深情時而曖昧。可他們都不曾捅破那一層紙,只是不斷地在前進、試探、爾後退卻。從朋友的角度說,段沈的做法難免讓人想入翩翩了些。

    她看書的時候看到這樣的一句話,“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歲月,一個溫柔了時光”。

    於江江感到困惑,她不知道段沈是驚艷歲月的那個人,還是溫柔時光的那個人。

    他們認識得並不算久,可他卻成功地讓於江江對七年暗戀對象——陸予的表白產生了猶豫。這對於從前的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很神奇不是嗎?人也許不能那麼快就愛上一個人,可人卻能那麼快就被影響。

    這種影響到底是好兆頭還是壞預告,她真的不知道。

    睡前,腦海裡反復回放著段沈最後那段感慨深重的話:“我不想左右你的決定。我只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他的這套房子這個所謂的家,是不是真的打動了你。”他那麼直白地盯著於江江,一字一頓地說:“愛不是墳墓,不是非得有個具體的地方具體的東西才能讓人有歸屬感。能為你遮風擋雨的,是愛你的人,而不是房子。”

    夜裡沒睡多久,於江江就起床上班了。晚上在那短短的幾小時裡,她又開始做很久沒有做過的連環夢。一環套一環的,氣氛緊張心驚膽戰,讓於江江即使睡著了仍然精神緊張。早上刷牙,想起夢中一些莫名的片段,唯物主義的海歸於江江小姐忍不住迷信了起來。盤算著等周末要去找個大師解解夢。她有太多疑惑了。

    明明沒睡好,體力已經透支到了生理的極限。腦子卻異常亢奮。早上開例會,除了布置任務和業績匯報,經理新通報了一個項目,婚博會參展的計劃交由她們組來做。

    婚博會一年一度,是很好的合作平台,每年成交的生意不計其數,對公司的形象也有很大的好處。公司每年都格外注意這項業內盛會。

    於江江第一年進公司,也是第一次有機會參加婚博會。對整個活動都充滿了好奇。主管見她還有熱忱做這個項目,便率先布置了她的責任項。

    這屆婚博會知名的婚紗品牌Slow down也會參展。這也是官方公布出來最具賣點的噱頭。此消息一出,業內公司爭相提出各種不同的方案,試圖達成與Slow down的合作,以此在婚博會裡博得最好的展區和時段。但Slow down是美國的品牌,用主管的原話說,那就是:“人家高大上洋公司,不屑與我們國產土鱉為伍,砸錢那些都是褻瀆了人家,我們要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勝。”

    於江江似懂非懂,只是抓緊了時間拍馬屁:“主管,你成語造詣可真高!”

    第二天,Slow down的北都旗艦店正好開幕,Slow down的老板兼首席設計師美籍華人段曼雲會親自到場剪彩,段曼雲這人挺傲慢的,記者會她參加也不一定會多說話。為了“出其不意”,主管給於江江弄了張記者證。讓於江江趁亂混到開幕秀展的後台去。找機會和段曼雲談談。

    於江江覺得這個餿主意簡直唐突到家了,但礙於主管的淫威,不得已還是去了。

    “故地重遊”,於江江還是有點發楚的。想想她家裡還有件贓物呢。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有人認出她來把她給抓走了。

    哎,為了三千一個月的工資,於江江真是操碎了心。為了這個公司這麼殫盡竭慮死而後已的工作,他們居然還不給她轉正。人性涼薄啊!

    開幕活動的排場弄得很大,比於江江想象得大幾倍。商業街中心廣場近千平米的空間被他們搭成展台和觀眾區。完全可比世界上任何一場新款服裝發表會。簡約的設計和布置,以黑白兩色為背景,是他們一貫冷艷的風格。看著人滿為患的廣場,於江江感慨,巨頭就是巨頭,隨隨便便就能一呼百應,很多人擠破頭就為了看她一眼。女人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值得了。

    秀展在北都時間下午三點開始。來來去去走了三個多小時,展了經典款和這一季的新貨。美輪美奐,起先只想來打醬油的於江江也沈迷其中,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

    秀展過後,Slow down安排了記者發表會,由公司新聞代言人回答了所有問題,段曼雲只是坐在席上保持微笑,從頭到尾,只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於江江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段曼雲,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女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也許是太常在時尚新聞裡看到她的關系。

    記者會結束,於江江跟著鬧得厲害的記者一起混進了秀展的後台。記者們顯然對那些官方說辭並不滿意,各個都希望得到段曼雲的獨訪機會。此時段曼雲正在專注地幫模特收拾婚紗。雖然她是老板,但是對婚紗她格外愛惜,每次秀展只要她在場,她一定會親自參與收尾工作。

    於江江和記者們擠在門口,大家都伺機而動。於江江在最角落裡,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想著暫時也沒事做,就拿出手機來玩了。

    她背靠著牆腳,十分隨意地姿勢。也許是太愜意了,樂極生悲。她被一個不長眼的魯莽貨給撞了一下。手機直接從她手中飛了出去。

    事情一發生,於江江連手機都顧不得撿,轉頭就準備破口大罵。誰知她一抬頭,看清了來人,才知道撞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臉急切和不耐的段沈。

    很顯然,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視線相碰的一刻,兩人俱是一愣。於江江率先反應過來,她在段沈還沈浸在震驚之中的時候發問:“你怎麼會在這?”她皺著眉往後面打量了會,狐疑地問:“你從哪裡出來的?”

    段沈眉頭微微蹙了蹙,淡定自若地回答:“路過。”

    “小學生的撒謊的理由都比你精致!”很顯然,於江江對段沈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信。她上下觀察他兩眼,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激動地問:“你該不會是來偷窺後台模特換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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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1:44


    對於江江毫無下限的猜測,段沈表示完全無話可說。他被於江江氣得苦笑連連,“於江江,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有多猥瑣?你今天倒是給我說說看!”

    於江江自覺說得也有點過分,但她確實是根據段沈的人品猜測的啊。她賠罪地連連諂笑,伸爪子扯了扯段沈衣角,小聲說:“真生氣了?我開玩笑的啊!”

    段沈橫了她一眼:“你那表情,簡直要批判了,還玩笑,騙誰呢?”

    “嘿嘿嘿嘿……”於江江試圖通過傻笑來化解尷尬:“如果這時候我生硬地轉個話題,你能把這事給忘了嗎?”

    “你說呢?”段沈幽幽看著於江江,直接拎起於江江的衣領,把她提到他身邊來,摩拳擦掌道:“於江江,看來我不好好收拾你,你就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於江江縮著脖子要逃,被段沈拽了回來,她閉著眼睛鼓起勇氣說:“輕點打!我從小到大最怕疼了!”

    段沈被她逗得忍不出笑了出來,他戳著於江江的頭頂,問她:“你到底把我想象得有多惡劣?我長得像會打女人的人嗎?”

    於江江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像”字,在段沈殺人的目光中,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諂媚地說:“當然……不像。你就是風度翩翩寬宏大量的段公子。”

    段沈嘴角抽了抽,不再與她計較。他全方位打量了一下於江江,見到她脖子上掛著的記者證,眉頭皺了皺:“你換工作了?”

    於江江不好意思地捂著記者證,湊到段沈耳邊小聲地說:“我主管給我弄的,好讓我能混進來。”

    “混進來干嘛?”段沈問。

    於江江攤攤手,無奈地說:“還能干嘛,爭取和段曼雲見面,談合作唄。”

    段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憑你?”他嘖嘖直搖頭:“你們主管太兒戲了。”

    於江江被嘲諷了一頓,自然是不服氣的,她叉著腰,很不爽地質問段沈:“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憑我?你瞧不起我怎麼地?”

    段沈誠實地點點頭:“對啊。”

    於江江被氣得吐血:“你是不是想被我揍死啊!”

    “你打得過我嗎?”段沈無所謂地聳聳肩。

    “你……你……”於江江氣得指著他的鼻尖,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和他斗嘴,她就很少能占上風。

    段沈一笑,握住她指著他的那只手,收緊了掌心。牽著她向人群相反的方向走了。於江江掙了幾下沒掙脫,氣憤地說:“放開我!你再動手動腳我喊人了!”

    段沈好整以暇地挑挑眉:“那你喊唄。”他松開了於江江,雙手環胸,用一臉不在意地表情說:“正好,我也不用帶你去見段曼雲了。”

    “你知道段曼雲在哪?”於江江立刻雙眼發亮地握著段沈的手:“她已經走了嗎?剛才我還看她進了後台的房間啊!”

    “你以為這只有這一個門嗎?”

    “天吶!段沈你怎麼這麼帥!我的媽呀這輩子我會認識你真是我上輩子積多了福啊!”

    “你這演技真是浮誇到一個地步了。”段沈無語地看了於江江一眼,雖然吐槽她,還是帶她走了。

    整理完婚紗。段曼雲已經從後台另一個門出來。到了Slow down的店面裡。此刻已經在和店員開會了。雖然店鋪門口也有記者,但來去總比不得秀展那邊的多。

    段沈悄悄帶著於江江從後門進了。一路遇到幾個人,看到他們倆也沒有阻止。

    “他們怎麼不管我們?”於江江小聲問段沈。

    “現在才剛開幕,都是臨時工。他們也認不全公司的人,估計以為我們是員工。”

    “噢。原來如此。”於江江不疑有他。

    兩人溜進店內。會議室現在已經沒人了。段曼雲在經理辦公室和經理在單獨說話。

    段沈此刻站在門口沈吟不語,表情有些嚴肅,幾秒過後,他突然轉過頭來。給於江江整理了一下擠得有些零亂的儀容。像長輩一樣耐心地囑咐她:“一會兒見到人要有禮貌。不要亂說話。”

    於江江笑瞇瞇地看著段沈,好奇地說:“段曼雲也姓段,你也姓段。該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段沈搖搖頭:“不是親戚。”是親生母親。

    “也是。要真是親戚。你怎麼可能才在北都混成這個樣子。”

    “嗯。”

    段沈和於江江在角落裡躲了一會兒。見有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從辦公室裡出來。段沈推了推於江江。示意她可以進去了。於江江回頭看了段沈一眼,在他肯定的眼光中得到了無限勇氣。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握了握拳頭,直接拼了。沖動地上去敲了辦公室的門。

    門內傳來一道清冷沈穩的女人聲音:“e in。”

    於江江感覺自己身體抖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辦公室裡的段曼雲正在批閱什麼文件,剛準備說話,一抬頭,看見於江江,眉頭皺了皺,直接說了一句:“Get out。”

    於江江想象到會是這樣的場面,搶在她叫保安之前說:“請給我五分鍾好嗎?”

    這場面,真像某些勵志電影,主角忍辱負重永不言棄最後得到機會。於江江覺得此刻她的表情一定非常誠懇,希望能打動段曼雲。

    段曼雲非常美麗,嘴角輕輕一勾,充滿了風情,明明笑著,可那笑容非常冷。她從頭到尾都在說英語。不知道為什麼,熱情隨意的美式發音由她說出來,讓於江江覺得有點發楚。

    段曼雲看了一眼於江江胸前的記者證,用英語很輕蔑地說:“采訪我的記者,從來就沒有說中文的。”

    於江江立刻換了英語,很認真地說:“也許您覺得我很唐突,我為我的魯莽道歉,但是希望您能給我五分鍾的時間,讓我給您介紹一個項目。”

    段曼雲不屑地笑了笑,用非常嫵媚的表情,無情地說:“我沒有興趣。”說著,拿起電話就叫了保安。

    在保安到來之前,她對於江江說:“麻煩小姐和帶你進來的人帶句話。”她眨了眨眼睛,聲音如霜冰冷:“叫他不要忘了晚上的飯局。”

    “……”What the fuck!

    從Slow down被趕出來以後,於江江蔫蔫地在後門處找到了守候在那裡的段沈。

    “怎麼樣?”段沈問。

    於江江氣餒地說:“被趕出來了。”

    “嗯。”段沈點頭:“很正常。”

    “你根本就認識人家是不是?”於江江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叫我給你帶話,叫你別忘了晚上的飯局。”於江江腦袋轉了轉:“你和段曼雲是什麼關系?段曼雲男朋友小她12歲,她好像就喜歡小的,你是不是她的……內什麼?”

    “噗嗤——”段沈笑得停不下來:“於江江,你怎麼這麼好玩兒?”

    “被我猜中了是不?”於江江扯著段沈的衣服:“你能不能吹吹枕頭風,用你的美色迷惑段曼雲,讓她和我們公司合作?”

    段沈對她的提議置若罔聞,無情地回答:“想得美。”

    於江江無恥地憨笑:“我想得就挺美的。”

    段沈乜了她一眼,果斷回答:“No means no。”

    讓段沈吹枕頭風的計劃還沒有開始施行,已經無情地流產。於江江長籲短歎,主管見她也盡力了,知道段曼雲是座難以攀登的大山,也就不再為難了。合作的計劃只能來日方長。

    Slow down開幕當天的新聞很快在時尚圈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一季的新款也很快成為新娘們追逐的婚禮奢侈品。和這一季新品一起火爆網絡和娛樂圈的,還有一個新晉女模特。開幕秀展當天所有的模特都是國外的,只有一個中國人。這個女模特清新秀麗的容貌和略帶一點憂郁的氣質將壓軸的那套一字領嫁衣演繹得淋漓盡致。她眉宇間點點的羞怯和不自信讓她好像真的新娘一樣,有那種又甜蜜又惶恐的待嫁表情。不同於別的模特,身上只剩商業氣息。業內人士評價她不是在展示嫁衣,而是在演繹人生。這是極高的評價。

    看了一下當天的照片,這位女模特確實太搶鏡了。於江江仔細回憶,當時也曾被這個女模特驚艷過,但她當時還有任務在身,沒有太過注意。

    於江江看了下新聞稿,裡面有這模特的資料。名字叫鍾又青,倒是挺有個性挺有味道的一個名字。就是英文名字很違和,叫derella,是童話裡灰姑娘的名字。

    於江江也就因為人家長得漂亮就多看了幾眼,但不過模特們的生活離她也太遠了。沒一會兒她就忘得干干淨淨了。

    下午,大堂的Maggie有事要出去。經理把於江江調過去幫忙。於江江在公司待客的大廳晃來晃去,沒什麼事做。來咨詢的新人不是很多,同事們接待已經遊刃有余,於江江也插不上嘴。

    大概下午五點多的樣子。就在於江江已經連晚上吃什麼都想好了,正準備收拾東西走人的時候。公司的大門被推開。進來了一對新人。

    於江江當時正在收拾文件,看也沒看清,連忙沖了上去。笑臉迎人地打著招呼。於江江撩了一把額發,一抬頭,這才看清了眼前的這對新人。

    男的個子很高,段沈有一米八三,這男的比段沈還要高一些,不會過於瘦弱,也不會壯得過頭,十分恰好的身材。五官生得極其完美,輪廓深邃,眼眉很有味道。氣質干淨,笑容溫潤。不誇張的說,他比市面上當紅的很多明星還要好看。男人把頭發理得短短的,一身藍色條紋的襯衫搭配黑色褲子,一雙英倫款式的皮鞋,除了手表沒有多余的綴飾。

    於江江忍不住在心裡狂犯花癡。

    男人身旁站著的女人,瘦瘦高高的,頭發很長,又亮又直,直至腰際。她戴著一副大墨鏡,看不太清楚長相,只覺得皮膚又白又亮。臉很小,還沒有於江江的巴掌大,整個隱在頭發和墨鏡裡,雖然看不到眼睛,但於江江感覺肯定是個大美女。整個氣質就有種女神范。

    於江江是完全的外貌主義,一看到這麼漂亮的一對新人,連服務態度都好了一大截。熱情地不停和他們說話。

    那男人從頭到尾都握著女人的手,眼中全是濃濃的愛意,反倒是那女人,一直沒怎麼說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兩人準備年內結婚,想辦冷餐婚禮,於江江推薦了幾個策劃給他們,他們都認真地考慮。

    初步達成意向後,於江江拿出表單給他們填。

    一直沒怎麼出聲的女人在拿到表單的那一刻,情緒突然了些許波瀾。她握著筆的手有點發抖,似是有些無助地回頭問那個男人,每一個動作都謹小慎微,她哽咽著聲音:“你真的要和我結婚嗎?”

    那男人看了一眼於江江,又看向自己的愛人,溫柔而篤定地說:“當然。”

    那女人鼻子瞬間就紅了。男人摘下她的眼鏡,拿了準備紙巾給她拭淚。剛要碰到她的臉,她馬上搶過了紙巾。自己小心翼翼地擦拭著。

    於江江有些困惑地看著這一幕。隨後視線落在那女子臉上。

    那真是美得有些不真實的一張臉,水汪汪的眼睛裡有迷茫也有欣喜,像是得了成全一樣慶幸的表情。那表情讓於江江都有些動容。

    於江江覺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想了半天,終於回憶起來,她試探性地問她:“請問,你是那個模特,鍾又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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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2:12


    那美麗的女子看著於江江楞了幾秒。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微微笑了笑說:“是的。”

    爽快地就承認了,沒有一點忸怩。於江江沒想到居然在生活中這麼近距離接觸到了明星。激動不已,手顫抖著想去握鍾又青的手,想想有點唐突,又收了回來。

    “我看了你的秀,真的太美好了。沒想到你真的要當新娘了。恭喜你。”

    鍾又青大大方方接受了於江江的祝福,那男人反手握著鍾又青的手,一副守護到天荒地老的姿態。真是羨煞旁人。

    一般來咨詢的很少會主動提出交定金。他們二人似是對婚禮很期待,為了讓於江江認真做,提出先預交一些定金,下次來正式簽訂合同。

    於江江對這樣的結果自然樂見其成,拿著兩人填好的表格到了財務部。

    財務的姐姐正在處理別的單子。於江江在這等了一會兒,百無聊賴,她拿著單子看了看。兩張單子一張字跡娟秀,一張遒勁有力。

    原來那個帥得有點人神共憤的男人叫江一述。真好聽的名字,很符合他那種溫潤內斂的氣質。

    財務的姐姐過來處理好了定金和收據的問題。鍾又青還坐在方才的位置等待。她已經戴回了墨鏡,也許是作為明星的習慣。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美麗得有點不真實。

    江一述刷完卡,正在把卡放回錢包。於江江站在一旁,耐心極好地等待著。

    善解人意的江一述不想讓於江江等太久,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誰知他越急越亂,手一滑,錢包掉到了地上。裡面掉了幾張收據和一張照片。

    於江江無意窺探什麼。她只是本能地去幫忙江一述撿東西。

    地上的那張照片已經有點泛黃,背面寫著“葵2007”,有點不知所雲。於江江下意識地翻了過來。入眼的是一張黑白登記照。照片中的女孩扎著馬尾辮,眉目如畫,笑容美得有點不真實。於江江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照片裡的女孩是鍾又青。應該是更年輕時候的鍾又青?看上去有點稚氣也沒有她現在這樣帶點憂郁氣息的眼神,但眼角眉梢還是很像現在的她。

    於江江把照片遞給江一述。他表情楞了一下,隨即神色自然地接過照片,重新塞回錢包裡。

    “謝謝於小姐。”江一述微微笑了一下,這笑容有點顛倒眾生。讓於江江瞬間忘了一切煩惱。

    於江江悄然打量著兩人,男的英俊內斂,女的溫婉秀致,不論外在還是脾性都十分登對,看著就養眼。有這樣的男人,也難怪鍾又青會在演藝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決定結婚。

    兩人一同往回走。於江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江一述聊著:“江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江一述溫和一笑:“建築師。”

    於江江微笑:“和鍾小姐挺沒交集的行業。真是緣分啊。”

    “嗯。”江一述寵溺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鍾又青,感慨萬千地說:“遇到她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祝你們幸福。新婚快樂。”於江江由衷地祝福。

    於江江最近工作生活都很順利。接了鍾又青的單子以後。一切都變得得心應手起來。甚至於江江隨手買的兩元彩票還中了一百多塊錢。於江江堅信鍾又青是她的轉運福星,所以對她的婚禮格外上心。

    冷餐婚禮最麻煩的是場地問題。經過多番考察,於江江看中了一個私人會所的度假村。因為檔次不錯,平時也是政商名流在此活動,環境優雅,設施也很齊全。

    主管給了她聯系方式,她想想在電話裡說不是很誠懇,特意親自去了一趟。

    她到度假村的時候,外面停的車不算很多。這不符合以往的風格,一打聽才知道Slow down包了度假村幾個主要區域進行季度新產品的宣傳照拍攝。

    於江江想起上次和段曼雲不算愉快的會面。不禁對Slow down這個品牌都有了點懼意。

    其實從心底說,於江江是很佩服段曼雲的。段曼雲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內裡的艱辛於江江無從知曉,但如今她擔當著這樣的榮譽和名聲,還能榮辱不驚,也算是一種能力。

    段曼雲對誰的態度都冷冷的,有點設計師的傲慢和另類。其實她不是科班出身。但如今在時尚圈,誰也不敢低看半路出家的她一眼,所以她有傲的資本。這也是為什麼於江江在她那吃了癟,卻仍然很佩服她的原因。

    略過Slow down的拍攝現場,於江江順利地找到了度假村的經理。經理是個三十來歲的熱情女子。和於江江的主管是很熟的朋友,兩人的談話倒也很順利。

    經理帶她去看了場地,兩人談了一下費用。於江江覺得有點超出江一述和鍾又青的預算。需要再考慮。

    “謝謝您。”於江江和她握手:“我回去問一下我的客戶,如果他們滿意我們再接著談下去。”

    經理豪爽地笑著:“我們承辦過好幾對新人的婚禮了。場地這邊肯定讓你們滿意。費用上面給你打個九五折沒什麼問題。”

    於江江點頭:“謝謝您,我回頭問好了和您聯系。”

    經理點著頭,張著嘴還準備說什麼。就被身後穿著統一服飾的服務員叫住:“經理,金玉宴廳的張總喊你過去敬酒。”

    “好的,我這就過去。”經理回頭對於江江說:“於小姐你能不能等我幾分鍾?我敬完酒馬上出來。上次你們總管讓我給他帶的酒一直放在我這,沒時間送,你給我帶給他。”

    於江江點點頭:“好。”

    於江江就近找了個沙發坐下。她坐的角度面前是一大面的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

    於江江愜意地在這欣賞著風景。也一並欣賞著Slow down的拍攝現場。

    攝影師打光師助理和工作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著。一共有十幾個高挑白皙的模特。整個場面很有氣勢。

    主秀的模特離於江江有點遠,於江江只能大概看到婚紗有些誇張的裙擺。

    她正看得入神,一雙手突然放在她肩膀上。把於江江嚇了一跳,差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一回頭,才看清來人居然是陸予。

    陸予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你怎麼跑這麼遠?”

    於江江知是陸予,松了一口氣,回答:“來看看場地,為了工作。”

    陸予溫和地看著她,用很欣慰的口吻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做好的。北都一定有你的位置。”

    “我希望是這樣。”

    陸予笑笑,用半開玩笑的方式說:“北都沒你位置也無所謂,我心裡有位置,你只用住進來就好。”

    “呵呵。”於江江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陸予也沒有期待於江江能一下子答應他。他也不急。看了看於江江說:“你什麼時候走,我送你吧。”

    於江江本能地搖搖頭:“不用,你先回吧,我還要等人。”

    她剛說完,經理就從宴廳出來了。一臉笑容地說:“於小姐,讓你久等了,我這就去拿酒,你再等一會兒。”她說完看見了一旁的陸予,嘖嘖打趣道:“看不出來啊陸予,你也會泡妞啊!於小姐真是魅力無邊,我認識他三年了,這小子就沒正眼看過哪個女人。”

    經理不知道陸予和她那些事,原本是挺逗趣一句話,可於江江卻一點都不覺得幽默。她越說於江江越覺得尷尬,這也影響到她和陸予的相處。此刻她連頭都不敢抬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予如膠的視線。

    陸予也不急,體貼地走到於江江身邊:“我一會兒回公司,我帶你回市裡。”

    於江江想想躲也躲不過,就應了下來:“那等經理把酒給我了,我們就走。”

    幾分鍾後,經理手上捧著紅酒的木盒子出現了,她如數家珍般介紹:“這酒是我從澳洲帶回來的。我特意去酒莊挑的。你們主管不懂這些,他是個牛飲分子,估計也是拿來送人的。”

    於江江回想起主管那風風火火的大老粗樣子,也忍不住笑:“我當初回國也帶了不少澳洲的酒過來了。早知道主管要我就拿去獻寶了。”

    女經理哈哈大笑:“這年頭不拍拍馬屁怎麼升得起來。學學陸予,把領導都哄得多好。”說著,經理用手臂頂了頂陸予,“是吧?”

    陸予被揶揄,也沒什麼尷尬的神色,反而笑說:“這是獨門絕技,不外傳。”說著他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於江江:“不過要是內人的話,肯定傾囊相授。”

    “陸予……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技能,這火力挺猛的啊!”

    “……”

    三人邊走邊說笑。沿路風景如畫,讓於江江心情也好了一些。

    陽光燦爛但不算太刺眼,郊區的空氣清新,溫度也不會太高。度假村的人工綠化做得很美輪美奐,油畫一樣顏色艷麗且厚重。有種歐式貴族莊園的感覺。

    穿梭其中,讓於江江有種回到中世紀的感覺。很奇妙的感覺,讓她流連忘返。

    經理和陸予走在她前面。於江江安靜地跟在陸予身後。陸予走得並不快,邁的步子恰巧是於江江可以跟上的寬度。於江江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寬厚的背脊給人以安全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於江江覺得這場面很是熟悉。只是當初那個穿著洗得發舊校服的男孩如今已經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男人。

    對他的悸動依舊,可是膽怯也在叢生。

    剛穿過一偏草叢。三人都被前面角落的爭執聲吸引了注意力。

    於江江下意識地投以視線。只看到不遠處一對男女正在吵架。男的穿得挺標新立異,說話聲音尖細,五官看起來很刻薄的樣子。女的背對他們三個,身上還穿著婚紗,個高膚白背脊挺得很直,看樣子應該是Slow down的模特。

    那男的氣急敗壞地在教訓那個女模特,聽口氣應該是經紀人之類的人物,“你是不是瘋了?你才剛出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簽約的時候合同寫得什麼?兩年內不準結婚!你那麼想結婚進什麼演藝圈?你一結婚,現在這些單身項目的代言,還怎麼做?你這樣公司要虧多少錢你知不知道?”

    那女模特肩膀抖了抖,似乎在哭,“對不起,我願意自行解約。但是我不能放棄這段婚姻。我已經等了十幾年了。”

    “你神經病啊,又不是傍上大款了,值得你放棄大好前景的事業嗎?你現在年輕,覺得愛情重要,你昏了頭。相信我,我在這個圈子看得多了,再過幾年,你身價漲起來,富豪們排著隊要娶你,任你挑!”

    “……”

    聽到這對話的經理嘖嘖感慨地小聲和他們說:“這些經紀人真挺不是個東西的,人家好好的想結婚干嘛不讓結。”

    於江江覺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一時也沒注意經理說什麼。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兩個人。

    那女模特還挺執拗地,倔強地說:“我不用大款。我只想嫁給他。我願意退出娛樂圈。”

    “娛樂圈是你想進就進,你想退就退的嗎?”女模特一句話把她經紀人徹底惹毛了,那人摔了手中的腳本,氣急敗壞地指著女模特的鼻尖,歇斯底裡地說:“鍾又青,噢不,鍾守真!你是不是得意忘形,都忘了自己是誰了?要我提醒你,你到底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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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2:32


    這明顯的威脅不僅沒有讓鍾又青亂了陣腳,反而讓她徹底平靜了下來。她擦掉了眼淚,整個人好像變了一個人,仿佛剛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並不是她。

    從背後看,鍾又青的背脊挺得很直,倔強的姿態讓於江江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惜。不管這其中有什麼內情,於江江仍然先入為主,覺得鍾又青是個好人。這無關什麼旁的東西,只是經過接觸之後的一種感覺。

    於江江覺得真愛應該被成全,她皺著眉頭,有些討厭那個經紀人。正準備上前去幫鍾又青一把,就聽到她用一副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語氣對那男人說:“我從來都不怕死,你竟可以威脅我,大不了我們就一起死。”

    那經紀人大概是被鍾又青毫不在乎的樣子震懾住了,一時氣勢弱了一截,嘴唇動了半天,最後只逞強地說了一句:“你要是敢你就試試?”說完不解氣,又補了一句:“你這個瘋子!”

    鍾又青冷冷一笑:“我本來就是個瘋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鍾又青不屑再與他爭辯,只說:“我重活一次,就是為了走到他身邊去。我和你說過我愛他,我能為他去死,你不信。”

    “……”

    於江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鍾又青轉身,與她四目相投那一刻的尷尬。

    她定在原地不敢動,嘴角扯了扯,笑也笑不出來,表情也不敢有什麼明顯的變化,生怕刺激了鍾又青。她有些無奈地舉起雙手,用很無辜的表情說:“我們只是路過的。”

    鍾又青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冷,只淡淡“嗯”了一聲。於江江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只好訕訕說:“那我們先走了,你們慢忙。”

    “等等,於小姐。”鍾又青叫住了於江江:“我們能一起回城嗎?正好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

    於江江愣了一下,一抬眼,正看到鍾又青臉上又恢復了幾分暖色,淡淡的笑意讓她恢復了平時溫柔中帶點憂郁的樣子。於江江有些恍惚,她不禁開始懷疑,剛才那個語氣森冷的女人只是她的幻覺。

    鍾又青提前結束了拍攝。和經紀人大吵後,她要提前走也沒有人攔她。由於Slow down的拍攝追求原味,化妝師並沒有給她畫很重的妝,看上去倒也不是很突兀。鍾又青沈默地換下了婚紗,拆了頭紗,和身邊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後便直接走人了。整個過程流暢得有點奇怪。

    在鍾又青的邀請下,於江江坐了她的車。陸予欲言又止,但也禮貌地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於江江上車之前陸予叫住了她。把她拉到一邊。

    陸予站得離她很近。於江江覺得這樣的距離微微有點壓迫感。她一直專注地盯著陸予的領帶。離開酒局,陸予把領帶扯松了一些,此刻領帶結剛好擋住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也正好是她視線的高度。

    陸予抬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於江江的頭發,像愛撫寵物一樣溫柔。

    “一會兒要是有什麼事,你就給我打電話。”陸予有些不放心地說。

    於江江有些不解:“那女模特是我的客戶,我們認識的,能有什麼事?”

    頭頂有陸予輕輕的歎息聲傳來,他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我有時候希望你一直這麼單純,我想把你保護在這樣的環境裡;可我有時候又害怕,你會因為太單純受到傷害。”

    還不等於江江反駁,陸予接著說:“那姑娘怕是得罪經紀人了。你要知道在他們那個圈子裡,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你盡量離遠些,免得被波及。”

    於江江眉頭皺了皺,抬起頭很執拗地看著陸予,毫不避諱他的注視,對他的說辭直搖頭,她篤定地說:“就算不混娛樂圈對我客戶應該也沒什麼。她丈夫對她特別好。特別特別愛她。”

    陸予眼中有些擔憂的神色,“於江江,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可能是愛,可剩下的,全是骯髒的東西。你的世界怎麼會這麼簡單,來來去去只有愛?”

    於江江沈默了一會兒,她抿了抿唇,對陸予說:“因為我一直在追逐最美好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愛,就什麼都不是了。”

    於江江有些悵然地看著陸予,覺得他的眉目間仍住著她過去的愛戀。她在心裡默默地說:陸予,你知不知道,我曾給了你我所擁有的最美好的東西。而你,是我曾追逐過的,最美好的東西。

    坐在鍾又青車裡,兩人都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大概是兩人都心情不佳的緣故。

    於江江反復在思索陸予說的話,也許他說得有道理,可她始終覺得那感覺是不對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鍾又青,她神色專注地看著前方,似乎對未來全然沒有擔心的樣子。回想陸予的提醒,不禁也有了一絲擔憂。

    於江江問鍾又青:“這樣走了,之後會不會有麻煩?”

    鍾又青眉頭挑了一下,隨即綻放出一個動人的微笑:“誰知道呢,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於江江見鍾又青這麼樂觀,也放下心來,開始聊起了家常:“你是自己想當模特的嗎?”

    “不是。我有一天走在街上,被經紀人、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個男的發掘的。然後他就簽了我。我走過幾次秀,一直沒什麼動靜,這次婚紗秀突然紅起來的。”

    前方變燈,鍾又青不得不停了車。

    大路口車來車往,讓人有些眼花繚亂,零落佇立的信號燈此刻看上去寂靜而孤單。鍾又青盯著那些車輛,雙手擱在方向盤上,似是無意,卻也很決然地說:“就是我手術出院第四五天吧。”她突然回過頭來,用有點絕望也有點詭譎的表情指著自己的臉說:“就是這張臉,美得連星探都看到了我。”

    “噢,”她眼睛睜大了幾分,仿佛突然想起一樣說:“我忘了說了,是整容手術。”

    “……”於江江覺得此刻車廂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一貫伶牙俐齒的她一時也尷尬地語塞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鍾又青的臉色,她臉上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從於江江看來,鍾又青那張臉確實美得有點不真實,但又並不是當下那種流水線的整容臉,而是美得很自然,甚至找不到一丁點整容證據的那種美。五官都有自己的特點,尤其那眼神和眼角眉梢的愁緒,很有記憶點,能讓人過目不忘。

    於江江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其實……其實現在很多人都會動動手腳的。就和美容差不多。我也有好幾個朋友割過雙眼皮……”

    鍾又青苦澀地一笑,“怎麼會一樣?我幾乎是換了一整張臉。”她指著自己的下頜說:“這裡削掉了兩塊大骨頭,難以置信那是我身體裡拿下來的。”

    大概是被勾起了對過去那些煎熬經歷的回憶,鍾又青臉上瞬間湧上了痛苦的神色,“麻藥褪去的時候,我疼得不能睜眼,也不能說話。徹底痊愈的那一天,我告訴自己,我是全新的一個人了。我扔掉了那兩塊大骨頭,同時也扔掉了我自己。”

    鍾又青眼眶中有淚水,她眉頭微皺,泫然欲泣的樣子那樣美,把於江江都看癡了。

    “有人天生就可以這樣美,擁有一切,還有完美的愛人。而有的人,一生下來就被歧視、被欺負,因為長相丑陋,得不到任何機會,也沒有人愛。”

    於江江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她對鍾又青的過去一無所知,只是安慰她:“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把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決定重新開始,就好好地過下去。”

    “現在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鍾又青猛得踩了一腳,轟了一下油門,引擎作動的聲音震得整個車都在抖,她臉上有發狠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誰也不能阻止我得到幸福。誰也不能。”

    “……”

    鍾又青將於江江送回了公司。下了車,目送鍾又青離開,於江江才發現自己後背竟然出了一兜的冷汗。說不上為什麼,就是對鍾又青那種亡命之徒的表情產生了無可言喻的畏懼。

    鍾又青對自己太狠了。於江江摸著自己的臉,想象著割兩塊骨頭的感覺,那一定很疼。

    回到公司,同事告知於江江,江一述來過了,主管親自接待的,替他們把合同簽好了。還難得當眾表揚了於江江,說於江江這一單干得不錯。

    好不容易受了表揚的於江江原本應該高興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見識了今天那樣奇怪的鍾又青,她心裡有點毫無根據的預感,這一單可能不會成。

    收好了已經簽署好的合同。給江一述回了電話,他似乎正在忙工作。兩人沒說到幾句話,他只說過兩天還會再過來,便掛斷了電話。

    握著已經掛斷了電話的手機,於江江隱隱有些不安。

    還沒下班,段沈已經興高采烈地到了公司。他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閒裝,也沒有戴什麼亂七八糟的首飾,臉上帶著一絲孩子氣的表情,似乎有什麼好消息要和於江江分享。

    段沈是個耐心不錯的人,坐在公司大堂裡等著,既沒有催也沒有打擾於江江工作,就坐那玩手機,乖巧得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現在他們公司的人對段沈已經見怪不怪。都以為是於江江的男朋友,看到他還會打招呼。年輕女同事們偶爾也議論議論於江江,畢竟段沈的百萬名車還是有點惹眼。

    下班後,段沈準備帶於江江去吃雲南菜,他剛發掘了一家不錯的餐廳。誰知他一路決策失誤,走錯了路線,堵在了下班高峰的高架橋上。

    段沈也不急,自然地和於江江搭著話。倒是於江江,心裡藏著事,有點心不在焉。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把一句話重復了三遍還沒有引起於江江注意的段沈實在忍不住了,問道。

    “什麼?”於江江猛一回頭,一臉茫然。

    段沈撇了撇嘴:“我說——我今天拉到風投了,馬上我就要有自己的事業了。”

    於江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臉鄙夷地說:“就你那公司還需要風投?”

    段沈斜她一眼:“是別的項目。”

    “分手業務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你還準備開拓什麼業務?幫人不贍老,不養小嗎?”

    “於江江,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有多齷齪?”段沈有些懊惱地看了於江江一眼:“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在UCLA是學的Engineering嗎?”

    於江江也是第一次聽段沈說起他的專業。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她用一臉震驚的表情說:“我萬萬沒想到一個學工程的開了個這麼缺德的公司!”

    段沈不屑和她辯,只寥寥說著:“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這智商,能知道什麼?”

    於江江捏了捏手指,也沒有反駁什麼。她手撐著車窗,一回頭,一眼正看到Slow down的廣告牌。巨幅廣告牌上是鍾又青美輪美奐的婚紗照片。

    她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一回頭,問段沈,“你覺得在愛情裡,是外貌重要,還是感情重要?”

    段沈有些意外,本能地問:“怎麼突然問出這麼深奧的問題,這不是你智商可以駕馭的,沒事吧你?”

    於江江白了段沈一眼:“問你你就回答,怎麼屁話這麼多。”

    段沈笑:“沒有外貌,怎麼談感情?你不是一天到晚只意淫吳彥祖貝克漢姆那些帥哥,也沒見你意淫和潘長江郭德綱來段曠世戀情啊?”

    “……煩不煩啊?”說話就說話,不打比方會死?

    段沈呵呵笑了兩下,說:“你問一個長得這麼帥的人外貌重不重要,怎麼可能得到有價值的回答,我說不重要,我也沒辦法變丑,也辦法阻止那些女人愛我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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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2:59


    “段沈,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啊?”於江江實在受不了段沈這樣大放厥詞,忍不住開始吐槽。

    段沈得意地挑挑眉,“怎麼能不要呢?這麼帥一張臉。”

    “我不想去吃飯了。看著你飽了。”

    “嗯,這就叫‘秀色可餐’。”段沈明知道於江江不是在褒揚,還能硬曲解成這樣。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於江江徹底敗了。

    “怪不得你從小到大活得這麼自信,我算是學到了。”

    “你學這個沒用,你沒這個資本。”

    於江江忍不可忍:“你再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毒啞你?”

    看著於江江有發飆的趨勢。段沈越發覺得有趣。咯咯直笑。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回歸正題,問:“怎麼突然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於江江白他一眼:“早沒心情和你說了。”

    “噢,那就不說吧。”

    於江江天生反骨,聽他這麼一說,立刻跟倒豆子一樣說起來:“就我接了一個客戶,她特別漂亮,但是是整容的。你說他老公要是知道了,還會和她結婚嗎?”

    “你也別擔心了。你肯定做不成的。你不知道你們同事都喊你‘黃江江’嗎,專業攪屎棍,一對對都被你攪黃了。”

    於江江憤懣地瞪他:“我是擔心我自己嗎?我是擔心人家!”

    段沈狐疑地看她一眼,然後認真回答:“為什麼不結婚呢?整完漂亮那也是漂亮。總比有些人看著就想勸她們整整的要好吧。”說著,他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於江江。

    於江江默默有種受辱的感覺,“這是真心話嗎?”

    “如果那個男人愛她。外貌又有什麼重要?”

    於江江沒想到段沈會突然說出這麼讓人感動的一句話,感慨地說:“所以你也不看外貌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還沒接觸過外貌不好的女孩。”他這麼說著,突然一拍腦門說:“忘了你了。還是接觸過的。”

    “……”於江江氣得銀牙直咬,心想:再讓你得瑟幾天,早晚有一天讓你死在這張臭嘴上。

    吃過飯,段沈帶於江江去買老巷子裡的北都老酸奶。做酸奶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一天就賣300瓶,段沈知道於江江喜歡,提前托人留了兩瓶。

    咬著吸管,於江江開玩笑地問段沈:“你干嘛對我這麼好啊?你是不是想追我啊?”

    其實像段沈這樣的男人,於江江覺得不是她能把握得住的。按照段沈的路子,他應該會回答“我像是眼睛這麼瞎的人嗎”之類的話,於江江也沒做他想,就單純想逗個趣。

    誰知他眼珠子轉了轉,半打趣地問於江江:“要是真的,你接受嗎?”

    於江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當然。”

    段沈大約是沒想到於江江答應得這麼爽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於江江會這樣回答是完全沒有把這話當真。不由有了小小的失落。他自嘲地笑了笑,問於江江:“我這麼帥你怎麼就不為所動呢?”

    於江江搖頭:“我一直挺為所動的,一看到你就想打你。怎麼會不想動呢?”

    於江江臉上還有戲謔的表情。但段沈的臉色已經逐漸肅然。

    夜風涼涼的,霓虹燈裝點的北都是一座五光十色的仙境之城。遠遠的一段上坡路直接天際,仿佛是一座虹橋天梯。段沈融入在這樣的背景裡,增添了幾分寂然之感。

    他突然回過頭來,用很不段沈的語氣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

    於江江怔了一下,幾乎是本能地矢口否認:“當然,我又沒有自虐症。”

    段沈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是我在自作多情。”

    說著,他突然毫無征兆地轉身走了。於江江跟在他後面叫了一路,一開始還喋喋不休,後來發現他好像真的生氣了。趕緊賠笑臉說了一路,可他就是拿喬,怎麼說都不理她。

    於江江一時脾氣也來了,憤怒指責他:“你怎麼說風就是雨?你覺得你平常說話的態度對嗎?你這是幾個意思我怎麼知道?你是真表白還是鬧著玩我完全搞不清楚。你認真問話跟說笑話似的,對你這樣的我實在沒法認真回答!”

    段沈突然停下了腳步。於江江一時沒有防備,一下子撞在了他結實的後背上。

    段沈倏然轉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於江江,冷冷哼了一聲:“那你就當我在說笑話。我有事沒事找你都是為了說笑話。”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對誰都是這個態度。你之前都是誤會了我。”

    於江江怒不可遏地瞪他一眼,也發了狠:“行!你要瘋自己瘋去!我沒空陪你。”於江江還覺得不解氣,把沒喝完的酸奶罐子扔段沈身上:“也把你這些小伎倆收回去!我不稀罕!”

    說完,於江江想也沒想,轉身走了。

    她走得很快。耳邊只有風掠過樹葉的沙沙聲音和來往車輛摩擦地面的聲響。

    與她迎面而來的車燈一晃一晃,晃得她眼睛有點疼。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干澀得厲害,急得她有點鼻酸。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段沈對她就跟逗寵物似的,時不時來一下,片葉不沾身那種。可她沒辦法像段沈一樣收放自如。她不敢自投羅網。

    他持續地對她那麼好,她也不是什麼情場高手,怎麼會不動心?可他們這樣的發展,像是正常男女交往的過程嗎?

    這叫她怎麼能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男人來愛他呢?

    她越想越氣,眼角一陣濕熱,她慌亂地擦掉眼淚。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挺莫名其妙的。

    走了一會兒,段沈沒有追來,於江江更氣了。她突然停住,原本是想去找段沈的身影,卻不想一回頭,正好看到不遠處一輛高速行駛的吉普車“彭”的一聲巨響,撞倒了一個穿著休閒裝的男人。

    於江江隔得有點遠,只看見那男人在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因為劇烈地撞擊飛了起來,然後落在了另一邊的車道上,正好撞到一輛轎車的車尾。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於江江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從小到大體育都很差,跑步慢且體力很差,可是此刻,她覺得好像激發出了自己全部的體育潛能。她跑得真的好快。快到干燥的空氣吸到喉嚨裡都有點疼。

    她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於江江瘋了一樣擠進人群裡,旁邊的人被她推搡,忍不住罵罵咧咧。於江江也沒空去管。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近,更清楚一些。

    她覺得腳下如有千斤巨石一樣重。走一步就覺得好像用盡了體力。她一步一步往裡走,最後在在還沒進內圈的地方看到了一瓶已經碎掉的酸奶。

    白色的塊狀老酸奶倒在地上,讓於江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眼淚像是本能一樣,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她慌了神,腦海裡一團漿糊。眼前如同蒙太奇影像,一幀一幀毫無邏輯的播放,全是和段沈相處的片段。太可怕了,他們才認識多久,她已經無意識地記住了那麼多事。於江江瘋了一樣往裡擠,嘴裡一邊叨念著:“段沈……段沈……段沈!”

    旁邊的人不滿於江江這樣。紛紛開始指責她,她不管不顧,只是鍥而不捨地往裡擠。

    倏然地,一只溫暖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毫無征兆地,她被那只手從人群裡拽了出來。

    完好無損的段沈低著頭看著她,還是那麼好看的眉眼,有點雅痞的氣質,臉上還帶著隱隱的笑意,他問:“你喊我啊?”

    像夢一樣,於江江一看到段沈,眼淚馬上像下雨一樣簌簌不停。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猝不及防了,她的心都跟著顫抖了起來。她伸手,碰觸著段沈真實的體溫。一時喜極而泣,“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段沈對她傻裡傻氣的舉動也沒有阻止。只是笑瞇瞇地問她:“你不是說不喜歡我嗎?”段沈好整以暇,用她的話回敬:“我看你挺喜歡自虐的。”

    看段沈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於江江再看一眼地上的酸奶,三魂六魄全回歸了體內。大腦也開始運轉。於江江終於明白了過來,她擦掉了眼淚,直勾勾地盯著段沈問:“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了?”她指著地上的酸奶瓶:“是不是你丟的?”

    段沈笑了笑,也不否認,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嘴硬什麼?怕我有事不是嗎?”

    段沈那滿不在乎的表情徹底刺痛了於江江,她緊握住雙拳,最後只用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幼稚!”

    那是於江江認識段沈以來,最最生氣的一次。他不會懂,她跑過去的那一刻。是真切地以為他出了事,她的那些眼淚也都是真的。她害怕會失去他,比她所想象得還要怕。

    可他呢,只是在看她出丑,看她因為擔心他那傻乎乎的樣子。

    他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魅力無邊,沒有女人可以抵擋。

    於江江轉身招了輛出租車就走了。任憑段沈在後面怎麼追她都不理。

    那司機見後面一直跟著一輛車,也忍不住問於江江:“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啦?”

    於江江心情不佳,一句話都沒說。司機也識時務地閉了嘴。

    付完錢,於江江徑直下了車,準備往家裡走。

    後面緊跟上來的段沈幾步追上來,強勢地攔住了她,任憑她拳打腳踢也不放手。

    段沈表情有些嚴肅,他皺著眉頭問於江江:“你生什麼氣?”

    於江江倔強地撇開臉不看他:“沒生氣。”

    段沈拽著她,強迫於江江抬頭看他,於江江敵不過他的力氣,只得恨恨地瞪著他。

    “我們倆是什麼關系?我就算死了又關你什麼事?你哭什麼?”段沈咄咄逼人地質問著於江江。

    他眼睛那麼亮,像吸取了星辰的光彩,直要把於江江吸進去一樣。

    他在等待著答案,可那答案是於江江不想回答,也不願面對的。

    “陌生人在我面前被撞了,我也會哭的。”於江江冷冷地說。

    “於江江,”段沈眼中的光彩退卻了一些,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喑啞,“在你眼裡,我就是陌生人嗎?”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還在喜歡陸予?”段沈直勾勾地盯著於江江問。

    於江江逃避著段沈的視線,她理不清心裡的那些情緒,也理不清對段沈和陸予那異樣的感覺。

    她有些懊惱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段沈深深地看了於江江一眼,緩緩地放開了她,一字一頓地說:“於江江,我對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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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31 18:13:23


    段沈向後退了一步。兩人拉開的距離讓於江江覺得有點心疼。她是那樣倔強的人。不會示弱也不懂得向人服軟。

    “你憑什麼對我失望?”於江江不依不饒:“你說這話,是不是挺可笑的?”

    段沈眉間微動,漸漸成川,半晌,他沈聲說:“於江江,你不是什麼天仙,也不是人民幣,不是他媽地看上你了,我能天天來找你嗎?”

    於江江沒想到段沈會這麼直接捅破那層窗戶紙。已經習慣了陸予那樣溫和的做派,處處給人留一線。一下子換成段沈這種單刀直入不給人一絲喘息機會的方式,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一緊張,說話也有點結巴:“我……我求你來找我了嗎?”於江江還在嘴硬著。

    段沈臉色鐵青,他一貫是勢在必得的人,於江江給予他的不僅是新鮮感,也是挫敗感。有時候他喜歡她這種感情低能;有時候他也痛恨她這種感情低能。

    “我不是你,沒那麼好耐性七年磨嘰。”他望了於江江一眼,問她:“你是不是還喜歡陸予,給句準話。”

    磨嘰?於江江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七年也許很久,可於江江期待的是一輩子的愛情。七年都嫌磨嘰。那如何能相守一生?

    於江江捏了捏拳頭,段沈此刻的霸道和強勢來得前所未有。於江江不知道該如何招架,只本能地嚷道:“七年是說忘就忘的嗎?我可以忘記你,可我不可能忘記陸予。他已經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

    於江江未經過長久思考和斟酌的話直接地刺傷了段沈,越是未有雕飾越是接近她心底真正的想法,這讓段沈無言以對。他看著於江江,眼睛裡像瞬息萬變的天氣,沈默而曲折。他伸手想去抓住她,可手到了半空中卻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段沈嘴唇動了動,心底早已波瀾萬丈,良久,他說:“忘記誰,選擇權一直在你。我失望的是已經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你自己。”

    一貫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臉上有失落的表情。這讓於江江內心開始感到無限內疚。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指甲攥入手心,那痛感讓她清醒了一些。

    她想去抓住段沈,可手伸出的那一刻,段沈已經落寞地轉了身。

    “段沈……”於江江喊著他的名字,幾乎成為一種本能,不需走心就會脫口而出。

    段沈沒有回頭,也沒有為她再駐足。於江江突然意識到,這次的段沈似乎真的不一樣了。

    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卻也非常決然,他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人,踢到鐵板我就會回頭。”

    “……”

    說不上有多深刻的感情。至少段沈走以後於江江一晚上都沒有哭。

    和陸予給她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感是很不同的。段沈的離開給於江江的,只是一種覺得渾身哪哪都不對勁的奇怪感覺。好像突然拔掉了一顆牙齒,其實也不是太影響生活,可總忍不住去在意,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覺得缺點什麼。

    於江江拉不下臉去找段沈。只有點神經質地24小時手機貼身,時不時去看幾眼,生怕錯過了電話。

    一連幾天,段沈既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來找她。和於江江一樣不習慣的還有公司的同事,好幾個都無意地提起他,問於江江:“你那帥哥男朋友最近怎麼沒看見了?”

    於江江被那稱謂刺痛,冷冷回答:“他不是我男朋友。”

    人家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只潦草安慰“年輕人吵架幾天就會好了”就趕緊撤退。

    帶著這股子誰都看得出來的怨氣,於江江完全醉心於工作,並且一點錯誤都沒出。搞得主管經理都很不習慣,想罵她都找不到理由。

    周五,於江江約了鍾又青和江一述去看場地。

    一早於江江就準備好了東西整裝待發。誰知來的卻只有鍾又青一人。

    “江先生沒來嗎?”於江江好奇地問。

    鍾又青笑了笑,回答:“他有點事。”

    由於上次不好的記憶,於江江另選了一處會所作為冷餐婚禮的籌辦方。規模和環境不如主管推薦的那地兒好,不過也挺精致的。

    鍾又青看完以後非常滿意,為了對於江江表示感謝,鍾又青硬是要請她吃飯。於江江拗不過她,只好和她一起回了城。

    鍾又青開著車,臉上還帶著笑容,“於小姐,你可千萬別和我客氣。你可能不知道,你要是不和我一起吃飯,我就得一個人吃飯了。”

    那表情,帶著點落寞。

    “江先生是去出差了嗎?”

    鍾又青笑了笑,笑容有點苦澀:“算是吧。”

    鍾又青帶於江江去了一處很高級的會所吃飯。位於國貿的頂樓。兩人並肩往電梯走去,路過的兩條都是奢侈品店鋪。

    電梯旁邊的店鋪還沒有正式開幕,背板上是Slow down的LOGO以及鍾又青的照片。

    等電梯的時候,鍾又青看著她自己的照片發了會兒呆,過了會兒,她突然轉頭問於江江:“這照片美嗎?”

    於江江由衷地點了點頭。

    鍾又青笑了笑,說:“這世界其實真的有這麼美的女子。”她抿了抿唇,又說:“於小姐,你說,如果一個男人愛過這樣的女子,還有可能會愛別人嗎?”

    於江江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她。正斟酌要回答什麼,就有人打斷了她。

    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拍了拍鍾又青的肩膀,臉上帶著欣然的表情:“請問你是鍾守真嗎?”

    鍾又青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愣了愣,身體有些僵,那種尷尬而恐懼的神色只在她臉上停留了短短幾秒。片刻後,她已經恢復正常,緩緩轉過身去。

    那女人這才看清楚鍾又青的全貌。臉上全是震驚和尷尬的表情。

    “小姐真對不起。只是您背影太像我一個同學了。”

    鍾又青扯著嘴角,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那女人又說:“真有緣分,您背影像我一個同學,正面和我另一個同學,簡直一模一樣。”

    鍾又青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微微的笑容。

    這是於江江第二次聽到“鍾守真”這個名字。她有很多疑問,但她什麼都沒問。

    那女人走遠了還在念叨,對同伴說:“真像啊,簡直就是周小葵,要不是參加過周小葵的葬禮,我簡直都要以為她死而復生了。”

    ……

    鍾又青顯然也聽到了這些,她什麼也沒提,只對於江江笑笑說,“走吧。去吃飯了。”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於江江和鍾又青坐到了一處靠窗風景絕佳的位置吃飯。

    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孽緣。這裡除了能看到北都繁華的城景,還能從反光的玻璃裡,看到坐在不遠處的江一述。

    此刻的江一述與一個年輕的女孩坐在一起,對面是一對中年夫妻,這場面看著很奇怪,像是父母和女兒的男朋友見面一樣。

    於江江數次想要避開視線,可這地方實在避無可避,也沒法裝看不到。

    她相信鍾又青肯定也看到了,但鍾又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低頭專注看著菜單。

    “於小姐能吃辣嗎?”

    於江江還在看著江一述那一桌,心思不在此,鍾又青問了兩遍她都沒聽見。

    鍾又青終於無奈地闔上了菜單,對於江江說:“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

    於江江心裡有太多問號。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鍾又青一眼,最後說:“好。我帶你去點有特色的餐館吧。”

    兩人都拿起自己的包,準備離開。剛一起身,鍾又青就被撞了一下。

    於江江一抬眼。暗想真不好,怎麼這麼倒黴,撞到鍾又青的正是與江一述坐一起的女孩子。

    那女孩嘴裡連忙說著“對不起”,她滿臉歉意地抬頭,一看見鍾又青就不說話了。

    “姐姐……”那幾乎是本能的一聲呢喃。她眼眶瞬間就紅了,半晌反應過來,一直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這邊的動靜顯然已經驚動了江一述那一桌。那對中年夫妻也走了過來。

    鍾又青下意識地就要走。卻已經來不及。他們已經看見了她。

    那對夫妻中的中年女子看見鍾又青的那一刻眼裡已經湧上了眼淚。那男人趕緊安慰地摟住了自己的妻子。

    江一述是最後一個過來的。也是最後一個看見鍾又青的。

    餐廳精致的裝潢,璀璨的墜燈,以及零星的幾張餐桌此刻都似乎消失不見了。江一述和鍾又青隔著不遠的距離沈默對望著。

    江一述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鍾又青,怔忡地站在原地。幾秒後,他恢復了正常,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先對那對夫妻和那年輕女孩交待了兩句。隨即走到鍾又青身邊來。

    什麼都沒說,江一述想要拉著鍾又青出去,但鍾又青倔強地甩開了江一述的手。

    她眼底一片絕望的荒蕪,她仰著頭,用楚楚可憐的表情問江一述:“你不是說你出差嗎?”

    “對不起。”江一述說。

    鍾又青眼眶紅了紅。她看著江一述的眼睛裡除了愛,於江江幾乎找不出別的感情。

    她懦弱地對江一述說:“我原諒你。江一述,你不要對我解釋,我什麼都原諒你,所以你什麼都不要對我解釋。我們現在就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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