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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3:17

新婦休夫(洞房夜過後之二)作者:艾林

她打小就沒接觸過太多男人,因此從不知男人的疼寵為何物,
可眼前這個小哥不但興趣嗜好都和她相同,對她也萬分疼惜,
看到她赤足走在充滿泥濘的路上,他毫不遲疑地將她背起,
得知她拚死也要救治罹患惡瘡的老弱婦孺,
他沒有反對,反而大力支持,只要她承諾不讓自己受傷,
這些都讓她感動不已,心兒也怦怦直跳,看到他就臉紅,
依照她多年行醫的經驗,她診斷出自己──墜入愛河了!
可偏偏他們中間還有個從小就訂親的未婚夫,讓她好生煩惱,
因為不想違背自己的心,她決定和他私奔,
豈料他卻告訴她,自己就是她那從未謀面的未婚夫,
啊哈,這下皆大歡喜了,
只要她遵從他家的“以夫為天”祖訓,兩人就能白頭到老,
沒想到成親後,她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謊言,
以夫為天?等她寫好休夫狀,他就知道誰才是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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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3:31

序:Life of happiness

    新的一年到了,祝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財源廣進。

    呆林之前跟某亞聊天時,她說,學會拿起來很重要,學會放下也同樣重要,人生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哇,你說的是啞鈴吧。拿起來放下去拿起來放下去,身材練好了,Keepfit!”

    當呆林這樣叫出來的時候,就狠狠地被某亞瞪了……

    “你可不可以有點觀察力、領悟力?”

    很多時候,呆林會處在和別人雞同鴨講的狀態裡,不是我不想一下子就抓住事件的重點要領,是因為我需要些時間,就像某亞說的這句話,呆林在五、六天后才反應過來。

    “喔,原來某亞是這個意思。”那時呆林才恍然大悟,深入地瞭解這句話。

    老實說,理解後我覺得放下比拿起來更難。一件事、一個人、一段關係、一個笑容、一份信念,拿起來時,還未曾明白個中意味。不知道它代表著什麼,會帶來什麼,會留下什麼,只憑著命運的安排或是自己的努力,相逢於時間的洪流當中,可是,當到了不得不放下時,會有很多的不舍和感情,使人緊抓不放。

    說到這裡,就想到李安“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的那只老虎。

    它可能真的是老虎,也可能只是Pi心中恐懼的具象化,當Pi歷經千辛萬苦回到陸地上時,老虎頭也不回地走了。Pi嚎啕大哭,他捨不得老虎,是它促使他在海上保持清醒,照顧老虎的需求讓Pi的生命得到意義,甚至可以說老虎是他旅途中的前行力量和動力,可當他安全了,就到了老虎要離開的時候,那恐怖的力量,他再也不需要了,如果繼續帶著這股恐怖的力量前行,放不下的Pi將很難再回到世俗當中。

    放下,是割捨,也代表新的開始。

    新的一年,多努力少懷舊,也儘量不為過去的不開心而糾結,世界多麼美好!

    空氣多麼清新!

    邁開大步,努力向前。

    下面這段話是泰戈爾所寫,我送給自己,也送給大家,共勉之。

    讓我不祈求庇護,無懼地面對危險。讓我不求痛苦止息,有勇氣征服它。讓我不尋找人生戰場上的盟友,試著去發現自己的力量。讓我不渴求被拯救,有耐性贏得自身的自由。讓我不變成一個懦夫,能夠在成就中感受你的悲憫,在失敗中發現你手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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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3:46

楔子

    風景秀麗的商山上,山腰處築有一座雅致安寧的醫廬。時值午時,山中無風,嫋嫋炊煙自醫廬的屋頂煙囪緩緩升上天際。

    屋內,許久未相見的海音音與田春光促膝長談,一個穿著淡青色五福文繡的小男孩垮著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由屋中踱到天井。

    “霍家小公子。”天井裡的藥婆婆喚了他一聲。

    “藥婆婆。”十歲的霍嶽庭極不情願地靠了過去,稚氣的眼睛望向藥婆婆身邊那坐在竹簍裡的小女娃。

    越看,他的心情就越沈重。

    “我火房裡煎著草藥,你幫我看著瀲兒。”藥婆婆將竹簍移到小男孩腳邊,“我只去一小會。”

    他可不願看顧她,可藥婆婆轉身就走,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你好討厭!”他氣憤地蹲下身,朝小女娃低吼,“你好醜,哼,醜死了!我才不要娶你呢。”就在方才,他的終身大事被娘跟音音姨定下了。

    “唔、嗄?”還不太會說話的海瀲兒睜著小眼,看著眼前的大哥哥。

    “你只是音音姨從路邊撿來的小孩,我幹麼要娶你呀!娘為了跟音音姨親上加親,就要我娶你,我吃好大的虧。你又不像音音姨那麼美,你好黑、好瘦、好難看,是毛毛蟲!”他真的好氣。人生第一次被強迫,竟然是因為他的終身大事,好委屈喲。

    小女娃見他大聲,頓時玩心大起,她搖起手上的小銅鈴,流著口水直笑。

    “你還笑!”

    咚!海瀲兒手上的小銅鈴飛了出去,正巧打在霍嶽庭的額頭上。

    “好痛。你你你……你是故意的!”霍嶽庭氣得小臉通紅,“你是不是也要學我娘欺負爹那樣欺負我?我就知道,音音姨是娘的好姊妹,你是音音姨的小徒弟,肯定會串通一氣來欺負我!我才不要哩,爹讓娘欺負成那個樣子,我才不會像爹一樣呢。我在家,爺爺疼我、哥哥疼我、姑姑疼我、姑父也疼我,見到我的人沒有不疼我的,我才不要被你欺負!”他伸出食指,猛戳海瀲兒的腦袋。

    這是什麼?好白好香的樣子。海瀲兒拉過那個看起來很好吃的東西,亮出新生的一排潔白小牙,一口咬下。

    “啊!好痛,放開、放開,我叫你放開!我不娶你,你好凶、你好毒!嗚嗚嗚,你快放開。娘,救命啊!音音姨,救命啊!”不論他怎麼拔怎麼拉,海瀲兒就是不鬆口,小小的牙齒陷入粉嫩的皮肉裡,咬出深深的齒痕。

    “海、瀲、兒!我發誓,我絕對絕對不會娶你!我們走著瞧!”痛得半死的霍嶽庭眼底浮起兩泡淚水,狠狠的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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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4:01


    九月金秋時節,青睚堡裡一片祥和,自堡主夫人水芙蓉平安誕下千金之後,整個青睚堡都沈浸在幸福的歡樂氣氛當中。

    曲曲折折的長廊內,穿梭著的婢女僕人們也沾了主子的喜氣,個個衣著光鮮,眉開眼笑,步履輕快地忙活著。

    溫和的金色陽光懶懶地灑落在白玉雕成的瓊台玉閣上,一道斜斜的陽光落在議事廳的窗櫺。

    “最近成都分號拿回來的帳冊看著還算過得去,但夜雪傳回來消息,說成都農戶今年大豐收,米價微有鬆動,吳掌櫃卻沒有報上來,很有問題。”青睚堡堡主霍炎庭立在議事廳中央,與父親霍磊及二弟霍岳庭商議著生意上的要事,他想儘快處理完手邊的事,返回妻女身邊。他的妻子水芙蓉在紫溪城的河東大街開了一間小小的食肆,每日客似雲來,忙得不亦樂乎,稍有空閒,他定會去芙蓉坊等水芙蓉收攤,然後一同趕著馬車,欣賞山脊上的美麗景色,慢慢返回青睚堡。

    “哼,耍滑頭的!真是不知死活。我記得這吳興到成都分號也不過幾年吧?”老堡主霍磊五十開外,身強體壯,聲若洪鐘。透亮的陽光落在他未生華髮的烏首上,照出一片耀目的光澤,沒什麼皺紋的臉上精神矍鑠。

    近年來,堡中生意越做越大,分號遍佈大江南北,蒸蒸日上,收穫頗豐。當然,這也代表需要處理的事務也越來越多。往年,堡中生意有大兒子及二兒子合力坐鎮,無須他這個長輩操心,但他的春光妹怕累垮了兒子們,硬逼他這個只想陪夫人的老頭子站出來出一分力。

    親親娘子的話,是他從不違抗的聖旨,就算天塌下來,他都會依言行事。

    “爹,是整三年,吳興以前是河西分號的倉房主事人。爹跟大哥甭擔心,我去成都跑一趟。”人數眾多的家丁僕役都裝在霍嶽庭的腦子裡,他不用翻找任何資料,便能說出任何一個下人的出身、來歷、相貌。他不但腦筋好,長得也十分俊秀,溫文爾雅,堡內及紫溪城未嫁的姑娘們,無不將他當做未來夫君的首選人物。

    “岳庭,成都乃是青睚堡收購稻米的重地,氣候宜人,沃野千里,稻米質優價低,不容有任何亂子。”霍磊囑咐。

    “既然爹說了,我明早就起程。”

    “岳弟,成都是大宋屬地,帶霍光一起去,好有個照應。”嚴峻冷然的霍炎庭對弟弟格外愛護,當即將身邊的得力下屬出借給他。

    “大哥,無須擔心,我帶著夜雪及小七就行。”霍岳庭潔淨如玉的臉上帶著無害的笑意,爽朗的薄唇一勾,風雅無限。

    “好,那就這麼定了,早去早回。”霍磊放下茶盞,伸伸懶腰,總算結束一天的事務。

    “爹,大哥,今日風和日麗、秋高氣爽,明日我又將遠行,我們父子三人許久未去草場上騎馬喝酒,不如就今日吧,咱們好好地縱馬飲酒,散散心。”霍嶽庭期待地說道。

    “你跟你大哥去吧,你娘這會兒該想我了。”霍磊擺擺手,面露溫柔。

    “明明是你想娘了吧。”霍嶽庭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不怒而威的眼掃向兒子。

    “我說娘一定望眼欲穿,坐立難安地等著你回去陪她。爹快點去找娘吧!”霍嶽庭笑嘻嘻地推著霍磊出了議事廳,回頭對大哥道:“哥,我們倆去吧。”

    “我要去接芙蓉和辛桐,等你自成都回來再說吧。”霍炎庭說完這句話,也跟著他爹消失。

    俊秀的霍嶽庭站在廳中,感覺有一片片秋葉刮落在他身前,好生淒涼。他、又、被、拋、下、了。

    “二少爺,小的陪你騎馬縱酒好嗎?”見老堡主和堡主離去,極端崇拜霍嶽庭的小七慢慢移至主子身邊,討好的說道。

    “我霍家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從我懂事起,我爹就把娘寵上了天,娘做什麼事,爹都支持,哪怕當年娘趕他出門,他也不曾反抗,鎮日就只會黏著娘,他是爹耶!能不能撥點時間給我跟大哥?

    “再說我大哥,自從娶了嫂子,他整個人都變了,堡主的身分也丟一邊,整天紆尊降貴地來往河東大街接送芙蓉嫂子,有時芙蓉坊裡人手不夠,他還會幫忙販售吃食!堂堂一個大男人放下威嚴和架子,成天抱著女兒追在自己老婆屁股後面……噢,再這樣下去,我霍氏一門就要被有生意往來的商家譏笑、被各國皇族看笑話,到時候說我們是‘塞上妻奴’怎麼辦?”他真心為霍家多年的威名擔心。

    “二少爺,你說的話句句屬實,小的聽得心都痛了,哎,以後跟二少爺去各皇城拜望故交知已,多半會被人當笑談呀。”小七狗腿地附和。

    “算了算了,不說了,動身,去成都辦事。”也許去外面走走,他就不會這麼悶了。

    質地上好的淡藍錦衣迅速走出議事廳,踏上重重疊疊、雕樑畫棟的回廊。

    “岳兒!”

    半路上,去而複返的霍磊叫住二兒子。

    “爹?你想通了,想跟我去草場騎馬?”霍岳庭以為父親回心轉意,不由得喜出望外,要知道,他多喜歡跟父兄在一起騎馬聊天縱酒談笑呀。

    “不是,是我差點忘了你娘今早的囑咐。”霍磊拍拍自己的腦袋。

    “爹請講。”

    “你娘說中秋後,就準備幫你和瀲兒完婚。你大哥已經有媳婦和女兒,日子過得舒舒心心,不用大夥兒再替他操心了,眼下該把這幾年欠你的給補上,瀲兒也十八了,是時候了。”

    修長漂亮的手指暗暗握緊手上的扇子,霍嶽庭的笑容不覺加深。當年被咬傷的右手食指好似隱隱作痛起來,他永遠不會忘記,他被娘賣給海家的那一天,自己有多狼狽。

    “岳兒知道了,讓娘和爹勞心了。”為大哥分憂多年,他竟然差點忘了自己有婚約在身。霍嶽庭暗自叫苦,他真是辛苦太久,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忘了要好好處理,太大意了,早該把那個海瀲兒踢開才對。

    “嗯,那沒事了。喔,等等,我知道你不想成親,鎮日都在心底嘲笑我跟你大哥以妻為天,對恩恩愛愛的事嗤之以鼻,呵呵,我告訴你,如果這事讓你娘多費一分心,我這個做爹的就是扛也會把你扛進洞房,到時候別怪我五花大綁外加蒙汗藥伺候。知道了?”死小子,不要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在笑個什麼勁。

    “爹,兒子怎會讓你為難。”笑!比月光溫柔,比陽光溫和的笑容滲進晶亮的迷人眸子,不瞭解他的人,會以為他天性如這笑容般溫馴。

    “最好如你所言。我回春光院了,沒事別來煩我。”這小子不是一般的滑頭,他醜話可要說在前面,到時出了什麼岔子,他絕對站在親親春光妹那邊。

    “恭送爹。”霍嶽庭乖巧地拜別。

    “二少爺,你好像火冒三丈耶。”小七偷偷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對著笑容如朝陽般的主子道。只要二少爺笑得越燦爛,即表示他心中越憤怒。

    “爹跟大哥已經被娘和芙蓉嫂子吃得死死的了,僅存我這一枚霍家之光,娘也不容我繼續閃耀下去,她是要讓我霍家在以妻為天的大道上一路走到底嗎?”幽暗之色從他眼底閃過。

    海瀲兒那個毛毛蟲是娘強塞給他的對象,往後有娘給她撐腰,他還有太平日子可過嗎?他才不會坐以待斃。想起小時候初次相遇的不愉快,他越發抗拒這門婚事。

    沈吟半刻,他轉而對小七道:“去,收拾東西,把曇花先生的《尋墓記》帶上,記得帶最近才購得的那本,那可是曇花先生的最新力作。”風流儒雅的他平生愛喝珠蘭香片、愛讀曇花先生的書。

    “是,二少爺,小七這就去。”

    不出一個時辰,打點好行李的主僕兩人和馬夫駕著馬車離開青睚堡,一路向東南而行。

    小七在寬敞的馬車裡準備了吃食、熱茶和幾口木箱子,以便霍嶽庭處理事務和休息。

    上路沒多久,霍嶽庭翻開《尋墓記》,可他漂亮的眼睛卻沒有停留在字裡行間,而是一直盯著窗外的風景看。

    海瀲兒!想到這個名字,霍岳庭薄唇撇了撇。哼,等處理完吳興的事,他會親自前往商山醫廬偷回當年訂親信物,再將海瀲兒這個趁他忙家務事,偷偷長大的毛毛蟲丟到娘親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縱然那只毛毛蟲已經破繭為蝶,他也不會心慈手軟,記得當年明明是她咬他,娘竟然要他向海瀲兒道歉,這口氣他可咽不下去。

    二少爺在想什麼?好可怕喲。小七忐忑地伺候著。霍嶽庭臉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可他知道,二少爺只要安靜下來沈思,就代表有人要倒大楣了。

    “二少爺,您的甲邊有些老皮,小的給您磨磨。”

    霍嶽庭輕點頭,算是默許。

    小七討好地捧過主子那一隻好似上等工匠用玉石雕琢出來的美手,精心打理起來。小七看著那骨肉勻稱白淨又修長有力的手,無限崇拜,打磨起指甲,也不由得心生敬畏和仰慕。

    他專注著做事,沒察覺到霍嶽庭若有所思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側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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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4:20


    霍嶽庭緩緩收回手。

    “小七。”

    “二少爺?”

    “就由你去會會吳興那個老傢夥吧。”他心底已有計劃。

    “什麼”

    “別把嘴張這麼大,以前那個提著關刀,橫行十六鄉的少年哪去了?本少爺信得過你。”霍嶽庭笑得眼角差點流出蜜來。

    “二少爺!小的、小的……怕壞了二少爺的大事。”小七拚命搖頭。二少爺又在玩他了,嗚。

    “來來來,讓本少爺把你扮成我的樣子。你不是常常跟著我出外辦差嗎?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霍嶽庭偏頭掃了一眼馬車內部,找到自己外出必備的小木箱子。

    修長好看的手拾起箱中的藥水和人皮面具,幾下功夫,長相平凡的小七成了另外一個風姿俊雅的霍嶽庭。

    面對自己的傑作,霍岳庭滿意地點點頭。這易容的功夫,他從十二歲就開始研習,經過十幾年的修行,至今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快將我的金冠、扇子拿去,再穿上我的錦袍,路上的這幾天,小七要好好學習我的每一個動作。明白嗎?”

    “小……小的明白。”

    十日之後,疾行的氣派馬車來到成都城門口。從車上走下來一位翩翩俊公子和一位身材頎長的布衣男子。

    兩人在城門口話別後,布衣男子——霍嶽庭轉入城外村莊四處探訪,時不時還到熱情的農戶家話家常。

    一天半的功夫,他已打聽出成都今年豐收稻米之約略產量、往來客商的多寡及霍家米行私下動靜。這一趟下來,他還順便跟幾位村長攀上交情,方便日後生意上的往來。

    仔細打聽之下,霍嶽庭心中有了計較,今年蜀中風調雨順,稻米豐收,每石米的購入價不過四百文錢,吳興竟敢胡亂上報到八百文,他以為青睚堡遠在邊塞,就能任他為所欲為?

    此次深入鄉鄰,他還證實了一個傳言,吳興把妹妹嫁給成都縣令做小妾後,他成為縣衙的常客,以此看來,他極有可能借助大宋官員之力來吞掉青睚堡的產業。

    以為有大宋官員撐腰,青睚堡就會忍氣吞聲?哈!霍嶽庭一臉諷笑。總是有人不自量力,想挑戰青睚堡的威嚴。

    讓小七去吳興面前打草驚蛇吧,他坐等收網。

    在無人之處,他打了一個響指,一道黑影迅速出現在他身後。

    “夜雪,帶著夜照保護好小七,吳興若有大動作,即刻來通知我。”

    “是!”接到指令,夜雪迅速消失。

    霍嶽庭不喜歡大排場,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探子及部下都習慣隱身,待他有事時才會喚他們現身。

    俊眼望著四周宜人的蜀中景色,霍嶽庭忽地好想喝他最喜歡的珠蘭香片,可所有香片都留給了小七,他只能到城裡再另外購買一些。

    也好,聽娘說過,成都竹本堂的珠蘭香片最頂級,正好他閑來無事,進城走走也好。

    打定主意的他,就這樣進了城,他很快找到名聞遐邇的竹本堂。

    “客官,打算要買什麼好茶?還是要些好的茶點?”

    “珠蘭香片有嗎?”他掃了一眼充滿茶香的竹本堂,慢慢開口。

    即便一身布衣素裳也難掩霍岳庭高雅的氣度,茶鋪裡往來的大閨女、小媳婦,都偷拿眼角窺探他,還有的往他站定的方向移動。

    對於周遭女子們的臉紅心跳,霍嶽庭見怪不怪、處變不驚的面色如常。

    掌櫃回身揭開木架上的一個石甕,安時一股沁人心脾、淡雅幽香的味道飄散出來,盈滿清香茶葉味道的茶鋪頓時有了別樣氣氛,柔美、飽滿的香味,醉了人們的魂兒。

    “客官,你需要多少?”瞧了一眼甕內,掌櫃回身問道。

    “你還有多少?”

    “半斤,再多便沒了。”

    “勞煩掌櫃都包起來吧。”霍嶽庭拿出一錠銀子,大方地放在櫃檯上。

    “好的!小二,替這位客官包上珠蘭香片。”

    店小二手腳俐落地舀出茶葉,放在鋪好的茶紙上,正包著茶,一位姑娘邁過門檻進到店裡,還未站定便直接開口,“掌櫃的,老規矩,珠蘭香片一斤。”

    “姑娘,實在抱歉,這一整年的珠蘭香片已告罄。”

    “什麼”那名姑娘吃了一驚,平凡的月餅臉微皺。

    “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嗎?”

    “真的沒有了,最後半斤被這位客官買走了。”掌櫃指了指霍嶽庭。

    這時,海瀲兒才偏過頭來,瞧了瞧面目清秀、身材文弱的霍嶽庭,黑白分明的眼睛最後死死地盯著他從店小二手裡接過的茶包。

    “那個……”她向前移了幾步。

    “我不會讓給你的。”霍嶽庭半開玩笑的把茶葉藏到身後。

    可能是被他有些誇張的舉動感染,海瀲兒哈哈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她看上去十六、七歲,笑容像六歲孩童般稚氣,令人覺得十分可愛。

    看著她的笑臉,霍嶽庭不自覺地也跟著笑了。

    “小哥,這茶今日若讓我全買到,我也不會讓給你的。”盯著霍嶽庭柔和的俊顏,海瀲兒笑得很開心。他比她高出一顆頭,站近之後,她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你也愛喝珠蘭香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塞北的人愛喝磚茶,南方的人愛喝新鮮炒制的綠茶,只有很少的人才欣賞珠蘭香片。”

    “是呀,磚茶味厚而無香,綠茶新芽香甜而味淡,唯有珠蘭香片,味美形美,香氣濃厚。”

    “小哥,你真的好眼光,這家竹本堂的珠蘭香片,可謂蜀中之珍,我不但買來自己喝,還送給身邊的人喝。”每一年她都會送一些給師傅、春光姨和上官攸攸。

    “嗯,珠蘭香氣與茶香並重,又不失花的鮮靈和茶的香醇,的確很好,我曾到江南買過意蘭齋的珠蘭香片,結果他們將花香做得極淡,簡直失了珠蘭的本質。”遇到志趣相投的人,霍嶽庭話變得多了起來,胸中有份愉悅。

    “你說的那家我有去過,我偶爾會去江南購些藥材,有一次路過意蘭齋,試了試他們的香片,怎麼說呢,他們用的珠蘭不是當季新摘的,這香片必須用當季新發出來的鮮花與最好的綠茶一起悶制才行,連最後揀出殘花也是門功夫,若是殘花除不乾淨,花兒爛在茶裡,一罐好茶也就糟蹋了。”海瀲兒笑著說。

    她又笑了。

    雖然長相平凡,但她帶笑的眸子和薄薄的芳唇甚是可愛,整個人朝氣蓬勃、毫不造作,那出眾的笑顏勝過無數傾國佳人。

    “制香片是種功夫,沏茶也是種功夫,水太熱,珠蘭的香氣就會極快散失。”

    “說的對極了。水沸之後,稍涼再沖最佳。”

    兩人交談輕鬆而自然。談話間,霍嶽庭留意到對方的裝扮,她身著滾銀邊的桃紅窄袖褙子,下身著淺桃紅湘妃裙,頭上系著一條與衣同色的發帶,披散開的黑髮如夜中輕雲。小小的發帶在她小腦袋瓜的左側盤了一個小髻,小髻上唯一的點綴是被頭髮擋住些許的小金環,上頭還有像鱗片一般的紋路。

    站在她身邊,霍嶽庭感受到她的愉悅。

    “取山泉水最好。”他看著她,嗓音不自覺的放柔。

    “小哥可不知道,青城山的道觀裡,有一眼泉水最適合珠蘭香片。我用過河水、井水、無根水來煮過此茶,可都比不上那兒的一眼泉沏出來的好。”

    她覺得這位小哥的眼睛好像一泓清泉呀,無害、清冽、親切,只是黑眸中隱隱轉著她讀不懂的秘密。

    交流得熱絡的兩人越說越投機,一邊走一邊聊,雙雙離開茶鋪,來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那眼泉在哪裡?”青城山上的道觀可多了,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間。

    海瀲兒眼露淘氣地瞥了瞥霍嶽庭手裡的茶包,揚揚眉,好似在說“想知道就拿茶來換水”。

    “我是不會拿珠蘭香片跟你換泉水的,失禮事小,失茶事大。”霍嶽庭連忙死死的抱住茶包,擠擠眼睛配合她的頑皮。

    “哈哈哈,你好有意思喲。”海瀲兒哈哈大笑,輕輕一個眼神,他就明白她的意思哩!真是個機靈的小哥。

    這姑娘好可愛,還愛喝他喜歡的茶,思及這些,霍嶽庭心裡更與她親近些。

    精神上能與他有所共鳴的女子,他還沒有碰到過,但凡有女子接近他,不是說些他不感興趣的話,要不就是想用熏香熏死他。能碰見這個自然又清爽的小姑娘,猶如吃過太油太膩的東西後飲下一口清茶,舒心暢快。

    “好了,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一步,這包茶你一定要好好煮,可別煮壞了。明年我一定會比你先到,嘻嘻,到時你可別怪我買光所有存貨。”

    看來春光姨要她買珠蘭香片的事沒法辦成了,改天她得寫信好好給春光姨賠罪,眼下只好先去辦另外一件事,接著只要再為師傅購齊戰場上要用的草藥,她便可以去上官山莊找上官攸攸玩,下月初再回商山醫廬。

    “我視它如珍寶,煮不壞的。”霍炎庭沈默了一下,又道:“而且,我想我絕對會占得先機。”霍嶽庭已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明年這茶還未擺到攤上,就會被他私下訂購。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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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4:37


    三日後的辰時二刻,海瀲兒獨自一人出了城,往城外一個名叫龍泉的小山村而去。

    她這次是要去拜訪住在龍泉村的農戶們,此地的農戶不光耕地種田,農閒時也常去山林裡採摘草藥。

    有時候直接從農戶手上買到的草藥,會比藥商那裡便宜一些,若是運氣好,她還能購得稀有的藥材,所以每次來到成都,她一定會擇一天至龍泉轉轉。

    “張嬸,有好藥留給我嗎?”

    “喲!是老麥大叔,又有好藥給我呀?”

    進了村子,海瀲兒馬不停蹄地在各家各戶轉來轉去,她自然熱情,開價公道,當地採摘草藥的農戶們頗喜歡與她往來,才過午時,海瀲兒不但收到便宜品質又好的草藥,還在熱情的農戶家裡用了午膳。

    “姑娘呀,這麼多草藥,你也甭費心了,明日我讓我家小狗子給你送到客棧。”村裡的大叔看小姑娘一人在外,總對她格外照顧。

    “多謝大叔,我正好還要去別的村子,太謝謝了。”

    離開了龍泉村,海瀲兒抬頭看了看天空,幾滴冰涼的雨水正巧落在她的鼻尖上。

    “看來快下雨了。”

    天際陰沈沈的,濃雲如鉛,海瀲兒看著這樣的天色,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前往下一個村子的途中,她經過一座破舊的山神廟,看見一名衣衫襤褸、面色灰敗的老頭兒帶著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姑娘坐在廟外。

    “爺爺……我走不動了,嗚嗚嗚。”

    “爺爺背不動你呀。”頭髮灰白的老頭哭喪著臉,對小孫女說著,“就快要下雨了,再忍忍好嗎?只要走過龍泉村,再走十裡地,就到你姨父家了。”

    “嗚嗚嗚,我的腿好痛,嗚嗚,爺爺,小絲走不動。”哭到氣息不順,小姑娘猛烈咳嗽起來。

    本已走過山神廟的海瀲兒聽見這席話踅了回來,她看了看小姑娘的腿,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她髒髒的褲管上有一片濡濕的水漬,一雙沾滿汙泥的赤腳佈滿傷口。

    這不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姑娘該有的腳。

    海瀲兒心頭一痛,上前微微施禮,“這位爺爺,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她的腿?”

    “你是……”

    “我是大夫。”她從袖裡拿出伏羲針。

    “可以幫小姑娘看看腿疾。”

    “可我們沒有銀子。”他們祖孫倆這趟是去親戚家要飯的,哪裡有錢做診金?阮囊羞澀的爺爺垂下頭來。

    “不礙事。”海瀲兒蹲下,用可愛的笑容安撫住小姑娘,瘦小的雙手也沒閑著,很快卷起了她的褲管,就見傷口流著黃膿,令人怵目驚心。

    情況不太好呀。

    “小大夫,這個……”

    此時雨已滴滴答答的下了起來,海瀲兒只好讓老爺爺先把孫女帶進破廟裡頭。

    在破廟裡,海瀲兒幫小姑娘的腿肚除膿液和腐肉,抹上膏藥,最後將傷口包紮好。

    “爺爺,肚子……好餓。”腳不痛了,小姑娘開始感覺到饑餓。

    老爺爺看了看轉小的雨勢道:“小絲呀,你還痛嗎?若不痛,我們就上路,到了你姨父家就有吃的了。”

    姑娘想了想,看著也餓得厲害的爺爺,堅強地站起來,“爺爺,這位姊姊包好了我的傷,腿沒那麼痛了,我跟你去姨父家。”

    “小大夫,今日真是感謝你呀,我家遭了災,實在沒什麼能報答你的……”

    “老爺爺,你快別這麼說,這些銀兩你拿著,給小絲妹妹買身新衣,再添些吃的。”海瀲兒掏出荷包,把今日帶出來的銀子都送給了他們。

    “這怎麼使得?”祖孫兩人一起推辭。

    推來推去,最後兩人也沒有抵得住海瀲兒的堅持,只得含淚收下銀子,連連道謝。

    “小絲妹妹,你腳上有傷,穿我的鞋子吧。”海瀲兒看到小姑娘的赤足,連忙把自己的鞋給了她。

    “姊姊,我穿了你的鞋,你要怎麼回家?”

    “哈哈,別擔心,我家就在這附近,很快就能到家,你放心的穿我的鞋吧,沒問題。”海瀲兒拿著鞋給小姑娘套上,發現鞋太大了,又脫下襪子塞在鞋裡。

    “雖然大了點,你先暫時穿著吧,到了村子裡再讓爺爺給你買新的。快走吧,再不走,天該黑了。”

    送走滿懷感激的祖孫倆,海瀲兒提提布裙,也步出山神廟邁步朝大路走去,只要在大路上攔下一輛入城的馬車,她就能很快回到客棧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走了好久,就是沒看見一輛車。

    天色陰暗,雨水冰冷,偶爾與她擦身而過的路人,都以驚異的眼神睇視她的赤足,根本無意助她脫困。

    “哎,原來不穿鞋這麼難受。”官道上細碎的小石子磨痛她的腳底,泥濘的道路,幾乎讓她每走一步都有跌倒的危險。

    海瀲兒拖著步子,艱難地在雨裡走著,突地一個重心不穩,瘦弱的身子撲倒在地,泥水四濺。

    “怎麼辦?”望著越來越暗的天色,海瀲兒心裡越發的無助。

    如果天黑了,就更找不到馬車進城了,再過一會兒城門關上,身無分文的她就要在野外一身濕漉地過一宿。

    想一想都覺得好可怕。

    就在這時,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

    “咦?月餅臉姑娘?”

    “小哥?”

    淺灰布袍罩著的挺拔身子漸漸走近,拿著一把油紙傘的霍嶽庭出現在海瀲兒身後。

    “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他驚訝。

    “我……呵呵。”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粉頰,忘了自己滿手是泥。

    見她把自己抹成花臉貓,霍嶽庭不覺笑了。

    每次碰到這個小傢夥,他的心情都會格外的好。

    “小哥,能幫幫我嗎?我想快點回到城裡,再過半個時辰,城門就要關了。”

    霍嶽庭轉了轉手裡的傘,瞄了一眼越來越暗的天色,“告訴我那眼泉水的準確位置,我就帶你回城。”

    “那眼可泡珠蘭香片的泉水,已經……枯竭半年了。”提到這個海瀲兒有點心虛,又不自覺地用手燒臉。

    那張小臉更花了。

    “泉水沒了你還拿出來說嘴,這不是讓人多份遺憾嗎?”他不滿地哼道。

    “你我有同好,同我一起遺憾一下也不錯呀,嘻嘻。”即使滿面汙泥,也掩不住她淡淡的笑。她的笑,猶如梅蕊上的一點雪、竹葉尖上的一滴露,自然、清爽、無邪。

    看著她的笑臉,霍嶽庭心中微微一突。

    “看在同好的分上,幫你一把。”他伸出手,扶起泥人似的海瀲兒,“嗯力你的鞋呢?”

    “我……我送人了。”她尷尬的說。

    “你打算就這樣赤著腳走回去?”霍嶽庭皺起眉,不贊同地看著她。

    “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霍嶽庭沈默地看著她,半晌,他把手裡的傘交給了她,“拿好。”接著他轉過身,蹲下來將平順挺拔的背對著她,“上來。”

    “這……”他要背她?海瀲兒忽地覺得萬分感動。

    “要是再不快點,我們倆都入不了城。我今日是去山中的村子拜訪村長,並沒有外宿的準備。”

    沒有太多掙扎,海瀲兒撐著傘,爬上霍嶽庭的背。

    確定她不會跌下來,霍嶽庭邁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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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4:55


    好暖和。濕透的海瀲兒感覺到溫暖的體溫,鼻頭有些酸。

    她沒有爹,也還沒有丈夫,有記憶以來,被男子背還是第一次。越過他寬闊的肩,她能看得好遠,感覺到被人呵護。

    雨還在下,天也快黑了,四周幽暗一片,可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覺得十分安心。

    “為什麼要送走自己的鞋子?”霍嶽庭有些好奇的問。

    “我路過龍泉村外的山神廟,看到一個小姑娘,她好可憐,聽說有兩天沒吃東西了,她不但腳受傷,而且還沒有鞋子穿。你知道嗎?一個才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腳卻如同一位老婦般粗糙,我不忍心,聽她爺爺說,他們還要光著腳走十裡去討飯,所以把自己的鞋子給了她,我不後悔,我肚子飽飽,客棧裡也還有銀兩,腳上也沒傷,那個孩子比我更需要鞋子。”海瀲兒說得認真。

    “寧願自己吃苦也要照顧別人?”霍嶽庭問。

    “這也不算苦呀,一會入了城,我有暖暖的被窩,有給我送吃食的店小二,好著哩,哈哈。”

    聽她樂觀爽朗的笑,霍嶽庭開始欣賞她傻傻的善良。月餅臉姑娘既有趣又不失可愛,是個不錯的人。

    “你扶好喲,我要開始跑了,得在城門關上之前沖進城。”說著便邁開大步跑了起來。

    “好!哇,你跑好快,小哥好厲害。”

    夜雨裡,傳來兩個人爽朗的笑聲。

    在霍嶽庭的努力下,兩人很順利地通過了即將關閉的城門,到達城中。

    “哇!小哥,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入了城,海瀲兒歡喜地跳下霍嶽庭的背,手舞足蹈地跳起來。

    “我……我……我快累死了。”霍嶽庭假裝氣喘如牛,坐地不起。

    “小哥,小哥,你還不能累死,我要請你用晚膳。”海瀲兒一聽,立刻上前搖他手臂。

    “那我要吃清蒸鱸魚、叫化雞、富貴肘、風乾牛肉。”聽到有吃的,方才還累到不行的人馬上眼睛閃亮。

    “好,我這就回客棧拿銀票,你在竹本堂門口等我好了。”城裡的青石被雨水洗得乾淨,她赤足站在其上,腳沒有方才那麼難受了。

    “等會兒。”霍嶽庭拉住就要跑走的小身子。

    “怎麼了?”

    海瀲兒回身,只見他半跪下來,拿出一條大汗巾撕成了兩半,分別為她包起兩隻小小的玉足。

    “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把她兩隻小腳包裹成小粽子,霍嶽庭才挺直沾了泥水的背脊。

    海瀲兒低頭看看自己被包起來的腳,又看看霍嶽庭,例開嘴、露出可愛的貝齒,幸福地笑了。

    “小哥你真好。”他照顧人真是周到。

    “快去拿錢,順便洗去汙泥再去竹本堂,我也可以趁這個時候回住處換身衣裳。”霍嶽庭摸了摸她的頭。

    “好,小哥回頭見。”

    兩人各自回到客棧,半個時辰後,又再次在竹本堂前會合。他們倆找了一個小飯鋪,一邊吃一邊聊,好不盡興。

    “小哥,我以後都叫你小哥好了。我想你身邊的人應該都不會這樣叫你吧,哈哈,只有我叫你小哥,專屬的叫法,嗯,就這樣說定了。”

    “哈哈,有意思,那月餅妹就是專屬於我的叫法。”

    “月餅?你叫我月餅?”

    “你不像月餅嗎?這張臉再摔幾次,就更加扁了。”

    “你又開人家玩笑。我不要叫月餅妹!人家的臉是圓了點,但哪有扁扁的。”

    “月餅妹!”

    “我才不是。”

    玩玩鬧鬧,最終,海瀲兒也沒逃脫被叫月餅妹的宿命。

    一頓飯下來,兩人都發現,彼此都要到城外的小山村辦事,於是海瀲兒非常高興地決定,以後每日早晨都在城門口碰頭,然後一起到城外辦事兼遊玩。

    而在吳興還沒動作前,想遊覽蜀中風景的霍岳庭欣然同意。

    自那一天起,各處的小村子裡都能看見海瀲兒和霍岳庭的身影,天氣好時,他們忙完各自的事務,會在浣花溪邊欣賞水中的落花,可是每次賞玩了一會,兩人就開始打起水仗來,遠處都能聽到兩個人開心的笑聲。

    有的時候秋雨綿綿,兩個人會一起在茂密的竹林下,聽著細雨飄落的聲音,聊著他們都很喜愛的吃食,評論著成都城內最值得一嘗的好茶,更多的時候,兩人會在鄉間品嘗各種美味的蔬果和酒菜。

    每一天的相攜遊歷都充滿了快樂,變成兩人永志不忘的美好回憶。

    這一天,他們兩人照樣按時出現在約定的地點,這半個多月以來,兩人天天相約於城門前,誰都不曾失約或是遲到。

    “嘻嘻!小哥,今天不去村子了,我要去辦別的事。你知道青羊宮旁的書廠街該怎麼走嗎?”今日早晨,客棧的洗衣婦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她便決定今日不再出城,她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從此地一直往西便是。”

    “太好了!”

    “去書廠街做什麼?”霍嶽庭邁步,追著匆匆往前的桃紅色背影問道。

    小七那邊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他也樂得清閒,而身邊天天跟著一個能讓他非常愉快的月餅妹,他更加希望這段清閒的日子能再長一些。

    “呵呵。”海瀲兒露出賊賊的笑容,“我要去搶我最愛看的話本。你不知道吧,我那家客棧的洗衣婦的二姑的三兒子在書廠街的店鋪幹活,我特地拜託她幫我打探消息,嘻嘻,今天終於被我等到了。”

    “果然是小姑娘,就愛看些脂粉姻緣的小話本。”霍嶽庭歪嘴揶揄道。

    “臭小哥,你別瞎說,人家只愛看曇花先生的書,聽過曇花先生嗎?他的《尋墓記》好評如潮啊!”

    “曇花先生?”不會吧,這小傢夥與他愛看同樣的書?驚喜的火花閃過霍嶽庭眼中。

    “不妨告訴你,我聽到消息,《尋墓記》第七冊已被書廠街的卞家印坊趕制出來了,哈哈,在消息沒走漏前,我要先去搶一本,先睹為快,看看被狐狸勾去墓穴的小主子有沒有醒過來。”她不是第一次住那家客棧了,跟店小二和老婆子們有些交情,打聽消息來也頗為方便。

    正說著的海瀲兒突然一頓。嗯?小哥的眼睛為啥一下子變得亮晶晶,臉上還有著興奮之色?難道……難道小哥也愛看曇花先生的書?!

    “你……是不是也愛看曇花先生的書?”海瀲兒小心翼翼地問。

    這時,霍嶽庭做出即將狂奔的樣子,方向正是書廠街。

    海瀲兒心頭一緊……“你不可以和我搶……小哥!”

    曇花先生的擁戴著,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彼此間最瞭解對方的瘋狂。在他們心中,一本書簡直比一錠金子寶貴,因此只要有新書問世,必會引來爭搶。

    一看小哥就是同道中人,那要搶書的架式半分不假。

    海瀲兒趕忙往前跑,在街道上攔住一輛馬車,不由分說就爬上去。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趕馬車的中年漢子傻眼。

    “大叔,我、我、我有急事,幫我走一趟書廠街。”海瀲兒從懷裡拿出一串銅錢,塞進漢子手中。

    霍嶽庭定住身形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淡笑。他方才只是做做樣子,竟然就唬住這天真的丫頭,真是太好玩了。

    這一邊,趕車的大漢滿臉為難,“姑娘,我不知道書廠街在哪裡呀。”

    “一路往西,快,讓馬兒跑起來。”

    大漢沒辦法,只好照著海瀲兒的話做,身沾泥巴的小馬兒嘶叫一聲,絕塵而去。

    她回身對著仍在原地不動的霍嶽庭扮出一個鬼臉,再對他揮了揮手,意思是明日再見。

    為什麼跟她在一起,每天就這麼開心呢?霍嶽庭大悅,歡快的笑聲差點逸出薄唇。不過,想跟他搶書?門都沒有。

    消失在遠處的海瀲兒沒有看見,那一襲灰衣輕輕一躍便飛身上了屋頂,幾個起落間已抄近道直奔書廠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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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5:13


    書廠街上,林立的小攤、店鋪前前後後都堆疊著各式書冊,狹窄的街道上懸掛著式樣繁多的招牌。馬車剛來到書廠街的北口,還未停穩,海瀲兒就風風火火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直沖街底的卞家印坊。

    卞家印坊外早已人山人海,眾多愛書之人擠成一堆搶起書來。

    “你讓開!”

    “放手”

    “這本是我的書!”

    “是我的是我的!”

    有人的布鞋被擠掉了,有人的頭發散了,有人一邊叫一邊哭。好多大姑娘擠在人群裡,被成山的人們擠得只能露出一個粉臀兒。

    得到消息的人還真是不少呀。

    “被人捷足先登,好氣。”海瀲兒一握拳一咬牙,拿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沖進搶書的人潮,頗有誓在必得的狠勁。

    用足力氣,她強擠開一個壯漢,躲過一隻粉色繡鞋,再繞過一個胖子,終於來到堆著書冊的木板前。

    木板上只剩下四本書冊,海瀲兒懷著激動、歡樂、驚喜的心情伸出手,結果手甫伸到木板上,那四本書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消失在她的面前。

    “不要搶我的書啊!”她急得大喊大叫,根本沒有人在意她的喊聲。

    沒有了,那帶著油墨香氣的書沒有了,那精彩絕倫的故事離她而去了,嗚嗚嗚,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啊。

    “嗚嗚嗚,我要看書,爹,快替人家搶一本嘛。”沒搶到書的人很多,有人見書沒了,竟然放聲大哭。

    “老闆,怎麼辦呀,書都沒了。”卞家印坊的夥計苦著臉道。

    “把地上的銅錢掃一掃,書肆要的量不足,今日再補印。”老闆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銅錢和被人硬塞在手裡的銀兩,轉頭向所有人道:“各位請回吧,印坊內已沒有《尋墓記》了,被你們這一鬧,我這還得向各書肆的老闆交代呢。”

    聽到老闆的言詞,海瀲兒沒有精神地退離人潮,最後在卞家印坊的對街站定,她拉長著臉,生起自己的氣來。

    “好慘,沒有搶到愛看的書,好難過喲。”

    桃紅色的發帶一抖,小腦袋瓜兒一偏,她睇見一抹帶著頑皮的笑。

    “看看這是什麼。”霍嶽庭揚揚手,把手裡的《尋墓記》第七冊抖得書本紙張劈咱響。

    好想打掉他那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小哥好壞心!海瀲兒心裡這麼想著,可是轉眸對上《尋墓記》,她臉上堆滿諂媚的笑。

    “第七冊!”

    “這本是我的,不會給你喲。”

    “小哥行行好,讓我先看好不好,你借給我,明天一大早我一定會登門將書冊奉還。”

    “不信。”她若拿到書,一定跑得比兔子還快,那一臉賊笑,不是個聰明人也能瞧出端倪呀。

    “小哥,你一看就是大好人,不會拒絕我對不對?”她拼命眨眼,展現真誠。

    “用這麼一句奉承話就想打發我嗎?”霍嶽庭俊眉微挑。

    “小哥,你生得豐神秀雅,放眼望去,整個成都能俊過你的人只有道觀裡的神仙,而且小哥不但長得俏,連頭腦都很好,懂得欣賞《尋墓記》這樣的好書!但凡欣賞此書、收藏此書的人都格調高雅、品味非凡。

    “再來說體力吧,剛剛跟人拼搶書冊,你竟能全身而退,袍無半點髒汙,發無一絲淩亂,真令人佩服,多少來往的販夫走卒都為你的光輝臣服。”海瀲兒把能記得的馬屁通通搬出來了,這些話還是她看其他雜書學來的呢。

    “哈哈哈,不錯,挺中聽的。”

    “那書能給我了吧?”

    “這本不能給你。”他很認真的把書收進懷裡。

    “臭小哥,你好壞心眼,你言而無信,怎麼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你竟拿我這樣一個可憐的小姑娘當猴耍。”吼,好氣人!

    “嘖嘖嘖,我好心好意給某人多搶了一本書,她竟然翻臉無情,非要霸佔屬於我的書冊,哎,難道我在她心中就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嗎?”霍嶽庭假意歎氣,如玉雕琢的手從腰後抽出另外一本嶄新的《尋墓記》,直接塞進海瀲兒的手裡。

    “什麼?你你你搶到了兩本?!”捧著屬於自己的那本《尋墓記》,海瀲兒頓時欣喜若狂。

    下一刻,她抬頭看向高出自己一顆頭的霍嶽庭,心底湧出崇拜、高興、敬仰的情緒。

    “小哥,你真的好厲害。”在由衷的讚歎聲中,那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那一雙含笑可親的俊眼,就這樣闖進海瀲兒的心底,從此住下了。

    注視著他的身影,她的心莫名的鼓噪起來。還記得那一場雨,一身汙泥的她伏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傳來的體溫和溫柔。

    是呀,這十幾天來,每個分開的夜晚,她總會不經意地想到小哥,心思凝在他身上,想著盼著第二天的相聚。

    相處的點滴不住地在胸口湧動,小小的心兒就此脫序,重重地撞在心上,她的臉也隨之染上紅霞,崇拜之情漸漸變成一種陌生又高漲的情愫。

    俊眼一揚,霍嶽庭心底暗歎,這個傻姑娘,好天真呀,她不知道該隱藏一下自己的情緒嗎?她那崇拜的眼神,自然可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害他都有一點心跳加速了。

    “咳咳,書你拿到了,我們找個地方一起看書可好?”他尷尬地移開視線,趕忙轉移話題。

    “就在這裡吧,我要看書嘍。”實在等不及,也不管路旁石階有多涼,海瀲兒一屁股坐了下來,小腿一盤,一頭栽進故事裡。

    怎麼就坐下來了?蜀中秋意已深,石階冰冷,染上風寒怎麼辦?霍嶽庭不由得心生憐惜。

    “我在前面的茶館占了位置,有熱茶糕點可用,別坐在這裡看了。”

    海瀲兒一目十行,壓根沒功夫回話。

    他歎了口氣,優雅好看的手拎起她的後領,拖著她來到不遠處的茶館。

    “客官你來了,雅座給你留著呢,茶涼了,我給你沏上一壺新的了。”店小二熱情地招呼著。

    “嗯。”霍岳庭頷首為謝,賞了店小二一串銅錢,挺拔瀟灑的身姿,拉著海瀲兒入了座。

    “小哥。”好不容易從書裡抬起頭來的海瀲兒,問了方才她忘記問的問題,“你是怎樣搶到兩本書的,甚至還有時間到這喝茶?”

    “那些書還未移至印坊鋪外的木板上時,我便已經拿到兩冊,根本不用與其他人近身爭搶,先下手為強嘛。”

    “你好了不起!”海瀲兒的眼裡又閃出強烈的崇拜和情愫。

    越跟小哥相處,越是被他吸引,十幾天來,他們在村裡遊玩、打鬧,一起爭搶村民送的餐點,彼此暢談共同的喜好,都令她的心越來越向他靠近。

    “喝口熱茶再看書。”霍嶽庭莞爾一笑,招呼她飲茶,“再吃點糕點,剛才你也消耗了不少體力,先暖暖身子。”他文質彬彬,溫柔體貼。

    用店家準備的小銅盆淨完手,他抹幹手上的水,執起一塊香糕送到海瀲兒的碟子裡,催道:“別為了看書餓肚子。”

    小口輕咬下,海瀲兒分神地想,小哥是她見過最講究的一個人,不管在任何條件之下,他絕不會讓自己吃苦,也讓跟著他的人舒舒服服,有好吃好喝的,而現在她就是那個被照顧得舒舒服服的人。

    趁著霍嶽庭埋首書冊的時候,她小巧卻晶亮的眼睛再一次深深地看著他。

    他舉手投足都流露出溫文爾雅的氣質,喝茶、翻書,甚至看到有趣處輕輕搖動的手,無一不強烈吸引著她,而且他的笑容上一刻還很溫柔,下一刻就染上魅惑的邪氣,讓人臉紅心跳,此時的他跟平時判若兩人,令人不由自主沈醉其中。

    以前那些話本上所說的翩翩佳公子就是他這個樣子吧?不,他應該比書裡的人物更好看、更加難以琢磨。她篤定地暗想。

    “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麼?”霍嶽庭拍拍自己的臉,對著海瀲兒一笑。

    “沒有啦,只是剛才有好大一隻蚊子停在你臉上,不過已經飛走了。看書。”

    她不好意思地搖頭,甩掉那些胡思亂想,重新回歸到《尋墓記》裡的情節。

    《尋墓記》是時下流行的精怪話本,主角萬鐘雙眼天生能看見妖魔鬼怪,由於他的一次失誤,導致他的父親被妖怪捉入軒轅墳內受盡折磨,故事從萬鐘救父開始,情節引人入勝,迷倒大宋內外許多讀者。

    書看到一半,有人忍不住哇哇叫起來。

    “曇花先生太討厭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寫?!”海瀲兒將書拍在檜木桌上,紅著兩頰說道。

    “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呀,曇花先生果然要這麼寫。這個小老頭又想賺大家的淚水了。”半個時辰前已經閱完整本書的霍嶽庭幽幽地喝著茶。

    此時天色將暗,茶館外的粉紙燈籠點了起來,秋風襲來,燈影忽明忽暗。

    “小哥,你說曇花先生過不過分,那只麒麟對萬鐘忠心耿耿、出生入死,若不是麒麟的全力相助,萬鐘哪裡打得過屍妖嘛。結果曇花先生竟然讓麒麟被吃掉,他好討厭,麒麟又可愛又會變身,我不要它死不要它死。”

    “沒錯,要犧牲也是犧牲那只羅唆的狐狸。”霍嶽庭贊同地點點頭。

    “說得對極了,曇花先生雖沒有明說那只狐狸的來歷,但一看就知道它是老妖派來的奸細。”

    “不過你別難過,我知道曇花先生經常在成都城內的八鳳客棧出沒,到時候讓我碰到,我一定好好罵他一頓,叫他下次別亂寫。”他安慰著憤憤不平的她。

    “啊?!你竟然知道他是蜀中人。”

    “是呀,上次他寫錯一個地方,我就打探出他的住處。”私底下還好好教訓了那個小老頭一頓。

    聽到這裡,海瀲兒的小眼睛裡又閃出崇拜的光芒。

    “後來他就躲著不見我,不過他最愛吃八鳳客棧的糕點,時常會在那裡出現,所以我早早就住進了八鳳客棧的天字房等他。”

    “八鳳客棧?就是浣花溪邊上的那個八鳳客棧?”

    “正是……你這是要去哪裡?”霍嶽庭站起身,朝她跑走的方向追去。

    “我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搬去八鳳客棧。”握著書,她俏皮的回身揮手道:“明日八鳳見喲。”

    望著夜暮裡遠去的桃粉身影,霍嶽庭靜立於風中,幽泉一般的眸子蕩起幽微的波瀾,他仰起頭看看天色,方覺已過未時。

    “果然跟談得來的人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快。”

    他又度過了很特別很愉悅的一天,而且成功把小月餅引到自己身邊,他更高興了。

    海瀲兒急匆匆地跑回自己住的客棧,收拾前幾日已經採購好的藥材,雇上一輛牛車,運到幾裡地外的官家驛站。

    準備歇息的驛官開門一見瘦弱的小女孩,頓時放下手裡的事,請她入驛站內。

    “海姑娘,又給定遠侯營裡捎東西?”

    “驛官伯伯,這是給我師傅的藥材,請你儘快送到好嗎?前線戰事吃緊,不等人的。”一想到身在前線的師傅和定遠侯伯伯,海瀲兒活潑的聲線有了幾分沈重。

    眼下還差一味鉛粉沒有購齊,藥商說還要再等三四天,她明日又要搬去八鳳客棧,只好先將已經收齊的藥材寄出,等她買到了鉛粉再寄一次。

    “海姑娘放心吧,要不是侯爺在前線為咱們大宋撐著,那金國就打過來了,這裡傳送的公文、物件再多,也不敢拖延前線所用的藥材。海姑娘,你師傅還好吧?”這兩三年來,海姑娘每年都要來這個官驛寄好幾次東西去前線,加上定遠侯也有特別關照,他自然不敢怠慢。

    “師傅還是那樣勞累。”她時常會跑去戰場幫忙,每次都被師傅趕回來。因為海音音不忍看自己的乖徒弟還未出閣就混跡在兵士當中,每日受戰火威脅。

    “是呀,前線回來的兵士都說,你師傅治刀傷、劍傷、癰疽、毒瘡、解毒很有一套,同樣的傷勢,我方將士總會比女真人更快恢復。聽說女真人開出五千兩黃金的價碼,要捉拿你師傅呢。”

    “我很早就聽說了。不過不用擔心,定遠侯伯伯一定會保護好我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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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5:35


    跟驛官聊了幾句,海瀲兒返回客棧,才剛踏進門,就見一個尖臉的中年婦人來到她的面前。

    “海姑娘,你可回來了,主子等你好久了呢。”

    海瀲兒往裡一看,與正起身的男子對上眼。

    “顏大哥?”

    “瀲兒,等你好久了。”

    “你怎會到這裡來?”等她的人叫顏術,兩年前來醫廬求過醫,之後就以報恩的名目出現在她身邊。

    “嗯,藥婆婆說你出遠門了,我猜你肯定又來成都縣採買藥材。我想,今年成都的新酒也該釀出來了,正好可以收一批運回西夏。”顏術一身華麗衣袍,自稱是西夏國的販酒商人,每年將西夏及吐蕃的葡萄美酒青稞酒運來中原,再將中原的花雕、竹葉青、燒刀子等運回塞外,從中獲利。

    “海姑娘,我家主子找你找得好辛苦,先是去了商山醫廬,見你不在,又連夜快馬加鞭來到成都,成都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們可是一家一家客棧打聽過來的,從城東到城西,最後才確定你住在這裡,打從到這後,我家主子雙眼一直盯著這大門呢!”那婦人為自己主子叫屈。

    “我……”海瀲兒滿臉尷尬和不耐。她又沒要他們等,誰知道他們會來呀。

    “麻姑,我跟瀲兒在這裡說說話,你回房吧。”見海瀲兒沒有領情的意思,顏術喝退婦人。

    麻姑收起尖酸的嘴臉,低垂著頭走了。

    “瀲兒,來,坐。”不苟言笑的顏術領著她到客棧大堂,來到他剛坐的木桌,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顏術外表大概二十五、六歲,外形粗獷不羈,眉宇之間是藏不住的肅然之氣。

    寬廣的厚肩和結實緊繃的肌肉撐得褐色的錦衫緊繃。

    “顏大哥,你怎麼會問到這家客棧的?”蜀中商業繁榮,客棧不下百餘家,她實在不信顏術會這麼輕易找到她。

    “猜到你會來成都,再回想一下你曾住過的地方,只要依次詢問一遍,要找到你並不難。”

    從關中商山追到成都,可想而知這位爺對海瀲兒是多麼有耐心。

    “眼下是販酒的好時機,秋收之後,新酒出窖頗多,要收好酒就是此時,而我也要為家師多尋些藥材,咱倆都很忙,你不用費心找我,說不準過幾天,我又跑去上官山莊玩了。再說,我是位瘍醫,救人性命是分內之事,顏大哥真的不必為我過多勞神。”

    “瀲兒,我並不覺困擾,你是姑娘家,又孤身一人在外,我希望能好好照顧你,你若有什麼意外,我會不安心的,若以後我又身負重傷,我真不知道該找誰來治我的傷。所以你就甭跟我客氣了。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東西。”顏術拍拍掌,一位小廝連忙捧出一個名貴的木盒子。

    又送她東西?以前送過金銀珠寶,今天又是什麼?海瀲兒內心正疑惑,木盒子被打開,顏術拿出裡頭的東西抖開,霎時一件閃動著光澤的皮裘在海瀲兒眼前展開。

    “這是取自長白山中的紫狐皮毛,眼見冬日將至,給你禦寒用。”顏術得意地看著她,似乎覺得她一定會喜歡。

    “紫狐皮,哈啾!哈啾!”海瀲兒一聽,臉色大變,下一秒她就覺得鼻子奇癢,彷佛有好多隻小蚯蚓在裡面爬呀爬,接著一連打出好幾個噴嚏。

    顏術見她猛打噴嚏,連忙詢問,“瀲兒,你怎麼了?”

    “顏大哥,我……我自小對皮毛……哈啾!”

    顏術剛武的臉頓時一沈。這可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找來的上等紫狐皮,竟然弄巧成拙。

    “叫麻姑收起來。”顏術黑著臉把皮裘丟給小廝,讓他拿走。

    東西雖然拿走了,可惜為時n晚,海斂兒鼻子紅了,眼淚也止不住地掉下來。

    她捂住臉,不由得暗自歎息。顏術其實對她不壞,次次送她好東西,而且處處遷就她,不過,他做的事總不得她心,他送那麼多名貴的東西,還不如小哥今天下午的那本書呢。

    唉,她又想到小哥了,思及他,就算身體再難受,心頭又變成大晴天,小哥愛笑的眼,她忘不掉呀。

    “瀲兒,要不要我去喚大夫?”顏術關切地說道。

    “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回房用些藥就好了。顏大哥也早點睡,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紫狐皮你自己留著吧。”忍住鼻塞眼淚,海瀲兒對他揚揚手,立即從木凳上跳起身,一溜煙跑回房。

    她回到房裡,嗅了嗅師傅獨創的紫草油,鼻子才好過了一些。

    “看來明天得找個時間偷偷搬去八鳳客棧了。”她是單純,但不表示她很愚笨,兩年了,怎麼也感覺得出顏術的意圖。平心而論,她不討厭顏術,但也談不上喜歡,做普通朋友已是極限。

    人跟人之間就是這麼奇妙,她可以跟小哥聊一天都不覺得悶,但是跟顏術說沒兩句話就會感到不耐煩。

    揉揉鼻子,海瀲兒吹熄燭火倒頭便睡,一想到明天又能見到小哥,她心裡就滿是雀躍。

    而另外一側的天字三號房內,顏術英武肅殺的面容被昏黃的燭光照得猙獰。

    “主子,我們已經在海瀲兒身邊空耗了兩年,就讓老奴直接把她綁回金國吧。”尖嘴猴腮的麻姑擰眉道。

    “這裡是大宋國境,就這樣綁了海音音的徒弟,定遠侯一定會收到消息,恐怕你我還沒到達西夏與大宋的邊境,就會被宋軍逮個正著。”顏術冷酷地瞥了麻姑一眼。

    他其實並非西夏商人,他全名叫完顏術,是金國壽王世子,此次悄然潛入大宋,預謀將深得海音音真傳的海瀲兒帶回金國,助大軍南侵一臂之力。

    “可再耗下去,王爺會……”

    “該怎麼做,難道還要你來教本世子不成?”完顏術怒瞪麻姑一眼。

    “老奴不敢。”麻姑與眾人都跪了下來。

    “滾出去。”

    底下的人全靜默無聲地退了出去。

    窗櫺外幽冷的月色灑落靜室,完顏術深吸口氣。

    他希望海瀲兒真正喜歡上自己,心甘情願跟他回到金國,只有如此,她才會毫無保留地將她的瘍醫之術用在金國軍士身上,否則即使抓到海瀲兒,也可能會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但是兩年的接近,未換來海瀲兒的垂青,反而頻頻出差錯!該死。

    “總有一天,我要你跟我回金國中都。”

    晴朗的夜空下,幾顆星子漸漸消失在濃雲之間,只留月兒獨掛樹梢。

    扛著身上的粉色布包袱,海瀲兒回身關上房門。

    天已大亮,客棧的大公雞大聲啼叫,各房開始傳來哈欠聲、咳嗽聲和交談聲。

    “姑娘,要走了?”

    “早安,是呀。”路遇客棧夥計,海瀲兒報以笑臉。

    跟在夥計身後,海瀲兒走向大廳,準備找掌櫃的結帳,誰知半路又與完顏術不期而遇,一大清早的,完顏術已衣著整齊,滿面精神,像是老早就已經起床了。

    “瀲兒這是要去哪裡?”

    “想換個住處。”她坦白道。

    完顏術頷首,扭頭對麻姑說:“去將我們與瀲兒的房費都結算了,再回去收拾東西,我先陪瀲兒去新住處。”

    “是。”麻姑銜命離去。

    “顏大哥,這可使不得。”海瀲兒連忙拒絕。

    “來,瀲兒請。一切交給麻姑就好,你要同她搶,她會生氣的。”他擋住她的去路,逼著海瀲兒不得不出了客棧的大門。

    也罷,有人這麼想替她付錢,她還能說什麼呢?她拉了拉扛在肩上的布包,心一橫,大大方方地跟著顏術上了路。

    由於兩人都不知道八鳳客棧的準確位置,只能一邊走一邊問,大約走了兩三裡路,纖巧秀美、竹色鮮亮的浣花溪即在眼前,兩人再經路人指點,終於來到八鳳客棧。

    來到掌櫃面前,想訂下兩間上房,卻只聽掌櫃抱歉地說:“哎呀,兩位客官真是對不住,今日已經客滿,不過午時會有人退房,不如兩位午時再來問問?”八鳳客棧位於風景如畫的浣花溪畔,客滿是常有的事。

    “不必午時再來,我就在這裡等,掌櫃,一有空房就來叫我,不管天字房地字房都行。”海瀲兒摸出一貫銅錢拍在櫃檯上。

    一旁的完顏術露出不解的神情。蜀中不乏清雅舒適的客棧,為何獨選這一家?

    “好好好,姑娘請到堂裡叫些吃食,打發下時間,咱們的早膳很是不錯,有豆卷、荷葉蒸雞、湯麵、湯餅、餛飩、糯米糕。”

    “那就來個豆卷,再來一份餛飩吧。”

    海瀲兒說完,拿著包袱轉身進入人聲鼎沸的大堂,東瞧瞧西瞧瞧,一邊尋找著空位,一邊希望能看到小哥。

    “為什麼一定要住這裡?”完顏術湊上前問道。

    海瀲兒沒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先找了張靠窗能看見溪景的位置坐下。

    完顏術緊盯著海瀲兒,跟她一起入座。

    “我聽說曇花先生會在這裡出現。”她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道。若讓她碰到曇花先生,她一定要求他讓可愛的麒麟復活。一想到可以讓自己最喜歡的角色重新回到《尋墓記》裡,她就好開心。

    “曇花先生?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編書騙人的傢夥?”一個編故事的人有什麼好見的?完顏術滿心不屑,他雖是異族人,但金國皇族對中原儒術向來心存嚮往,且皇族子弟多習儒術,在他眼裡,中原的四書五經才是好書。

    又來了。海瀲兒暗自歎氣,顏大哥可能這一輩子都不瞭解讀雜書的樂趣。

    “多讀讀四書五經、樂府美詩、楚詞唐詩,陶冶性情比讀那些雜書更有意義。”從小就喜愛中原儒學的完顏術對時下流行的話本很不以為然,對那些精怪話本更是嗤之以鼻。

    四書五經?叫她吃下四書五經和讀完四書五經之間,她會選擇吃下四書五經。

    那玩意要人命呀,讀不了幾個字,周公爺爺就找她下棋。

    “顏大哥,瀲兒真的不愛看四書五經。”

    “有時間我送你幾本楚詞樂府,我們一起研讀。慢慢的,你就會發現其中的樂趣。”他希望趁此機會,讓她見識一下自己淵博的學識。

    海瀲兒苦著臉望向他。還研讀咧,最後肯定變成睡覺。

    同時,二樓雅間裡,一隻彷佛上等羊脂玉雕出來的掌握住瓷杯,將杯中的茶水送到一張薄唇前。

    霍嶽庭在一刻前就已經注意到海瀲兒的行蹤,他好整以暇地從高處靜靜看著那張生動的小臉。

    她真的來了!他不自覺的唇角勾笑。

    可看到海瀲兒身邊的英武男子,他的笑容凝結了,親切好看的眼裡滾動著微波,胸內有些不悅的情緒。

    “二少爺,今日天未亮,吳興那邊就有動作了,小七已被成都縣令押入大牢。”夜雪手握寶劍,突然出現在屋內,恭恭敬敬地說道。

    “官商勾結。”霍嶽庭眼睛微眯。

    “吳興以為關著的是二少爺,還打算以此向青睚堡要脅,獨佔成都分號。”

    “哼,可笑。”說著公事時,他那雙幽深的眸子一直睇著樓下的海瀲兒。

    “夜照和夜風都還保護著小七吧?”

    “是的。”

    “小七這孩子,不知禁不禁得住考驗,我帶著他也快四年了,希望他性子裡的狂虐有所消散。”他手下的探子、武士、護衛都是由他自己一手訓練出來,譬如夜雪夜照在六歲左右已受他調教。

    “夜照也說,小七能不發狂,二少爺的苦心便沒有白費。”

    “夜雪,這裡有兩封信,你速速送出,一封送到三王爺府,一封送到成都永興軍的張將軍手裡。”

    “夜雪這就去。”

    “別忙,吃點東西再走,不吃早膳可不行。”他可是很善待下人的。

    夜雪收起書信,又塞了一個糯米團子在懷裡,便無聲地下了樓。

    夜雪走後,危險、含著冷笑的眼神睇了睇樓下那名穿褐色錦袍的男子,霍嶽庭起身離去。

    吳興開始動作,他就有事要做了。

    小哥不見了!

    那一天,海瀲兒等到申時才拿到八鳳客棧的一間房,她住進來之後便四下尋找,還跑到天字房前轉了轉,卻沒有見到小哥的影。

    “瀲兒?你在找誰?”像影子一樣陰魂不散的完顏術疑惑不解。

    “沒事。”她才不要把小哥的事告訴他。

    “顏大哥,我回房了。”找不到小哥,她頓時沒了精神,連去城外尋藥都提不起興趣。

    天亮之後,屋外秋光嫵媚,可海瀲兒坐在窗邊,緊盯天字甲號房的窗戶,一動也不動。

    多希望那個人能在對面的窗前出現呀,她真的……好惦記他。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起初她住在八鳳客棧是為了曇花先生,可是等小哥不見蹤影,她才知道,自己之所以想搬來,是因為他。

    “真的……喜歡上了呢。”海瀲兒喃喃地說出這句話。

    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她臉不由得紅了,想到小哥的臉,一顆心就評評直跳,但一想到他的不告而別,她心又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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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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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霍嶽庭仍是不見蹤跡,那個聽說是他所定下的天字甲號房仍是空著。海瀲兒清早起來,仔細看看那間房間的視窗,確定沒人才下樓用早膳,剛在大堂坐定,完顏術便不請自來地坐在她的身旁,對她噓寒問暖。

    海瀲兒把他的話當耳邊風,雙眼在客棧裡四處亂瞟。小哥是不是又在誑她?怎麼還不見他的蹤影?也沒見著曇花先生出入的身影。

    “你在瞧什麼?”

    “沒事。”顏大哥黏著她,害她都不方便去找小哥,她粉唇兒微撇。

    這時,掌櫃突然跑到門邊,伸長脖子看了看,接著惶恐地跑了回來。

    察覺四周氣氛裡的驚慌,海瀲兒站起身,透過窗子向外看去。

    在風景秀麗的小路上,四個用布巾蒙住口鼻的村民走在隊伍的前面。

    “避讓,鄉親父老,避讓。”村民身後是一群被押著、一步步蹣跚前行的女人們,她們年齡各異,有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也有五十左右的老嫗,然而相同的是,她們都衣衫破舊、面色灰敗,臉上皆有潰爛出血的惡瘡。

    街旁的人見到這些孱弱的女人們走來,大多掩面避走,逃得遠遠的,猶如瘟神降臨。客棧裡的人見狀都竊竊私語——

    “又是等死的啊。”

    “可不是,看來又要帶這批人去文殊院的安養堂等死了。”

    “別看了別看了,小心她們的惡瘡傳到大夥身上。”

    “好臭呀。”隨著這些女人們走近,一股股惡臭撲面而來。

    “哎呀我說小狗子,快關窗快關窗,還楞著幹什麼。”掌櫃趕緊叫夥計關上門窗。

    “是噬面惡瘡!”有人說道。

    蜀中空氣潮濕,眼下剛過換季之時,皮膚上很容易長出瘡症,而且這種惡瘡很難醫治。

    “大夫都是男子,沒人願意給這些婦孺治病。”

    “醫什麼,文殊院的和尚說了,她們要是上輩子沒作惡,這輩子就不用受這般苦了。”

    “聽說前幾天,已經有人在安養堂過世,死時渾身爛成了……”

    “別再說了,好噁心,吃下去的饅頭都快吐出來了。”

    混帳,明明是有病在身,卻將她們說成罪人!聽著閒言碎語,海瀲兒握緊了拳。她是瘍醫,除了會縫合創傷、會幫人解毒,也會治療惡瘡,她要救這些女人!

    於是她擠出八鳳客棧來到小道上,迎著那些村民走去。

    “讓開,別擋道。”粗壯的村民一把將她推到一邊。

    “我能救她們,她們染了噬面惡瘡,現在瘡已潰爛,若即刻治療便能保住性命,若再晚一些瘡毒入心,就沒救了,別把她們送去安養堂等死。”

    “小姑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快回家找你的家人去吧。”一位自以為好心的老人扯住她的袖子,用力將她帶離街道中央。

    “她們是得罪了神靈,遭此懲罰,你胡說什麼。”有人投來白眼。

    “你們……”

    無助之際,街邊一隻有力的大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她回頭,對上完顏術的臉。

    “這位爺,快把你家姑娘帶回去吧,別讓她染上這怪病啊。”押著病婦的男人諷笑地道。

    “顏大哥,放手。”她被完顏術緊緊按在身側,無法動彈。

    “不要去。生死有命,不要管這樣的閒事。”

    說話間,逸出怪味的隊伍已從八鳳客棧前走過,消失於轉角。

    “顏大哥,我是大夫,我有能力……”

    “她們人數多,病又甚重,你一個人怎麼應付得過來?我不想看見你也染上惡瘡。”她對他的計畫至關重要,他絕不會讓她做這種危險的事,至少在帶她回到金國之前不行。

    海瀲兒眼睛瞪得老大,她惡狠狠地甩掉完顏術的手,頭也不回地跑開。

    可惡,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什麼他不能有點悲憫之心?他不願意幫忙就算了,竟然還阻止她救人,真是過分!完顏術的涼薄重重激怒了海瀲兒。

    “瀲兒——”完顏術大聲喚著她的名字,只是小小身影不理會他,越跑越遠。

    離開完顏術身邊,海瀲兒一刻也不停留的來到她經常購藥的藥商家。

    “胡老爺,我要朱砂、羊脂、蛇床子、鉛粉,越多越好。”

    “好的!這就給您拿來。”見是熟客,藥商自然盡力配合,不到一個時辰,成山的藥包堆到了海瀲兒腳邊。

    “謝謝姑娘,一共四百兩。”

    海瀲兒摸摸袖口,掏出一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

    “胡老爺,餘下的……”

    “胡老爺,銀子我替她給了。”清朗的聲音從海瀲兒頭頂上傳來,同時幾張銀票交到胡老爺手裡。

    “小哥!”海瀲兒驚喜地叫道。

    四日未見,再次相見,海瀲兒幾乎快要不能呼吸,豐神俊秀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呀。

    “我幫你拿藥材。”霍嶽庭俯身對她一笑,轉身對著街旁的一輛牛車招招手,“大叔,幫忙走一趟。”

    “好的好的。”趕牛車的大叔樂呵呵地駕著牛車過來。

    “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嗎?”難道小哥看見她跟顏大哥爭辯的事了?

    “文殊院安養堂。”他靠過來,小聲嘀咕。

    “這幾天有些要事需要處理,不過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正想回到八鳳客棧,就看見你氣憤地跑開,我跟你來到這裡,就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所以雇好了牛車在邊上等你。”這幾日他馬不停蹄地行事,所以根本沒功夫返回八鳳客棧。

    “你果然看見我了。”

    “我正要叫你的時候,你就跑遠了,害我追得好辛苦。”

    “那些婦人的慘狀你也看到了,你真的要陪我去?”她怕他反悔。

    “那當然,走吧。”霍嶽庭說完,提著藥材往牛車走去。

    海瀲兒雙頰通紅,心口一股暖流湧出。

    她胸口不住起伏,雙眼緊盯著他的背影,她的心上人如此支持她,讓她好感動。

    “還楞著幹嘛?剛才很有幹勁的姑娘去哪裡了?”霍嶽庭笑她。

    海瀲兒內心響起一個無法忽視的聲音——他認同她,支持她,護著她。

    好喜歡他!她對他的感情,已是萬分確定的事。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待她如此。她是棄兒,由師傅和藥婆婆養大,現在有個俊逸的男子呵護備至、體貼周到,她便滿腦子都是他。

    將溢滿心口的情愫藏好,她紅著臉帶著笑追上牛車,同霍岳庭一同前往安養堂。

    牛車大概走了三炷香的時間,兩人終於抵達了安養堂。

    “你們要做什麼?”安養堂走出一個和尚攔住他們,“這裡是安養堂,勸兩位留步,若染上了那治不好的病,只能等死。”

    文質彬彬的霍嶽庭上前一步,從懷裡拿出鴿蛋大小的珍珠塞進老和尚的腰囊裡,“師父行個方便,我跟這位姑娘不忍見裡面的人餓死,所以想送些吃食進去。

    若這些人裡有人轉危為安,也是師父的功德。”

    和尚垂眼,看看鼓起來的腰囊,最後揮揮手,“快進快出,別惹麻煩!”

    “我這裡有些好酒,還請師父賞臉陪小生喝一杯。”

    “好好好,老衲就在耳房等你來。”和尚兩眼放光,盯著裝在牛車上的幾個酒罈子。

    笑容可掏的霍嶽庭打了一個揖便回到海瀲兒身邊。

    “你答應我,進去之後絕對不會有事。”

    “小哥,你可別小瞧我,我四歲就學醫,盡得師傅真傳,而且這幾年替人治傷解毒不下萬次,我可是很了不起的瘍醫。你知道什麼是瘍醫嗎?就是替人縫合外傷、割治毒瘡、腐爛肌肉的大夫。噬面惡瘡雖然是惡疾,但對我來說是小病。”

    “好,你若有一點損傷,我就把你交給最惡的大夫醫治,叫他們給你吃最難吃的藥,用最疼的辦法給你治病,我還會按一天三頓揍你的小屁股。”他揚眉。他認識的塞上神醫和音音姨都是很厲害的治傷能手,她若有什麼意外,他可以很快將他們找來,確保她生命無虞。

    海瀲兒失笑,壞壞的嘴裡滿是關心呢,他擔心她,可又全力支持她,這份溫柔和氣勢,讓她好感動。

    真的真的愛上小哥了。她明白自己內心已生出牽絆和情意。

    “小哥,就這麼說定了,若我有什麼事,任憑你懲罰。”

    “我在外面給你把風,順便灌暈那個嗜酒的老和尚,有什麼需要就叫一聲。”

    “嗯,裡面全是女子,其中也不乏未嫁的姑娘,小哥還是留在外面比較好。”

    他能在外頭陪著,她已是很滿足了。

    在霍嶽庭的幫助下,海瀲兒把藥材搬進安養堂,轉身閉上厚重的榆木大門。

    她的身影就這樣一點一點消失在他面前,莫名地,他的心底升起一絲擔憂。

    天空慢慢變得陰暗起來,沒過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小雨便打在耳房的青瓦片上,雨聲裡,偶爾混雜著從安養堂裡頭傳來的幾聲痛苦呻吟。

    “小哥、小哥,我忘了備炭火和水盆,請幫我準備一些來。”

    半個時辰過去,榆木大門突然敞開道門縫,滿額是汗,粉袖高挽在肘間的海瀲兒探出頭來叫道。

    霍嶽庭朝她點點頭,瞄了眼已然醉倒的老和尚,放心地離開耳房。

    “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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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6:14


    等榆木大門關上之後,霍嶽庭回身足尖一點,飛身前往市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帶著海瀲兒所需要的東西敲了敲了榆木大門。

    接過已經填滿黑炭的爐子,海瀲兒抬眼看著被雨水沾濕的頎長身姿。

    “小哥。”她動情地喚他。她找不到任何語言來表達自己此時的感動。

    “還需要什麼再告訴我,這點小雨不礙事。”他抖落身上的雨水,真誠地對她說。

    看她為那些重病之人難過,為了挽救一條條性命而奔走,他哪能袖手旁觀?她這個不太漂亮的月餅姑娘,輕輕鬆松就做了他的知已,還在他心底激起不小的漣漪,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想著她。

    縱然他自己還有重要事務沒有擺平,小七還可能鬧出大亂子,但是,看見她那樣憤怒的跑離八鳳客棧,他舍不下她,急急地跟了出來,認命地被她使喚,再辛苦也甘之如飴。

    “天已經快黑了,又下著雨,實在沒什麼好吃的,這個酥豆包你就先墊墊肚子吧。”猶帶他體溫的油紙包,從他的胸懷送到她手心。

    小油紙包還散發著熱氣與香氣,模糊了海瀲兒的眼睛,讓她眼裡、鼻頭都酸酸的,自他身上帶出的體溫烘暖她的手心。

    好感動、好開心、好歡喜。她心裡甜得簡直快要滴出蜜來。對她來說,被心愛之人保護,是世上最美的幸福。

    “快進去吧,有風,別受了風寒。”雨水飄飛過來,他趕快掩上門,補了句,“別擔心,外面有我。”

    他貼心的守護緊隨她周圍,猶如溫暖的棉被。

    那一夜,海瀲兒既歡喜又感動,也令她救起人來如有神助。在幾個時辰內,她清理好婦人們的傷口,用針刀為她們割去爛肉,再為她們貼上膏藥,喂她們喝下祛毒湯。

    醫治好所有人的傷口,讓她們都入睡後,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雨也已經停了,堂外濃厚的水氣伴著冰冷的空氣暈成一團團的白色濃霧。

    伴著霧氣,她步出安養堂內室,來到耳房外,聽到聲響的霍嶽庭即刻出現在她眼前,薄唇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都處理完了?”

    “嗯,腰酸背痛。”她像七老八十的老媽媽般敲著自己的腰骨,“小哥,還有酒嗎?”勞動完來碗酒最棒了。

    “有。”

    “不是那種從喉嚨一直燒到肚子裡的烈酒我可不喝。”

    “你連喝烈酒這個嗜好都與我相同,真是看不出來。”霍嶽庭拿出一壇燒刀子,“走吧!找個沒人打攪的地方再喝。”兩人的嗜好如此相近,他已不會太驚訝了。

    “好。”

    兩人結伴在文殊院附近找到一處無人居住的宅子,宅前宅後片片蒼翠的竹林相輝映,頗有意趣。

    進了屋子,雖說有些殘破,但也還算乾淨,累極的兩人迫不及待地坐在破爛的竹榻上喝起酒來,海瀲兒拿過開了泥封的酒罈,直接飲下一口烈酒。

    “啊!累得像條狗的時候,喝口辣得不行的酒,就能迅速恢復元氣,酒也會變得好喝。”

    “陪你同飲。”他接過她遞來的酒罈,豪情萬丈又不失優雅地仰首飲酒。

    有他如此相陪,海瀲兒心情大好地哈哈大笑。有他一起喝,酒都變甜了。

    “小哥,你是做什麼的?”

    霍嶽庭挑眉,“帳房先生。苦著呢,為了主子家的各種生意四處奔忙。”

    “呵呵,我知道你不是,但你說你是帳房先生,我就認定你是帳房先生。小哥你知道嗎,不論怎麼樣,我喜歡的人,好的壞的我都信。

    “我是個棄兒,被爹娘遺棄在路邊,師傅見我可憐,帶著繈褓中的我回到商山醫廬,從小到大,我害怕失去身邊任何一個人,因為無父無母,我便格外珍惜我喜歡的每一個人,人跟人能有牽絆是很不容易的事,不論怎麼樣,我願無條件信任我喜歡的人,毫無保留的付出。”她不笨啊,她看得出小哥沒說真話,然而縱然被隱瞞,她也願意全心信任。

    將海瀲兒的傻話放進心裡,霍嶽庭挺拔的身子定在竹榻的另外一邊,他的俊眼炯炯有神地看著桃粉色掩映的小臉。

    窗櫺邊掃來的秋風裡有濕潤乾淨的味道。

    她說的每個字,都讓他莫名悸動。那些話像歡快的溪水,流遍他的全身,引來他的快樂。比起那些心機與他一樣重的女子,他反而更願意與一個既機靈又不世故的小姑娘在一起,相處之中不乏樂趣,又能放鬆心情。

    他未及弱冠,就已為青睚堡的事務奔走,娘說,青睚堡和紫溪城一萬多戶的幸福和安康在他們兩兄弟肩頭,他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樣玩樂。

    弱冠前,他練武、習字、行商、照顧母親收留的孤苦孩童,例如小七夜雪這樣的孩子,再長些年歲,大哥的前任夫人失蹤,讓大哥幾乎崩潰,他不得不扛下更多的公事和堡務,不但如此,還要年年訓練得力的助手穩固青睚堡的地位,又得時常遊走在大宋、金國、西遼、西夏、大理等國的貴族之間,掌握時局。

    繁忙中,他沒時間去留意愛慕自己的貴族女子,沒空理會膽大豔女投來的火辣目光,對於情愛,他向來不沾染。現下碰到月餅臉姑娘,一切都改變了,長相平凡的她,能輕易碰觸到他深藏的靈魂。甚至他想,也許娶月餅臉姑娘回家,擺脫海瀲兒,過個舒心年,成婚之後,將這個沒什麼心眼的姑娘訓練成以夫為天的媳婦,他就不會成為妻奴一族!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賴。

    他雖然已經在娘的強壓下訂親,但跟海瀲兒的婚事,從來不會是他和月餅臉姑娘之間的障礙。

    此時對面的海瀲兒笑容忽地頓住,小小腦袋往後一仰。

    “小哥,我好困,好困,好……”困極的她在烈酒的作用下,靠在竹榻的扶手上,很快睡著了,小而薄的唇也立刻吐出細細的鼾聲。

    “沒心眼的小傢夥。以前是吃過不少苦,還是受過不少罪?怎麼再克難也不抱怨一聲。”霍嶽庭搖頭,大手輕輕撫上她的粉頰。

    看似溫良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邪魅,他俯下身,大膽地親吻她的臉,她的小鼻尖,最後狠狠地吮住她的唇瓣。

    海瀲兒在夢中嬌弱的嚶嚀,若是她此刻醒來就會發現,小哥並不是她想的那樣溫良,此時的他邪魅且充滿掠奪的狂猛。

    吻正在無節制的加深,嘴上吮吸的力度越來越狂放,一雙大掌捧著她的後腦勺,指頭在她豐盈的黑髮裡摩挲,緊緊箝住她。

    揉弄之間,烏黑小髻上的頭飾掉了出來,正巧砸中霍嶽庭的手背。

    眼角斜下,眸子微轉,瞄了瞄那個小小的金環,吻頓時停住了。

    霍嶽庭如遭雷擊,他退離海瀲兒身邊,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起那枚金環。

    太熟悉了。金蛇通體金亮,鱗片栩栩如生,匠心獨具的蛇頭正吐著金色的蛇信,娘親手腕上如今還趴著一條跟這一模一樣的金蛇。

    這是青睚堡當家主母的信物。

    霍岳庭溫厚無害的眸頓時變得冰冷。

    “醒醒,你叫什麼?”他冷著臉,毫無溫度地問。

    “不……要吵……小哥,乖……不吵。”海瀲兒亂揮著手,拒絕被吵醒。

    “只要說出你叫什麼,就讓你睡。”

    “海……海,海瀲……兒。”

    轟!霍岳庭覺得一道驚雷落在自己頭上。

    這是巧合還是命中註定?!註定他一定是個妻奴?

    許多惡夢般的場景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像爹一樣,唯妻命是從,海瀲兒讓他穿勁裝他不敢穿儒袍,她叫他去西夏他不敢去大理,她指著大宋,他不敢往金國跑……

    他所住的嶽春院堆滿了海瀲兒的物品,而他被擠到最小的房間飲泣,甚至像大哥對大嫂那樣,每天追著自個兒媳婦屁股後面跑。

    轟隆隆!雷聲更大了。

    海瀲兒這個毛毛蟲,每次遇見她都會被坑得好慘,上次被坑著訂親,這次被坑了一腔愛意和他的心。

    往後她進了霍家門,有娘給她撐腰,他……不是比爹和大哥還慘?

    俊眼瞠大了又眯起,好看的手握成了拳。

    在安養堂他就覺得有些奇怪,瘍醫治瘡,掌握其道的婦道人家能有幾個?除了海音音和她教出來的海瀲兒,還能有誰?當時見她勞累,才沒多嘴一問,結果……

    便是大事不好。

    在沈重打擊之下,霍嶽庭神情複雜,心煩意亂地睇著熟睡的人兒,此時忙著跟周公下棋的小傢夥不知道天已經變了。

    “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

    再瞧瞧手上的金蛇鐲子,霍岳庭滿懷惆悵,他最後將它重新安放回海瀲兒的小髻上,抱起輕如羽毛的她回到八鳳客棧。

    避開所有耳目,霍嶽庭悄悄帶著海瀲兒進入他所住的房間,將她安置在軟軟的床榻後,閉上房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八鳳客棧,半途還跟一個滿面焦急的褐衣男子擦肩而過。

    對方正朝八鳳客棧疾走,而霍嶽庭卻停了下來,回首一望,眼波冷凝。

    海瀲兒身邊……

    正沈吟著,腳夫打扮的夜照倏然而來,朝霍嶽庭一拜,急急地道:“二少爺,小七在牢裡發狂了!”

    霍嶽庭眼神一凜,他收回煩亂的心思,帶著夜照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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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6:35


    霍嶽庭再次見到小七,那一身他親自為他穿上的華貴衣袍變成了破布,狂性大發的小七握著帶血的大刀,眼露凶光,瞪圓的虎眸裡填滿駭人的血絲,張狂的頭髮披散在兩肩。

    就在半刻之前,這個如同野獸的少年從恫嚇他的捕頭腰間搶過刀,大開殺戒,壞心捕頭首當其衝被砍倒。

    接著他抄起那柄刀,不費吹灰之力便砍碎了牢房的鐵鎖,破欄而出,猶如猛虎出柙,嚇傻牢房中的犯人和官役。

    見大事不妙,捕頭衙役哪敢鬆懈,一起沖向小七,仗著人多勢眾,欲將他再次押回牢中,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單薄儒雅的公子哥,僅用一柄刀,就將他們悉數砍倒在地。

    小七驚人又狂放的力量和迅猛的速度都是衙役們應付不來的,他未被霍嶽庭收留之前,收留他的人視他為獸類,將他關入獸籠裡,和老虎爭搶吃食,與野狗近身搏鬥,十幾年來,沒有穿過一件衣裳,沒洗過一次澡。當霍家老夫人從獸籠裡救出他時,他幾乎一句話都不會說,從小非人的境遇,使天性懦弱,膽小怕事的男孩性格裡分裂出野獸的嗜血。

    只要受到驚嚇,沈睡的另一個小七便會蘇醒過來。這個小七沒有人性、沒有節制,嗅到辛甜的血味就會更加狂野,如同一隻野狼,將利牙穿透邋物的咽喉,等獵物不再動彈,他才會停止攻擊。

    “不要!不要——”腿上負傷的捕頭半躺在地面上,苦苦討饒。

    而如同煉獄中走出來的修羅,瞪著可怕的眼睛,再次高舉起刀,直砍向中年捕頭的脖子。

    “小七,你又不乖了?”如沐春風的聲音,輕輕地帶著笑意而來。

    失去人性的獸眼一掃,刀隨之劈向身後。

    砍空了。

    “小七,你說你想學夜照出外辦差,還記得嗎?”

    好脾氣的聲音又在他的右前方響起,小七又一個回身,用刀柄猛擊過去。

    那道淺灰的影子急遽掠過,未被他傷及分毫。

    “哎,看你這樣,本少爺很挫敗呀。”高絕的輕功令霍嶽庭猶如閒庭信步,他時而出現在小七身後,時而又在小七身前,一邊移動,一邊用春風般溫柔的話語安撫小七。

    小七喉嚨裡發出恐怖的嘶吼,有如獸鳴。

    “好了,乖,讓我的小七回來吧。”霍嶽庭那雙好看的大掌,彷佛一片溫暖的雲彩,輕輕地停留在小七的額頂,來回撫摸他亂掉的烏髮。

    獸吼沒有停止,然而空洞的雙眸卻逐漸清亮起來,霍嶽庭那淺灰色的布袖裡,不斷飄出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香氣,這香氣從頭頂上飄入小七的鼻子,喚出他的本性。

    小七肩膀往下垂,被血浸染的刀鏗鏘一聲落地,瘦弱的雙肩抖動起來。

    “主……子,二少爺……”小七嚶嚶哭泣。

    牢房中的捕頭看到這一幕,無不對灰衣男子滿懷崇敬。

    “這是怎麼回事?!青睚堡有人鬧事,有人劫……”官袍加身的縣太爺氣急敗壞地邁入牢房內,甫一見地上血流成河,嘴巴張得像塞了顆雞蛋。

    方才有人來報說牢裡出了大事,他連忙帶著近身護衛和與他一起謀事的吳興匆匆而來,沒想到,等候他的竟是這樣一個駭人的場面。

    “鬼……鬼啊——”跟在他身後的吳興,透過幽暗的火光一看,差點嚇破了膽。

    眼前竟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霍嶽庭,不同的是,一個滿身鮮血,猶如惡鬼修羅,一個豐神秀雅,眼眸帶笑。

    “什……什麼鬼不鬼的!這是我大宋地界,由不得什麼青眶堡黑睚堡在這裡作亂!”人為財死,也為了財變得膽大包天,眼前這位成都縣令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貪圖霍家的商鋪,卻不知死期已至。

    “你以為青睚堡遠在大宋之外,你就能占我商鋪?”霍嶽庭一手拉住小七的手,一邊淡笑,笑得人畜無害。

    “大膽!見到本官,還不下跪?!”

    “沒那功夫。”霍嶽庭拉著小七,掀袍就走。

    “你……給我攔住他。”他命令身後的幾個護衛抓住霍岳庭和小七。

    “羅縣令,你的人不濟呀,讓我永興軍幫你一把吧,自己人不能見死不救。”

    此時一個虎背熊腰的軍官,按著腰上的長刀,邁著闊步走了進來。

    “張將軍?!”成都城裡所駐紮的永興軍頭領怎麼來了?!羅縣令吃驚不已。

    “護送霍家二少爺出城。”張將軍白了羅縣令一眼,高聲說道。

    他所帶來的官兵旋即格開羅縣令僅余的幾個護衛,排出陣勢,清出一條道路讓霍嶽庭和小七離開。

    “這……張將軍,他們是……他們是要犯啊。”

    “呵呵,誰是要犯很快就知道了。”張將軍不以為然,心裡嘲笑著羅縣令的愚蠢。皇城內外的貴族大戶,誰不給霍家三分薄面?偏這小縣令不懂其中要害,也難怪,這個還未見過世面的小官,根本不知道霍家的厲害。

    “張將軍,我要帶走他,勞煩你。”玉石般的指尖輕輕指了指吳興,“他是我青睚堡的人,我要以青睚堡的規矩結束這一切。”俊美的眸裡看不到殺氣,卻叫人寒毛直豎。

    “來人呀,把這個人捆了,交給二少爺。”張將軍立刻照辦。

    “大人救我呀,大人救我!當初你說一定會保我平安,我才……”吳興高聲喊著羅縣令,話未說完他就被人用破布塞住嘴。

    “二少爺,我兄弟護送你出城。”張將軍大掌一揮,爽快地道。

    “有勞將軍。”

    “二少爺甭客氣,請替我向老堡主和堡主問安。”

    “一定。”

    帶著滿眼是淚,醒過來就一直苦著臉的小七,霍嶽庭瀟灑地離開了成都城。

    從此之後,沒有人再聽過吳興的消息,他是死是活,都沒人說得清楚,那之後,青睚堡內外加上各地各國的分號,主事的、算帳的、掌櫃的,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不敢有任何二心。

    霍岳庭離開成都城的半月之後,一道聖旨降到成都縣,羅縣令當日便除去烏紗帽,發配沙場,為保家衛國出了一份力。

    青睚堡米價一事,順利解決。

    “哎。”霍岳庭優美的唇間吐出一聲歎息。他喝了七壇燒刀子,醉眼蒙朧,卻仍然頭痛欲裂、心神難定。

    離開成都已半月有餘,他紛亂的腦海裡卻總是填滿那自然、純真的笑顏。該死!著了海瀲兒那個毛毛蟲的道了。

    他撇撇嘴,又換了一個姿勢,仰頭觀望滿天群星……真的好想那條蟲。

    他怎麼就著了她的道?!他不明白。

    今日是他西夏好友洛王爺的生日,他特地跑到西夏皇城內替洛王爺祝壽,順便來洛王府散心。

    壽宴當晚,賓客盈門,大宋、西遼、金國、大理,甚至是蒙古都派出使臣向洛王爺賀壽。

    酒過幾巡,越發覺得憂悶的霍嶽庭獨自跑到洛王府後院透透氣。

    突然,在草木蔥蘢、曲徑通幽的洛王府深處,他隱約聽到兩個金國使臣正在用女真話小聲交談。

    “世子會不會無功而返?”

    霍嶽庭精通女真語,但他對各國的情報毫無興趣,扔下懷裡的酒罈就想走,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姓氏。

    “姓海的不行,要她的徒弟。”

    “姓海的在定遠侯身邊不好下手。”

    “世子爺在娘兒們那裡從沒有失手過,絕對沒問題的。”

    “到時候有了好的膏藥,我們金國兵士也是銅臂鐵骨。”

    金國世子要海瀲兒?!

    一堵築在他和海瀲兒之間的厚厚心牆,此時不停出現裂痕的搖晃起來。霍嶽庭臉色一沈,怒火在他心中燃燒。

    混帳!竟然敢動他的瀲兒?!該死的金國人!霍岳庭斯文俊秀的臉龐頓時扭曲了起來。

    他已將她深深的擱在心上,誰竟敢想搶走他心愛的女子?

    叫他眼睜睜看著海瀲兒被人利用、被人搶走,他做不到!

    海瀲兒由音音姨養大,音音姨對大宋忠心不二,沒有一日不想向金國討回家破之仇,而身為她的徒弟,再以海瀲兒的性情來看,她即使面臨危險身首異處,也絕不會幫自己師傅的敵人。

    那麼!如果不保護她,她必是死路一條!

    一時間,那堵他自己築起來的牆轟然崩塌。

    他還想看她明豔動人的微笑,他還想跟她一起找好水泡珠蘭香片,還想跟她重看一遍《尋墓記》第七冊,還想跟她一起在浣花溪邊玩水,想將她拉入懷裡密密地保護起來,用他這輩子為她擋風避雨、消災解厄。

    可是……可是……能不能有個雙全之法,既能保護瀲兒,自己又不會變成妻奴?

    想了半刻,霍嶽庭腦中靈光一現,他匆匆拜別好友,孤身返回青睚堡。

    兩天后,青睚堡最受尊敬的兩位夫人被霍岳庭請到了嶽春院。

    “岳兒,你怎麼神色不太好?”老堡主夫人田春光一見臉色沈重的兒子,心中不免生疑。

    岳兒向來喜歡把心事藏在心底,待人不是溫文有禮便是面帶笑意,今天他想做什麼?她就打起精神來看他胡蘆裡賣什麼藥。

    “嶽庭這一個多月來在外邊很辛苦吧,來來來,嫂子專門為你燉了水鴨湯,多喝點,滋補養身。”大嫂水芙蓉親自端來燉盅,招呼小叔進補。

    她是頂級禦廚的傳人,家裡上至老太爺公公婆婆,下至相公小叔的飲食起居,她都細心打點,盡心盡力,熱情周到。她廚藝高超,為人善良熱情,不過她天性有些憨直,幾句話下來竟沒看出來婆婆已經是全力戒備。

    “我要完婚!”

    “嗯?”田春光似貓兒的美眸微眯,“跟誰?”

    “還能有誰,海瀲兒呀,娘你該不是忘了兒子十歲的時候,你就把我定給她了吧?我臨去成都以前,你不是說辦完差就回來成婚嗎?”

    死小子竟然主動答應要迎娶瀲兒?田春光滿腹疑惑,仔細看看兒子,難道……

    她寫信把瀲兒叫到成都,兩人相遇了?若是這樣倒也在她算計之內。

    “恭喜你了嶽庭,有什麼需要大哥跟嫂子出力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還有你跟瀲兒的婚宴就包在我身上,娘也不需太操心,我在堡裡早已訓練出各種能人,屆時我們青睚堡的喜宴……”

    一聽霍嶽庭要成親,水芙蓉尤其開心,她家相公格外看重弟弟,她這個做嫂子的當然也愛屋及烏,將小叔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不過她還沒有說完,便被婆婆打斷。

    “芙蓉,他可沒安什麼好心眼。”精明的田春光可沒那麼好騙。娶是娶定了,可怎麼娶還是個問題。

    “娘這麼說可真是傷了兒子的心呀,我只是有一點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水芙蓉滿臉不解。

    “我看我這輩子只能娶海瀲兒了,娘既然想要親上加親,我便豁出去,看在兒子這麼孝順的分上,請娘允我一些事。”

    “你說。”

    哇!她為什麼都聽不懂哩?水芙蓉閉上嘴,往婆婆身邊靠,睜大眼睛,也仔細聽。

    “成婚之後,我會帶著瀲兒住到後山的山泉別館裡,平日若無必要,我們就不住在青睚堡內。”

    “小事一樁。”

    “我要娘跟大嫂答應我,只要瀲兒出現,請你們倆要記得展現出霍家女子‘以夫為天’的美德,呵呵,我知道兩位平時都做得好極了。”言下之意是別當著海瀲兒的面虐待自家相公,害他日子也不好過。

    田春光蹙起柳眉。

    水芙蓉摸出放在袖子裡的糖球,一邊吃一邊慢慢地道:“我也覺得平日讓炎哥跑去芙蓉坊等我,偶爾給我當助手,甚至忙起來讓他幫忙抱著寶寶不太好。”

    她可不是存心要讓霍炎庭這個堡主看起來像個妻奴,偶爾相公的馬兒,馱著她相公當街對著她下跪,她也覺得不是很妥當,哎,說到底還是炎哥把她寵壞了,事事都以她為重,才弄成今天這個局面。

    “嫂子,你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好嫂子。”巧舌如簧的霍嶽庭連忙稱讚水芙蓉。

    相貌可人乖巧的水芙蓉聽見這話,開心地笑了。

    “我要是不答應呢?”田春光皮笑肉不笑地哼道。

    瀲兒是她好姊妹的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為了自己兒子去騙對方嗎?這個混小子,想的什麼鬼主意。

    “那太好了,婚事就甭辦了,親也不用成了,我跟大理的王爺姑父說好了,你若不答應,我就去大理當和尚,娘,你也知道大理國崇尚佛教,他們的寺院不是普通的安寧祥和,吃穿不愁,還能雲遊四海,我想姑父若是聽見我要去當和尚,還會送我鑲滿珠寶的袈裟呢。”

    他早就把對策想好了,就等著娘發難。最疼愛他的姑姑霍巧遠嫁大理王室,與王爺丈夫鶼鰈情深,他想要到大理做個皇室僧人還不容易?

    田春光聞言不怒反笑,“哈哈,皇室僧人,你別給你姑姑、姑父添麻煩了,哎,都依你,我過兩天叫人把山泉別館整理一番,我跟你大嫂儘量配合你,你的婚事也會給你打理得風風光光的,這樣行了吧?”

    臭小子,你等著瞧,只要瀲兒過了門,好戲在後頭呢,她就不信邪,他想瞞一輩子?到時候瀲兒進了門,時日久了,紙絕對包不住火。

    “娘,您對岳兒實在太好了,我們這輩子能成為母子,是上天的恩惠呐。”霍岳庭溫和的眼睛閃耀著感動的光輝,他猜到娘心裡在想什麼,也不戳破,還叠聲討好娘親,惹得娘親開懷大笑。

    其實他大費周章並非全為自己,更多的是想保護瀲兒,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弄清到底是金國的哪位世子想要瀲兒,再說,金國傾力搶奪一位優秀的瘍醫,不是他隨便應付就能了事的。

    “芙蓉媳婦,寫禮單,印請箋,對了對了,還有彩禮和聘禮,我們好生合計合計。”

    “好的,娘。”

    “來人呀,把佟總管、霍沖、霍光、霍康都叫來。對了,應該把這喜事告訴相公和老大。”

    “娘,不如今晚我在炎春院備下酒菜,大夥聚在一起,好好說說這婚事。”

    “還是媳婦想得周到呀。”

    霍家婆媳相當能幹,用了不到三天時間就準備好一切,第四天,彩禮和聘禮由專人送往商山醫廬,田春光也連夜寫信給正在戰場上忙碌的海音音,讓她也儘快做好準備。

    眼見歡喜的氣氛一日一日高漲熱鬧,青睚堡也掛上充滿了喜氣的裝飾,但誰能想到,這天卻出了大事——

    準新娘海瀲兒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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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6:58


    一抹桃粉色身影遊蕩在成都的街頭,任由雨水打在骨架纖細的肩頭上。

    海瀲兒獨自走在煙雨濛濛的街道上,疲憊的雙眼緊盯著每一個落入她視線範圍的男子。

    迷迷濛濛的水霧裡,好似出現一個熟悉的淺灰影子,海瀲兒渾身一震,顧不得什麼禮節顏面,跑上前去拉住那穿淺灰長袍的男子衣袖。

    “小哥!”

    “姑娘?”那人回頭,是一張陌生的臉龐。

    “對不住,我認錯人了。”海瀲兒收手後退,失望到極點。

    小哥到底在哪裡?他是不是已經離開成都了,抑或是他根本就不是大宋子民?

    如今天下大宋、西夏、金國、大理並存,她到底要到哪裡去尋他的蹤跡?

    “我太蠢了,為什麼沒有問他的姓名,沒有問他的家鄉在何處?海瀲兒,你蠢死了。”初次嘗到失落滋味,她不住地追悔。要是知道他叫什麼、家住哪裡,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成都苦苦尋找他的蹤跡。

    她臉上一片濡濕,分不清是淚水還是冰冷的秋雨。

    幾天前,青睚堡送來豐厚的彩禮、名貴的鳳冠霞帔,那時她才真正意識到,拋卻腦後數十年的婚約逃不掉了。

    她就要按照師傅的心意,嫁入青睚堡,做霍岳庭的娘子。

    從懂事起,師傅和藥婆婆時常會說,她有一個出身富貴、長相俊俏的未婚夫,聽師傅說得那樣高興,小小的她也同師傅一起高興,對未婚夫霍岳庭充滿了美好的想像和好奇。

    長長的年歲裡,她曾受春光姨之邀,隨師傅到青睚堡拜訪一次,沒想到在青睚堡中,每次安排好的相見,都被霍嶽庭以各種理由巧妙躲開,後來聽說青眶堡出了些大事,春光姨忙著處理大兒子的婚事,便很少再往商山走動,她的未婚夫更是沒有消息。

    訂婚數年,她連他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長輩定下的婚約又有何意義呢?漸漸地,她明白了,出身富貴、長相俊俏的未婚夫心中根本沒有她,也知道他對這門婚事是多麼的抗拒和不情願。

    算了,她海瀲兒大人有大量,豁達得很,她有好多好姊妹,天下還有很多病患需要她,她還要幫師傅上戰場救人,她才不希罕什麼青睚堡,對方無意,她也不會苦苦相逼,若對方來商山要求退婚,她會大大方方地同意,絕不拖泥帶水,給各自一個安寧。

    事情本該像她設想的那樣發展,可是好像什麼地方出了岔子?為什麼在她喜歡上小哥的時候,霍嶽庭又要催著她匆匆完婚?

    霍嶽庭到底想怎樣?從前冷冷淡淡,丟下她十八年,現在又火燒眉毛的來催婚,好邪門!

    這門婚事是由她最最敬愛的師傅定下的,師傅辛苦養大她、栽培她、教導她,只要師傅點頭的事,她從未反抗過,可是這次……她第一次有了推翻一切的衝動。

    海瀲兒知道這次不同,她小小的心裡填滿了可惡的小哥,他俊美的笑容,他壞死了的小玩笑,他不告而別的可惡都讓她的心受盡煎熬,卻又因想著他而感到快樂。

    愛折磨她的小哥,是她想相守一輩子的人。

    心心念念著他,卻來不及問一聲、來不及道個別便各奔東西,小哥壞死了。

    秋雨越下越大,路上的坑坑窪窪已積成一個個小小的水坑,水坑中的雨水倒映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渾身被雨水淋濕的海瀲兒晃過浣花溪邊的八鳳客棧、文殊院的安養堂,最後停在冷清的卞家印坊前面。

    天氣太壞,書廠街近半的店面都關門了,路上少有客人,只有一抹孤零零的桃紅身影在雨裡停留。

    “嗚嗚嗚……臭小哥,你是臭雞蛋、你是爛草藥,你比巴豆還可惡,誰想你誰就會拉肚子,嗚嗚……你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海瀲兒站到卞家印坊對面的屋簷下,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果然跑來這裡了。”雨裡傳來一個聲音,說話的人明顯松了一口氣。

    滴滴答答的雨聲混雜著日思夜想的優雅腔調,海瀲兒瞬間小嘴大張,止住哭泣,喜出望外地循聲望去。

    只見細雨迷蒙中,頎長儒雅的飄逸身影挺立在一把油紙傘下,俊美非凡的笑綻放在乾淨濕潤的空氣中。

    “剛才是誰在罵我呀?”霍嶽庭打趣道。

    “小哥!”依然鮮明的笑,撫平她塞滿心頭的悶痛,甚至還帶來了驚喜與熱流。

    寬大柔軟的淡灰袖袍揚起,仔細為海瀲兒擦拭著臉上及發上的雨水。

    海瀲兒在驚喜之後,濕透的蓮足提起,不由分說地踹了霍嶽庭的脛骨一下。

    “啊!好痛,你怎麼踢人啊F:”霍嶽庭矮了矮身子,像是被海瀲兒突發的動作所傷。

    “臭小哥!爛小哥!為什麼把我抱回八鳳客棧就不告而別?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誰?我為人治好了噬面惡瘡,教會那些可憐的婦孺怎樣預防惡疾,我卻救不了我自己的心,都是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海瀲兒雙目泛紅,哭出心底全部的委屈和對他的情意。

    “都是我不好,我給你賠罪。”看她哭得淒慘,他也難受起來,匆匆丟開油紙傘,任傘被風吹遠。

    他抱住海瀲兒,將那小巧的身軀緊緊地壓進懷裡。觸碰到她的肩頭,他才驚覺,她是那樣的瘦小,單薄如柳,心頭不禁為她的瘦弱而心疼。

    “傻丫頭,不可以自己一個人跑出來淋雨。”

    “都怪你!我是在為你淋雨呀。”

    “為什麼?”溫吞如水的眸子浮起複雜的神色。他知道答案,但他要聽到她親口說出來。

    “你不明白嗎?我喜歡你,想跟著你。不知道怎麼了,這一輩子就只想跟著小哥,我……我對你動了情。”這些害羞話,就算豪爽如她,也不免說得紅了粉頰。

    霍嶽庭的心在顫抖,心生狂浪,被自己所愛的人追逐著、滿心滿意的想著,是陌生又幸福的感覺。

    她對他用的情,感動了他也得到了他的心。

    擁抱慢慢收緊,濕透的衣物緊緊相貼,清冷的雨裡,他們不再覺得冷,只能感受到對方炙熱的體溫。

    “小哥,聽人家說喜歡你,你是不是好得意?嗚嗚嗚,你好壞!你是臭雞蛋,你是爛草藥。”

    “傻姑娘,你聽好,我只願與你一個人,從此相守一生一世。”他也愛她呀,他為了她甚至打破自己的堅持,決定迎她進門。

    鼻頭紅紅的海瀲兒從他懷裡仰起頭來,與他四目相接。

    他們貼得這麼近,連心也是貼在一起的,他們要在一起一生一世!

    “小哥,帶我走吧!你帶瀲兒去任何地方瀲兒都不後悔。不瞞你說,我從小就被師傅許給了紫溪城青睚堡的二少爺霍岳庭,以前我想師傅開心,她安排的任何事,即使不喜歡,我也因心懷感恩從不曾反對,可是……小哥,帶我走,我不要嫁給霍嶽庭。今生今世若跟你錯過,我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過。”

    “你願為我放棄與富貴同名的青睚堡?”霍嶽庭提高聲音。

    “願意!”她始終堅定不移。認清自己的心後,她便要把握自己的幸福。

    “我會向師傅請罪,師傅一直視我如已出,看我幸福,她一定會開心……小哥……你怎麼苦著臉?”

    霍嶽庭皺起眉頭,“瀲兒,我不能帶你走。”

    海瀲兒面色頓時刷白,“難道你方才的話是假的?”他說一生一世呀,難道是騙人的?

    “我沒有騙你,今生我非你不可,但是我真的不能帶你走。”

    “你……你……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我就是霍嶽庭,我要是帶你走了,我娘會派出青睚堡最厲害的護衛把我們抓回去拜堂,這樣刺激的事雖然挺有趣的,但因時間太緊迫,該帶的東西都沒準備,我不能讓你受苦,不然我還真想跟你一起逗逗我娘,就算到時候鬧出亂子也沒什麼關係,就是向人解釋會很辛苦又麻煩。”

    “你說什麼?”是雨聲太大,還是她沒有聽清楚?

    “我就是霍嶽庭。”爽朗無害的笑容宛如透過烏雲而來的燦爛陽光,那麼純粹自然。

    他……他就是霍嶽庭?!小哥就是丟開她十八年的霍嶽庭?是那個替她搶到書,支持她救人,跟她一起說笑,一起遊玩,和她有許多共同喜好的男人?

    海瀲兒低頭皺起小臉,很用力的握拳。

    “怎麼了?啊!你這樣打我很痛耶。”粉拳擊出,他不閃不避,誇張地叫痛。

    “你耍我!你還說你是帳房先生!”海瀲兒齜著一口白牙,鼻子皺成一團。

    “直到從文殊院出來,我都還不知道你就是海瀲兒,當然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媳婦……輕一點,打傷了我,你跟誰拜堂去呀!再說,我替我爹和大哥照看青睚堡的帳務,被他們支來使去的,跟個帳房先生沒兩樣,我那樣說也沒錯。”

    “我還沒嫁給你呢,誰是你媳婦。”被耍得好慘呀。她掄圓小拳頭,繼續揍他的胸口出氣。認出她來就逃之夭夭,他真可惡。

    “瀲兒。”調笑之色從霍嶽庭眼底消失,他一本正經地握住掄過來的粉拳,“我知道你在怪我的冷落,怪我十幾年來都沒有看顧你,還怪我前陣子的不告而別,可你知道嗎,這是我的用心良苦呀。”

    他就只是輕輕扣著,怎麼她的小手就黏在他的胸口抽不回來了?海瀲兒抽不回手,只能紅著雙頰氣悶地道:“用心良苦的耍我。”氣死她了,害她流那麼多眼淚,還下了要忤逆師傅的決定,結果一切都是大烏龍,他竟然就是她要嫁的人!

    “我娘當年急著跟你師傅親上加親,根本沒有把話說清楚,她怕說出實話,你師傅會拒絕訂婚。瀲兒呀,我霍家對媳婦有相當嚴苛的要求,女眷每日衣食住行都需按家中規矩行事,並且食不言寢不語、不可頂撞長輩,要處處循規蹈矩,坐如鐘,站如松,還要廚藝高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都要修練,即使以前不會,也要苦心鑽研。

    “其中還規定,必須以夫為天,不得忤逆夫君,不得騎在自家夫君的頭上發號施令,凡事都得聽夫君示下,不可有違。

    “想著這嚴厲的家規祖訓,我實在不想害了你。你從小生長在自由自在的商山,學習醫術,與有趣的江湖俠客來往,讓你為了我受這等委屈,我實在寢食難安,心底一直想著該如何助你脫困。

    “我愚鈍,十幾年也沒能想到兩全之法,前些日子,大哥的事總算有個圓滿的結果,他跟芙蓉嫂子所生的女兒辛桐眼見也快滿周歲了,我娘就逼著我快點將你迎進門。

    “哎。瀲兒,你甭怕,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我要你快樂、要你自由,絕不讓你為我犧牲。娶你進門之後,我會跟霍家這該死的祖訓抗爭到底,瀲兒,是你讓我勇敢,為了你,我一定會堅持下去,哪怕被爹娘掃地出門也在所不惜。”

    誠懇堅定的語氣,任誰都不會懷疑這動人的說詞全是假話!如此騙她,並非全為了他自己,當他一想到金國世子的虎視眈眈,想到金國人打的如意算盤,他就一刻也放心不下,從此保護海瀲兒便成了他的責任。

    他必須把他心愛的女人緊緊綁在身邊,不讓她有任何意外,只要她以夫為天,好好待在他的身邊,金國人就沒有勝算,他的瀲兒就會安全無虞,他才會快樂,才能實踐自己和她相守一生一世的諾言。

    “原來是這樣。”海瀲兒的小拳頭漸漸鬆開,平平整整地放在霍岳庭堅實的胸膛上,“岳哥,你是我的大英雄。”海瀲兒清澈的眼底浮出崇拜的光芒。她曾以客人的身分前往青睚堡,對青睚堡的富麗堂皇還有深刻印象,家大業大的商業巨擘,對女眷嚴苛要求也是情有可原,她聽好友說過,有些大戶人家甚至不讓女眷邁出家門一步,所以她毫不懷疑地相信他所說的話。

    “瀲兒,你值得我為你這麼做。”

    仔細想了想那些累死人的規矩,海瀲兒咬了咬牙,緊緊抓住霍嶽庭的襟口,“岳哥,你為了我付出這麼多,我無法再讓你為我犧牲,那些祖訓我願意盡力去完成,坐如鐘站如松,我會天天練習;從現在起我除了看話本,也努力看四書五經,我絕對要成為你最好的媳婦;以夫為天更是沒有問題,岳哥,成親以後我都聽你的,絕不反悔!”她激動地說著。

    “瀲兒!”霍嶽庭深情款款地看著未婚妻,心跳得評評作響。瀲兒,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便有十足的把握好好保護你,霍嶽庭暗自想著。

    “岳哥,以後你多教我、多指點我,我很聰明,學起來很快的。”

    “能娶到你,果然是我的福氣。”他暢快地笑了,一雙袖將海瀲兒圈得死緊。

    兩具身軀不顧大雨緊緊相擁,以心跳為憑,見證彼此的深情。

    “世子,海瀲兒兩日後將在定遠侯副將的護佑下,遠嫁青睚堡。”埋伏在大宋的金國探子向主子稟報最新探得的消息。

    “哼,以為嫁了就能擺脫我嗎?”完顏術神情陰狠,手死死地按在那件本該送給海瀲兒的紫狐裘上。

    他從商山追到成都縣,陪著海瀲兒搬去八鳳客棧,沒想到第二天她就跟丟了魂似的四處打聽某個人的下落,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卻不及一個陌生人!

    該死,這等冷落滋味從來都是他加諸在女人身上,沒有女人敢如此待他。

    成都行的半個月之後,海瀲兒自行返回商山,他又趁機趕了過去,哪裡想得到,他竟看見了青睚堡下聘的綿長隊伍,看見了那差點填滿山巔的禮品。

    知道不能再拖延,他決定先下手為強,誰知剛準備暗中行動,海瀲兒的好姊妹們——名劍門的屠氏三姊妹、上官山莊的上官攸攸、上官柔柔,還有很多被海瀲兒救治過的俠女們一同來到商山道賀,醫廬裡外根本無處下手,他只好作罷。

    再往後,海瀲兒彷佛消失了一般,他根本找不到她的行蹤,不得不先返回金國,只是拖越久事情就越棘手,因為青睚堡、定遠侯和海音音派出大批護衛將她保護得嚴嚴實實,叫他再無機會下手。

    早知如此,兩年前他就該直接將海瀲兒綁回金國。

    “即使嫁去青睚堡又怎麼樣?聖上跟爹不敢跟青眶堡交惡又怎麼樣?海瀲兒我要定了。”完顏術怒氣攻心,價值連城的紫狐皮被他撕成碎片,皮毛飛揚。

    失敗讓他滿心怒火,但這一腔灼人的怒火不會令他放棄搶奪海瀲兒的計畫。

    從完顏術小時便跟隨左右的麻姑,仰首看著空中飄動如絮的狐毛,不由得皺緊眉頭。

    冬月初一,兩家人商定的大婚之日。

    這一天,青睚堡裡裡外外喜氣洋洋,傍晚時,一頂大紅喜轎抬到了青睚堡中。

    人們沸騰起來,鞭炮聲更是熱熱鬧鬧地劈啪響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司儀洪亮的聲音,宣告著一對新人從此結髮為夫妻。

    拜好堂,霍嶽庭與海瀲兒在親友的簇擁下回到嶽春院的新房裡。

    歡快的道賀聲、看熱鬧的笑聲漸漸被擋在了門外,洋溢著大紅喜氣的屋中頓時寧靜下來,一陣陣香甜的暖意熏人眼眸。

    海瀲兒坐在床沿沒多久,紅彤彤的蓋頭隨即被掀開,她驚喜地對上一雙叫她癡迷的眼睛。

    “岳哥?”她還以為自己要一個人頂著沈沈的鳳冠坐到夜深呢。

    一身豔紅吉服的霍嶽庭面色如玉,風流瀟灑地笑道:“爹跟大哥都在外面替我擋酒,他們捨不得我被人灌酒,推我早點進來陪你。”他溫和地笑著。

    海瀲兒害羞得低下頭,小腦袋瓜忽然思及今晚圓房的事,不由得雙頰通紅,身體也感到燥熱了起來。

    臨行之前,藥婆婆的教導真是讓人……好難為情。

    “來,知道你愛喝燒刀子,今日我特意準備了上好的燒刀子做合巹酒。”霍嶽庭倒好酒,把酒遞給新婚妻子。

    海瀲兒接過酒,與她的夫君同飲下預示著從此合為一體、永不分離的美酒。

    “岳哥,這燒刀子真好喝,甘美純淨,酒香綿長,真好喝呀。”

    “好喝的話就再來一杯。”

    “好。”

    一邊吃著蜜漬蓮子、花生、紅棗,一邊喝著美酒,海瀲兒歡愉無比,淡施薄粉的小臉香甜如蜜。

    默默注視著這張幸福的小臉,霍岳庭幽深的眼慢慢浮起迷人的邪氣,在這樣的盯視下,海瀲兒一改往日的活潑個性,羞澀地低下頭,躲開她承受不了的無聲勾引。

    呼吸好困難,臉彷佛要著了火似的。

    霍嶽庭的長指輕輕勾住她小巧的下顎,引她抬頭看向自己。

    “害怕嗎?”他吵啞低問,出色的俊臉充滿耐心地靠近。

    她微僵地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自己的丈夫。

    是酒的關係嗎?岳哥今日看起來跟往日不同,在暖融融的紅燭火下,他邪氣又魅惑,出眾的相貌散發出與往日謙和迥異的氣韻。

    他的一個眼神、一個邪笑,都帶著說不出的誘惑,稍微一看便迷醉成了他袍下之臣。

    “不怕就好。”霍嶽庭妖異一笑,薄唇靠近,蜻蜓點水似地刷過她的唇瓣。

    陣陣無法言說的悸動掠過她的心底,她沒有敗在燒刀子的酒勁之下,卻暈眩在霍嶽庭邪魅的誘惑裡,她連呼吸都熱得驚人。

    很有耐心的長指,靈巧地解開她的衣帶,他始終不疾不徐,只有臉頰上泛起的紅光顯露出他的情潮。

    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她的臉,而那雙大手早已輕鬆解除海瀲兒的喜服、中衣和肚兜,他將不著寸縷的她置在燈火搖曳的床中央。

    動人心魄的身心纏綿持續了很久很久,從黃昏到四更天,嬌小的身子烙滿愛的印痕後,他才放過她,讓累極的小女人靠在他汗濕的胸膛上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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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7:21


    睡意漸漸消散,躺在金線繡制的海棠被裡,海瀲兒懶洋洋的伸了伸柔荑,不可避免的酸痛讓她低呼出聲。

    思及昨晚,再低頭看看滿胸的紅痕,她羞赧地用被子蒙住頭,在她的腦海裡,存放著霍嶽庭邪氣誘人的身影。

    “醒了?”溫和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拉開被子,海瀲兒露出小臉,懸在她上方的臉不復昨日邪氣,又是一片溫文爾雅。

    他是如此多變,可不論哪個他,都讓她陷入滔天情浪中。

    “渴了嗎?我特地給你泡了珠蘭香片。”已束好發冠,罩好外衣的霍嶽庭捧著茶碗道。

    海瀲兒伸出雪白的手臂,想伸手接過,卻被他閃開,他含笑飲下一口茶水,嘴對嘴哺入她的唇,她驚呼一聲,隨即沈溺在與他的纏綿中。

    不行,心跳快停止了……面對情場老手的霍岳庭,海瀲兒哪裡還有招架之力。

    “岳哥……我……”

    “嗯?”他稍稍退離她的唇,很可惡地觀賞她的羞赧,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她的臉染著彤雲,身上每一寸肌膚都佈滿他留下的痕跡,不經意的,邪氣又染上他的眉眼。

    “那個……是不是要去拜見公婆?”海瀲兒在心底直誇自己反應快,推出公婆做擋箭牌,要是被這個可惡的男人再壓在身下,她……她……哎,她也只能讓他吃幹抹淨了。

    “已是午時了,想去拜見公婆也晚了,不在乎再遲兩個時辰。”

    “午……時?”海瀲兒結結巴巴地道,脖子伸長往外看去,果不其然,太陽已高高掛在天上。

    糟糕了!睡到午時會被人笑的。

    “都怪你都怪你,居然不叫我。”

    “放心吧瀲兒,我們晚膳時再過去拜見爹娘和大哥大嫂,他們不會怪我們的。

    見我們這樣努力的為霍家添丁忙碌,他們怎好意思說我們呢?”他邪氣的一笑,傾身吻住她躲來躲去的芳唇。

    又糾纏兩個時辰,一對新人才踏出嶽春院,往已備好酒菜的蘭芝堂走去。海瀲兒撫撫丈夫給自己親手梳的髮髻,甜笑著走在回廊間。

    青睚堡依山而建,雄渾偉岸,各院錯落有致,層層疊疊,猶如月宮中的瓊樓一投。

    “我們就在這裡住幾天,之後再搬到山巔處的山泉別館居住,那裡風景宜人,可鳥瞰整個紫溪城,還能遠望西北邊的雪山。”

    “為什麼要去山泉別館?”

    霍嶽庭停下腳步來,轉身與海瀲兒面對面,“霍家的各種嚴苛規定,實在太過煩人,又要站如松還要坐如鐘,我帶你躲到山泉別館,在那裡就不用被人盯著,能稍稍輕鬆一點,你也可以趁機練一練琴棋書畫。”霍岳庭笑得溫良。

    他們要是住在青睚堡,一不留神,娘親帶壞他的俏皮娘子怎麼辦?而且金國人會抓住任何一個漏洞綁走他的小瀲兒,他哪裡敢冒這個險,所以搬走為妙。此後,他要一步一步將她馴化成以夫為天的好娘子,讓她一刻也離不開他堅實的保護。

    “岳哥,我以你為天,一切都聽你的。”海瀲兒紅了臉,全心全意信任她的丈夫,在這個世上,他最為她著想。她滿心甜蜜的想著,亦步亦趨地跟著丈夫走向蘭芝堂。

    一到堂內,她趕緊在總管的安排下,給公婆行新婦大禮,霍家兩老紛紛拿出上等的珠寶贈予二媳婦。身體越發康健的老太爺今日也從東山別館而來,孫兒當中他尤其疼愛霍嶽庭,愛屋及烏,當然不會空手而來,連忙叫下人搬來一套昂貴的金器送給海瀲兒,用膳前,老太爺更是點名讓霍岳庭夫婦坐在他兩側,席間還破列為她夾來一隻肥美的雞腿。

    “瀲兒,來吃菜!”大嫂水芙蓉格外熱情,為長輩及夫君布菜的同時,也不忘照顧新進門的妯娌。

    “謝謝大嫂。”海瀲兒將用軟心糯米釀出來的棗子放到嘴裡一咬,忙不叠地道:“大嫂,這棗太好吃了,裡面軟糯外皮香甜,難吃的棗皮也入口即化。”

    “瀲兒,這裡每一道菜都是你大嫂親自烹調的,她的廚藝出神入化,紫溪城裡沒人不誇她是神廚呢。”笑顏逐開的田春光連忙誇讚大媳婦。

    聽婆婆這樣一說,海瀲兒頓了頓,留心觀察忙著張羅吃食的大嫂,她身板挺直,動作嫺熟,完全就是站如松坐如鐘的典範呀。開席以來,她自己未吃幾口飯,卻把全副心思放在照顧丈夫和長輩們身上,不但如此,她還練就了出神入化的廚技,看來霍家各種嚴苛要求還有以夫為天的祖訓絕非是虛言呀。

    想到這裡,海瀲兒心變得沈甸甸的,她轉眼看看婆婆,她正為公公擦拭著鬍鬚上的油漬,既細心又溫柔。

    “瀲兒,吃燕窩糕。”

    “來來來,喝口雞湯呀。”

    失神想著心事的她把食物放進嘴裡,不時與身邊的老太爺交談幾句,忽略了霍磊和霍炎庭有些奇怪的神色。

    “蓉兒,你今日為什麼一直抬頭挺胸?”霍炎庭拉拉妻子的小手,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

    “嶽庭說,我要當弟妹的榜樣,所以我要做個好大嫂,不能讓弟妹嫌棄。”憨直的水芙蓉腰挺得更直了。

    霍炎庭皺了一下剛毅的眉頭,大掌暗中輕輕幫妻子揉了揉腰,擔心她挺不住。

    而另外一邊,霍磊聲音微抖地跟田春光耳語,“春光妹,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嗚嗚嗚,不要嚇他呀,春光妹竟然笑著給他倒茶?!每次他做錯了事,春光妹打算向他開刀前,才會這樣反常地對待他。

    “磊哥,還不是嶽庭那小子鬧出來的好事,他要我這個婆婆給兒媳婦做個以夫為天的好榜樣,否則他就要去大理做和尚。”

    “臭小子!”霍磊拳頭一握,眸光一冷,就要發作。

    “磊哥,不怕,我音音妹子教出來的徒弟不會弱,等著看好戲吧。”臭小子,以後有你好受的呢,老娘即使不出手,也會有人整倒你!

    知道原因後,霍磊與霍炎庭不約而同地加快用膳的速度,就怕累著自家娘子,一頓飯在他們食不知味的擔心中匆匆結束。

    用完膳,兩人告別了家人,共乘著暖轎返回嶽春院,轎子裡,海瀲兒握著霍嶽庭的手,有些感動地道:“岳哥,瀲兒是棄兒,沒有爹娘、爺爺,沒有哥哥、嫂子,進了霍家門,我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家人,我好開心,春光姨不用說了,爺爺真和善呀,對瀲兒好好,嫂子也是,不但有超凡的廚藝,還特別關照瀲兒,吃飯的時候她一直給我夾菜,告訴我什麼好吃。”

    以前她只有師傅和藥婆婆,況且師傅長年在定遠侯伯伯軍中,只剩她跟藥婆婆留在商山,好生寂寞。

    “我是你的夫君,以後我所有的幸福都分給你,我所受的寵愛也都給你。我是在各位長輩和父兄的愛護下長大的,爺爺、姑姑、娘、大哥都相當疼愛我,我爹呢就不怎麼疼我了,他嫌我占去娘太多注意力,不過這絲毫不減損我擁有的愛。從小到現在,姑姑常叫娘送我去大理王府,有時候一住就是半年,還總是捨不得放我回來。”

    “岳哥,為了這麼好的家人,瀲兒一定會努力學習琴棋書畫,努力以夫為天,絕不讓長輩和相公為難。”她堅定地說道。擁有了愛人,擁有了親情和相公的關懷,她一定要爭氣。

    “琴棋書畫不急,關鍵是……”

    “以夫為天,我明白的。”

    “瀲兒真乖。”霍岳庭陶醉在妻子的柔順乖巧。不枉他苦心安排呀,在保護親親小娘子的同時,他也不用做霍家第三枚妻奴,天佑霍家!

    海瀲兒靠在他的肩上,眼皮漸漸覺得沈重。喝了美酒,吃下美味佳餚,睡意立刻就湧了上來,轎子還未到嶽春院,她已睡得不省人事,連霍嶽庭抱她下轎,回到寢房,她也一點都不知道,嬌小的她猶如一隻小貓蜷在霍嶽庭的懷裡,幸福安穩的睡了一整夜。

    早晨睡飽起身,她親自服侍霍嶽庭更衣淨面。

    “二少奶奶,堡主夫人讓我把早膳送來,這是她今晨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小七在花廳外說道。

    “放在花廳的桌上吧,一會我服侍岳哥用膳。”她要以夫為天,她要竭盡全力做到最好。

    霍嶽庭打開雙臂,含著笑,任海瀲兒為他系上衣帶,再撫平袍子上的細褶。

    “用過早膳,我帶你去我們的新家。”

    “好。”

    海瀲兒憑著記憶,按照芙蓉嫂子布菜的方法,一邊照顧相公用膳,一邊自己也吃了起來。

    伺候霍嶽庭用過早膳,兩人相偕坐上馬車,攀上山巔的山泉別館。

    “我好喜歡這裡!”來到風景幽美的山泉別館,海瀲兒拍著小手叫好。

    “瀲兒,以後山泉別館只有小七、夜雪和幾個家丁,沒有從主宅帶幾個丫鬟過來,你會不會太辛苦?”主宅裡那些丫鬟婆子大多是他娘親調教出來的,人多嘴雜,他擔心這些下人不可靠。

    “以前在商山,大多時候就我跟藥婆婆,人多了,我反而不習慣呢。岳哥,瀲兒不需要丫鬟婆子,岳哥的飲食起居,我想親手打理。”她想在山泉別館的東院裡開出一片藥圃,把她帶來的藥材種子都插灑下去,若是有丫鬟婆子在,可能會說她不精琴棋書畫,反而做起下人事,徒添困擾。

    “瀲兒,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氣。”霍嶽庭拉過海瀲兒,深情地看著她,“跟我來,我有好東西給你。”

    牽著因磨藥而粗糙的小手,霍嶽庭帶著海瀲兒出了寢房,走向別館的西側,路上是白玉石砌成的回廊,往外一望,滿山蔥翠。如今雖是冬月,但強勁寒冷的西北風無法越過紫溪城以北的高山,使得紫溪城地界內的群山仍是綠意盎然。

    山間的畫眉、麻雀、水鳥兒不時從他們身邊飛過去,遠遠還能看見小樹上跑動的小松鼠。

    走過回廊,他們來到疊翠院,當霍嶽庭打開門,海瀲兒不禁驚呼一聲。

    “岳哥,你有這麼多話本?!我的天啊!這是多年前就已絕版的《戰魔》,這是我一直想看卻找不到的《碾玉觀音》……”兩層小樓裡,能堆滿山谷的書籍陳列在數個書架中,書冊的數量多到驚人。

    “以後想看書,就自己到這裡取吧,最盡頭的那一排架子,全是曇花先生的作品。”

    海瀲兒半張著嘴,望著檀木打造的書架,渾身輕顫,以後這些書都是她的了?

    “再到東廂看看,然後你看看寢房裡還缺什麼,我吩咐人從嶽春院搬上來。”

    “可是……”她不想走……書就在眼前,她多想撲上去,看到昏天黑地,不吃飯也不要緊。

    “瀲兒!”

    “岳哥……”

    “以夫為天喲。”他可是領教過海瀲兒對書本癡迷的程度,一看起書來,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哼,他才不承認自己跟書吃醋哩。

    咽了口唾沫,海瀲兒深吸幾口氣,小拳頭緊握,對霍嶽庭道:“岳哥,我跟你去東廂。”

    霍嶽庭莞爾。

    之後兩人一同去了東廂,再轉回到花廳裡。

    海瀲兒來了興致,見妝台前已備好光潔如新的銅鏡,連忙坐了下來,略有些頑皮的說:“岳哥,我們要不要來玩畫眉?”古書都說,這是閨房之樂。

    “畫眉?”霍嶽庭緩緩走到妝台前,若有所思地道。

    “幫我畫眉好不好?”海瀲兒指著自己。

    他不回答,只用如泉水般幽深的眸子盯著她。

    “怎麼了?”她不解地問。

    “我們來點特別的!”他露出一抹頑皮的笑。

    “特別點的眉?”

    “閉上眼,我一定給你弄些特別的,十裡之內,沒有人會比你更特別。閉上眼,不許偷看。”

    俏皮的眼睛一眨,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你一定要幫我畫得很特別喲。”這樣才好玩有趣。全心全意信賴丈夫的海瀲兒閉起眼睛。

    眼睛看不了,她耳朵還能聽,鼻子還能嗅,她感覺到霍嶽庭搬來某個東西,接著開始在她臉上刷上一層氣味芬芳的藥汁。

    “還沒好嗎?”她越來越好奇。

    “就快了,不許偷看。”看她想張開眼,霍嶽庭連忙開口。

    海瀲兒急忙又閉上眼,還不忘重申清白,“人家才沒有偷看。”

    過了一會兒,霍嶽庭心情大悅地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這……這……這是誰呀?哈哈哈。”銅鏡裡映出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年輪廓。

    海瀲兒被粗眉毛、厚嘴唇、小豆眼的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特別嗎?”

    “嗯,好特別,想不到岳哥你會易容!”海瀲兒格外驚喜,以前聽到來醫廬療傷的俠女們說過神乎奇技的易容之術,她很想見識,可惜從未見人用過,如今可是大開眼界呀。

    “這只是小事一樁。”被小妻子崇敬地瞧著,他的心頭像百花齊開般歡欣。

    “好想就這樣去上官山莊捉弄一下上官攸攸和柔柔,哈哈,她們絕對會嚇一跳。”她撫著自己的臉,開心地道。

    “以後有的是機會。”霍嶽庭眼波一轉,道:“請夫人為夫君泡壺清香的珠蘭香片吧。”

    “我這就去。”

    海瀲兒開懷一笑,提著裙擺出了房門,只聽門外的小七一陣怪叫。

    “哪裡來的——”

    “小七別怕啦,我是瀲兒。”

    聽到小七驚愕的驚呼,霍嶽庭在屋裡也忍不住笑了。

    他的新婚生活就此開始,這日子過起來有說不出的舒心暢快。

    往後的十幾天,他除了因公務來往於青睚堡外,其他時間就與海瀲兒在山泉別館看書、習字、品珠蘭香片,日子在幸福中快速流逝。

    偶爾,霍嶽庭也會面對一些突發狀況——

    “岳哥,我想下山去看望婆婆和大嫂,想跟她們說說話。”每日三餐,大嫂都會叫人替他們送好吃的,婆婆也會咐吩人上來詢問他們的需要,親切的關心,使她格外惦記田春光與水芙蓉。

    “為夫很想帶你去看看娘跟嫂子,可是我娘跟大嫂都圍著我爹跟我大哥,照顧他們的衣食住行,想讓以夫為天的她們抽出時間來話家常,是很困難的一件事。而且她們也會很不安,不能好好照顧相公,她們根本安不下心來跟你喝茶聊天。”

    “是這樣呀。”海瀲兒咬咬唇道:“好,我也用所有時間來照顧相公,岳哥,來,最近我特地為你調製了潤手膏藥,你來試試,我再順便替你修剪指甲。”

    兩人在小七搬來的木椅上坐下,海瀲兒花了一下午,為霍嶽庭磨去甲邊老皮,又為他把泛著光澤的指甲修剪圓潤,再給玉石般的手抹上清香潤澤的膏藥,把一雙本就無瑕的手滋養得更是無人能及。

    霍嶽庭低頭看著矮下身子專心替他打理的妻子,心裡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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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7:43


    然而半個月之後,一封書信卻攪亂了他們的平靜生活。

    “岳哥岳哥,上官攸攸請我去華山山巔喝酒,還說已經找到上次打傷屠歡歡的獨眼刀客了,我要去。”海瀲兒揚揚手裡的信紙,臉上放光地說道。

    她有好久沒有見著好友了,也好久沒出去走走了。

    霍嶽庭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江湖上專愛找女俠客麻煩的獨眼刀客?”該死,沒能及時截住這封信。

    “岳哥也知道這個人?他很可惡,所以我們打算給他一個教訓。上次就是他打傷了屠歡歡。”

    “瀲兒,這種舞刀弄槍的事,讓上官攸攸她們去吧。”他的小娘子什麼武功都不會,還要去華山山巔喝酒,被人偷襲怎麼辦?想到種種危險,他自認堅強的內心不由得感到緊張起來。

    江湖上刀光劍影,砍到了瀲兒怎麼辦?!若金國人趁亂強搶他的瀲兒怎麼辦?他的能力可以應付這些兇險,可是他沒有勇氣去冒險,但凡有個萬一,他會心碎至死。

    他心愛的女人必須完完整整,不能受任何委屈和折磨,做為丈夫,他無時無刻都想著如何保護自己的妻子。去華山看打架這種事他只要聽到就心驚肉跳。他不是膽小之輩,可為了瀲兒,他輸不起。

    “可是我不會直接與刀客對上,我只是在旁助威。”順便給好友們縫合傷口,刀劍無眼,受傷是家常便飯。

    “瀲兒,以夫為天喲,你答應過我的。”

    “岳哥不想我去?”海瀲兒有點難過。

    “瀲兒一身細皮嫩肉,我怎麼捨得你以身犯險呢?刀劍不長眼呀。”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霍嶽庭沈默地看著她,眼裡閃著受傷和不認同。

    “可是、可是柔柔和攸攸受傷怎麼辦……可是……”看著相公不認同的表情,再說懇求的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她只能失望的說:“好嘛好嘛,我不去了。”

    唉,她真的好想像以往那樣跟好友們豪情縱酒,哼著歌兒走四方。不過,她已經是岳哥的妻子了,她要以夫為天,自由自在的性子要改一改。海瀲兒這樣對自己說著,當初在卞家印坊外面,她早有承諾,不能食言而肥。

    “瀲兒,在我心底,你重於這世間的一切,我甘願為你赴湯蹈火、願為你翻過荊棘滿坡的叢林、願為你渡過暗藏礁石的灘頭,哪怕長在懸崖上的鮮花,只要你喜歡,我都會捨命相取,傷痛、難過、艱苦,只要你一個笑容便能撫平。來,為我笑一個。”他走近她的身邊,攬住她的柳腰,附在她耳朵邊,說著綿綿情話。

    剛還有些不太開心的海瀲兒被甜言蜜語俘虜,軟軟地窩進他的懷裡,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心中祈求上天不要讓好友們受傷,祈求攸攸不會怪她。

    看她失望,霍嶽庭不是不難過,但一想到如此一來便能保護她,他只能逼自己硬起心腸。

    “夜定和夜南密切看著上官兩姊妹,還有以後若有給二少奶奶的信,必先攔下來讓我過目再送到二少奶奶跟前,知道嗎?”在青睚堡處理公務的嶽思堂裡,響起霍岳庭語調溫文態度嚴厲的命令。

    “屬下遵命。”

    “夜雪,金國那邊有消息了嗎?”

    “回主子,夜照從金國傳來消息,金國壽王在戰場上屢屢敗給定遠侯,而今金國北部邊界又受蒙古部落侵害,掌握兵權的壽王父子應是最希望得到大宋瘍醫之人。而且夜照聽說,壽王世子完顏術這兩年隱藏身分,並多次前往商山。”

    霍嶽庭心中倏然一凜。

    金國壽王!他要面對的並非泛泛之輩,乃是一國掌握重兵的貴族。

    “他們近來雖毫無動作,但應該不會這麼快放棄才是。為了不露出馬腳,他們會怎麼做呢?”他自言自語道。為了瀲兒,就算再難纏的角色,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二少爺,屬下會繼續跟夜照追查到底。”

    “嗯。”

    “二少爺,剛又收到名劍門屠姑娘送來的信,她們催二少奶奶即刻趕往華山。”

    “夜雪,把信都藏起來,沒我命令不許讓二少奶奶知道。”他不能讓妻子去冒險,這次他們要對上的是金國壽王,必須時刻小心,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瀲兒的安全,相信瀲兒會明白的。

    “屬下明白。”夜雪抱拳。

    只是攔下信也不是長久之計,做得再嚴密,也會有疏漏的一天,霍嶽庭沈吟半晌,心生一計,他快步離開嶽思堂,在議事廳裡找到兄長跟父親,匆匆告假之後,即刻騎馬返回山泉別館。

    “瀲兒。”他來到疊翠院,叫喚著埋首書堆的海瀲兒。

    “岳哥,你回來了?我這就給你更衣泡茶。”海瀲兒歡快地來到霍嶽庭跟前。

    “我有事跟你說。”

    “嗯?”

    “小七一會與你收拾收拾東西,明日我們就去大理看望巧姑姑,自我們成婚以來,巧姑姑不斷從大理捎來口信,一定要我帶新媳婦給她瞧呢。”

    “去大理?”

    “嗯,去大理。眼見也臘月了,四季如春的大理正適合避寒。”

    一聽到要出去玩,海瀲兒的心如同一隻鵲兒,飛上雲霄。

    “好好好,我這就去收拾。”不知不覺的,她已經在山泉別館裡待了一個月,每天能見到的人除了相公,就是夜雪跟小七,曾經喜愛四處遊玩的她,在實踐著她以夫為天的誓言,相公要她別下山,她就不會離開山泉別館一步,眼下一聽見可以出外遠遊,還是去四季如春的大理,她簡直快樂得想大叫。

    備好行囊,第二天一大早,天剛濛濛亮,一行人便出發,小七趕著載了主子和行李的馬車下山,直往西南的大理國方向駛去。

    霍岳庭夫妻在車裡說說笑笑,一起品著茶,一邊看著曇花先生的書。

    越往南走,風景越是秀美,在冬季,道路兩旁的山林雖有些輕寒,但崇山峻嶺仍是翠色滿眼,有時是一湖清澈的溪水,有時是被紅葉覆蓋的山坡,都能讓他們停下趕路,盡情欣賞。

    這一路上他們並不寂寞,商道上來來往往的商隊絡繹不絕,聽著同行人說著天南地北的新鮮事,也是樂趣一件。

    行至大理邊界時,他們還碰到賣藝的戲班子,見海瀲兒對戲班很有興趣,霍嶽庭便花了一筆銀兩,請他們拿出壓軸好戲為妻子表演。

    設在一處空地上的戲臺子,馬上吸引來附近的百姓,他們也熱熱鬧鬧地跟著海瀲兒看起戲來。

    看戲看到一半,霍嶽庭便擋在海瀲兒的身後,與她更為靠近,整個人戒備起來。

    從戲開始演沒多久,他便注意到戲班裡有個彪形大漢有意無意地貓著海瀲兒,眼神不善。

    待戲快要演完時,戲班子裡馴養的黑色獵豹突然脫籠而出,它豹目怒睜,站在人群前發出可怕的吼叫,頓時尖叫聲四起——

    “快跑呀!豹子要吃人了!”

    人群霎時混亂起來,哭聲、叫聲交織成一片穿不透的巨浪,而那個一直怒視著海瀲兒的漢子趁著騷動,猛地從一丈開外的地方撲向她。

    “海瀲兒,終於讓我碰到你了!”蒲扇般的大掌弓成爪,直抓向海瀲兒的面門。

    在快碰到海瀲兒頭髮的千鈞一髮之際,那漢子只覺得眼前一花,龐大的身體便被一道力量猛然截住,他僅看見一道淺白色袍角飄飛,胸口便吃了一記狠踢。

    他自認內功了得,卻不曾想到自己竟會因這突來的一腳失去力氣,斜飛出半丈之地,虎背熊腰的身體如同撞上巨石般又痛又麻,重重地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跡。

    “該死!黑兒,給我咬死他!”漢子狠瞪襲擊自己的霍嶽庭,命令他馴養的黑豹發出致命的攻擊。

    黑豹後腿一蹬,立刻撲向氣定神閑的霍嶽庭。

    “岳哥,小心——”

    “二少爺——”小七捂住了雙眼。

    “小七,護住二少奶奶。”

    說話間,霍嶽庭使出上乘輕功翻身上了黑豹的背部,見被人騎住,黑豹翻騰跳躍,疾奔著想把不速之客甩下,只是坐在它背上的人不但穩穩地安坐其上,還輕鬆自如地調侃道:“別累壞了喲。”

    吼!黑豹氣得吼聲震天價響。

    “大貓乖,聽話。”他邪氣的一笑,一隻手揪起黑豹脖頸上的皮毛,緊緊一拉,豹子便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伏在地面上不動。

    “瀲兒不要怕,這豹兒很乖。”霍嶽庭緊拉住黑豹後頸上的皮毛,一路將它拖入鐵籠,鎖上籠門,他拍拍手,笑著走回妻子身邊。

    經過一番纏鬥,他仍身不惹塵,笑容可掏。

    “海瀲兒,我馮虎不會放過你的……”

    大漢見大勢已去,丟下狠話就欲逃之夭夭,結果話還沒說完,人就被霍嶽庭從地上提了起來。

    好可怕的人,馮虎本能地縮著脖子,方才那男子明明還在半丈開外,一眨眼就已經抓住自己,這人的輕功是何等了得。

    “呀!我認得你,你就是那個耍我的馮虎!你臉皮也真夠厚的,還敢在我眼前出現。”海瀲兒指著男子大叫。

    霍嶽庭挑眉。

    “海瀲兒!是你不好,竟然敢……竟敢……”馮虎似有難言之隱,一句話半天也講不完整。

    此時一陣風吹來,馮虎被高高拎起的外褂被風吹開,圓滾滾的肚皮上,一道彎彎曲曲的疤痕和一隻露齒邪笑的貓頭露了出來。

    “這是?”霍嶽庭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一個漢子肚子上竟然黥上一顆可愛的貓頭。

    “哈哈,他的肚子好好笑。”小七笑到肚子痛。

    返回來看熱鬧的百姓們也一同大笑。

    “哈哈哈,你們也覺得可愛吧,我畫的喔。”海瀲兒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著自己,眼神好不得意。

    “說,你找我娘子有什麼事?”笑歸笑,霍嶽庭可沒忘記這傢夥剛剛對海瀲兒做的事。

    “大爺,我……我其實就是想讓她幫我把這只貓頭除掉。”馮虎可憐兮兮地道:“為了這貓頭,江湖人都已經叫我……馮喵兒,我已經不敢在江湖上行走,只好寄身在這小戲班子討口飯吃,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她……”

    “馮虎,當年是誰求我替他縫合重創?又是誰說只要我救了他,他就不再做惡事、不再打傷無辜的人?哼!騙人這種事最討厭,你必須受懲罰。”

    求她這位瘍醫療傷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幾,她也本著醫者父母心的態度救治他們,但是面對惡徒,她可以救他們,卻也不許他們再逞兇。

    “求求你了,我的姑奶奶,幫我把這貓頭洗去吧!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隨便亂打人了。”

    “忘了告訴你,既已畫上,就再也洗不掉了,就像被你斷手斷腳的人,再也無法復原一樣。”

    “你……嗚嗚嗚……”粗壯的漢子竟當場如孩童一般捶胸大哭。

    “夜風夜光,把他帶走,看看哪國官衙正在通緝此人,就將他交給哪國官衙。”

    “不要!”馮虎在三國皆有案底,一聽這話,馬上就想跑,哪裡知道在不知不覺間,他早就被霍嶽庭點中穴位,如此一提氣,立刻渾身無力。

    于暗處守候在霍嶽庭身邊的夜風夜光從圍成一個半圓的人堆裡走出來,依主子命令將馮虎五花大緋。

    “他們是……”海瀲兒眨眨眼,看著精幹的夜風與夜光。

    “此次去大理,我怎麼會放心只帶著小七?”霍嶽庭踱到她身邊,為她拿下摻在烏髮間的細小芒草。

    “岳哥,你竟然會武功?”她的相公彷佛像座巨大的寶藏,她跟著他越久,就越能發現她以前不曾明白的事。

    他從未對她表示他有這麼好的武藝,也沒有說他會出神入化的易容之術,就連他身邊的護衛探子,她也不一定都見過。

    “是不是覺得有我這樣能幹又俊雅的相公,臉上有光呀,是的話……”他眼露頑皮,指指自己的臉頰,“給點表示。”

    “沒個正經!”海瀲兒嬌嗔一聲,小拳頭有氣無力地打上他的胸口。

    這個壞相公,一臉儒雅正經,其實很壞。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一連看了兩場好戲的人們拍著手,還想看第三場好戲。

    霍嶽庭一臉無辜地對著妻子眨眨眼,讓海瀲兒羞得連忙躲進馬車,“小七快趕車!”

    “抱歉了各位,我家娘子害羞了,告辭告辭。”霍岳庭嘻皮笑臉的登上馬車,揮別眾人。

    小七揚起韁繩,他們又奔上了前往大理的官道。

    “瀲兒,你還記得行醫的這幾年,畫了多少貓頭?”坐在車裡,飲下妻子送來的熱茶,霍嶽庭覺得心底不怎麼平靜了,瀲兒太輕易信任其他人,可如果當她知道自己被騙了,她也會反擊,但這樣子好像有些問題啊……

    “其實我不常給人畫貓頭啦,粗算下來,最多七、八隻吧。”

    霍嶽庭心底鬆口氣,七、八個仇家,對付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都趁著給這些惡人喝下麻沸散昏睡的時候,邊縫合好傷口,邊用朧草草汁畫上去,這種朧草汁畫上之後,就是洗爛了皮也洗不掉。喔,對了,我老鼠畫得比貓多,應該有二十幾隻吧。”

    霍嶽庭一聽,端著茶碗的手不覺一顛,滾燙的茶水淋上他的手指。難怪他覺得好……不安,要對付金國世子,要對付她那一班愛湊熱鬧的好友,還要對付她結下的仇家,他真想生出三頭六臂,安安全全地將她護在懷裡呀。他不由得暗歎,幸虧自己功夫好頭腦好,要不哪能保護得了這個愛亂來的小丫頭啊。

    她要是有一點損傷,他會心痛死。

    “岳哥,沒有被燙著吧?”

    “茶不燙。”

    “肚子上留老鼠的那些人,大多是愛欺負江湖女俠客的武夫,不給他們一點教訓,他們真當女子好欺負。”

    霍嶽庭嘴角微抽道:“娘子,以後你一定要乖乖待在我身邊,知道嗎?”想起瑪虎那些致命的招式,他越感責任重大。

    “岳哥,你會不會嫌我……”

    “不會,我只是怕自己保護不好你。”

    “岳哥,瀲兒真慶倖自己嫁的是你。”她靠過來,揚著可愛美麗的笑容,抱住霍嶽庭精壯的腰身撒嬌。

    “嗯!為你擋刀擋劍,是為夫的責任。”

    “岳哥。”她把頭枕在他的胸上,聽著他沈穩的心跳聲,“岳哥,我愛你,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你要記住,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會變,我待你始終如一。”

    霍嶽庭抬高她的下頷,深深的吻住妻子。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8:04


    越往南行去,民風越發驃悍,海瀲兒這一路上體會到大宋禮教治國之外的天地。

    大理國的擺夷女子,吐蕃諸部的女人還有放牧的蒙古女子,她們無不豪放熱情,進入大理境內之後,處處都能聽見她們高聲哼唱著露骨的情歌,有一次,海瀲兒親眼見著一個擺夷女人當眾勾引從大宋來的商賈,大膽的行徑令人咋舌。

    踏上大理路程的第十六天傍晚,天光將暗,晚霞在天邊留下橙紅的影子,與初升的明月相應。

    海瀲兒緊跟在霍嶽庭身後,進入大理境內的這座熱鬧客棧。客棧為兩層深紅木樓,每個房間的暗色格子木窗都洞開,頗具邊塞風情。木樓之外有幾處牧羊人及商隊的營地,即使還未入夜,來此安營紮寨的、打尖的、用膳的人絡繹不絕。

    自踏入客棧,海瀲兒的兩頰就不由得鼓了起來,滿心不悅。客棧中異族女子們火辣辣的目光毫不掩飾地隨著自家相公的身影移動,這些目光若是有手有腳,恐怕早就把霍嶽庭牢牢抓住,再也不放開。

    這間客棧內,豐神秀雅的霍岳庭是女人們的焦點,不論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還是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都為他的到來而激動,她們高聲的談論他的長相,不時指指點點,說到興奮處,還向這邊拋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媚眼。

    當她是死人嗎?海瀲兒心裡發酸。

    “古道上幾時能見這樣的男人!嘖嘖。”

    “喂,男人!夜裡與妹子們喝幾杯吧。”

    “俊兒郎,我的營帳就在外頭,來吧,俊郎,包準讓你捨不得走。”

    大膽的邀請不絕於耳,異族女子們都希冀著能跟霍嶽庭纏綿一宿,若是再與他生下一兒半女,就是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她們不受中原禮教約束,結露水姻緣,找陌生漢子借種是稀鬆平常之事。

    海瀲兒在一旁越聽越氣,柳眉倒豎。

    現在是當她不存在嗎,她們知不知羞呀?帶怒含怨的眸子望向那些穿著豪放,露出白嫩雙臂和秀美頸子的異族女子,頓時又覺得好無力。

    霍岳庭沒有理會那些露骨的邀請,自始至終都牽著海瀲兒的小手,感覺到她的怨懟,他溫柔地拍拍她的手背,“瀲兒,不用在意。這裡雖然有很多人,但我的眼睛裡只有你。”

    刹那間,他的甜言蜜語融化了她滿腹的不滿,心裡只剩柔情羞怯。

    “岳哥,瀲兒不氣了。”她笑了,心底灑滿歡悅。她的相公如此專情、不為所動,只全心全意地愛著她,她怎能不高興呢?

    “兩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店?打尖請入座,住店天字房一天二兩銀子,地字房一天一兩銀子。”店小二高聲說道。

    “給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天字房,只住一晚。”霍嶽庭出手闊綽,掏出六兩銀子付帳。

    店小二眉開眼笑道:“有的有的,我們客棧的天字一號房是樓後的一處小院,院後就是樹林,別提有多安靜了。”

    “這位少年郎,剛才我叫你,你沒聽見嗎?”一名大約三十上下的女子強行站到店小二與霍岳庭之間。她身材高大,臂膀圓粗,暴露的襟口敞開,肥白的胸脯大有呼之欲出之勢。

    霍嶽庭冷笑,“我只聽得見我妻子的聲音。”淡灰錦袖一繞,他將海瀲兒圈進懷裡,“她是我的娘子。這位大娘,我家娘子與我長途跋涉而來,想回房休息了。”

    他狠狠地譏諷那位異族女子為“大娘”。

    “什麼?這個黃毛丫頭是你的娘子?!”異族女子尖叫起來,整個客棧也開始討論起海瀲兒。

    “喲!這麼瘦小呀。”

    “哎喲!好可憐的俊兒郎,他娘子沒胸脯沒屁股,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肉。”

    “你們……你們都閉嘴!我家二少奶奶……”小七聽不下去了,轉身對女人們吼道。

    霍嶽庭未做停留,不管四周的討論聲浪,牽起海瀲兒跟著店小二離開大堂,往樓後的院落走去。

    “長得比我胖有什麼好得意的。”海瀲兒往身後做了一個鬼臉,小聲笑道:“岳哥,這些異族女子真讓人火大。”

    “天下所有女子,都不及我家瀲兒好!”又一句甜言。

    “哈哈,岳哥,你真好。”她拉住他的寬袖,笑咪咪地將全身重量都靠在他的健臂上。

    “瀲兒,你想累死親夫嗎?這樣拖著,好沈、好沈!”他假裝慢下來,斜著肩膀叫道。

    “我不管,人家剛才為了你受委屈,你要把我完好無缺的運進天字一號房。”

    “救命呀!我好命苦喲。”

    “加油,就要到了,岳哥加油喲,哈哈哈。”她玩得好開心。

    一路鬧著笑著,兩個人跟著店小二來到天字一號房。

    “客官,若有任何需要就請再吩咐我,晚一點我會備晚膳送入房。”店小二說完就先行離去。

    這間要價不低的天字一號房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北廂是寢房,東廂為飯廳和下人房,西廂外有一個小小的水榭,供夜裡納涼賞月所用。經過簡單的梳洗後,去而複返的店小二送來膳食,兩人在小七和店小二的伺候下用過晚膳。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月光灑在乾淨清爽的小院裡,霍嶽庭起身看了看窗外,沈吟一會,“瀲兒,我去馬廄瞧瞧馬匹,看能不能再補些乾糧,你就好好待在屋裡休息。”

    “好。不過岳哥,我想去西廂的水榭邊,眺望一下遠處的山林好嗎?”

    “讓小七陪你去就行。”

    “對了,岳哥,這是我回給上官攸攸的信,恐怕這次不能赴約她又要生氣了,你一定要將我的信交給可靠的驛站,希望攸攸看到信後能體諒。”想到好友和不能赴的約會,她胸口悶悶的,自從與攸攸和柔柔成了好友之後,她們哪一年不在一起縱酒玩樂?獨這一年不行了。

    “好,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他把信妥貼地收入懷裡,離開了天字一號房。

    出了客棧,霍嶽庭親自檢查自家的馬兒和馬車,確定明日上路無虞之後,才喚出夜雪。

    “把這封信燒了吧。”他拿出懷裡的信遞給夜雪。

    “屬下明白。”

    “方才我似乎在客棧裡見到夜照的人。”

    “二少爺,夜照的部屬的確在此,他們是跟著金國壽王世子的人馬來到此處的,傍晚時,夜照也有密信來報告此事。”

    “這麼巧?”看來壽王世子還沒有死心。霍嶽庭眯起眼睛,“我不怕與他們短兵相接,就怕嚇著瀲兒。罷了,夜雪,把這個信物交到大理皇城,明日就讓姑父的人馬來接我們吧。”本欲跟瀲兒再自由自在幾日,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屬下這就去。”

    看夜雪離開,霍嶽庭返回天字一號房,鹿皮靴子剛踏進院裡,瞭望西廂,卻發現一片幽暗,毫無動靜。

    這時,北邊寢房裡傳來海瀲兒嚴厲的聲音,“穿上你的衣裳。”

    出了什麼事?

    他疾步來到寢房門外,隔著簾帳,瞄見屋內大床上躺了一個未著寸縷的異族少女。霍嶽庭頭痛地按按額角,不用猜就知道,定是某個大膽豪放的女人想偷偷摸上他的床,結果被瀲兒抓到。

    “這麼凶做什麼?”異族少女絲毫不覺得羞,當著小七的面穿起衣裳來。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我告訴你,有我在,誰也別想動我相公一根指頭,他是我海瀲兒最愛的相公,是我這輩子最想保護的人,容不得任何人傷害他。還有,拿走你這個勞什子的迷魂香!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這東西能讓男人意亂情迷,也能讓男人精力受損,你真是壞心腸!小七,我給你的藥袋你好好放在鼻子下,別拿開呀。”

    “哼!你有哪一點好?霸著俊兒郎,你才壞心腸。”異族少女口氣很壞。

    “他是我相公,你的行為才是不知羞恥,我的好你看不到,不過我會讓你見識我的壞。”海瀲兒冷冷地笑了,“我會治最惡的毒瘡,也會讓人中毒生病,我不保證一旦生起氣來,會不會讓人頭生惡瘡腳下流膿!你瞧見我手上的粉末了嗎?只要我將它們吹到你身上,明天你一定滿臉麻子。”

    “什麼?!”異族少女彈坐而起,連忙罩上衣衫,驚懼地東拍拍、西拍拍,就怕自己身上沾到那白得發亮的粉末。

    在簾帳外的霍嶽庭一見海瀲兒那齜牙咧嘴的可愛模樣,心都融化了。沒想到為了維護他,她會這樣嚇唬不懷好意的人。

    見她如此,他有說不出的滿心舒坦。

    “我要是你,一定現在就快點離開。”霍嶽庭閃身進入屋內,嚴厲的話是對異族少女說的,之後眼睛便一直深深地凝視著小妻子。

    異族少女見他進來,連忙跳到房門邊,眼睛不時在他與海瀲兒之間流轉。

    “俊兒郎,你是不是欠了這女人的錢!還是受她恫嚇?否則怎麼娶一個醜八怪?哼。”語音一落,異族少女飛也似地逃離天字一號房。

    “有膽你別跑!我才不是醜八怪,我覺得夜裡不好好歇息,跑到別人房裡脫衣裳勾引男人的才是醜八怪!”海瀲兒對著異族少女的背影哇哇大叫。

    等罵夠了,她才回過身,開始向自家相公訴苦——

    “岳哥,她們太可惡了。方才我聽見院外有小孩在哭,就帶小七去瞧瞧,原來是一位小姑娘找不著自家房間,我和小七替她找到爹娘後回來,一進這院子我就嗅出有怪氣味,跑來一看,她……她竟然一絲不掛地躺在床榻上,等你跳進她的圈套。”說到激動處,海瀲兒雙頰漲紅,要是她來晚一步,她的相公就會……

    “二少爺,這些女人實在……太大膽了。”小七也覺得可怕。

    霍嶽庭哭笑不得,不住地搖頭,“瀲兒,多虧你發現她,要不我真是有理說不清。”他最怕這種糾纏不清的熱情女子,對她們出手太重,會被人笑話打女人,若不出手,這些女人又會得寸進尺,還好如今有瀲兒在,替他化解不少麻煩。

    “岳哥,你不必煩惱,以後我替你打發她們。”海瀲兒說著,把手上的亮白粉末抹在臉上,“養顏的珍珠粉都不認識,真好騙。”

    “小七,叫店小二把這屋裡的茶杯床褥都換掉。”他轉身來到海瀲兒身畔,刮了刮她的小臉,“我陪你到西廂看月亮。”

    扁扁嘴,海瀲兒跟著霍岳庭來到水榭欄邊,後山流下的泉水在此匯成一潭清冽的池水,月光在其上碎成萬點銀亮。

    她垂頭看看池水裡自己模糊的影子,氣悶地拿出更多的珍珠粉抹在臉上。那個異族少女說的其實沒錯,她的容貌確實不出眾,想到這裡,她就覺得難過。

    “瀲兒。”

    顧影自憐的海瀲兒垂頭不應聲。

    下一刻,小巧的下頷被他玉指勾起。

    “傻瀲兒。”霍嶽庭俊雅地笑了,替她抹淨臉上的珍珠粉。

    她又是一撇嘴。

    “在我心中,你的眼睛比這潭水還要乾淨。”薄唇親吻上她的眉角,“你的笑,世間再美的美人都比不上。”溫柔的吻下一刻就落到她小巧的鼻尖上。

    “你知道你笑起來像什麼嗎?像竹葉上清透的晨露,像荷蕊中央的一滴露水。天下除了你,你讓我到哪裡再找這麼美的笑容呀。”他拍拍她瘦弱的背,說出綿綿情話。

    海瀲兒胸中的悶氣瞬間蕩然無存,可是為了多跟他撒撒嬌,她仍是扁著嘴。

    “還不開心?”

    “悶嘛,被人叫醜八怪。”

    “不如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就給自己易容,扮成老伯伯。”霍嶽庭咳了咳,彎下身子,佝僂著背,像個老人般地啞著嗓說道:“小……娘……子,咳咳咳,我的心肝娘……子,咳咳,你就……不要再生……相公的氣了,咳咳。”

    海瀲兒見狀噗哧一聲笑出來,再也裝不下去了。

    “哈哈哈,岳哥,這麼老的老頭,我才不要嫁呢。”

    “咳咳……娘子不要嫌棄老夫……老夫捨不得你……”

    她俏皮的說:“再扮老一點!”

    “我已經夠老……了……娘子……”

    西廂的月色下,海瀲兒的笑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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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8:22


    隔天一大早,霍嶽庭剛一起身,大理慶王的迎賓隊伍便來到客棧。

    從被窩裡將海瀲兒挖出來,兩人跟著迎賓隊伍進入大理國境內。

    等海瀲兒醒過來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在蒼山腳下的慶王府內。

    神采飛揚的慶王和眉目如畫的慶王妃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住在風景如畫、氣候宜人的蒼山腳下,海瀲兒每日既開心又忙碌,她與霍嶽庭受到了熱情款待,在慶王的精心安排下,海瀲兒和夫君遊覽了大理國境內外各個名勝景點。若沒出府,她便留在慶王府內與身為王妃的姑姑烹茗談天。

    越是在王府久留,海瀲兒就越能體會到為妻之道,縱觀整個慶幹府,奴僕三百有餘,可是對待自己的夫君,王妃從來都親力親為。

    早晨,王妃會早早起來,親手熬一鍋香濃的燕窩百花粥送到慶王面前,之後,姑姑會替王爺打理衣衫,從中衣到外袍,從束帶到皮靴,沒有一點馬虎,著裝完畢,不論天晴或是下雨,她定會把即將上朝的慶王送到王府門口,鶼鰈情深的兩人在王府門外依依不捨地道別,不知羨煞多少人。

    成婚三十餘年,夫妻倆依然恩恩愛愛,王妃不但將夫婿照顧得妥妥當當,還對夫婿言聽計從,王妃如此賢良,王爺也情深意重,放眼整個大理國,只有慶王從未納過侍妾或側室,自始至終和王妃一生一世一雙人。

    在慶王妃的影響和霍嶽庭的鼓勵下,海瀲兒漸漸地學習起慶王妃的樣子,對夫君言聽計從,事事親力親為。

    看著活潑可愛的瀲兒為自己逐步變成一位賢妻,霍岳庭由衷地感到高興。

    “帶瀲兒來大理真是一個英明的決定。”他志得意滿。

    “二少爺,二少奶奶越來越像姑奶奶了,一點也不像夫人。”小七憨憨地說道。

    “笨蛋。”霍岳庭手中的楠木骨扇敲到小七頭上,“要是像我娘,那就大事不好了,回去之後也一定不能讓她們時常見面。”

    “相公,你在說什麼?”兩手端著銅盤的海瀲兒笑吟吟地走進房裡,銅盤上正盛著大理國特產的果子。

    “在說我們離開山泉別館也兩個月有餘了,是時候該返回青睚堡了,開春之後,各地的茶市、油市、馬市就開市,大哥和爹又要忙了,我不能不回去幫忙啊。”正月過後,各行各業都活絡起來,生意自然是比臘月要忙很多。

    “要回去了呀?海瀲兒放下手裡的銅盤,回頭看看異族風味濃厚的王府,滿心不舍,“瀲兒以夫為天,以後岳哥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我要鞍前馬後的照顧岳哥。我們什麼時候起程?”雖然還想待在大理,但思及夫君幫忙家業的心意,她壓抑住自己的渴望。

    “兩日之後吧,我今晚跟姑姑、姑父辭行。”

    “好,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兩日之後,海瀲兒與霍岳庭踏上回青睚堡的路程,這次與來時不同,慶王慷慨地送給他們二十位得力奴僕隨行。這些奴僕都經過王妃親手調教,十分能幹,對主霍嶽庭也沒有多做推辭,便收下了慶王的大禮。與娘調教的奴僕相比,慶王府的人更易於掌控,他當然樂意帶他們回到山泉別館。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一隊人馬才剛離開大理國國境,便遇上一場大雨,迫不得已,大家只得先找個地方住下,本想等雨停就走,沒想到小七卻受了風寒病倒,眾人只能再多停留幾天。

    “瀲兒,這道舊傷,你能幫小七處理一下嗎?否則每到陰雨天,他的舊傷就會酸痛難忍。”小七身體滾燙,霍嶽庭卷起小七的褲腿,露出他腿上可怖的舊創疤。

    “這是……”海瀲兒行醫已久,診治傷者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傷。

    “小七身世淒苦,誰也不知道他的爹娘身在何處,只曉得在他還不會說話時就被人賣給惡人,那些惡人把他和猛獸惡犬關在一起,每天以打罵他為樂,他只有在打退猛獸和惡犬的攻擊後才能得到一口吃食,你所見到的傷,有惡犬的咬傷,也有惡人鞭打他留下的鞭傷。

    “那一年,我娘路過金國的一個小村莊,從惡人手裡救出已不成人形的小七,為他治傷解毒,可是他腿上的舊創雖然都已癒合,但由於受創過重,天氣潮濕時,還是會疼痛不堪。”

    “太可惡了!那惡人真該千刀萬剮!岳哥,你放心,我一定全力為小七治傷。”表情堅決的海瀲兒匆匆跑回自己的房裡,拿來裝藥材的木盒子後,對霍嶽庭道:“岳哥,先喂他喝下一點麻沸散。”

    她自木盒子裡拿出一個瓷瓶,裡面是已經熬制好的麻沸散。

    霍嶽庭接過瓶子,拔開瓶塞,喂小七喝下黑乎乎的藥汁。

    “二少爺……不要丟下小七,小七會乖……”迷糊之間,小七緊張地拉破霍嶽庭的衣袖,惶恐地呢喃。

    “小七乖,我是二少奶奶,我跟岳哥都會守著你,你放心的睡吧,醒了就什麼痛都不見了,好不好?”海瀲兒溫聲輕哄。

    小七雙腿上的傷疤深淺不一,而且數量之多,令人怵目驚心。此時霍嶽庭發現,他可愛的小妻子並沒有嫌棄,而是含著淚,用手摸了摸小七的額頭,像位慈母一般安撫惡夢中的幼兒。

    幽幽的燭光下,霍嶽庭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海瀲兒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雖然此時她髮絲微亂,衣衫普通,面容平凡,可她四周散發出來的善良光輝,令他尊敬。

    “岳哥,壓好小七的身子,不要讓他亂動,等一會麻沸散的藥效就會讓他安靜下來。來,這只手,對,就是這只,再按住這條腿。”眨眼間,海瀲兒卷起粉袖,抄起細細長長的伏羲九針,刺向小七傷口周圍的穴位。

    長針刺入時,個頭矮小,身材瘦弱的海瀲兒頓時有了氣勢,她眼中有自信、堅定及悲憫。

    “只要用這些針刺入傷口周圍的經絡,不但能減輕疼痛,還會讓那些受創過深的肌肉有所恢復。”海瀲兒向自己的夫君解釋。

    壓著小七的霍嶽庭看著這樣的海瀲兒,不覺看癡了。

    成親之後,兩個人朝夕相對,他從她身上看到很多優秀的地方,她的好,出人意料。

    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他不覺歎息,那時候的她,小小瘦瘦還黑黑的,張嘴咬住他的手,怎麼也不放;沒想到經過十幾年,那只毛毛蟲會成為今日救人性命的瘍醫,變成他深愛的妻子。

    世間的事真是神奇,她雖然長相平凡,心地卻如此美麗,令人著迷。

    “岳哥,好了,一會我叫珠兒熬些補身健體的湯藥,喝過湯藥之後,我再繼續替他診療。”滿頭大汗的海瀲兒深深地吐了口氣。

    “瀲兒,辛苦了。”他放下小七,急急地為海瀲兒擦掉滑落臉頰的汗珠。

    “岳哥,你想照拂的人,就是我要照拂的人,我怎麼會覺得辛苦。”為了相公,她什麼都願意做。

    “需要我照拂的人很多。”霍嶽庭倒了杯茶給妻子,“夜雪、夜照、夜巡、夜風、小七都是我跟娘救回來的孤苦孩子。夜照和夜雪是金國人與宋人所生的孩子,他們在大宋及金國皆被視為雜種,無立足之地,受盡折磨;夜巡和小七被惡人折磨,生不如死,夜風則是被人拋棄的孤兒。

    “他們只是我跟娘救回來的一小部分,還有更多人,他們長大後不願再欠青睚堡人情而離開了青睚堡,有的則留在我的門下,替青睚堡辦事,若是想自立門戶,我會給予他們任何幫助,讓他們都有好歸宿。”

    他的部屬無不忠心耿耿,是因為在他們遭難之際,霍家母子給了他們生機。

    “岳哥,以後我同你和春光姨一起,一起對這些苦孩子們好,照顧他們、看顧他們、替他們養好身子,我自己也是棄兒,我知道棄兒的苦楚。”

    他大手溫柔地撫摸著她小小的臉龐,“瀲兒,這十年來,娘已經把調教孤兒的重擔全部交給我了,為了讓娘放心,我從不曾對人說,有時我會覺得好無力,比如小七……”

    他悄悄附在她的耳邊道:“已經十年了,我盡力調養他的身體,但成果實在差強人意。小七遇到一些事,還是會失去心智,瘋狂地傷害他人,如同野獸,這樣的他,我不放心讓他自立啊。”小七恐怕這一輩子都離不開他身邊了。

    對霍嶽庭所做的事,海瀲兒萬分支持認同和崇敬,“岳哥,以後有我,這份重擔,我跟你一起背,以後我會對小七好、對夜雪好、對夜巡好……”

    好久沒有對另外一個人說起心底深藏的壓力,對著自己的小妻子一吐為快後,霍嶽庭如釋重負。

    與心愛的人共同努力,路且長且遠也再難阻擋住他,往後他有來自瀲兒的強大支援,他再不會在這件事上感覺到無助和疲憊。

    他緊緊握住海瀲兒捧著茶杯的手,俊美的臉忽地皺了皺,“你要對小七好?要對夜雪好?你要把對我的好分給他們?我不答應。”

    “那……那要怎麼辦?”

    “你要全心全意的對我好,所有的好都給我,我再把這些好偶爾分給小七、夜雪、夜巡、夜照他們。”霍嶽庭霸道地說。

    “這樣好……嗎?”

    “以夫為天!”要把最多的愛給他嘛,他才不要跟小七他們分享瀲兒的注意力。

    “都聽你的,我要全心全意的對岳哥好。”從姑姑那裡耳濡目染以夫為天的標準後,她可是越來越聽霍嶽庭的話了。

    她的菱唇很快被霍嶽庭攫住,他用吻與她無言約定——從此她的好,都是他的了。

    海瀲兒用了特製的膏藥讓小七的舊傷好轉,待小七的風寒痊癒後,他們才重新上路,走了大半個月,他們進入了霍家在紫溪城北邊的霍家牧場。

    此時,塞上牧場迎來了初春的好光景,草原上的殘雪與驕陽相映,碧空如洗,一派興盛。

    來到牧場上,霍嶽庭安頓好奴僕便帶著海瀲兒到牧場巡視。

    “二少爺,這些馬兒是前年從大宛來的汗血寶馬,今年幾隻牝馬都已經有孕在身了。”老管事向霍岳庭說著牧場的情況。

    “嗯,這些馬兒被你們養得不錯,毛色光滑,四蹄有力,若是今年能產下好的馬崽,我就在牧場東邊為你造所宅子吧,這幾年你對牧場可謂照顧周全,堡主還有老堡主對你都相當賞識,我爹還常說起當年,你在牧場上擊退狼群護住馬兒的事。”

    聽二少爺稱讚自己,老管事紅了眼眶,“多年前的事,老堡主還記得……”

    正當霍嶽庭處理公事,另一邊,海瀲兒可忙了,只見她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四處跑。

    “哈豆兒,你別跑,你的臉是凍傷,快讓我給你抹上膏藥。哈,被我抓到了。”

    “啊!”小姑娘被抹上了熱呼呼的酒水,然後一張黑黑的膏藥啪的一聲貼到她臉上。

    “不許撕,撕了我就到二少爺面前告你的狀。乖啦,這藥不難聞,而且過三天你的臉就不痛了喲,等天氣再回暖一些,你的臉就會好了,就算明年冬天再冷,你的小臉都不會再長凍瘡了喲。”海瀲兒摸摸小姑娘的頭,溫柔地說。

    含淚的哈豆兒撇著嘴點頭。她其實不是怕上藥,只是害怕生人而已,這個熱情的大姊姊真讓人吃不消呀。

    “二少奶奶,我這裡好痛喲。”哈豆兒的姊姊雲茶抬抬胳膊,露出手臂上銅錢般大小的紅疙瘩。

    “你這個是粉瘡,我一會兒替你挖出來就行了。”

    “挖出來?!我不要,我要妹妹貼的藥。”雲茶哇哇大叫。

    “那個不適用你的症狀啦。”

    海瀲兒她一把拉住雲茶的胳膊就再也不放手。

    哭天喊地的雲茶很快被海瀲兒拉入帳子裡,只聽幾聲慘叫之後,沒半晌時間,雲茶撫著手臂笑嘻嘻地走出來了。

    “大疙瘩不見了,二少奶奶還說過兩天拆了紗巾就會好,還不會留疤。看,二少奶奶還給了我美肌膏,說是抹上去皮膚會又白又嫩。”

    原本在一旁看好戲的人一聽雲茶這樣說,有傷有瘡的統統聚在小帳子前,排起長長的人龍,等著海瀲兒為他們治療。

    遠在塞外的牧場氣候惡劣,大夫醫者更是一年難得見一次,如今有了這個妙手瘍醫,牧場的人們別提有多高興了。上至老管事的家眷,下至牧場的雜役通通都來了。

    要救治的人一下子增加了許多,但海瀲兒仍耐心為大家醫治,所幸慶王送了許多大理國所產的名貴藥材,讓海瀲兒治起毒症膿瘡來得心應手。

    等霍嶽庭處理好公事回到寢帳時,治病的人潮已經散了,累極的海瀲兒倒在氈毯上,累得一動也不想動。

    “瀲兒。”霍嶽庭心疼地喚她,急忙將她從氈毯上扶起,讓她舒服地窩進他溫暖的胸膛裡,海瀲兒滿意地嚶嚀一聲。

    “別動。”灌滿內力的兩掌貼上她的背,源源不絕的溫厚內力注入,一股熱氣慢慢充盈她的全身,讓她疲憊的精神終於恢復過來。

    “岳哥,你的內力好純厚。”恢復些許精神的海瀲兒開心地說:“以往我累癱時,攸攸和柔柔也會像你這樣用內力幫我活絡精氣神,不過還是岳哥你的內力比較精純。”

    “以後若再這樣辛苦,一定要先叫奴僕來告訴我,害我什麼都不知道,回來的路上才聽人說起你今天的壯舉。”

    “牧場上條件惡劣,好多人都生了癰疽和惡瘡,這裡又沒有別的大夫,我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老主事家的孫女小手佈滿了凍瘡,我看不下去呀。”

    霍嶽庭垂下臉,用暖暖的俊臉貼著海瀲兒的月餅臉。

    “雖然有點氣你沒照顧好自己,可我還是要說,今天我為你驕傲。”從牧場最西側趕回來的路上,牧場的雜役、牧羊人、管事無不向他真誠地道謝,從他們憨厚的笑容裡,他感覺得到瀲兒施予的愛心是多麼的珍貴。

    “瀲兒,牧場的人都誇你是妙手觀音,還說我娶了一個好娘子,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為他們治一分病,付出一份心,他們便對霍家和青眶堡更多一分忠心。”天下的瘍醫並不多,想請好的瘍醫到塞上給牧民看診更是難上加難,如今有了瀲兒,他頭痛的事又少一件了。

    “能幫到霍家、能幫到那些染疾的人、能幫到岳哥,我就是累死也值得。”

    “瀲兒,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霍嶽庭擰眉收緊懷抱,怕她下一瞬就會消失。

    “岳哥,有你這樣好的相公,我哪裡捨得死呀。”她拍拍緊緊圈住自己的霍嶽庭,心甜得都快融化了。

    兩道交纏的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牧場的春夜乍暖還寒,可他們的帳子裡卻充滿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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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8:41


    “前天聽牧場的副管事說,你倆已到了牧場,我擔心牧場天冷,特地過來看看你們。”田春光一身豔粉色春衫,神清氣爽地對著兒子和媳婦說道。

    海瀲兒很開心能看到婆婆,霍岳庭可就不怎麼歡迎了,他最不想讓瀲兒見到的人,居然從青睚堡趕過來了!

    “娘,雖說是二月,可牧場也寒氣逼人,娘真不必為我們跑這一趟。”霍嶽庭似笑非笑地看著臉無一絲皺紋、目露頑皮狡黠的娘親。

    娘親算準他們要離開牧場的時間專程前來,肯定沒打什麼好主意,他可不能讓娘破壞了他的計畫。

    “我可不是心疼你這個兒子,而是想我家二媳婦了。來,瀲兒,讓我好好看看你,臭小子有沒有欺負你?這三個月還好嗎?路上有沒有吃苦?”田春光挑釁地睇了兒子一眼,笑容可掏地對霍嶽庭身邊的海瀲兒招手。

    “娘。”海瀲兒微微一笑,正要上前時,腳步卻被一具修長的身子擋住。

    她奇怪地看向擋在婆婆與自己中間的霍嶽庭。

    “娘可不能這麼說,我怎會委屈自己的娘子呢?我跟瀲兒這一路別提有多開心了,在大理更是被姑姑和姑父照顧得妥妥貼貼,說是如神仙般逍遙自在也不為過。”他一派風雅地笑著。

    “臭小子,別擋著,讓瀲兒過來跟我話家常,我想聽瀲兒說說這一路的趣聞。”依霍巧傳回來的書信看,岳兒可是對瀲兒動了真情,小夫妻志趣相投、情深似海,好得沒話說,哼哼,揭穿兒子編造的假像的時機到了。田春光心裡暗想,愛上瀲兒的霍岳庭還會捨下妻子跑去當和尚嗎?騙鬼吧。

    “岳哥。”海瀲兒在霍岳庭身後扯扯他的衣裳,她真的很想跟娘親近親近,畢竟剛成親,她就出外遊玩,一點也沒有盡到做媳婦的責任。

    霍嶽庭回身,丟給海瀲兒一個眼神,輕聲道:“以夫為天,聽我的。”

    拉扯淡灰錦袍的手鬆開了,海瀲兒咬咬唇,最終萬般無奈地低下頭,乖乖站到霍嶽庭身邊。

    “娘,瀲兒很累了,她一路照顧我和小七,三日前還為牧場老少施醫贈藥,身心已極度疲累,需要儘快回到山泉別館好好休養。娘,孩兒為了瀲兒的身體,不得不先走一步,還請娘見諒。”他不疾不徐地牽起海瀲兒的手,推她登上早已備好的舒適馬車。

    “呵呵,那為娘也同你們一道回去吧,雪梅,攙我上岳兒的馬車。”她田春光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娘,前日瀲兒為牧場老管事的妻子刮治了一個惡瘡,雖然瘡毒已清,但深受病痛折磨多年的老婆子這幾日都不得不在家休養,做為青睚堡的前堡主夫人,娘是不是該去關照一下?別一來就要走,這樣有失風範,而牧場的幾位女眷也好久沒見娘了,娘是不是也該……岳兒並沒有指使娘親的意思,請娘不要怪罪,只是當家主母在此時應該去體恤體恤民情吧?”霍岳庭笑得滿腹心機。

    “你說的對,哈哈,是為娘粗心了。”田春光在心底恨恨地咬牙,表面上卻只能連連點頭。牧場上的僕役管事都格外辛苦,她既然來了,就不能不去關照一下。

    “娘,那我就帶著瀲兒先回山泉別館了。”霍嶽庭登上馬車,掀開車簾對母親恭敬地揮手。

    “瀲兒,要是岳兒公務繁忙,沒時間陪你,你就到堡內找我,咱們婆媳加上你大嫂,大家一起喝茶說話打發時間,婆婆盼著你呢。”當簾子快要隔絕外界目光時,田春光對著馬車裡的海瀲兒喊道,話中有話,頗具深意。

    “小七,走了。”

    依言行事的小七對老夫人恭敬地鞠躬之後,催動拉車的馬兒,飛快消失在田春光的面前。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海瀲兒蹙起濃淡適中的秀眉,心底升起一陣古怪的感覺,方才岳哥見到婆婆,笑得……好奇怪喲。

    “瀲兒來,該累了吧,小睡一會兒,我們大概傍晚就能回到山泉別館了。那二十名奴僕我已吩咐夜雪帶他們先行回到山泉別館打理事務,到時候回去你只管好好歇息,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操心。”他圈住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一貼近他溫暖的身子,海瀲兒眼底浮起了睡意,她伸手掩住一個哈欠,困意十足地道:“五更天才起身,怎麼又困了……岳哥,你是不是不願意我與娘親近呀?”她總覺得有古怪。

    “傻瀲兒,哪有這回事,我是心疼你呀!想到你這幾日的勞碌,我就恨自己這麼多年為什麼就沒有學一點醫術,我要是有學一點瘍醫之術,就能幫到我的瀲兒,瀲兒,我實在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勞累,眼下,你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補回精力,好嗎?”

    “瀲兒明白了。”壓下心中的疑慮,海瀲兒睡眼蒙朧地笑了,“岳哥,你對我……最好了。”她語音漸低,最終沈沈睡去。

    摟著單薄的小身子,霍嶽庭大掌摩挲著海瀲兒順滑的頭髮。

    “娘,你棋差一著。”

    上等潔淨的瓷盤內盛著充滿香氣的肉粥,還有早已備在內室、裝滿溫水的浴桶,屋內的屏風上還掛著娘子為他準備的淡色錦袍,耳朵裡聽到的是熟悉的話語——

    “鵲兒,去把那套汝窯天青釉茶具拿來,一會我要給岳哥沏珠蘭香片,還有珠兒,去跟小七說記得把馬車清掃乾淨,還得喂飽馬兒,岳哥等會乘馬車出去辦事才不會有誤。”海瀲兒探出花廳的門外,瞧了瞧烏雲密佈的天空,又吩咐下人,“珠兒,從倉房裡取把油紙傘給小七,今日恐怕路上有雨。”

    “是,二少奶奶。”大理國帶回來的勤快丫頭們銜命而去。

    罩在桃粉衣裙下的單薄身子一轉,海瀲兒立即眼睛一亮的發現窗戶外站著的男人。

    四更天時,離開山泉別館前往青睚堡內操練護城精兵的霍嶽庭正站在屋簷下,溫柔地對著妻子微笑。

    “岳哥,你回來了。”

    霍嶽庭點點頭。

    “讓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他大步走到妻子身畔擁住她,輕聲地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只離開她身邊一個時辰,他卻覺得如隔三秋,抱抱她、嗅著她身上清淡的藥香,他才能一解思念。自大理返回別館後,瀲兒越發賢良,他的衣衫鞋襪、飲食起居,無一不是瀲兒親手打理,而且每日忙完公務,身心疲憊之時,有瀲兒在旁噓寒問暖,他就覺得無比幸福。

    沒想到成親是這樣快樂愉悅的一件事。霍岳庭欣慰地想著。

    “熱水浴桶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快去吧。”

    霍嶽庭摸摸海瀲兒的粉臉,鑽進內室裡沐浴。

    洗完一身的疲憊,才從木桶裡站起來,海瀲兒便及時拿來寬大的布巾,為他擦拭精壯身軀。

    她忙碌的小手拿著布巾擦過平滑的胸口,健碩的臂膀,擦著擦著,兩人的呼吸變快,再接著,兩人緊緊吻住了彼此,情欲的火光四濺,益發難受,春色溢滿室中,兩人回到床榻間,褪盡衣衫,攪起粉紅煙雨。

    等這場旖旎的雲雨停住,早膳已變成午膳。

    用過午膳,海瀲兒送霍岳庭到山泉別館門口。

    “呀,我又忘了,岳哥,等我一會兒。”海瀲兒轉身跑回寢房,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封信。

    “這是?”

    “這是寄給上官攸攸的信,不知道她那邊怎麼樣了,她一直都沒有回我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海瀲兒心情低落地說。

    “你不是說上官攸攸和她的姊妹都愛四處遊歷嗎?興許她們都身在江湖中,未回上官山莊也說不定。”

    “但願如此,我真的挺想念她的,請岳哥再幫我送出這封書信,讓她們不要忘了我。”海瀲兒扁嘴。

    霍嶽庭收下那封信,很體貼地道:“你放心吧,這封信我一定讓他們快馬加鞭送去,絕不耽擱。”

    海瀲兒感激地握了握霍嶽庭的手,孤單的她還有他做為依靠,也是一件欣慰的事。

    看了看小七趕的馬車,海瀲兒腦中閃出一個念頭,她很高興地向霍嶽庭說:“相公,我們回到別館也有一個半月了,我想趁機到紫溪城走走,聽說大嫂還在城裡開了一間很有名的食肆,客似雲來,我想去瞧瞧。

    “娘也說過,我可以隨時去青睚堡看看她,我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呢。哎呀,乾脆我跟你一同下山吧。”思及婆婆和大嫂,海瀲兒的臉亮了起來,其實她並不孤單呀,娘疼愛她,大嫂大氣能幹,都是她喜歡的人呢。

    霍嶽庭目光漸漸變得深邃,面含笑意,“瀲兒,春季是紫溪城最繁忙的時刻,大嫂每日要照看她的芙蓉坊、訓練廚子、安排待客的宴席,最最重要的是,她還要照顧我大哥,縱使你找到她,她也沒有時間陪你呀。至於娘那裡,等我回來再同你一道去,好嗎?”

    “可是……”

    “瀲兒,以夫為天喲,還是我的話你不想聽了?”霍岳庭滿臉失望地說道。

    深吸幾口氣,海瀲兒皺著小臉道:“沒有,我不去找娘和大嫂了,我去東院種紫草,熬紫草膏,岳哥早點回來用晚膳。”可憐巴巴的小臉越垂越低。

    “嗯,好好在別館等我回來。”霍嶽庭拿了海瀲兒的信,坐上馬車下了山。

    半道上,馬車停了下來,不一會兒,神出鬼沒的夜雪飛身而來,半跪在馬車前。

    “夜雪,把這信處理掉。”他才不會給瀲兒機會聯繫上那幫女俠,到時候上官攸攸拉著他的小妻子去江湖上打打殺殺,若出了意外,他的心可要碎了,再說金國世子也不知道暗地裡在玩什麼花樣,他哪裡能放心讓瀲兒離開紫溪城呢?

    “屬下領命。”夜雪接住主子丟來的信件,收進懷裡。

    “最近上官山莊那幾個毛丫頭有什麼動靜嗎?”

    “她們分別寄了二十多封書信,催二少奶奶跟她們去抓採花賊,還有屠氏姊妹也寫來不少信,要二少奶奶去看她們踢信家武館的招牌。”

    霍嶽庭越聽越頭大。

    “二少爺,除了信,還有件事更為棘手,上官攸攸未見二少奶奶回信,十天前已從上官山莊出發,準備到紫溪城來找二少奶奶理論。”

    “什麼?在她沒到紫溪城內前阻止她,不論用什麼辦法。”

    “屬下明白。”

    “夜照那邊呢?”

    “壽王世子最近並無什麼大動向,他大多時候都在處理軍務,偶爾派人到蒙古幾個部落和吐蕃諸部間走動。”

    霍嶽庭沈思,那個人在打什麼算盤呢?他在金國培植的勢力,可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他得好好琢磨怎麼收拾掉這個壽王世子。

    霍嶽庭垂眼望著車外的夜雪,腦中靈光一閃,“夜雪,去辦正事吧,之後我有大事交給你去做。”

    “屬下明白,屬下告退。”一身黑衣,面無波瀾的夜雪迅速消失在山道間的濃蔭處。

    “小七,走,回堡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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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9:02


    越來越古怪了,為什麼岳哥不讓她下山?也不讓她見婆婆和大嫂?以前她並未將這事往心裡去,可是漸漸的,這種古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海瀲兒跪在東院的苗圃裡,一邊為新種下的紫草澆水,一邊出神的想著事情。

    她看著這座山泉別館,不由得感覺一陣胸悶。

    從春天來到夏天,她連一步都未踏出過山泉別館的大門,她就像一隻折了翅的蝴蝶,被困在山泉別館,每日除了丈夫和奴僕外,她根本見不到其他人。

    有次她獨自下山,結果剛走到半山腰處,就被迎面而來的岳哥攔住,屢次嘗試總是這樣的結果,她不是小孩子,猜得到定是夜雪或是小七給岳哥捎資訊,通知他關於自己的動向。

    為什麼岳哥要這樣對她呢?難道山下有什麼是她不能知道的?

    兩人成婚已半年多了,她看得出來,她的相公比實際看起來更為老謀深算,她怎會是他的對手呢?

    海瀲兒從苗圃裡站起身,拍拍布裙上的泥土,瞭望碧藍的天空、夏日的驕陽,她想出門透透氣的渴望越來越無法克制。

    對了,今日會有運送瓜果時蔬、茶米油鹽的車隊上山,不如……

    海瀲兒下定決心拿出跟上官攸攸學來的江湖經驗,大大方方地站在院落中間吩咐,“鵲兒,你去收拾一下倉房,今日車隊又會送來吃食,你要好好清點,再把倉房所餘的東西都列張單子出來讓我過目,有什麼不足我再叫小七去補。”呵呵,倉房大得嚇人,雜貨乾糧種類眾多,點算到明天也點不完。

    “二少奶奶,我這就去。”

    “珠兒,你去青睚堡找二少爺,看看二少爺在哪裡,再把我熬好的清油膏送過去,已經入暑了,山下的暑氣很折騰人,別熱壞了二少爺。若是找不到二少爺,你就在嶽春院等著,晚膳與二少爺一道回來吧。”把這兩個貼身丫鬟打發走,海瀲兒一回身,對著院中忙活的老婆子和雜役們道:“我去疊翠院看書,沒什麼事不要打擾我。”

    “二少奶奶,我們知道了。”

    歡快地提著裙擺,海瀲兒依計行事,跑至疊翠院裡等了一會,再偷溜到鵲兒和珠兒的下人房裡,找到一身布衣換上,取下所有發飾,她給自己梳了一個丫鬟髻,又偷偷返回疊翠院,推開臨著後門的一扇窗戶,她向下一看,心中大喜,窗下正停著一輛未卸完乾草的牛車,她左瞧瞧右看看,發現周遭沒有人影,連忙從視窗跳下,落在厚厚的乾草堆上,接著鬼鬼祟祟地藏進一輛已經空出來的有篷馬車裡面。

    等了一會兒,搬東西卸貨的腳夫們說說笑笑的從後門出來,趕著車下山。

    紫溪城,地勢低於青睚堡,其西北一百裡外是高聳入雲的雪山,北邊是水草豐美的牧場,東南邊是由祁連山上的雪水匯成的紫溪河,河道兩邊良田萬畝。

    這座城池由霍家守護,躲過外界的重重戰火,傲立於塞北之上,其商業興盛的程度一點也不輸臨安。

    街道上叫賣聲絡繹不絕,來往的駱駝牛馬、穿各式衣衫的外族,熙來攘往的商賈交織出一片繁榮景象。

    那輛有篷馬車並未回到青睚堡,而是直接到了紫溪城裡補貨,趁著車夫下車採購,海瀲兒悄悄地溜下馬車。

    站在紫溪城的大道上,她欣喜地看著這一切,腳步越發的輕快,她逛了牛市、逛了布店,還去了城中最大的藥鋪,等走到腿酸,她才想起該去大嫂的食肆看看。

    經人指點,她來到遠近馳名的芙蓉坊,芙蓉坊門面矮小,甚至稱得上有些寒酸,可這一點也不影響芙蓉坊門庭若市的生意,門前長長的人龍從街心一直排到街尾,除此之外,芙蓉坊所在的河東大街上,還飄散著芙蓉坊裡炒制美食的濃烈甜香,那味道直鑽人心肺。

    “會是什麼好吃的呢?”海瀲兒看看長長的人龍,驕傲地笑道:“我是大嫂的弟妹,我就直接去廚房吃好了。”

    踮著腳丫子,海瀲兒一臉壞笑地溜向芙蓉坊的後門,走到一半,一扇窗裡傳來大嫂的喊話聲——

    “快!把我的菜籽油拿過來。”

    “是最靠牆的那一缸嗎?”這是大哥霍炎庭的聲音。

    “是的。”

    往前邁出的小步子猛然收住,海瀲兒攀上窗戶,仰著小小的腦袋瓜往廚房瞧。

    只見燒得火紅的爐竈邊,一身蔥綠色衣衫的水芙蓉滿身大汗,兩頰紅潤,此時她正洗刷著爐竈上的大炒鍋,身後還背著睡得香甜的霍辛桐。

    青睚堡不怒而威的堡主,這會正環繞在妻子身邊忙前忙後。

    “蓉兒,是這一缸嗎?”

    “拿錯了。”倒掉洗鍋水,水芙蓉瞧了一眼送過來的缸,一勁的搖頭。

    “那我再去拿。”堂堂青睚堡堡主在妻子的指揮下,連忙又回頭找起油來。

    “再裡面一點,對,就是那一缸,謝謝炎哥。”水芙蓉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油,連忙倒油入鍋,鍋裡霎時升起青煙,一股清甜的油香味也緩緩飄散開來。

    等油熱了,她把早已備好的水晶包子丟入油鍋裡,微煎片刻,等包子變成金黃色後,她再將熬制一天一夜的大骨湯倒入油鍋裡,瞬間油鍋劈咱爆出聲響,轉眼又平息下來。

    “哇!哇哇哇——”被爆鍋聲吵醒,還不會說話的霍辛桐在娘親的背上被嚇醒,她揉了揉小眼睛,哇哇哭了起來。

    “辛桐乖,不哭,今日人手不夠,爹娘很忙,你要乖喲。”

    霍辛桐不高興地嘟嘴,可憐巴巴的小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的爹爹,小手不停地朝霍炎庭揮動。

    沈穩如山的男人溫和地扯了扯嘴角,對妻子說道:“我來看著辛桐,你好好做煎包吧。”

    “好。”

    霍炎庭抱過女兒,霍辛桐終於如願以償地來到爹爹的懷裡,很快就止住了哭泣,胖乎乎的小手開始玩起爹爹胸口的墜飾。

    “炎哥,能幫我拿一罐蜂蜜嗎?”

    “好,我這就去拿。”霍炎庭單手抱著女兒,移動壯碩的身子在窄小的廚房裡為妻子服務。

    “大嫂使喚大哥使喚的好自然啊,不是要以夫為天嗎?”在窗外看著的海瀲兒嘀咕了起來,“難道岳哥不讓我來城裡,是怕我發現大嫂和大哥的秘密?他們違背祖訪……”

    “什麼祖訓?”

    “以夫為天的祖訓啊……”咦,是誰在說話?海瀲兒回頭一看,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身著深紫色長裙的婆婆已來到她的身後。

    “娘!”

    “你家那個臭相公呢?”田春光知道今日芙蓉坊人手不夠,特地過來關照一下,哪知居然碰到二媳婦,不單如此,礙手礙腳的岳兒竟然沒有黏著她,真是難得呀。

    “那個……”要不要告訴娘她是偷跑出來的?

    這時,一個魯莽的異族男子背著木柴與倆婆媳擦肩而過,他背上的木柴不知怎地,竟鉤到田春光的髮髻。

    “快停下來!”海瀲兒發現了連忙出聲。

    異族男人遲鈍的扭頭看,步子卻沒有停止邁進,就在這一扯一動間,田春光的幾縷髮絲就這樣被他狠狠地扯了下來。

    站在不遠處的霍磊看到了這一幕,氣得大吼,“哪裡來的混帳王八羔子,竟敢扯掉我春光妹的頭髮!該死!”他震天的怒吼響徹雲霄,如果天上住著神仙的話,估計也會被他嚇得連滾帶爬。

    怒吼之後,老當益壯的霍磊狠狠地抬腿把那個異族男子踹飛出去,塞上梟雄雖然老了,但氣勢和狠毒依然不減當年。

    “竟然在我的地盤傷我娘子——”霍磊一個箭步上前,拉起趴在地上正在吐血、一臉惶恐的異族男子,欲再補一拳。

    “夠了,霍磊,你答應過我什麼?”田春光撫著髮鬢正色道,將亂了的髮絲收編好。

    只消一句話,剛才猶如惡魔的老頭子忽然愣了愣,眨眨眼,松了手。他丟下異族男子,火速回到田春光身邊,討好地笑道:“記得記得,可是這個傻子他……”

    “他是無意的,不知者無罪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況且只是幾根頭髮,我並無大礙。”田春光皺眉道。

    “是是是,我下手太重了。”霍磊乾笑著撓撓頭。

    “還不快把人扶起來?”

    “這位壯士,快起來吧。”霍磊乖乖地返回去,拉了那個嚇壞的男人一把。

    異族男人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腿打顫地直給田春光鞠躬。

    “對不住,我家相公脾氣不好,還請你見諒,這是五兩銀子,回去找個大夫替你看傷。”田春光忍住痛,笑容可掬地對異族男子說道。

    一旁田春光的婢女雪梅已將五兩銀子給了他。

    “對……不起……”異族男子用生硬的中原話回應,“謝……謝。”

    “快!說對不起。”田春光拉過霍磊命令道。

    “對不起!”霍磊謹遵妻命。

    處理好小小的糾紛,田春光再回頭,就見海瀲兒瞠大雙眼站在牆角邊,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田春光困惑地問。

    “霍家的以夫為天……”方才也太誇張了吧,婆婆對公公簡直猶如嚴師,哪裡有什麼以夫為天的影子,而且大嫂和大哥也是平等相待啊。

    “霍家沒有什麼以夫為天的家訓。”田春光雙眼精光四射,總算是找到機會提點一下這個傻孩子了。

    “啊?也不要求媳婦坐如鐘、站如松?”

    “是那臭小子告訴你的?”田春光忍俊不禁,“哈哈,我們家可沒這氣死人的規矩,虧那個臭小子想得出來。”

    “也不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海瀲兒接著問。

    “當然沒有。”

    “所以,岳哥他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看來是這樣。”

    海瀲兒神色黯然,滿肚子委屈。

    回想起成婚後,他將她困在山泉別館的事,她就好鼻酸,她如此相信他,他竟然這樣耍她,連祖訓這種事也能拿出來扯謊。

    “瀲兒。”她正傷心之際,田春光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那臭小子呀,從小到大一帆風順,招人喜愛。爺爺視他為心頭寶,他姑姑和姑父對他更是百般寵愛,教過他的夫子師傅也對他大加讚賞,他大哥炎庭更是格外重視這個弟弟,處處順著他、縱容他。

    “在他的人生路上,都是順著他、愛護他的人,所以他被寵壞了,習慣所有人都圍著他轉,以他為中心,就算成親,他也想繼續這樣被人遷就順從下去,基於這樣的心思,他對你說了謊,要你以夫為天。”

    震驚到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並不容易,海瀲兒聽著婆婆的話,心中翻江倒海,她明白了丈夫如此做的理由,但仍無法原諒他的欺騙。

    “瀲兒,教會他如何做一個好丈夫,是你不可逃避的事,你要讓他明白,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不是誰以誰為天,而是永世的相互憐惜。”田春光鄭重地說,“幸福是靠你自己爭取的,不可氣餒,放棄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邊教導著後輩,田春光的目光落在霍磊身上,兩人相視一笑。

    看了看婆婆慈祥的笑容,泫然欲泣的海瀲兒頓時神思清明起來。

    對,她不能輕易被打倒,她要把那個幼稚到可笑的岳哥調教成絕世好丈夫!

    正在城中辦差的夜風在遠處目睹了田春光與海瀲兒說話的情形,連忙前往青睚堡,向正在盤查帳冊的主子稟報此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0 04:59:27


    “瀲兒,你回來了。”霍岳庭站在山泉別館的大門前,優雅地搖著扇子,別具深意的目光越過海瀲兒,投向她身後的霍沖霍福。

    上前兩步,海瀲兒來到丈夫身前,她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細看之下,她很快明白,已經有人把她在紫溪城的動向稟告給相公知道。

    真的好想打他一拳!海瀲兒眯起眼睛,強忍住心底的衝動。

    “霍福霍沖,你們回去覆命吧。”

    “是,二少爺。”被前堡主夫人派來護送二少奶奶的兩人立刻離去。

    “我有話跟你說。”她從霍嶽庭身邊走過,快步走向山泉別館的正廳。

    “瀲兒呀,既然想去城裡逛逛,應該讓我作陪才是呀,離開山泉別館,怎麼也得向我報備一聲不是嗎?要不以夫為天豈不成了空話?”垂著溫和的眸,霍嶽庭跟在妻子身後大聲地說道。

    “你還敢提以夫為天?”還未走到正廳,海瀲兒就再也忍不住了,站在佈滿晚霞的院落裡反問。

    “有什麼不能提的嗎?”霍嶽庭走近,與她四目相對。

    “娘已經告訴我了,霍家根本就沒有什麼‘以夫為天’的祖訓,對媳婦也沒有坐如鐘、站如松的要求,更沒有規定媳婦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霍嶽庭微笑,漫不經心的撫撫鬢髮,“山下那個霍家是沒有這樣的祖訓,可是你想想,以後我們有兒子,還會有孫子,孫子還會生下重孫,我現在定下的規矩,以後在他們身上不就成為祖訓了嗎?規矩這種事早定下早好。再說,你我以後是爹娘、是曾祖父母,再過幾百年,還是子孫們供奉的祖先,我們怎麼能不以身作則地實踐這些祖訓呢?”

    什麼?!他耍了她,竟然還如此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悔意,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霍嶽庭真是個臭雞蛋!

    海瀲兒氣到無言以對。

    回來的路上她還在想,只要岳哥軟言告罪,放棄可笑的做法,她定不再追究,從此跟他好商好量的過日子,畢竟她好愛岳哥,捨不得苛責他,跟他嘔氣。

    結果呢?他竟然大言不慚,強詞奪理。

    氣到失去理智的海瀲兒,不由分說地脫下鞋子朝霍嶽庭丟過去,武功過人的霍嶽庭身形微偏,輕鬆躲過小小繡鞋的攻擊。

    海瀲兒見他居然還敢閃躲,拍著起伏劇烈的胸膛,牙關一咬再咬,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

    說不過這只老狐狸,連打也打不過他,真是氣死了!

    “你說的都是什麼歪理!”

    “成親之前你已經答應過我,成親之後定會以夫為天,難道你想反悔嗎?”

    “是你騙我在先,我才答應的。”

    “哪裡有騙你,從我之後,我們家的媳婦都以夫為天,我們將會是他們的祖先,不該比他們做得更好嗎?”

    “你……你……”海瀲兒真的快氣壞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瀲兒別激動,一會兒你回到房裡喝口茶,仔細想想,就不會再生氣。我娘那人,就愛唯恐天下不亂,她的話你甭聽,只要一直以夫為天就好。”

    始終冷靜的霍嶽庭扯起一抹笑,“夜裡青睚堡有宴席,要款待大宋的七王爺,今晚我就不在山泉別館用膳了,戌時過後我才會回來。鵲兒珠兒,伺候好二少奶奶。”

    “奴婢遵命。”站在院子外側的兩個小婢連忙福了福身道。

    “晚膳多用一點,我先走了。”迎著絢麗的斜陽,霍嶽庭揮揮衣袖,乘著車馬出了山泉別館,前往青睚堡。

    坐在平穩的馬車上,霍嶽庭手撐著頭思忖著,瀲兒偷跑出山泉別館超出他的掌控,在紫溪城碰到娘親更是最壞的狀況,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即使娘教授瀲兒一切馭夫的技巧和手段,他也不會退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瀲兒,他並沒有錯,以後他也將繼續用這種方式保護她,所以他不會道歉,也不會退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過段時日,等瀲兒心情平復下來,她一定會再變得乖乖的,從前在慶王府的經歷,還有她處處為自己著想的情況看來,他們很快就會和好如初。

    霍岳庭自信滿滿地決定堅持到底。

    青睚堡的宴席在酉時開始,前來青睚堡遊玩的七王爺與霍家父子把酒言歡,酒過三巡,興味更濃。

    這場宴席有美味的佳餚、濃厚香醇的美酒,井井有條的安排,以及賓主之間的熱情互動,很快的,時間已來到了戌時。

    安頓好七王爺後,有些微醺的霍嶽庭帶著濃濃的睡意返回山泉別館。

    “瀲兒,我回來了。”他來到內室,輕輕喚著埋頭看書的妻子。

    “相公,今晚可還順利?”黃昏時還怒火沖天的海瀲兒笑著迎過來,美麗的笑容比平時更炫目。

    不生氣了?霍嶽庭心中暗喜。

    雖然傍晚時有些不快,但此時他的妻子像往常一樣伺候他梳洗,送他到床邊,並且仔細地為他蓋好涼被。

    果然是不氣了,比預想的還樂觀,暈陶陶的霍岳庭勾唇一笑。他就說嘛,他跟瀲兒哪會有隔夜仇呢?他們是發生什麼事都能原諒彼此的愛侶嘛!

    他安心地想著,意識逐漸朦朧,正要入夢,忽地,他感到手臂傳來一陣猛烈搖晃,滿腔的睡意頓時轉為有點清醒的頭痛。

    “岳哥,我以夫為天,所以想問,入眠之時,是先閉左眼還是先閉右眼呢?”

    海瀲兒躺在床榻內側,嬌滴滴地問。

    “呃?”霍嶽庭皺了皺眉。

    “岳哥,你是不是嫌我煩了?是你說要以夫為天的呀,還說我們要為萬子千孫做表率,我這樣問難道有錯嗎?”海瀲兒在心裡冷笑,再累再苦,她也要逼他向她道歉,逼他放棄以夫為天的傻心思。

    仍帶著酒意的頭腦失去平日的靈活,隔了好一會兒,霍嶽庭才道:“兩眼一起閉吧。”

    “謝謝岳哥,我知道了。”

    道過謝,床榻內側沒了動靜,霍嶽庭松了口氣,揉揉微疼的額角,打算再繼續睡,可就在他即將找到周公要下棋時,身側又有動靜了。

    “岳哥,我想翻身,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的。”霍嶽庭猛然轉醒,有氣無力地道。

    “多謝岳哥。”海瀲兒小小的身子翻轉過去,芙蓉帳內頓時又安靜了。

    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霍嶽庭死盯著帳頂。他在等,等海瀲兒再次發難,方才她轉身時,他看見了她臉上不可錯認的賊笑。

    哼!要以這種方式對抗,他可不會輸。

    等啊等啊,等到窗外傳來打更的聲音,此際已是三更天了。

    見海瀲兒安安靜靜地一動也不動,且呼吸均勻的傳來,想來一定是睡著了,霍嶽庭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意識也逐漸潰散,不到一會,他便順利進入夢鄉。

    “岳哥……岳哥醒醒。”

    這一次,霍岳庭被大力搖醒,整個人從床榻上彈坐起來。

    “岳哥,我能去茅房嗎?”海瀲兒輕聲地問。

    清夢再次被擾,霍嶽庭也沒有動怒,只是掛著僵硬的笑臉,“可以,要為夫的陪你去嗎?”他沒有笑意的眼中,紅紅的血絲猶如蛛網。

    “如廁這種事哪能勞煩岳哥呢,我去去就回。”

    頭痛欲裂,酒意翻騰的霍岳庭強忍著不適坐在床榻上,看著海瀲兒去而複返,帶著笑意再次鑽回床榻,帶笑入眠。

    而他,卻再也睡不著了,瞌睡蟲早就被海瀲兒給趕跑了!

    此時,梆梆梆梆,山下的打更聲預示著四更天已經到了。

    “二少爺,該起身了。”門外,小七輕輕叩動門板。

    “我……這就來。”

    一夜無眠的霍嶽庭沒辦法,只好坐在床上,藉著調息吐納,暫時驅走倦意,接著起身走出房門,乘上小七備好的馬車,前往青睚堡的校場。

    每日此時是操練護城精兵的時間,不管再勞累、再繁忙,他與大哥都風雨無阻,親自操練,他們都認為在戰火紛飛的時局裡,有強大的護城隊伍才是安定的重要憑依,而且這群精銳的護城精兵全靠他和大哥兩人一手帶出來,若有任何折損都令人痛心。

    帶著眼下厚重的暗影,霍嶽庭按時趕到校場與大哥會合進行操練,半個時辰之後,他跟大哥霍炎庭過了幾招,以免荒廢武藝,之後按照慣例,霍嶽庭還給護城隊的幾位主事傳授一招半式。

    結束護城隊的操練,霍岳庭滿身是汗,眼下已是三伏天,自太陽初升,這座塞上城池也跟著變得燠熱起來。

    帶著疲憊和咕嚕叫的肚子,霍嶽庭回到了山泉別館,但往常飄香的珠蘭香片、冰過的銀耳粥不見了,屋裡也沒有海瀲兒吩咐鵲兒和珠兒的聲音,更別提以往這個時候,她早已備好浴桶等他沐浴。

    “岳哥,你回來了?我很早就起身了,一直在這裡候著呢。”身著白色襦裙,外罩銀粉褙子的海瀲兒垂著手,滿臉假笑,“請問岳哥,今日的粥可以放多少顆米?用來配粥的小菜要小白菜、韭菜、苦菜、蘿蔔還是薺菜?岳哥除了早膳,是否還想沐浴?這沐浴的水是要燙的?還是要涼的?如果要燙的,那該有多燙?要涼的話,是不是要到冰窖裡挖出陳年寒冰放在桶裡?岳哥,以夫為天的我拿不定主意,請你指示。”

    霍嶽庭溫文爾雅的臉微黑,嘴角抽搐了一下。

    “岳哥?你想好了嗎?”海瀲兒挑眉問。

    “咳,先用小碗證一碗米下鍋熬粥,小菜就選蘿蔔跟苦菜吧,再煮點黃豆配甜醬,浴水不溫不涼即可。”他有氣無力地說。

    “我這就去,岳哥稍等喲。”海瀲兒調皮地對他眨眨眼,轉身就往火房而去,而一背對霍嶽庭,她即刻垮下一張小臉,小聲咕噥,“哼,看你能撐多久!”

    霍嶽庭當然沒有聽到海瀲兒的話,他歎了口氣,自個兒回屋裡換下汗濕的勁裝,不免再次歎息。幾天前,瀲兒還會為他打理衣衫,為他梳理長髮,可現在他卻得自己親力親為。

    換好衣裳,他找了本書就坐在桌邊看起來,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他的肚子也打起鼓。

    好餓,為什麼早膳還沒有好?

    無奈之下,霍嶽庭只好親自動身前往火房,推開火房的門,發現裡面冷冷清清的,爐竈裡連顆火苗也沒有,更別提熬煮好的粥了。

    霍嶽庭在裡頭看到了說要給他備膳的妻子,她此時正對著案上一字排開、大大小小的瓷碗發呆。

    “瀲兒。”他叫她。

    “岳哥,呵呵,我正在找碗舀米,你說的小碗到底是哪個呢?大小好像都差不多,我都比半天了。對了,岳哥你剛選的蘿蔔與苦菜,我叫鵲兒去到倉房裡看了看,發現我們家從來沒備過這兩樣菜,我已經叫鵲兒下山買去了,你再等等。”海瀲兒佯裝苦惱,實則內心暗笑。

    “瀲兒,其實……”

    “二少爺,堡主來問二少爺什麼時候入堡?西遼商隊的都赫老爺已經到了議事廳,等著跟二少爺商談馬匹換磚茶一事。”小七在火房門外稟報道。

    咕嚕嚕嚕,霍嶽庭的肚子突然不爭氣地發出空鳴聲。

    他還沒吃早膳,可是生意上的事又不能不管。跟都赫的生意可是他一手處理的,都赫也只和他談,所以他必須現身。

    他無奈地搖搖頭道:“小七,備車,我去換衣服。”

    “岳哥,你要去堡裡?讓我替你更衣吧。”海瀲兒直起身來,一雙眼睛晶晶亮亮的閃爍著不明的光芒。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你繼續做飯,我希望今天能吃到晚膳。”他連連擺手,退出火房。

    他來到院中內側的山泉池,舀起一桶冰冷的山泉水,洗淨自己身上和臉上的汗水及塵土,再帶著一身濕漉返回內室,找出綢緞軟袍換上。

    “二少爺,穿鞋。”小七半跪在地上,捧著鞋子給霍嶽庭套上。

    “嗯?這裡面是什麼?”他感覺到鞋裡有個黏膩的東西。

    小七拔下鞋,往鞋裡一看,驚愕叫道,“啊!鞋裡有糯米飯團。”

    “換一雙。”霍嶽庭的頭又痛了起來,不用問,肯定是瀲兒的傑作。

    小七找出霍嶽庭所有的鞋子,看了看,為難地道:“二少爺,所有的鞋裡都塞了糯米飯團!”

    霍嶽庭扶額頭,虛弱地說,“把剛剛那雙拿回來吧。”

    小七又把第一雙鞋拿了回來,他伸指入鞋想挖出裡面的飯團,可是糯米實在太黏,根本無法清除乾淨。

    “算了。”霍嶽庭拿過鞋逕自套上,步伐怪異的走出了山泉別館。

    暑氣難耐的夏日,他的鞋裡像一個小炭爐,熱他還能忍,只是糯米那黏膩的感覺真是……不太好受。

    即將登上馬車之際,一直跟在身後的小七遲疑地問:“二少爺,二少奶奶看起來真的很生氣,二少爺要不要……”

    “哼哼,這點小伎倆就想讓我低頭?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等瀲兒把招數都使完了,無計可施之後,她自然就不跟我鬧脾氣了,畢竟鬧也沒用不是嗎?你放心,如今這種情勢,我自有對策,你就甭杞人憂天了,一會兒給我找些吃的,然後再到市集替我買雙新鞋和新襪回來。”就算他眼下一圈青影,肚子也餓得咕嚕叫,他仍胸有成竹。

    這點小彆扭,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小七明白了。”

    “你甭操心,快點趕車吧。”霍嶽庭不願示弱,催著小七驅動馬兒。

    “是。”

    過沒多久,霍嶽庭踏入青睚堡內,小七則想去蘭芝堂給主子找些吃的,結果腳還沒跨出去,青睚堡的大總管佟伯就來到主僕兩人面前。

    “佟伯你來得正好,請問火房還有吃食嗎?蘭芝堂的早膳還有嗎?”小七替主子問道。

    只見佟伯不似往常流暢的點頭,反而目光閃躲,隔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夫人讓我候在此處,就是讓我來知會二少爺一聲,今日起各房各院均在住處用餐,蘭芝堂往後不再備膳,若二少爺想要用膳,請回山泉別館,青睚堡內任何人不得給二少爺吃食。”

    “佟伯,可二少爺還未用……”

    小七急切地說道,卻被霍嶽庭打斷。

    “小七,算了,隨我去議事廳見都赫。”他扯扯僵直的嘴角,急忙趕往議事廳,都赫已久候多時,不能再拖了。

    目前看來,娘和瀲兒打算一起合謀對付他。哼,他早就料到娘一定會為瀲兒撐腰,不過,他是不會就此讓步的,因為他怕失去瀲兒呀,她的仇家、江湖上的打打殺殺,以及金國人的陰謀都逼著他不能放鬆,在他還沒有佈署好以前,瀲兒必須乖乖聽從他的保護和命令。

    他打起精神,投入忙碌的工作。午膳時,霍炎庭看了看滿面灰敗的他,不由得一陣心疼,他悄悄從櫃裡取出一個食盒,推給霍嶽庭。

    “你大嫂做給我的午膳,你吃吧。”每日午時,水芙蓉人都不在堡內,為了讓丈夫能吃到自己的手藝,她常會備一食盒的美味給他。

    “大哥……”好感動,大哥待他真是沒話說。

    “快吃吧。”霍炎庭催促,生怕被別人看見他違反規定。

    “好。”

    霍嶽庭打開食盒一看,裡面有煎蛋、五花肉、鮮嫩爽口的青菜和有嚼勁的肉乾,看得他饑腸轆轆。

    正打算開動,一個聲音突然出現——

    “霍炎庭,你也想沒飯吃嗎?”田春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帳房門口。

    霍炎庭瞄了娘親一眼,遲疑了一會兒就把食盒拿了回去。唉,他也是有苦衷的,娘的這把火若燒到他跟芙蓉身上就麻煩了,他只能對不起弟弟了。

    “大哥——”霍嶽庭哀嚎,但也只能看著霍炎庭將食盒裡的東西一點不剩的吞下肚。

    看到食盒見底,田春光得意的一笑,轉身離開。

    “好,繼續看帳。”

    “大哥你……”霍嶽庭有苦說不出,只能繼續埋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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