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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5 19:10:06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六)

  楊銀承可沒有莫虎兒那些心思,這孩子還相對淳樸一些,當下就說道:「我去過一次,就在咱們道觀不遠。」

  莫虎兒拉著楊銀承說道:「我有些好處與你,你且帶我去唐驚羽的地方,現在他們人都在道觀裡,人太雜亂,他們那邊轉更清淨些。」

  楊銀承似懂不懂,就帶了莫虎兒從後門溜出去,兩個孩子手挽手,邁開了小短腿,走街過巷,轉瞬就繞到了王崇所居的舊宅。

  王崇把所有小乞兒都帶了走,故而此時舊宅無人,倒是讓兩個孩子直闖了進去。

  莫虎兒也頗膽大心細,在宅子裡轉了一圈,就找到了王崇埋下的三口大缸。

  他撥開王崇故意灑落在大綱上的泥土,就看到上面有幾道符籙,符籙下面還有幾個口訣,卻是王崇故意把收取冥蛇的口訣留下,專一等著坑人。

  莫虎兒好歹也是峨眉派的弟子,玄鶴道人早就傳了他峨眉心法,自是認得這些符籙,不會認錯是鬼畫符,至於收取冥蛇的手法,更是一看便會,沒有絲毫存疑。

  楊銀承看到這三口大缸,也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卻是什麽?」

  莫虎兒不想讓他分潤,就含糊說道:「你且退開些,我要做法了。」

  楊銀乘也不知道,大天白日的,又沒有什麽對頭,如何就要做法?但瞧著莫虎兒小臉嚴肅,又頗不耐煩,也不敢多問,退開到了一邊。

  莫虎兒借助一葫蘆乾元換骨丹的藥力,打通了十二正經,也煉就了幾分峨眉真氣,他學的是峨眉的入門六種劍術之一——少陽劍訣!故而體內運煉的是少陽真氣。

  這門劍訣說起來,跟王崇所學的元陽劍大有干係。

  當年陰定休老祖初入道,就是學的這一門少陽劍訣。待得這位峨眉老祖道法劍術日益高深,就覺得少陽劍訣威力不足,變化簡陋,劍訣也是下品,就博采衆家之長,以少陽劍訣為本,從正邪三十六路劍術中取其精華,化為枝葉,演化出來一十二式元陽劍法和元陽劍訣。

  陰定休老祖重新推演的元陽劍訣劍法,比少陽劍訣高明了十倍以上,乃是他畢生劍術的菁華。

  這位峨眉老祖創出了元陽劍訣,少陽劍訣就落為峨眉派的入門劍法之一,尋常弟子都可以修得。

  莫虎兒催動了少陽真氣,順著王崇留下的符籙,一筆一筆勾畫,他勾畫完了一處,就聽得裡頭骨朵朵響,似乎有一股氣要衝出來,不由得心頭大喜,又復去勾畫下一口大缸。

  不多時,莫虎兒就把三口大缸上的符籙勾畫完畢,把他修為淺薄的少陽真氣,也消耗的一乾二淨。

  莫虎兒雖然疲累欲死,卻滿懷興奮,肚內暗暗叫道:「也不知道楊老道藏了什麽寶貝,今日都歸莫小爺了。」

  楊銀乘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他好心好意的問了一聲:「可要我幫忙?」

  莫虎兒急忙叫道:「可用不著,你再退遠一些。」

  楊銀乘也不是個苯孩子,頓時就覺出來不對勁,只是他心頭還是指望,莫虎兒日後帶契他,也拜師峨眉派,故而不敢反抗,乖乖的退遠了一些。

  莫虎兒雙手捏了法訣,喝了一聲:「開!」

  三口大缸內的大蛇,過了七七四十九日,早就吞了東方鳴白和兩位掌旗使的肉身和精氣,化為了三條冥蛇。

  聽得號令!

  三條冥蛇一起催動神通,三口大缸頓時炸的四分五裂。

  莫虎兒開了三口大缸,就見到有三條黑氣匹練一般躥了出來,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只覺得肯定是個好寶貝,不然如何那麽多人搶奪?不由得大喜過望,還拼命的掐了法訣,想要收了這三條黑氣。

  這三頭冥蛇乃是王崇的精血養就,又是他持咒祭煉而生,只肯聽自家主人的話,哪裡會把旁人放在眼內?

  六團碧油油的眸光,盯著莫虎兒和稍遠的楊銀乘,生出了凶性,空中蜿蜒遊走,想要吞噬了這兩個「小東西」。

  王崇留下的只是法訣,別有一番奧妙,除了開啓大缸,放出冥蛇,還有催促冥蛇附體之妙!他也不想害人,畢竟他原本選定的人是楊銀乘這孩子,他只是想讓楊銀承把冥蛇從舊宅帶回道觀,如今換成了莫虎兒也是一般。

  莫虎兒連連催動法訣,被法訣一引,三條冥蛇就收斂了凶性,接二連三的鑽到了這的身熊寶寶上。

  這惹禍的魔王,翻天的熊寶寶不知道究竟,還以為自己收寶成功,當下就喝了一聲道:「快走!」

  他是怕被人找上來,看到三口炸碎的大缸,肯定知道裡頭的東西被人拿了,若是被討要回去,莫小爺給還是不給?

  莫不如就裝作不知道,把事情一推三六九,裝成乖寶寶的模樣,只說自己不曾惹禍。

  莫虎兒拉了楊銀乘撒腿跑出了王崇的舊宅,楊銀乘看到莫虎兒一捏訣,三口大缸就炸了個稀碎,飛出了三條黑氣,纏繞到了這小爺的身上,整個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顧得跟莫虎兒一起跑。

  兩人才跑出了王崇的舊宅,就被兩個滿臉鬍鬚的大漢攔住。

  秦旭手下有數十名江湖豪客,有莽撞的,自然也有做事伶俐的。

  這兩個滿臉鬍鬚的大漢,一個叫做混天猴魯猛,一個叫做入水蛟齊雷,做的是山水兩道的買賣,獨行江湖的大盜,平日裡最為心狠手黑,從來都是殺人越貨,只要出手,必然要死人,不會放客人走活口。

  這兩個人也猜測,自家公子丟的東西,十有八九跟楊拙真有關,但卻沒有去道觀裡觸黴頭,而是在道觀外觀望。

  他們眼瞧四個同伴被楊明遠打了出來,都心頭警惕,也暗暗竊笑這四個憨貨居然敢上門去。這些江湖豪客都是被秦旭用了手段收伏,平日間也並不和睦,巴不得有人倒楣,自家方能脫穎而出。

  混天猴魯猛和入水蛟齊雷,耐心在道觀外等候,果然看到了兩個孩子跑出來,就想要抓來做個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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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6 21:59:45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七)

  混天猴魯猛和入水蛟齊雷,也是沒想到楊銀承和莫虎人矮腿短,卻跑的甚快,開始並沒有追上。他們瞧見莫虎兒和楊銀承跑進了王崇的住處,這兩個大賊也不知道,這家舊宅子有什麽蹊蹺,仍舊如前一般謹慎,守在了外面,果然又把兩個孩子給等了出來。

  混天猴魯猛呵呵一笑,叫道:「兩個小寶寶,莫要亂跑,叔叔帶你們去買糖吃。」

  入水蛟齊雷也知道自己兩個滿臉凶相,尋常孩童如何會信任他們?故而一聲不吭,張開一雙蒲扇般大的巴掌,就探向了兩個孩子的衣領子。他有十成自信,自己一把就能拎起來兩孩子,由不得他們掙扎。

  楊銀承也學了些武藝,急忙後挫一步,正要施展師傳的武藝,旁邊的莫虎兒卻不耐煩了,他自忖是峨眉弟子,反手就是一招,並指代劍,直刺齊雷的勞宮穴。

  兩個孩子反應都算機敏,但卻有一宗東西,比他們兩個發動的尤快,附身在莫虎兒身上的三條冥蛇化為滾滾黑煙暴起,三條大蛇巨口張開,頓時把入水蛟齊雷各自咬中,奮力一扯就撕做了三塊。

  一條冥蛇吞了半塊齊雷,就盯上了混天猴魯猛,它乃是那頭白娘娘化生,格外強猛,遠勝其餘兩條冥蛇,吞了東方鳴白的屍身,猶不滿足,更惦記血食。

  混天猴魯猛一臉駭然,他哪裡料到莫虎兒身上,居然有如此厲害的「妖物」?正待施展輕功逃走,「白娘娘」就大口一張,噴出了一團慘綠毒霧,罩住了這個江洋大盜。

  混天猴魯猛慘叫一聲,就如揚湯沸雪,全身融化了一般,這個江洋大盜駭然的高舉雙手,見到自己的手掌,骼膊,身軀……都有黃水淌落,心頭慘然,腦子裡忖道:「我一生做事凶狠,這是糟報應了嗎?」

  一個念頭未有轉完,身軀就被毒霧所化,也作一團霧氣,混入了毒霧之中,又復被白娘娘一口吞吸了回去。

  這兩個大賊手底下有過百條人命,死在妖物之口,也算是惡貫滿盈了。

  這條冥蛇連得血食,露出了滿意的神態,身軀夭矯一盤,就要縮回莫虎兒身上。

  便在此時,一聲嬌叱,喝道:「妖人膽敢當街害人!」三點寒星就直奔莫虎兒的咽喉要害。

  莫虎兒正驚訝自己得到的「寶貝」威力如此驚人,他才不會覺得冥蛇性子殘忍,非是正經路數,只覺得自己是峨眉弟子,用什麽寶貝都是應該。忽然見得三點寒星飛來,急忙一個懶驢打滾,就躲避了開去。

  偷襲的紅衣少女見得他躲過,一揚手又是一口飛刀,直奔莫虎兒的左眼。

  莫虎兒好歹也是修仙出身,對這種江湖暗器,沒得防備也就罷了,有了準備,哪裡還會被傷到?一探手就抓住了射來的飛刀,駡道:「哪裡來的小賤婢,敢偷襲你莫小爺!」

  紅衣少女眼見莫虎兒背後黑氣,似乎又要發威,二話不說撒腿就跑,她可比兩個江洋大盜聰明多了,出手用的是暗器,距離莫虎兒還遠,故而逃的時候也便利。

  莫虎兒欲待放出三頭冥蛇,但是他哪裡有本事催動?捏了法訣,做了半天的姿勢,三條冥蛇都睬也不睬。

  莫虎兒還以為是自己學法不夠純熟,跺了跺腳,駡道:「下次讓我遇上,必然用這三條大蛇吞你了。」

  紅衣少女跑的匆忙,小臉紅撲撲的,轉過了街角,一頭撞在一個老者懷裡,老者忍不住駡道:「鬼丫頭,虧你跑得快,不然我們爺孫倆今兒就要交代了。你都瞧見了人家懂得法術,居然還敢抵爪子,沒給那人駕馭的妖物吞了,算你命裡還有幾年陽間飯吃!」

  紅衣少女吐了吐小舌頭,嬌憨的摟住了老者的骼膊,說道:「我也是看那兩個小子,居然用那般殘忍的手段,當街就使動凶物吃人,才氣憤不過。」

  老者嘆息一聲,摸了摸自家孫女的額頭,說道:「那兩個又不是什麽好人!一個叫做混天猴魯猛,一個叫做入水蛟齊雷,做的是山水兩道的買賣!別家做強盜,還惦記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搶掠財貨,少肯傷生害命,他們兩個平日裡最為心狠手黑,從來都是殺人越貨,只要出手,必然要死人,不會放客人走活口,手底下有過百條人命,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惡貫滿盈了。」

  紅衣少女似有不服,嘟囔道:「就算是兩個惡人,殺了他們也罷,何苦還要驅使妖物去活吃?」

  老者自從獨子跟人比武落敗,重傷去世,眼前就只剩下了這麽一個孫女,平時也寵愛的緊,聞言笑道:「仙家鬥法,各處手段,哪裡就是我們凡人能窺測?你這次可是膽大包天,修行的人也是可以得罪?」

  紅衣少女嘟囔道:「我算計只要殺了那駕馭妖物的小子,妖物失去了主使,必然也就沒什麽威力了,沒想到那小子居然還算機敏。」

  老者嘆息道:「若是如你想的容易,人家何苦還去修道。你焉知那妖物失去了主人,不會發狂食人?若是被妖物發狂,吃了附近的住戶,豈不是都算你作孽?」

  紅衣少女這才不辯解了,她一雙眼睛放光,長長的睫毛撲楞楞的忽閃了兩下,問道:「爺爺!你能看出來那小子是什麽路數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修行的人,你說我也有機會拜師學仙嗎?」

  爺爺呵呵一笑,說道:「學仙哪裡有這般容易?當年你爺爺我也走遍了三山五岳,四野八荒,卻不曾遇到真正的仙緣。雖然也碰到幾個懂得法術的人,卻都不是正經路數,不敢去跟他們學了法術害人。」紅衣少女和老者祖孫倆人,說說談談,便回到了下處,他們也是在來福客棧落腳。

  這祖孫倆,爺爺行走江湖經驗豐富,知道來福客棧有厲害人物投宿,這幾日多了好些江湖豪客進進出出,故而也不再大堂飲食,吩咐客棧的夥計把飯菜送到房中。

  他一個年邁老者,一看便是精通武藝,還帶了個孫女,本來就扎眼,並不想再多招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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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6 22:02:18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八)

  這個老者江湖上極有名聲,乃是著名的武道宗師之一,號為四寶大俠尚文禮。

  尚文禮之所以被稱為四寶大俠,因為他有四樣絕藝,第一便是號為:「九牛二虎一條龍」的外門硬功。尚文禮不但天生神力,修煉了這獨門秘傳,更是培養力氣,力大無窮,乃是天下武林六大神力之一;其二便是獨門的百步劈空掌,雖然這路武功並不能真個掌力遠及百步,但二十步內確有分金裂石之威;其三便是一手九連環鴛鴦手的暗器手法,能一口氣連打九種暗器,防不勝防;最後一門就是千里獨行術,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是極上乘的輕功提縱術。

  這位江湖老俠客的孫女叫做尚紅雲,今年才十四歲,已經學了一身好武藝,尤其是九連環鴛鴦手的暗器手法,更是得了祖父的真傳。

  兩祖孫不想招惹事情,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秦旭派出去了手下江湖豪客,晃眼就是大半日過去,卻沒有半點消息,不由得心下焦躁,忽然想起來,暗暗忖道:「我怎麽不從這間客棧查找?也許那小賊也住在此處,才能進出自如。」

  秦旭想的雖然差了,但也不能說這麽想不該,他手下大半散出去了,所以這位紅線公子也不吝辛苦,自己就開始滿客棧的搜尋。

  秦旭搜遍了大半個客棧,仍舊一無所獲,不由得心下焦躁,手段也就越發粗糙。他尋到了尚文禮和尚紅雲祖孫兩人的方外,敲了兩記,不得回應,就一腳把大門給踹了開。

  祖孫兩人剛吃過了東西,尚文禮每日都要修煉內家真氣,故而聽到有人敲門,也沒有來得及去開。

  秦旭把門踢碎,闖入房中,見到祖孫兩個,不由得就是獰笑一聲,喝道:「果然捉住你們了。」

  尚文禮匆忙收了煉氣之術,他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和和氣氣的問道:「這位公子,不知何事踹開我房門?」

  尚文禮哪裡想到,秦旭是見他懂得武功,還有個孫女,他氣火攻心之下,頓時想的歪了。尚紅雲的身量跟王崇差不多,女孩子雖然年長一兩歲,但總比男孩子瘦小,就誤以為是尚紅雲被長輩教唆,女扮男裝,去偷了自己的東西。

  當下也不容尚文禮辯解,秦旭上去就是一把抓住了尚文禮的胸襟,喝道:「快把本公子的法寶囊和紅線劍還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尚文禮頓時臉上色變,他只覺得秦旭的「武功」深不可測,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居然不曾見過這樣內外功夫俱臻至上乘的人,還如此年輕,心頭就是凜然。

  尚紅雲眼瞧爺爺被人抓住了胸襟,哪裡還肯罷休?這小妮子本來就是如火般暴烈的性子,當下就雙手一揚,把從爺爺學來的九連環鴛鴦手發揮到淋漓盡致,一口氣連發出八種暗器。

  秦旭也是大意了,他畢竟是雲臺山的弟子,眼光銳利,瞧出來這祖孫兩個只有武功傍身,並不懂得法術,也沒有把兩個凡人放在眼裡。

  尚紅雲連發八種暗器,他仗著自己練就了道家罡氣,渾然不在意。其餘七種暗器,射到身上,都被他的護身罡氣擋住,偏巧尚文禮有一種回旋勁的手法,乃是他獨門不傳之秘,但卻早就傳給了自家的孫女,免得女孩子遇到大敵吃虧。尚紅雲第八枚袖箭用上回旋勁的手法,袖箭射出去,在空中勁力一抖,就倒射回來,正中秦旭的左眼。

  饒是秦旭有道術在身,奈何眼睛乃是極脆弱的地方,他的罡氣又未爐火純青,沒能修煉到這等要害,被袖箭穿入了眼窩,疼的嗷嗷嚎叫了一嗓子。

  尚文禮久走江湖,見孫女出手傷人,知道此事已經沒法善罷甘休,運起了九牛二虎一條龍的硬功,一招百步劈空掌就拍在了秦旭的腦門上。

  饒是老俠客功力深湛,但秦旭的護身罡氣非同小可,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居然只是腦袋一晃。

  尚文禮剛才就覺察這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功力深不可測,自忖全力一招,就算是獅子老虎也要被拍碎的頭蓋骨,此人卻毫髮無傷。他知道秦旭來歷必然不俗,不敢再多糾纏,飛起一腳踢中的秦旭的胯下,身子趁勢退開,抓起了孫女穿窗翻出了房外,施展了千里獨行的輕功,轉瞬就逃出了來福客棧。

  秦旭疼的頭腦昏然,腦門挨了尚文禮一記重手法,也還罷了,胯下又復被補了一腳,簡直是痛徹心扉,比被刺瞎了一隻眼,心頭尤為驚懼。

  若非是學道多年,好歹也是天罡境的修士,有幾分定性,秦旭這會兒非軟癱在地上不可。

  他掙扎著想要摸出來師門靈藥,先把傷口敷上,但摸來摸去,這才想到自己的法寶囊早就被小賊偷去,師門的靈藥也在法寶囊裡頭,不由得大叫一聲,又氣又疼,全身都簌簌發抖。

  尚文禮帶了孫女逃出了客棧,一路疾行,想要先逃出城外,但跑出沒有多遠,就看到了兩個孩子偷摸摸的過來。

  莫虎兒雖然被尚紅雲暗器嚇到,但這小子過了危機,忽然就生出了旁的心思來。

  這位惹禍的小魔王,翻天的熊寶寶暗暗思忖道:「我如今已經有了三條大蛇,哪裡還需要怕什麽紅線公子?唐驚羽那種廢物都能偷得他的法寶囊,我去了再威逼一回,說不定能拿到多少好東西。」

  思忖至此,他也不回去道觀,滿成都府四處亂轉,想要找到秦旭住在什麽地方。

  莫虎兒也有兩三分小聰明,他專一在街上找江湖人物,遇到了就尾隨上去,在沒人處動手。莫虎兒的武功雖然不成,但冥蛇只要被刺激了,就會顯化出來,尋常江湖豪客哪裡等抵擋?

  幾次三番之下,也給他湊巧問出來秦旭的下處,只是先後傷了七八個江湖豪客,其中還頗有兩三個無辜。

  成都府乃是大城,故而有商號,也有鏢局,莫虎兒胡亂選定江湖豪客,有兩個是本地鏢局的鏢師,跟秦旭並無干係,不幸遭遇了冥蛇,也一樣被生吞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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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7 10:15:23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九)

  莫虎兒雖然隱約覺得自己弄死的幾個人,很可能有些人並不是對頭,但這熊寶寶哪裡會多想?也只是腦子裡打個轉,就把這些無辜當成屁放了,興致勃勃的帶了楊銀乘直奔來福客棧。

  楊銀乘倒是越來越驚懼,越發覺得這厮不是好路數,但是這些事都是兩人一起做的,他如何敢單獨開脫自己?只能捨生忘死,跟上莫虎兒這惹禍精罷了。

  莫虎兒本來還有些沒把握,遠遠的看到了尚文禮,尚紅雲祖孫兩個,驚喜的大叫道:「果然是你們,快些納命來!」

  尚文禮暗暗叫苦,他剛才在一旁,也瞧見了莫虎兒驅動冥蛇撲殺了混天猴魯猛和入水蛟齊雷,不知道莫小爺也是偷來的東西,還以為此人精擅邪門妖法,動念殺人,哪裡敢當面敵對?

  尚文禮扯了孫女,扭頭就跑,根本也沒敢存了動手的心思,他仗著輕功過人,饒了兩圈就躍入了一戶人家的後院。

  莫虎兒和楊銀承沒得江湖經驗,一路就追了過去,跑出去不遠,兩個孩子沒見到尚文禮和尚紅雲祖孫倆,卻見到來福客棧的招牌赫然在望。

  莫虎兒大喜,叫道:「果然就在此處,那兩個老小賊人也是住這裡,萬分沒錯了。」

  楊銀承欲待勸說一句,卻哪裡來得及?

  莫虎兒大搖大擺的就闖入了客棧,來福客棧這會早就雞飛狗跳,秦旭四處搜人,把客人們弄的怨聲載道,只是眼瞧他帶了無數江湖人,知道此人豪橫,不敢聲張,都紛紛退了客房去別家住了。

  來福客棧的掌櫃焦頭爛額,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得尚文禮祖孫二人的房間中,連續有慘呼之聲。他匆忙趕去的時候,秦旭已經只有出的氣兒,快沒有進的氣兒了。

  客棧的掌櫃不但怠慢,急忙去秦旭和孟兮航老道包下的院子裡去尋人,剛把孟兮航老道尋過來,莫虎兒這個熊寶貝就進了客棧。

  孟兮航不過是旁門左道之士,哪裡有什麽靈丹妙藥?好在他平日也行走江湖,普通的金瘡藥還是有些,急忙給秦旭拔了左眼窩上的袖箭,敷好了傷藥,就見秦旭嘴唇哆嗦,想要開口,又不好開口的模樣。

  秦旭其實是想要這老道士,幫自己看看子孫根是否還有的救,但如此丟人的事兒,他還真拋不開面子,這邊正自折騰,莫虎兒就帶著楊銀乘闖入了進來。

  莫虎兒見到了秦旭,雖然覺得這個小白臉被一個老道士抱住懷裡,場面頗為「旖旎」,卻也因為年紀太小,沒往旁出想,興致勃勃的喝道:「可找到你們倆了!快交出身上的寶貝!」

  孟兮航老道心頭惱怒,喝道:「哪裡來的熊孩子,居然也敢登門討寶貝?」他也沒多想,隨手一推,就把自己練就的六陰索飛了出去。

  這門法術是他師門所傳,也算是件旁門左道的法寶,也算是一門下乘的法術,須得弄到六根上過吊,怨氣深纏的繩子,每日持咒祭煉,又復需要收攝陰氣,需要一年零六個月才能煉成,出手就是六道黑氣,捆物拿人,頗有效力。

  楊拙真老道運氣略差,尋得的上吊繩品質不好,只能煉成六陰絆馬索,運用的時候,只能預先埋伏,不能隨便移動,頗多限制。

  莫虎兒試演了幾次,知道這三條大蛇,不是自己能隨意操縱,但只要有人想要傷害自己,它們就會出來吞人,故而怡然不懼,把小胸脯一挺,就等著孟兮航老道來拿。

  六陰索剛剛落下,莫虎兒身上的三條冥蛇就感應到了,白娘娘搶先躥了起來,大口一張,就把六陰索給吞了下去,順勢撲下,孟兮航老道只不過修煉了幾手旁門法術,如何抵擋得住這種天魔秘傳?被白娘娘一口就吞去了半個身子,剩下兩條腿摔在地上。

  秦旭剛剛被重創,正半暈不醒,孟兮航和來的兩個孩子動手,他都沒甚反應,待得老道士被冥蛇吞了半個身子,被灑了一臉的血,這才反應過來,心頭驚悸,急忙咬破了舌尖,強提精神,雙掌一推,把自己煉就的罡氣發了出去。

  人間武者到了先天胎元之境,就已經修行了到了極處,除了打磨功力,讓真氣更雄厚些,再無寸進之望。

  仙道魔道之士,胎元大成之後,不過才是起步,要「褪凡身,煉罡脈」,這一步沒得仙魔兩家真傳,根本無法著手修煉。

  雲臺山一脈頗有幾種上乘的煉罡脈的心法,但秦旭畏懼艱辛,貪圖輕易,學了一門極為速成的桃花罡煞。

  此法須得去雲貴之地,尋得生有桃花瘴的桃林,以秘法收攝桃花瘴氣,與本身真氣煉化相合!

  煉成之後,一出手就是桃花滿天,粉紅色的罡氣帶有甜沁心肺的劇毒,克敵制勝也有妙用,若無防禦手段,只要被桃花罡煞侵蝕經脈,幾乎必死無疑。

  桃花罡煞對敵威力雖然不俗,然過於速成,根基不厚,日後想要晉升大衍之境,不說是無望,總要比正常按部就班修煉上來之輩,最少要多苦修二十年往上。

  秦旭剛把桃花罡煞打出,白娘娘也大口一張,噴出了一團慘綠毒霧來。

  這條白娘娘本身性子靈異,又復吞了東方鳴白的畢生功力,雖然才自出世,還未有恢復到東方鳴白生前的功力,卻也不輸給秦旭多少。

  粉色的桃花罡煞和慘綠的毒霧在空中交擊一處,頓時就僵持起來。

  秦旭一臉的慘樣,莫虎兒這熊寶寶不但沒有同情之心,反而格外的興奮,眼瞧自己的「大蛇」口噴毒霧,抵擋住了此人的桃花罡煞,就大叫道:「快把平生寶物獻上來,莫小爺饒你不死。」

  與此同時,稍後發動的兩條冥蛇也先後撲上來。

  秦旭法寶囊都沒了,自知無法抵禦,急忙拎起來孟兮航的兩條大腿望空一拋。

  兩條冥蛇畢竟是畜生,又沒人駕馭,只有本能而已,立刻就各自叼了一條大腿,奮力一扯,把這老道的殘屍再扯兩分,吞嚼吃了。

  秦旭得此空檔,掙扎著一躍而起,從剛才尚文禮翻出去的窗戶跳了出去,顧不得褲襠如絞如磨,眼窩也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兩條大腿邁開,一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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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7 16:29:12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二十)

  失去了秦旭的威脅,三條冥蛇又復縮回了莫虎兒身上,不管這熊寶寶如何催使,都只不理他,把這小子給氣的夠嗆,又拿三條冥蛇無可奈何。

  莫虎兒眼見自己鬧出這麽大的事兒來,心思一轉,忖道:「還是先回道觀去,就把這些事兒一推,只做什麽也不知道。」他拉了楊銀承,便自脫身走還,一路上也沒忘了叮囑這個小子,不要泄露了兩人的秘密,還許願說,一定能幫楊銀承拜師峨眉。

  楊銀承見到死了這麽多人,早就覺得不對,但是他畢竟才是個孩子,被莫虎兒忽悠了一陣,暈乎乎的回到了道觀,就一言不發,自己去發悶了。

  自從那四個江湖豪客尋釁,就再無人來,丐王令蘇爾不耐煩悶坐,出去買酒了,只留下玄鶴道人枯守。

  王崇雖然安排下巧計,但知道這種事兒,常有意外,也自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謀算的事兒會否出紕漏。

  師父離開了道觀,莫虎兒恰在此時帶了楊銀承悄咪咪的溜回來,王崇知道自己謀算成功,才算是吐了一口長氣。

  楊銀乘自去發悶了,莫虎兒卻還不肯老實,回了道觀也不去見自己的師父,還四下裡溜達,口中喃喃自語「這等小地方有甚好呆?師父說帶我去尋無形劍,早一些找到,豈不是大功一件?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有個甚意思?」

  王崇跟在的他身後,也不去驚動這個熊寶寶,只是悄悄一招手,三條冥蛇便自離身,從莫虎兒身上飛起,化為三條黑氣,落入了他的衣袖中。

  莫虎兒修為淺薄,為人又沒定性,根本不知道自己新得的「寶貝」,已經被人取走,還在嘟嘟囔囔。

  王崇也不去驚動莫虎兒,收了三條冥蛇,扭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手捉三條冥蛇,暗暗思忖該如何處置,忽然心頭微微一涼,久無動靜的演天珠忽然萌動,一團清涼的氣息直灌眉。

  這一次卻無什麽圖畫,只有三個字末那識!

  「末那識?」

  「這是什麽意思?我卻並不曾修成這一門天魔識……」

  天心觀秘傳的《五識魔卷》,王崇只修成了多羅識和抵律識,只有天心觀的開派祖師天心道人修成了末那識,能「溝通陰陽;逆返死生」!

  王崇也曾嘗試過修行末那識,但卻未能找到修行此一種天魔識,最為關鍵的玄命之竅!

  他心頭思忖良久,始終不得其解,便悄悄催動天心觀秘法,再一次嘗試修煉末那識。

  王崇運轉天心觀的獨門心法,接連運用數次,仍舊搜不著玄命之竅,正覺此路不通想要放棄。

  便在此時,三條冥蛇猛地一掙,那條白娘娘脫出了王崇的手心,繞著他的腰肩,盤旋到了背後,狠狠一撞,撞在了他背後三尺之處,隱隱約約,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撞碎了一塊。

  王崇眉心突突一跳,五識魔卷心法略一運轉,就有一股玄異的力量反饋過來,他急忙驅動了三條冥蛇,任由這三條冥蛇撞擊背後三尺之處。

  三條冥蛇各自撞了有十七八下,有一處玄竅若隱若約浮現!

  三條冥蛇一起咻咻吐信,爭先恐後鑽入了其中。

  「咦噓哉!」

  「原來如此!」

  王崇畢竟聰明,只是微微思忖,就明白了大概。

  冥蛇已非復生靈,介乎有無之間,通靈變化,隱遁自如,出入幽冥,天生就和玄命之竅有種種感應,故而演天珠才會做出如斯提示。

  王崇修習《五識魔卷》多年,更兼修成了多羅識和抵律識,魔門心法比元陽劍訣要更精熟的多,心念一動,就定住了玄命之竅。

  「玄命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如火,火裡生金,雷霆振發,萬物誕哉?」

  玄命之竅錨定,末那識開啓,王崇再修成一種天魔識,他亦不曾料,自己居然有此機緣。

  玄命之竅和天地之竅不同,後者只能運轉天地元氣,一如人身竅穴,但玄命之竅卻介乎有無之間,故而冥蛇可以出入。

  王崇心頭一動,發出了號令,白娘娘得了主人召喚,又復從玄命之竅鑽了出來。

  冥蛇天生神通,能大能小,此時白娘娘縮為一條尺許的小白蛇,玉雪可愛,繞著他蜿蜒遊走。

  王崇微微一笑,從法寶囊裡取出了元陽劍所化的赤色手鐲和太浩環,丟給了白娘娘,這頭冥蛇張口含住,翹尾一擺,又復遊入了玄命之竅。

  冥蛇,元陽劍,太浩環,這些東西一直都壓在王崇心頭,生怕被師父發覺,雖然還有紅線公子秦旭的法寶囊可以收藏,終究不夠周全。

  如今都收入了玄命之竅,那真是神仙也找不出來端倪。

  解決了這個大難題,王崇不由得雙掌一擊,心頭歡喜不盡。

  至於又煉成了一種天魔識,反而是小道了,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其實也不是王崇瞧不上末那識,此法能「溝通陰陽;逆返死生」,但天心道人修煉了,也不過就是在壽元將盡的時候,把自身轉為僵屍之軀,苟延殘喘。

  儘管這位祖師還能生出肌膚血肉,恢復人身,逆返死生,但天心道人哪裡敢活轉回來?

  他活過來沒得幾日,怕是就陽壽盡了,還不如僵屍之軀能多苟且些歲月。

  如今天心道人的棺材,就在天心觀的後山,這位老祖已經沈睡了不知多少年,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會被門徒們請出來,拜一拜祖師,瞻仰「天心老祖宗」的真容。

  王崇還沒到了壽元垂盡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會活得如此一言難盡。

  王崇解決了自己最大的問題,滿心歡喜,在房中等了一會兒,不見老師出面叱責,最後一塊石頭也落了地,知道丐王令蘇爾這會不曾關注自己。

  且不說楊拙真老道的道觀這邊,如今來福客棧已經鬧哄哄成了一片。

  這裡不但鬧出好多事兒來,還死了人,幾個當事人又都不見影蹤,把個客棧掌櫃急的什麽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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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8 18:21:17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二十一)

  孟兮航老道被莫虎兒放縱冥蛇給吃了,尚文禮,尚紅雲祖孫逃了,就連秦旭也不知所蹤,客棧裡鬧出這麽大的事兒,早就驚動了官府,成都府已經派了衙役過來探察案情。

  秦旭手下的江湖豪客都有行走江湖的經驗,不願意跟官府打交道,各自躲了開,但孟兮航老道的徒弟們卻不懂得這些,被官府的衙役抓了一個正著。

  這些小道士雖然也有些武功,有那麽三兩個得寵愛的徒弟,還跟孟兮航學了幾手法術,但被官府的衙役如狼似虎的一通恫嚇,都如鵪鶉一般,給一條鐵索都縛了去,並無人敢反抗。

  畢竟孟兮航這種旁門左道之士,還未能做到凡俗無敵,武功不過尋常武者,法術也發動遲緩,有許多限制,還能被凡人破去,他的徒弟們就更不堪了。

  丐王令蘇爾早就知道,孟兮航和紅線公子秦旭在來福客棧下榻,他出來買了一葫蘆酒,又買了些肉食,順道就拐到了這邊來。

  令蘇爾雖然不怕雲臺山,也並不真想跟九煙上人結仇,畢竟九煙上人道法高深,門徒又多,一旦得罪的狠了,日後修行也有阻礙。

  何況這件事,不過是秦旭看上了楊拙真的符本,原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兒。令蘇爾暗忖,自己出手嚇走秦旭,讓這件事兒了了,乃是最好的結局。

  令蘇爾雖然修道,卻並不禁葷腥,平日裡就貪這一口美食,他一口酒一口肉吃喝的興高采烈,搖搖晃晃到了來福客棧外,正欲進去會一會秦旭,卻見無數衙役們在客棧裡來去。

  丐王令蘇爾也不上前去,拉扯了一個看熱鬧的老人家,問道:「這來福客棧出了什麽事兒,居然惹動這許多公人?」

  被令蘇爾扯住的老頭笑呵呵的說道:「這裡投宿了一夥江湖大盜,不知怎麽分贓不均勻,就胡亂厮殺起來。據說死了六七八個,有個老道還被同夥夾生活吃了,慘叫聲響徹雲霄,左鄰右舍都聽得瘮人……」

  這等鄉間野老談起這等逸趣兒之事,必然會添加十倍的油鹽醬醋,說的話道聽途說,虛妄不堪。

  令蘇爾聽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頗後悔找這個老人家打聽消息。這位老人家嘴裡的故事荒誕不經,饒他也是修道人,都不敢相信,世上事居然還能如此匪夷所思。

  令蘇爾暗暗忖道:「也不知道秦旭究竟遇上了什麽事兒?難道被什麽仇家找上門來?他丟了法寶囊,又復被人所傷,只怕再顧不得搶楊拙真老道的東西了。」

  令蘇爾也沒耐心去詳查究竟,他回了道觀,把這件事跟玄鶴道人和楊拙真說了一遍。

  楊拙真還不敢信,急忙讓大徒弟楊明遠去打探消息。

  楊明遠在成都府也算是熟門熟路,畢竟他常出門去做法事,認識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不過半個時辰就打聽的明明白白,回來跟丐王令蘇爾,玄鶴道人和自家師父禀報。

  楊拙真聽得自己師兄居然被人用邪術給「吃了」,心頭還頗悲愴,惋惜自己的師兄,怎麽忽然就糟了災劫,落得個死無全屍。也詫異那位雲臺山的弟子怎麽就得罪了仇家,被人重傷,但更多還是慶幸,終於不必得罪雲臺山這等名傳天下的大門派,急忙謝過了兩位幫忙的風塵異人。

  丐王令蘇爾和玄鶴道人,此時也有些尷尬,他們並未有出力,楊拙真的危機就此解除,頗有些好大力氣一拳,打在棉花裡的感覺,兩人也不願生受楊拙真的拜謝,各自婉拒。

  這老道也有些心思,危機過去,就想跟兩位世外高人攀扯些關係。楊拙真心頭暗暗忖道:「我學道幾十年,就沒遇到過一個高人,好容易遇到了峨眉派的仙師,還有令蘇爾這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怎能不求教一番?」

  他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就算磕破腦皮,人家也不會收徒,便把小徒弟楊銀乘扯了過來,帶了兩個徒兒一起拜倒在地,苦苦哀求玄鶴道人憐憫這個小徒弟。

  玄鶴道人剛收了一個熊寶寶,這一個徒弟就煩悶不過來,哪裡還肯再收一個?當下袖袍一拂,施展了個遁術,在衆目睽睽之下,化為一縷青煙,倏忽不見。

  楊拙真見玄鶴道人走了,就又跪在令蘇爾面前苦苦哀求。

  令蘇爾微微一笑,說道:「老乞丐這一脈,從來都不廣收門徒,每一代都只有兩三個傳人。」

  楊拙真老道打蛇隨棍,急忙叫道:「前輩才只得唐驚羽小兄弟一個徒兒,莫不如再多收一個,也不算壞了規矩。」

  令蘇爾哈哈笑道:「我早年曾答應一個朋友,要收他晚輩為徒弟,那時候他的晚輩還在繈褓,故而不曾帶走。如今這小子也長大了,即將回歸師門,這就兩個徒弟了。我便是再收一個關門徒弟,也非是絕世天資不收,你這個小徒兒十分愚魯,決然不配入我門下。」

  令蘇爾把話說的如此直白,老道士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訕訕的起身,頗有些難過。

  令蘇爾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紙牛,隨手一拋,紙牛落在地上,化為了一頭雄壯的青牛,哞哞直叫,他抱起了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坐在青牛背上,一聲長笑,伸掌一拍青牛脖頸,這頭青牛四足生出朵朵白雲,破空直上。

  老道士楊拙真看的好生艶羨,但是他們師父沒得緣分,又能如何?楊老道只能拉著兩個徒兒,長嘆一聲,回去房中。

  王崇聽得耳邊呼呼風聲,偷眼觀瞧,已經身在半空,只這片刻功夫,就出了成都府,他運足目力往下打量,大地上的風景宛如畫兒一般飛速退去。

  上一次有這般體驗,還是被峨眉長老們救出「師門」,只是此回心境不同,更為從容。

  兩師徒胯下的這頭青牛,周身玄光盤繞,足下青雲朵朵,口噴霞光,煞是神異。

  王崇才是煉氣的層次,距離能出入青冥,駕馭遁光還有數層大境界,縱然得有真傳,想要臻至那等境界,也要數十年功侯,不覺得生出了幾分羨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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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8 18:26:02

卷一:天魔拜道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二十二)

  王崇暗暗忖道:「待我也功成大衍,一定要煉一門天下間飛的最高,也最快的遁法!要不就像師父一樣,尋一頭神獸代步!」

  他瞧看了一會兒風景,又想了一會兒將來如何修行,興奮有些淡了,這才想起來問道:「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令蘇爾笑道:「前朝曾有人說:願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我們此去便是揚州。」

  王崇心下驚訝,又復問道:「師父為何不回去咱們的洞府,去揚州作甚?」

  令蘇爾言道:「我出門這一趟,收你為徒是順便,渡化你師兄出家方為正要。」

  王崇心頭微動,問道:「除了我們二人,師父門下有幾位師兄師姐?脾氣都如何?好不好相處?」

  令蘇爾笑道:「我門下確只有你們兩個。至於你這個師兄好不好相處,為師也不知道。我一共就見過他兩次,第一次見他,你師兄還未滿三朝,第二次見他,也就是十數日前,交談不過片刻。」

  王崇嘻嘻一笑,問道:「我這個師兄,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何不跟在師父身邊?」

  令蘇爾卻有些苦笑,說道:「他少年成名,乃是名傳天下的大才子。我上次去渡化他,你這位師兄貪戀紅塵,並不願意跟我出家修道,此是去二次渡化。」

  王崇不再多問,只是肚內揣摩:「原來我這個師父門下並無多少徒弟,日後務求事事乖巧,莫要給這位師兄搶了寵愛。」

  他出門魔門,知道師父寵愛,乃是最要緊的東西。

  如是師父喜歡,就能多與些好處,多傳你法術。如是師父另眼相看,只怕就什麽都沒得,法術學不到,好處沒有也罷,還有苦頭可吃,且還不限足量。

  令蘇爾的青牛踏雲光而行,當真有乘風萬里之逍遙,從成都府到揚州有三四千里,不過飛了兩個多時辰。

  在揚州城外,丐王令蘇爾一拍青牛的脖頸,落下了雲光,也不入揚州城,徑直去了揚州城外的一家寺廟。

  丐王和這家寺廟的主持似頗熟撚,問老和尚討了一間禪房,師徒兩個暫且落腳。

  令蘇爾尋好了下處,卻不安歇,吩咐王崇不要亂跑,自己揚長而去,也沒說要去哪裡,幾時歸來。

  王崇在禪房裡呆了一會兒,頗覺蠖屈蝸潛,太過窄小,不甚舒適,便自出了禪房,在這座廟宇裡閒逛起來。

  這座廟宇並不大,卻頗有些年代,房宇斑駁,除了主殿可能略修繕過,其餘幾處禪房都甚多破損,有時光荏苒的痕跡。

  王崇轉過了經堂,居然還見到了一處倒塌的禪房,這間禪房塌了大半,磚石塊壘,久無人打理,已經生出了無數雜草。

  他正思忖此處為何不曾修繕,就聽得一聲梵唱,一個老僧含笑而來。

  王崇倒是認得這位老僧乃是主持,跟他新拜的師父頗為相熟,不敢怠慢,他出身魔門,各種眼色若無具備,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故而一禮到地,態度十分恭謹,問道:「老禪師,可是被小子驚動了修行?」

  老僧搖了搖頭,說道:「非有!我只是見你在此處徘徊,不覺有些感慨。」

  王崇心頭突突一跳,暗暗忖道:「這老和尚只怕修有天眼通,難道發現我身上的破綻?」

  老僧望了一會兒這間塌倒的禪房,一臉慈悲的說道:「我當年是一名江洋大盜,縱橫數省,做下無數大案。」

  王崇聽得眼神發直,他哪裡料到這老和尚當年,還有這麽一段公案?

  老僧充滿緬懷的說道:「結果遇到我師,被他老人家以佛法降服,帶來這座寺廟潛修。當時我就住在這間禪房,有一次不耐修禪的清苦想要逃走,卻被師父發現,就出手打塌了這間禪房。」

  王崇雙手合十,念了一聲:「當年老禪師的脾氣好生火爆。」

  老僧哈哈一笑,說道:「沒錯!當年老僧的綽號,就叫做火爆天王!」

  王崇暗暗咋舌,只從這個綽號,便可判定這老僧,當年絕非凡俗人物。

  老僧搖了搖頭,又復說道:「師父也沒懲罰我,只讓我念了三千三百遍金剛經!後來我漸漸參悟佛法,也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實是犯了許多惡業。一直都把這間倒塌的禪房,當做警醒自己的印記,就連早年隨身之物都不曾取出。」

  老僧瞧了一眼王崇,忽然笑道:「卻沒想到,小檀越居然在此地駐足良久,必是跟我當年的那些事物有緣。老僧也覺得跟這些舊時物件緣分已盡,就都贈與小檀越吧!」

  老僧輕輕一舉手,無數磚石就滾動起來,一團灰光飛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王崇瞧得分明,從倒塌的房舍中飛出的東西是一口連鞘的寶刀,刀柄刀鞘灰撲撲的不甚起眼,形制古樸,瞧來非是凡物。

  老僧頗有感慨的撫摸了一回兒,把寶刀交給了王崇,還舉手一點,拇指按在了他的額頭,頓時有一道法訣流淌,印入了少年的腦海。

  老僧哈哈一笑,說道:「這口寶刀名曰:斬雷!這門道法乃是貧僧早年修習,名為飛火擊雷大法!如今老僧跟凡俗斬盡塵緣,這一刀一法都歸你了。」

  老僧灑然而去,倒是把王崇弄的呆呆良久!

  他幽幽了嘆息了一聲,轉回了師徒二人所居的禪房,關上了房門,暗暗思忖道:「我本以為被窺破了行藏,卻沒想到是個機緣,莫名就多了一口寶刀和一門道法。」

  王崇只覺得這老和尚行事,當得起「高深莫測,匪夷所思」八個字評語,不敢再繼續亂晃,在禪房呆悶了半日。

  將近傍晚的時候,令蘇爾卻氣呼呼的回來,連晚飯也不肯吃,強行把主持大師拉到師徒兩人的禪房,非要老和尚陪他下棋。

  令蘇爾和老僧手談半局,場面頗不堪入目,王崇與棋藝上也頗有造詣,偷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這兩位長輩加起來,在棋藝上,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令蘇爾勉強下得數十手,心浮氣躁,棋盤上輸得一塌糊塗。

  老僧笑吟吟的問道:「可是令徒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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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8 18:30:27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

  令蘇爾似乎找到宣泄的口子,叫起撞天屈來,說道:「當初若非那厮苦苦哀求,我怎會收他俗家侄兒?如今這小子說什麽要匡扶正統,叫嚷什麽修道與百姓無用,與朝廷無益,還勸我把一身本事拿來賣給皇帝老兒,搏一個封妻蔭子!」

  「你且說說,這是什麽事兒?皇帝老兒也配我令蘇爾給他賣命?」

  王崇此時正隨侍師父身邊,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這才知道自己師父居然被自己這位師兄,又一次給拒絕了。

  令蘇爾神色不善,伸手一按鼻孔,噴出了一道白煙,敲了王崇的腦殼一記,叫道:「你這小子笑話什麽?明日起,你去渡化你那師兄,若是不能把他渡化入門,我也不收你了。」

  王崇哪裡料到居然有這般天降的禍事?

  他苦著臉解釋道:「徒弟不是笑,只是想不到師兄讀書讀到了呆愚,以聖人自居,卻不思忖有幾分力量。」

  令蘇爾忽然想起玄鶴道人曾說起唐驚羽也是少年讀書人,問道:「聽說你當年也是個神童?」

  王崇借用的唐驚羽唐少爺,出身官宦人家,確有神童之名,他當即一口應道:「徒弟當年確有些才名,若非家道中落,如今只怕也有功名了。」

  令蘇爾好奇的問道:「你為何就不想去給皇帝老兒賣命?」

  王崇臉色幽幽的說道:「我父親去世,徒兒險些被繼母害死,然朝廷禮法在,我就算讀出天大功名,也要對繼母恭恭敬敬,甚至還要替她討個封浩。讀書讀書,科考科考,豈不是越讀越憋屈,越考越遜悶?」

  丐王令蘇爾自知失言,他還真不知道這個徒弟身世頗慘,居然差點被繼母害死。

  主持大師見兩師徒一起氣悶,微微一笑,說道:「既然你不成,就讓令徒兒去說令徒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且看……你這兩個徒兒哪一個是修道的種子,讀書的良才。」

  令蘇爾剛才不過是氣話,此時想來,讓王崇去渡化自家的大徒弟,倒也不失為一個妙法。

  他輕輕撫掌,微微一笑,叫了兩聲:「妙哉!妙哉!我怎就想出來如此妙法?」

  丐王令蘇爾沖著王崇,豪氣干雲的說道:「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再來查驗。若是不能渡化你師兄,我就罰你在這裡做一年的小和尚。我還有些事情,不能久留,就把這事兒交托給你了。」

  王崇心頭有數十頭青牛狂奔,哪裡料到這個師父如此的不靠譜?他正要「據理力爭」,就見令蘇爾袖袍一揮,滿室清光,居然就此走了。

  王崇呆呆半晌,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還是主持大師笑道:「你這師父一直都是如此,莽莽撞撞,不似個修道的人物,倒是比老僧早年還要有江湖氣。既然你師父走了,你就暫且在小廟居住,有什麽事情,可跟老僧說。」

  王崇行了一禮,謝過了主持大師,這位老和尚含笑收了棋盤棋子,灑脫而去。

  王崇一個人留在禪房,直至如今,他還不相信自己的師父真的走了,把渡化師兄的事情交托給了自己。

  「師父啊!你可還沒說,我那師兄究竟是誰?」

  「也罷!也罷!這位師兄既然是名傳天下的才子,自然名聲甚隆,只要稍稍打聽,應該不難知道是誰人。至不濟,還可以問問主持大師,他和師父交好,必然是知道我那師兄身份來歷。」

  王崇伸手扶額,左思右想了一會兒,乾脆睡下了。

  翌日!

  王崇起身洗漱,去問了主持大師,果然自己的師父不曾回來,再複問起自家師兄的事兒,沒想到大師居然也推說「知之不詳」,只聽說這位俊彥,乃是揚州八秀之一。

  王崇也只能認命,在廟裡用了早膳,動身直奔揚州城。

  他們師徒暫居的寺廟去城中,有二三十里,以王崇的腳程,一兩個時辰也就看到了城門。

  揚州府,天下至為富庶之地。

  王崇年幼時學道的天心觀在西北苦寒之地,就算一窩子魔道修士整日價出門擄掠,也沒見什麽好東西。

  一進入揚州城,王崇就大是感覺不凡。

  這座名城有名傳天下的禪宗祖庭,有瘦西湖,文化傳承,源遠流長,風景名勝無數,更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之美譽。

  揚州商賈繁盛,熱鬧之處,讓人目迷五色,不過揚州最為有名氣的,卻是天下第一繁盛的煙花柳巷,天下名妓,泰半出於此地。

  王崇腰中阿堵物,遠超十萬貫,現銀就有幾千兩銀子,銀票約有七八萬兩,還不說黃金錠子,以及無數珍珠古玩。

  他如是想要揮霍一番,便是足享受幾年的歡樂時光,也未必能花盡囊中財貨。

  只可惜,王崇深知,若是在這種地方「荒淫無度」幾個月,只怕那個師父就回不來了。甚或回不來還是好的,令蘇爾若是知道自己徒兒這麽混帳,只怕非得要清理門戶不可,一劍就砍個了賬。

  王崇在城中打聽了一回,頓時有些迷茫。

  如今揚州最有名的才子,足足有八人,號為揚州八秀,個個年少,人人桀驁。

  若說哪一位更有名氣,更為才氣縱橫,倒也頗有爭論,但卻保管沒有一個人偏愛出家學道。

  王崇腦中對這位「師兄」幾無有瞭解,完全無從判斷,這八名才俊哪一位才是他的「真命大師兄」。

  「這卻是糟糕了。我究竟渡化哪一人才是?就算我漫天撒網,把這八個才子一起渡化了,可也要師父肯收才行。」

  他苦惱了一會兒,又復暗忖道:「揚州才子如何這麽多?少上幾位,也方便我行事。」

  王崇在揚州城中轉了一會兒,眼瞧這天下有名的繁華之地,也頗有些心動,不想就這麽早早回去,想著:「反正師父給了三月時光,也不差這一日,好容易來了一趟揚州,不如四處玩耍一番!」

  他信馬由繮,一路閒行,倒也不挑揀去處,只挑熱鬧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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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9 11:55:48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二)

  揚州好玩的甚多,王崇逛了半日,就尋了一家最有名的酒樓,要了幾個酒菜,稍稍飲了幾杯酒,想起上一次在酒樓遇到師父,自家這位師父本領甚大,騎牛逍遙,雅量仙姿,不由得心情一暢,暗暗忖道:「總有朝一日,我也修成如此本領,要遊玩天下,方才暢快。」

  他這邊正暗暗發誓,忽然聽得街上有人策馬而過,驚得行人紛紛走避。

  「這是江湖遊俠嗎?」

  王崇行走江湖的經驗不多,只在天心觀,煙道人身邊,峨眉山和成都府這幾處地方呆過,還真沒見過幾個江湖豪傑俠客。

  策馬狂奔的數人,有男有女,皆勁裝,左跨弓,右懸刀劍,英姿颯爽,人品風流。

  這些人騎術頗為精絕,坐騎也十分神駿,並不曾碰撞街上行人,雖然惹得行人慌亂,卻也沒什麽慘事發生。

  一個面目英挺的少年,忽然一抬頭,見到了前方的酒樓,大笑道:「今天就在這裡吃午飯了。」

  他飛身下馬,隨手把繮繩一抖,纏繞在一株大樹上,繮繩把馬兒勒得稀溜溜長立嘶鳴,半晌才四蹄落地,鼻孔裡狂噴白氣。

  一個少女嗔怒道:「十二郎就是不愛惜馬兒!好好的一匹石榴紅,再給你騎乘幾次,只怕就廢了,下次給你換一匹駑馬!」

  被喚作十二郎的少年笑而不語,但臉上頗有得色,顯然對自己的騎術,頗有自傲。

  一行少年男女上了酒樓,去了雅間,雖然也有人覺得王崇一個孩童,孤身一人吃喝頗為奇怪,卻也只是掃了幾眼,沒有過來刁難。

  王崇心頭好奇這些少年男女的來歷,卻沒有找夥計來問,這些人看起來頗有權勢,只怕夥計先把自己給賣了,他自然有其他辦法打聽消息。

  王崇暗捏法訣,悄悄開了玄命之竅,一條冥蛇鑽了出來,在空中盤繞了一陣,就鑽入了牆壁。

  冥蛇有隱遁之能,尋常凡夫俗子也瞧之不見,縱然大庭廣衆之下,王崇也不擔心被人窺破行藏。

  冥蛇鑽入牆壁,在牆中蜿蜒遊走了一會兒,鑽到了雅間之內,在正東的牆壁內一盤,妖力運轉,把這幾個少年男女的對話傳遞了出來,直入王崇的耳朵。

  這些少年男女都有些姻親關係,主要來自兩家大戶,一家姓楊,一家姓曹,都是著名的武林世家。

  曹家的十二郎,叫做曹貔。

  從小就喜歡學武,不但把祖傳武功學成,家裡還耗費重金,請了無數江湖好手來家傳授武藝。

  曹貔學遍百家武藝,仍不知足,輾轉請托,央人說合,終於得了三湘武學宗師金元宗的首肯,答應收他為徒,傳授了一身本領。

  所以他年紀雖然小,卻已經武功精深,平日又仗義疏財,頗有小孟嘗的美譽,乃是揚州一帶有名的俠少。

  曹家的十二郎,今日是跟人約了比武論劍,故而把親眷和好友都帶了來,一來是觀戰,二來是助威。

  王崇聽得一會兒,頓覺無聊,就把冥蛇收了回來,他一個學道之人,如何瞧得上這些學武的凡俗?

  當今天下,海內海外,總有幾百家大小修道門派,但最少有九成修道門派遠在海外,尋常人就算乘坐舟楫,也難尋到仙蹤,海內的門派也都封閉門戶,有大陣覆蓋,凡俗之人就算是知道方位,終其一生也找之不到。

  至於遊戲風塵的奇人異士,平常人一生都不會撞見一個,也只有久走江湖之輩,才能偶爾得逢。

  天下想要求仙問道之輩不知凡幾,但真個有機緣之輩,當在億億萬萬分之一,故而才有一句:「仙在虛無縹緲間,縱是登山不見山!」極言仙道之難得!

  比如這位曹家的十二郎曹貔,也未嘗不想學道,只是沒得門路,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拜個武林宗師。

  王崇舉杯在手,再不去管那些少年男女,思忖起自家的事兒來,心道:「我那師兄不知起了什麽念想,居然回絕了師父的渡化,甘願做一個凡夫俗子,莫不是忠君之心太甚?」

  令蘇爾好心好意去渡化徒弟,卻被生生兩次拒絕,自然氣憤難當,須也怪不得這位丐王。

  王崇一口飲了杯中酒,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暗暗忖道:「他入門就要做師兄,班輩在我之上,哪裡就有這麽好的事兒?說不定師父傳下的道法,就先他後我,甚至只傳師兄,不傳師弟……」

  「師父雖然說,渡化不得師兄,就讓我做一年小和尚。可做一年小和尚,又是什麽大事兒了?稍微受點薄懲,就此絕了這位師兄入門,少了一個競爭之人,豈不是天大的好處?」

  師父傳授法術,先傳師兄,後傳師弟,甚至不傳給班輩排後的徒弟,並非魔門獨有,正道門派也有這般規矩。

  比如峨眉,陰定休老祖傳道授徒也頗有偏頗,玄機,白雲,玄德這幾個徒弟得了真傳,玄鶴這種就只配湊數,眼巴巴的看著師門真法,卻不能得蒙傳授。

  要不然,也不會有玄葉道人反出了峨眉,還帶走了五位師弟和自己的徒兒,另立山門的故事。

  王崇心思一轉,就有了決斷,暗暗計較該如何行事。

  「這事兒不能因我而壞,我須得做出無數努力,但偏偏……引得這位師兄反感,死都不肯拜師學道,一切都是這位師兄貪戀紅塵的罪過。」

  王崇亂想心事兒,看起來就有些呆呆楞楞,一個手持摺扇,頭戴白色汗巾的書生,急匆匆走上樓來,瞧了這個獨據一桌的小孩子一眼,微生奇怪,但因為跟人有約,也不暇多管閒事兒,徑直進入了雅間。

  書生才進去雅間,就聽得裡面傳來激昂爭論之聲。

  王崇早就收回了冥蛇,也不耐煩再去偷聽,但卻忽然有個名字傳入耳朵。

  十二郎曹貔中氣十足,聲音從雅間裡傳了出來,大叫道:「司徒德沛!倒要見識一下,你的萬里封侯劍!」緊接著就有刀劍錚鳴之聲,顯然兩人也就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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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9 18:17:31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三)

  王崇心底思忖:「司徒德沛?難道是揚州八秀的司徒有道,字德沛的那人嗎?這人會不會是我那位師兄?」

  王崇思忖片刻,就推桌而起,也不用人通秉,直接闖入了雅間。

  正在看熱鬧的少年男女們,見到王崇忽然闖進來,都不由得一楞,虧得他才十一二歲,年紀太幼,不然早就被這群心氣極高的少年男女給轟了出去。

  一個靚麗的黃衫少女柔聲說道:「我們乃是好友聚會,卻不歡迎外客,你家大人何處?快去尋找他們吧!」

  王崇何等膽大包天?就連峨眉都敢走一遭,當然不會怯場。

  他雙手抱腕,微微一拱,含笑道:「我是陽城唐驚羽,剛才聽得有人稱呼德沛兄名諱,可是揚州司徒有道?」

  王崇雖然是不速之客,但氣度非凡,倒也不曾讓人小瞧。

  方才登樓的的書生,手中捏了一根竹箸,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九歲中了秀才,名傳兩省八十城的小神童,我正是司徒有道。」

  王崇還真不知道:「唐驚羽」的文名,居然如斯之盛,連遠在揚州的司徒有道都有聽聞,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鬆。

  本來他只是硬撞上來,還預備了許多言辭,若是這位司徒有道真是揚州八秀之一,自然會想方設法「妥善」結交,既然對方聽過「他」的名頭,就不必多言語了。

  在座的楊曹兩家的幾個少年男女,出身武林世家,也不甚在意一個秀才的功名,但聽司徒有道提起,這個少年九歲就中了秀才,有名的小神童,還是態度略有舒緩,稍微高看了一眼。

  十二郎曹貔亦是手裡捏了一根竹箸,含笑說道:「驚羽小弟來的正巧,且請入席,看我和司徒德沛比劍。」

  王崇也不拒絕,微微拱手,便在司徒有道的下首坐了,態度不卑不亢,頗有魏晉之風,尤其是他年紀幼小,更讓在座諸位少年男女心生贊嘆。

  曹貔手中竹箸一揚,喝道:「我再來領教司徒兄的萬里封侯劍!「

  司徒有道掌中竹箸點出,朗笑道:「十二郎,請!」

  兩人隔空比劍,兩根竹箸勾畫精妙,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上乘武學道理。

  王崇瞧得片刻,卻感覺有些無聊,他可不是武道大家,乃是修道人士,想到劍法,就是縱橫千里,斬敵人首級的飛劍之術。

  兩人武功還未到了先天,不能真氣外發,故而這般隔空比劍,就只是純粹拼招數變化,就比武論劍,可稱得上十分「文雅」。

  但是與王崇這種人想來,何必費這種力氣,真要比劍,他元陽劍直戳過去,便是十個司徒德沛,再加上十個曹家十二郎,也是一起了賬。

  劍術變化再精妙,手中的劍器不夠犀利,出手不夠快速,都只是銀樣蠟槍頭。

  若不然,道門飛劍怎會有煉形煉質兩種法門?

  曹貔跟司徒有道拼鬥了近百招,額頭漸漸又涔涔汗下,心頭暗忖道:「司徒德沛果然不愧是人稱萬里飛虹,這一路萬里封侯劍著實厲害,我師門的金石劍法注重內勁變化,招數上遜色了一籌。」

  曹貔為人豪爽,當下就喝了一聲,手中竹箸連抖了八下,逼退了司徒有道,就扔下手中的竹箸,叫道:「萬里封侯劍果然精妙無雙,我招數上,實是不及。只是曹十二不服,欲真正討教一番,我們去外面如何?」

  司徒有道喝了一聲道:「好!就應十二郎所請。」兩人長身而去,先後躍出了窗外。

  司徒有道在腰間一抹,就有一口軟劍彈出,陽光之下,寒光四射。

  曹家的子弟中,卻有人早就準備好了長劍,抖手拋出,曹貔在空中接了長劍,也不拔劍,只是持了劍柄輕輕一抖,劍鞘就脫刃飛出,手中長劍順勢挽了一個劍花,直指司徒有道的肩背五處大穴。

  兩人人在半空,已經交手,雙劍交拼數次,曹貔雙足落地,只覺得手中一輕,抬手望時,不覺滿臉尷尬,他手中一口重金購來的百煉精鋼長劍,已經斷為了兩截,手裡只有半截斷劍。

  司徒有道並未趁機出劍,長袖一籠,把軟劍收了起來,微微一笑,說道:「我家傳的芙蓉劍頗鋒銳,傷了十二郎的兵刃,著實抱憾!」

  他本想略交代兩句,就此罷戰,王崇在樓上含笑開口說道:「小弟近日剛巧得了一口寶劍,就暫借曹家哥哥比劍!」

  王崇當初偷了紅線公子秦旭的法寶囊,其中就有十來口江湖豪傑所用的刀劍,過於長大的不方便取出,他選了一口軟劍,裝作從懷中掏出!

  曹貔本待拒絕,當王崇取出了那口軟劍,他的眼睛就再也挪移不開。

  這口軟劍叫做盤螭!

  盤成一團,黑黢黢的並不起眼。

  王崇隨手抖開,頓時化為一口寒光四射的長劍,只看賣相,就可知道,必然是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王崇也不賣弄什麽劍法,他取過一尊酒盞,只是橫劍在面前輕輕掠過,酒盞紋絲不動。王崇伸手輕輕一提,手裡就多了一個瓷環,酒盞上半已經被切了下來,憑空矮了三分。

  滿座衆人一起驚呼,實是不曾有人見過如此鋒利的刀劍,曹家十二郎自問也見過幾口好兵刃,卻從未見過如此好的一口劍。

  就連司徒有道也大為震驚,心頭暗忖道:「這口劍鋒銳無雙,遠勝我家傳的芙蓉劍,若是曹貔持此劍跟我交手,萬一傷了芙蓉劍,豈不是愧對先祖?」

  司徒有道的芙蓉劍,乃是祖上所傳,哪裡捨得跟盤螭硬對?

  王崇含笑把盤螭劍扔下,曹貔實在不捨得拒絕,接過了這口盤螭軟劍,把玩了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捨的說道:「如此神劍,萬金難求。我跟司徒德沛比劍,若是讓這口寶劍有甚損傷,卻賠償不起!」

  曹貔抬頭對司徒有道說道:「這場比劍就此作罷,我認輸就是!我的劍術確實略遜德沛兄。」

  司徒有道聽聞此言,心頭也是落下一塊大石,他又何嘗不怕折損了自家的芙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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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10 10:18:10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四)

  司徒有道當即含笑說道:「十二郎當真豪爽過人,今日是我占了便宜,真要論劍術,你我不過伯仲,哪裡是一兩百招能分出來勝負。」

  曹貔得了寬慰,挽回少許顔面,心頭也不由微微輕鬆,含笑說道:「司徒德沛果然不愧是文武全才,這等好聽的話語,我就說不出來。」

  兩人相對大笑,手挽手重新登上樓來,曹貔把盤螭遞了過去,只是眼神裡宛如伸出了鈎子。這口盤螭劍讓他心癢難搔,若非曹十二郎自負英雄,不肯出手強奪,哪裡會還了?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我又非是習武之人,曹兄英雄年少,正該是此劍主人。我吃了你的酒席,便以此劍為回禮吧!」

  曹貔大喜過望,但嘴上卻說:「此劍乃是神兵利器,千金難易,珍貴無比,我怎好收下?我怎好收下?」

  說了幾句,怎好收下,這位曹家的十二郎手裡兀自緊握,不捨得撒開。

  在座的幾個少年男女,誰不是跟他交往甚深?都知道十二郎愛劍如命,家裡珍藏了幾口寶貝,從來不捨得給人看,出門也不佩戴,只帶了一口尋常的百煉精鋼長劍,這口盤螭見如斯神物利器,他捨得還給人家才怪!

  剛才說話的黃衫少女,噗嗤一聲笑道:「十二郎如此言不由衷,倒也稀罕見了。驚羽小弟的盤螭劍果然神物,我這個做堂姐的就做主替他收下。驚羽小弟來揚州,想必沒什麽好住處,我家在城南有個園子,倒也還算雅致,算做是回禮了。」

  黃衫少女舉止斯斯文文,但豪氣卻勝過了尋常男兒,替曹貔收下了盤螭劍,便報以重禮,絲毫也不占王崇的便宜。

  王崇微微一笑,當下起身一禮,含笑答道:「長姐有賜,小弟不敢拒絕!」

  黃衣少女見他爽快,盈盈一笑,宛如異花綻放,勝於春色!

  曹貔頓時一塊石頭落了地,黃衫少女叫做曹須晴,是他大伯的獨生愛女,回贈的園子在揚州頗有名聲,不但位置絕佳,園內更是鬥檐流水,構造精巧,便是萬兩白銀都難買到,價值絕不輸給盤螭劍。

  有如此厚重的回禮,他這口盤螭劍就收的心安理得了,不必心頭忐忑!

  有了此一層贈劍還宅的關係,王崇立刻就跟楊曹兩家的少年子弟厮混嫻熟。

  王崇多不開言,每出語必有見地,曹貔看他著實順眼,就忍不住問道:「驚羽小弟為何孤身一人出行?你雖然膽略不俗,終究年紀還小。」

  王崇笑了一笑,說道:「我非是孤身一人,是跟了一位長輩出門遊歷,寄居在揚州城外的紅葉寺。今日是我那長輩去訪友了,無人管束,才溜來揚州城,要瞧一瞧,這天下有名的繁華紅塵,究竟有多氣概。」

  這番話讓滿桌的人都疑心盡去,王崇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些,孤身一人,行跡著實有些可疑。

  楊曹兩家都是大戶,門中子弟素以清白著稱,並不敢胡亂結交朋友。

  曹貔忍不住笑道:「驚羽小弟如此人才,長輩必然也是雅量高潔之士,不知我等可有福分拜見?」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我這幾日也見不著他老人家,說要去訪友消悶,不知多久才回來。等我這位長輩興盡而返,十二兄又還未遠行,當略作東道。」

  曹貔倒也並無興趣去拜望一個陌生的長輩,聞言只是舉杯,頻頻勸酒。

  王崇陪飲了幾杯,沖著司徒有道微微拱手,說道:「聽聞揚州八秀文采出衆,人品風流,今日見到司徒德沛,果然文武雙全,更勝傳名!只是揚州八秀的其餘幾位,小弟緣慳一面,可否叨擾德沛兄幫我引薦?」

  司徒有道微微一楞,隨即笑道:「令我跟其餘七位詩酒相交,倒也頗熟悉。下次詩會,便請唐小兄弟過來一起湊個熱鬧。」

  王崇笑吟吟的謝過了司徒有道,便不再做聲,只是看著衆人推杯換盞,飲宴的興高采烈。

  曹須晴在席間偷偷傳了紙條給司徒有道,司徒有道展開偷瞧,不由得滿面含春,喜不自勝。

  司徒有道雖然文名極盛,家傳武功也是出神入化,但出身卻頗貧寒。他早幾年偶遇曹須晴,頓時驚為天人,只恨自己還未有功名,不敢貿然去提親,曹須晴待他似也頗有不同,剛才傳遞紙條,非是其他事兒,只說也想去參加揚州八秀的詩會。

  心上佳人只求這點小事兒,司徒有道自忖不過反掌之易,微微頷首,示意此事他應下來了。

  這兩人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王崇去,王崇也不甚在意,這些凡俗的情愛糾葛,與他而言,不過雲煙,瞧一瞧,也就散了。

  他倒是真想要借助司徒有道這一層關係,見識一番揚州八秀。

  這夥少年男女一直飲宴到近晚,方才準備散去,曹須晴更是做主,送了一匹好馬給王崇,自家跟一個姐妹共乘一騎,灑脫離去。

  王崇目送這些楊曹兩家的少年男女絕塵而歸,含笑問道:「不知有道兄住在哪裡?」

  司徒有道心頭暗忖道:「這個少年出手豪闊,舉止大方,來歷只怕有些奇異,保不齊就是什麽名門望族子弟,我當多做結交。」

  這位揚州八秀之一,名傳天下的大才子,微微一笑,說道:「我一個人獨居,距此倒也不算甚遠,不過驚羽小弟年紀太幼,不如讓為兄送一程如何?我久聞紅葉寺頗為雅致,還未去過,正好順便。」

  王崇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司徒兄不如上馬,我們共乘一騎,此去紅葉寺也頗遠,步行去恐怕要月上柳梢了。」

  司徒有道欣然從命,飛身上了馬,他雖然不懂武功,但身子健壯,騎術倒也還來得。

  王崇手挽繮繩,驅策這匹名為紫蘇騮的好馬,四蹄奔踏,須臾就出了揚州城,直奔紅葉寺。

  回到了紅葉寺,主持正在晚課,見到王崇帶了朋友來,也只是淺笑,讓小沙彌把薄粥和鹹菜送入了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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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19 19:37:31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五)

  王崇和司徒有道兩人,雖然吃了半日的酒,但從揚州城回來道路也頗遠,確有些餓了,縱是素粥鹹菜,也吃的甚是滿足。

  用過了晚膳,王崇見天色太晚,他一來是不慣跟人同睡,二來也是要打坐煉氣,免得耽擱修煉,故而嚴詞拒絕了司徒有道抵足同眠的懇求,又去找主持大師替司徒有道討了一間禪房,兩人分頭睡下。

  王崇雖然拜師了丐王令蘇爾,但令蘇爾還未傳授他道法,也不曾指點與他,修行元陽劍訣仍舊戰戰兢兢,生怕出了甚差錯。

  如今他已經開始修煉第三條經脈——手少陽三焦經!

  十二正經分為手三陽經脈,手三陰經脈,足三陽經脈和足三陰經脈,若是王崇貫通了手少陽三焦經,就完成了手三陽經脈的修煉。

  誠所謂孤陽不生,獨陰不長,所以手三陽之後,就算元陽劍訣這等霸道的法訣,也不可能以為追求孤陽,也需要調和陰陽,接下來就要修煉手三陰經脈了。

  比起修煉手三陽經脈,修煉手三陰經脈的時候,還需要調和陰陽,比修煉手三陽經脈猶要危險三分。不過此時還輪不到擔心手三陰經脈的修煉,王崇一昧心思,要先把手少陽三焦經貫通。

  《靈樞o經脈》有云:「三焦手少陽之脈,起於小指次指之端,上出兩指之間,循手錶腕,出臂外兩骨之間,上貫肘,循臑外上肩,而交出足少陽之後,入缺盆,布膻中,散絡心包,下膈,遍屬三焦;其支者,從膻中上出缺盆,上項,系耳後直上,出耳上角,從屈下頰至;其支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過客主人前,交頰,至目銳眦。」

  有過修煉手陽明大腸經和手太陽小腸經的經驗,王崇起手修煉手少陽三焦經,倒是相對容易。

  一夜無話,王崇穩扎穩打,倒也煉開了無名指尺側端的關衝穴,此穴一開,元陽真氣就如沸水,自其餘兩道經脈轉挪過來,在關衝穴積蓄圓滿,隨時可以再貫通下一處穴道。

  王崇不敢貪功冒進,稍稍凝定了一番心神,便自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大約是白日吃多了酒水,王崇忽然覺得尿急,便起身趁夜而行,找了一個空曠的所在,扯開腰帶放水。

  他這一泡尿撒的頗為痛快,繫上腰帶,正要回房中去,忽然聽得有人柔聲叫喚。

  王崇定了定神,抬眼四顧,便看到一個皮毛雪白的小狐狸,頂著一個髑髏頭,一步一拜,正在衝他連連點頭。

  王崇早就聽說,旁門畜類修煉有一處關口,靠本身修行無望過去,須得尋人「討口封」。若是被人你說一句:爾是什麼畜類?便終身無望人道。若是被人說一句:果然似個小人兒!就能脫胎換骨,化形得個人身。

  王崇出身魔門,對這種旁門畜類,頗有幾分同情之心,他嘻嘻一笑,喝道:「快些變化個美女來,我瞧你有幾分人樣子!」

  小狐狸聞聽此言,全身激動的簌簌發抖,它也是想要討口封甚久了,但卻不敢冒然去求人。鄉村愚夫慣愛咒駡妖孽,它有好些同族都是被人咒駡,散了道行,不得變化人身。

  這頭小狐狸卻有幾分智慧,聽得紅葉寺有高僧駐錫,心思高僧必然慈悲,這才想要過來碰個運氣。

  奈何老和尚半夜從不出門,只在自家禪房打坐,小狐狸白天又不敢出現,故而在紅葉寺附近梭巡已經有數月,一直都不得機會。

  今日也是湊巧,看到了王崇出來,它苦候甚久,早耐不住辛苦,心頭已經有了打算,若是被人壞了修行,也只好認命罷了。

  沒想到,王崇卻笑嘻嘻的說她像人,這小狐狸就地打了兩滾,化為了嬌俏的白衣少女,雙鬢垂髫,還未長成,只有十四五歲。她衝著王崇飄飄下拜,聲音宛如黃鶯出谷,脆珠玉盤,盈盈說道:「謝過小師父!」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我可不是小和尚,你莫要叫我小師父。瞧你一身妖氣精純,應也是沒有害過人命,我送你一場造化,日後好生修行去吧!」

  小狐狸本來以為,王崇是個凡人,聽得對方口氣甚大,眼珠微微一轉,躬身又復拜了一拜,這才一扭身,又復化為一頭白毛小狐,轉瞬跑的遠了。

  王崇目送小狐狸消失在夜色之中,倒也不以為意,畜類化形,成就人身,只不過修行起步罷了,大多數也就是精通兩三種幻術,沒什麽厲害手段。

  這頭小狐狸想要正經修行,還需如人一般,從煉氣開始,得承人身,不過是體內終於有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了。

  王崇被這頭小狐狸打擾,睡意全無,仰望天宇,只見得繁星點點,宛如正月裡的煙花,一道天河橫亘,不知有多少星辰羅列其上。

  他暗暗思忖道:「常聽師父說,九天之上的星辰,每一顆距離我們都無比遙遠,就算修成陽真的大修士,身劍合一,就此飛去,也要數百年光陰,才能到達最近的一顆。聽說那些星辰,都甚是荒蕪,沒有人煙,但也有億萬分之一,亦有生靈繁衍,不知我什麽時候,能修成橫渡虛空的手段,去天上走一遭!」

  王崇呆呆望了一會兒滿天星斗,燦爛星河,忽然眉頭突突一跳,演天珠又送上了一道清涼氣息,氣息之中有一道人影,乘風騎牛,瀟灑快活,正是他師父令蘇爾。

  「咦!師父怎麽又回來了?」

  王崇凝定心神,便思最近有否露出什麽破綻,演天珠每次出現都有深意,這一次必然也不是無的放矢。

  他心思轉的極快,立時就想到還有一處破綻,更不稍稍猶豫,急忙把八成的元陽真氣送入了天地之竅,功力驟然下降到不足兩成。

  過不得半柱香的功夫,王崇就聽得背後有人叫道:「你這傻小子,不去睡覺,卻在這裡發呆作甚?」

  王崇一扭頭,做出了驚喜交加的神色,叫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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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19 19:37:57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六)

  丐王令蘇爾一按鼻孔,噴出一道白氣,又敲了一記自己徒兒的小腦袋瓜,氣哼哼的說道:「當然是為了傳授自家傻徒兒煉氣法門,讓你趕早修煉。」

  王崇頓時大喜,他拜師不就是為了這個?

  當下翻身躍起,叫道:「還是師父好!徒兒久盼能學得一身本事,如師父一般逍遙。」

  令蘇爾不知施展了什麽法術,眼光如電,虛空生芒,王崇不由得微微凜然,卻聽得自家師父說道:「你現在可有兩個選擇……」

  王崇急忙問道:「有什麽兩個選擇?」

  丐王令蘇爾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在峨嵋學了什麽心法,此法倒也精純,是第一等的入門道法。你入我門來,自然要學本門心法,你是要兼修峨嵋心法,還是讓我廢了你峨嵋真氣,只修煉本門心法?」

  王崇毫不猶豫的說道:「弟子拜入師父門下,願只學本門心法。」

  若是換過旁人,只怕還有猶豫,但王崇哪裡會?

  他知道自己身具修為的事兒,令蘇爾早就看破。

  如今令蘇爾主動提起,王崇當然要選擇「廢了」峨眉心法,去了這點「賊根」,他就是西川毒龍寺鐵犁老祖一脈,全無瑕疵的正經傳人了。

  令蘇爾哈哈一笑,顯得十分欣慰,當下說道:「本門心法,不立文字,不傳六耳,你且附耳過來。」

  王崇乖乖的湊到了師父身前,令蘇爾把一篇數千字的心法,傳授給了王崇。

  王崇心頭暗暗記憶,待得令蘇爾傳授完心法,問他記下多少,當即張口背誦,居然一字不差。

  令蘇爾也是暗暗歡喜,修道人收徒,自來喜歡聰明的徒弟,不然徒弟愚魯,點撥十句,只能解得一句,師父就要煩惱不過來。

  一篇法訣不說修煉,光是背誦就要幾個月的徒弟,還是攆出師門算了。

  令蘇爾讓王崇背誦了三遍,確定他記得無誤,這才一一講解這篇心法的諸般修煉訣要。

  王崇顯露出聞一知十,舉一反三的聰穎,師徒兩人一個教,一個學,天色微微放亮的時候,王崇已經把這篇《七二煉形術》了然於胸,再無一絲不解之處。

  令蘇爾也頗為欣慰是,手撫其頂,說道:「師父最近確實分身不得,要祭煉一件要緊的法寶,好去做一件大事兒。此事若能達成,為師的修為便可更上層樓,故而不得不去。你師兄這邊,若能渡化,便算是大功一件。若是不能,也不須忐忑,師父也不會責罰與你。只是這功行卻不可耽擱,若是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未打通一條經脈,我可是真要罰你。」

  王崇正要分說,就感覺一股熱浪,從頭頂湧了下來,自己還殘留的兩成元陽真氣,猶如揚湯沸雪,頓時都被這股熱浪化去。

  他耳邊聽得師父說:「我以本身功力,化去你峨嵋的真氣,你趕緊運轉七二煉形術,抱元守一,能夠把你這點真氣,轉為多少本門真氣,就看你的運氣了。」

  王崇不敢怠慢,閉目盤坐,運轉師傳的七二煉形術。

  丐王令蘇爾這一脈的心法,別出心裁,在煉氣和胎元境界跟尋常心法也差不多,只是多了易筋鍛骨煉髓三大步驟,先天氣血旺盛,煉出的真氣格外強猛。

  王崇把一股熱浪沈入丹田,沿著會陰,轉入尾椎,上行至命門,夾脊,一路沖到了後腦玉枕大穴。

  本來至此,乃是煉氣的一大關隘,尋常人不知要磨煉多少火候,方得成功!能夠花去數月光陰,煉開玉枕穴,都算是一等一的天才。

  王崇當年在天心觀,早就煉開了周身經脈,此時真氣源源不絕,哪裡有什麽窒礙?他稍微凝神,熱浪就沖過了玉枕穴,貫通了百匯,然後在百會穴稍稍盤旋,就直落眉心,迎香,過喉嚨,沈如了膻中,又復歸入了丹田。

  這一路行氣,乃是奇經八脈的任督二脈,為周身經脈之源頭。

  真氣在丹田鼎盛如沸,顯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之後,仍有餘力。

  王崇稍稍猶豫,就催動了這股熱浪轉入了帶脈,帶脈繞腰身一匝,宛如環帶,為周身經脈總束,帶脈貫通,這股熱浪才漸漸消歇。

  令蘇爾開始略驚訝,隨即就狂喜,暗暗忖道:「也不知道我這徒兒在峨嵋學了什麽道法,根基打磨的甚佳!我打散了他的峨眉真氣,又復以本身功力相助,這小子居然借此煉開了三道經脈,日後修煉,必然事半功倍!」

  王崇也覺察到了,自家師父以本身功力相助,幫他衝開經脈。若不然以他才兩成不到的元陽真氣,如何能夠貫通任督二脈,以及帶脈?

  當下他翻身拜倒,連連叩頭,說道:「多謝師父相助!只是經此一來,不用三個月,弟子今日就煉開三條經脈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麽責罰了吧?」

  令蘇爾正自歡喜,聞言頓時有些尷尬,說道:「我回來時,你若是沒能煉開奇經八脈,我定要罰你!」

  這位丐王一拂衣袖,正要離去,王崇想起了老方丈的事兒,急忙說道:「昨日本寺住持大師,贈了我一口寶刀,一門飛火擊雷大法,不知該如何區處?」

  令蘇爾微微啞然,隨即笑道:「老和尚的人情,你收了便是!待你七二煉形術有成,我再親自指點你修煉老和尚的飛火擊雷大法。他的那口寶刀品質還在紅線劍之上,等你本門心法有成,也能煉成一口飛刀!你倒是好運氣,學道還未入門,就有飛劍飛刀了。」

  令蘇爾一拂衣袖,破空直上,這一次他沒施展法術,也沒騎乘青牛,而是以本身功力飛行,倒是讓王崇又開了一回眼。

  王崇悠悠然,回到自己禪房,卻呆不多一會,天色變開始放亮,司徒有道起的甚早,過來辭行。

  王崇做出了至愛好友的模樣,力勸他騎乘了紫蘇騮回去,免得步行勞累,下一次自己去拜訪,再取回這匹好馬。

  司徒有道受不過王崇婉言相勸,就騎了紫蘇騮,殷殷道別,定了三日後約請詩會,這才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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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19 19:38:18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七)

  王崇送別了司徒有道,又復去拜見了主持大師。

  這位老和尚法號清月,在本地頗有名聲,只是卻無人知道他也是修行中人,清月大師的幾個徒弟也都是普通人,並未有得傳他佛門真栓。

  清月大師正在禪堂早課,王崇見到這位大師,一禮到地,說道:「昨夜我師父回來,讓我多謝大師所賜。他說那口斬雷寶刀也能煉成仙家飛刀,十分珍貴。」

  清月大師哈哈一笑,放下了手裡的木棰,瞧了王崇幾眼,露出了幾分古怪之色,問道:「令師可是把七二煉形術傳授給了你?」

  王崇老老實實的答道:「正是!」

  清月老和尚微微頷首,說道:「以後你可以稱呼老僧——師兄!」

  王崇微微吃驚,問道:「清月大師也是令師門徒?」

  清月大師搖頭微笑,說道:「咱們祖師一道傳三友,我師父紅葉僧是大師兄,你須叫一聲師伯,一共收了八個門人,我排名第七!還有個二弟子葵花道人,已經轉劫而去,門下聽說有兩個徒弟,我也不曾見過。你師父令蘇爾是老祖的三徒弟,也是我師叔。你師父繼承了老祖衣鉢,執掌門戶,乃是我們這一派掌教。你學了七二煉形術,已經是本門真正的弟子,故而我才把這些事兒說與你聽!」

  王崇這才明白,為何令蘇爾把自己扔在紅葉寺就不顧而去,原來是把自己托付給了清月大師。

  他當即重新拜倒在地,叫了一聲:「見過師兄!」

  清月大師受了他一禮,伸手輕輕一攙,王崇只覺得全身一暖,在一股柔和的真氣包裹之下,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只憑著一手,這位清月老和尚一身劍術佛法,就已經登堂入室,隱然是劍仙一流的人物。

  清月大師柔聲說道:「七二煉形術乃是本門扎根基的心法,乃是重中之重,不可輕忽,你修煉中有甚疑難,盡可來問我,老僧必然為你一一解答。」

  已經明瞭了兩人身份,王崇倒也不客氣,只是昨日他已經問過了令蘇爾,七二煉形術的諸般疑難,此時也沒什麽問題,只是隨口問了幾句,修行上的日常。

  清月大師一一耐心解答,王崇在大師的禪房裡坐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告辭而去。

  回轉了自己所居的禪房,王崇心頭就是一陣陣的喜意翻湧,紅葉寺頗為清淨,香客極少,本來就是個修行的好去處,他當即閉了門戶,要好生修煉一番。

  王崇把自己的八成「真氣」,從天地之竅中汲取歸還本身。

  至為精純的天地元氣,在七二煉形術的催動下,化為了丐王令蘇爾這一脈的七二煉形真氣,輕易就貫通了沖脈,隨後又打通了陰維、陽維,陰蹺三脈,這才餘力衰絕,只差最後一條陽蹺脈,就能徹底貫通奇經八脈!

  道魔兩家真氣按照品質,共有九階三十六品,元陽真氣乃是七階最上品,列為太乙元真之數,七二煉形真氣雖然不如元陽真氣,卻也為六階第一,位列——陰陽元精。

  故而王崇的八成「真氣」,轉化為七二煉形真氣,能打通四條經脈。

  王崇閉關了三日,想要打通奇經八脈最後一條經脈,但連續兩日有所進步,第三日就忽生燥鬱,真氣如沸,生出不妙的兆頭來。

  他知道自己過於急切,苗頭不好,放緩了修煉。

  恰在這一日,曹須晴派了家族僕厮,把所贈宅院的房契諸物一並送來,還讓人問一聲,明日詩會的約期之地,可否在新宅子舉行。

  王崇自是一口應了,打發了曹家的下人,暗暗思忖道:「明日必可見到我那位師兄!師父的言語之中,這位師兄頗為古板方正,熱衷名利官場,不知道真人當面,又是如何?」

  王崇閒散了一日。

  第二日一早,就孤身一人離開了紅葉寺,路上行人卻不多,阡陌之間,薄霧縱橫,雞犬之聲,隱隱有聞,倒也素雅靜謐。

  眼瞧快要到了揚州城,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呼喚:「公子,公子!等我一會兒。」

  王崇微微啞然,扭轉身,卻見一個小書童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肩上扛著一個小包裹,眉清目秀,衣衫華美,顯是個大戶人家出身。

  小書童趕了上來,微微忐忑,又復有些狡黠。

  王崇愕然半晌,才不由得問道:「你不在山中修煉,跑來紅塵厮混作甚?」

  這個小書童雖然打扮的齊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厮是個女兒身。

  王崇更是一眼就認得出來,這個扮作小書童的女孩兒,正是那日討口封的小狐狸。

  小狐狸卻不正面作答,一翻身跪在了地上,哭啼啼的說道:「胡蘇兒在家中,也不過是個不受待見的野孩子。那日若非公子慈悲,只怕一生一世都要做個畜類。左思右想,也沒甚可留戀,不如以身為奴,答謝公子天恩!」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你倒是有幾分機智……」

  他正要驅逐了這頭小狐狸,胡蘇兒打蛇隨棍上,抬手一擦小臉,破涕為笑,笑嘻嘻的說道:「公子出門在外,若無個小厮服侍,哪裡成什麽話?胡蘇兒雖然不成器,但女紅來得,也有幾手廚藝,更略通詩書,也能充作門面。」

  王崇微微愕然,想了一會兒,說道:「收你幾個月無妨。只是我隨時都可能離開,跟隨師父去仙山修行,不可能帶你走的。」

  他出身魔門,自然不會把人往好處想,這個小狐狸性子狡黠,雖然不知道報恩之說有幾分真誠,只怕多少也雜有幾分旁的念想。

  說不定,那日她就沒走,躲在一邊,看到了令蘇爾來去之姿。

  故而王崇直接言明,可以收他隨身幾個月,卻不能長久留下。

  胡蘇兒眉目蕩漾,如水波漣漣,就算不是女裝,也可看出來是個小美人胚子,柔聲說道:「胡蘇兒絕不會讓公子為難,如是嫌棄了,隨時可像個小貓兒小狗兒一樣扔了,只做眼不見,心不煩是了。」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有趣有趣,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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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20 12:35:01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八)

    王崇身為魔門出身的修士,心硬如鐵,極有決斷。

    小狐狸胡蘇兒這些手段,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都敢孤身出入峨眉派,哪裡害怕什麼小狐狸?

    主僕兩個再次上路,胡蘇兒嘰嘰喳喳,倒也十分活潑,把自己的來歷,一五一十的跟王崇說了。

    她出身的狐族,也是數百年的大家族,有丁口接近三百,只是能夠化形人身的不過一二十人。有個老奶奶叫做胡三娘,道行最為深厚,一家子都依賴胡三娘的運籌帷幄,才能賴以平安數百年,家道不衰。

    只是他們胡家是野家仙,不曾得有什麼真傳,也沒人供奉,又擔心被人發現,官府出兵討伐,道士上門誅殺,經常東躲西藏,也頗顛沛流離。

    王崇倒是還真沒接觸過畜類修道,這些小狐狸還不配稱作妖怪,好歹也要得了法術,才能稱之為妖,似它們這些剛得人身的畜類,還只能叫做精怪。

    它們只是靈性天生,能借助人間紅塵之氣,化為人身,化為人身之後,也跟尋常人差不多,並無什麼厲害的手段,不要說道術之士和武藝精熟的江湖豪傑,甚至未必抵擋得過身強力壯的普通人。

    王崇聽得有趣兒,偶爾也插嘴幾句,惹得小狐狸嬌嗔薄怒,主僕兩人倒也其樂融融。

    主僕二人進了揚州城,王崇也有些茫然,他並不知道曹須晴所贈的園子在什麼地方,正要尋人打聽。

    小狐狸胡蘇兒自告奮勇帶路,轉得七八條街巷,果然見得不遠處,就是一座氣派闊敞的大宅。

    大宅的門上有「須晴園」三個飄逸娟秀的大字!

    王崇上門去叩問,宅院裡的僕廝聽的是「唐驚羽」公子,都一窩蜂的湧出來,十分的拘謹。他們都知道,須晴園今日就要換了主人家,這位「唐公子」就是他們日後的主人,哪裡能不小心翼翼?

    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惱了新主人,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且不提這些下人心頭忐忑,王崇踏入了宅院,饒是在他峨眉五靈仙府都呆過,也不禁讚歎一聲,果然有富貴人家的氣象。

    為了讓園子裡有些景致,曹家花了大力氣,從附近引了一條小河的支流過來,在園子了盤轉九曲,又復弄了假山,池塘,養了赤色錦鯉,亭台樓閣館驛且都不說,光是這園子的景致,就是萬金難買。

    這一處地方,光是有錢還不成,非得有豪門巨戶悉心調教,方能有此一分雅致。

    這裡是曹須晴父母給獨生愛女,日後要做陪嫁的宅院,也是曹家三小姐最愛的地方,每年都要過來小住幾月,所有的丫鬟僕廝都是精挑細選,多少都略通詩書。

    若不是王崇氣魄太大,出手就是盤螭劍這等神兵利器,曹須晴哪裡捨得這處園子?

    王崇倒也還不怎地,畢竟他見識過峨眉的五靈仙府,凡俗宅院再豪奢,再用心也比不過仙家的氣派,小狐狸胡蘇兒卻兩眼放光,頻頻四處放眼,都不知道該看哪一處好了,只覺得到處都是美景。

    他們胡家雖然也是大戶,但卻絕不敢居住在人煙繁盛之地,縱然有幾處宅子,也是深山老林,又或者偏僻所在,再加上胡家畢竟是一窩子妖精,從根頭上就村氣,縱然精心侍弄,又哪裡有這般眼光見識?

    胡蘇兒暗暗忖道:「若是能在這裡安安穩穩的住下,每日都能讀些詩書,便是神仙般的日子了。我要是能在如此美宅住上幾個月,跟了這個主人,也就不虧什麼了。」

    王崇吩咐了下人去準備酒宴,迎接賓客,自己隨便選了一處樓閣小憩。

    今日出來的早,王崇不捨得浪費光陰,要稍稍修煉一番。

    胡蘇兒卻興高采烈,要去「巡察」家宅,王崇也不管她,任由這小狐狸去瞎胡鬧。

    不多時,司徒有道提前來赴宴。

    這一次他出面邀請其餘揚州八秀中人,算得半個東道主,不敢來遲。

    王崇正在樓閣上,運轉七二煉形術,真氣在已然貫通的七條經脈中遊走,溫養七二煉形真氣,聽得司徒有道來訪,急忙親自迎了出去。

    這位大才子還把紫蘇騮帶了過來,見到王崇就把這匹馬交還過來,笑道:「為兄家中貧寒,若是再餵養幾日,只怕就把這匹好馬給餵的瘦了。」

    王崇哈哈一笑,吩咐下人好生照顧,這才引了司徒有道入內。

    司徒有道和王崇並肩同行,他也是初次來此,頗為園子的風光所驚,笑道:「聽說你還在紅葉寺住,若非今日詩會,怕還是不會來此。」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家里長輩吩咐我在紅葉寺等他,哪裡敢須臾離開。」

    司徒有道伸手一指,笑道:「你也是讀書讀的呆了,你告訴紅葉寺的和尚一聲,你家長輩知道了,自然來尋你。」

    王崇哪裡是沒想到這件事兒?他是擔心自己欣然來此,被師父令蘇爾當做貪慕榮華,心下唾棄。

    王崇也不好跟司徒有道解釋,只是一笑而過,並不接話。

    還未把司徒有道安排妥當,就有僕人來報,又有幾個人過府拜訪,卻非是楊曹兩家的年輕子弟,而是揚州八秀中的喬壽民、唐雲、唐讓之、師曾雪四人聯袂前來。

    算上司徒有道,揚州八秀還有羅金農、李禪、王夢白等三人,都是才名傳天下的才子,詩書畫詞俱為絕藝,只是都還未有做官,只等多年苦讀,一朝高中。

    王崇急忙叫了司徒有道,一起轉頭迎接出去,遠遠的就看到喬壽民高聲喝道:「那就是九歲中了秀才的唐驚羽小弟嗎?」

    王崇微微一笑,叫道:「不敢!喬兄的名聲,我讀書是不知聽多少人提過,若是能不吝賜一幅山水,我也可以去跟同鄉炫耀了。」

    喬壽民在八人之中年歲最長,一向以老大哥自居,更以寫意山水名傳天下,一幅畫卷,往往千金難求,他聞言笑道:「今日心情好,我就畫一幅山水送你,若是心情不好,便是墨汁也沒得。」

    王崇亦是笑道:「必不敢讓喬大哥敗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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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20 12:39:36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九)

    揚州八秀的幾個才子前來做客,也存了幾分,想要試試「唐驚羽」才學的念頭。

    喬壽民頗有幾分好勝之心,來時還跟唐雲、唐讓之、師曾雪三人說道:「唐驚羽名聲不小,不知是否虛名,至少也逼他做幾首詩詞,瞧一瞧有無真材實料,若是真有才學,方配跟我等結交。」

    他瞧見這等雅致的園子,忍不住暗暗忖道:「能用一口破銅爛鐵,換了一套如此豪宅,此子必然有些奇異之處,我就算想要試探,也不可倨傲失禮!」

    王崇剛把五人迎到一處廳堂,胡蘇兒就轉了回來,這小狐狸不知哪裡去瘋了一回,頭上的帽子都歪了,露出了如雲秀髮,也不避嫌疑,趴在王崇的耳邊,嘰嘰喳喳說了幾句閒話。

    司徒有道、喬壽民、唐雲、唐讓之、師曾雪等幾個才子,眼瞧這個「小書僮」跟王崇熟不拘禮,出入無忌,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揚州瘦馬天下聞名,揚州的讀書人也慣愛風雅之事。

    胡蘇兒雖然穿著男裝,但卻一望可知是個女孩子,又跟王崇如此親暱,誰人都會猜測,此女跟他關係非凡。

    王崇也不解釋,只是呵斥道:「在這等才子面前,不可沒了規矩。快去吩咐下人趕緊送香茶來,再安排果品,我也不熟悉這宅子,你就要多上心些。」

    胡蘇兒吐了吐香舌,立刻就如小旋風一般跑出去了,不旋踵各色丫鬟僕人就在她的指揮下,安排先來的這幾人入酒席。

    王崇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卻不知,羅金農、李禪、王夢白三位兄長,怎還不過來?」

    唐讓之忍不住搶先說道:「金農和夢白,最近都在李禪府上,三人昨晚必然飲宴,也許此時還有些宿醉,來的稍晚。」

    師曾雪笑道:「李禪那傢夥,最近被一樁麻煩事兒纏身,有個乞丐屢次去尋他,非要讓他出家學道。李禪賢弟出身書香門第,只要苦讀,高中狀元,方一展平生抱負,如何肯跟一個乞丐去學道?」

    喬壽民也笑道:「那乞丐必然是招搖撞騙,如是真有些道術,就算讓我們幾個拜師,也並無不可啊!」

    王崇微微驚訝,心道:「那乞丐……十成八九是我師父,這位李禪,應該就是我那位還未入門的師兄了?」

    喬壽民逸興橫飛,叫道:「若是我也學成法術,就要去天上明月一回,問一問嫦娥,廣寒可冷。」

    王崇微微一笑,肚內卻暗暗忖道:「這位喬兄年紀已經不小,想是家中已經有了妻妾,觀其眉眼,氣血盈虧,非復童子之身,如何還能學道?」

    自來魔門道家都重童身,破了元氣之人,修煉就要艱難。

    更何況,喬壽民雖然有此言語,卻非是心頭慕道,而是覺得,若遇到有道之士,學一學法術,閒時取樂,倒也不妨!

    這種人缺了道心,仙家絕瞧不上眼。

    司徒有道也不覺啞然失笑,湊趣兒說道:「可惜我家貧,便是乞丐也不願上門來,不然也想見識此位得道高人。」

    幾個人隨口說些閒話,把丐王令蘇爾好生羞辱,王崇也不覺偷笑,曉得那日,為何令蘇爾氣呼呼的歸來,再也不肯去渡化那位李禪師兄了。

    他從小就在天心觀學道,魔門規矩嚴苛,若無過人才能,早就被師父充當祭品,煉成什麼邪門法寶了。

    作為天心觀的弟子,王崇不但道法精神,琴棋書畫,文武兩途都造詣不凡,即便是唐驚羽本人,以文采而論,也未必就及得上他。

    幾位才子非要吟詩佐酒,王崇倒也不怯場,只是一輪酒令行過,司徒有道、喬壽民、唐雲、唐讓之、師曾雪等幾個才子,也頗服氣這位小神童果然腹中有錦繡。

    喬壽民興致上來,更是當場就潑墨作畫,給「唐驚羽」畫了一幅山水,讓其他人一起用了印章,說要湊一個八秀齊聚。

    王崇自是做出了歡喜之色,叫胡蘇兒妥善收起,一副要做傳家寶的模樣。

    也沒得多久,楊曹兩家的年輕人陸續都來赴會。

    曹貔神采奕奕,把盤螭配了一個雕工精美的劍鞘帶在腰間,更顯年少風流。

    喬壽民等人跟王崇倒也還客氣,對楊曹兩家的少年少女卻不大理睬,也只有司徒有道頗為慇勤。

    楊曹兩家是武林世家,素不以詩書傳名,族中子弟雖然也讀書,卻並沒有文章傳天下的讀書人,故而才會被這幾個心高氣傲的才子恃才傲物,高慢相待。

    楊曹兩家的年輕人也不耐煩跟這些讀書人一起,覺得這些「腐儒」甚是頑固,一言一行都要有些臭規矩,不夠爽快。

    好在這處宅子本來就是曹家三小姐的府邸,她自行引了楊曹兩家的年輕人換了一處飲宴,把主場留給了喬壽民,司徒有道、唐雲、唐讓之、師曾雪等人。

    王崇兩邊都陪了一會兒,仍舊不見其餘三人過來,忍不住問道:「為何羅金農兄、李禪兄、王夢白兄仍不來赴宴?可是嫌棄這裡簡陋?唐某粗俗?」

    喬壽民哈哈一笑,說道:「你借我一個小廝,我手書一張紙條,把他們三個喚來。」

    王崇也不好使喚府邸原來的僕人,把胡蘇兒叫了過來,待得喬壽民寫好了字條,就讓她給三人送過去。

    不過半個時辰,羅金農、李禪、王夢白就聯袂而來。

    羅金農遠遠的看到了他們幾個,就笑道:「我們三個本來今日要去遊湖,卻被喬兄一紙文書強行召喚,若不罰喬大哥幾杯酒,怎能出得心頭一口悶氣?」

    喬壽民哈哈大笑,說道:「自當罰酒!」

    王崇拱手抱腕,說道:「唐驚羽見過三位兄長!」

    李禪本來有些悶悶不樂,他被丐王令蘇爾糾纏,這幾日頗氣悶。

    王崇以寶劍換名園,頗有江湖豪客氣,讓李禪以為也是「令蘇爾一流」的江湖人,故而並不想來赴宴,羅金農和王夢白登門相邀,也都推脫說小有微恙,反而被他拉去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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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20 12:43:38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十)

    若非喬壽民親手寫了字條,他們三個今日就不過來了。

    李禪見王崇一表人才,風流自賞,書卷氣甚濃,迥然非是自己料想的江湖術士,這才略微改容,拱手為禮。

    他們幾個到來,喬壽民開心至極,先讓三人在自己的畫上簽押了印章,就笑吟吟的提議道:「曹家的這處園子名氣極大,只是人家並不喜外人遊覽。我們今日借了驚羽賢弟的光,得以遊覽如此名園,豈可不留些詩畫?也算是給驚羽賢弟喬遷之喜,充作賀禮了。」

    喬壽民乃是揚州八秀的老大哥,其餘七人也是難得湊聚一起,又復如此開心,當下司徒有道就搶先應了,就連李禪都振發精神,笑道:「我們都可作詩作畫,驚羽小弟作為東道主,難道不應該也出手嗎?我也想要見識一番,九歲中了秀才的小神童,詩畫如何。」

    唐驚羽啞然失笑,說道:「如何敢班門弄斧?不過,李禪兄都這般說了,我再推脫,你一定就惱了!也罷,小弟就先來拋磚引玉,反正自家兄弟,你們還能笑話小弟畫技拙劣不成!」

    唐驚羽喚胡蘇兒上來,重新鋪開了紙墨,他隨手潑墨,畫了一幅園林,結構精巧,曲折迴廊,更在水邊隨手畫了八九個讀書人,狂飲高歌,正是他自己和揚州八秀的模樣。

    唐驚羽的畫技,也算的一等一的水準,揚州八秀個個欣喜,過來圍觀一遍,唐讓之就笑道:「小弟卻不善園林,更精仕女,就藉著驚羽小弟這幅畫,填幾個侍女罷!」

    唐讓之提筆畫了三個小丫鬟撲蝴蝶,果然栩栩如生,工筆精雅!

    他們這邊正詩酒相合,潑墨作畫,做些讀書人的快樂事兒,忽然有下人過來稟報,說道:「唐少爺,有個道人在外面求見,非說我們家裡有妖怪。我聽得他不是來赴宴的,不想讓他進來,他卻吵鬧的緊。」

    李禪眉頭一挑,就忍不住露出冷笑,他盯著王崇,心底微微有些不快,以為這位「唐驚羽」果然露出江湖術士的馬腳來,又復要鬧什麼麼蛾子。

    王崇忍不住瞧了一眼胡蘇兒,心道:「莫不是這個小狐狸惹來的事兒?」

    他自家就懂得法術,心道:「胡蘇兒妖氣清淡,除非是真有天罡境的修士,決不能在門外就感應到妖氣,這道士只怕是個假貨!」

    自來道魔兩家的修行之士,都不耐踏足滾滾紅塵,尤其是此乃揚州府,天下一等一富庶繁華之處,修行人更是絕足,就算令蘇爾來渡化徒弟,都寧可在城外找家寺廟,不肯來城中。

    王崇也不信那道士,心頭思忖一回,淡淡說道:「取十兩銀子,贈予那道人,就說今日有客,不便請他進來,讓他過幾日再來。」

    王崇給胡蘇兒一記眼神,這小狐狸嘟著嘴,取了自己的私房銀子,遞給了來報信的下人。

    李禪見王崇如此處置,這才臉色微微好些,說道:「這些江湖之士,實在太過討厭,我前幾日遇到個乞丐,非要我從他去學道。他自己尚吃不飽飯,哪裡來道可讓我學?」

    王崇哈哈一笑,忍不住揶揄道:「天下道術四萬八千門,說不定那乞丐就有驚世大道傳與李兄呢!」

    李禪頓時滿臉通紅,反唇相譏道:「莫不如我把這機緣讓給驚羽小弟,你去從那乞丐學道吧!」

    王崇哈哈大笑,叫道:「如此就謝過李兄了,這道我去學!」

    揚州八秀的幾位才子都道王崇是在開玩笑,便是李禪也覺得王崇不過是調笑,佯裝作勢要走,王崇急忙賠罪,幾個人鬧成一團,反而氣氛更見融洽。

    過不多時,下人回來,拱手稟報道:「那的道人果然如唐少爺所料,拿了銀子就走了,也不曾謝一聲!」

    唐讓之歎息一聲,說道:「驚羽小弟還是年幼,居然被這道士哄騙了十兩銀子去。」

    唐驚羽一擺手,說道:「今日幾位哥哥來赴宴,詩酒相合,還得了這許多墨寶,十兩銀子值當什麼?豈能讓無關之人掃了雅興。」

    王崇陪了這邊一會兒,就扯了司徒有道,去楊曹兩家那邊去了,他畢竟忝為地主,如何能把人家仍在一旁?

    曹須晴正在和幾個姐妹玩投壺,見王崇過來嫣然一笑,說道:「也難為唐小弟還要兩邊相陪!」

    王崇微微一笑,也頗無奈,沒想到司徒有道跟楊曹兩家的年輕人關係尚可,喬壽民他們就完全不給面子。但這種事兒,他又能如何?不管說些什麼,都是掃了兩家面子,不如什麼也不說。

    王崇這邊陪了一會兒,卻比那邊輕鬆太多了,楊曹兩家的少年男女玩的開心,半點不需要他招呼,也不需要詩酒相合。

    他正自斟自飲,卻見曹須晴悄悄撇下幾個姐妹,走到了身邊,袖中遞過一物,小聲說道:「驚羽小弟,麻煩你將此物交給李禪!」

    曹須晴故作交錯而過,走出幾步,又復回頭,俏臉上滿是羞紅。

    王崇如何不明白,這位曹家三小姐是喜歡上了李家郎君,卻無緣接近,這次詩會才如此熱心,不由得暗笑一聲,微微頷首,做出了答應之意。

    曹須晴微微斂身,做了一個動作極微小的萬福,匆匆而去,再不敢回頭。

    王崇也不好去窺測人家女孩子的信物,把司徒有道一個人撇下,回轉身去了前面,趁人不注意,扯了李禪到一旁,苦笑道:「有件事兒,須得李兄不惱,才敢出口。」

    李禪笑問道:「什麼事兒?只要不是把出家學道的機緣還了來,就隨便你提,我必然答應。」

    王崇把曹須晴轉托之物,遞了過去,說道:「卻不是我的事兒,曹家三小姐托我相送此物!」

    李禪眉頭一皺,搖頭說道:「此事唐小弟卻做的差了。不過我也知道你為難,這就回信一封,你替我送去,東西就不收了。」

    李禪當即取了紙筆,微微沈吟,便寫了一首絕句:「我非登徒逍遙子,只願一世做路人!願做南北紛飛雁,各有前程各有緣。」

    詩是倉促寫就,也不甚工整,意思卻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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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520520
威爾斯親王 | 2019-7-20 12:47:04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十一)

    王崇苦笑一聲,說道:「小弟這是要做惡人了。」

    李禪正色說道:「我早有婚約,如何好做此風流浪蕩事?更何況齊大非偶,曹家女非我良配!」

    王崇這一次,也不好意思去見曹須晴,把胡蘇兒喚了過來,讓她去把書信和東西給曹家三小姐送去,並且細細叮囑,不可讓旁人覺察。

    胡蘇兒喜滋滋的跑開,不多時,這小狐狸就跑了回來,小聲說道:「少爺,我怕是做錯了事兒!曹家三小姐接了書信和東西,就帶了楊曹兩家的年輕人匆匆離去,甚至連告別都無,一定是生氣了。」

    王崇心道:「曹三小姐不生氣才怪!」他把胡蘇兒打發了,也不去跟李禪說這件事,李公子自然知道,自己的一封書信會多傷人心。

    喬壽民,司徒有道等人,並不曾察覺此事,聽得楊曹兩家的人走了,反而更覺得自在。

    這場詩會一直開到了月上中天,司徒有道、唐雲、唐讓之、羅金農、李禪等幾人告辭去了,喬壽民、師曾雪、王夢白這三人在王崇的慇勤挽留下,卻留宿在園子裡。

    王崇安排好了喬壽民、師曾雪、王夢白的住處,又復讓下人把兩處酒宴之地收拾乾淨,這才回了早上休息的樓閣。

    他所選這處樓閣,名為小意憐星樓!

    小意憐星樓坐落在須晴園的東首,為須晴園最高的一幢,共有七層,向東遠遠的可以眺望園子外流淌而過的古運河,向西便可周覽須晴園全貌,卻是藏書之用。

    曹家三小姐不捨得藏書,早就把藏書搬走大半,剩下了一些市面上常見的版本,也都懶得收拾了。

    王崇喜歡高處,直上了七樓,在靠東的床榻上盤膝坐下,正要運煉真氣,忽然聽得簌簌之聲,扭頭望去,小狐狸胡蘇兒卻鬼鬼祟祟的也爬了上來。

    他微微一笑,喝道:「你在那裡鬼頭鬼腦,成個什麼樣子?」

    胡蘇兒委委屈屈的小聲說道:「人家哪有鬼頭鬼腦,不過想著,公子怕不是還要什麼服侍,這才湊了過來。」

    王崇搖了搖頭,也不去管她,捏了一個法訣,就催動了七二煉形術,開始今日的功課。

    王崇當然不是對小狐狸十成十的放心,故而修煉之前,早就放出了一條冥蛇出來。只是冥蛇隱在牆壁之上,這頭小狐狸道行太淺,根本瞧不破罷了。

    胡蘇兒看著王崇修煉,一雙秀氣滿滿的明眸裡,都是艷羨之色。

    她瞧了一會兒,忍不住嘟囔道:「好生小氣的公子,便傳我一些道法又怎麼了?人家這輩子都是他的人了,就算不當我是書僮,好歹也能當個靈寵。本姑娘一身皮毛柔順滑暖,用來暖手,不知多麼好!」

    王崇心與意合,再不聞身外事,根本沒有聽到,這頭小狐狸的嘀咕。

    如此一夜過去,王崇半分姿勢都不曾動過,他乃是一心求道的人,在天心觀門下,就以刻苦聞名,後來得了元陽劍訣,也是苦修不綴,如今總算是踏入了正途,自然更不會懈怠。

    待得日出東方,天色放明,王崇心頭忽然一震,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身體內開裂……

    一處虛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竅穴忽然打開,滾滾天地元氣充盈,噴湧而出。

    王崇心頭震驚之下,卻絲毫也不慌亂,把這些天地元氣盡數納入經脈之內,以七二煉形術催動,順勢一轉,就把奇經八脈最後一條陽蹺脈給沖蕩了開來。

    「我下山已經許久,怎麼五識魔卷的心法還有進境?又開了一處天地之竅?」

    天魔五識煉開的五種竅穴,數目並不相同。

    末那識煉開的玄命之竅唯一,抵律識煉就的陰陽之竅卻傳說有一十八處,如今王崇也只煉開一處。

    至於多羅識能煉開的天地之竅,總計三十六處,暗合天罡之數,王崇道行淺薄,也只煉開了一處。

    天心觀修成五識魔卷的人,算上王崇也才三個,修成多羅識的更只有他一人,故而王崇也不知道多開一處天地之竅有什麼好處。

    他平時轉運功力,幻滅修為,一處天地之竅也盡足夠了,也不曾想過提升五識魔卷的修為。

    王崇煉開第一處天地之竅,也有些天地元氣洩出,只是份量極少,最多也只能抵七八日苦功。

    這一處新開的天地之竅,湧出的天地元氣略多,可也極其有限,助他衝開了陽蹺脈,就漸漸消歇,只夠煉開一道陽蹺脈而已。

    王崇把七二煉形真氣在奇經八脈內,遊走了七八個來回,這才睜開眼,不由得心頭歡喜,暗暗忖道:「居然把奇經八脈都貫通了!若是日後修行都是如此進境,三月後師父回來,我怕是連十二正經也能煉開。」

    想到此處,王崇又復微生沮喪,就算他修煉進步奇快,道入天罡也要數年,修成大衍,出入青冥,飛行自如,沒有十數年苦功是想都不要想。

    王崇安慰了自己幾句,微微舒展身體,卻發現膝蓋上微沈,低頭看時,卻見胡蘇兒枕在他腿上,已經睡的星眸垂簾,櫻口輕翕,如玉的俏臉和脖頸不住往他大腿上挨挨擦擦,好一幅海棠春睡。

    王崇伸腳踢了踢這頭小狐狸,也不由得氣惱,喝道:「下次自己睡去,爬在我身上算怎麼回事兒?」

    胡蘇兒被王崇踢醒,嚇了一跳,急忙叫道:「公子不要生氣,小奴奴下次不敢了。」

    王崇也不理睬她,吩咐道:「快去吩咐下人準備早餐,給三位兄長送去。」

    胡蘇兒急忙跳了起來,小旋風一般跑下了小意憐星樓,她扭頭呸了一口,嘟囔道:「我就不該裝睡來討好他!這個唐公子修道修的殘忍無情,許是早就沒了人性。」

    王崇也不知道,小狐狸背後如此吐槽,他好容易功力進境,心頭歡喜,暗暗忖道:「若是我七二煉形真氣轉為元陽真氣,估摸也能煉開三四條經脈了。」

    他雖然有多羅識,能「氣相千變;幻滅修為」,卻並不敢隨便廢去功力,雖然恢復一次不過數日,可一旦有甚變故,必然措手不及。

    王崇正自忖想,就聽得下人來稟報:「昨日那個道人又來了,還說本宅妖氣越發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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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520520
威爾斯親王 | 2019-7-20 12:51:02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十二)

    王崇到也想知道,這個道人究竟什麼來歷,就吩咐下人把道人帶去前廳等候。

    他有心晾一晾這個道人,故而先用了早膳,這才緩步離開小意憐星樓,待得少年到了前廳,卻見一個滿臉的虯髯長大道人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聽得王崇的腳步聲,這個道人雙目開闔,宛如激電。

    這一手落在尋常人眼裡,必然敬若神明,可王崇是修行中人,只一眼就瞧破這個道人底細。這道人神完氣足,居然有一身好功夫,怕不已經是武家宗師級數,卻一絲法力波動也無,根本不通道法。

    他哈哈一笑,說道:「道長兩日都來本宅,說我宅院有妖氣,卻不知妖氣在什麼地方?」

    這名長大道人冷笑一聲,喝道:「我笑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快些帶我去後宅。」

    這道人如此無禮,頓時有忠心護住的下人出來怒斥。

    王崇微微一笑,阻止了下人過來喝罵,他聽得這道人說起後宅,就知道不是說小狐狸。

    昨夜小狐狸一直都跟他在小意憐星樓。

    更何況這長大道人一身武功雖然不凡,已經修煉到了虛室生電,目有玄神的地步,卻不通道法,根本不可能看不透小狐狸的妖氣。

    這個道人雖然倨傲,也無禮貌,行為卻頗奇異,他也想要見識此人如何收妖,權作一時好頑。

    其實若說起來,王崇隨身的冥蛇才是妖氣最重的邪物,但冥蛇能隱遁變化,莫要說這個滿臉虯髯的長大道人,就算真正的道門子弟,功力淺了,也看不出來。

    王崇陪這個道人到了後宅,這個長大道人從背後抽出了一口長劍,指著一處枯井,喝道:「妖孽!快出來受死。」

    王崇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他也感應到了這口枯井下有妖氣。

    昨日王崇並不曾來這邊,他也知自己不過才煉開奇經八脈,煉氣的功夫不過走了一半,數步之內,尋常妖氣瞞不過他耳目,但隔了一兩處院子,全沒本事覺察。

    「這個道人修為也不如何,他絕非靠自己覺察此處有妖物,莫不是……」

    王崇心頭沈吟,卻聽得枯井內骨朵朵冒出了一團黑氣,一個黑影躥了上來,直撲向他。

    王崇並不驚慌,手腕一翻,五指虛拿,袖中一條青鱗冥蛇,隱約浮現,初如髮絲,繼而如箸,紅信吞吐,就要衝出,擇人而噬。

    他正要出手,解決掉這頭小妖怪,長大道士喝了一聲,身劍合一,飛空擊斬,攔下了這團黑氣。

    王崇心頭一鬆,也不想暴露自己懂得法術,煉就冥蛇的事兒,微微一笑,退開一邊,旁觀長大道士和那團黑氣惡鬥。

    這團黑氣之中的妖怪,身材矮小,宛如嬰童,但卻四肢纖細,躍動如飛,饒是王崇目力也還不錯,一時間也不能瞧出是什麼妖物,他暗暗思忖道:「這道士和妖怪都有些不妥!」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雖然運劍如飛,那頭妖物也貌似凶威赫赫,但兩人爭鬥之際,都留了幾分後手,不像是生死爭鬥,更像是在做一場大戲。

    「這妖物是道士自家養了,弄出來四處騙錢的吧?」

    王崇儘管一心學道,武藝也自不凡,下過幾分苦功,並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他心頭冷笑,卻不耐煩看個全套,喝道:「兀那道士,若是你這一招仙人指路稍偏三寸,這妖物就中劍了。你現在這一招蒼松迎客又使的太快,只需稍緩一分,這怪物必然伏誅……」

    王崇說了才沒兩三句,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就背後冷汗,急忙一縱躍開,那頭妖物也身子落在枯井上,黑氣收斂,露出了真容,看似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滿臉都是童稚。

    若非這個小女孩身上屍鬼之氣濃烈,看起來就像是誰家養的女娃娃,只是出身窮苦,所以瘦弱太甚。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略有些尷尬,苦笑一聲,正要開口,王崇卻搶先一步說道:「兩位若有什麼事情想說,可以明言,若是不想說,我就當從未看穿罷了!」

    王崇出門魔門,對江湖種種鬼蜮伎倆瞭如指掌,他其實並不在乎兩人的來歷,又有什麼故事。若是這兩人肯說,他就當聽個故事,若是這兩人不肯說,他正好樂得少管閒事兒。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沈吟良久,長歎一聲,說道:「是我小覷了天下人,以為可以唬住公子,討得一些盤纏,卻是班門弄斧了。」

    滿身屍鬼之氣的小女孩,輕盈一躍,跳到了他肩背上,也不說話,只是盤弄他的頭髮,顯得弱弱怯怯,頗有嬌憨之意!

    道士本來想言明自己的苦衷,就告辭而去,見得女孩兒如此,不由得心頭酸楚,拱手一禮,不再多言,說道:「我父女有一樁難處,想請公子收留幾日,過得難關,便自離去!」

    王崇點了點頭,回頭喝道:「莫要在那裡鬼鬼祟祟,快過來招呼人,把他們父女安頓好!」

    小狐狸胡蘇兒,早就在一旁偷瞧,被喝罵了一句,委委屈屈的過來,說了一聲:「兩位請跟小婢來。」她昨日還是書僮打扮,今日已經換回了女裝,做個俏丫鬟模樣,配合她如花容顏,倒也頗有大戶人家得寵婢女的氣象。

    長大道士本想多問一句,為何肯收留兩父女,念頭在心中轉了一回,只能付諸苦笑,說道:「公子真是善心。」

    王崇洋洋一曬,做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心底卻道:「這老道士一個出家人,居然養了一個渾身屍鬼之氣的女兒,怕是也有些來歷,但又跟我有什麼相干了?」

    王崇出身魔門,也沒什麼古道熱腸,他收留這來歷古怪的兩父女,不過是隨性為之罷了。

    他目送長大道士和小女孩兒跟著胡蘇兒走開,望了一眼那口枯井,伸手一拍,把袖中的青鱗冥蛇放出。

    這條青鱗冥蛇在枯井中遊走了一圈,並未有發現任何東西,王崇這才放心,收了冥蛇,回轉到前面。

    此時喬壽民、師曾雪、王夢白等三人,已經用過了早膳,聯袂來了小意憐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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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7-20 12:55:53

卷一:天魔拜道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十三)

    喬壽民笑呵呵的問道:「聽說昨日那道士又來了?還要捉什麼妖!不知捉的如何了?」

    王崇一笑說道:「此人頗有些可憐之處,卻不是捉妖的道士,只是想要討些江湖錢。我見他可憐,就順勢收留了,喬兄想要看熱鬧,可是要失望。」

    喬壽民聽得此人是個騙子,頓時就是去了興致,問道:「今日唐小弟可有閒暇,我們出門去遊玩一番如何?來揚州不去風月之地,豈不是白來一場?」

    師曾雪和王夢白倒還有些良心,兩人一起說道:「驚羽小弟如此年幼,去什麼風月之地,今日我二人做東,請喬大哥去喝花酒,驚羽小弟便不須去了。」

    王崇也不想去見識什麼風花雪月之地,喬壽民勸說了幾回,頗有些起哄的心思,他都斷然拒絕。

    師曾雪和王夢白又不肯配合,喬壽民見勸不動,最後也只能同了兩位還好友悻悻離開。

    送走了喬壽民、師曾雪、王夢白三人,王崇就在小意憐星樓上,又復修煉了一個下午。

    到了晚上,他準備用晚膳的時候,長大道士帶了小女孩兒過來請安。

    王崇著實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寶寶,見兩父女頗有侷促,也不動問,只吩咐小狐狸胡蘇兒準備晚膳,邀請兩父女一起吃飯。

    須晴園的廚子,是曹家三小姐重金相聘,手藝十分不凡,一手淮揚菜得了當今天下名廚戴慕樓的真傳,若非是曹家這等富豪人家,尋常小門小戶決計請不過來。

    曹須晴自家倒也不缺一個廚子,想著「唐驚羽」孤身來此,找這些把穩又勤快的下人,必然許多麻煩,這才把大多數的人都留了下來,就包括這位淮陽名廚。

    昨日的宴請和今日的早中兩餐,都是出自這位大廚之手,滋味地道,菜餚精美,王崇很是喜歡。

    揚菜十分講究刀工,刀功比較精細,尤以瓜雕享譽四方。

    菜品形態精緻,滋味醇和;在烹飪上則善用火候,講究火功,擅長燉、燜、煨、焐、蒸、燒、炒;原料多以水產為主,注重鮮活,口味平和,清鮮而略帶甜味。

    今日晚膳,這位大廚為了討好新僱主,用盡了渾身解數,做了四涼八熱十二道菜!涼菜也就罷了,只有一道淮安茶散,十分特殊,入口酥脆,熱菜有清燉蟹粉獅子頭、大煮乾絲、三套鴨、軟兜長魚、水晶餚肉、松鼠鱖魚、梁溪脆鱔……盡為淮揚菜系名傳天下的佳餚。

    長大道人畢竟已入中年,性子多少有了穩重,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卻兩眼放光,手中舉箸不停,吃的兩個小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這個小女孩兒人雖然瘦小,飯量卻不俗。

    十幾個菜,她一個人包了一多半,連續吃了五大碗飯,食量驚人,絕非是尋常小女孩兒的模樣。

    王崇雖然知道此女必然有些古怪,也不聞不問,只是笑吟吟的陪著兩父女用此晚膳。他畢竟是煉氣之士,自己吃的也不多,待得用膳完畢,就讓小狐狸叫人收拾下去。

    小女孩兒還有些戀戀不捨,打著飽嗝,盯著那些菜,頗有些意猶未盡。

    長大道人默默的等須晴園的下人撤下了酒菜,上了香茶,已無閒雜人等,才躬身一禮,說道:「我叫做燕北人,小女燕金鈴,並非是道士,乃是一個江湖人!」

    王崇微微一笑,說道:「我亦可以算是江湖人,燕先生不須如此拘謹!」

    便在此時,王崇體內的演天珠,忽然突突一跳,送出了一道涼意,在眉心炸開,顯出四個字——兩個鈴鐺!

    王崇暗暗吃驚,心道:「兩個鈴鐺是什麼意思?演天珠居然如此鄭重其事的提示?」

    燕北人歎了口氣,說道:「我少小從師學了一身武藝,本想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卻因為遇上了一個冤孽,後來便有了這個孩子。」

    王崇微微一皺眉,問道:「令夫人……」

    燕北人苦澀一笑,說道:「也說不上夫人,畢竟我也無法明媒正娶,她也不能跟我廝守終身。這娃兒她娘非是人身,她也不讓我問起,究竟什麼來歷。後來生下了這個孩子,她就說再跟我們一起,將有大禍,不忍心這個孩子受牽連。我總覺得一家人一起,總能撐過去,跟她爭吵了幾日,她就留書一封,不辭而別。」

    「金鈴這孩子,小時候倒也跟尋常孩童無異,但年紀稍大,就一身的黑氣,更有種種異能。我帶了她也不敢在繁華之地出沒,甚至連有人家的地方都要小心避讓,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就是如此,也還是擔驚受怕,萬一遇到什麼道法精深的仙長,非要出手降妖除魔,又或被人認錯,以為是什麼怪物,要打要殺,我難道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被人殺了?」

    燕北人說到此處,頗有些哽咽,抹了抹淚,這才說道:「不得已,我就換了一身道裝,也冒充道士。遇到過幾次道爺都給我糊弄過去,他們也只以為我是個搶生意的,沒想到我是為了護著自家的孩子。」

    王崇倒是沒想到,燕北人居然得遇這麼一樁奇異的姻緣,還有了這麼一個後代。

    他心頭暗忖道:「雖然不知道兩個鈴鐺是什麼來歷,但演天珠提示一回,須得著重!」他伸手按住了小女孩子的額頭,渡了一道七二煉形真氣過去。

    這股真氣在小女孩兒體內盤繞了一圈,王崇發現自己的真氣跟小女孩兒體內的一股異氣,居然頗為相合,不由得心頭驚訝。

    燕北人本來還頗為驚駭,正要動手阻止,卻見小女孩兒臉色柔順,似乎貓兒被主人所擼一樣舒服,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這才壓下了心頭衝動。

    王崇抬起來手指,心頭頗為驚訝,微微沈吟,暗忖道:「也不知她母親是個什麼東西,居然遺傳了這等詭異絕倫的血脈?這小女孩兒體內有一股異氣,這股異氣讓她身上屍鬼之氣極重,只有一半算人,乃是天生的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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