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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4:59:16

《隱姓不埋名》[六婆系列] 作者: 余宛宛

她發誓,為了瑄姐姐,
她要成為天下第一接生婆!
怪呀!
十年後的瑄姐姐胸膛怎地那麼厚實?
聲音如此粗嗄?
還有那雙眼哪,
好深邃!
教她看了心兒怦怦跳!
到底……
那個壞大夫給吃了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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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4:59:40


人間妙事不可無,月老紅繩系雙姝

涼風徐徐,花柳纖纖,綠蔭處處,此時春日正媚、春光正盛,恰是賞景舒心之最佳時節。

話說「桃花村」一地,山光宜人,水色秀麗,雖不是與世隔絕的仙境之處,然其周圍之美景絕不遜與陶淵明筆下芳草祥美、落英繽紛之桃花源也。

至於桃花村之村民,是否一如陶公筆下之與世無爭、怡然自樂?

且聽聽這一串從暖暖春風中送來的語句--

「呸!全村的人都知道,我是桃花村裏穩婆的第一把交椅!」身形高挑的慕大娘雙手插腰,大聲嚷嚷道。

「哼!方圓百里都曉得我才是這一帶穩婆的佼佼者。」嬌小的秋大娘不幹示弱地回一句。

「娘,秋老娘,你們別吵了。」慕子瑄連忙放下書冊,纖弱的小身子擋在兩張怒不可抑的臉龐之間。

「瞧,連你家瑄兒都知道稱呼我一聲『老娘』,可見我接生的技術絕非胡講瞎扯的。」秋大娘得意說道。

「瑄兒就算看到一個瞎眼、缺嘴的接生婆,還是會稱呼她為『老娘』--宋元以來,所有人都這?喊的。你以為『老娘』這詞有什?好得意的嗎?就像你看到一頭豬,也必然會指著『它』叫豬一樣!」慕大娘理所當然地將食指向前一指:「豬哪!」

「你這個油嘴滑舌的女人,你的肚子不知比我大了多少倍,還敢笑我是豬!欺負我一個沒丈夫的婦道人家,很得意嗎?」秋大娘揮手打開那只礙眼的手。

「你沒丈夫,難道我就有嗎?辦完了丈夫的喪禮,才發現自己懷著孩子,你知道鄰里間傳得多難聽嗎?」慕大娘不幹示弱地也想打人。

「娘,秋老娘,你們倆不是老說孕婦不要發脾氣、動怒嗎?」慕子瑄歎了口氣,一手拉住一個孕婦的手。

真是服了這兩人,天天吵、時時吵,也吵不膩--小孩的耳朵都長了繭哩。

「那是孕婦沒遇見她!遇見這種人若是不生氣、不發怒才是怪事一樁哩。況且,孕婦的氣要是憋在肚子裏,孩子肯定會長出一張怪臉。瞧我們家瑄兒的樣子多好看--那可是為娘含辛茹苦地發了十個月脾氣才得來的。」慕大娘得意洋洋炫耀著。

慕子瑄一時傻眼--是這樣嗎?

「你就不用跟我道謝了,原來我對瑄兒的好模樣有如此大的貢獻。」反應向來敏捷的秋大娘捉信機會又自誇了一番。

「娘,你坐著歇息。」慕子瑄笑嘻嘻地擠入兩團怒火中,清秀小臉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和暖笑容--

「秋老娘,我倒茶給你喝,好嗎?」

慕大娘看著系著兩條長辮的瑄兒,又是拿鮮果又是遞開水的賢淑模樣,忍不住咧嘴一笑,朝秋大娘炫耀地看了一眼--

瑄兒這種好貨色,可不是人人都生得出來的。

「孩子,你可得快出來和娘作個伴。」秋大娘黯然了臉色,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

「我的接生技術揚名何只方圓百里,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天下第一的穩婆!」絕不在口頭上吃虧的慕大娘,眼也不眨地說道。

「那你幹?窩在桃花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秋大娘掩嘴偷笑一聲。

慕大娘瞠著眼,氣結地指著秋大娘,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話反駁,直到她側過頭,看見自己七歲大的孩子--

慕子瑄正于清風中讀書,一派斯文樣。

「要不是不想和我們家瑄兒分開太久,我早就應宮廷之詔,進宮替後妃們接生了!」慕大娘陡地丟出這句話,根本沒想到自己根本沒被列入進宮穩婆的名冊裏。

「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

「你才該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

一句難聽的話出口之後,接下的話就不會是「謝謝」「您客氣了」,於是這兩個總在爭天下第一穩婆的人,嘴裏是愈嚷愈大聲,身子就愈發激動地拚命向前--

兩顆大肚子對撞了一下。

兩個孕婦互不相讓也對瞪著。

「秋老娘,喝水。」慕子瑄笑容可掬地將茶杯放到秋大娘手裏。

秋大娘接過茶杯,臉色卻突然一陣青白。

茶杯從她的指間掉落到地上,灑了一地的綠波……

「喂!你故意找麻煩嗎?」慕大娘不客氣地大吼出聲。

「沒有--」秋大娘捂著自己翻絞中的肚子,整個人半跪於地,蜷縮成一團。

「老天爺,你要生了嗎?」慕大娘一個箭步就沖到秋大娘身邊,快手扶起了人--「瑄兒,快幫娘扶著她!」

鬥嘴歸鬥嘴,半年前搬到這桃花村後,秋大娘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秋老娘小心!」慕子瑄踢開一塊尖石子,臉上儘是焦急。

「瑄兒真是個好孩子,看我有沒有福份生個兒子娶你入門--」秋大娘喘著氣說道。

「現在知道生孩子的痛苦了吧?!」慕大娘嘴裏叨念著,卻輕手輕腳地將秋大娘扶上了床--這個秋大娘今天可有得辛苦了。這女人自少女時代即跟著母親學習接生之術,自個兒卻是頭一遭生孩子。真是穩婆中的奇葩一株。

「叫穩婆……」秋大娘大口呼吸著,感到自己胸口正悶悶地抽疼著。她向來容易犯心疼。

「笨人!我不就是穩婆嗎?這個村除了我們兩個接生婆外,哪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你總不想請那個臭庸醫王財發來看吧?」慕大娘皺眉說道,身子一轉,就把待會可能會用到的器具備齊在一旁。

「王財發是個男人,男人不是不準進產房的嗎?」慕子瑄不解地問道。

「不準說那種混帳話!」慕大娘的疾言厲色嚇得孩子立刻噤聲--

「什?男人不準進產房!這是那些個男人怕血、沒膽所編造出來的理由。什?婦人生產時的血不潔,那些男人還不是從這一堆血肉中冒出來的!」

大聲話說到最後,慕大娘摸摸孩子的頭,無聲地說了句「對不起」--她這大嗓門老是嚇到孩子。

「你平日不是最愛求神問卜嗎?怎麼這回就不迷信男人不能進產房?」秋大娘勉強自己說著話,以減輕腹裏愈來愈頻繁的抽痛。

「因為我就是我爹接生的。我爹是個好丈夫,他以為丈夫就該在妻子痛苦生產時在一旁幫忙。」慕大娘拎起一個木桶擺到門邊--待會得叫瑄兒去燒壺熱水。

「可是…你應該也快生了,別勞累…啊!」秋大娘哀嚎了一聲,全身冒著冷汗。

「放心!」慕大娘重重拍打了下自己的肚子,以茲證明。

慕子瑄悶哼了一聲--難怪自己經常會因娘的言行而頭昏,原來是在肚子裏被打慣了。

「瑄兒,過來幫忙!」

「瑄兒還是孩子,你不怕她被嚇著嗎?」秋大娘邊喘邊說道。

「瑄兒會怕嗎?」慕大娘看著這個自幼體弱多病、最後依著廟中神簽裏「假鳳為凰」指示,才讓她養活下來的乖孩子。

「我想幫忙。」慕子瑄堅定地說道--自己想承母親的衣缽呢。

「萬一我生出來的是個男孩,瑄兒可得負責了--全被她看光了。」

「放心啦!充其量讓他們兩個結拜。」慕大娘笑著回答道--有些真相,得待瑄兒二十四歲那年方能揭曉。

「你說什?…啊!」秋大娘手指緊緊捏住草席,再也沒有力氣說笑,眼眸中泌著淚水看向慕大娘--

「我的心臟不好,你也知道。如果我不行了,千萬替我照顧孩子,秋家的血脈千萬不可斷啊!」

「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是帶你去過城外那座廟求籤--還求到一個上上簽嗎?神明都說你熬得過來了,你一定沒問題的。」慕大娘篤定地說道。

「那簽真的靈驗嗎?」

「當然靈驗!我依著神簽把瑄兒養大,瞧我們家瑄兒長得多好!這副眉清目秀、風度翩翩的俏模樣,將來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你把瑄兒說得像個男的…啊!」秋大娘每句話都用一句慘叫作結。

「本來……呃……我們家瑄兒傾國傾城,這樣總行了吧!你別說話,深呼吸。」

「娘--」慕子瑄不自在地紅了臉,抬眼看著娘調皮地朝自己眨眼,這才知道娘是要分散秋老娘的注意力。

生孩子很痛吧?慕子瑄看著秋老娘額上豆大的汗珠,一雙小手也跟著按住自己的肚皮--當自己嫁人的時候,才不要生孩子呢。

「瑄兒,把門邊的那只木桶裝滿熱水,把櫥櫃上的那瓶麻油拿來!」慕大娘左右張望了下,向秋大娘問道:「你那口子的舊衣服呢?」

「在我家的桌上,藍色衫子。」還好兩家就往在隔壁。

「去秋老娘家拿桌上的藍色衣服。還有,把娘抽屜的剪刀拿來!」

慕子瑄跑進跑出,又是遞布又是熱水的,兩條長辮子全忙散了一肩。來不及編,只得順手束成男孩的發束,襯著一張小臉更加地眉目俊朗。

因為娘沒叫人避開,是故慕子瑄屏著氣息看著床上哭喊的人--

秋大娘哀嚎的程度像是被十桶熱水燙到!

「很痛嗎?」慕子瑄悄悄拉了下娘的衣角。

「當然痛!把絲瓜塞到嘴裏有多痛,娘和老娘生孩子就有多痛!」慕大娘大聲回了孩子一句。

慕子瑄愕然地張大著眼,猛地搗住自己的小嘴--好可怕喔,幸好自己已決定不要生孩子。她最討厭吃絲瓜了!

「啊!」突如其來的尖銳叫聲,讓仍處於驚嚇狀況的慕子瑄險些掉出眼淚。

「啊!」

發生什?事了?怎?娘也跟著秋大娘大叫?

「娘,你怎?了?!」慕子瑄一見到娘臉色發白,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剛才秋老娘也是這樣尖叫一聲,然後……

「我要生了……」慕大娘扶著床沿,勉強自己保持冷靜,還是忍不住詛咒了一聲。「該死的--」

「我去請穩婆!」慕子瑄臉色發白地把娘扶到自己的小床上。

「別費勁了,這方圓百里就我們兩個穩婆,等你走上一天一夜到隔壁村去,我們倆都不知道生出幾個了。況且半夜野獸多,你還是坐著……」秋大娘一邊哀嚎,腦袋卻靈光了起來。

「我去找其他人來幫忙!」慕子瑄拉住娘的手,忙著幫娘擦汗水。

「傅出去會笑死人的!一找人來,村裏的三姨媽、四嬸婆又要酸不溜丟地說我們兩個只會賺別人的錢,其實一點本事都沒有……我生個孩子還要被人罵,我自己生!」慕大娘倒抽了一口氣,捏緊了孩子的手。

「我們可以互相幫忙。」秋大娘說了一句,慕大娘點了頭。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達成了共識。

「你們都不能下床,怎?幫忙!」慕子瑄難過地在屋內轉著圈圈--如果自己可以分擔她們的痛,該有多好!

「只要瑄兒能幫忙就好了……痛……」慕大娘一句話還未說完,慘叫聲就淹沒了其他的語句。

「啊!」

尖叫聲此起彼落,無助的七歲小孩只能左張右望--

見著兩人都以一種青蛙仰躺的姿勢,躺在床上掙扎,慕子瑄相信自己的臉色現在也沒比青蛙好看多少。

「娘!我還是去請人來幫忙……」

「閉嘴!再多準備些熱水。」慕大娘趁著尖叫的空檔,交代了一句。

「是!」

慕子瑄一接到娘親的命令,立刻往門外直沖,氣喘籲籲地在廚房燒上一鍋又一鍋的熱水。

小臉脹成通紅,提著足足有半個自己高的水桶,走一步、停一步--

用盡力氣之餘,還要防止那飛濺出來的熱水燙上手臂。從廚房到屋子裏的一小段路,竟漫長到連乖巧的慕子瑄都快放聲痛哭了起來。

「哇!哇…」嬰兒的長啼聲陡地劃破了夜裏的寧靜。

秋老娘生了!

慕子瑄雙眼一亮,吃奶的力氣全使了出來,奮力地將水桶往門邊一擱,人目的景象卻著實讓人意想不到!

秋老娘還挺了個大肚子,在床上打著滾。咦?

娘--生了!

「娘!這是--」慕子瑄敬畏地看著娘掙扎地半坐起身,抱住那個光溜溜的嬰兒。

「把剪刀用燭火燒一燒,拿到我身邊。」慕大娘虛弱地說道,唇邊有著一個微笑。

慕子瑄照做了,眼睛卻不時偷看著那條連在嬰兒肚子上的長長帶子--原來小嬰孩是長在娘的腸子上啊!

好恐怖!慕子瑄捂著自己的肚子,只覺得自己的腸子也開始絞痛了起來。

「瑄兒,剪刀燙好了,就快拿過來啊!」

慕子瑄戰戰兢兢地咽了口口水,看著那個嬰孩,卻不敢看娘身下的那堆血漬。

「瑄兒,用剪刀把弟弟這條臍帶剪斷…」慕大娘低聲催促著孩子,她現在只剩下說話的力氣了。

「剪…剪斷?!」慕子瑄嚇得牙齒直打顫,握著剪刀的手更是不停地冒汗。

「娘可不想和小傢夥再連十個月,快動手啊,不會痛的。」

慕子瑄在娘的一再保證下,深吸了三口氣,這才下定決心--卡嚓一聲,自個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娃娃和娘分離,不過那張小嘴仍然嚎啕大哭著。

怪了!慕子瑄看著被抱在娘身上的皺巴巴娃娃,疑問又起--

娘怎?知道這是個弟弟?娃娃身上沒刻字啊。

娃娃身上的器官都和自己一樣嘛!

「用熱水擰條濕布給我,把麻油拿給我…」慕大娘輕輕地為小兒子擦乾身上的血漬,為他塗上油脂,但願他平安長大。

「秋老娘還沒生。」慕子瑄擔心地看著秋老娘--娘的身子骨一向強健,秋老娘則是一副風吹就倒的柔弱樣子。

「去倒杯熱茶給秋老娘,讓她喘口氣之後再用力||她心臟不好,又不能大使勁,偏偏生孩子又要費力氣,要是我起得來至少可以幫幫……」

「娘,這杯熱水給你,你別說話了。」慕子瑄這裏忙完,馬上跑到秋老娘身邊--

「老娘,你喝口熱水。」

「我的孩子將來如果有瑄兒一半乖,我就放心了。」秋大娘勉強一笑,啜了一口水。在低喘出了一口氣後,牙關一咬--

「啊!」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不過氣勢已是大不如前。

「瑄兒,去拿個鍋子,邊敲邊喊:秋老娘生了,秋老娘生了。」慕大娘交代道--這樣的喊話有精神上的鼓勵作用。

「可是,那很蠢……」慕子瑄小聲地說道,開始懂事的清秀小臉有著一絲絲不願。

「去拿鍋子!」

舂日之中,但見無辜的孩子臉紅耳赤地敲著鍋子--

「秋老娘生了!秋老娘生了!秋老娘生了!秋老娘生了!」

慕子瑄不知自己喊了大半天的話是否奏效,但秋老娘終於在一聲尖叫後,從腿間滑出了一個小小孩,卻是不爭的事實。

一個微弱的啼哭聲在屋內響起,聽起來不若慕家小子的驚天動地,輕輕柔柔的哭泣聲是惹人憐惜的。

「瑄兒,把娘剛才教的事再做一遍。」慕大娘抱著懷裏的胖小子,交代著大孩子。

慕子瑄依言,又是泡熱水,又是卡嚓一聲,又再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個小女娃呢。」秋大娘看著懷裏的嬌小、惹人憐愛的女娃。

「女娃娃?」慕子瑄驕傲地看著小女孩,腦子裏卻仍然有著不解--

老娘怎?知道這是小女娃?小女娃的身體比弟弟少了一點點東西,弟弟的身體和自己比較像啊。

嗯,大概是因為她們姓秋,而他們姓慕,兩家體型本就不一樣吧?

至於怎?判斷男娃娃或女娃娃,慕子瑄想,自己長大後就會懂了。

娘老是這?說嘛!

「瑄兒好棒,娘的棒子以後就交給瑄兒了。」慕大娘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娘要把你教成天下第一的產婆。」秋大娘輕撫著懷裏的女兒,感動得熱淚盈眶。

「瑄兒去學醫好了,產婆總會生病吧。」慕大娘突發一語,大有開始鬥嘴的前兆。

「娘,老娘,你們辛苦了,該休息了吧?小娃娃都睡著了呢。」

慕子瑄用手蒙住娘的眼睛,還替秋大娘蓋好了被子。

兩名嬰兒、兩名母親沈沈入睡後,屋內終歸於平靜。

忙了一天的慕子瑄長吐出一口氣,眼皮也漸漸垂了下來--

這一夜過後,慕子瑄雖然不確定自己能否成為天下第一的名醫,但確實是多了個小弟和小妹--雖然在那雙清澈的童眸看來,那兩隻紅紅的東西看來無疑比較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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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0:12


六年後。

「秋老娘,我要生孩子了。」稚嫩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你的姿勢不對,腿要再張大些。」六歲的秋芸芸有模有樣地學著她最常聽到娘對孕婦說的話。

「再張大些,我的褲子就要撐破了--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被安排為產婦角色的慕子璨,翻了個白眼--

他堂堂一個六歲男兒,為什?要躺在地上當產婦?

「不跟你玩了!」秋芸芸用腳踢著他的腰側。

「噢!你踢到我的肚子,動到胎氣了。」慕子璨在草地上左滾兩圈、右翻三轉,自個兒玩得不亦樂乎。

「子璨,你又頑皮了,每天衣服都沾了泥濘,洗起來很費勁。」緩緩走來的慕子瑄低聲指責小弟。

「瑄姐姐!」秋芸芸雙眼一亮,反身就往慕子瑄的方向直沖過去。

瑄姐姐到山上采藥采了三天呢,三天不見了呢!

「她不是你姐姐,她是我的!」夏天中理了光頭圖涼快的慕子璨,大聲抗議。

「她是我的瑄姐姐。」秋芸芸嬌軟地說道,小手硬是抱住慕子瑄的腰,不肯鬆手。

「我最喜歡瑄姐姐了。」她一天總要宣告一次。

「我也喜歡芸芸,你是我的小小孩。」慕子瑄溫柔地笑著,清亮的眼看著這個比小弟還黏人的女娃娃。

「是啊!秋芸芸羞羞臉,都要鑽進姐姐的肚子裏了。」慕子璨不高興地想掰開秋芸芸的手指。

芸芸就喜歡姐姐!每次看到姐姐時,小臉就紅通通的--而他不喜歡這樣。

「你自己還不是很愛撒嬌,老愛跟慕老娘撒嬌。」秋芸芸朝他吐吐舌頭,躲到慕子瑄身後。

「你們都是孩子,都可以撒嬌。」自小就懂事的慕子瑄,十三歲的年紀,說起話來倒像個沈穩的小大人。

「銀髮大夫呢?」秋芸芸從慕子瑄身後探出臉問道。

她不喜歡那個滿頭銀髮、臉卻很年輕的大夫--這個外地來的大夫一入村,就治好了村裏人不少的疑難雜症,慕老娘甚至說要讓瑄姐姐跟著他學醫。

她不喜歡瑄姐姐離開她!

「大夫在替娘寫新藥方。他把娘腰酸背痛的毛病醫好了大半,村裏的王大夫氣得臉紅脖子粗地生了兩天病呢。」慕子瑄一談到銀髮大夫,雙眼旋即發亮--自己也想成為那樣厲害的人呢。

「娘說王大夫是個庸醫。」光頭的慕子璨加了一名,硬是插入這兩人之間。

「我娘說王大夫是登徒子、色狼。」秋芸芸的小嘴也冒了幾名,似懂非懂的模樣,可愛得讓慕子瑄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小芸兒,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麼事?」慕子瑄將秋芸芸拉到身前,為她綁辮子。

「我前幾天幫村長髮那些藍色小花布給大家,就是隔壁村人家送給我娘的那一匹布。」秋芸芸的小臉在認真說話時,眉頭總會皺成一團--小貓咪打呵欠一樣的眯眼神情--「娘要我謝謝瑄兒姐姐為她縫的藍布包袱。」

「芸芸愈來愈會說話了。」。慕子瑄忍不住親了下她的額頭--好可愛喔。

「那麼喜歡姐姐,那你嫁給她好了!」被忽略在一旁的慕子璨,嫉妒地冒出了一句。

「可以嗎?」秋芸芸兩眼發光地直盯著慕子瑄。

「當然不行,你得嫁個男的。」光頭慕子璨得意地看著那張垮成一團的粉臉。

「芸芸嫁給子璨,好嗎?」慕子瑄在心中竊笑著弟弟的臉紅--子璨最喜歡的人就是芸芸了。

「我不要嫁給子璨!」秋芸芸嘟起小嘴,不滿地搖了三次頭--她喜歡長頭髮,不愛光頭。

「嫁給子璨,你就可以一輩子當我的妹妹。」慕子瑄哄著她。

「不嫁給他,我還是可以一輩子叫你姐姐哪。」骨碌碌的大眼靈活地轉動著。

慕子瑄失笑出聲,這小妮子的反應敏捷得不像六歲小娃呢。

「你娘呢?」慕子瑄問道。

「去幫王大夫他老婆接生了。」秋芸芸回答著。

「她一個人去的嗎?」見秋芸芸點頭,慕子瑄倒有些擔心地皺了下眉--自己還是過去瞧瞧好了。

誰知道那個素行不良的王大夫會趁機做出什麼下流事來--他上回還不就趁機摸了娘的屁股嗎?

不過,娘也狠狠揍了他一拳便是。

「瑄姐姐,你要去哪?」秋芸芸拉住瑄姐姐的右手。

「我們去找你娘吧…」

「我也要去!」慕子璨連忙捉往姐姐的左手。

「芸芸!你在哪?不好了!你娘出事了!」急迫的叫聲擾亂了村莊的寧靜。

三個孩子都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隨即跟著報訊的人來到了王財發家中。

未踏入大門,爭執的聲音就已傳遍了整條大街。

「都說穩婆會順手牽羊,果真是個實在話!」王財發一身大紅的肥胖身子,正抖震出一堆罵人的句子。

「我沒有!」秋大娘簡短俐落地說道,瞪人的眼神可淩厲了。

「沒有?!那這包袱裏的紫玉簪是誰拿的!」王財發勝券在握地賊賊一笑。

「我怎?曉得!我剛才不過是拿了把剪刀想把你那雙豬油手趕走,誰知道你懷恨在心,竟搞出這種下流把戲!自己老婆生孩子,還對接生婆起色心,還敢掛什?仁心仁術--禽獸一個!」

秋老娘的輕蔑寫在臉上,而一旁的婢女全都在心中為她暗喝了一聲采。

「你胡說!誰看到我對你動手動腳了!」王財發麵子一個掛不住,旋即捉住仙風道骨的村長,劈頭又是一陣嚷嚷:「反正東西在她包袱裏,她就是個小偷!」

一時之間,所有圍觀者的目光全又集中在那只藍色碎花包袱上--那是村長發給大家的那匹布啊。

誰都知道王財發這人心惡嘴賤,也曉得秋老娘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性格。沒人相信王財發,可現在人贓俱獲啊!

「我娘不是小偷!」秋芸芸沖到娘的身邊,小小身子捍衛地擋在她身前。

娘的臉色好白--是心絞痛的毛病又發作了嗎?

「難道是我自己把紫玉簪送給她嗎?」王財發冷哼了一聲。

慕子瑄擰了下眉,意態沈靜地走到村長面前--「我可以看看這個藍布包袱嗎?」

「可以。」村長點頭。

慕子瑄把裏頭的剪刀、藥草全拿了出來,攤開布中仔細一瞧後,唇邊便揚起個釋懷的笑容--

「這不是秋老娘的包袱。老娘的包袱是我縫的,裏頭還特別繡了個『秋』字,極易辨識的。」

「啊…真的沒有寫字,」村長檢查了一番,頓時眉飛色舞地下了結論:紫玉簪不是秋老娘拿的。」

秋大娘感激地朝慕子這投去一眼--若非慕子瑄是個女兒身,她早就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材十次、百次了。

秋大娘捂著抽痛的胸口,深深地喘了一口氣--接生了一整夜,她的力氣全耗盡了,再加上這一吵,身子確實是不舒服。

「誰知道是不是這個賤丫頭說謊!這個臭老娘的東西全都在裏頭,那就是她的包袱!」王財發擋在大門口,硬是不讓大夥出門。

「你不用擋在門口,在事實還沒弄清楚之前,我也不會走!我要知道是哪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陷害我!」秋大娘喘著氣,兩手插腰,根本沒打算善罷甘休。

「你的東西都在裏頭,你是賊!」王財發硬是咬著這一點。

「秋老娘的東西都在裏頭,那必定是有人要陷害她。」慕子瑄身子雖細瘦,說起話來倒是有模有樣--
「這藍色碎花布中誰家都有一匹,若有人隨便自婢女手中偷來一隻裁好的布巾,擺在桌上,秋老娘自然以為是她的包袱而將她的工具擺入裏頭。這樣,有什?不對嗎?」

秋芸芸握著娘的手,心中此時有著無限崇拜--瑄姐姐好厲害,她長大之後也要像瑄姐姐一樣!

能夠把一頭豬氣到口出白沫,實非易事啊!

「你娘跟秋老娘狼狽為奸,你說的話誰要相信?!」王財發的臉色脹成豬肝紅。

「這裏會相信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慕子瑄輕描淡寫地說道,對於這人上次的摸臀行為仍感作噁。

「還有他養的狗!」秋芸芸瞪著門邊那幾頭齜牙咧嘴的惡犬,根本不明白自己已成功地將王財發降格至「狗」的地位。

秋大娘仰頭大笑出聲,雖然胸口已經痛到讓她直冒冷汗。

「村長,可以請王大夫府裏的姐姐們,回房去將自己的藍色布中拿來嗎?」慕子瑄向村長建議道。

「不許去拿!誰去拿以後就別想在我王家做事!」王財發一拍桌子,門口的狗跟著激動地大聲吠著,看來倒像是人在學狗咆哮,這種情況,還要什?證據嗎?

秋大娘冷笑一聲,倚著牆壁瞪著那個汗水直流的王財發。

「你們以後有病別來找我!我不醫治小偷!」王財發一看她青白的臉色,立刻囂張地說道||村裏只有一個大夫,他就等她跪下來求他!

「治病從沒治好過,還敢放話說你不醫治小偷?就算是小偷,也不想讓你這種栽贓於人的小偷大夫來醫治!」秋大娘嘴硬地回了一口。

「有種就別來找我!」

「好啊!,我和慕老娘一塊搬走,接生工作就由你來!」誰怕誰哪!

「王大夫,您可別害了大家啊!」有六個孩子的老村長可急了--村裏沒什?休閒娛樂,生孩子也算是一樁。

秋大娘原想回應村長一笑,沒想到整個人就此天旋地轉。

「娘!」秋芸芸連忙扶住了娘--娘的身子好冰!

「秋老娘,銀髮大夫給你的藥丸,你可有帶在身上?」慕子瑄很快地倒了一杯茶送到秋老娘手邊。

秋老娘搖著頭,雙手扯著胸口,嘴唇開始泛紫。

「我回家去拿藥!」秋芸芸嬌小的身子奮力往門口沖去。

「等到你拿藥回來,你娘就回天乏術了。」王財發好笑一陣,雙手插腰,下顎朝上,擺明瞭就是在等人求他。

「古今中外的壞人果真長成同一副德性哩--真令人作噁。」

一聲嘲諷後,一頭銀髮忽而出現在門檻邊,拉住秋芸芸疾跑中的小身子,還順道給了她一條手絹擦眼淚。

「老公公,救救我娘!」秋芸芸顧不得涕淚滿面,扯著他就要走到娘的身邊。

「頭髮白不代表年紀大,我才正當壯年哩。」任禦翔好整以暇地看著室內一壁歌功頌德的扁額,風涼地說了句:「扁額多,可也不代表醫術好。」

「娘--」秋芸芸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掉。

「仙人你就救救秋大娘吧!」村長總是這樣喊任禦翔。

「長得像仙人,也不代表我這人心地有多善良。我不做賠本生意--救人可以,我尚缺一個徒弟。」任禦翔看了慕子瑄一眼。

「我跟著您學醫,請您救救秋老娘。」

原就有學醫之志的慕子瑄,二話不說地在任禦翔面前磕了三個拜師響頭

「看在你聰明的份上,我就保這個秋老娘一世健康。」任禦翔計謀得逞,隨即動手醫治婦人。

於是,就在秋大娘病情好轉的隔日,笑咪咪的任禦翔隨即準備帶著慕子瑄周遊四方去也。

未曾預料到的是--

秋芸芸哭到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瑄姐姐,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小小身子也不知用了什?方法,硬是黏在慕子瑄身上,任誰又拉又扯地就是移不開她半寸。

「愛哭丫頭,你姐姐有天份,這樣的人是適合救世的。」任禦翔悲慘地捂住耳朵,開始覺得自己像個逼良為娼的惡棍。

「芸芸,別哭了,都哭醜了喔。」慕子瑄哄著她,也不明白她哪來那?多淚水,但心裏卻因為她的依戀而悶悶作疼著。

娘不過是掉幾滴淚,嘀咕了幾句神明指示銀髮大夫是貴人之類的話語之後,便拚命將能塞的東西全收進一隻巨大包袱裏;而那個楞楞的子璨則以為自己要出門遊玩,說什?都要跟著去吃糖葫蘆。

只有芸芸--這個打小就愛黏著自己的丫頭,哭了個肝腸寸斷。

慕子瑄輕拍著那抽噎的背,不忍心放手。

「瑄姐姐……什?時候回來?」她揉著眼睛,小臉仍埋在慕子這胸前。慕子瑄仰頭看著師父--

「愛哭丫頭,我瞧就這樣吧!我打算讓我徒弟接我的衣缽,而你呢,就接手你娘穩婆的棒子。待你成為連天下人都想巴結的知名穩婆後,我就把你的瑄姐姐送來,這樣如何?」任禦翔一本正經地站到小丫頭面前和她談條件。

孔夫子有雲: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丫頭身兼女子及「小」人兩大特質,他豈敢輕忽。

「哇!」秋芸芸冒出一聲更大的哭響。

「聽得出來你很滿意這樣的條件。人,我就此帶走!」任禦翔瀟灑地轉身離開。

「等會!等會!」慕大娘連忙從衣袋中掏出一隻方從廟裏求來的平安符,並將慕子瑄甫出生時所求到的靈簽放入平安符裏。

「娘,這張簽是什?--」慕子瑄掛上平安符,不解地看著符內那張泛黃的薄紙。

「離開桃花村後才許打開這張靈簽。答應娘,靈簽裏頭的內容,在瑄兒滿二十四歲前,絕不可主動提起,否則會遭到天打雷劈。發誓!」慕大娘固執地在慕子瑄耳邊直犯著嘀咕。

慕子瑄皺著眉,但仍是起了誓,在夏日的桃花中離別了家鄉--

而六歲的秋芸芸,紅著雙眼站在床鋪上眼睜睜看著她心愛的瑄姐姐消失無蹤。

為了瑄姐姐,她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孔武有力,且能夠保護姐姐不被銀髮老頭子帶走的大人!

她要當個天下第一的接生婆!

然後--絕不幫銀髮老頭子的老婆接生!

這是秋芸芸這輩子的第一個願望。

十年學藝始相見驚見裙釵易容顏
「啊!」

「啊--」

「啊!」

兩種聲調不同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地擾亂著室內待產的氣氛。

仔細一聽,前者的叫聲痛徹心扉,彷若經歷千險萬苦。

後者嘛……如同見鬼般地大吼大嚷,叫得人膽顫心驚。
「啊--」

「啊!」

「秋芸芸,你給我閉嘴!」秋大娘用力捂住女兒沒停過尖叫的嘴。

秋芸芸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小手早就緊握成拳。

「叫什?叫!嫌李大娘叫得不夠大聲嗎?」秋大娘松了手,沒好氣地捏了下女兒的手臂。

「很痛咧!啊--」秋芸芸只叫了半聲,立刻蓋住自己的嘴,向後大退了三步,以免又被娘的神爪功抓到。

她又不是故意的!誰曉得生孩子是這?可怕的事!

原來,人都是在痛苦間來到人世的…初次被允許入產房的她,只要看到李大娘臉部猙獰地張嘴呼吸,她的胸口就跟著喘不過氣來;只要李大娘一尖叫,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大叫兩聲附和。

她知道自己沒用,也知道自己已經十六歲了!若再苟延殘喘下去,鐵定在有生之年都無法成為名聞天下的穩婆。

而她的瑄姐姐:就一輩子都回不了家了!

「對不起。」秋芸芸低聲向娘說。

「知道錯就好。哪有接生婆器得比產婦還大聲!要嘛,你就留下幫忙,受不住這些,就回家去煮飯、燒水,我也沒強要你接衣缽。早知道你這丫頭腦子動得快,膽子卻比老鼠還小。」

秋大娘用腳踢了下唯一的女兒。

「我一定要成為穩婆,那是我答應瑄姐姐的!」十六歲的秋芸芸,有著一雙翦水盈眸和一顆從小到大部很固執的腦袋。

「那只是你孩子氣的承諾,沒人要你當真。」秋大娘低聲說道。

「那個銀髮老頭子就當真啊!瑄姐姐已經十年沒有回家了||一定是因為我沒有達到老頭子的要求,所以她才回不來的!,」秋芸芸一跺腳,激動的叫聲只比產婦小了那?一丁點。

「幸好慕老娘還有一個子璨陪在身邊,否則我可真要內疚一輩子。」再怎?說,子瑄都是為了救她才離鄉背井這?多年。

她能為慕老娘做的事有限,讓芸芸當慕家的媳婦,該是最好的報恩方法--子璨對芸芸有意,她正想順水推舟和慕家結個親家,待芸芸十七歲時就讓他們這對小冤家成親。

秋大娘微笑地在心中盤算著,跟她女兒一塊站在產婦面前發呆……

「老娘!啊!」李大娘的手指狠狠攫往秋大娘的袖子。

「別說話,留點力氣生孩子。呼吸!呼吸--推!」秋大娘用手肘將一臉茫然的女兒撞開,馬上專心為人催生。

秋芸芸看著母親,心中好是羨慕。

她也想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哪--像娘、像慕老娘、像她的瑄姐姐。這些人從沒對她喊過一聲苦,而她這個幫不上忙的小丫頭就只會鬼吼鬼叫!

該長大了--秋芸芸咬著牙告訴自己。

她取來了布巾為李大娘擦汗,希望冰涼的水可以為她帶來些許的舒服。

「李大娘,你做得好極了。」秋芸芸帶著僵硬的笑容,看著李大娘--

「你閉著眼所以沒瞧見我娘一臉的佩服,她接生過這?多孩子,我還沒見過她這?五體投地的表情。她常說李大娘毅力過人,有女中豪傑的氣魄,一定會生個胖小子。」

她目前雖還幫不上忙,但拍拍馬屁,總還算是她的專長。

「天啊--」李大娘帶著微笑,喊痛的聲音更讓人冷汗直流。

「李大娘做得真是太好了,我娘感動得都快流出眼淚了。」秋芸芸柔軟的聲調安撫了人心,被誇獎到心花怒放的李大娘為了不負其稱譽,更是用勁地使出全身力氣想推出孩子。

秋大娘睨了女兒一眼,唇角帶著滿意的笑--她早知道女兒做什?都出色。她的女兒嘛!

瞧著女兒甜美的笑容,秋大娘毫不懷疑子璨為什?每回一見到她,就如同笨驢子一樣地動彈不得。秋芸芸長得就是一計喜的臉孔,巴掌大的臉上鑲了雙水靈靈的眼,說起話來兩個小酒窩在唇邊漾呀漾地,不笑都像在笑。

「娘!這裏有顆頭!」

秋芸芸的叫聲雖不能直達雲霄,但震破幾片屋瓦倒也不是難事。

有顆頭!

秋大娘驚跳起身,飛快地掏出從廟裏求來的平安符。還好她早有準備,穩婆最怕在接生夜裏碰到邪魔鬼怪!

「頭在哪里?」秋大娘寒毛直豎地看著女兒。

「在這…」秋芸芸發抖地伸出手向下一指--

那是--

李大娘的孩子生出來了!

「你這丫頭,大半夜地想嚇死你娘啊!秋大娘沖到李大娘身邊,順道打了下女兒的頭--

「李大娘你做得好!我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再加把勁就有個胖兒子了!」

秋芸芸的十指絞得死緊,強迫自己的目光隨著娘的視線而轉--

她羞澀地看著李大娘大張的雙腿,並驚異於母體因為生產而伸展的能耐。肚子裏平空冒出個孩子已經夠嚇人的,更可怕的是,還要把孩子從身體裏頭生出來!

她不自禁地張大了口,看著李大娘的孩子緩緩露出頭、露出身子。

她其實很想昏倒--她不承認自己膽子小,但在這種昏暗不明的燈光之下,孩子紅通通又皺巴巴,還沾了一身的血,實在很難讓人不害怕。

「哇哇--哇--」孩子一落到秋大娘手中時,立刻哇哇大哭了起來。

秋大娘用舊衣包住孩子,快手拭去孩子身上的血漬。

「恭喜了!是個帶把的男孩。」秋大娘笑嘻嘻地說道。

「呵--」李大娘帶著笑容,安心地昏了過去。

「『把』在哪里?」秋芸芸小聲問道--娘和她解釋過男女身子的不同,不過她從沒親眼目睹過。

「這不就是了嗎?」秋大娘用手向下一指。

「『把』好小啊,能做什??有這個東西就是男人了嗎?」秋芸芸盯著孩子的肚臍以下,小臉充滿了疑惑--太詭異了。

「傻娃!人會長大,『它』也會長大--將來生男育女的事就全由這裏作主了。」秋大娘好笑地看女兒倒抽了一口氣。

「還是不懂。」秋芸芸瞧得眼酸,用力眨了幾下眼。

「娘會把你教懂的,要幫人接生總不能一點常識都沒有。一些閨閣中的姑娘就是少了人說說,才會糊裏糊塗地被登徒子占了便宜。哎呀,咱母女別扯了,你快出去告訴李大娘的那口子,說他有了個胖兒子!」

秋芸芸銜命而去,三兩步就沖到門口大喊:「恭喜李大叔!賀喜李大叔!李大娘生了個胖兒子!」

「我當爹了!」李大寶張著嘴,像個陀螺一樣打著轉。

「快進去看你兒子啊!」男人當了爹之後會變笨--這是她的心得。

秋芸芸淺笑著,在月光之下伸了個懶腰,此時一派悠閒的她,模樣年輕又自信。

「看來我當年沒看錯人,你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人。」乍傳而來的男人語音,聲帶滿意。

秋芸芸驀地回過頭,長髮在空中揚起一道美麗的弧線。

「銀髮老頭子!」她瞠大了眼,就怕是自己看走了眼--

面容不曾有過改變的銀髮大夫正站在月光下,嘿嘿嘿地對著她微笑著。

瑄姐姐回來了!

秋芸芸的大眼左右亂轉著,卻沒看到任何一個熟悉身影。

「瑄姐姐呢?」她著急地大聲問道。

銀髮大夫的手才一指,秋芸芸就長了翅膀似地飛快地向前直沖--真是太神奇了!她第一次幫忙接生,瑄姐姐就出現,那以後她乾脆搬到孕婦家住好了!

瑄姐姐呢?跑到上氣不接下氣的她,一路上只看到兩隻鬼叫到喉嚨發炎的癩蝦蟆和一頭失眠的羊。

沒人啊!

老頭子騙她?秋芸芸小嘴一抿,正打算破口大?時,卻看到前方有一個疑似身著女裝的人影。

秋芸芸的酒窩再度開心地漾起,然則朝著那個身影愈跑愈近,心裏的疑惑也愈來愈多--

不會吧?

這人應該不會是她面容端麗、唇紅齒白、氣質文雅的瑄姐姐吧?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長這?高的姑娘--

這姑娘的裙子,可以把她從胸口裹到腳板了。

雖則長長的裙擺在夜空中著實也有幾分飄逸的味道,不過那足以媲美小樹的高挑身量,著實引發不出任何的絕美遐想。

秋芸芸咬著下唇,疑惑地站在原地輕喘著氣。

「瑄姐姐。」秋芸芸試探性地問了一聲。

但見前方瘦長身子的肩頭一抖,肩膀微微一動,卻沒有回頭--

「唉。」一聲幽幽的歎息飽含了無奈與委屈。

「瑄姐姐。」秋芸芸又喚,心裏慌亂得緊。

終於,那人回過了頭--

秋芸芸呆傻在原地!

這--這--這怎?可能是她溫柔美麗的這姐姐嘛!

她瞪著眼前至少比自己高了足足一顆半頭的「人」,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半個字。

這人,其實長得一點也不怪。

眉毛是清朗的、雙眸是清亮的、面容是清秀的、唇鼻也長得極清雅||這「人很儒雅、很具謙謙君子的風範,可是--

這明明是張男人的臉,為什?上天要給這人安了個女兒身?

要不是這人穿了女裝,梳了個女人髮髻,她是絕計不相信這人是個女的。

更遑論要她相信,這就是她親愛的這姐姐!

這是狸貓在夜裏玩的耍人把戲嗎?

秋芸芸楞楞地微啟著紅唇,怎?也不肯相信清秀可人的瑄姐姐,竟會突變成如此之雄壯。

「你不認得我對不對?我就知道我認錯是人了。」秋芸芸乾笑兩聲,拎起裙擺打算走人。

她的頭好暈,她想她要昏倒了!

「芸芸?」慕子瑄的目光凝汪在眼前桃花般嬌豔的小臉上,一時間竟忘了要正常的呼吸。十年不見哪!

「你--你、你真的是--是瑄姐姐!」秋芸芸直撲到「她」的身前,才捉住「她」的手臂,著急的淚珠便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瑄姐姐怎?變成這樣?!」

「芸芸長大了。」慕子瑄望著那純真如昔的黑瞳,驚訝於歲月在秋芸芸身上所帶來的美妙改變。

秋芸芸盯著慕子瑄,吸了兩下鼻子--眼淚還是猛掉。

「別哭了,看到我應該高興啊。」舉起手輕輕拂去芸芸頰邊的淚珠,動作是毫無邪念的--但手指下柔嫩的觸感卻己惹起心湖莫名的波動。

慕子瑄陡地收回自己的手,低咒起自己的狂浪。

「有什?好高興啊?你連聲音都變得這?嚇人!那個老頭子讓你吃了什?東西!」秋芸芸用力跺了下腳,腳脛卻是一扭。

「唉啊--」秋芸芸一步不差地跌入慕子瑄懷裏。

少女的馨香輕吸入鼻間,慕子瑄卻全身都不對勁了起來--

「我不要你這樣啦!」她將頭埋到慕子瑄胸口,乾脆放聲大哭了起來。

瑄姐姐怎?可以有這樣寬厚結實的胸膛!她早知道銀髮老頭子不安好心眼,好好一顆珍珠竟被他折磨成一顆碎石子--

而且還是這?奇怪的一大顆!

「他欺負你!」秋芸芸淚光瀲灩的眼仰望慕子瑄。

「師父--對我--很好--」懷裏小人兒又嬌又嗔的模樣,讓慕子瑄顯得手足無措--

已經很久,沒人向自己撒嬌了。

「你看你連腦子都變笨了,說話也糊塗了,銀髮老頭子沒欺負你才怪!要是讓慕大娘看到你,不知道有多難過!」秋芸芸好不容易用袖子抹乾眼淚,退了一步站在離瑄姐姐一步遠的地方。

「我娘看過我了,還真誇師父把我養得又高又壯。我以前太蒼白也太瘦弱了。」

「連慕大娘的腦子都糊塗了啦!你這副德性好個鬼啦!」秋芸芸情急之下脫口說出道,卻即刻懊悔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對不起。」

「你做什?打自己!」慕子瑄抬高她的臉龐,心疼地看著她臉上的五指紅印,打得可不輕啊。

「我說錯話,活該的。」可憐兮兮地垂著眼眸,怕一看到瑄姐姐的臉,不聽話的嘴又蹦出什?不該說的話。

「我怎?會怪你呢。」慕子瑄掏出一罐藥膏輕輕地為她敷上一層,關心的黑眸極輕柔地鎖住那雙又悄悄揚起的水眸--

「是人,就會隨著時間改變--有些變化卻是讓人不由自主的。我的變化或者不如你所想像,但芸芸現在的模樣對我而言,著實是個驚喜--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慕子瑄淺淺的笑容讓秋芸芸心頭一暖,在兩人連呼吸都如此接近時,她發現自己心跳得好快--

瑄姐姐的眼好深邃、好深邃哪!

「我才不要當什?姑娘!瑄姐姐也不適合長大!」抱著瑄姐姐的腰,如同向娘撒嬌一般。

「都快和子璨成親了,還說這種傻話。」慕子瑄的手擱上秋芸芸纖軟的肩,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有些惱火自己的唐突--她不明白真相就算了,自己卻萬不能因此而失了分寸。

「誰要和子璨成親!一定是他在你面前亂說話,對不對?!他只會欺負我!」她氣鼓了兩頰,不依地皺著眉頭。

小手毫不扭捏地握住大掌,親親密密的嬌俏舉動正似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所為。

「子璨也不想想我明天就要離開了,連對我噓寒問暖一番都沒有,就說了一晚上的你,連你怕鳥一事我都知道了。你瞧他說得仔不仔細?」語氣很平淡,喉嚨卻泛上一股不知名的苦味--乍見十六歲的芸芸,心裏的惆然與震驚是何因?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不讓你走!絕不讓!」秋芸芸仰起頭,急得眼眶又水汪汪起來--瑄姐姐的手又粗又厚,究竟是在外頭受了多少苦啊!

小手緊緊摟著慕子瑄絕對稱不上纖細的腰,渾然不覺自己柔軟的身子已經全貼在那具高大的身軀上。

慕子瑄低望著她柔細的發絲,連動都不敢動1此時不知該氣憤室昊那個愛求神問卜的娘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還是該怨歎神明給的試煉違反人性。

「小情人在難分難舍嗎?任禦翔拿著把蒲扇,身著一襲長衫飄飄然地出現--這是他近來所熱愛的打扮。

「我最討厭你!」秋芸芸紅著眼眶,卻仍瞠大著眼瞪人。

「我好心好意讓子瑄回來看你,小姑娘居然還說我討厭。」任禦翔朝徒兒咧嘴一笑,完全明白徒兒渾身僵硬的原因--軟玉溫香在抱嘛!

「您還我的瑄姐姐來!」秋芸芸指著任禦翔的鼻子,不客氣地斥喝。

「你不正強抱著我那無力反抗的徒兒嗎?我可沒和你搶人。」

「不一樣!我要以前那個瑄姐姐!」以前的瑄姐姐抱著她,她的心可沒跳得這麼難受--不過,這個胸膛雖然沒有以前那麼柔軟,可是也還算舒服啦。

「現在的子瑄不好嗎?唉,我說徒兒啊,身為一個被嫌棄的人,怎麼還好意思把手放在人家軟綿綿的腰上呢?還說什?「桃花村」民風淳厚哩--」任禦翔打趣地說。

「師父。」慕子瑄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手。

「壤銀髮大夫,只會欺負瑄姐姐!齜牙咧嘴的秋芸芸不放手,仍然把她的瑄姐姐抱得極緊。

「小姑娘,你以後絕對會感謝我剛才的好心提醒。」任禦翔朝她眨眨眼,卻換來一個白眼和一個鬼臉。

「我聽不懂你的話,我也不要理你!」她雙眼發亮地轉頭看著慕子瑄:「瑄姐姐,我今天跟著娘去替李大娘接生,是個胖小子呢!」

「芸芸真的長大了。」慕子瑄微笑以對,正想輕拂她細軟的臉龐,手指卻驀地抽收了回來。

「原來你還只是個跟著娘見習的小丫頭啊,虧我還高估了你,以為你已是獨當一面的穩婆。」任禦翔搖了兩下蒲扇,歎了一口氣。

「我相信芸芸盡力了,她還年輕啊。」慕子瑄的手攬住她有些顫抖的肩,不忍看到她受傷的臉孔。

「我才開始學,可我一定會揚名天下,我這人說話最算話了!反正,你先把瑄姐姐留下來,我會比現在更努力一百倍!」秋芸芸信誓旦旦地說。

十年才見一次面哪!說什?都要努力留住瑄姐姐。

「我們都離開十年了,你才開始在穩婆的入門之道學習,你的話怎?能信--可能等到我升天了,你還在這個村莊打滾哩。」任禦翔挑挑眉,一臉的不信。

「瑄姐姐,你留下來好嗎?」秋芸芸的撒嬌帶著幾分鼻音。

「這……」慕子瑄看著她甜美的五官,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應該要拒絕:「我還有許多醫學方面的事要學,至少還要再花個一、兩年。」

「我不許你再待在他身邊!你再繼續長高下去,就要變成一棵松樹了。」她不依地捉著她的手臂,又要忙著跺腳作表情,腦袋裏所想的話就一骨碌地全溜了出來。

「你不習慣現在的我嗎?」慕子瑄的聲音頓時低沈,兩汪深水般的黑眸專注地凝睬著她。

秋芸芸兩頰不由自主地泛上粉光,更襯得一張小臉嬌豔欲滴。

慕子瑄移不開目光,即使知道這?看人有些放肆,卻仍然放縱著自己的視線--這是芸芸,居然是芸芸,從小讓自己捧在懷裏呵守著的小芸芸哪。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0:35


夜風襲來,將慕子瑄的長髮拂上了她的臉頰。秋芸芸的視線飄上慕子瑄盤系在腦後簡單而無花樣的髮髻。

一樣的夜風,吹出的卻是兩種心情--

「我不是嫌棄你的頭,但如果你頭上再戴一朵花,我可能會把晚餐吐出來。」秋芸芸終於老實地說道。

清俊的面容一陣扭曲,配合上任禦翔的狂吼大笑聲,不啻是晚風裏的一項奇景。

「子瑄穿男裝比較好看。」任禦翔笑不成聲地說道。

「瑄姐姐怎?可以穿男裝!雖然她又高、肩膀又寬,長的樣子也像男人,穿上男裝一定比穿女裝好看,但她是個女的啊!」快人快語地說了一堆,她才又用手捂住嘴,從指縫問蹦出一句:「呃,再對不起一次。」小手絞著裙擺,連看都不敢多看別人一眼了。

「怎麼還是這樣衝動呢?說話前要先考慮清楚,做事也一樣,要做穩婆的人,不能粗心啊。」慕子瑄努力將面部表情回復成正常----|原來自己的面目如此掙獰嚇人。

「徒兒說的沒錯。一次不正確的決定,可是會讓人痛苦二十四年哩!瑄『姐姐』,對不對啊?」任禦翔故意嬌聲說道。

慕子瑄聞言,兩條眉毛幾乎打出十八個結--平素沒有大多表情的人,臉上的肌肉全忙著分配動作。

「你不要亂叫我的瑄姐姐!,」秋芸芸一手忙著拂去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手還要捉著瑄姐姐,以防銀髮大夫伸手過來搶--好忙喔。

「你也太難纏了吧!」任禦翔此時只慶倖自己的妻子,沒有這?多看得人眼花撩亂的小動作。

「要不這樣……本人今日心情極佳,特準許你在尚未成為未來穩婆的第一把交椅前,讓子瑄一年回來一次,以安慰你脆弱的心靈吧。」他當然要同行看好戲。

「小器鬼!」她吐舌頭、扮鬼臉,卻是精神一振!

「半年。」任禦翔說道--神奇啊,眼睛在半夜還能如此燦亮的,除了貓頭鷹和貓之外,秋芸芸算是第一人吧。

「一個月。」她試著討價還價,嘴邊卻忍不住開始竊笑。

「那乾脆讓你跟我徒兒直接拜堂成親好了。」任禦翔不以為然地說道。

「好啊!」只要能把瑄姐姐留下來,什?都好。

點頭如搗蒜的芳華少女,熱切地倚上僵硬異常的欣長身軀。

「我瞧還是算了,我們接下來要走的路程,可全不在這州縣之中。我可不想浪費時間,而且你這小妮子一來沒拿東西賄賂我,二來沒說些甜言蜜語||我這徒兒還是一年回來一次,讓你好好『驚豔』一番便是。」嘿嘿兩聲笑,意味深遠得很…

「師父,你別想歪了。她--的經驗自然會有人傳授。」耳根熱熱的,心窩卻悶熱得讓人難受。

「真是到了思春的季節啊,為師的一句驚覺豔色,居然被誤解成如此不堪。」

「你們在說什??我聽不懂。」秋芸芸睜大了眼,不滿自己被忽略。「瑄姐姐,你和他說話時,聲音變得好粗,好像男人喔!」

「我和師父在開玩笑,慕子瑄的音調透出一絲不自然。

「開玩笑?可是沒人笑啊。」她坦白地說道。

「等你懂了之後,你會笑到臉發青、肚子痛、四肢無力。好了,大夥全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要離開了。」任禦翔打了個呵欠,如此交代畢,便搖著蒲扇打算翩然離開。

「瑄姐姐,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我有好多話想同你說。」秋芸芸把頭輕靠在慕子瑄的肩頭,好聲好氣地要求著。

慕子瑄嘴巴抽動、雙眉緊蹙,手足無措地看著肩上的小人兒--要推開她也不是,要摟緊她也不妥;回答「不」怕她起疑心,回答「好」嘛,自個兒又於心不安,此舉畢竟於禮法不合。
這樣的內心交戰之下,臉色自然又是一陣青白。

幸好,有人替慕子瑄解了圍。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萬一被人發現你和子瑄同床共枕,你日後可就百口莫辯了。」前方那個搖蒲扇的人影緊急回頭補充了一句。

「你老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這就是你的笑話嗎?」秋芸芸不以為然地瞪了銀髮大夫一眼。

「我娘燉了麻油雞,一塊回去吃?」慕子瑄扶住秋芸芸的手肘,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心思早已飄開來的秋芸芸,偷偷地盯住瑄姐姐的手--

這手掌雖大,看起來卻挺溫暖呢。

小手十分主動地溜入瑄姐姐的掌間--秋芸芸決定她還挺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

「喜歡。」她停下腳步,欲言又止的雙眼在瑄姐姐身上溜了一圈--

「瑄姐姐,你別再吃麻油雞了,否則真會長成月亮裏吳剛伐的那棵桂樹了。」

晚風裏,輕輕飄送來遠方的一聲爆笑。

慕子瑄的嘴角抽搐了兩下--二十三歲的自己果然還不適合回桃花村。

命中吉凶轉性的二十四歲,何時到來哪!


光陰荏苒又一載初生之犢遇險阻
「救命啊!穩婆在不在啊!救救我老婆啊!」

任何來自夜裏的呼喊聲,總是格外讓人心慌意亂--

秋芸芸揉著惺忪的眼,在急忙間披了件外衣,推開了大門。

「我娘和慕老娘都不在。」她客氣地對著眼前的矮胖大叔說道。

「她們什?時候回來?!」吳興木急得團團轉。

「她們都到隔壁的水仙村了,那裏有三個產婦生孩子,她們會在那兒停留幾天。」住在隔壁的慕子璨打著赤膊,也走出了房門。

「原來你沒穿衣服睡覺。」秋芸芸冒出了這?一句,順道瞄了他的上身一眼慕大娘還真可憐。瑄姐姐胸口厚實,卻沒什?女孩的柔軟;子璨嘛……標準的瘦排骨一個。

「你含蓄一點好嗎?!」慕子璨驚叫一聲,雙手旋即合圍在胸前--小媳婦一樣。

「扭捏什?嘛!以前瑄姐姐在時,我們三人不總愛溜到石璧裏的秘密水池嗎?你老是第一個脫光光的人呢。」當然,那一年子璨才四、五歲吧。「況且,村裏的大叔耕完田後,衣服還不是隨手一撩--你的又沒特別好看!」

這一年,跟著娘接生了更多的孩子,對於人體的裸露也不那?驚歎。

「大叔,有什?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堅持不讓春光外泄於秋芸芸之眼的慕子璨掩著胸問道。

「有沒有其他人會接生?我那口子真的需要人救命啊!」吳興木的汗如雨下,卻心急地無暇去擦汗。

「我勉強會一點。」秋芸芸腦中靈光一閃,甜柔的臉上乍迸出光芒--

「你有過接生孩子的經驗?」吳興木懷疑地看著這個過份年輕的姑娘。

「是有些接生經驗。」不過都有我娘或慕老娘在身邊。為了大叔臉上那種崇拜的神情,秋芸芸沒把這話說出口。

「姑娘,求你救命吧!」吳興木馬上就要雙膝落地。

秋芸芸忙著搖頭,受此大禮,心裏反而恐慌了起來--自己是否太莽撞了?

慕子璨扶起了大叔,不安地看了秋芸芸一眼--這事不能任由她玩啊。

「我那口子已經生了一天一夜了,孩子就是出不來,原來的那個穩婆溜了。我那口子現是是出息多、入息少了…」

「這狀況我沒遇過--」她囁嚅地說道,神情不自在了起來。這一年是增長了不少見聞,可畢竟還沒碰過這種棘手狀況。

「我吳興木現在當姑娘是救命菩薩了,請姑娘務必跟我回去一趟!」吳興木急了,也顧不了男女之防,一把鼻涕眼淚的就要拉著她上路。

秋芸芸心軟了,能為妻子這般低聲下氣的丈夫,亦是至情之人啊!

「你找大夫看過了嗎?」她問道,瞪了慕子璨一眼,不讓他說話。

「我們古柏村太偏僻沒有大夫,你們村裏的王大夫根本不肯隨我回去!」

「古柏村!」

秋芸芸和慕子璨同時驚呼了一聲,「古柏村」確實偏僻異常||那是在山裏的一處荒野小村落哪。

這個男人風塵僕僕地跑了多少路啊!

「你等著,我收拾些藥草便隨你去!」秋芸芸果斷地做出了決定--都在這種生死危難的關頭了,死馬也要當成活馬醫。

「芸芸,不可以!」慕子璨擋在她面前,不讓她離開。

「為什?不可以?」她不服氣地昂起下顎,凶巴巴地問道。

「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地跑來跑去就不對,況且你對接生又不是很懂--」

「在這桃花村裏,你『現在』還找得到比我更靈光的人嗎?而且我的體力向來不差,跟大叔走一趟古柏村,是絕對沒問題的!倒是你!有空囉嗦我,倒不如把衣服穿整齊了,到別的村裏為這位大叔找個能救命的大夫!」秋芸芸連珠炮似地把話說完。依照慣例,沒給慕子璨任何說話的機會。

她飛快閃身進屋,將幾味止痛、消熱的藥草全都備了齊。從櫥櫃前拿出那只瑄姐姐在去年的那一個夏夜裏,撤夜為她縫製的包袱。想救人哪--當這個念頭閃過腦際時,秋芸芸激動地捏緊了手中的包袱。

領悟來得這樣令人措手不及,卻也讓她熱淚盈眶。她現在明白了一事--成為穩婆,除了是個能挽回這姐姐的手段之外,還是個她想一輩子從事的工作。

秋芸芸眨乾眼中的淚,自信開始出現在眉梢。再推開門,迎向夜風時,她只覺神清氣爽。

「我們走吧!」她開朗地笑著。

「哈啾!」一陣風吹來,冷得她直打哆嗦。

「你快多加件衣裳,我們住的山裏風大,路程又遠,萬一受涼可就不好。」吳興木接過她的包袱,直推著她去拿衣服。

秋芸芸不好意思地扯扯自己的辮子,咻地一聲又沖回房裏。自己真是傻蛋一個!照顧別人前,得先打理好自己啊。

「你這樣太危險了!」慕子璨扯住她的衣袖--怎?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上路。

「子璨,」秋芸芸給了他一個炫爛的微笑,在他傻怔地說不出話時,一腳粗魯地踢上他那只無三兩肉的屁股:「快去找大夫!」

她這一年來,跟著娘可是學了不少命令人的句子哩。

滿懷理想但缺乏經驗的年輕穩婆,就此跟著一位心急如焚的丈夫匆匆上路。

翻山越嶺不在話下,登山攀岩也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經過程。

當秋芸芸喘著氣、懷疑自己會比孕婦先累死時--她已經在心中罵了自己一百零二次。

明知道路遙,她至少該挑雙好走的鞋--自己怎?還像個黃毛丫頭一樣地丟三落四啊!雖然她的確是個黃毛丫頭,然則她卻自認是個成熟懂事的丫頭啊。

「再一會就到了,姑娘辛苦了。」吳興木充滿歉意地看著氣喘籲籲的她。

「你不累嗎?」她捶著自己的腿,腳程卻不曾停止過。

「有兩條命在家裏等我--不累的。」他老實地搖著頭,焦急寫在臉上,卻也不敢催促秋芸芸再繼續趕路。

「我們走快點吧。」秋芸芸深吸一口氣,打起笑臉繼續向前走。

「姑娘真是個大好人。」吳興木感動地咧嘴一笑,熱淚早已盈眶。

秋芸芸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裏偷偷忖道:她不需要說書人口中那些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有個這樣為她擔心的丈夫,就是幸福了。

她咬著牙根踩過一處荊棘,涼著心、壯著膽走過黑閨的森林--

走了幾個時辰了?不敢想哪。

「到了、到了!」吳興木指著一座小屋,連忙推了她就要入門。

秋芸芸一進房,呼吸卻差點窒息--屋內渾濁昏熱的空氣,連正常人都受不「把所有窗戶都打開,拿一些水潑在地上讓溫度低些,然後給我一杯溫水。」

她直覺地下著命令。

吳興木連忙點頭,這才真正對她有些信服。

秋芸芸將溫水送到產婦唇邊,驚覺產婦的叫聲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甚至連那虛弱的呻吟聽來都讓人心酸。

「張開眼睛看看我。」秋芸芸堅定地說道,要求著產婦的清醒:「你做得很好!你該替自己感到驕傲!再努力一些,你的孩子就快出來了。」

「好痛--痛--」產婦將眼張開了一條縫,掐捉住她的手。

「乖乖聽話,很快就不痛了。」秋芸芸溫柔地拭去那臉上的汗珠,喂了她幾日水:

「我現在幫你按摩肚子,你就跟著我的命令做。」

也許是鼓勵的作用,產婦居然點了頭。

秋芸芸與吳興木兩人的精神皆是一振,不過此時的快樂並未持續太久--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當屋外燒好的熱水溫涼了之際,產婦卻仍然沒法子產下孩子時,秋芸芸差點崩潰。

「我們再做一次,一次就成功好嗎?,來!深吸一口氣--推!」秋芸芸用著沙啞的嗓音說道。

「推--」產婦悶哼了這一聲,彷若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竟昏死了過去。

秋芸芸整個人靜止在原地,全身的溫度都被嚇走。

「桂香!桂香!」吳興木飛撲向前,探了下妻子的呼吸,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死了!死了!」

秋芸芸胸口一凜,臉色刷地發白!她用力推開吳興木,顫抖而害怕地把頭貼在產婦胸口上。

「還有一口氣。」秋芸芸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你救她啊!你不是要救桂香嗎?!」吳興木捉著她的肩耪,瘋狂地搖晃著。

秋芸芸咬著唇,搖頭又搖頭--她聽娘說過這種情況。再拖下去,嬰孩是會胎死腹中的!

有什?方法可以救她?她無助地站在原地,自責自己的無能。

子璨為什?還不出現!

「你滾出去!你有什?資格當穩婆!你害死桂香了!」惱羞成怒的吳興木扯著她的衣領就把她往外推。

「對--對不起!」她跟踏著腳步,又跌又撞地被推到了門外。

「對不起是救不了桂香的,你害死她了!」失去理智的丈夫,只想找個人怪罪。

「我再去幫你找人……」

「不用找了,我和桂香要到黃泉路上陪我們的孩子!」吳興木的口氣突然堅定了起來,眼神卻空洞得很。

木門啪地一聲關上,阻斷了所有的希望。

「不要做傻事啊!」秋芸芸用她早已無力的雙手拚命敲著門扉。

木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她癱坐在泥土上,兩行淚就這?崩潰而下。

「啊!」她狂亂地捶打著土地,哭喊著自己的無能。

淒涼的哭聲在山坡上響著,啜位聲在夏夜悶熱的空氣中流動,那種極度不安的騷動是要滲入人骨子裏,讓人連呼吸都要厭煩的。

秋芸芸啼泣到沒有力氣再流出淚水,只是呆望著前方。

陡地,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猛然抬起頭--

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在幾步外凝視著她。

眼神交會的一?那間,秋芸芸激動地直起了身子。

「瑄姐姐!」她踉蹌地想起身,卻又無力地跌倒在地。

不放棄的身子在地上匍匐著前進了幾寸,那人卻已飛也似地消失在視線之中。

「笨芸芸。」她用力敲著自己的頭,那人怎會是瑄姐姐呢?

那是個鼻子以下皆以黑布包住的男人。

那是個懷裏還抱著小嬰孩的男人。

秋芸芸苦笑地把臉貼在泥土上--原來自己還沒累到筋疲力竭,她還記得那男人的打扮哪。

她不是笨,只是無能。

「那個叛賊是往這裏逃來的!」一陣馬蹄聲在山坡上響起。

秋芸芸燃起了希望,用盡吃奶的力氣撐起自己--有人來了!吳興木一家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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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0:58


兩名官差打扮的男子在她面前停下了馬。

「有沒有看見一個黑衣男人抱著孩子打這裏走過--那兩個人是王爺要捉的罪犯!」領頭的官差粗喝了一聲。

「沒有。」秋芸芸用力地搖頭--她不能再害死另一個孩子了。況且,一個嬰孩怎?可能是罪犯!

「深夜時分,你一個姑娘家待在這種荒山野地,居心何在?!」官差懷疑地打量著她一身的狼狽。

「我在這裏等官爺救人哪!官爺看來有副好心腸,一定會替我找來大夫或接生婆啊,那楝小屋裏有產婦,命在旦夕啊!她捉住這人的馬韁,急迫地說道。

「說什?渾帳話?!長著麻子的官差想扯回韁繩,不料她卻拉得極緊。

「官爺們有馬,可以到隔壁村請穩婆。」她眼巴巴望著他們,手心被不斷扯拉的韁繩磨出了血痕。

沒喊痛--和屋子裏的三條人命相較之下,她完全不痛!

麻子官差見著她一臉的固執,而他既拉不回韁繩,也脫不了身,情急之下便腳踹向她的肩頭。

虛弱的身子哪禁得起這一腳,原就輕盈的秋芸芸狠狠地被摔拋了出去。

痛苦的叫聲溢出口中,五墮六腑像被翻轉了一番,更別提她已經被石子刺破的手肘、雙腿…

「賤丫頭!我們忙著捉人都來不及了,哪有空管屋裏有幾條命!」麻子官差沒好氣地呸了幾聲。

「你們難道沒有妻、沒有子嗎?你們難道希望自己的妻子難產時,沒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嗎?」已是嘶啞的女子喉音飄散在空中。

「人命也分值錢和不值錢,王爺下令要捉的人,可比裏頭那個什?名不見經傳的孕婦來得有價值!」麻子官差沒敢看她的臉--

他捉人不也是貪著幾個賞金好養家活口嗎?

「求求兩位官爺,你們只要派一個人去請產婆就可以了!」秋芸芸用力捏住自己的掌心,利用那刺骨的疼痛讓自己有力氣撐起身來。

「就讓屋子裏無命的小傢夥下輩子投胎到王爺府好了……你好自為之吧。」官差沒再看她,丟給她一皮袋的清水後,揚起馬鞭便揚長而去。

秋芸芸跪在原地,挺直著背脊,高仰著臉龐瞪視著黑夜穹蒼--

「老天爺!為什?不多給我一些知識!多給那個嫂子一點力氣呢?!如果人命就是如此脆弱,又為何要讓我們來到人間走這痛苦的一遭呢!給了孩子生命,就要讓他長大啊--你告訴我原因啊!因為你無所不能,所以要看著世間人事事都不能嗎?為什?…為什?……為什?……」

流不出淚,只是用乾涸的喉嚨不停地對著天空嘶吼。

「一個穩婆最重要的就是給人信心,你哭成這副德性,有誰會相信你?」一個低沈嗓音飄上她頭頂。

「官爺……」秋芸芸驚喜地猛回頭,卻倒抽了一口氣--是那個黑衣人。

男人的帽沿依然低垂,依然讓人看不清那雙眼裏的情緒。

他顯然沒離開過,就這?大膽妄為地偵察著她與官差的對話。

「你走開。」秋芸芸抱住自己雙膝,把自己縮成團。她不需要一個閒雜人來奚落她。

「呵……」小小孩的甜笑聲咕地響起。

在這樣悲傷而緊張的夜,顯得份外諷刺。

秋芸芸抬頭望見孩子臉上的笑容,心痛稍緩,這孩子還閉著眼睛睡覺呢,標緻的模樣讓人很難不去注意--

「官差為什?要捉孩子?」她問。

「這與你無關。」黑衣人漠然地說道,防備地將孩子抱向懷裏--她不該記得孩子的臉,那會有危險。

「盡在這裏耍嘴皮,屋裏的孩子就可以救活嗎?」他逼問著。

秋芸芸緊捏著雙手,驀地垂下眸,掩去眼中的淚光。

「沒有經驗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這種危險狀況,你一個年輕姑娘肯定應付不來。」男人的嗓音有些刻意修飾過的低啞,然則語氣中的不贊同卻是顯而易見的。

「你說話就不能客氣些嗎?好歹我剛才也幫過你和這孩子啊!」她忍不住大吼出聲,?喊著心中的痛:

「我難道希望自己這?差勁嗎?我承認我是有點虛榮,我是躍躍欲試地想測測自己的能耐,可那也是因為我娘和慕大娘都不在啊!我想救人也不對嗎?」

言畢,她低喘著氣--雖然看不到黑衣人的眼,卻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從不曾離開過她。他在嘲笑她--一定是在嘲笑她!

「去敲門。」黑衣人淡淡說了一句。

「啥?你說什??」她怔愣了一下。

「叫裏頭的人開門,就說你找到方法救那對母子了。」男子沒作聲,高大身軀在黑夜裏有股奇異而堅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我沒有找到--」秋芸芸驚喜地上前一步,激動地捉住他的手臂:「你是大夫?!你願意救他們?!」

黑衣人的身子猛然一震,正當她晶亮的眼幾乎快窺上他的雙眼時,他旋地轉過身--退到數步之外。

「別碰我,否則我誰也不救。」語氣冷硬至極,氣氛是一觸即發的。

「我不碰!,不碰!」秋芸芸連忙把手背到身後,連忙彎身做了個揖:

「秋芸芸在此謝過恩公。」

「我什?事都未曾做,你道什?謝!」他退後一步,站在樹蔭暗處觀看著她的神情:她還是個單純易相信人的稚娃兒啊。

身上的傷口沒讓她得到教訓嗎?如果他是壞人,她是根本沒法子全身而退的!

「恩公肯幫忙,對我來說就是件好事了,橫豎最壤的狀況也就是如此了。恩公至少給了我一些對人的信心。」她苦笑著。

「是。」秋芸芸微跛著腳,開心地直奔門邊:「吳大哥,快開門啊!嫂子有救了,我找到人--」

「不許提到我!」男子低喝一聲,換來她奇怪的一瞥。

秋芸芸眨了下眼,突然給了他一個甜滋滋的微笑--對呢,俠義之士總是為善不欲人知,況且這黑衣人正在逃亡之中--

「吳大哥!我找到法子救嫂子了,你還不快開……」

「你說什??!」

門被猛然打開,吳興木拿了把菜刀喜不可抑地沖到屋外。

「你--把刀放下--」秋芸芸吐了一口長氣,還好吳大哥還沒做出傻事。

「你找到什?方法救桂香?!」

秋芸芸回頭想叫人,卻驚見黑衣男子早已無聲息地挪身到吳興木背後。

她張大眼,還不及驚呼,尖叫聲就先沖出了口:

「你做什??」

「呃……」男子一掌劈向吳興木的頸間。

咚--吳興木臥倒在地。

鏘--菜刀斜斜飛插到泥土中。

「我救人的事,不許你提。若成功了,也只許說是你的功勞。」黑衣人面不改色地走入屋內。

「他不會有事的,睡上一覺對他來說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

「再有可是,我就不救人!」發狠的口氣有些不自然,這不是他習慣的說話方式。

黑衣男子將孩子安放在角落,見她的目光仍往孩子身上溜,他不客氣地把她的頭往另一個方向轉;「那不是你該看的,忘記孩子的長相。」

「好凶。」她小聲地嘀咕著,卻在他大掌罩上頭髮時,心跳慢了一拍。

「你可有止痛的藥草?」黑衣人在她發楞之時,走到了昏迷的產婦身邊。

「有--」秋芸芸拎著她的水色包袱飛竄到他身邊--

黑衣人的目光在那只水色包袱上轉了一圈。

為了達成自己想觀看的心願,秋芸芸燒水的速度可堪為全村代表。

就在她冒了一額的汗珠,也為床邊的水桶換上了新的熱水時,她充滿期待地問道:「我在一旁看,好嗎?我絕不擾你的。」他連頭都不曾抬起哪。

「你承受不住的,待會你所見的絕不會是一般的產子過程。」男人鬥蓬帽沿下的雙眉已擰成一直線--

產婦心肺的氣息已幾近斷絕,即連孩子的胎動都是微乎其微。

「我可以承受的,我想知道怎?救人!」見他沒空反對,她小步小步地前進著。很好,她離孕婦只有一步了。

「我現在雖然還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女孩兒,但是只要你讓我觀看學習,我相信有朝一日在我成為見多識廣的穩婆之後,我一定可以靈活運用你今天所給予我的寶貴經驗。」秋芸芸急忙地?說著心中的想法。她忘了傷口的痛、忘了自己剛才的挫折,她只知道自己現在迫切地想學習如何救人。

「小丫頭說話的口氣倒是不小,不會是想聞名天下吧?」黑衣人在以熱水清洗完雙手後,將昏睡草喂入孕婦口中。

「是的,我要成為家喻戶曉的穩婆。」她的眼神清亮而堅定。

這樣毫不猶豫的回答讓黑衣人緩下了動作。

他又在看她了--那黑色斗篷的帽沿甚至不曾移動,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這種感覺很微妙,但就如同她始終不怕這人一樣,她堅信他會接受一個肯努力的人。

「為什?……想成為家喻戶曉的穩婆?」聲音被壓到極低之後,便成了一種極死板的喉音。

「從前,是為了我最愛的瑄姐姐,」她沒注意到黑衣人的手臂一緊,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我現在卻只想救人。現在要救人,以後則要救更多人的人!所以,讓我在一邊瞧吧,我保證不會影響到你……」

黑衣人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要求,逕自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布包後,緩緩開口道:「此種術法並非正常催生之法,母體在施行此術之後,死亡之可能性頗高--總之此術法得是在別無它法可想的狀況下,方可實行之術。」

「你要施行什?邪怪之術?」她屏住氣息問道,人已經與他並列在床邊。

「救人憑的是腦子和一雙手,邪怪之術根本不可倚。」他再度拉開兩人的距離,冷冷地說道。

秋芸芸崇敬地看著他的身影--多有自信啊!

「施行此術時,要確定婦人已完全昏迷,免得她白受皮肉之痛,也省得她激動的情緒影響到大夫。」他又為婦人把了一次脈,在確定昏睡草的功效已發揮後,他再度將雙手放入熱水中。

一雙大掌在熱水中仔細搓揉一番後,他幽然的聲音再度惕起:「接生者絕不能允許自己的手有任何髒汙,這對產婦是一種致命的危險。」

秋芸芸點頭,在腦中記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黑衣人打開黑色布包,自其中掏出一把她生平所見最鋒利的刀刃!

刀鋒在燭光下寒光一閃,她打了個冷顫,恐懼地看著黑衣人將刀刃放至燭火上來回的燒灼著。

她咬著唇,連呼吸都不敢--他拿刀子做什??

秋芸芸揪著心口,眼睜睜地看著他俐落地舉起那柄利刃--

割開孕婦的肚皮!

月夜刀影忒驚心不是冤家不聚頭
「不!」

秋芸芸沖入他及孕婦之間,眼睜睜地看著那挺亮晃晃的刀朝她的臉部劃來。

「搞什麼鬼!你拿人命開玩笑嗎?!」黑衣人厲聲怒吼,一把將她推開。

「你不可以殺她!」她狂亂地搖著頭,雙手握住他的手臂不肯鬆開。

黑衣人用不開她的手,被她的不智之舉氣得就要抬頭罵人--

她睜著無辜的大眼,澄然地望著他。

這是雙總出現在他夢中的雙瞳啊--四目即將交接之際,黑衣人猝然又低下了頭。

怎能讓她看見「他」的臉!

「誰說我要殺她!」他粗聲喝道。

「你拿著刀子要刺她的肚子!」她冷汗直冒,夜裏的空氣悶熱到讓人連呼吸都嫌沈重。

「你什?都不懂,只會擺些自以為是的舉動。你再礙著我救人,就滾出這道門,我自會盡全力救她!」怕她起了任何聯想,他壓低嗓音故意說些兇狠的話。

「你真的可以救她?」秋芸芸咬著舌尖,不許自己又出聲,但那眉心是輕蹙著,心也是憂著的,眼淚更是控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滾。

他冷哼了一聲,再度以熱水洗了手;見他同樣又將刀子放在火上,她這回可是咬緊了牙根,連大氣也不喘一聲。

任何看似無害的東西,在視線不清的夜裏,也要罩上一層陰暗的面紗,何況是一把刀、一個陌生的男人。

但,她相信他。看著男人仔細地以一塊布擦去孕婦身上的汗水時,秋芸芸這樣告訴自己。

秋芸芸望著黑衣人手中的刀子一閃、落下--她捂住嘴巴、緊閉雙眼。

「睜開雙眼,仔細看著,成就任何功業,都需要經驗的累積。」

秋芸芸心虛地掀開了眼皮,應付地往孕婦的肚皮一瞄--還好,尚未肚破腸流。

「把手洗乾淨,站在一邊幫忙。」他相信她會獲益不少。

「我只拿過菜刀--」她的手很不爭氣地發起抖來。

「把東西切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洗手,否則出去!」他踩住自小到大沒變的好心腸,冷聲說道。

秋芸芸昏沈沈地看了他一眼,先用牙齒咬住自己的舌尖,陡地把手浸入那盆足以煮熟青菜的燙水之中--待兩隻手全燙成了蝦般的鮮紅後,才濕漉漉地離了水面。

「還不拿塊布擦乾你的手!這是不玩家家酒,任何動作都緩不得。」男人嚴厲批評著。

她握著拳,內心著實有著羞慚--原來娘和慕老娘說她可以獨當一面的稱讚,都只是安慰她的話。

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比一隻不聽話的小狗還不值錢。

「我準備好了。」秋芸芸仰著下顎說道--她一定要讓自己爭氣,她最擅長幫忙了。

黑衣人確定她不會再尖叫後,一次呼吸間便舉起刀刃,劃開孕婦的肚皮。

刀刃一寸寸地陷入皮肉之間,大量的血開始汨汨地染紅了床被;這處簡陋的床榻之間正進行著一場殺戮。

秋芸芸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移開視線?她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殘忍地剖開肚皮,她只是動也不動地聽著人肉被切割開的黏滯聲音。

她怎能在看得心驚膽顫之餘,沒有跑走、沒有腿軟?

自己一定是被嚇昏了。秋芸芸用力地點了下頭,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心得--她--她以後再也不敢吃西瓜了。

時間仿若過了幾天幾夜,但也許只是在幾次眨眼之間,黑衣人開口道:「站到我身邊幫忙。」

秋芸芸呆楞地依言,眼睛仍在那一攤血泊中回不過神--刀還在肚皮裏,要她幫忙拉出來嗎?

「把肚皮拉開。」

「什--什?!」秋芸芸大叫一聲,聲動天地,可謂她此生最嘔心瀝血的一聲尖叫。

「如果你連一個正常人交代的話都聽不清楚,你又如何聽得懂產婦的痛苦呼喊!」他不留情說道,低垂的鬥蓬帽沿輕蔑地往她斜睨了一眼。

「我才不怕!我該怎?做?」她不要在一個她甚至看不到臉孔的男人面前認輸!

黑暗中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微笑,從血泊的人體間抽起執刃的手。

「用手把肚皮拉開。」他簡短交代道。

「把肚皮拉開!」秋芸芸倏地瞪著黑鬥蓬--他以為他說的是--清粥小菜,招待不周,要再添一碗嗎?

「你瘋了!」她字正腔圓地說道。

「你可以不做,橫豎沒人幫忙也是增加她難產的危險罷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碩長身子將她推開到一臂之外。

「我幫!」秋芸芸一咬牙,沖擠回原位,發冷的手向前一伸--很好!手下微溫的肌血和豬肉沒什?兩樣。

「再大,再拉大,你有力氣在外頭哭,沒有力氣幫點小忙嗎?」黑衣人不滿意地說道--他知道她有著極強的韌性。

「幫點小忙!」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咬牙--使勁往孕婦的肚皮兩側一扯!

血腥味撲鼻而來,她的身子搖搖欲墜。

「撐住。」

一個帶著中藥味的高大身軀貼上秋芸芸的後背,支撐了她無力的背脊。

她喘著氣,淚眼婆娑中感覺到他修長的手臂環過她的肩膀,他的氣息暖暖地包裹住她不安的心。

秋芸芸才紅了雙頰,還來不及心跳加速,隨即見他再度伸手探入產婦的肚裏,大掌轉動著,仿若在血泊中掏探著什?--與他的手相隔著一層肚皮,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在產婦肚腹間所掀起的震動。

「你做--」她的話沒說完,因為--

「孩子生出來了!」她激動地在他懷裏旋過身,卻發現了他手臂的僵直。

孩子,沒哭聲--一動不動地……

「打他的屁股,讓孩子哭啊!」秋芸芸著急地想搶過嬰兒。

「事情愈緊急,你只能愈冷靜。孕婦與嬰孩的存亡靠的都是你!」

他推開她慌亂的雙手,低頭熟練地掏出嬰口中的穢物,拍擊著男嬰的背--孩子的胸口振動了一下。

「快哭啊!乖孩兒快哭啊!」秋芸芸急出一臉的淚--她下次再冷靜好了。

「看著我怎?做。」

黑衣人深吸一口氣,猝地掩住嬰兒的小鼻,在秋芸芸還來不及驚呼前,他便以口度了數口長氣到嬰兒口中。

秋芸芸狼狠咬了下自己的舌頭!自己怎?可以不相信他!他是要救人!

「哇!」

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夜晚的寂靜,而激動的她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水是汗水還是淚珠。

「抱著他。」他釋然的聲音仍是沈穩的,而嬰兒則被包在布巾中,送到秋芸芸懷裏。

「看著我的一舉一動。」他說。

她點頭、點頭、又點頭。她怎?可能不看他,因為--她想抱的不是娃娃,而是他!

「這是腸線,最不會排斥及發炎的縫線--記住。」他拿著一柄長針及羊腸線,埋首於血泊的肚皮間,縫補起那被割開來的一切。

秋芸芸屏住氣息,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上!這是什?樣的醫術--華陀再世也不過如此吧?

她將懷裏已沈睡的嬰孩放在床榻上,細心地為他執起了臘燭,讓他有更充足的光線救人。

見他輕頷了下頭,她高興地連自己叫什?名字都快忘得一乾二淨!

「你要不要把斗篷掀開?那樣會亮一點,我保證不會偷看。」她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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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1:24


黑衣人點了頭。

秋芸芸的手倏地捉緊了臘燭,她覺得自己的心口整個兒揪緊了起來,俏麗的小臉亦隨之閃著光彩。

「你願意把帽子拿開?要不要我幫你?」她期待到連手心都冒著汗。

「我沒說我願意。」男子輕笑了一聲,帶些寵溺地說道:「我點頭是因為--你一定會偷看的。你不可能不偷看。」

男子忍俊不禁的笑聲甚至讓他平靜的縫合手勢震動了一下。

秋芸芸尷尬地紅著臉--和小娃娃同一顏色的紅。

她輕咬著唇,明知道自己現在傻呼呼看著一個連臉都看不清楚的男子是件蠢事,但她現在真的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想笑,因為他笑了。

「我--我才不會偷看呢,誰要看你!」她羞紅著顏,平日的俐齒伶牙全都長了腳逃之夭夭,俏靈靈的大眼忍不住又偷瞄了他一眼。

「你最愛新鮮事,怎?可能不偷瞧。」男子才笑著說道,身子隨即一僵。

「你怎?知道我最愛新鮮事?!」她睜大眼,朝他靠近了一步。「我們見過,對不對?一定見過!」

黑衣人沒回答,縫好最後一層的肌理後,他執起產婦的手腕,確定脈象尚稱平穩之後,他簡短地交代道:「我待會開些清產熱及補血益氣的藥方子--用這種方式把孩子取出來,是件極傷身的事,調理不好,這條命一樣是要還給閻羅王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不死心地追問著,手中的臘燭愈舉愈高--只要能偷看到他一點點的面龐就好了。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危險期,可以的話,找個大夫陪在她身邊。止痛藥湯時刻不可少,能睡著就睡,否則被割開的皮肉若痛,會讓她生不如死。」他皺起眉,心中低喝著自己的粗心大意。

「我們一定見過!否則你為什?不敢回答我的問題。」她大膽地追問著,為這樣的可能性而興奮,人也不自禁地愈加靠近。

兩人之間的光亮陡地熄滅--秋芸芸手上的臘燭被他奪走--床榻邊又再度陷入昏暗不明…

「我何必一定要回答你的問題--你並不是我的什?人。」冷硬的語調是以一種不屑的方式從他雙唇中吐出--不過,她看不到。

「那--我們以後可以再見嗎?」她屏著氣息問道,雙眼晶照一如天上的星。

「你--」鬥蓬下的雙唇扭曲地抽搐了兩下。

「對,是我--秋芸芸--日後可以再見到你嗎?」她兀自天真可愛的仰頭看著他。

黑衣人斗篷下的臉脹紅到幾乎氣絕!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讓自己閉上想嘮叨一整天的嘴--

一個豆蔻少女怎能對自身安危毫無警覺呢!

「向陌生男子調情,是你現在應該做的事嗎?你不覺愧為一名穩婆嗎?」他索性側身背對她,用熱水清洗自己的雙手。

「反正,我今天一點忙也幫不上,我很沒用……」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卻低下了雙肩,看著灰暗的地板。

「剛才站在我身邊、拉開產婦肚皮的難道是別的愛哭女子?我指責過你沒用了嗎?我不是要你自卑自責,我只是要你認清楚事實!在外人眼中,男女授受尚且會被人指指點點,況且在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你孤身一個女子和一個男人單獨在一間山林裏的屋宅中--」他莫名其妙地紅了臉,有些不宜出口的畫面閃過腦海。「反正,你一個姑娘家行事在外就是要小心。產婦生產時,尋常男人不會進屋來干擾;但生產過後,你一個女子走在清晨、深夜,甚至是奔波在這樣熱到讓人瘋狂的夜裏,要是遇上了我這種穿著黑衣的怪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要逃走,而不是問--我們還可以再見嗎!」

他一骨碌地把腦子裏的話全都掏出,乾澀的喉嚨讓他驚覺自己已有許久不曾說過這?長的一串話了--在師父身旁,他連說話都要找師父閉嘴的空檔。喘了口氣,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才讓激動的氣息再度平靜。

「你是好人。」秋芸芸輕輕的一句話,輕易地讓他的臉色由白變青!

「我是個男人!」他暴吼出聲,床榻上的小娃受驚似地皺著眉,扁了雙唇,他只有咽下肚子裏罵人的一百零八句話。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男人--壞人又怎會諄諄告誡我這?多呢?」她甜蜜地對著他微笑,只能想到他的無限好。

「問題是,等你辨別出這個男人是好是壤時,你可能已經被……」他咬牙切齒地打住了話,汗水開始自額上滑落臉頰--天啊!,一想到她今後危險重重的日子,他也想將她扮成男裝算了。

「剩下的事讓你接手。」尚在思考解決之道的他這?交代著,轉身走到屋角呆望著那在熟睡中微笑的小男嬰。

秋芸芸看著那高大的身影,在靜默的陌生內室卻感覺到一陣平靜--被人關心的感覺如此美好哪。

「我要替大嫂換乾淨衣服,免得她著涼--你別回頭。」她的聲調柔軟,唇邊含笑。

男子無言地點頭。

秋芸芸細心地為產婦換好了衣物,拉整好床被,並將沾了血漬的衣服擱在一旁,將孩子抱起,孩子似曾相識的一頭濃發,讓她低呼出聲:「啊!吳大哥還在屋外!」秋芸芸笑咪咪地抱著孩子就往外跑,她最喜歡這樣的時刻了。

所有的爹娘看到新生娃兒的那一刻都讓她感動無比。

「我用的力道只會讓他睡上一覺而已。」黑衣人說道,以小塊炭在草紙上寫下幾帖藥方。

「黑大哥,我們還是快出去吧,免得他在夢裏作惡夢。」秋芸芸在門口停住腳步,翩然一笑。

「我不姓黑。」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慶倖自己向來不偏好朱紅色的衣服。

「那你姓什??」

「我姓--」話及時打住,他看著她調皮地吐吐舌尖之後,輕巧地飛舞出門。

黑衣人看著她的背影,快速地抱著孩子趕在她叫醒人前,閃身到屋側--龍禹嘯尚在追捕他--少個人見過他,便少一分麻煩。

「你別走!」她一看他消失在屋舍之側,急得就想追上去。

「我在路邊的榕樹下。」他說。

秋芸芸邊走邊不安地頻回首,直到確定黑衣人真的抱著孩子在樹底坐下時,她才松了口氣。

「吳大哥,你醒醒啊!」她雙手抱著孩子,用腳尖輕輕踢著他圓滾的肚子--不敢太用力,怕他真的滾下山坡。

「呃……」吳興木的五官皺成一團,在幾聲驚天動地的大咳之後,睜開眼直跳起身--

「桂香!」

開心的大叫大吼。初為人父的吳興木抱著孩子沖入屋內,接踵而至的自然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秋芸芸紅著眼眶,淺淺微笑著--吳興木或者不是個善於向妻子訴真情的男子,但卻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呢。

但求有情人哪……

她不自覺地抬頭看向黑衣人,卻愕然發現榕樹下空無一人。

不!她還有好多話要告訴他。這一個夜的相處--不,對她而言,這不只是一個夜,這是一次長智慧的學習,而且是她第一次明白何謂--真心。

「你在哪里?!」秋芸芸著急地問道。

「在樹的另一頭。」

他低聲傳來一句回應,她欣喜地狂奔至榕樹的另一端,直撲到他面前。

「我以為你走了!」她握住他的衣袖,只想與他有一些些的接觸。

「我離開也是自然,這裹不幹我的事。」他拂開她的手,將背倚著樹幹,擁著嬰孩看向純黑的穹蒼。

「一向會救人的大夫不該是這種冷漠性子的。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你,吳家嫂子的命就要交給閻王爺了。謝謝你。」她盤坐在他面前,只求這?坐著和他說話、談心,也就心滿意足了。

「有心謝我,就多鑽研醫書,請益先進。當一個穩婆,你該熟悉的不只是接生的工作,所有的婦女病症你都宜多涉獵,方可成為揚名天下的穩婆。」

「揚不揚名是其次了,我現在只想救人--」她激動地挺直背脊,忍不住傾身向前嚷道:「我知道我現在很沒用,但我一定會努力學習,你相信我--我會辦到的!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當你剖開肚皮取出孩子時,我心中所感受到的震撼。」

「你剛才做得很好。」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一點都不好。」秋芸芸擁住自己的雙臂,陡然打了個冷顫,內心的恐懼全在此時一古腦兒地發洩出來--

她差點害死一個人哪!

「你即便沒多大救人的本領,卻有一顆最珍貴的救人之心,你有心到這荒郊野外來救人,就已經是件好事了。若不是聽見你的求救聲,我也不可能有機會救了這家人。」

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黑衣人將孩子責於一旁,輕觸了下她的肩膀。「別哭了,孩子正睡著呢。」

「他是你的孩子嗎?你娘子呢?」她揉著眼睛,抽抽噎噎地問道。一想到他可能已有了妻室,心裏就不舒服。

「你不該問這?多問題,更不該在夜裏與一個陌生人單獨相處--我先前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了嘛。」他冰凝著語氣,指節捏緊的聲音在夜裏顯得格外響亮。

「你給我的感覺並不陌生。」她一手扶在他的黑色衣袖上,只想著要平息他的怒氣。

「別隨便對男人說這種話--尤其是在夜裏!」

「有什?關係,你是好人哪!」

黑衣人低吼了一聲,惱她的不解人心險惡。她該學些教訓!

心念一轉,健壯的手臂一個翻轉,便將她整個人全擁到他胸前。

秋芸芸眨著眼,呼吸間儘是他身上的藥草味。她仰起頭凝視著他仍然遮蓋著斗篷的臉龐,沒有推開她。

「你還笑!」他粗喝了一聲,這回火氣倒是真來了。

「我可以看到你的下巴呢。」秋芸芸不知死活地瞠大著眼,蠕動著身子,只想找到更好的方位,看到更多的他。

杏眼滴溜溜地一轉,纖手就要抓開他的帽沿。

「你惹火我了!」

秋芸芸只來得及聽見他低吼一聲,她的空氣便在下一刻間被阻斷。

壓在她唇上的東西--是他的唇?秋芸芸現在只聽見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聲!

新鮮空氣被他奪走,在鼻尖被壓制往的狀況下,她只好張開嘴巴呼吸。

他低吟了一聲,忘了自己原本意欲為何,只知道自己的唇舌已經瘋狂地與她糾纏。而在嘗到了她的芳香之後,他居然像個身經百戰的采花賊一樣地探索著她柔軟的舌、柔嫩的唇。欲望來得如此猛烈,竟讓一向律己甚嚴的他失去了所有自製--

因為她的嬌吟、因為她緊貼在他身上的嬌軀…

「嘻。」嬰兒發生一聲憨笑,驚醒了他的良心,他火灼一樣地鬆開了手,把她推到一臂之外。

嬰兒張開漂亮小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又呼嚕嚕地睡去--他的夢還未做完呢。

秋芸芸微張著鮮豔欲滴的紅唇,一手搗在自己劇烈喘動的胸口上--,這實在太--太讓人喘不過氣了!

胸口傳來的窒息感,提醒了她生為人就應盡的義務--她皺動了下鼻子,大口地深吸呼。

「為什?不罵我?我做出這般不堪的登徒子行徑,你該嚴厲地指責我,甚至該給我一巴掌的。」

「你如果真是登徒子,我不會離你那?近。我讓你親吻,就知道你的心不是險惡的那一顆了。」她睜著清澈的眼,朗聲說道。

黑衣人瞪著她的明亮眼神,竟瞧不出任何被輕薄的難受,反倒是他斗篷下的臉孔被內疚感壓成又青又紫--

他現在相信他為了學醫而離開她身邊的時間,的確是太久了--不行!他得讓腦袋清醒一下。

「我得趕路離開這裏。」他抱起嬰兒,倏地轉身到看不見她的地方。

天快亮了,星子的光芒已經開始逐漸黯沈。

「你還會再出現嗎?」秋芸芸碎步跑到他面前,雙眉緊蹙地深鎖著,小臉這時才出現了焦慮的神情。

「待你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穩婆時,我會出現的。」他平靜淡然地說道,不想再流露出任何情緒,也沒讓她阻止他向前的步伐。

「我會努力的--我叫秋芸芸,住在桃花村裏。」

「我知道。」糟了!他被一道樹藤絆了一跤,決定不再開口多說一句廢話。

「你知道?!」她的疑問飄散在空中,緊追在他的身後逼問:「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的手指向她的後方,秋芸芸旋身一望--這才發現有個人影往這裏直沖而來,而慕子璨的聲音則開始在林間迴響:

「芸芸……芸芸…」慕子璨喘著氣,孩子氣的面容因為疾跑而泛著紅。

「你的耳朵真好。」她回頭想和黑衣人說話,卻黯然地發現他已然消失無蹤。

走了哪…

「我--我找不到大夫--不過,我把王大夫的藥箱拿了過來--」慕子璨捂著自己發痛的肚子,幾句簡單的話卻因為上氣不接下氣而要說上好半天。

秋芸芸看著他不住顫抖的唇,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藥箱,輕拍著他的背:

「不急了,休息一下吧。孩子生出來了,沒事了。」

「沒事了?」慕子璨傻楞楞地重複說道,如果沒事--她為什?看起來很難過?

「聽說芸丫頭這回接生孩子的手法可高明了!」王大娘尖細的嗓子叫叫嚷嚷著。

「聽說是因為西王母附身,所以她才會使出那等高明技巧的。」巴大娘壓著嗓子的說話方式,像在傳著秘密。

「原來是西王母降臨啊,我就說嘛--一個沒成親的丫頭片子能做出什?事!」

王大娘臉上多了份自在--那個小丫頭可別太能幹哪。

「要不是西王母附身,她哪來的那種神乎其技,把肚子剖開拿出孩子來呢!嘖嘖!想著就要讓人嚇昏呢,聽說那吳家嫂子現在活蹦亂跳的呢!」

「聽說官府已經把秋芸芸的名字列入穩婆名冊中了。」

「便宜她了。」

「以前那個銀髮大夫不老說當她成為有名的穩婆時,就要讓慕子瑄回來嗎?」

「是啊…聽說……聽說…聽說……」

就在這樣一連串的聽說中,桃花村裏芸芸姑娘的穩婆盛名,一如今年桃花林中盛開的桃花--鮮明得讓人不得不注目。


雄雌兩兔傍地走不識故人是伊人
「恭喜你生了個漂亮女娃。」秋芸芸替產婦打理完所有事情,柔聲地問道:「需要我幫你將紫河車拿去賣嗎?」

她知道這家人的環境並不好,而紫河車這種東西被稱為能「大補氣血」,列名為珍貴的藥材。(紫河車即胎盤)

「不是說紫河車要埋在土裏才好嗎?若配成藥被人吃掉,孩子的命會不長--」產婦虛弱地擔心說道。

「紫河車這東西,就像你剪下的長髮一樣,對胎兒或你都是無益的。不過,這東西讓泡制提煉一番後,在京裏可值錢了,你這娃兒可替你掙得一些做月子的銀兩。」

「秋姑娘你真好,我家裏嫂子的紫河車就被穩婆偷拿去賣掉,她哭得眼睛都壞了。」產婦說著說著,困窘地紅著臉,內疚地看著秋芸芸:「秋姑娘,接生的銀兩等我那口子打獵回來,我們再……」

「送些青菜豆腐給我就好了,我和我娘愛吃得緊。」秋芸芸用手罩住孕婦的雙眼,吩咐她好好休息後,便側身收拾起自己的藍布包袱。

前些日子,左邊山頭大火,所有獵戶全都擠到右邊的山頭狩獵,這名女子的丈夫擠在眾人之間能打到多少好獵物呢?況且,光瞧著這家徒四壁的樣子,她也拿不下手啊!日子過得去,救人也是好事一樁哪。

秋芸芸拿起藍布包袱,與娘一同步出房子。

在陽光下與娘相視一笑,她心中的踏實感卻遠比天空更加燦亮--

自從那日遇見黑衣人後,時間又向前走了幾個月,她努力勤讀醫書,認真學習接生之道。

這是她第一次不假他人之手,成功地為人接生哪。怎能不為自己的表現雀躍興奮呢!

「娘覺得我表現得如何?」秋芸芸的眉毛眼睛全一本正經地看著娘。

「好到不能再好了,娘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嘴的機會哪!」秋大娘興奮地握著女兒的手,笑到合不攏嘴--

有女如此,夫複何求!

秋芸芸揚起一眉,皺了兩下鼻子,最後把臉全擠成一團,然後咧開兩片柔美的櫻唇,仰首哈哈大笑出聲:「我成功了!成功了!」雙手還豪邁地插著腰--這樣的姿態笑起來才痛快!

「喊那?大聲,就連樹上的鳥都知道你接生成功了。」秋大娘笑著拉下女兒的手,卻忍不住用力擁抱了她。

「娘--謝謝你,謝謝你!」秋芸芸緊緊抱住嬌小的娘,感覺自己從今而後就是一個可以頂天立地的大人。

「謝什?!那是你聰明又努力。」秋大娘被女兒的紅眼眶惹出了眼淚,她還記得芸芸初入產房時的鬼吼鬼叫哩!曾幾何時,女兒已經成長至此哪。

雖然仍是母女倆相依為命,然則有女承衣缽的感覺,卻讓她覺得離世多年的丈夫也正微笑地注視著她們。

「我是娘的女兒,當然聰明努力又美麗嘍。」秋芸芸眨乾自己的淚水,擦去母親的淚痕後,俏皮地揚起嘴角一笑,旋即又嚴肅了表情,認真的口氣讓秋大娘一愣!

「不過,有件事我認為我永遠都不會習慣。」

「哪邊不對勁?我覺得你做得很好。」秋大娘緊張地問道。

「老天爺,要我那?溫柔婉約地說上一個時辰的話,難過死了!我怎?可能習慣嘛!」秋芸芸掀起裙擺揭出足下風,領口也順勢翻開,露出雪白的頸線。

呼!涼爽無比。

她朝娘咧開嘴,開心地在風中大笑著。

「秋姑娘!你還未出嫁呢,煽風的樣子至少好看一點。」秋大娘拉下她的裙擺,捏住秋芸芸的鼻子。

「別捏、別捏,鼻子已經夠尖翹了,再捏下去,就要掛衣服、秤豬肉了。」她全身最美的地方就是鼻子--小而勻稱,鼻尖甚且俏皮地微揚,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秋大娘滿意地看著女兒--眉目如畫、冰雪聰明,雖然言行舉止著實和大家閨秀沾不上邊,不過總是可以用美麗的笑容唬弄住他人,那也就萬事無虞了。

「娘現在只剩下一件心願未了,那就是你的--」秋大娘開口道。

「娘現在最大心願就是--想買串鞭炮來慶祝我終於可以獨力為人接生了,對不對?」秋芸芸雙手抱著母親的腰身,漾著笑容的小臉平貼在娘的肩頭上。

「你明知道娘的意思。」

「哎!女大不中留,我早知道娘動了凡心。」她嘻嘻一笑,露出兩排編貝:「娘看上哪家的大叔?,還是哪一戶的年輕小夥子啊?」

「你這丫頭說話怨地無遮攔。」秋大娘重擰了不她的鼻子,卻被女兒拉過手輕咬了一口。「你還是小娃娃啊?!」

「女兒在娘身邊,永遠都是小娃娃。」秋芸芸學娃娃的聲音,嬌聲軟調地撒著嬌。

「小娃娃也沒你這樣黏人,讓子璨看到又要笑話你了!」秋大娘刮刮女兒不知羞的臉頰。

「管那個慕子璨怎?想!他在我眼裏只是一個才排出青便、剛可以被允許喝奶的男娃兒。」

腦中驀然想起黑衣人的身影,心神自然又是不寧。

她幻想過他的樣貌許多回。想他是斯文面貌?想他是酷冷神態?想他或者其貌不揚?她都會喜歡吧--她為他動心時還未見到他的面貌哪。

秋大娘抿著唇低笑看著女兒發楞的神態,忍不住捏了下她粉紅的臉頰--

「男娃娃配女娃娃豈不正好?」

「娘--」秋芸芸一回過神,看到娘那意有所指的表情,她俏麗的眼骨碌碌地一轉--

「兩個娃娃又何必論及婚嫁?」

秋大娘輕歎了口氣,倒也不再相逼--青梅竹馬,早晚的事。

「這樣吧!為了獎賞你,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見著太陽正在西下,秋大娘突然神秘兮兮地朝著她笑。

「你決定弄盤醉雞給我吃!」她咽了口口水,眼睛一亮!

「瞧你說得好像被後母虐待的孩子一樣。1

「唉呀!我最親親愛愛的娘哪,孩兒當然知道你待我最好了,我下輩子還要再當娘的女兒,為娘分憂解勞呢。」她甜蜜蜜地說著好聽話,嘴饞的她彷若已咬入了一口酒香撲鼻的鮮嫩雞肉。

「聽好了…」秋大娘附在秋芸芸的耳邊說道:「子瑄回來了。」臨出門前,慕老娘偷告訴她的。

「瑄姐姐回來了「」秋芸芸大叫出聲,馬上驚跳起身,拎起裙擺就要大步開跑--「娘,你幫我把包袱拿回家,這樣我才跑得快!」

「是誰說要替我分憂解勞的?」秋大娘大聲抗議道--她那個心急如焚的女兒早已跑到了幾個箭步之外。

「我明天就為你分憂解勞!」秋芸芸開心地嚷叫著,只想著能早些跑到慕家。她有好多事想跟瑄姐姐說哩!

一年前的她還少不更事,現在的她至少可以為自己豎起一根大拇指吧?

「芸芸丫頭,哪家又要生娃娃了?瞧你跑的,風一樣似的。」正在屋前收衣的王大娘好奇地探出身問道。

「是比生娃娃還讓人高興的事!瑄姐姐回來了!」秋芸芸雖不想和村裏有名的閒話婆多說話,不過心情大好的她還是忍不住笑著回答了一聲。

「你這丫頭要是不嫁到慕家和子瑄當妯娌,你可不甘心呢!你娘和慕老娘成天嘀嘀咕咕成一團,而你和那個子瑄哪--呵--」王大娘的尖瘦臉上掛著一道嘲笑的意味--還沒和慕子璨成親,就成天不害躁地往人家家裏跑。

「我不懂王大娘的意思呢!王大娘的意思是說你一天到晚和巴大娘在一起聊天,為的就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巴大娘的兒子?」王、巴這兩家閒話婆,嘴中從沒說過好聽話。

「那個小王八蛋,哪配得上我們珠圓玉潤的美娘!」王大娘連忙撇清關係。

「喔!我還以為你成天和巴大娘竊竊私語說的都是王美和巴俊呢!」秋芸芸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可沒那意思,你可別瞎說!」

「那我娘和慕大娘感情好,我和瑄姐姐又何必一定要成為妯娌?你也別盡朝我開玩笑了。」秋芸芸心中老大不高興,不過臉上還是笑盈盈的,用話撂倒人的攻勢可沒緩過。

王大娘還來不及擠出話反駁,秋芸芸的裙擺早已快速地飛舞離開。

為什?所有人都要把她和慕子璨湊成一對?

她不討厭子璨,但她偏偏遇到了黑衣人--那種系在心中的掛念是大不同的。

自己與子璨之間只是純粹的親情。認真要說喜歡,她喜歡瑄姐姐的程度還較喜歡慕子璨多。

能怪她嗎?她一天到晚到看到子璨,看了十多年!好動愛笑的他,在她心中根本還是個孩子。那些情思綿長的情詩,不總是因為寫於生離死別之際,才份外感人肺腑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2:51


她一驚,倒抽了一口氣--仿佛記得在不久之前,自己曾經想過她要一份平凡的戀情哪。怎?現在所有思緒全走了樣?

只因為一個未曾謀面的黑衣男子?

「多變!」秋芸芸啐了自己一口,一甩頭,便加快了腳步向前--

眼見小屋就在幾步外,她哪還惦著什?黑衣人嘛!

一雙圓眸閃閃亮亮,任誰見到她此時春風滿面的樣子,都會認為這是個要去會情郎的小姑娘。

見慕家屋裏沒人,秋芸芸調皮地吐吐舌尖,跎起腳尖輕手輕腳地溜到瑄姐姐的房間外頭,倏地一聲推開了門--

「瑄--瑄--姐姐!」

秋芸芸吞咽了一口口水,哇--

瑄姐姐一頭長髮全束在腦後,清俊面容上的淨額、挺鼻及兩道劍眉,在這樣男性化的髮式襯托下,不再顯得突兀。而瑄姐姐高大的身軀在卸去女子衣衫後,古銅色的厚實臂耪半露,那精壯的肩頭線條修長且完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真好看!

她從來不知道瑄姐姐是這?可口--不,是賞心悅目。

秋芸芸咬住自己的下唇,沒讓口水毀了她十八歲姑娘應有的成熟姿態。不過,眼睛卻連眨也不眨,就生怕少看了一丁點。

她不受控的雙眼瞄向瑄姐姐仍被衣服蓋住的胸口--不知道女人的胸口是否也結實?她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

慕子瑄手忙腳亂地拉住身上脫了一半的衣袍,無助地遮住自己--

「芸芸!閉上眼睛!」

「瑄姐姐的聲音--」好熟悉!秋芸芸疑惑地擰著眉頭。

「閉上眼睛!」慕子瑄壓迫著嗓子,又回復成那種半粗半細的不男不女怪聲音。

「可不可以不要?」秋芸芸搖頭,且順手抓了下自己的耳朵--

一定是耳鳴,才會以為瑄姐姐的聲音有些類似「他」。

「你現在是在調戲我?」慕子瑄哭笑不得地說道,背過身去,很快地將衣裳拉整回原位。

「哎。」秋芸芸的惋息聲一點都不含糊,嚇得慕子瑄穿衣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芸芸瞧出什?端倪了嗎?

「我們都是女的,我不會介意的。」她眼巴巴地看著那頎健的背影,心裏卻隱約覺得有個地方不大對勁--

「你穿男人的衣服!」她突然指著慕子瑄大叫出聲,小臉寫滿了驚異--

瑄姐姐穿這樣是很好看,可是女人穿男裝畢竟不像話啊!

慕子瑄勉強自己擠出一道笑容,緩緩回過了頭,正好接住她直沖而來的身子。

「小心!」慕子瑄連忙扶穩著她的雙肩,她卻不在意地整個人全黏到他的胸膛前。

「哇--你連胸部都綁了起來!」秋芸芸好玩地用手指戳了兩下。「綁得很結實哩!」

慕子瑄臉色大變地握住她的一雙小掌,誰都沒發現兩人半摟半抱間的親密姿態。

「近來官道盜賊橫生,扮成男人行醫會減少許多麻煩。」慕子瑄低望她美麗的小臉,眼神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喔。」秋芸芸虛應了一聲,雖然她以為沒人會對一個高頭大馬的姑娘有興趣,也只是吐吐舌頭沒批評。

微敞的窗間吹入陣陣輕風,舒爽得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不過當秋芸芸那一臉因為快跑而粉紅的小臉用著那?歡欣鼓舞的神情凝望著慕子瑄時,慕子瑄的眼神凝往在那--

「瑄姐姐臉紅了!」秋芸芸驚奇地伸手摸上瑄姐姐的臉龐,笑呵呵地看著瑄姐姐嚇退到幾步之外。

「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先到一旁坐著,讓我換好衣服吧。」慕子瑄不自在地動了下身子--芸芸幾時這?會揶揄人?

「你要換回女裝?」秋芸芸扯住慕子瑄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有著不容錯認的失望。

「你喜歡我穿男裝?」慕子瑄試探地問,得到她一連串的點頭如捂蒜。

「你如果是男的,我一定要押著你把我娶回家!」她笑嘻嘻說道,小手親密地攀附在他手臂上。

慕子瑄的喉嚨硬生生被塞入一顆無形的大雞蛋,讓人呼吸困難、有口難言。自有意識的手掌想撫摸她的雙頰,卻在望見她嫣紅的雙唇時,輕咽了口口水,而後急速地退後。

可不能再做出任何無法自製的舉動哪。

但,芸芸一定要這樣挨著自己嗎?柔軟的少女身軀就這?偎在身側,淡淡清香是會滲入人的毛孔之間的。慕子瑄粗喘了幾口氣。

秋芸芸面對著瑄姐姐一臉的怪表情,她皺了皺小鼻子,目光無聊地向下一移--

「有小鳥!」她尖聲一喊,兩顆眼珠定定地集中在那一處。

「什--?--」慕子瑄結結巴巴地瞪著她驚惶失措的臉,卻沒有勇氣向下看一眼--褲子難道掉了嗎?

「有小鳥,把它趕走!」秋芸芸驚慌失措地絞著自己的十指,一副深怕受到攻擊的模樣。

打從十年前看到小鳥被老鷹吞吃入腹的血腥畫面後,她就害怕任何有毛的飛禽。

「有些鳥是趕不走的。」慕子瑄含糊地說了一句,臉頰緊張到不自覺地抽搐著。

「它可以趕走的,你快趕走它啊!」她激動到連眼淚都在眼眶打滾。

「芸芸,我不是故意要欺……」

慕子瑄的聲音轉變成一種男性的低啞,不過兀自害怕的她並沒有發覺。

「我不管你要說什?!反正你先把那只鳥弄走!」她任性地大叫出聲,拚命地想眨乾自己丟臉的淚水,卻又害怕小鳥在她眨眼時一躍而上,一雙大眼半閉半合著,像一頭白天貪睡的夜梟。

「芸芸,你別激動,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啾--慕子瑄打住了話,渾身僵直。那是什?聲音?

鳥叫聲?

一隻羽毛沾了血的小白鳥可憐兮兮地仰頭看著人--

原來房間裏真的有一隻小鳥!

呵--慕子瑄心頭上那堆石頭全都卸了下來,一個忍俊不住便低聲嘲笑起自己的過度妄想。蠢死了!自己怎會有那?蠢的念頭!

「你別只是笑啊!快把小鳥送出去!」秋芸芸想跺腳,又怕小鳥過來啄她,便像石像一般地定在原地。

慕子瑄的笑聲乍然中斷,只留了幾聲乾咳的笑聲當成回音--

「只是一隻鳥,沒什?好怕的||窗戶沒關,八成是從那飛進來的。」慕子瑄說道。

「你剛才還不是一臉嚇得半死的表情。」她控訴。

「那不一樣,我以為你看見了--怪鳥--」慕子瑄彎下身想拾起受傷的小鳥。

「啊!吱--」秋芸芸和鳥同時怪叫出聲。

受驚小白鳥毫無頭緒地往秋芸芸的方向跳去,秋芸芸則忙著閃躲到慕子瑄懷裏。

「小心!」見秋芸芸亂蹦亂跳的小腳就要踩上那只不會飛的鳥,慕子瑄的手臂猛地打橫抱起了她,將她擁在身前。

秋芸芸連忙低頭看著那只小鳥,在確定自己目前的高度是翅膀受傷小鳥的天下第一峰後,才拍拍胸口喘出一口受驚之氣。

「好險!」她指著慕子瑄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又驚叫出聲:

「你的力氣怎?這?大!」瑄姐姐正抱著她!

慕子瑄聞言,撇清關係似地忙不叠把她推到榻上--也許動作太快了些。

「哎唷--」秋芸芸還不及哀嗚她被撞痛的背,另一個因為動作太快而重心不穩的高大人影就已朝她筆直沖來。

她要被壓成肉餅了--秋芸芸用力地閉上眼,心中直歎嗚呼哀哉。

成功!

慕子瑄在壓垮秋芸芸的最後一刻時,險險用手掌撐住自己懸在她纖小的身子上方。

「芸芸,你沒事吧?」慕子瑄擔心地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

沒壓著!秋芸芸呻吟了一聲,多災多難的一日讓她沒力氣馬上張開眼。

「睜開眼睛。」慕子瑄擔心地捧起她的後腦勺,想檢查她是否撞傷了頭。

「我沒事。」

秋芸芸微吐了下舌尖,才笑咪咪地睜開眼,卻又活生生地被嚇了一大跳--

慕子瑄黝亮而著急的雙眼,就在她的呼吸可觸及的範圍內--

心口像被人狠狠捶打了一拳,不痛,卻讓人全身毛孔全都被嚇開來,感受力因之而敏銳了數十倍。

在瑄姐姐溫熱的呼吸吐在她的肌膚上時,她瑟縮了下身子,心思紊亂到無法直視那雙擔心的黑眸。

「疼嗎?頭撞疼了嗎?」慕子瑄將她的反應當成了不舒服,輕攏起她的頸子,讓她泰半身子全靠在自己身前,

「沒腫起來啊,頭會昏嗎?」讓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肩,慕子瑄在她細柔的發絲中尋找傷口。

「不會--」秋芸芸輕搖了下頭,心跳如擂鼓哪。

她發熱的頰邊接觸到的肌理是未曾接觸過的堅實,而飄入她鼻尖的不是女孩們的花香胭脂,而是一種不甚濃冽,卻無法讓人忽視的中藥香氣。

她的頭好昏--真的是撞壤腦袋了嗎?那為什?抽搐的卻是她的心?

「芸芸,你還好嗎?說話!」慕子瑄挑起她的臉頰,為那異常的灼熱而心驚。

「我想--我不太好,怪怪的。」

她嬌柔地悶喊了一聲,怯怯的大眼迎向他的注視,小女兒嬌態盡在此時畢露無遺。

慕子瑄看傻了,竟挪不開自己的視線--臉頰泛紅的她,雙眸晶亮,是海棠、芙蓉都無法相較的嬌美。

麥色的臉龐緩緩貼近那張春芽般面容,近到兩人的呼吸都紊亂了起來。

秋芸芸覺得熱,在瑄姐姐如此接近時,她的心臟跳動到她的臉頰發紅,她胸口那抹奇異的悶痛,更讓她想逃開卻又無法動彈。

「瑄姐姐,你別盯著我瞧。」她的小手乍然捂上瑄姐姐的眼,自己則用力地喘了一口氣。

一聲「瑄姐姐」喚回了慕子瑄的心神。

慕子瑄飛快拉下她的手,狼狽地踩下了床,跟跆地後退了數步。

「嚇!」自己差點又踩到那只無辜的倒楣鳥。

慕子瑄飛快地彎身撿起那驚嚇過度的小白鳥,拿了些藥為它敷上。

自那日見過黑衣人後,便對他念念不忘,半夜起來,心裏感覺空蕩蕩的,瑄姐姐的體溫為什?會讓她想起「他」?

因為兩人身高的相仿嗎?

秋芸芸輕咬著唇,心中正疑惑著,眼睛卻意外地在床榻的角落發現了「他」!

怎?有個娃娃?!

嬰兒張著大眼睛清亮亮地看著她,不哭不鬧,只是伸出小手在空中繞個圈。

她的手指卻不自禁地逗弄著小嬰兒的手--五根小小手指極可愛地握住她的食指,嬰兒滿意地笑眯了眼--秋芸芸的唇角也不自禁地上揚著。

慕子瑄聽見娃娃的憨笑聲,整張臉頓時皺成一團--拜託!別讓她認出來……

秋芸芸逗弄著孩子的臉頰,腦中的疑惑卻愈擴愈大--

抬頭看瑄姐姐一動也不動的僵硬背影,她驚呼了一聲,認出了娃娃的身分--

雖然模樣又長大了些,可這樣好看的娃兒,看過一次就忘不了的!

是黑衣人守護的那個孩子!

秋芸芸激動地起身走到慕子瑄面前--而眼前這雙閃躲的瞳眸,讓她握緊拳頭低喊出聲:

「你?會和這個嬰兒在一起?你和『他』是什?關係?!」

男相女形莫聲張真心只得暗底藏
完了!慕子瑄聽見自己心底的哀嚎聲。

不過,秋芸芸顯然沒聽見。所以她跑到慕子瑄面前,用一張發光的臉龐看著人--

「你真的認得他。」秋芸芸替她說出了答案,瑄姐姐臉上的心虛無論用怎樣奇怪的笑容都無法掩蓋。

「他--我--這孩子是我一個朋友的孩子。」慕子瑄唇邊的笑容抖動了幾下,好似做壞事被捉到的孩子。

「朋友啊?你認得他!」秋芸芸的眼睛陡地瞠大,激切地朝瑄姐姐跨近一步。

「認得誰?」慕子瑄慌亂地向後疾退--很想落慌而逃,不過她堵在門口的位置。

「認得那個帶著娃娃的黑衣人啊!」她興奮地說道。

那天夜裏的事全放在心底,她幾乎以為那只是場自己的幻想了。

「你如何認得黑衣人?」慕子瑄蹙了下眉,她這?輕易地就把所有事情全都嚷叫出來?

秋芸芸想起黑衣人的交代,就此呆在原地傻眼,想理由的人就此易位。

「我剛才是隨口瞎說的。」

「你在對我說謊?」慕子瑄臉上的笑容極為勉強--她居然為了「別人」而當著自己的面說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答應人了。」秋芸芸察覺瑄姐姐臉上的落寞,輕咬著唇扯住她的衣袖。

「你連我都不信?」慕子瑄顰起眉,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她牙根一咬,心早已較她的思緒先一步作出了決定:

「當時有人在追捕黑衣人和孩子,他要我什?也別提。」如果這世上有人可以為她守住秘密,那人一定是瑄姐姐。

「我難道是外人?難道我會加害於你嗎?」慕子瑄側過頭,唇邊抿著一抹苦笑--兩人都長大了,自己本不該期待她會把所有心事都告訴「瑄姐姐」。

「你別生氣哪!不是總說隔牆有耳嗎?我只是不想他和孩子被捕啊!他救了吳大嫂,而且孩子是無辜的嘛。」她上前抱住瑄姐姐的腰,撒嬌地把臉頰貼在那結實的胸口上。

「他們沒事了,王府已撤去了追捕令。」慕子瑄的身子一緊,厚實的大掌握住她的肩頭--推開。

「他沒事了?!」她雙眼一亮,笑著拉住他的手掌,開心地在屋子裏地繞著圈圈。

慕子瑄見她如此為「他」的脫險而雀躍,心裏的百味雜陳也就只剩下一味喜悅的甜--

何必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

秋芸芸轉得頭昏,拉著瑄姐姐在桌邊坐下。才喝第一回水,她突而生疑地看著瑄姐姐--她和黑衣人的交情很親密嗎?否則怎?連他脫險了都知情呢?

「你為什?那?清楚?」她的大眼從杯沿瞄著瑄姐姐。

因為我就是「黑衣人」。

慕子瑄的嘴蠕動了數次,終究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口。

「我把什?事都告訴你,你怎?可以什?都不說!我對你推心責腹、掏心剖肺,都是一廂情願!」秋芸芸重重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小臉委屈地埋到桌上,雙肩更是不停地抖動。

她知道瑄姐姐疼她!

「別惱了,別哭哪--」慕子瑄手忙腳亂地走到秋芸芸身後,見她哭到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乾噎回應著他。

他說什?也不忍心哪。

「想知道什?,我都說,這樣行了嗎?」唉!

秋芸芸的唇角漾著得意的笑,卻仍然埋著頭、悶著聲問道:

「你和黑衣人怎?認識的?為什?有人要追捕孩子?你和孩子又有什?關係?既然王府不追捕孩子了,你篇什?還抱著他回桃花村?」

「我和黑衣人是因為這孩子的娘而--熟識的。至於孩子為什?不在他娘的身邊--純粹是因為孩子有生命危險,我絕計不能放任不管。王府停止了追捕,並不代表孩子送回王府就會安全,所以我帶了他回來。」慕子瑄坦白說道。

「你和孩子的娘多熟?」她抿起小嘴,偷偷挪動臉龐,就著眼尾餘光瞄人--孩子是王府的娃兒,那娃兒的娘出身必然也不凡。

「沒有其他女子會如你一般地與我熟悉。」慕子瑄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笑盈盈抬起的小臉--哪有半點的淚痕呢。以手指輕敲了她的小腦殼,以示薄懲後,他不由得比較起兩個女子的不同:

「你是個愛撒嬌、卻又不讓人擔心的女孩兒;而孩子的娘則是那種讓人不由自主想去保護的女子。」

「孩子的娘一定很美。」秋芸芸皺皺鼻子,看著自己一身健康活蹦亂跳的模樣--嘴又得理不饒人,怎?看都是保護人而不是被保護的角色。

「國色天香……不過孩子長得像父親。」他微揚眉,微笑睨看她不自覺嘟嘴的神情--還有問題要問嗎?」

秋芸芸原想輕鬆地回上一句俏皮話,卻在看到他溫柔的凝視時,什?話統統丟到腦後--心口澎湃得讓人呼吸困難,胸部微微地擰著疼,不痛,只是不舒服。

「怎?了?不舒服?」慕子瑄挑起她下巴,反覆端望她的臉色。

她胡亂點頭一通,被他手掌碰觸的地方,刺麻麻的--這是她平常習慣的大掌、習慣的臉,今天為何不敢看人?

只因為瑄姐姐穿了男裝,好看得讓人心慌?

秋芸芸側過頭,小臉粉紅成一片--她一看她,她就想躲藏起來。她舉起手輕扇著臉上的熱度。

「你今天不大對勁?」

「哪有!」她大叫出聲,又連忙掩著嘴,慌亂地看了他一眼,驚跳起身就往門口逃竄--

「我要回家了,晚上再來看你!」

還說不怪!她從不曾主動逃離瑄姐姐身邊--心虛得連回頭都不敢。

「芸芸--」他名字還沒喊完,她的人影就瞬地消失了。

她怎?了?慕子瑄不解地瞪著門板,而她又神奇地出現在他面前。

「你要待到什?時候?」秋芸芸沖入門,一見瑄姐姐目不轉睛的注視,猛低頭看著地面。

「中秋之後。」

「一個多月呢!好高興喔!你最好永遠別走了。」她一高興,又要衝到慕子瑄面前抱人,然則一看到那雙帶笑的眼,她倒抽了一口氣,又??地退了出去。

「我--我先走了--」

慕子瑄看著那背影,確定那丫頭沒有再沖進門的意願後,笑容慢慢從唇邊隱去--要隱藏多久?

十三歲打開那張--假鳳為凰、平安一生的簽條時,「她」看著芸芸的心就再也不曾平靜過了。

「他」不是瑄姐姐哪!

芸芸和子璨都已經接近婚配的年齡,母親曾有意無意地提起過,他只能咬著牙微笑--

芸芸是他接生的,像他的孩子哪。

就算再見芸芸,心裏的某一處確實悸動著--但他腦中的思緒卻尚未理出一個頭緒,又怎?跟他人說得清。

離家十年,他早不知道自己心裏有事時該和誰商量了。

慕子瑄輕歎了口氣,轉身坐到嬰孩身邊,逗弄著小娃兒。

孩子白皙的頸上有道五指的青紫痕跡--那下手謀害孩子的人,是狠了心的。

「聽說那個慕子瑄帶了個嬰兒回來,八成是在外頭和其他野男人生的種。」王大娘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幸災樂禍。

「我瞧著也像是野種,否則二十多歲還不成婚,讓人當後室還嫌年紀大哩!」

慕子瑄抬起了頭--窗外是條小路--婦人們擣衣時,總要經過的。從他的方向,正好看到兩個女人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說真的,那?高大的姑娘家,有人要就要偷笑了。」王大娘刻薄的聲音在空曠的路上響亮非常。

「八成是被人始亂終棄了,所以才抱著孩子回來的。」聲音不大不小,像是故意讓人聽見一般。

「你們胡說什?!」秋芸芸清亮的聲音出來主持正義。

「我們什?都沒說--」王大娘記得她的俐齒伶牙,口氣語帶保留。

「那剛才的話全都是狗吠了?」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說話別太過份!」巴大娘破口大?道,一雙倒勾的眼睛潑辣地瞪著人。

「大娘,姜是老的辣,我說話哪有兩位的口無遮攔--我至少不會攻擊別人的清白!」秋芸芸雙手插腰,兩頰氣得通紅,一副要找人算帳的模樣。

「我們哪有亂說話,一個大姑娘家失蹤一年半載,又帶了個兒子回來,任誰瞧著都是那?想!」巴大娘囂張地回了一句。

「誰那?想?我去問他們!就說是你們兩人造的謠!」她可不打算饒過這兩個人。

「我什?都沒說。」巴大娘這時又忙著撇清關係。

「那最好,否則有人私下找我娘要一些防子藥草時,我也會不小心地把話傳出去。」秋芸芸故意揚起一邊嘴角,擺出冷笑姿態:

「當然哪,兩位都是有資格得到貞節牌坊的烈女,當然不會做出這種舉動的。你們說,是嗎?」掩嘴假笑的笑聲,倒還笑得很客氣。

「是啊--呵呵--」王大娘和巴大娘這回倒是異口同聲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3:14


窗內的慕子瑄咬住唇,怕自己輕笑出聲--秋芸芸有顆母雞護子般的柔軟心,不過那雙眼睛瞪人的淩厲可直逼雄鷹啊!

娶她的人可有福了,有福哪……

平凡人怎?有辦法不去喜愛一個全心守護自己的人?正常人又怎能與自己的弟弟爭其所愛?

況且,在她眼裏,自己只是「瑄姐姐」哪。

「你瞧我們兩家是不是該在過年前把婚事辦一辦?」慕大娘笑呵呵地說道。

「趕在年前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恰好子瑄這時候回來,你也有個商量的人。」秋大娘點頭附和。

兩人其實沒有特別商量過這兩個孩子的婚事,只覺得兩人已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成親是必然的結果。

「是啊!我們這把年紀,出門手邊沒帶個孩子,好似少穿了件褲子似地。」慕大娘認真地說道,大剌刺的個性數十年未變。

「我好歹還有兩條褲子,比你多一條!」慕大娘炫耀著兩個孩子。

「唷!褲子夠暖穿上一條就夠了。不過嘛……這子瑄一回來,你的嘴倒靈巧了起來。對了,子瑄怎?有空回來這?長的時間?」

「今年中秋是子瑄還願的大日子。當初讓銀髮大夫帶走人時,我就交代過的。」慕大娘說話的口氣忍不往高揚起來。

「還什?願?神秘兮兮的。」

「中秋時你就知道了,那可是個轟動全村的大消息。」慕大娘忍不住手舞足蹈了起來。那些未婚的姑娘家又多了一個可以仰慕的物件了,兒子俊得很!

「先別談還什?願了,先替我想想芸芸出了什?毛病。」秋大娘皺著眉,一臉的不解:「以往子瑄回來時,她總巴不得牽條繩把自己系在子瑄身上,這回卻總是一個人跑到那個只有他們三人知道的水塘邊待上一整天,才願意回家。」附上一聲歎氣。

「她該不會吃那個奶娃的醋吧?」慕大娘突發奇想地說道,然後自己搖了搖頭「不會吧?那娃兒多惹人愛啊!看得人直想抱孫子。子瑄啊,把娃兒抱來。」

慕大娘興致勃勃地朝屋內喊道。

「秋老娘。」慕子瑄抱著愛笑的娃娃走出房間,娃兒這愛笑的性子不知遺傳自誰,不過著實替他贏得了好人緣。

「來--孩子我幫你顧,你到湖邊去關照一下我那個失魂落魄的女兒。」秋大娘伸手抱過那粉雕玉琢的娃兒。

那水塘據說是子瑄、子璨及芸芸三人的秘密水塘,她們這兩個娘還不知地點哩!

「芸芸還好吧?」慕子瑄關心問道,這些天芸芸和自己沒有相處超過一柱香的時間--

她不正眼瞧人,自己也不好追問些什?。不過,只要他想對她多說些話,她就讓人追著跑。芸芸為什?突然討厭起「她」?他想了千百個理由,卻總不明白。

難道--

慕子瑄的心乍然一冷!難道芸芸發現「她」看她時異樣熾熱的眼神?

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天!慕子瑄忐忑地擦去額上的汗珠,心裏開始不安。

「芸芸那腦袋裹不知道裝了哪些東西,也只有你懂了。」秋大娘說道。

「或者該叫子璨去。」他脫口說道。

「子璨那楞小子,壓不住芸芸的。從小芸芸就只聽你的話,也只跟著你。」慕大娘看著慕子瑄堪稱怪異的表情,腦中突轉過一個念頭--

子瑄與芸芸?

「去找芸芸吧!順便和她談談她和子璨的婚事。她如果不想在過年前成親的話,就擱到明年端午吧,橫豎全村都知道他們是一對了。」秋大娘逗弄著小娃兒,漫不經心地說道。

慕大娘看著慕子瑄蹙起了眉,而後者遲疑地點了頭。

「我出門了。」慕子瑄走出屋子,迎面而來的熱風讓他眯起了眼。舉起手掌擋住炙熱的陽光,無奈豔陽仍從指縫間滲入眼裏--沒有什?東西密不可侵的。

心路之上,早就被一個小女孩來來回回地走了十多年--能不留下痕跡嗎?

他撩高裙擺晃動了幾下--當女人的唯一好處便是穿衣服通風些。

慕子瑄前腳才踏上林間小路,慕子璨就垂頭喪氣地踩著樹木的影子而來。

烈日灼熱得令人睜不開眼,燥熱煩悶。

「子璨。」慕子瑄開口喚了聲,及時阻止他與一棵大樹撞成一團。

「姊。」救星來了!慕子璨興奮地直奔到姊姊身邊。

「你沒和秋芸芸在一起?」

「她陰陽怪氣的,問她話她都不吭氣。」慕子璨年輕的臉上又是皺眉又是扁嘴的--不過,單純的臉龐表現不出太憂愁的樣子。

「或許她心情不好吧。」慕子瑄這次和弟弟一起皺起眉--他也好想知道芸芸近來的心情啊。

「唉!」兩兄弟同歎一口氣,為著同一個女人。

「子璨,你喜歡芸芸?」慕子瑄強迫自己如此問道。

「從小看到大,只要她開心,我也就跟著開心了。」慕子璨老老實實地說道,憨直地紅了臉。

「她會不會有了喜歡的人?所以近來老是對我不理不睬?」慕子璨這樣問道。

「你別胡思亂想了,這村裏她喜歡的男子只有你吧。」努力維持臉上的鎮定。

「她比較喜歡你。誰都知道如果你是男的,她鐵定會披著紅嫁衣黏你入洞房。」慕子璨笑得很是無奈。

「對不起。」慕子瑄內疚地看著弟弟,連子璨也瞞--娘和自己真是千古罪人!

「生成女子又不是你的錯。姊打算一輩子不嫁?」慕子璨好奇地問道。

姊姊雖然魁梧過人,不過面貌可稱之為清秀,而且心地十分善良--最大的缺點不過是身著女裝有些怪異罷了--慕子璨在心中忖道。

「行醫是我最大的樂趣,婚配日後再論吧。」慕子瑄以淺淺一笑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

「你呢?娘說最遲在明年端午前讓你們成親。」

「哎啊--也不知道她的真正心意,也許她不喜歡我這種傻楞楞的傢夥。」慕子璨紅了臉,模樣更加地年輕。

「我瞧那小姑娘喜歡的是黑斗篷而不是什?人,想博取芳心的人穿這件斗篷到她面前晃晃就成功一半了。」任禦翔悠閒地從林間走來,得意洋洋地揚起身上的黑斗篷亂揮一番。

「黑斗篷?」慕子瑄和慕子璨同時驚呼出聲。

「我就知道她一定有了喜歡的人。」慕子璨垮下臉,像只被黏往鬍鬚的貓。

「這斗篷不知道發生過什?旖旎綺情!方才我在那邊的石壁邊采藥草,那個一向對我沒好臉色的小姑娘就從石壁間朝著我齜牙咧嘴而來,好像挖到了金銀財寶一樣,嚇得我落慌而逃。」任禦翔邊說邊瞄著兩位臉色各異的年輕人--

慕子璨是單純地難過,而慕子瑄則是驚慌中還帶點驚喜--他可是首次見識到徒弟又皺眉、又捏著鼻子怕竊笑出聲的怪樣哩。

事有蹊蹺!任禦翔不懷好意地一笑。

「你別跑哪!」秋芸芸由遠而近地隨著輕風而來。

「瞧--這不就追來了嗎?」任禦翔戲耍似地背過身,走到樹下背對著她。

「等等我--」秋芸芸拎著裙擺,露出細白的小腳。

慕子瑄和慕子璨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那雙細白的小腳上,彼此一眼,然後兩人再度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最後,在一次呼吸的時間後,兩人又故作不經意地把眼睛瞄向旁邊的樹,樹邊奔跑而至的人及--那雙勻稱的玉腿。

「啊--你們怎?全在這裏?!」她的目光溜過慕子璨,在慕子瑄身上停留一下,終究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樹下的人--

黑衣人的背影像在瞭望著遠方。

秋芸芸向樹下走了一步,神色黯然的慕子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心神不寧的她沒注意到,慕子瑄卻是看盡弟弟的傷心表情,心中一慟。

秋芸芸沒察覺別人的視線,只是緊張地走到黑衣人身後,期待地問道:「你為什?在這裏?」

「因為我沒事做。」黑衣人猛然一回頭,鬥蓬帽沿滑落,露出一頭銀髮,並擺出一個賊賊的笑容。

「你這個銀頭髮的騙人矮個子!」秋芸芸震驚地後退,杏眼懊惱地瞪著人。

那人比較瘦高,若不是她太心急,早該發現的。

「喂,我不過是沒我徒兒高大,威猛可勝過他十成十。」任禦翔拿起黑鬥蓬在她面前晃啊晃地--「你不會是因為大失望而惱羞成怒吧?」

「我沒有惱羞成怒,我只是討厭你--我不會因為一年只見你一次就少討厭你一些,我會把討厭你的份量一次討厭完!」她拉高了說話音調,怒衝衝地。

「這張嘴還是尖利不饒人喔!順道一問,你接生的技術和你的嘴巴一樣聞名天下了嗎?」

「快了。」秋芸芸說話的聲音小了些。

「我徒兒早就盡得我真傳了。不能回鄉光宗耀祖都是因為你還未成材。」

「師父,她已經小有成就了。」慕子瑄忙著幫她解釋,急忙忙地走到她身邊。

「你說的是那件剖腹接生的事?我不認為是她做的。那樣的神技除了那些升天的華陀、扁鵲之外,這世上就只有我及另一個人會。」任禦翔捕捉到慕子瑄不自然的表情,嘿嘿偷笑了兩聲。

秋芸芸汗顏地低下了頭,此時什?話也說不出口。

「我先走了。」慕子璨小聲地說道,什麼話都插不上嘴,乾脆離開以免顯出自己的無能為力。

「既然可愛的小弟已走,那我就不留在這裏礙人眼了。徒兒,斗篷物歸原主。」

任禦翔很「好心」地把斗篷披在慕子瑄身上,惡作劇的眼睛眨得像蝴蝶飛舞的翅膀。

「斗篷是你的?」秋芸芸頓在原地,激動的眼神飄到慕子瑄臉上。

斗篷肯定是黑衣人的!

秋芸芸咬住唇,恍惚間竟覺得眼前瑄姐姐的形象,竟與黑衣人合而為一--同樣的身量、同樣有著精湛的醫術哪!

「你有好多秘密,關於嬰兒、關於嬰兒的母親、關於你與黑衣人密切的關係。」

她承認自己心眼小,但她就是會忍不住揣測在瑄姐姐心中是否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嘛!

「你和黑衣人很熟,對嗎?別再瞞著我了。」秋芸芸委屈地咬著唇,心裏酸不溜丟地。

「我有苦衷,什?都不知道反而對你最好。」他力持鎮定,沒敢讓她看出不安。

「為什?都是別人在替我決定什?是好或不好呢?什?事我都是最後才知道--你的秘密、我的婚事,如果都與我無關,那你們全部不要理我好了!」

見瑄姐姐不語,她小腳一跺,眼眶一紅,耍脾氣地扯下那件黑鬥蓬丟到地上,轉身就走。

「別走!」

一隻厚實大掌握住秋芸芸的纖手。

情絲淩亂繞心房不意紅妝是兒郎
「為什?不能走?」秋芸芸的小嘴扁了起來,卻還是堅持要向前。

「因為我--因為我--」慕瑄正著急地想不出理由時,但見她身子瑟縮了。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的腳受傷。」他反應極快地順口說道,雙手扶高她的腰,將她抱離那堆尖銳小石子。

秋芸芸驚呼了一聲,手搭在慕子瑄厚實的肩膀上。

又來了,她的心又亂跳了!

瑄姐姐的力氣怎?這?大?拎她像在拎小雞一般。

慕子瑄單膝著地,輕抬起她的蓮足,挑起那顆陷入肌膚裏的尖石子。粗厚指尖不經意地撫她的腳掌。

秋芸芸忍不住蜷縮了下腳板,貝齒陷入紅唇中。

「會癢?」慕子瑄仰看著坐在石上的嬌小人兒,一陣心蕩神馳。

秋芸芸紅著耳朵,怎?也不敢問出口--那刺刺麻麻的感覺,怎?會麻癢上心窩?

「別亂動。」慕子瑄握住她想縮回的小腳,從懷裏掏出一隻綠色藥膏敷上傷上。

秋芸芸長喟了一聲,感覺到一種冰涼感沁入肌膚裏。

「你隨身都帶著這些東西?」她問。

「隨時都會有狀況。」慕子瑄握著雪白足掌,以指尖將藥膏推瑄時,忍不住叨念著:「都這?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地亂跑,下回別再不穿鞋亂跑了。」

「我的鞋子放在池塘邊--」她小聲地說道--她以為遇到黑衣人了嘛。

「回家後,我幫你把把脈,這種大熱天,你的腳掌卻冰涼涼的。」沒聽到她的回答,卻感到她的手碰觸了自己的發,慕子瑄疑惑在抬起頭。

秋芸芸正專心地低頭幫慕子瑄的頭髮撥走葉子,卻接觸到他猛然射來的黑色眸光。

慕子瑄一接觸到她清靈無邪的眼,便再也移不開視線。手貼住她的臉頰,眷戀起她溫潤的體溫。

她低呼了一聲,用力沖入慕子瑄懷裏。

「芸芸…」慕子瑄不敢動彈,不該有的念頭全飛進腦子裏。

「讓我抱著你好不好?一下下就好。你以前都讓我抱的。」

「現在和以前不同。」

「哪裹不同?你永遠是我的瑄姐姐。」她低喃著--瑄姐姐的胸口實在平坦得可以了!要不是她早知道瑄姐姐是女的,她會以為自己在對男人投懷送抱--秋芸芸專心地聽著瑄姐姐的心跳聲,心情逐漸平靜。

「你這些日子可認真讀了醫書?」他呼吸著她發梢的茉莉香,只敢問這種正經八百的問題。

「你的口氣和『他』好像。」臉頰下的胸口是不是僵硬了下?

「你喜歡他?」她知道自己有多常提到「他」嗎?頻繁得讓人心神不寧。

他在嫉妒另一個「自己」?,還是在期待?

秋芸芸沈默地冥想著,小手捉住瑄姐姐的衣襟,好一會才揚起茫然的眼輕聲說道:

「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對他有種熟悉感,我常常想起他,就像我想起你一樣。可我又知道你們是不一樣的--至少我想和你們兩人說的話就不同。」

「你想對我們兩人說什??」

秋芸芸輕笑出聲,晶亮的眼在慕子瑄懷裏仰望著人--

「我覺得自己笨得可以了。見到他,我想向他訴說我的欽佩及仰慕,還有我的生活點滴--其中多數都是與你相處的片段。而見到你,我又想和你訴說我對他的感情。這很矛盾嗎?如果依照我腦子裏的想法而行,你們倆該熟悉得像是雙胞胎!」

慕子瑄瞠大眼,不能置信地盯著她,雙手開始發抖--她知道自己在說什?嗎!

他的手掌托起她的臉龐,深深地凝視著她--她喜歡他!

「我要你幫我治病。」秋芸芸把手偎入他的手掌間,身子雖忍不住輕顫了下,卻仍勇敢地迎向他深邃的黑眸。

「治病?」慕子這反手握住她的脈門,除了她紊亂的氣息外,感覺不出任何病象--「你身體很健康!」

「那我為什?不敢看你?為什?胸口不舒服?這是一種病嗎?」她單純的問話,卻讓慕子瑄差點連呼吸都無法正常。

他粗喊了一聲,將她的小手緊緊、緊緊地握在雙手間。

「你不曾對慕子璨有過這種感覺?」他凜著心問道。

「不曾。」她搖頭。

「他卻為你時時刻刻在生病。」他低語了一聲,鬆開手將她推到一臂之外--他不能忘了還有子璨在他們之間啊。

「你說什??」秋芸芸不明就裏地搖著頭。

「我說你虛火上升,我開幾帖降心熱的藥給你。」他勉強自己笑得自然,嘴角卻不聽使喚。

「瑄姐姐,你在說謊。」秋芸芸捧住慕子瑄的臉,硬是不許人挪開視線--「難道--你也不敢看我嗎?」

慕子瑄身子一震,凝視著她兩瓣粉紅的柔唇,呼吸不自禁地急促著。

她正在告訴自己--不論他是男是女,她都一樣地想接近「他」一樣會思念「她」!

「芸芸……」他低喃了一聲,忘情地俯近她的臉龐。

秋芸芸感覺自己正被吸入那雙沈黑的眸裏,全身的力氣都流聚至心臟幫忙跳動。在彼此交纏的呼吸問,隱約知道有些事即將要發生--她不想阻止,也沒法阻止,在她還未找回突然流失的力氣之前,她甚至連眼皮都脆弱地無法撐開。她無力地輕閉住眼瞼。

「瑄姐姐……」她輕啟著朱唇,慕子瑄彷若雷擊般猛轉過身,重重地拍擊著自己的前額。

「他」現在是「她」啊!

「你剛才--」秋芸芸怯怯地睜開眼,看著前方欣長的背影。

「我瞧著你臉上有著髒東西,所以想替你拿掉。」慕子瑄放下手,力持鎮定地說道。額頭仍熱辣辣地刺痛著,不過他的神智卻清醒了不少。

「你為什?要打自己?」她跨前一步,並不接受她的理由。

慕子瑄連忙放下手掌,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後,才轉過了身。

「我是因為--因為想流淚吧!我看到自己接生的孩子長到快成婚的年紀了,心中怎能不感慨呢?,你娘要我告訴你,如果不想在年前成親,那?就選在明年端午吧。」

秋芸芸一聽,臉色乍然一變!

「為什?所有人都要逼著我和子璨在一起?!」

「你們自小一塊長大,大家自然會有這種想法。」他並不正視她的眼眸,逃避地注視著遠方。

「愈是逼迫我,我就愈不嫁!不嫁!不嫁!不嫁!」她嬌小的身子散發著怒焰,燒灼到他的面前。她拉住慕子瑄的衣領,決心再不讓任何人忽視她的意見:

「為什?連你都不懂我呢?為什?我一定要順著所有人的期待?為什?!」

「你也曾為了我而走上穩婆這條路……」眼前的她堅強得讓他心痛--不能再喜愛她一些哪。

「那不一樣,那是我自願決定的事!」雙眼中儘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她以為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懂她!

「與子璨在一起,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他的手掌緊握成拳,不讓自己有機會擁抱她。

「笨蛋!你什?都不懂!我討厭你!最討厭!」秋芸芸全身不住顫抖著,只能借著嘶吼來發洩胸中的怒氣。

秋芸芸眼中噙著淚珠,淚眼婆娑地瞪著人。雖懊惱那些脫口而出的罵人話語,然則慕子瑄不安慰人、不哄勸人的舉動卻更讓她心傷--

她不再是瑄姐姐捧在手中呵護的芸芸了嗎?

「我也厭惡這樣的自己,我不著望你喜歡我。」他怎能對不起自己唯一的弟弟!慕子瑄的身子挺直至跡近僵硬,也沒肯讓自己的神色有一丁點的放緩。

「我愈來愈不瞭解你--」秋芸芸的小臉難過地皺成一團,卻意外捕捉到瑄姐姐眼中的痛苦--

那急欲表現出鎮定的顫抖嘴角,那緊握的拳頭代表了什??

「瑄姐姐,我……」她跨前一步,急著想彌補些什?。

「你將是我的弟妹,我們是要相處一輩子的。」慕子瑄做了一個阻止她前進的手勢,明白地拒絕了她。

「你可惡!我不要當你的弟妹!絕不!」秋芸芸昂起下巴,所有的內疚在聽到那番話之後消失無蹤。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走吧。」慕子瑄倏地板起臉孔,只想儘快遠離彼此--誰都不該受到傷害的。

秋芸芸聞言,肩頭輕顫了下,下唇被重咬成通紅一片,是為了阻止自己的淚水決堤,也是篇了阻止自己開口說出求和的話--

她沒有錯!為什?瑄姐姐要如此對她?

纖秀的背影猛然轉身,決裂地連回頭都不肯。

望著秋芸芸的背影狂奔而去,他煩躁地抓亂了發,起身穿過一處隱密的石壁,走入石壁之內那座天然池水。

心急如焚竟會悶出一身汗哪!

褪盡了所有衣衫沈入沁涼的池水中,撥弄著湛清的湖水,他望著自己倒映的身影--昂藏的身量、健勇的雙臂及胸腹問不賁起卻頗結實的肌肉,還有下腹那無法掩飾的男性象徵。他看起來哪點像女人?

十三歲和師父離開家鄉之後正開始發育男子象徵。他得刮鬍子、得適應自己不男不女的怪樣。慶倖的是--師父在一次把脈中猜出真相後,倒也挺護著他。他只是要適應自己穿女裝的醜態十年罷了。他至今仍未瘋狂,也算是一絕吧。

娘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讓他跟著師父學醫。要不是還有一身醫術來捍衛他的自信心,他可能會成為一個徹底的瘋子或瘋婆子。

他知道高大的自己穿起女裝實在奇醜無比,只有芸芸,從沒因此而嫌惡過「她」-一逕當「她」是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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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3:39


距離中秋還有數天,屆時自己即將重現男兒之身。

芸芸會有什?反應?

她會氣瘋的!

尤其是在她可以輕易推斷出黑衣人和她的關係時更是如此。

慕子瑄鐵青著臉龐,整顆頭顱全沈入水池之中--他知道子璨的心意,也明白芸芸單純的情動,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動情。

他該將局面控制得更好的,畢竟自己虛長了幾歲的年齡。而今方知要掩飾自己的真情竟是如此艱難的事哪--水中的濃眉緊蹙著。

「瑄姐姐--」奔跑的量音在山谷間迴響。

他的腦海中浮現她芳唇的粉澤,於是憤怒地將自己的臉龐更加埋沈入水裏--清醒哪!

「瑄姐姐--」

秋芸芸輕聲呼喚,從石壁外逐漸靠近,然則在水中懺悔中的他,自然是不曾聽見。

「呼!」慕子瑄將頭浮出水面,一甩長髮讓冰涼的水珠灑了一臉一肩。長髮淩亂地披在肩後,他舉步走向岸上--

微蹙的荏厲眼眸,有種迥異於平日的狂野。

他煩悶地踢了那堆女人衣飾兩腳,卻還是認命地撿起了衣服……

「瑄姐姐!」石壁之間出現了目瞪口呆的秋芸芸,與光溜溜的慕子瑄面面相覷。

她看到了什??

她看到「他」那頭濕混涯的長髮,她看到「他」遠比慕子璨還健壯的胸口,她看到「他」結實的腰身下,有著她從未見過的……或者該說她見過,不過是沒見過這種年紀男子的……

她見過不少小娃娃的,可是沒見過這種--這?--這樣--她找不出形容詞,一時腳軟,抱著頭便蹲了下來。

那就是娘說的「帶把」!

「你沒事吧?」慕子瑄著急地奔到她身前。

「走開!快遮住啊!,」她慘叫一聲,閉緊雙眼。

慕子瑄腦中轟地冒出一團巨焰--他未著寸縷啊!

羞恥幾乎快讓他的臉燃燒起來,慕子瑄沖向自己的衣服,三兩下穿著完畢後,手腳卻不知如何擺置。

衣服旁邊有樣東西吸引了慕子瑄的注意,他定神一望,卻見到被擱置在一旁芸芸丟的鞋。

千瞞萬瞞的真相卻毀在一雙忘了帶走的繡花鞋!

「你--你是誰?」秋芸芸的臉埋在手心中,發出的聲音是含糊不清的。

「我是慕子瑄。」

「不對!」她猛然抬起頭來,在確定他穿好衣服之後,她氣忿地抬頭,陡地放開喉嚨尖叫:

「慕子瑄是我的瑄姐姐,你是個男的!我的這姐姐呢?你把她藏到哪了?」

慕子瑄扶著她的肩頭,卻被張牙舞爪的她推開來。

石洞裏的風吹拂過湖面,冷涼涼地不似夏日的焚風。不過,這股涼風顯然無法澆熄秋芸芸的怒火。

「那十年間發生了什?事?是不是銀髮大夫搞了什?鬼?你為什?要假冒瑄姐姐?」秋芸芸狂亂地拍打他的手,瞪著這張她不久前才見過的「陌生」臉孔!

「我就是慕子瑄,這一點從我出生後就不曹改變過,你冷靜一些!」

他扣握住她的兩手手腕,將她的身子壓制在樹幹之上。

「我怎?冷靜!你騙了我十幾年啊!」嘶吼讓她的喉嚨發痛,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如果不這?嘶吼出聲,她會被自己的心痛撕裂至死。

秋芸芸的身子奮力掙扎著,撇開頭拒絕再看他一眼。

「看著我!」他命令著。

她冷眼看向遠方,索性來個相應不理。

「我知道我是男的!」慕子瑄火了,重重地扣住她的下顎,讓她不得不面對著他--

「你以為我願意過這種生活嗎?你以為我瞧著這副鬼樣子,心情會愉快嗎?你以為他人的異樣目光與私下難聽的嘲笑話,我都可以完全無動於衷嗎?你去問我娘,問她為什?要把我弄成這副德性!」

長久積壓在心中的怒火讓慕子瑄的音量一聲比一聲高揚,他暴戾地瞪著她--瞪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壓迫著他的往事!

「你有委屈,我難道就沒有嗎?我覺得自己像個任由你耍弄的笨蛋!」秋芸芸奮力想撞開他的胸膛,卻被他的手腕牢牢制服著。

他是個男人,兩人力氣相差懸殊哪!

「我很好騙!騙我很有趣吧?你的臉不像個女人--我就告訴我自己,你長成這副德性已經夠慘了,我怎能再嫌棄你!你的身量、身材嚇死人--我只想著怎?幫著你、護著你,別讓那些難聽話傷害你!你帶孩子回來,那些三姑六婆私底下說出來的話,連老天爺都想掩耳朵不聽的,而我還費心為你辯解,就差沒撲上去和人家打架!而那些我認定的事實居然都是謊言!」她氣急攻心,光裸的腳尖使勁踹上他的小腿,卻徒勞弄痛了自己。

她含著眼淚,硬是想扯出自己的手腕,卻只能咬著牙忍住手腕掙扭的痛楚。不忍見到她難受的表情,慕子瑄默然鬆開了手,秋芸芸忿恨的拳頭隨即擊上他的胸肩。

他站在原地任由她飽含怒氣的拳廝殺著--他怎?希望一個被騙了十七年的人,一轉眼就讓怒氣灰飛煙滅呢?

「你可以告訴我真相啊!」在她發紅的拳頭再也施不出任何力氣時,她倚著石壁輕喘著氣。

「怎?告訴你?說我自小身體孱弱、神簽指示我娘要將我扮成女子扶養到二十四歲?我自己都是在要離開桃花村的那年才發現了真相啊。」慕子瑄在陳述這些事時,已不再激動,他在意的只是她的反應--

「我一提要換回男裝,她就淚流滿面說著要尋死尋活--連子璨都不知道我的身分哪--我怎?說得出口!在我娘每年耳提面命地告誡我--說出真相會讓我壽命短夭之後,我怎?說得出口!當我十二歲時不能說,難道要我在離開十年後才說嗎?況且,到了今年中秋真相便會大白了。十幾年我都忍了,這幾天又有何差別?」

慕子瑄靜靜地佇立在她面前,凝視著她,等待她的審判。

「既然不能說,你現在為什?又說出口?」她燦亮的眼直射入他的眼眸中。

「我不能讓你難過,我寧願那些詛咒加在我身上。」他輕撫她的眉問,不讓她再顰眉。

「你混蛋!」她哽咽說道,心正一寸寸地軟化。

「別哭哪……」慕子瑄握住她顫抖的肩,將她擁入懷中相依偎著。

這樣的溫柔讓秋芸芸心一緊,也讓她想起一些回憶。

「你在外頭都穿男裝?」她陡地捉往他的衣領,眯起眼瞪視著他。

「行走江湖男裝方便些。」他坦然看著她,不想再有任何的欺騙。

「是啊!必要時再披上一件黑鬥蓬,可以連慕大娘都騙得團團轉。」秋芸芸的眼瞳冒出火光來,捏緊拳頭,就怕自己一拳打昏他。

「娃娃的身世當時是不能提的話題,我什?都不說都是為了保護你。」慕子瑄嘗試著解釋。

「保護我?!一句保護我就可以讓我不像個傻瓜嗎?」她清靈的眼冒出水珠,不往抖動的雙肩帶動全身的抖栗。她彎下身,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胸腹間的羞愧感翻騰成一種讓她作嘔的感覺。她心寒地吐出一聲:

「我還跟你說了那些話!,說我對黑衣人如何傾心、如何思念!你怎能這樣對我!怎能這樣對我……」語至最後,已全是心碎的啜泣。

「對不起。」慕子瑄單膝跪在她面前,尋求著她的諒解。

秋芸芸一個巴掌甩向他的臉頰。
「這是你欠我的!」她昂起下巴,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的後悔。

慕子瑄沈默地望著她,而她看著他臉上的五指紅痕,淚水就這?成串成串地滑落。

「芸芸……」慕子瑄緊緊抱住她的身子,而她哭到沒有力氣反抗。

他已經無法冷靜地看待這一切,她的淚讓他心痛如絞。

「你為什?要吻我?你不知道那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重大的事嗎?或者你知道,你只是要給我一些警惕--你真好心哪!」她想擠出一個不經心的微笑,然則顫抖的嘴角卻怎?樣都顯得可憐兮兮的。

「那些全都是藉口。」他挑起她冰冷的下顎,認真的眼眸鎖住她。

「全是藉口?那有什?是真的……我傻傻地跟在你身後是真的、我笨笨地讓你牽著鼻子走是真的、我記掛一個不存在的人物是真的、我把心放在你面前任你踐踏是真的……」她抗拒著他的靠近,幾度泣不成聲。

「這個是真的。」

慕子瑄猝地擁她入懷,重重地吻住她喃喃自語的唇。

「不要--我不要再讓你玩弄--」她的拳頭飛落上他的雙肩,卻阻止不了他微溫的雙唇淹沒她的低吟。

「相信我……相信我……」他心疼的吻落在她唇間、落在他的低喃間、落在兩人的耳鬢廝磨間。

吻於是逐漸加深,男子的氣息入侵女子柔軟的唇齒。每一回的唇齒纏綿都是一次讓人喘息的愛憐之情,每一次的肌膚相觸都會引發更熱烈的呻吟。所有說不出口的情意全都在這樣親密的吮吻中傾吐。

「我不想相信一個登徒子。」氣息稍定,她捂著自己發熱的唇瓣,如此說道。

「我只要你相信一個情不自禁的男人。」

慕子瑄忍不住以指尖輕揉她紅豔欲滴的唇芯,低頭輕吻了她的鼻尖,溫柔得像是將她視若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秋芸芸咬著舌尖,小聲地嬌笑著。順著他的手勢,偎入他懷裏,剛才經歷過的爭執與不愉快都像是幻夢泡影。

「你的衣服都濕了,冷嗎?」他的下顎抵住她的頭頂,親密地擁著她。

湖邊濃蔭密,並無酷暑的熱度,反而顯得沁涼。

「不冷。」被他這?抱在懷裏,她只顧得別讓心跳出胸口。

臉頰在他胸膛磨蹭著,她抬起桃子般嬌嫩的臉,指尖滑過他的鼻子、他的唇,小手偶爾還不置信地拍拍他的胸口--

「你是個男人啊--」

「現在還懷疑嗎?」他在她唇上偷了一吻,愛憐地看著她飛粉了兩頰。

「還好你是個男的,否則我真的要猜忌這個心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跎起腳尖與他的額頭相貼,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有著純然的喜悅。

「別這樣看我。」他的唇烙在她眼瞼上--同樣單純的眼讓他想起子璨。

另一個對她有情的男子啊。

「為什?不讓我看你?你又有事瞞我嗎?」她捉下他的手,執意不讓兩人之間再有任何的隱藏。

他的目光往地上一溜,旋即低笑出聲:「你的迷糊卻讓你發現了真相。」她白滑的足踝沒有穿著任何鞋履。

「我跑回來不是因為忘了帶鞋,我是因為有事要通知你,可是我現在一下子想不起來……」她的長睫毛閃了幾下,眼中儘是疑惑。

「像個小娃兒一樣。」他笑她。

「小娃兒!」秋芸芸聞言,拉著他的手就向前狂奔--

「官府裏的衙役到村子裏找人!」她邊喘邊大叫。

「為什?不早說!」慕子瑄臉色一變,快速向前兩步後,用手掌制住她的雙肩。

「回去穿鞋,別又弄傷了自己。」

秋芸芸還來不及說出任何話,他高大的背影就一逕地把她拋到腦後。

那些親吻只是他平定她怒氣的方式?並不代表任何意義?為何他一聽到孩子的事,就可以把他們之間的親密忘得一乾二淨?

秋芸芸噘起下唇,氣憤不過之下,撿起小石頭往他背後丟去。

「別鬧孩子脾氣了,人命關天!」慕子瑄皺了眉,卻沒有停緩任何動作--官府衙役來,有可能是要帶走孩子--在小娃兒的安危尚不能確定之前,他不能讓他們帶走孩子。

「我要知道真相!」秋芸芸在他身後追趕,仍是一雙赤足。

「孩子有危險,我答應過他母親要保護他。」他簡單地說。

「你和他母親是什?關係?」他說過孩子的母親是位國色天香的女子。

「除了醫者與病人的關係之外,並無其他。」

「我不相信!」

「如果你見到她,你會相信的--沒有人會不想保護她的!」慕子瑄記掛小娃兒的安危,說話口氣十分急促。

「是嗎?」

她的低語他並未聽見,因為他已然消失在前方的轉角處。

秋芸芸跛著被石子刺痛的腳掌,委屈的淚水早已在臉上奔流。

現在的慕子瑄,陌生得讓她心痛。

奔波費心為哪椿怨君只惜秋水娘
「孩子呢?」

慕子瑄慌亂地推開門進到屋內,卻發現這裏仍是一派太平祥和--兩個大娘抱著娃兒笑得正開心,哪有什?官差的人影!

「如果有人問起這孩子,就推說你們完全不知情。」慕子瑄松了口氣,神色凝重地接過孩子說道。

「這不是廢話嗎?我們本來就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歷。難道這孩子是偷抱來的?」慕大娘好奇地盯著慕子瑄的一頭亂髮。

「子瑄的聲音怎?變成這樣?」秋大娘正開口詢問,芸芸正好推門進來。

「多行不義必自斃,謊說多了,聲音像男人,以後還會變成男人。」秋芸芸忍不住譏諷地說道,她瞪著他--他卻沒再看她一眼。

算他沒種吧!他不該一時意亂情迷的。慕子瑄狠下心,就當作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即將遠離,留下的總還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子璨。

慕大娘看了秋芸芸一眼,從她怨懣的眼神中,曉得她已知道真相。而兒子那種自責極深的表情當然也沒逃過她的眼--

可憐的子璨是無望了。

「你的腳怎?流這?多的血--」秋大娘驚叫地拉著女兒坐上椅子。

慕子瑄的身軀僵直,視線望向那雙傷痕累累的纖足,心口--緊--不想讓她受傷,卻還是傷了她哪。

「這是藥膏,請伯母為她塗上。」慕子瑄遞過膏藥,輕描淡寫地對所有人說道:「我必須離開一陣子,若遇到官差,就說你們完全不知這娃兒的來歷。」

「官差早來過了啊。」慕大娘說道。

「來找芸芸哩!」秋大娘接話。

「找我?」秋芸芸屏住了呼吸,目光不自覺地與慕子瑄交接。

「秋大娘、慕大娘,芸芸丫頭在嗎?」村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瞧--村長這不就又來了嗎?我幫你找雙鞋穿。」秋大娘的方法是脫下自己的鞋,套上女兒被包裹上布條的小腳。

「別承認你看過『他』。」慕子瑄站在秋芸芸身邊,低聲對她說道。

秋芸芸撇過頭不理會他,神情冷淡--只要在他需要她幫忙時,他才願意理會她嗎?

「答應我。」他的額上泌出了冷汗,懊惱自己竟連累了她。

即使知道王爺已停止追捕他,不過為了二夫人,王爺沒有什?事是做不出來的。

慕子瑄的手驀然捉住她的手,用力之緊讓秋芸芸都不免低喊出聲。

秋芸芸甩開他的手,什?話也不說。
「芸芸丫頭,你可回來了。」村長氣喘籲籲地說道:「你現在可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穩婆了哩,以後出門可要交代去處啊!官爺們要找你去驗一具女屍呢。」

「驗屍?!」所有人同聲一問。

「在什?地方發現的?可看清模樣嗎?」慕子瑄問道--會是失蹤已久的王妃?

「官爺們說是在城東的那座山崖邊哩!至於她長什?樣子,我哪知道?她又沒托夢給我。只聽官爺說女屍穿著極華麗哩。芸丫頭,快走吧!別讓官爺們等太久!」村長拉著她的手就要往門口前沖。

「可是我--屍體--」秋芸芸冰涼的手掌絞著裙擺,背脊冒出了點點冷汗。

她怎敢在一個死人身上翻翻驗驗?,

「我--我不--」秋芸芸打了個冷顫,猛烈地搖著頭。

「你不是想成為閱歷豐富的穩婆嗎?,你該去的。」慕子瑄對她說道。

「我是想讓你師父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可是--可是--」一想到那些鄉里傳奇中出現的屍怪妖魅,她現在就想裝死。

「村長,讓我陪著芸芸吧,我是大夫,定會有些幫助的。」慕子瑄大掌溫暖地包裹住她的小手。

他堅定的黑眸安撫了秋芸芸驚懼的眼神--有我在,別怕。

秋芸芸傻傻地凝腴著他,見他點頭,她便也點頭。

「說什?都行!快一點就行!」村長一見芸芸點頭,連忙就推著兩人出了房一旁,慕大娘和秋大娘看著慕子瑄握住秋芸芸的手走出房門,腦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這兩人看起來還真像對小夫妻。

「你究竟是行還是不行?」

官差懷疑地看著這個全身發抖不停的年輕女子。

秋芸芸重重地咬著唇,不想讓別人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第一次站在屍體前,她害怕得只差沒口吐白沫,沒有逃跑已經是她勇氣的極致了。

「你們站遠一點,她便行。你們讓她緊張。」慕子瑄開口說道,遣走了官差。

「我該做什??」緊張讓秋芸芸忍不住囉嗦叨絮了起來,兩手一下交握、一下又捉著衣擺,完全沒法安下心來--她根本不敢正眼接觸那具蓋在白布下的屍體。

「為什?這種事要叫穩婆做!」她的抱怨近乎尖叫。

「穩婆接生無數,穿梭於各門各戶之間,是最清楚女子身體狀況的人。」慕子瑄一看到那尊貴的衣飾,心立刻涼了一半--

這種鑲嵌金絲的緞面只可能出現在王府之家啊!

「我知道啊!我跟在我娘身邊這?久,沒人比我更清楚王家姑娘被退婚、李家夫人回娘家待產的鄉里耳語,但是……我娘沒見過屍體,我為什?要被嚇得半死!我什?都不會!」她像頭受驚的小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她嚇得半死。

「冷靜一些。」慕子瑄握住她的雙肩,停住她所有的動作。

「你自己檢查好了,反正你現在也穿著女裝。」她呼吸急促地說道。

「你在我面前,要永遠像個孩子?」

簡單的一句問話,讓她焦燥的心從不安火焰裏掉落至結凍的冷水之中。

秋芸芸仰望著他,從他眼中看到了期待!她一直想脫離孩子氣、一直想當個獨當一面的穩婆,她怎能--在他面前當個一無是處的人!

「我應該怎?做?」她鼓起最大勇氣問道。

「先檢察她身上的狀況,而後再卸去婦人的服飾,看她身上是否有任何疤痕。」

慕子瑄沒讓秋芸芸將屍體臉部上的白布取下,反倒趁著她忙碌時微掀起白布看了一眼--

誰下的毒手?毀容之舉分明是不想讓人知道死者的真面目。

「身子無明顯外傷,沒有生產過的痕跡。」秋芸芸在說完這些話之後,所有的鎮定突然消失無蹤--

「她--沒--沒有手腕!」

「衣裳或身上可染了血?,手腕切斷的痕跡是否平整?」慕子瑄心一寒--王妃的右手有個極易辨識的花形胎記。

「沒染血--傷口很平整--」而我很害怕!

「屍體沒染血,代表這只手腕是在人死後才切割下來的--知道嗎?」他攬往她發顫的身子,低聲告之。

秋芸芸緊緊偎在他身邊,被嚇出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為什?我要站在這裏忍受這些?」

「因為你的細心觀察會為一具枉死的女子討回公道,這和你當穩婆一樣是助人的無量功德。我為你感到驕傲。」慕子瑄輕聲在她耳畔說道,鼓勵著她。

她的淚水在瞬間奪眶而出--他怎能總是如此輕易地貼近她的心,怎能如此輕易地撫平她的不安。

老天爺,這不公平哪……

「我討厭你。」秋芸芸的手緊捏住他的衣袖,哽咽地仰望蹙著眉的他。

慕子瑄緊抿著唇,但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頓時一揪--自己多想將她纖弱的身子緊緊擁在懷裏哪。

「你是該討厭我。」他低沈地說道--一個大伯怎能對弟媳有如此多的牽掛。

「我討厭你是因為你讓我討厭不了你……」瑩瑩的眼中有著千言萬語--他還不懂嗎?

慕子瑄胸口熱血一湧,情不自禁地向前捧了她的臉龐。

秋芸芸凝住了呼息,粉唇努力地想揚出一個笑容,卻功虧一簣於他的氣息侵入到她的肌膚上時。

他的唇緊緊地貼在她光潔的前額,雙眸炯炯地盯住她潤澤的眸及嬌美的唇--她單純地不懂得掩飾她眼中的悸動哪。

他動情地將唇緩緩吻過她的粉頰--好美好的她,多年輕的肌膚哪--慕子瑄的手猝地抽回,她和子璨一樣年輕哪!

「我們終究是要成為一家人的。」他勉強一笑,猛然拉開彼此的距離。

「為什?要這樣?」秋芸芸臉色蒼白地緊盯著他。

「你和子璨的事還需要我多說嗎?」他避重就輕地說道,沈鬱的眼蒙上一層灰霧。

「你在心底當我是子璨的人,為什?還這樣待我!」她向前一步,扯往她急欲撇清所有關係的身子。

她瞠大著眼,想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相信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男子就是她的瑄姐姐哪。她搖著頭,搖散了發,搖痛了心……

「我一時昏了頭,把那些事忘了吧。」他一咬牙,狠心地說道。

「你這個混帳,那些事怎能說忘就忘!說情不自禁的人是你!說遺忘的人也是你!你憑什?以為我該隨著你起舞!」秋芸芸拔高音調,揮開他想安撫人的手臂,激動的小臉上充滿了被傷害的痛苦。

「憑我是子璨的大哥,憑子璨對你的傾慕。」痛苦的?喊發自胸膛。

「如果你可以犧牲我來成全子璨--那?我對你而言,不是什?不可取代的珍貴之人。」她苦笑,笑自己終於認清了事實--

「你甘冒被王府追捕的危險,就為了保護小娃兒和他的母親,卻不能為了我而向子璨說個清楚--也許子璨也不想同我成親啊!」

「他想的。」慕子瑄頑起子璨紅著臉說起婚事的神情,什?解釋的話全咽進了肚子--他沒法子奪走子璨所愛!

兩雙充滿絕望的眼彼此凝視著,卻沒有人說得出任何話語--

心碎了,夫複何言呢?

「你們兩個快跟我來!嘯王府裏現在需要一個穩婆!」官差的大聲嚷嚷打破了沈默,直催促著她們出發。

「請官爺找其他穩婆。」慕子瑄當機立斷地拒絕--嘯王府裏的人都認得他。

「我去!」秋芸芸昂起了下巴,挑戰地看了他一眼--她要看看是怎樣的女子才夠讓他付出全心全意!

「不許你去!」他阻擋了她的去路,眉頭深鎖地看著她的堅決。

「你沒有任何資格阻止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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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4:06


一路上,她知道他始終跟在身邊,她卻不曾打消過窺探的念頭。

不甘願哪!總是要知道自己是敗在誰的手中吧?

在秋芸芸的腳步踏入王府的朱紅大門之際,她卻意外地發現他消失了蹤影。於是,納悶的她,心神不寧地跟著一名被喚作徐嬤的人踏上了架於水面的回廊之上--「王爺。」徐嬤拉著她就要彎身行禮。

秋芸芸的頭還來不及低下,視線就這?黏著在王爺臉上動彈不得--天老爺!,

秋芸芸定在原地,兩顆眼珠險些瞠爆出來!

慕大娘屋裏的小娃兒在一夕之間長大成人--

就這?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用一副嚴肅的霸氣姿態睨視著人。

她眼前這個不苟言笑的王爺,如果和家裏那個整天咕嚕亂笑、偶爾還流些口水的小娃兒毫無相關,她秋芸芸--就是那只在屋外亂追小狗的老母雞!

太像了!她這輩子沒見過長得這?相像的父子。

「放肆!還不快拜見王爺!」領她入門的徐嬤淬地壓低她的頭。

但,她可以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小娃兒是王爺的孩子,而慕子瑄不但知道,甚至非常清楚內幕由來。

他會因篇私藏這孩子而犯上死罪啊!秋芸芸打了個冷顫,在太陽反射下,腳下所踩的青色琉璃泛出冷冷的光。

「抬頭。」龍禹嘯冷著眸命令道。

「民女向王爺請安。」她努力讓自己把王爺想像成無害的娃娃。

真糟糕,哪有娃娃瞪人的神態這?淩厲的!

「本王和你見過面?」他沒有忽略她緊握的拳頭。

「民女不曾見過王爺。」只見過你兒子--她在心裏直犯著嘀咕。

「不曾見面,你何以初見本王時一臉震驚,現在又擺出一副努力鎮定的臉?」龍禹嘯道。

「請王爺見諒,初見您的震驚是因為王爺的年輕,再見您力持鎮定的原因,則是恐懼民女的失禮會讓王爺生氣。」

「我生平最厭惡說謊的人。來人!把她押入地牢!」

「王爺饒命!二夫人身邊的小翠還等著她接生!」徐嬤雙膝一落地,也拉著她跪了下來。

秋芸芸極不悅地咬住了唇--她幹?要在這個男人面前下跪?他又不是她死去的爹!,

「又一個穩婆!這屋裏的孩子還真多得讓人心煩。」不耐煩的低吼間,隱約透露出一種新仇舊怨。

秋芸芸顰起眉頭,悄悄地想偷看他的表情--

呃……她迎上一雙火爆的眼--野獸噬人前才有的無情眸光。

她陡地垂下視線,不安在心中蔓延開。

「王爺……」府內管事匆匆趕來,附耳在他耳畔說道。

「我知道了,我馬上到。」龍禹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駐了一會--

「帶她去接生孩子,接生完就帶她來見我。」

龍禹嘯在一陣噤聲的安靜中轉身離開,只留下一陣尊貴的龍涎香氣息仍飄散在廊處的花草之間。

秋芸芸皺了下鼻子,決定她還是喜歡慕子瑄身上的藥草味。

「別發楞了,快走啊!你這丫頭還真是急壤了人!」徐嬤扯著她的手,沒喘氣似地直往前沖:「你待會見著了二夫人,記得向她求情,讓她準你不必去看王爺,否則你這種沖辣性子,待會一定會挨頓好打。這府裏,誰都知道王爺是個惡怒個性、冷硬脾氣的暴君,除了二夫人外,誰也犯不得。大家都還要命呢。」

「大夫人呢?」她隨口一問,想知道小娃娃的身世。「啊--」

徐嬤頓下了腳步,兩人撞了個東倒西歪!

秋芸芸一手揉著自己撞紅的下巴,一手還要拉徐嬤起身。

「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嘴碎可是要掌嘴的!你記得:大夫人失蹤一陣工夫了,這事在府裏沒人敢提。尤其她又是二夫人的姊姊,你可別讓二夫人傷心。」

秋芸芸圓澄的眼珠一溜,胸口一緊!

姊妹共侍一夫,是什?心情?夫君寵愛誰多一些,都不是滋味。

大夫人因此而失蹤?,二夫人會不會曾經有過想取而代之的念頭?

秋芸芸的腦子裏,陡地浮起不久前那具衣著尊貴的女屍。

「穩婆到了嗎?二夫人催著呢!」一名青衣丫頭沖出門朝著徐姣嚷嚷著

「你眼睛可別盡往高處瞧,怠慢了小翠--她是二夫人的陪嫁丫責,雖嫁了人,卻還待在夫人身邊,情同手足一般。」徐嬤交代著,還是不滿意管事怎?找來了這樣一個黃毛丫頭。

秋芸芸點頭,隨著她進了門--一個視丫頭如手足的人,心腸必然不壞。

「夫人,穩婆到了。」徐嬤報告著。

床榻邊一身冰絲水裳的纖柔身子轉過了身--

秋芸芸的小嘴無法自製地張開成半圓形--天仙!

芙蓉如面柳如眉是何光景,她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好美!她吞了口口水,卻無法阻止自己移開目光。

「你別盡瞧著我們夫人,用你兩顆銅鈐大眼驚著了她,要生孩子的是床上的小翠!」徐嬤推了下這個仍梳著姑娘髮髻的穩婆,一臉的不信任--

「生產的東西全給你備著了,不夠的儘管開口。不行的話也早說一聲,我們好再去請人。」

「我行的。」秋芸芸日過神,怯怯地朝美人一笑後,旋即挺起背脊,走到床榻探視著孕婦的情況。

「我扶你下來走走吧,走一走會有助於生產的。」秋芸芸扶起孕婦下了床,就讓她在屋內空曠的地方踏著小步伐走路。

「夫人,你歇著吧,別跟著小翠團團轉。自從半年前生完孩子後,你的精神就沒好過。」徐嬤硬攙起柳秋水坐到窗邊的椅子上,塞給她一杯熱茶。

孩子!,秋芸芸的耳朵豎尖了起來,就著眼尾餘光看著在大熱天仍被覆上一薄披風的二夫人。

這樣纖弱的人兒天生就是要受人保護的--慕子瑄將孩子視如己出地帶在身邊,是因為二夫人嗎?秋芸芸的呼吸隨著身邊小翠急促的低喘而不安著。

「夫人,別擔心小翠,小翠一定再幫小主子生個小弟弟。您若不嫌棄,就把我的孩子當成小主子的兄弟一樣。」小翠一邊喘著氣,一邊走向柳秋水。

「小翠!王爺的金枝玉葉豈是一般的娃兒能相提並論的。」徐嬤快手就把柳秋水制止在椅上,哇哇大叫著:

「我叫秋芸芸。」秋芸芸主動向二夫人報上名字。

「秋姑娘,她這樣走來走去不要緊嗎?」細細柔柔的聲音聽來就是文弱的。

「她身子還不錯,走一走反而有助於快點生產。」二夫人如此纖塵不染,實在看不出曾生過孩子。

「一般的娃兒不會被他們的親爹誤會,明明是喜氣的龍鳳胎,他卻硬要送走男的。王爺根本不把送走的小王爺當成自己的孩子!」小翠碎聲哭了起來,肚裏一陣抽搐讓她痛彎了身。

秋芸芸輕拍著小翠的背--那個愛流口水的小娃兒居然是小王爺!

真怪!

龍鳳胎,這?說來小娃兒還有個姊姊或妹妹了?秋芸芸想像兩個漂亮娃兒並排的樣子,笑眯了眼。

「誰讓你這傻丫頭去找了個女扮男裝的大夫,那高個子瞧著就讓人起疑心。無怪乎王爺一檢查性別,就露了餡。」徐嬤忍不住抱怨著小翠的魯莽。

「那一季冬,二夫人幾乎熬不過,靠的都是慕大夫啊!」小翠哀嚎了一聲,喘氣的次數愈加頻繁。

慕大夫!秋芸芸的身子一凜,在小翠突如其來的痛喊聲中,心也揪成一團--慕子瑄果然見過二夫人!他也和自己一樣地目眩神迷嗎?

無怪乎一扯到孩子的事,他可以那?漠然地對待她--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呵護在手中的,原來--早有人佔據他的心。

秋芸芸苦澀地咬住唇,扶起已彎不起身的小翠走到床上。

「都怪那個大夫,不該扮成女子招搖撞騙,不知是何居心!搞不好是大夫人派來陷害你的。」徐嬤喃喃抱怨著,大夫人後來的喜怒無常是大家皆知的事。

「姊姊都失蹤了,就別提了。王爺不相信我,才是孩子必須送走的關鍵。慕大夫肯幫我帶走孩子,對我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柳秋水撫著屏風,坐直身子看著小翠。

「那個慕大夫八成也喜愛上二夫人了。」

徐嬤的話狠狠撞擊上秋芸芸的胸口,她口中吐著鼓勵小翠的話,心思卻已透過那張痛苦掙扎的臉龐而飛奔到九霄雲外--在慕子瑄心中,自己是什??

小翠的叫聲刺入她心中,鑽人心窩的那陣酸楚強烈得讓她站立不住?

她很堅強吧?否則怎能無動於衷地完成一切接生的工作--不用任何人告訴她,她都知道自己做得很好。

「是個女孩兒。」秋芸芸聽見自己這?說道,也知道自己正盯著二夫人感激的笑容。

「女孩兒好,剛好和小郡主作伴。」徐嬤笑著逗弄著孩子,卻在門外傳來管事的呼叫聲後,匆忙地出了房門。

「夫人的孩子多大?」秋芸芸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定定地凝視著二夫人。

「半歲多吧。不過,有一個男孩不在身邊。多虧了他--」她低歎了口氣,就連微微的蹙眉都讓人不自禁地想憐惜。

「帶走孩子的是慕子瑄吧?」秋芸芸無法阻止自己衝動的話,她就是想知道慕子瑄和二夫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

「你認得慕大夫?!你知道孩子的下落?孩子好嗎?好嗎?」柳秋水緊緊拉住秋芸芸的手腕,如同所有護子的母親一樣地心急如焚。

「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很愛笑,和王爺一個模子。」秋芸芸低語著,卻無法對眼前的人有任何的怨懣。

「這孩子一出生就愛笑的,他一定被照顧得很好哪--我就放心了。」柳秋水含著淚水,嘴唇漾著動人的笑意。朝秋芸芸輕頷首,突然低呼了一聲:

「你叫秋芸芸--小芸兒,你是他經常提起的小芸兒!」

「他提過我?」秋芸芸的眼睛一亮,雙手反捉住王妃沁涼的手。

自己惦念著他,便也希望他記掛著她。以為他離她甚遠,沒想到他心裏卻始終牽掛著她。

「他說你是他的第一個女兒。」柳秋水笑容可掬地說道,不解地看著秋芸芸的笑意頓時委靡。

「第一個女兒…」只是親情嗎?

「你們成親了嗎?」柳秋水間道。慕子瑄提到小芸兒時的口氣是要讓所有女子豔羨的。

「我們之間不是那回事。」她擠出的笑容是苦的。

不見二夫人,也許她還會對他們之間有著期待。偏讓她看見了二夫人呢!美麗得連花朵在她面前都要枯萎的二夫人哪!

「你還好吧?」柳秋水擔心地輕觸著她的臉頰。

「官府找到大夫人了!」徐嬤慌亂地從門外沖到柳秋水面前,臉上是掩不住的痛苦。

「姊姊在哪里?」柳秋水眼眶著急地盈著淚水。

「大夫人出事了,王爺剛到官府去確認……」徐嬤拉著柳秋水的手,痛哭出聲,卻怎?也說不出真相。

「原來真的是她……」秋芸芸喃喃自語著--那種自己這輩子僅見的織金布帛果然是出自王府。

「你知道發生了什?事?」柳秋水顫抖的手捉住秋芸芸的衣袖。

嬰兒在此時停止了啼哭,屋內靜謐得讓人坐立難安。

「發生了什?事--」柳秋水幽幽的聲音飄散在屋內,更增添了一股冷冽之意。

「我來這裏之前在官府驗了一具女屍--」秋芸芸吞吞吐吐地說道。

柳秋水捂住自己的胸口,臉色乍然青白,身子一陣搖晃後,竟閉上了雙眼,無力地倒了下去。

「小心!」秋芸芸還沒來得及扶住她,一股熟悉的藥草味就飄過她的鼻尖--慕子瑄已快捷地閃身入門將柳秋水安頓在椅上。」

「你不該告訴她這種消息的,她的身子受不住的。」慕子瑄從懷裏掏出一隻藥丸放入柳秋水冰冷的唇瓣中。

秋芸芸瞪著他的身影,正奇怪自己的視線為什?變得模糊,嘴裏卻嘗到了微鹹的淚水。她咬住唇,飛快地側過頭拭去頰邊那不爭氣的水氣--沒人看到、沒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秋水身上。

而他,開口竟是為了責備她。


月老紅線解又系困結不清三人戀
秋芸芸望著慕子瑄輕柔地扶正二夫人的身子--

她想她終於明白了為什?慕子瑄要把她推到子璨身邊。

「王府派人追捕你,你還敢進來!」秋芸芸倔強地抬起下巴看他,不想讓任何與別人無關,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不要緊的,王爺早在兩個月前就停止追捕令了--二夫人要求的。」徐嬤說道,見著柳秋水的眼瞼輕動了下,連忙送上了一杯熱茶。

慕子瑄將柳秋水交給徐嬤,回頭望向秋芸芸面無表情的臉--

她心裏難受,他不會不知道。沒人比他更瞭解她了…

只是,這樣未嘗不是件好事--原本就是要她死心的。慕子瑄黝黑的眼沒有挪開視線,一逕冰冷地望著她。

「不可能!姊姊不可能會死的!」柳秋水囈語了幾聲,驀地睜開了眼,無助的小手激動地捉住徐嬤的手。

「大夫人性子一向激烈,否則你當初不會忍痛讓我帶走孩子。你該知道我帶走孩子後,王爺對你的誤解只會更深。」慕子瑄沈穩地說道。

「如果我不出現就不會……」柳秋水的淚水珍珠般地落下。「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怎?樣都無法兩全的。我愛姊姊,姊姊愛他,我如何能全心去愛他--」柳秋水虛弱地倚坐在椅上,脆弱的語句卻聲聲敲擊入他人的心坎。

秋芸芸握緊了拳,用力咬住了下唇--愛情與親情?她也自私地希望能在這兩者之間悠遊。只是,她渴求真情的人,只能給她親情呵……

慕子瑄緊抿著嘴角,竟不自覺地朝秋芸芸望了一眼--自己的處境如今竟和二夫人相同呵!他看過這三人之間痛苦不堪的結果,不能再讓子璨、芸芸及自己陷入這種萬劫不復的人間煉獄。

親情?愛情?他但求保全其一。

秋芸芸深吸了一口氣,不再抬頭回應慕子瑄的視線--他是在嘲笑她的奢求吧?她既要他的親情,又不想放棄對他的愛情。

如果早些知道他不是女兒身,她喜歡的人還會是他嗎?如果知道他是男子,她會和他保持距離,會當他是個遠行的兄長。就因為當他是瑄姐姐,所有心事全說與他聽、所有心事也與他分享。

所有的情,便因此而投汪到慕子這身上。

秋芸芸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掌,阻止自己的妄想。心好痛……

慕子瑄上前一步,想阻止她,終究化成一聲無緣的歎息……

矣。

「我想去菊苑。」柳秋水撐起自己,一臉的堅決--那是姊姊嫁至王府時,特別為她所築的花室。除了兩姊妹之外,是誰也不許進入的。

「二夫人,你不能去!」徐嬤一臉著急地拉著她的衣袖,門扉卻在此時應聲而開。

龍禹嘯推門而入,身後映著夕陽餘暉的他,光耀得讓人無法直視。

「姊姊她……」柳秋水蒼白著臉,才搖晃了下身子,整個人就落入了龍禹嘯懷山裏。

她一仰頭,從他凝肅的眼裏看出了真相。她掩著唇輕位出聲,輕推開他的手臂--

「讓我去菊苑。」她必須在一個隻屬於她和姊姊的地方,哀悼或懺悔她的言行。

「想去就去吧,事情都結束了。扶著二夫人。」龍禹嘯交代著。

「我自己可以去的。」柳秋水推開任何支撐的手臂,挺著風吹即倒的身子,一步步消失在金黃的落日中。

秋芸芸不自覺地靠近了慕子瑄,為的是擋在他與王爺之間。男人為女人所引發的戰爭,千古皆慘烈啊……

「到隔壁房說話。」龍禹嘯瞧也不瞧任何人一眼,逕自轉身往右側房室走去。

秋芸芸朝那個倨做的背影吐吐舌頭l:王爺很了不起嗎?

龍禹嘯在椅子上坐定,冷肅的瞳孔直射向慕子瑄,眼神中的肅殺之氣卻讓秋芸芸心驚。

「你還敢來!」龍禹嘯冷哼了一聲。

「我不來是因為不想為難二夫人,我不來是因為我要保護孩子的安全,不是因為我不敢來。」慕子瑄的口氣充滿了譏諷,卻在望見她擔心的眼神時,放輕了語調:

「而今這種情況下,二夫人不需再為難,孩子也確定不會有生命危險時,我又為何不能來?」

慕子瑄攬住秋芸芸的腰,堅定地將她扶在自己身側。

「你真以為我會殺掉一個嬰兒--即便他不是我的骨肉?」龍禹嘯臉上閃過一陣戾氣。孩子若非是這人的骨肉,慕子瑄何需冒著被追捕的危險,抱走嬰兒?

「你不會殺掉孩子--因為那是二夫人所生。但一個嫉妒的女人,卻會試圖掐死孩子--男孩頸間有個紫黑手印,還有個心形的戒台痕跡。二夫人夜裏發現後,孩子只剩一口氣,命是硬救回來的。」慕子瑄坦蕩蕩地看著龍禹嘯,道出了所有真相。

秋芸芸的身子害怕地輕顫著--怎會有人能狠心到去殺害一個嬰孩?慕子瑄的手攬住她的肩,不用她開口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沒事的。」他的下顎抵住她的發梢,輕聲說道。

秋芸芸點頭,直朝慕子瑄偎近了幾分,幾乎不忍心看龍禹嘯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在一眨眼間在他們面前卸去了所有驕矜。

「小娃娃和你長得一個模樣。」她輕聲向龍禹嘯說道。

「為什?沒有人告訴我!」龍禹嘯一拳拳地瘋狂捶向牆壁,毫不留情的發狠撞擊聲讓所有人都顫了心。

這不是個適合流淚的男子,拳頭上鮮紅的血漬就是他內心的眼淚。

「二夫人為顧及姊妹之情;再者,她一直不相信王妃會謀害一個無辜的孩子。」慕子瑄嚴肅地問道:「你確定官府找到的那具女屍是王妃?」

「那個屍體面容被毀,卻穿著她的衣服,而她的右手顯然是被盜賊砍下--為了那只她戴在指上的方形翡翠哪--」龍禹嘯說到此處時,那一字叫句都是硬生生蹦出雙唇的。

「你怎?可能認不得自己的妻子?」秋芸芸震驚地搖著頭,雙眸中儘是不認同。

「如果我找來一具形如慕子瑄的男子屍體擺到你面前,你認得出來?」龍禹嘯低吼了一聲,內心的巨痛讓他仍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不會變成那樣的!就像那具屍體不見得就是王妃一樣!」秋芸芸圓睜著眸,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你何出此言?你發現了什?嗎?」龍禹嘯激動地上前一步,臉色鐵青地逼問。

慕子瑄側身擋在她身前,不讓龍禹嘯的氣息威脅到秋芸芸。

「你這?暴吼暴跳的,只會讓人更不願意告訴你真相而已!」秋芸芸握著慕子瑄的手臂,從他的肩後探出頭來--有他在,自己無需害怕--

「你想想--王妃失蹤是何等大事,你私下派出的人手一定不少,她如果總穿著這樣的豪華衣服,你們怎?可能找不到她!還有--你們不覺得一個人臉被毀得那?徹底,衣服卻還穿得那?整齊是件很奇怪的事嗎?那衣服瞧著便像死後再更換上去的嗎?」

秋芸芸的話換來兩個男人的恍然大悟。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4:36


唉,果然是當局者迷。她認為這兩人平素應該沒這?笨。秋芸芸的目光在兩張看似聰明的臉龐上流轉著。慕子瑄贊許地給了她一個微笑,她心裏一喜,順手就問出了心裏糾纏已久的疑問:

「請問王爺,你們更衣打扮是否有人打點?」

「沒錯。--

「我果然沒猜錯!那具屍體所穿的繡花肚兜後有著極繁複的綁線,想來是要有人服侍的--可那繩結打得真難看--這更證明了屍體上的衣服是被一個不會穿著這類衣服的人所穿上的。」她好奇地推論。

「如眉從來就不會打衣服的結。」龍禹嘯想起往日的生活片段,臉色霍地一變!

「殺人毀容的兇手為什?要讓那個女人穿上王妃的衣服?是想幫王妃逃走?」

秋芸芸的話和龍禹嘯同時說出口,慕子瑄的身子迅速僵直!

該死!有危險!,

「你留在屋內別亂跑!」慕子瑄將秋芸芸按在椅子上,轉身和龍禹嘯--一同狂奔而出。

「發生什?事了?」秋芸芸拎起裙擺,飛快地沖到慕子瑄身邊。

「在王妃動手想掐死小王爺時,她就再不是原來那個高雅的人了!」慕子瑄的話讓龍禹嘯拳頭上的青筋全都緊凸而起。

面對丈夫狂戀上自己的親妹妹時,沒有人會是冷靜的。

「那具屍體是王妃的傑作?!」她目瞪口呆地望向慕子瑄擔憂的擰眉,一個分神就不小心又被庭問一藤綠蔓絆了一跤。

「等等我!」

「你留在屋內!」慕子瑄扶住她的身子,命令地說道。

「真相是我發掘的,我為什?不能去!」秋芸芸昂起下顎,才大步向前一踏,卻硬接上龍禹嘯的後背--

「姊姊--」幾步外的「菊苑」傳來了柳秋水夾雜著啜位聲的輕呼:「姊姊--你沒事!太好了!」

「我不是你的姊姊,在他愛上你之後,我們之間就什?都不是了。」回答她的女聲漠然而冷靜。

慕子瑄與龍禹嘯對視了一眼--是柳如眉的聲音。

秋芸芸輕輕地呼吸著,小手捏住慕子瑄的衣服,跟著他們無聲地前進。

「菊苑」並未設門,僅以兩堵半人高的光潔玉石參差擺設於草地上權充大門柳如眉背對著他們,而情緒激動的柳秋水則完全未注意到他們的接近。

三人各自藏於玉石之後,秋芸芸聽到柳秋水哭泣的聲音,身子就不安地蠕動了起來,衣裳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慕子瑄皺了下眉,微側頭顱見柳如眉仍背對著他們時,趁著柳如眉開口說話時,將秋芸芸拉到了他懷裏困著,大掌輕捂住她的唇。

「嫁給王爺後,我以為我是這世上最令人豔羨的妻子--丈夫敬我、重我,我亦當他是上天賜與我的恩寵,沒想到我唯一的妹妹居然毀了我所有的美夢。你搶走了我最愛的人,滿意了嗎?」柳如眉如今只充滿怨懣的眼,怒視著眼前仍楚楚可憐的妹妹。

「都是我的錯!」柳秋水淚漣漣地望著被怒火削瘦了許多的姊姊。

「不,是我的錯--你身子弱,我從小就護著你--我錯了,我出閣時,你哭到險些昏厥,我心疼你見不到我,建了菊苑--我錯了,我愛王爺,也知道他寵愛我,硬要他接你來府裏住上幾日--我錯了。

柳如眉一聲聲的「我錯了」,讓柳秋水器泣到虛弱的身子坐倒在草地上,也讓躲藏於大石後的三人都因之而動容。

龍禹嘯拳頭上壟鬥筋全都暴凸而起,他是個自私而該死的男子--他怎?能要求姊妹共侍一夫而無任何心結、憤懣呢?!

娥皇、女英畢竟只是傳說哪……

而在另一端相擁的慕子瑄與秋芸芸,沒有龍禹嘯的激憤,他只是凝視,而她只是懂了--

在慕子瑄緊擁著她的雙臂間,她看到了他眼中那無法隱藏的真情。

於是,她懂得他在顧忌什?了--

他知道子璨對她有情;他更知道若不是因為他突然變身為男子,她會順理成章地和子璨成親,生一窩孩子。

感情的走樣只在一瞬間哪。

秋芸芸咬著唇,緊緊地將自己偎人慕子瑄懷裏。

「我願意離開。」柳秋水輕柔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驚!

「他會讓你離開嗎?他狂戀著你--就連我在他面前挑起他對慕大夫性別的疑慮,他還是沒有真罵過你一句!就連他懷疑你肚裏的孩子是慕大夫的,他也只是送走男孩,留下與你面貌相似的女孩。他不會讓你離開的!」

柳如眉尖銳的笑聲讓秋芸芸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子璨可愛的憨傻笑容乍浮在她腦海中--柳如眉之前也是個可人的女子吧?

「慕大夫的事是姊姊所……」

「秋水妹妹,別用那種驚訝的眼神望著我。打從你奪走王爺的愛之後,我就已不是原來那個知書達禮的柳如眉,我只是一個妒婦。我陷害你不成,便下手毀了王爺的骨肉--那孩子與他太神似。」柳如眉望著自己的手指,只是漠然--都一樣要殺人的,殺一個嬰孩或女子,有什?不同呢?

龍禹嘯眼中再沒有任何威厲--他怎會不心疼如眉的苦?她曾是如此巧笑情兮的溫婉女子哪。

「那具屍體--」柳秋水顫抖著聲音間道。

「是我隨身的婢女,她為了我的復仇而跳崖自盡。好忠心的僕人哪!我的妹妹背叛了我,至少還有人願意為我而亡。」

「為什?要這樣做?,」柳秋水輕聲問道。

「聽聞我死亡的消息,你怎會不來菊苑憑弔一番呢?只有這種時候,也才會任你一個人,否定嗎?瞧,我是很瞭解你們的。」柳如眉面扭薑情地說著話,被復仇蒙蔽的心只富人命如草芥。

「為了我的一條命,還大費周章地害死別人,我不能瞭解這樣的姊姊。」柳秋水絕美的面容中寫滿了哀傷,淚水始終未曾停止過。

「你不用瞭解,因為你的時間不多了--我不會讓你有逃走的機會。」

「我不會逃,這是我欠你的。」柳秋水掛著一抹淒涼笑容,扶著一盆菊栽站起身--碗大的花芯被扯落,落了一地的清冷。

「就是這種逆來順受的性子,讓他迷戀上你嗎?」

柳如眉不以為然地舉起手中的利刃,朝柳秋水刺去。

「眉兒,別這樣!」

龍禹嘯喚著她的小名,有力的掌握住她執刃的腕。

「你--你為什?會在這裏?!」柳如眉猝地低垂了臉龐--一身素衣,只簪了木簪的她,仍是美麗奪目嗎?

從大石後探出頭的秋芸芸握緊了拳頭,只想激動地狂喊出聲--

在這種時候,王妃還牽腸掛肚著自己的美醜--深愛一個人,等於是將自己最脆弱的心懸在身前。有幸者,得一懂得珍惜之人,為之珍藏於內心;悲慘者,遭一不會愛護之人,自己既無法將心收回,他人也就任那顆心日曝雨淋直至枯竭。

自己在慕子瑄面前,不也最容易受傷嗎?,秋芸芸看著慕子瑄保護性地攬著自己的雙臂,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你來救她的,對嗎?你捨不得讓她有任何傷害,對嗎?!對嗎?!」柳如眉厲聲追問著,看人的神情一變而為狂亂。

「我不願你們任何一人受到傷害。把刀子給我,眉兒。」龍禹嘯的眉宇間只有無限的關心,然則那不是柳如眉要的。

「你如果真信得過我,就把我的手鬆開,你弄疼我了。」柳如眉軟聲要求道,神情竟恢復成一種往日新婚時嬌嗔之態。

龍禹嘯心一軟,鬆開了手,那柄握在柳如眉手上的刀,已用力插入王爺胸膛間。

龍禹嘯捂著自己胸前,「為什?要躲?你是我的妻。」他痛苦地呼吸著,卻仍筆直著身軀站在原地。

「我是你的妻!為什?你不給我你的心!」被血染紅了眼,刀子再度落下。

慕子瑄的身子飛撲而至想搶下刀刃,近在咫尺的柳秋水卻提早而至,用手為龍禹嘯擋住了刀勢,小指被狠狠削去一截。

「不!」秋芸芸忍不住大喊出聲,看著柳秋水整個人痛苦的身子一偏,而柳如眉的刀子早已快一步地擱在柳秋水的細頸之上。

龍禹嘯的血染紅了一旁的白菊,失血過多的他仍嘗試著要向前,身子卻在搖晃了數下之後不支倒地。

慕子瑄鎮定地看了龍禹嘯的傷勢一眼,半住香時間之內王爺必然有救。

「啊--慕大夫也來了,又穿著女裝來拐騙世人的眼了!看來王爺並未對你趕盡殺絕嘛!你退後些,除非你想見到秋水血濺四地。」柳如眉冷笑一聲,這時方才注意到另一名女子的存在--
「這位小姑娘是慕大夫的妻子?好年輕的女娃。你知道他迷戀二夫人嗎?所有男人都迷戀她,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實--她是名副其實的狐狸精。」

詭異的笑聲飄揚在菊苑之間。

秋芸芸胸口一窒,動搖的心導引著視線看向慕子瑄--

他正目不轉睛的望著柳秋水哪!

他喜歡二夫人哪!她能不如此推斷嗎?

偏她還自作多情,以為他是為了子璨才放棄了自己。她忘了麻雀終究是凡鳥,

如何能與鳳凰並枝而棲。她和二夫人是雲泥之別啊!

「我沒說錯吧?你別再露出那種懷疑的眼神--男人是最不可信賴的;不信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柳如眉尖聲說道,對慕子瑄賣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瑄大夫,我現在給你幾個選擇--秋水和這個姑娘,我讓你帶走一人,你選誰?」

秋芸芸屏著氣息,胸口抨抨地直跳,水亮的大眼緊張地望著慕子瑄--他的答案可以決定她的心是上天或落地啊!

「慕大夫,您選誰呢?」柳如眉頻頻追問道,臉上掛著惡意的笑容。

「我選二夫人。」慕子瑄鎮定地回答,甚至未曾側頭看秋芸芸一眼。

心痛至此,她怎?可能沒有流血呢?她也被狠狠桶了一刀啊!

「我的妹子當真是紅顏禍水啊!」秋芸芸慘白的臉色,讓柳如眉仰頭大笑出聲。

陡地,一把白色粉未朝柳如眉飛灑而來,迷蒙了她的視線。
「這是什??!」她尖叫著想睜開眼,視線卻愈加地模糊。

「讓你暫時休息的定魂散。」慕子瑄快手從王妃手中搶過了柳秋水,秋芸芸則趁機跑到王爺身邊將傷重的他拖到一旁。

柳如眉重咬著唇,不讓自己的意志渙散,眼皮卻不聽使喚地直往下掉。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她哈哈大笑出聲,舉刀往自己胸口一捅!

「姊姊!」柳秋水放聲慟哭,卻被慕子瑄制住了身子,不許她向前。

「我只求和王爺做對同日而死的同命鴛鴦。」柳如眉的身子緩緩倒在菊花之間。

「王爺沒死啊!」秋芸芸大喊出聲,壓在他傷口的手仍感覺到那微弱的呼吸可惜,她的話喊得太遲,柳如眉的自裁又太絕烈。

菊苑之間,飄染的竟是血腥的氣息。

「我找人來幫忙!」

秋芸芸望著慕子瑄那扶持美人的大掌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芸芸,那些話只是權宜之計…」慕子瑄底喚了聲,伸出的手卻緩緩落下,不該求的、求不到、求不得的……就放手吧。

「我當然知道救人為上啊,你不用解釋了。我自己會離開,你去顧二夫人吧!」她故作輕快地回答,只有天空看見她臉上的淚水。

她是堅強的吧--否則不會那?鎮定地向徐婆交待所有事。

他是無情的吧--否則怎?連追上來向她解釋一句都不肯呢?

離開了嘯王府,秋芸芸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只曉得自己曾走回石壁間的秘密水塘滴下眼淚,只瞧見自己的鞋子印滿了泥濘,只感到自己的腿已經酸麻到毫無感覺…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還好吧?」子璨著急的臉龐赫然出現在面前。

秋芸芸楞楞地看著他,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發生什?事了?你的臉色怎?這?蒼白!」慕子璨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原來,她也是值得別人等候的--:

秋芸芸躲到子璨懷裏痛哭失聲,將自己受傷的淚全發洩在子璨的心口。

「你發燒了,額頭好燙啊!」慕子璨驚叫。

「我們成親吧,中秋那天就成親。」她昏沈沈地說完這句話,便人事不省地倒在他懷裏。

所有的苦痛都將過去--秋芸芸如此以為著。

只是,她忘了夢話是作不了假的……

那夜高燒的夢魘裏,她哭喊的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秋老娘聽見了,慕老娘聽見了,慕子璨也聽見了。

「當年為我解神簽的人說過子瑄這一年會有情劫的。」慕老娘愁眉苦臉地望著兒子和好友--

「我前幾日請示過神明了,神明說子瑄的事可以提前在最近說明--這幾天亦是吉時。你們聽好了……」

有情終得成眷屬桃花村裏舞春風
打從數十年前,劉家母雞生了一隻雙頭公雞之後,桃花村裏就不曾出現如此大的異聞了。

中秋這日,月餅糕果當然還是要吃的,不過--

桃花村裏沒人注意今年的月色是否較之去年潔白渾圓、沒人去吮聞淡淡的秋桂芳香,沒人到江邊去點放什麼羊皮小水燈,大夥嘴裏叨念的全是同一件事--

慕子瑄是男兒身!

您瞧--在慕、秋二府貼上了大紅館字的門邊,人潮正洶湧哪。

所有的人不看月亮、不找新郎、不問新娘--談的不全是慕子瑄的事嗎!

「慕子瑄居然是個男人!聽說就連子璨都是這幾天才知道的,你瞧見他那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了嗎?」一身桃紅衣服的王大娘依照慣例與巴大娘躲在喜筵一隅嘀嘀咕咕。

「慕子瑄與秋芸芸陳倉暗渡已久,只有那個笨子璨才會傻得接手雙舊鞋。」忘了自己嫁過兩次的巴大娘刻薄地說道。

「王大嬸、巴大嬸,怎?不到大廳裏坐著?」快被眾人目光剝光衣履的慕子瑄正想避開人潮,不料卻在此角落聽到此種閒言閒語。

月光之下,他頭戴四方巾,身著玉色絹衣的頤長身量,顯得玉樹臨風、氣度不凡。

「瞧你現在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王大娘微下垂的眼角,忍不住順道拋了個媚眼。

「你當女人時像個怪物,當男人倒是好看得緊--」巴大娘的話又吞回肚子裏--他不會再變回女兒身吧?

「先前我的身分多有隱瞞,在此向二位致歉--這事除了我娘之外,誰也不知情的,我斷然也不能隨口嚷嚷的。」慕子瑄彎身行了個揖!不能讓芸芸因為他而受到委屈。

「你與芸芸極好,她也不知道?」王大娘可沒打算放棄嚼舌根。

「兩位沒瞧見芸芸現在連理我都不理了嗎?她一向把我當成姐姐,而今自然是極為不悅……」慕子瑄微擰著眉,輕輕歎息了一聲,擔憂的神情可作不了假--

芸芸確實是在惱他!一打照面,她總只是一句大哥,便轉身離去。

「你們都快成一家人了,芸芸不會計較那?多的。」王大娘與巴大娘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上前安慰他。

「那可得請兩位為我多勸上幾句好話了。」慕子瑄勉強自己在一堆嗆鼻的脂粉堆中正常呼吸。

「對了,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是誰的--」巴大娘非得把所有事全問個一清二定。

「那男娃兒是嘯王爺的長子,因著小王爺先天體格適於山野間調養,王爺方讓我帶著孩子至此。」他解釋道。

「你連王爺都如此熟悉,果真是男兒志在四方,可惜芸芸那丫頭沒福氣嫁給你。你可有妻室了?」王大娘眼睛頓時一亮--她們家王美可等到好貨色了。

「我方恢復男兒身,自然未有婚配。」這一生也不想再有婚配了。

「我們家美兒啊--」王大娘正想自吹自擂一番時,慕子瑄巳彎身做了個告退的動作。

「今兒個家裏因喜事而忙碌,我得去和其他人打聲招呼,請兩位多多見諒。」

慕子瑄拒絕了今天第十位想為他說媒的女子。

步出自己家門,緩緩走入秋大娘家的後門--

兩家著實離得太近,近到連迎娶的這一套繁瑣工夫都省了下來。

只待吉時一到,芸芸就會被領到慕家大門,成為子璨的新婦。

他猶疑的腳步停在芸芸房門口--至少該跟她說聲恭喜吧?

況且,王爺及二夫人身體已痊癒,娃兒待會就要被接回王府了,也該讓她知道的。

那--他的腳步為何遲遲不敢向前?

「你來了啊!」一旁走過的秋大娘見著他來,雙眼一亮,給他一個親切的笑容。

「我來看看她,我今晚就要離開了。」慕子瑄很想表現出落落大方的姿態,不過心裏著實難受得緊,就連笑容也不免有些僵硬。

「這?快啊?那得趁她尚未蓋紅中之前趕緊進去喔。」秋大娘推著他的身子進門,自己卻趕著通風報訊去也。

門板在慕子瑄身後被關上,他猛抬頭,看到的即是秋芸芸妝點美麗的臉龐。

輕點朱唇、微敷粉粒的她,嬌美如花--若她是他的新婦,他定會癡傻地望著她直至天明。

可惜她不是。

秋芸芸的目光膠著在他一身瀟灑的男裝打扮上,心中亦是紛亂。

她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藏在紅衣底下的十指卻已絞成死緊--快說些什?啊,大笨蛋!

「我知道我沒有二夫人的美貌,你不用擺出一副冷臉讓我瞧。」見他仍是不語,她開口便是酸意十足的嘲諷。

「你很美。」紅色嫁衣襯得她極有精神--雖則那雙水亮眼眸下方有著讓人無法忽略的失眠痕跡。

「我美不美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不是那個讓你捨身相救的人。」一股子的怨氣全摔到他身上。

「那只是權宜之計,我需要分散王妃的注意力。」

慕子瑄朝她跨了一步,明明知道不解釋或許會好一些,但又無法忍容她眼中的心碎,終究還是說出了他的真心:

「真遇到危難之際,我怎?可能舍你而救她!她只是一個朋友,而你卻是--」話語猛然打住,腳步卻已定在她身前。

「我是你的什??」她凝視著他,盼著他能在最後一刻讓她知道他的心情。

「你是我--」最愛之人啊!慕子瑄激動的語調在半空中打住--

她一身的紅嫁衣,他還想說些什??

「說出喜歡我是這?困難的事嗎?」秋芸芸忿忿地拭去眼間的水氣,倏地起身將他向後一推--

「你是個懦夫!」

「為了不傷害別人,我情願當個懦夫--沒有人想重演王府菊苑間的那場戲碼。」他這樣的做法是對的--他無時無刻不這樣告訴自己。

「你以為我為什?義無反顧地將婚期訂在中秋?為的就是不想讓自己反海啊!」

她激動的雙手打落梳粧檯上的所有首飾,崩潰地趴在桌上痛哭失聲。

「別哭!」慕子瑄站在她身邊,手掌只敢伸在半空之中。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何必受這種痛苦--你走開!你為什?沒有勇氣告訴子璨!也許他喜歡我的程度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多!」她擦去淚水,忿然地回頭瞪人。

「你要我怎?做?,我隔日從王府回來時,就聽見了兩家即將辦喜事的消息。你為什?要賭氣?為什?不多給我一些時間!」

慕子瑄的手掌扣住她肩頭,嘶吼出心中的痛苦--她匆促決定婚事,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打擊?!

「多給你什?時間?讓你下定決心忘記二夫人嗎!」她不甘示弱地回吼。

「二夫人只是朋友。」

「她是一個讓人目不轉睛的女子!,」

「能讓我掛心的女子只有你一個!」

他不顧一切地狂喊出聲,將她整個人摟到懷裏緊緊擁著--緊到她無法正常呼吸。

但她沒有抱怨,雙手圈住他的頸間,低喃地說道:「能在最後一刻聽到你的真心,也算無憾了。」

「傻子。」他用盡了最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聲調卻還是哽咽。

「我們都傻不是嗎?」

窗外一聲幽幽歎息,窗內激切擁吻中的兩人並未聽聞。當然,就連那閃過的人影穿著了一身的紅蟒袍,這兩人也未發覺。

「恭喜!恭喜!」

「慕老娘有福了,前不久才多了個俊朗兒子,現在又要多個能幹媳婦入門。」

人聲嘻鬧地飄散在慕家的每一處角落。鞭炮聲響起,轟隆隆地竟比過年還要喜氣幾分。

芸芸快入門了吧?

慕子瑄低頭收拾著自己的包袱,彷若外在的事物全與他無關。

他望著娘在屋子內外貼滿的大大小小紅字,竟覺得那紅色刺眼得緊。

他以為自己可以平心靜氣地看著他們成親,可是他錯了--

他坐不下、站不了,只要一想到芸芸即將與其他男子攜手共度一生,他但覺自己即將瘋狂--

即便那個男子良善如子璨,嫉妒之魔仍然啃噬著他的理智。

不!慕子瑄鐵青著臉,倏然站起身,就要往門口沖去--

「大哥。」慕子璨正巧拎著一瓶酒推門而入,兄弟倆撞成了一團。

「我要話要告訴你!」慕子瑄用力捉住他的肩,表情極凝重。

「如果是那些祝福百年好合的話,那就別提了。」慕子璨揮揮手,回頭正巧看到床上的包袱,他驚異地低喊出聲:

「你幹?整理包袱?」

「我原本是要離開的。」慕子瑄捉住慕子璨的肩頭,嚴肅地說道:「我--」

「你現在又要留下來祝福我了嗎?這樣才對嘛!」慕子璨笑嘻嘻地轉過身,將酒壺拿到桌上。

「子璨,我有話要告訴你。」

「別擺出長輩的架子訓示我,我可是今天的新郎倌。」慕子璨搖搖手,塞了杯酒到他手中,堵住了他想說的話。

「喝酒!」慕子璨大聲說道。

慕子瑄牙根一咬,狠下心地說道:

「我愛芸芸!」

「誰不愛芸芸呢!娘早就希望把她娶入門當媳婦了,你也知道的。乾了這杯酒,就當是為我和芸芸慶賀吧。」慕子璨臉色有些不自在,卻仍力持鎮定。

「我無法為你們慶賀--因為我才是應該要娶芸芸入門的人!」慕子瑄握著酒杯,著急地直想把話說清楚。

「大哥今天還真愛開玩笑!全桃花村的人都知道今天穿上新郎紅袍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知道我現在說出口的話是在為難你,可我還是要請求你--」

「你先把酒喝了便不為難我。」慕子璨再度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一再地要我把這酒喝掉?」慕子瑄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子璨是在裝糊塗?

「時辰就快到了,你到底是行還是不行啊!」任禦翔火速沖了走來,朝著慕子璨就是一陣嚷嚷。

「老天爺,原來你還沒喝酒啊!」任禦翔一拍額頭,瞪著慕子瑄手中的酒杯。

「你們究竟想做什??」慕子瑄將酒擺到桌上,發覺子璨一臉的緊張。

「我只是--只是想幫你--」慕子璨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想把我灌醉嗎?」

「是啦!就是想把你灌醉!你怎?這?囉嗦啊!」任禦翔沒耐心地又把酒杯塞回慕子瑄的手裏--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酒,你喝是不喝?」

「不喝。我要保持清醒,我還有話要對子璨說。」他的神智現在極清醒,他知道他不能毀了芸芸一生的幸福。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的話你敢不聽--如果我師父叫我喝酒,我就會喝!」任禦翔不客氣地朝他大吼道。

「你根本沒師父!」慕子瑄反駁,雙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這兩人在做什麼耍?

「你真不喝?」任禦翔大聲問道。

「不喝!」慕子瑄堅定地說道。

「很好,你將要見到前所未見的滿天星光。」任禦翔朝慕子璨使了個眼色--看來要使出最下策了。

「背過身去!」任禦翔命令道。

「為什??」他直覺反問道。

「轉過去就對了--」任禦翔動手將慕子瑄的臉翻轉了方向。

碰--

突如其來的外力卻讓慕子瑄來不及驚呼,就已昏倒在地。

「會不會打得太大力了?」慕子璨放下手上的木棍,焦急地扶起哥哥。

「放心!有我這種老手出馬醫治,不會出錯的。衣服在哪?」任禦翔拍胸脯保證。

「在這裏。」慕子璨從床下拿出事先藏好的紅衫,嘴裏卻忍不往喃喃叨念著:「他醒來後絕對會氣瘋的。」

「你理他!你都有大氣度成全他們了,他難道沒種挨我們一棍?這?難看的衣服,你打哪弄來的?」任禦翔嫌惡地看著手上的衣衫--要他穿這種衣服,還不如穿樹葉還好看一點。

「我娘縫的。」慕子璨慚愧地說道。

「當我沒說。」

原來他可憐的徒兒有這?悲慘的童年。難怪子瑄的縫工比誰都好!

「誰幫他抹胭脂?」任禦翔傷腦筋地看著那些塞在衣帶間的瓶瓶罐罐。

「我來!」慕子璨挑出一罐最鮮紅的胭脂--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誰讓「大哥」瞞了他這?久的真相!

她要成親了…

嫁給一個她視他為兄弟的人。

秋芸芸臉色發白地聽著娘訴說著洞房時會經歷的事。

「娘,我知道了。你先前教我接生時,就已經概略說過一回了。」她心浮氣躁地說道,什?話也聽不入耳--

那些親密的事,要她如何與子璨……

「我瞧你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怕你忘記啊!」秋大娘替她簪正了鬢邊的珠花,笑得極為神秘。

「你不是說不管他做什?,我只要負責紅著臉,必要時叫一兩聲就沒事了?」秋芸芸焦燥地說了一聲,不安地咬著指甲。

「我是這樣說沒錯啦!不過娘怕你叫得太大聲,我在隔壁聽到會不好意思!」秋大娘暖昧地朝女兒眨眨眼。

秋芸芸不解地回望著她,依然愁眉苦臉得不像個新嫁娘。

「乖女兒,娘保證你待會就會眉飛色舞了!」秋大娘呵呵笑了兩聲,拿起紅布中說道:

「來,娘為你蓋上紅帕,願你嫁到夫家光耀門楣、一生如意。」

秋芸芸捉緊裙擺,紅色布中擋住了她眼前的景物,加重了她的不安--不行!這讓她喘不過氣。

一聽見娘合上房門的聲音,她驟然站起身,用力扯下紅帕--子璨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你怎?在這裏?!」她驚駭地倒退了兩步,心虛地低垂著視線。「不是該由媒人帶著我…:」她局促不安地盯著慕子璨嶄新的紅袍下擺。

「兩家這?近,還需要這些繁文褥節嗎?」

他有趣地發現自己愈是冷靜,她就愈焦慮難安--她和大哥還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傻子。

「讓我準備一下!」秋芸芸捉起紅帕往頭上一蓋,再度坐回床榻之上。

「你在發抖。」他看著她顫動的肩耪如此說道。

「我第一次嫁人。」她知道自己絕不能讓子璨在眾賓客之前丟臉,所以她勇敢挺直背脊說道:

「你可以扶我出去了--我準備好了。」

「騙人!只要新郎倌是我,你就永遠不會準備好--你愛大哥,對嗎?」慕子璨柔聲說道。

秋芸芸一怔,馬上用力搖頭,不意卻搖落了紅蓋頭,露出一雙紅腫的淚眼。

「你不是當真想嫁給我。」慕子璨坐在她身邊,掏出一條布中為她擦著淚水。

「我想嫁給你,所以我坐在這裏!」她仰著頭急迫地解釋,眼淚卻極快地濕了布巾。

「你坐在這裏,心卻不在我身上--或者我見過的世面不多,但我不是傻子。」慕子璨輕拍著她的手。

「你別這?說--你是個好人!,」

慕子璨唇角一勾,對著她的眼睛說道:「大哥走了。」

秋芸芸臉色慘白地站起身,只想往門口跑--直到她意識到慕子璨仍坐在床沿看著人,才硬生生打住了腳步。

她用力握緊拳頭,強迫自己一步步走回到慕子璨身邊。

「瞧--你在意他遠勝過你在意我百十倍。」幸好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否則嚎啕大哭的人便是他了。

「我將會是慕家的新婦--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她想彎身拾起紅布帽,手卻被慕子璨緊緊握住。

「你會是慕家新婦的這一點,我從來沒懷疑過。」慕子璨將紅布中丟回床上,認真地對她說道:「你若真的無愧於我,那?不必掛此紅頭巾,我領著你過門便是。我希望你光明正大地走入我們慕家。」

秋芸芸重重咬住自己的唇,沒有理由反對、也找不到理由反對,只能擠出一個笑容,跟在他身後出了房門。

是上天要懲罰她的不專情,所以要她在眾人面前強顏歡笑嗎?茫然的她揚著僵硬的笑容,隨著慕子璨走入正廳--

觀禮的親朋好友們見到未蓋頭巾的秋芸芸,驚訝的呼聲自不在話下。

不過,既然大夥都早就見過新嫁娘,也就沒太追究此舉於禮法究竟有多不合。

「各位鄉親父老,我今天只負責把她帶到正廳裏,其他事一概不予理會。」慕子璨朝所有人打了個揖,在眾目睽睽之下摘了頭上的新帽戴到秋芸芸頭上。

「你為何要如此?」秋芸芸扶住那即將滑落的新帽,呆楞地看著他。

「不要因為同情一個人而葬送了三個人的幸福。犧牲你們兩個來成就我,對我來說亦非公平之事--我值得更好的全心對待,不是嗎?」慕子璨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沈穩地對她笑著:

「我今天是以你兄長的身分站在你身邊--再怎?說,我都比你稍長了一個時辰,對嗎?」

秋芸芸站在原地,眼淚奪眶而出--她不知道子璨用了多少時間療傷,她只知道今天的他讓她心折。

她孤伶伶地站在慕家神位之前,還沒開口對大家宣佈婚禮的取消,執禮者卻早她一步喊出:

「一拜天地!」

「怎?了?不是不拜堂了嗎?」正廳中的賓客面面相覷著,你一言我一語地喧騰著原本該是寧靜的中秋夜。

「那個負責喊話的傢夥!我不是告訴過你--至少要等新郎倌和新嫁娘都到齊了才喊嗎?」任禦翔對著執禮者大聲嚷嚷著,扶著一名身材高大的新嫁娘走人了正廳。

這才是子璨的新婦嗎?怎?這?高大?既然是子璨要成親,為什?又把帽子戴到芸芸頭上?」眾人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統統閉嘴!」任禦翔不耐煩地大喝了一聲,把高大的新嫁娘丟進椅子裏。

秋芸芸咬住自己的下唇,拚命不讓自己的眼淚決堤--

那是慕子瑄!她不會錯認的!

那?醜的女人,也只有他扮得出來了!

「神廟指示--我們子瑄最好扮成女裝迎娶新婦,日後方能衣食無虞、子孫滿堂、富貴年年!」慕大娘笑嘻嘻地拉過芸芸的手,親密地說道:「娘把這個死腦筋的傢夥交給你了。」

秋芸芸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擁著慕大娘。

而後,昏厥間的慕子瑄在幾名大漢的扶持下,與秋芸芸拜了堂、成了親。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這場婚禮在村民的笑鬧聲中成功地完成,而桃花村自此也多了個可傳誦於子子孫孫的笑典…

據說,桃花村民貼在門口避邪的異獸即是由慕子瑄左頰青一團、右頰紫一塊、嘴唇紅黑一圈的面部彩妝而得到的靈感。

傳奇不歇哪……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4:51

《附》男女主角不滿之抗議版

余宛宛與他們的故事……

Part1:

紅燭依舊高揚,為人妻的心情卻已大大不同。

「痛…呃…」慕子瑄呻吟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眼前嬌美含淚的小臉,讓他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你醒了?」秋芸芸含著嬌怯的笑容俯近了他。

「芸芸!」是夢嗎?

但--頭上的抽痛好真實啊!

「你為什?在這裏?我為什?穿上了這種怪衣服?發生什?事了?!」慕子瑄驚跳起身,慌亂地看著周遭。

沒讓你只穿著肚兜兒出現,就已經夠給你面子了。」秋芸芸輕哼了一聲,把先前發生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都計畫好了--莫怪我剛才一想要說出讓子璨停止婚禮,他就顧左右而言它--這小子。」他了然說道,卻笑得合不攏嘴。

「我該嫁給子璨的,他比你有氣魄多了。」她不以為然地皺了皺鼻子。

「我們拜過堂了,你現在是我的娘子了。」慕子瑄的長臂一攬,擔心地直把她往懷裏藏,生怕她當真變心。

「才不當你的娘子呢--」秋芸芸羞紅了臉,輕聲在他胸口低語。

「你正是我的好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慕子瑄挑起她粉嫩的臉蛋,雙唇正欲俯近,門口忽傳來陣陣呼嘯聲。

「發生什?事了?」兩人連忙起身奔到門口。

「沒事--你們繼續,我正帶領著我的一班演員們向讀者們謝幕!」

余宛宛手拿鑼鼓,眉開眼笑地向著一幫讀者哈腰鞠躬。

「余宛宛!」慕子瑄怒吼一聲,搶過余宛宛手上的鑼鼓,不客氣地將她向後一推--

「你給我走開!這是我的故事!你給我滾回電腦前用心經營我的新婚之夜……」

興奮過度的余宛宛沒站穩,腦袋就直往旁邊的牆面撞去--好多星星哪……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5:10

Part2:

「余宛宛!余宛宛!」

「什?事?要吃飯了嗎?」頭昏腦脹的余宛宛懶洋洋地掀開眼,卻在下一秒嚇得從床上掉了下來--

「鬼啊!有鬼啊!好醜的女鬼啊!」

「就算有鬼,也是你創造出來的!」慕子瑄雙手插腰,怒不可抑地扯動著身上的衣裙--

「我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穿上這醜不楞登的裙子!」寬厚的雙肩抖動。

餘悸未定的余宛宛坐起身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後,忍不住開口叨念:「男人穿裙子不是什?怪事嘛!人家梁朝偉穿起裙子來挺有民族特色的,張國榮穿緊身裙也很妖美啊。啊!對了,你不認識他們哦。」說來說去,就是不認錯。

「我不認識那兩個男人!我只認得你這個怪胎!」慕子瑄一反常態的暴怒語調,讓余宛宛搗起了耳朵。

「小聲一點啦!我不習慣一起床就被人叫怪胎--我怎?這?倒楣!」余宛宛哀怨地捧起水杯,在體內儲備些水量,必要時就要流上兩滴眼淚以博取同情。

有道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笨宛宛低頭竊笑著,忘了自己這輩子很難列名於美人之譜,而眼前的慕子瑄頭戴紅花一朵,顯然也不太適合被稱之為英雄。

「你必須賠償我心靈上所受到的傷害!」慕子瑄憤慨地說道。

賠償?敏感的余宛宛旋即抬頭,大聲嚷叫:

「賠償?!賠償什?U我沒錢!我很窮!我一貧如洗!我可是靠你們在江湖上混吃混喝的!你居然還想叫我拿錢出來賠償!新臺幣你又用不著!啊--不然這樣好了……」在腦子裏打了一千八百個轉後,余宛宛突然冒出一句:

「呸!你在咒我死嗎?」慕子瑄清俊的面容嚴重扭曲變形。孰可忍孰不可忍!

「沒--豈敢豈敢!我只是在尋找一個和平的賠償方式。不然我多燒些胭脂花粉讓你打扮、打扮如何?」余宛宛抱著頭躲到沙發後頭。

慕子瑄扔來了兩顆枕頭,那掄起的拳頭至少可以讓余宛宛三天下不了床--不過,看在余宛宛她愛賴床、愛找理由偷懶的份上,他決定不便宜了她。

余宛宛失望地看著他收回了拳頭,很氣餒失去了一個當受害者要求賠償的機會。

「你氣呼呼地做什??在我們現代人的眼裏--你本來就是作古的人物嘛!」她不知死活地再度開口。

慕子瑄這回只是賊兮兮地笑,笑到余宛宛頭皮發麻。

「你再詛咒我一句,我就把你寫的東西拿到外頭去清倉拍賣--買一本送二本!」

「不要啊!」余宛宛慘叫一聲,直撲到她書櫃前捍衛疆土,蓮花指直接指向慕子瑄的鼻子哀嚎道:

「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也不想想我在懷你的時候,腰酸背痛、頭昏腦脹--現在還對我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八成是被那個銀髮老頭子帶壞的--」

「什?老頭子!我乃翩翩俊俏公子。」

余宛宛的一頭雜草被扯下了一根,大驚之餘,這回連尖叫都省了,臉部肌肉嚴重扭曲變形--

夠了吧則來一個慕子瑄就已夠吵了,還要加上一個任禦翔!

她不悅地揚起睡眠不足的大眼泡瞪人。

「你以為突然出現在別人身後是件很有趣的事嗎?老頭子!」就偏要這?叫。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任禦翔一甩那頭銀髮,一臉得意。

「這位老伯此言差矣!這年頭就算不做虧心事,強盜、小偷仍會上門來找你要銀子。善良百姓騎著車子到路上,都可能被紉車族當成可以搶錢的笨呆子。你不瞭解臺灣民情就別亂下評語。食古不化的山頂洞人!」

余宛宛愈說愈覺得自己有理,音調也就更加地洪亮如鐘!

「我終於知道秋芸芸那張利嘴打哪來的。」慕子瑄??地說道。

「是我的手寫出來的,不關我嘴巴的事。」再回嘴。嘿,挺有樂趣的。

「無所謂,反正相由心生。你說話愈來愈尖酸,那張嘴型就會長得愈來愈尖削如鼠。」任禦翔不懷好意地瞄了她的嘴巴一眼。

「亂講!我這一年來胖了幾公斤,下巴圓圓的,不知道有多可愛!」余宛宛大聲抗議道。

「你的嘴吐出象牙也是你的事。」慕子瑄直接接了下句話,算是他反諷人的起步之作。

「慕子瑄,這句話說得不錯那。」余宛宛捧場地用力鼓掌,以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著慕子瑄一臉的喜不自禁--真好騙!難怪成親之後讓秋芸芸吃得死死的。

「你懂不懂廉恥兩字怎?寫啊!」任禦翔嘖嘖兩聲,頗為驚歎。

「如果你懂,我自然也會。而且我如果吐出象牙,就可以創造財富,再創臺灣的經濟奇跡。慕子瑄是在祝福我那!你這個沒慧根的傢夥!」余宛宛得意洋洋地在屋子裏繞行一周,仰下巴、手插腰、呵呵大笑三聲,完全漫畫姿態。

「不要想轉移話題!」慕子瑄一拍桌子,那掄起的拳頭至少可以讓余宛宛三天下不了床。

「你想我怎?做?」余宛宛見事態嚴重,也就正襟危坐地擺出談判姿態。

「我想--我想--」

「做什??扭扭捏捏地像娘們一樣!」等他說完都等到肚子餓了!余宛宛彎到櫃子處拿出新進貨的楓糖餅乾。

「他是男是女,還不是取決在你的那雙手。」任禦翔在一旁敲邊鼓。

「是啊!想我含辛茹苦地把他寫出來,寫到手腕貼撒隆巴斯、肩膀貼酸痛藥膏,還要花錢找人推拿,他還不知道感恩,反倒反咬我一口--忘恩負義--」塞了滿嘴餅乾的宛宛只來得及哀嚎兩聲。

「那是你自找的。天生筋骨不好,坐的姿勢又不正確。」任禦翔好整以暇地從她手中搶來了一片餅。

「閉嘴!不然下回寫一本書把你寫到曠野裏去冒險。」瞪他!居然敢搶她的餅乾。

「隨時候教。反正你愛偷懶,寫稿速度又慢,白奇、謝綺、秋楓兒都在一旁冷眼看你。輪到我?還早哩!」

「你怎?知道?」余宛宛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私底下聯絡過了。你挺沒人緣的。」不留情地再補一刀。

「才怪!我人緣可好了。」余宛宛不服氣地開始為自己做心理建設--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那?聒噪,我們又何需一天到晚聽你唉聲歎氣說稿子寫不完!別人一個月寫一本遊刃有餘,你一天寫兩頁就以為自己做了什?豐功偉業!」慕子瑄氣急敗壞地控訴著她,指證歷歷。

「喂!你到了男性更年期哦?」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我聽不懂!」慕子瑄沒好氣地回答。

「你像個囉嗦的黃臉婆。」余宛宛簡要說明。

「你才像囉嗦的黃臉婆--」清脆的聲音讓我驚跳起身。

「秋芸芸,你來了!我們女人是同一國的,姐姐妹妹要一塊站起來嘛!別用你的那雙美麗眼睛瞪我啦。」余宛宛諂媚地說道。

「我不瞪你,難道還拿鏡子瞪我自己?」秋芸芸明亮的眼瞪起人來,果然氣勢驚人。

「我不反對啊,而且我覺得你這句話回嘴得真好!」余宛宛看著眼前這三號人物,母性情懷卻就此而生--

「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你們真的是我創造的嗎?」

余宛宛伸手就想抱人亂親一通。「別碰我,我只讓子瑄大哥碰!」凶巴巴的秋芸芸一腳踢向余宛宛的屁股。

「有了情人忘了娘。」余宛宛被踢到電視機旁邊。她皺著鼻子,不勝歉歡地說。

陡地,電視機螢幕出現了一男一女親吻的纏綿情節。

冰雪聰明的余宛宛看著慕子瑄眼中閃過的哀怨,恍然大悟驚叫出聲:

「我知道我該怎?補償你了!好不容易男扮女裝,結果連女主角洗澡的邊都沒沾到!你一直在想、埋怨我沒有安排親熱戲給你,對不對?!」

嘿嘿嘿…對了,因為--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這是一本愛情小說!」

「少來了。」余宛宛開始擠眉弄眼一番,興奮地在地板上跳來跳去--

「你想和秋芸芸提前過新婚之夜對不對?希望我每一章至少都安排一幕吻戲對不對?再不然你也會想要我安排你的手到芸芸身上遊歷一番!」

「余宛宛!」

「好齷齪的想法!」秋芸芸用力踩了下余宛宛的腳。
「你們這些沒有幽默感的傢夥,你們當我余宛宛是什?人!色情不是我的風格,也不是萬盛小說的賣點!」為了逃避眾人不齒的眼光,她努力擺出她最擅長的嚴肅表情--

「請各位兄弟姐妹明白說出--為什?我此時要可憐兮兮地被你們虐待?」

「因為你沒有寫出讓我們滿意的情節。」任禦翔拍拍手上的餅乾屑,好整以暇地說道。

「讓你們滿意?!我還包吃包住包生小孩哩!」余宛宛氣鼓鼓地回嘴,心疼地看著那盒被任禦翔啃光的餅乾。

「那本來就是你的任務。」秋芸芸回嘴了一句,靈動的大眼有著算計的神情。

「好!統統放馬過來!你們想要什??想做什??」

「我一頭銀髮,身邊至少該有一群為我瘋狂的女子。」任禦翔自命風流地說首。

「我面貌也算清秀,你至少該把我寫成宜男宜女的俊雅裝扮。」慕子瑄把他頭上的花丟到余宛宛身上。

「你不要老安排我做出一些不雅的舉動--又是尖叫、又是流口水的。你曉不曉得我那時多害怕你臨時安排我到慕子瑄面前挖鼻孔!反正,我應該是個有女人味的俏姑娘。」秋芸芸不客氣地撂話完畢。

「還有啊--慕子璨要求他身邊要出現美嬌娘。」慕子瑄補充一句。

「二夫人說她的身體要好一點。」秋芸芸追加一聲。

「女娃娃抗議她的戲份太少。」任禦翔再添一道。

「準--統統都準!」余宛宛慷慨激昂地鼓掌叫好,一臉為國為民的正氣模樣反正故事都寫完了。

可--

「你馬上寫!」

三人異口同聲的大嗓音,陡地再嚇了余宛宛一回--想不到她筆下的主角居然這?團結!,

「我不要寫。」余宛宛小聲地說。她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才把故事寫完,正打算和爹娘到琉球去晃晃哩。

「寫!」鉛筆被塞到她手裏。

「不要!」余宛宛慘叫一聲,被三雙眼、六顆拳頭圍堵在她的書桌前。

寫--

余宛宛從床上驚跳起身,左右張望後發現房間內只有那個和男朋友情話綿綿、電話傳情中的小夜。

「宛宛,你流口水的樣子很醜。」小夜丟了這?一句。

「不然,你流一次好看的給我瞧!」余宛宛眼泛凶光地回了一句,立刻沖到工作桌前捉起鉛筆和稿子--

敢打擾我清夢!

咱們--走著瞧!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13 05:05:27

Part3

桃花林間有著清脆的鳥囀、有著一地的櫻紅、有著幾棵參天的巨木烘托著此地與世無爭的平和氣氛。

「這裏的空氣真好。」柳秋水淺淺一笑,柔軀嬌倚在龍禹嘯身上。

「你的身體好多了。」龍禹嘯為柳秋水拂去頭上的落葉,手指輕拂過她耳畔那朵粉嫩的香花--

「這花映得你氣色更好了,我再為你多簪一朵,嗯?」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龍禹嘯的手即將要碰上鮮花之際,秋芸芸已先一步沖到園圃邊,摘下那朵最大的鮮花。

「不許!那是我夫君要用的!」

「大膽!」龍禹嘯大喝一聲,怒目相向。

「為了我的瑄姐姐,我什?都敢!何況是一朵小花!」秋芸芸挑釁地瞪了眼,一手將手護到身後,一手兀自潑辣地插在腰間。

「可慕大夫是個男的啊!」柳秋水低呼出聲。

「可他扮成女裝也很好看!」

秋芸芸大刺剌地沖回樹下,為那個正在睡眠中的人兒簪花於鬢邊。

「他們以前有這?不正常嗎?」龍禹嘯問著懷裏的嬌妻。

柳秋水一逕不語,但笑彎了兩彎新月,看著樹蔭下的那一對有情人--慕子瑄正睜開了眼,拋給秋芸芸一個千嬌百媚的微笑,刺目的紅唇正與耳邊的大紅花相互輝映。

誰幫慕子瑄的唇染上了那種可怕的胭脂--

龍禹嘯冒出一身的雞皮疙瘩,扶著妻子倉皇地直往後退,卻不慎踩到一處凹洞。

欣長的身子一個顛箕,眼見就要抱著愛妻撞向地面上的一堆果核--

樹上猴子丟棄的嗎?,啃食得還真乾淨。

這是龍禹嘯跌到地上的最後一刻腦中閃過的想法。

「小心!」柳秋水結實的手臂及時阻止了一場慘劇。

龍禹嘯哭笑不得地看著柳秋水結實的手臂扶住自己的腰,成功地把兩人固定在原地上。

「夫人,你變得如此強壯,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龍禹嘯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看不出表情是釋然還是泫然欲位。

「是啊!多虧了慕大夫,我的身體狀況極好。」柳秋水曲起手臂,露出上頭明顯的二頭肌。

龍禹嘯揉著自己瞬間抽緊的脖頸,啞口無言地望向上天--有些地方很不對勁!他彷佛記得事情之前不是這樣的……

「救命啊!」一聲求救喊叫後,慕子璨從林間一端逃竄了出來,一身的狼狽、一臉的紅色唇印更顯得春色無邊。

「你怎?跑到這裏了?」柳秋水好奇地看著他飛撲入他們身後的草叢中。

「不要告訴她我在這!」慕子璨噗地一聲趴臥到地上,與一隻綠色蟋蟀面面相顱。

「是哪個女子讓子璨兄如此驚惶失措?是郭府千金還是王將軍的麼女?」龍禹嘯不無好奇地間道--慕子璨向來極得女人綠。

一陣清脆的鈐當聲響起,草叢裏的慕子璨打了個冷顫--當然這和他看到一條青蛇從他眼前溜過不無關係。

鈴鐺聲漸近,一個粉雕玉琢的六歲女娃塗了一嘴紅脂胭,跑到柳秋水面前。

「爹、娘,你們有沒有看到小慕叔叔?」小女娃讓人目瞪日呆的美貌上,有著一份不遜于成人的執著。

「你先告訴娘,你為什?要塗娘的胭脂,娘就告訴你小慕叔叔--」柳秋水微笑著擦去女兒唇上的鮮紅。

「我沒有塗你的胭脂,這是子瑄叔叔的!」小女娃笑著朝巨木底下的慕子瑄揮了揮手。

龍禹嘯張大了嘴,懷疑自己是否因為酷熱而產生了幻覺。

「哈啾!」對花香過敏的慕子璨突地打了個噴嚏。

「我找到你了!」小女娃開心地大叫一聲,三步並成兩步跳到慕子璨背上。

慕子瑄和秋芸芸忍不住大笑出聲--

馱著小女娃的慕子璨趴在地板上,像頭千年大龜。

「我是招誰惹誰了!」慕子璨悲慘地哀嗚一聲,不過在他抬頭看見大哥頭上的大紅花時,他的笑聲旋即驚天動地了起來。

老天爺!還好自己沒娶到秋芸芸。

「笑什??!」

「好美的女子。」一個銀髮人踞坐在樹端,垂涎的雙眼直盯著慕子瑄。

「你想做什?!」秋芸芸大喝一聲,防備地擋在慕子瑄身前。

「滾開!」任禦翔一手拉著樹藤,在幾棵大樹間晃來晃去,行動敏捷更勝猿猴。眾人還來不及看清楚他的臉,慕子瑄整個人就被攬在任禦翔手臂間。

「啊--」慕子瑄放聲尖叫,回頭望著秋芸芸。

「子瑄,你撐著點!我會救你的!」秋芸芸撿起地上的石頭,拚命往任禦翔的身上丟--

「銀毛猩猩!有種別跑!」

慕子瑄耳間的花掉落到地上。

「啊--」慕子瑄這回驚叫得更大聲,雙手蒙住了自己的臉--沒有花了!他變醜了!

「子璨叔叔,那個銀頭髮的人為什?只穿了片樹葉?」小女娃睜大眼問道。

「小孩子別亂看。」慕子璨好心地遮住她的眼,順道補充了一句:「其實他也夠悲哀的,一片小樹葉就把該擋的東西全遮住了。」

「我要把你帶回我的穴洞裏當押塞夫人!」任禦翔呵呵大笑了一聲,卻在下一刻間樂極生悲。

「相公!」一群吠叫的女野人咚咚咚地直撲而來。

任禦翔睜大了眼,借著樹藤使力的身子更快地飛馳--他今天絕對要擺脫這群女蠻子!

「不!」任禦翔暴吼了一聲,整個人突然直往下墜--一把飛刀射斷了任禦翔手中的樹藤,任禦翔被他的妻妾們團團圍住,動彈不得。

「余宛宛!你為什?要壞我的好事!」任禦翔激動地看著飛刀的主人。

余宛宛瀟灑地咬著一杆蘆葦,長髮迎風飄散。她唇邊勾起一抹微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屈屈小事,不足掛齒,各位不需記掛於心上……」

「余宛宛,你玩夠了沒有!」

啪!

啪啪!

啪啪啪!

余宛宛的頭上被捶了無數記響栗。

「誰叫你把故事寫成這樣的!」慕子瑄怒不可抑地看著縮在角落的余宛宛。

「故事早就結束了,是你們自己硬要求的,我是照著你的意思寫腳本……」余宛宛的笑容僵在臉上,看著眼前兇神惡煞的一幫人又再度舉起手來--

「你們別過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她鬼叫了一聲,開始左打女裝妖怪、右踢銀髮大猿,戰況激烈直逼NBA決賽!

「這一腳踢你破壞我形象!」

「這一拳打你胡說八道!」

余宛宛打不過一群人,逐步退讓到自己尚未存檔的電腦旁--

「這個鈕是做什?的?」柳秋水站在余宛宛的電腦邊,美麗的玉手指著一顆圓圓的白色按鈕。

「不要按!」

余宛宛的鬼哭神號才冒出來,柳秋水的手指已經壓下那顆按鈕。

power鍵的紅燈熄滅--

所有人物及故事都在一瞬間平空消失無蹤……

真是夠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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