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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1 22:33:42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四)

  通天殿的最底層,有一尊高有丈六的古佛,這尊古佛通體如黃金鑄就,頭頂牛山濯濯,光禿無比,腦後卻有一圈短髮,宛如寶光,眉目間頗有古意,穿了一件百衲衣,赤足芒鞋,正在打坐。

  只是這尊古佛,雖然氣息淵深,和天地元氣潮汐緊緊呼應,生出浩瀚佛意,宛如西方古佛陀真身臨世,卻無半點生氣。

  古佛身下是一個猙獰可怖的肉團,遍布肉瘤,生有百眼,無口無鼻,十餘條筋肉糾結的肉臂,狂舞不休,不斷爆發十色光暈,一層一層,一波一波,似乎想要掀翻身上跨坐的古佛。

  王崇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全身真氣澎湃,化為真火焚空,直欲把他化為灰燼。

  王崇心頭驚懼,此乃走火入魔,被引動內火之兆,修行中人最為懼怕的磨難,就算他修為再高十倍,出現這等兆頭,也只有等死而已。

  內火一起,一身修為就是最酷烈的火油,能把修行人的元神魂魄肉身,乃至過去未來一起燒末,再無半分存世痕跡。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娉婷妖嬈身姿出現,一纖纖素手輕揮,無窮雲霧蒸騰,就算借助毒龍的龍睛,王崇也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與此同時,他體內忽生涼意,內火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消去。

  毒龍笑了一聲,對那個娉婷妖嬈身姿出現,似乎也不以為意,喝道:「那個肉團就是紅葉!」

  王崇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覺得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問道:「可是道化?」

  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驚人!

  王崇都忘了謹慎,忘了自己「不該知道」道化,脫口就問出了一個早有答案的問題。

  道化!

  乃是修行中人,最為可怕,也最不想面對的劫難,與魔染並列。

  天道無私無念,不以物喜,不生慈悲,亦無恚怒。

  生靈之修行,不拘道魔兩家,究竟根底,都是竊取天道威能為己用。

  天道威能無窮,更無生靈執念,對衆生竊道,並無任何反應,但天道威能如何是好竊取?

  只要一個迷失,就要被天道同化,變得如天道一般,無私無念,無欲無求,甚至無生無死,無有無來去。

  毒龍輕笑了一聲,說道:「沒錯!就是道化。」

  「紅葉想要修成太乙不死之軀,結果功虧一簣,肉身失控,化為了——道孽!」

  「他拼盡最後一絲法力,把元神轉為鎮物,壓住了燥亂的肉身……如今就是這個模樣了。」

  王崇心底一寒,這才知道,那尊古佛就是紅葉的元神,被古佛鎮壓的妖異肉球,乃是大師伯的道行百煉之軀。

  毒龍呵呵笑了數聲,說道:「可惜玉霄仙子出手,不讓我繼續窺視,不然我還能讓你看看,咱們老祖是什麽模樣,可比紅葉還恐怖千百倍。」

  王崇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甚至都忘了問玉霄仙子是何人,為何身具如斯法力。

  毒龍的聲音,忽然就高邈起來,淡淡的說道:「修行乃是極度危險之事,一旦修行失控,就會有不可測的後果。如紅葉這般,肉身化為道孽,只能運用元神鎮壓,還是好結果,仍有一絲希望復蘇!有些人連元神都失控,那才是再也不可挽回。」

  「你現在知道,為什麽鐵犁把掌教之位傳給了你師父吧?」

  王崇忍不住問道:「葵花二師伯呢?也是修行出了大問題?」

  毒龍呵呵一笑,這條鎮守山場的異獸喃喃道:「若非是修行差訛,又何必轉劫三生?只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脫去劫數,還復本來!」

  王崇期期艾艾良久,才叫了一聲:「葵花二師伯現在轉劫了未?」

  毒龍哼了一聲,又復變得懶洋洋,也不答他,過了良久才淡淡說道:「比起修行中的諸般劫難,你不過主持三脈鬥劍,又能算得什麽?莫要嘮叨,宛如娘們也似,痛痛快快去面對罷!」

  王崇也想要消化一番,剛才知道的東西,被毒龍驅逐,不言不語,轉身就走,快接近通天殿的時候,忽然通體生寒。

  一隻怪眼在識海中裂開,虛無浮現,綻射奇光,盯向了識海的中央,王崇的本我意識。

  「糟糕了!是紅葉大師伯失控的道化肉身!它怎的盯上了我?」

  王崇如何有本事抵擋,這等詭異的道孽?

  就在他準備,不管有用無用,先拼命了再說,一隻纖纖素手探空而出,捏爆了那只怪眼。

  王崇這才又復一個激靈,恢復了正常,加快了腳步,狂奔而去,心底暗忖道:「以後我再也不接近通天殿了。」

  他這才明白,為何三代以下弟子,都不許接近通天殿。

  因為不能讓人知道,這裡鎮壓了鐵犁和紅葉兩代老祖,也怕這些弟子被道孽侵蝕。

  一旦被道孽侵蝕,就算陽真境都難免肉身崩潰,元神飄搖,何況如今毒龍寺三代以下,就沒有金丹境以上的人物。

  王崇回頭望去,看到盤恒在東山壁上,宛如神魔般的毒龍,心底忽然生出了迷惑。

  「它為何要跟我說這些事兒?怕是大師伯紅葉門下的八個徒弟,還有葵花二師伯的兩個親傳門人,都未必知道這件真相!」

  「而且……他剛才口稱鐵犁!似乎也沒什麽恭謹姿態。」

  王崇想不明白,也不敢細想。

  他回到了西山壁下,並沒回去自己的洞府,施展輕功一路攀爬,花了半個時辰,仗著靈鷲裂骨爪和靈豹十八翻爬上最高處。

  天音子的洞府,就在西山壁的最高處。

  他身為紅葉首徒,又是毒龍寺一脈所有三代弟子的大師兄,自矜身份,與衆不同,選了最高處,也有傲視群倫之意。

  王崇到了天音子的洞府前,喝了一聲道:「唐驚羽來拜望大師兄,快些通秉。」

  過不得片刻,就有一個小和尚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把王崇引了進去。

  毒龍寺佛道雙修,門下弟子有的做佛家弟子打扮,有些做道家,也有些就是俗家衣著,天音子師從紅葉禪師,他自己做僧人打扮,門下弟子都是小沙彌。

  天音子的洞府,比王崇所居大了十餘倍,雖然西山壁是三代弟子所居,但天音子的洞府裡還有三四十個晚輩服侍他起居,一應奢華之處,迥非人間富貴可比。

  這並不是天音子故意如此,也是毒龍寺門中慣例。

  就連王崇都帶了燕北人,尚文禮和胡蘇兒,一起居住,何況天音子這位三代首徒了。

  天音子剛好給門徒講道,才散場不久,還有幾個徒弟沒走,在跟師父噓寒問暖,以求親近,見到王崇,這些四代弟子的臉上,都不加掩飾,露出了倨傲之色。

  尤其是劉斐,他曾幾次故意為難,都給王崇化解了去。

  若非此時在師父面前,不能爭鬧的沒了臉面,早就給王崇一個好看了。

  王崇也不理會這些四代弟子,雙手一拱,含笑說道:「大師兄!你讓我主持三脈鬥劍,師弟孤家寡人,如何弄得來?」

  天音子雖然一身佛裝,卻留著長髮,披散肩頭,似乎個頭陀的模樣,他臉如白玉,若非是打扮的不倫不類,更像一個讀書的士子。

  天音子含笑說道:「我們幾個老貨都要修行,哪裡有心思打理這等俗務?剛好小師弟你來,若是嫌棄沒有人手,我門下弟子盡你挑選。」

  王崇一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挑揀了。今日洞內的幾個師侄兒,就都撥給我使用吧。」

  天音子抖擻精神,喝道:「你們幾人,從今日起,就要聽從小師叔的使喚。若是敢怠慢,我都打斷了腿,逐出門戶去。」

  王崇也笑道:「哪裡需要這等嚴厲懲罰?若是小弟告幾個歪狀,饒是師兄弟子徒孫都多,也要被弄的清空。若是真有些懈怠,不如讓他們在師兄面前,罰酒三杯如何?」

  王崇知道天音子絕不會處罰自己的徒子徒孫,自己就算告狀也是沒用,所以半是笑談,半是玩味,直接把話挑明了。

  天音子笑一聲,說道:「小師弟倒是個忠厚人。」

  王崇並非為了三脈鬥劍而來,故而他寒暄幾句,就若不經意的換了話題,問道:「小弟來毒龍寺許久,一直想要拜見大師伯。只是初來咋到,不知道規矩,故而一直不敢冒昧,大師兄可否幫忙做個引見?」

  天音子微微沈吟,說道:「如今師父閉關,苦修本寺的一門大法,我也只有前年才見過一次師父,如今也難見尊顔!只怕須得老師修成大法,功成之日,才能引師弟拜見!」

  王崇故作好奇的問道:「不知大師伯修煉的什麽大法?」

  天音呵呵一笑,說道:「本門佛道雙修,老祖師創下了四門大法:其一,號為《大須彌尊勝佛王經》!其二,名曰《斬天魔劍經》!其三,喚作《天符書》!其四,叫《周天道印》皆能修成無上神通。」

  「你修煉的七二煉形術,便是咱麽這一脈的三種入門心法之一,日後可轉修天符書和周天道印!此法循序漸進,每一種境界都有相應功訣,雖然不如大須彌尊勝佛王經勇猛精進,也不如斬天魔劍經殺伐無敵,卻最為溫和,少有瓶頸。」

  「我師紅葉修行的是大須彌尊勝佛王經。為了突破至太乙境,煉成大須彌尊勝佛王不壞真身,這才閉關修行,非有百年以上,不得成功,所以你見不得到。」

  「大師伯境界好生高妙!」

  王崇附和著誇了一句,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心底發寒,他訕笑一聲,又問了道:「大師兄!還想問一句,二師伯又是修煉的什麽大法?」

  天音子有些不耐的說道:「二師叔修煉的是斬天魔劍經。」

  王崇不再多問,當即就起身告辭,帶了天音子的幾個徒弟離開。

  他離開了天音子洞府,就說道:「我如今德淺,修為又低,故而此事,就全交給你們。我到時候裝個樣子,大家臉上都好看些。」

  王崇也不待這些人答話,就揚長而去,他本來就是接三脈鬥劍的話題,向天音子問一問本門的事兒,哪裡有心思真個去管什麽門中大比?

  這些門人弟子,誰人修為高低,誰人勝負有數,跟他王崇有個什麽干係?

  劉斐手搖摺扇,忍不住嗤之以鼻,語氣不善的說道:「還真以為自己是我等長輩了!憑你也配對我等頤指氣使?」

  旁邊有人插嘴道:「若非老師有命,誰人理會他一個孩子。這次三脈鬥劍,倒要讓幾個晚輩挑他一回,讓他好生丟個臉面。我們也不挑修為高的,只要幾個煉氣的晚輩……」

  這些人嘴舌一起,就沒什麽好言語。

  王崇早就走的遠了,就算他留下來,聽到這些話,也不會跟這些人爭執。

  如今他好容易得學上乘法門,每日都要苦修,哪裡有閒心跟人鬥氣?

  縱然這些人可以呈一時口舌之快,十年後,你再看他,二十年後,你再看他,五十年後,你再看看他……

  有些人仍舊不成器,有些人……只怕早就化為一杯黃土,當真的看也看不著他了。

  王崇回了洞府,心頭不由得嘀咕,暗暗忖道:「毒龍寺一脈的道法似乎有些蹊蹺,怎會兩代老祖都出了問題?」

  「鐵犁老祖,紅葉禪師,乃至葵花道人……都下場不好。」

  王崇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也虧得他出身魔門。

  魔門中人修行出岔,下場淒慘的數不勝數,也算是見多識廣,所以少年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暗暗忖道:「就算毒龍寺一脈的道法有些蹊蹺,總也比魔門好!就算我能在魔極大典上,得魔極本宗前輩長老看重,去修煉最高深的天魔萬化玄變經,也未必就好的了多少。」

  天心觀源出自魔極宗,故而雖然是天魔旁門,也有真傳。

  魔極宗為魔門第一大宗,從魔極宗分支散葉,開宗立派的別傳,旁門,外道不計其數,只是大多數都緣起緣滅,傳承數代,就滿門死絕。

  魔極宗每二十年一度的魔極大典,所有源出自魔極宗的別傳,旁支,外道弟子都有資格參與,秀出群倫之輩,有機會被魔極宗長老選入本宗,參修魔極宗的上乘大法。

  《天魔萬化玄變經》為魔極宗無上典籍!

  這部魔經包羅萬有,洋洋大觀,分為上中下三卷。

  上卷《玄玄天書•七十三卷》,中卷《紫府秘籙•一百零七卷》,下卷《星君神冊•二百八十三卷》。

  王崇所學的五識魔卷,天蛇王經,記載有九鴉魘神術的《鴉神經》都源出自天魔萬化玄變經。

  只是上乘法門都為魔極本宗掌握,別傳,旁門,外道所學,都是中下乘的魔法。

  比如天蛇王經和九鴉魘神術,都是星君神冊之列,為最下乘的功法。

  修習天魔萬化玄變經,步步危機,十個人修行能有一個活下來,已經算是僥倖,烈酷慘滅,只會比毒龍寺一脈更甚幾倍。

  王崇若沒有魔門出身,知道魔門修行的種種慘烈,早就飽受熏陶,只是一個尋常的求道少年,知道毒龍寺一脈,兩代三位老祖修行出岔,轉劫的轉劫,道化的道化,不知所蹤的不知所蹤……

  此時早就心神崩塌,無心修行了。

  他的心智堅毅,只是稍稍凝神,就把一切負面情緒拋開,仍就開始修習令蘇爾所傳拳法。

  於他而言,毒龍寺一脈,至少陽真境之前都沒問題,能修道陽真境最少也是數百年的勾當,幾百年後的大危機,有什麽恐慌的價值?

  煉氣之境,只要煉通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

  胎元之境,卻分了四個層次。

  胎元亦先天,先天亦胎元!

  但嚴格來說,應該稱作武入先天,道入胎元!

  武家先天四境,分別是:初關、入微、化意、極神!

  道入胎元的四境,卻是:抱元,守真,觀相、破妄!

  天地元氣無處不在,宛如汪洋大海,潮汐起伏,胎元之境之所以號為胎元,就是能胎息天地之元氣。

  武者入此境界,真氣還是真氣,雖然能感應到天地元氣,但始終有一層隔膜,無法真正的汲取天地元氣化為己用,只是能夠讓真氣蛻變,化為先天真氣。

  武家的先天真氣,不入九階三十六品,跟天心觀心法修成的真氣一般,亦為品外雜氣!

  道魔兩家正傳的修行者,著手就是上乘心法,煉氣之初的一縷真氣,就等若武家先天之氣,也是玄門比武家高明之處,宛如鴻溝,宛如汪洋,不得真傳,不能僭越。

  比如王崇修成的元陽真氣,乃是七階最上品,列為太乙元真之數;七二煉形真氣雖然不如元陽真氣,卻也為六階第一,位列——陰陽元精。

  武家真氣和天地元氣相隔,縱然步入先天,也無法汲取天地元氣為己用。

  同時也免去了一種危機,不會為天地元氣同化。

  道入胎元!

  本身真氣和天地元氣,無時無刻,都在接觸,轉換,激蕩,滲透……

  道家的真氣,品質越高,跟天地元氣就越為相合,若不能守住自己的真氣,一旦被天地元氣同化,一身修為,就要盡付流水。

  故而胎元之境的第一關,就是——抱元!

  十二獸形訣的每一路拳法,雖然也有淬煉筋骨,洗髓易筋之妙,但根本心髓,卻是凝練七二煉形真氣。

  只有真氣凝煉無匹,才能不為天地元氣撼動。

  王崇乃是一個極聰明的人,故而他雖然把令蘇爾所傳的六路拳法,每一路都勤加修行,卻並非平均,把八成以上的精力都用在了白蛇吐信掌上。

  俗語有云:千招會,不如一招精!

  十二獸形訣本來也不是必須要盡數修煉,才能拔升境界,與王崇來說,他盡可先專精一門,有所突破,再高屋建瓴,修習其他拳法,必然有事半功倍之效。

  王崇雙掌翻飛,隱隱已經有一條宛如白蛇的真氣,在雙掌間盤旋,雖然尚做不到令蘇爾那般,白氣如煙,繞身如電,靈活夭矯,如臂使指,但卻也頗有些玄妙。

  燕北人和尚文禮,這兩人的年歲,其實差了幾乎有四十歲,但因為機緣變故,如今卻如多年之交。

  兩人雖然看過了無數遍,王崇練拳,卻除了艶羨,再無其他想法。

  燕北人收回了目光,忽然問道:「尚老前輩的飛火擊雷大法修行的如何?」

  尚文禮含笑說道:「頗有進境,不如我們也出門去演練一番。」

  燕北人欣然從之,小狐狸看王崇練拳,早就看到煩悶了,也歡快的跟隨了兩人,跑出了洞府,在洞府前的平臺,找個一個舒服的地方蹲下。

  她最近經常變化成小狐狸,反而化為人身的時候少了。

  這頭小狐狸是覺得,自己變化美貌少女,不足以打動王崇,就想試試萌寵模樣,是否能的他好感。

  這等小心思,卻不為外人所知了。

  燕北人選了一個地方,雙足微分,身軀不動,雙手間就隱隱起了風雷之音。

  尚文禮也露出驚容,叫道:「燕北人老弟,你已經突破到了第四層麽?」

  燕北人含笑道:「正是,老前輩好眼力。」

  飛火擊雷大法,乃是清月大師做橫行數省的大盜時,精修的厲害法門。

  可從煉氣,胎元,一路修行到天罡境,就此潛力垂盡,前去無路。

  雖然也是修行法門,超過了凡俗的武功層次,但卻頗為下乘,有所極限!

  飛火擊雷大法雖然法門下沈,煉出的真氣品質卻還算不俗,能入階入品,儘管也就是最低的一階中下品罷了,卻有勝過許多旁門左道的妙處。

  這路飛火擊雷大法公分一十二層,前四層乃是煉氣級數,第五層到第八層對應胎元四境,最後四層照應罡煞之境。

  燕北人把飛火擊雷大法修煉到了第四層,那是只差一步,就能突破胎元,晉升全新境界了。

  饒是尚文禮,也是武林中的前輩,自負天賦不輸年輕人,也頗感慨燕北人的天資。

  尚文禮輕嘆一聲,說道:「燕北人老弟,若非是受了家室拖累,以你的天資,行走江湖,名聲必然遠在老夫之上。」

  燕北人笑道:「一飲一啄,莫定天非!如今我們有幸隨同公子修行,得傳如斯上乘大法,還有什麽不知足?何況我們兩個後繼有人,紅雲和金鈴都拜師峨眉這等大派,當真算是苦盡甘來,運氣不凡了。」

  尚文禮一笑說道:「也是,也是!老夫居然還不知足,真是越老越是貪心。」

  尚文禮雙掌擺出了百步劈空掌的架子,亦是雷音暗生!

  燕北人瞧得分明,暗暗忖道:「尚老前輩比我多了四十年功力,如今飛火擊雷大法也修行到了第四層,卻比我猶要深厚幾分,只怕過不得多久,就要突破了。」

  他也是心頭,豪氣頓生,一招奔雷掌就正面迎擊了過去。

  尚文禮大笑一聲,接招招架,兩人龍騰虎躍,鬥在了一處,數十招內,都不分上下。

  就在燕北人雙掌一擺,想要使一個絕招的時候,忽然聽得背後風聲,小狐狸也尖叫起來,急忙撤了招數,反手一掌,頓時感覺到一股大力湧來,把他震退了三四步。

  燕北人憤怒回頭,卻見一個衣衫華麗,卻面容醜陋的年輕公子,手搖摺扇,臉上也頗有驚容。

  劉斐早就瞧不順眼王崇,他過來是因為師父天音子有令,見到王崇的兩個手下在練武,就忍不住想要暗算一個。

  反正他也不怕王崇來找麻煩,出手極狠,若是燕北人反應慢了一分,只怕就要被當場打死。

  劉斐出手一擊,居然被燕北人擋下,只是退了幾步,也覺得沒趣兒,喝道:「讓唐驚羽出來,我師父有話跟他說。」

  雖然王崇從不跟燕北人和尚文禮,說起門戶中的事兒,但是兩人都是久走江湖,經驗豐富,早就瞧出來,其他同門都頗冷淡,有些人態度還極惡劣。

  兩人也不敢替王崇招惹麻煩,燕北人冷哼一聲,扭身就進了洞府,尚文禮一招手,讓小狐狸到自家身邊來。

  胡蘇兒雖然也得了大葵花神罡,五色梅花罡煞和飛火擊雷大法的傳授,但是她卻都沒法修煉,本事太弱,尚文禮怕她吃虧。

  小狐狸軟萌,又嬌俏可喜,跟尚紅雲和燕金鈴又是結交成了姐妹,雖然後來尚文禮知道,這個女孩子居然不是人類,是個妖怪,卻也沒有慢待,反而頗多喜愛,故而此時,主動維護。

  小狐狸急忙跑去尚文禮的身邊,還沖著劉斐翻了一個白眼。

  劉斐剛才還未注意到這頭小狐狸,此時忽然眼睛一亮,暗忖道:「這頭小狐狸,皮毛不錯,抓回去剝了皮,做個墊子,倒也好看。」

  胡蘇兒也不知道,劉斐居然有這等凶惡念頭,蜷縮在尚文禮身邊,眼睛咕嚕嚕的,也在等王崇出來。

  過不得片刻,王崇就同了燕北人出來,他的臉色極端難看。

  劉斐出手暗算燕北人,這事兒,他絕不想忍!

  王崇見到了劉斐,就冷冷的問道:「你家師父,就是教你,讓做師叔的出門迎你嗎?」

  劉斐暗算燕北人這事兒,讓王崇十分生氣,但他卻不會以此為藉口,跟劉斐交涉。

  燕北人地位太低,就算被打死打傷了,不過道歉一句,不能重罰。

  但劉斐讓自己來出門迎他,不是親入洞府去拜會,逆了長幼尊卑,這件事可就……能做大文章了。

  劉斐冷笑一聲,一臉不屑的反問道:「你又能奈我何?」

  王崇森然不語,他本想教訓劉斐一番,但這位師侄兒如此跋扈,頓時就改了主意。

  劉斐自以為得計,又復火上澆油,駡道:「你有什麽本事?也敢當你劉爺爺的長輩?你學道有幾個月?煉通的幾條經脈?我一隻手就能打的你遍地啃屎。」

  王崇做人把細,早就從毒龍嘴裡知道劉斐的修為高低,他入門已經快十五年,已經修成了胎元之境,還蒙師父天音子寵愛,賜下一把玄羅扇!

  就如紅線公子秦旭想要搶奪楊拙真老道師門的符本,祭煉的花神扇一般,玄羅扇也是一件禦使罡氣之寶,能夠禦使飛雲轉月罡煞!

  劉斐卻沒王崇這點眼力,他以己度人,自己修行十五年才有胎元境的修為,便認定「唐驚羽」拜師才沒多久,「十成十」還在煉氣的層次。

  在劉斐的心裡,王崇才入門幾個月,就算日夜用功,能夠煉開兩三條經脈,都已經算是「天資橫溢」,自覺所說的並不是狂話,反倒是實話實說罷了。

  王崇每日修煉都在自己洞府裡,他也沒有必要,給人展示修為。

  劉斐自然也不知道,這位小師叔早就煉氣大成,在煉氣圓滿根本沒有停留,直接突破到胎元境,如今已經跟他同一境界。

  要說,這是劉斐傲慢高貢,卻也不見得。

  燕北人和尚文禮都是四十年上下,才能修成先天,雖然人間武者比不得道門,但兩人也是武者中天資橫溢,極具天份的人物了。

  在人間武家已經是千里挑一。

  只是劉斐料不到,世上還有王崇這般天才。

  燕北人,尚文禮和胡蘇兒都氣的什麽也似,雙眼都似乎要冒出火來,只是不得王崇發話,三人都不好說話。

  劉斐掃了一眼,王崇主僕四人,冷笑一聲,駡道:「你們莫不成還敢跟我動手?」

  王崇沈默了片刻,忽然一笑,問道:「師兄有什麽話說?」

  劉斐只道王崇已經服軟,冷冷說道:「明日就是三脈鬥劍,師父讓你好生著緊,若是出了事兒,拿你是問!」

  王崇也不言語,劉斐傳了話轉身要走,他手裡扣了一團真氣,微微生出幾分猶豫。

  就在此時,劉斐忽然又轉身回來,伸手一指小狐狸,叫道:「我最近打坐,屁股有些生硬,你把這頭小狐狸給我,剝了皮做個墊子。」

  王崇嘿然一聲冷笑,這會兒他可不猶豫了。

  劉斐探手就想要抓胡蘇兒,胡蘇兒氣的渾身發抖,她知道自己法力不濟,一扭頭就跑回了洞府。

  燕北人和尚文禮一起上前,四隻手掌齊出,掌風激蕩,攔住了劉斐。

  劉斐冷笑一聲,喝道:「人間武者!也配跟我動手?」他掌中玄羅扇一揮,層層雲霧生出,分出兩道,同時擊向兩人。

  燕北人和尚文禮接了一招,只覺得一股大力推來,各自退開了幾步,都是臉色駭然。

  兩人都是踏入先天甚久的大宗師,自忖武功已經是人間絕頂,又復修行了飛火擊雷大法,這等玄妙法門,居然兩人合力,還抵擋不住這個年輕公子一招。

  劉斐也是驚訝,他剛才沒能重創燕北人,還以為是自己沒有出盡全力,此時他已經毫不留情,居然也沒能拿下兩人,只是將兩人震退。

  劉斐卻不知道,燕北人和尚文禮都修煉了飛火擊雷大法,已經不算是凡俗武者,玄羅扇威力雖然玄妙,奈何他的功力卻太差,發揮不得三五分威力。

  劉斐不甘心,玄羅扇一揮,又復想要繼續出手。

  王崇終於忍耐不得,隨手在腰間一拍,取了紅線劍囊出來,冷笑道:「可是要比一比劍術?」

  劉斐這才止住了玄羅扇,盯著紅線劍囊,眼神裡都是嫉妒,凝視良久,轉身就走。

  他雖然深的天音子寵愛,也只得了一把玄羅扇,並無飛劍傍身。

  王崇雖然修為低,若是令蘇爾給徒弟什麽秘傳,也不是不能駕馭飛劍。

  劉斐自忖玄羅扇對上飛劍,十之八九要吃虧,這才不忿而去。

  王崇手中扣的一團真氣,倏忽飈射,劉斐聽風辨形,玄羅扇反手抽下,把這團真氣打散,頭也不回,傲然而去。

  他只以為,王崇是心頭惱怒,這才出手,這團真氣實在太弱,更讓這位天音子門下,生出了輕視之心。

  王崇一揮衣袖,喝道:「回去!」

  尚文禮和燕北人拱手一禮,回去了洞府,王崇卻沒有回轉,冷冷的望著劉斐的背影,忽然自言自語道:「若是比手段狠辣,比心腸歹毒……」

  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那是一句——如何比得過魔門弟子。

  王崇剛才那團真氣之中,藏著一隻魔頭,他如今陰陽之竅裡,不知道有多少頭魔頭,放出來一隻,就能暗算人與無形。

  至於劉斐是修行到關鍵時候,忽然被魔頭奪了神魂,還是無緣無故,就內火焚軀,又或者忽然倒行逆施,肉身變化,成了魔物……

  那就不干他的事兒了。

  王崇本來也不想下這種狠手,只是劉斐屢次挑釁,還要抓了小狐狸剝皮,做個墊子,如何還忍得了?

  死在魔頭手下的修行之輩,死狀千奇百怪,各種匪夷所思,就算王崇這種正經魔門出身,也不能盡知一切死法。

  他也不擔心會出事兒,正邪各派,每年死在魔頭手下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鐵犁,紅葉道化,被鎮壓在通天殿,葵花道人轉劫去了,他師父令蘇爾閉關……能看出來這件事兒有蹊蹺的人,一個都沒得功夫。

  王崇忍不住向東山壁眺望了一眼,那頭黑色毒龍仍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在修行,還是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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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1 22:38:05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五)

  王崇心底暗暗忖道:「修行之事,哪裡有瞻前顧後?殺了劉斐也就殺了,這種四代弟子的命,也不甚值錢。就算出了事兒,我也認命,何況未必出事……」

  一拂袖袍,他也回轉洞府去了。

  劉斐去跟天音子覆命,把王崇用紅線劍嚇唬自己的事兒,加油添醋說了一遍。

  天音子雖然護短,但究竟找不到王崇的錯處,只能打發這個徒兒回去休息。

  劉斐告狀不成,怏怏回了自己的洞府。

  他的洞府在南邊山壁上,遠不如天音子,王崇等人所居,只有五十步見方。

  他心頭忿忿,只有妒恨,恨不得找機會,立時把「唐驚羽」這個小東西殺了,碎屍數段。

  「憑什麽!這個小王八蛋,只是運氣好,拜師了令蘇爾門下,就有機會做三代掌教?」

  「我修行道法在四代弟子中,僅次於二三人而已,又是天音子師父門下最得寵的弟子。按照規矩,正應該我師父做三代掌教,我便是四代掌教……」

  「我恨,我恨,我恨……」

  「那個小王八蛋,居然還有一套飛劍,我憑什麽就沒有?若是師父肯傳我煉罡煞法門,最多一二十年,我何嘗不能道入天罡?憑什麽就不能得一套飛劍?」

  劉斐開始還只是心頭如此想,也不知道何時,就大聲嘶吼起來。

  洞府只有他一人,所以也無人提醒,劉斐自己也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異狀。

  他每一次情緒波動,臉上都會長處許多宛如觸鬚的東西,甚至蓋過了口鼻,每一次大吼大叫,這些觸鬚都輕輕顫抖,詭異非常。

  劉斐直到吼叫的身心俱疲,偶然一抹臉,這才臉色駭然,覺察到了自己的異狀,他急忙撲到一面銅鏡前,只望了一眼,就長聲的驚叫。

  劉斐腦子混亂,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他雙手顫抖,臉上也有許多東西顫抖,心頭越來越是恐慌,大叫一聲,沖出了洞府,直奔西山壁。

  劉斐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去求師父天音子救命。

  他把一身本領都施展開來,狂奔到了西山壁下,攀援而上,到了天音子的洞府外,不等通秉就闖了進去。

  天音子的洞府,可是有好些隨侍的小沙彌和僕從,驟然見到一個「怪物」闖入進來,都驚叫起來,甚至有人扔出兩個「暗器」,打向了劉斐。

  劉斐取出了玄羅扇,催動了飛雲轉月罡,撲飛了兩件暗器,狂叫道:「師父!師父!救命,救我……」

  天音子正在打坐,思忖明日的三脈鬥劍,忽然見到一個滿臉生出肉觸鬚,口呼師父的怪物,也是心頭凜然。

  天音子被闖入洞府的劉斐,嚇的直接就跳了起來。

  他身為毒龍寺三代首席大弟子,修為不凡,眼光見識也不差,只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個「怪物」是自家徒兒,更認得出來,劉斐已經被天魔附身。

  「不能讓他近身!」

  天音子第一個念頭,當然不是救徒兒,被天魔附身之輩,已經化為魔物,休說天音子,就算是他師父紅葉禪師「復生」,也救不了。

  天音子更怕自己也被天魔所染,出手就是一道劍光。

  劉斐慌亂撲向自己師父,想要求師父救命,哪裡料到,迎接自己的卻是一道劍光!

  天音子劍光一起,斬了劉斐,把這個徒兒腰劈為兩段,隨手一圈,就有一道禁制飛出,把劉斐的屍身圈禁,他喝道:「莫要過來,這是魔物,一旦沾染,誰也救不得。」

  被斬殺兩段的劉斐,身子兀自在扭動,就好像兩段身子都活了過來,詭異莫名。

  此時也有人認出來,這個滿臉肉觸鬚,被天音子老爺斬成兩段,兩截的身子,還能分別蠕動的怪物是劉斐劉公子,畢竟玄羅扇是個信物,但又有何人敢接近?

  天音子也是有些慌亂,他也就是大衍境的修為,也怕遭遇魔頭,廢了一身修為。

  這位紅葉禪師首徒,抬手處,就是一團雷火打下,他連洞府都不打算要了,一面喝令所有人離開,自己也駕馭劍光飛出洞府外。

  一面狂轟不休,用數十團雷火,把劉斐兩截屍身轟成飛灰,連自己的洞府都轟塌了,這才罷手。

  天音子心有餘悸,暗暗忖道:「這卻是怎麽一回事兒?」

  「劉斐怎麽就被天魔所染?難道他偷學了魔門的功法?是了!必然是上次他出山去,結交了魔門的人物,偷學了魔門的邪法,私自修煉,結果練出了岔子……被天魔所算!」

  天音子一時間,也想不到劉斐惹怒了王崇,被王崇暗算,只能想到劉斐做人不檢點,結交魔門人物頭上去。

  天音子出手,轟塌了自己的洞府,早就把西山壁上居住的毒龍寺三代弟子都驚動了,好些人飛出洞府,見到天音子,都急忙問道:「大師兄,出了什麽事兒?」

  天音子強自鎮定,喝道:「是劉斐那蠢貨,在外面偷學了魔門邪法,心智被魔頭所奪,倒行逆施,居然要暗害我,給我以飛劍斬之,又復以雷法轟滅了魔靈。」

  天音子在毒龍寺一脈,三代弟子中威望極高,故而這些說辭,頓時讓所有人都相信了。

  毒龍寺一脈,也都是正經的修士,如何不知道魔頭的厲害?

  五龍子忿忿的駡道:「劉斐這厮,越發的不成話了,居然勾結魔門,還偷學魔門邪法。虧得我還十分看重他,以為這混帳東西,日後能夠接掌大師兄衣鉢。」

  黑山上人亦是滿臉怒容,陪著師兄,駡了好幾句劉斐。

  紅葉禪師門下,八大弟子修為有高有低,五龍子和黑山上人都不過才天罡境的修為,是修為最差的兩人,早就投靠了天音子,故而極力表現。

  天音子也有些心灰意冷,他還真有過思忖,如果劉斐肯努力修行,一旦突破胎元之境,成為天罡境的修士,未嘗也不能提拔一番。

  哪裡料得到,這個徒兒如此的不爭氣,不知道哪裡學了魔門邪法,還修行至走火入魔,為魔頭奪了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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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2 10:18:41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六)

  天音子沈吟良久,說道:「劉斐只怕就是為了明日的三脈鬥劍,才不惜冒險,想要借助魔門邪術突破境界。他哪裡知道,魔門若是這般容易,就能突飛猛進,也不會被玄門正宗壓制了。」

  「我們毒龍寺一脈,佛道兼修,乃是極上乘的道法,苦苦修煉,日後也未嘗沒有一番功果。」

  「此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爾等都要記得,內心警惕!不可再有行差踏錯,走了劉斐這種道路。」

  天音子借機訓誡了一番師弟們,幾個師弟都點頭稱是。

  葵花道人一脈的寇白樓和顧橫波,臉上倒是懇切,心底卻都有些偷笑,樂得看天音子出醜。

  天音子也是無奈,他交代了幾句,就另選了一處洞府,帶了門人和僕從住了進去。

  天音子才入住新洞府,選了禪修道室,就有人來,趁夜來求見。

  趁夜來拜會的都是他的徒弟,尤其是最傑出的那幾個,一個不落,都湊了過來。

  天音子作為紅葉首徒,三代首席大弟子,自己也收了數十名弟子,成材的不過三五人,其中就有劉斐。

  劉斐出了事兒,其餘的師兄弟哪裡有不來邀寵的道理?

  天音子頗為煩悶,應付了這幾個徒弟幾句,就吩咐他們滾蛋。

  有個叫做徐黑明的徒弟,平日早就垂涎劉斐的那柄玄羅扇,忍不住就問道:「師父!劉斐師兄的那柄玄羅扇,可須我去取回,畢竟也是一件罡氣之寶。」

  天音子猶豫了片刻,罡氣之寶雖然不如飛劍,但也極為難得,他才不過大衍境界,玄羅扇這種寶物,手頭也沒幾件。

  當下就對幾個徒兒說道:「玄羅扇在我的舊洞府裡,當時急於誅殺劉斐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未有來得及收回,你們去挖掘出來,送至我處。」

  幾個徒弟都歡喜不盡,急忙一窩蜂的去了。

  王崇是第二日,才知道劉斐「去了」。

  他就當做沒有任何事情發情,仍舊按照原來的安排,彙集毒龍寺四代和五代弟子,開始了年關的三脈鬥劍。

  鐵犁老祖仍舊不出現,紅葉禪師「閉關」,葵花道人轉劫,令蘇爾也是閉關,故而毒龍寺日常諸般事情,都是三代第一人天音子主持。

  這一次,天音子推給了王崇,所有的四五代弟子,都想要瞧看這位小師叔,或者小師叔祖的笑話。

  三代弟子按照各自的師父,分成了九堆,紅葉門下有八個徒弟兒,但最小的徒兒趙劍龍卻沒有收徒,故而算上寇白樓和顧橫波的門下,也只有九支。

  其中又以張鳳府門下,為最少,只有兩人!

  不過若論實力,也是張鳳府門下最強,他的兩個徒兒都是天罡境,毒龍寺四代弟子,也只有這兩個是天罡境,其餘都是胎元和煉氣的層次。

  故而,雖然說是三脈鬥劍,其實並不能真的比鬥劍術。

  因為四代弟子中,懂得劍術的不過寥寥數人,五代弟子更是一個不會,就算是會舞劍,那也是凡俗的劍術,不是仙家劍術,算不得會劍術。

  王崇高踞觀台之上,眼瞧下面這些四代五代弟子,一個個呱噪嘈雜,根本沒有人在乎自己,便也不開口,心頭暗忖道:「他們這是欺負我功力淺,鎮不住場面……」

  王崇雖然沒主持過,這種門派大比,但好歹也曾是天心觀弟子,知道一些規矩。

  這種門派大比,為了激發門人弟子的熱情,多半都有獎勵,不是法寶丹藥,就是門中秘法,絕無空口白話,就讓門人弟子比鬥一場的道理。

  天音子故意為難,所以什麽獎勵都不出,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哪裡有什麽東西可獎勵?

  做師叔,乃至做師叔祖的,連區區門中大比的獎勵都出不起,自然就要顔面掃地,沒了臉面,日後自然也執掌不得門戶。

  天音子的算計,一環又復一環,也算的陽謀了。

  王崇望著這些四五代弟子,忽然露出了微笑,叫道:「我偶得機緣,得了雲臺山一脈的十二花神罡煞的修行法門。此番大比,頭十名可以傳的一門煉花神罡之法!可以任挑選一門,第一名可獨得三種煉罡法門,也是可任爾等挑選!」

  此言一出,就連張鳳府門下的兩個徒兒都心動了,罡氣又非只能煉一種,多煉一種,就多一層威力,好處無窮。

  那些還沒有得傳煉罡法門的四五代弟子,更是欣喜若狂,都高聲喝叫起來:「請唐師叔,唐師叔祖主持鬥劍!」

  王崇一句話就扭轉了局面,當下笑吟吟的,按照規矩,吩咐這些毒龍寺弟子,一一領取的號牌,然後分了比鬥的順序。

  王崇對這等煉氣和胎元境的拼鬥,全無興趣,他在觀臺上,眯著眼,養蘊真氣,除了有人勝出,宣布一聲,就再無其他事情可做。

  晃眼到了下午時分,雖然還未決出前十,但還有資格爭鬥的四五代弟子,已經只剩下了二三十人。

  其實這種門派的鬥劍,比賽頗為混亂,也說不上有太多規矩。

  王崇雖然揣摩過幾種,比較便利,又復效率極高的鬥劍規矩,但他哪裡有心思,放在這種地方?

  反正大家熱鬧一場,最後有十個人出來,他傳了法門便罷。

  張鳳府的兩個弟子,修為為四代弟子中首屈一指,早就沒了人挑戰。

  王崇伸手一招,把兩人叫了過來,問道:「兩位師侄兒,都叫什麽名字?」

  一個身材高瘦的答道:「弟子叫做喬良,我師弟叫做言生!」

  王崇笑道:「我已經有些困倦了,就把十二花神罡煞的法門交托你們,待會替我主持,獎勵給其餘人等。你們兩個修為最高,第一必然是你們其中之一,願意選擇修行哪幾門,也盡可挑揀,待得把法門抄錄後,原本送還。」

  王崇早就有所準備,提前抄錄了一份十二花神罡煞的口訣。

  他本來就有心,把這套法門洗刷乾淨嫌疑,如今光明正大的拿出來,作為三脈鬥劍的獎勵,日後跟師父說起來,也會「理直氣壯」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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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2 17:26:07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七)

  至於喬良和言生,會不會多記下幾門……

  那豈不是好事兒?

  王崇這個做師叔的,捨下這份人情,必然會有來有去。

  毒龍寺三代,總計十一人。

  紅葉禪師一脈的八個門人,有三人不在本寺,剩下的人,除了張鳳府都已經跟天音子結成了一夥。

  王崇也知道,葵花道人一脈的兩個師兄,必然會選擇袖手旁觀。他想要結交同門,也只有性子恬淡,一心修行,又頗「和善」的張鳳府可選。

  至於結交不結交的下,那有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那有做事兒,就一定要成功的道理?

  世上事,總是十分努力,有一二分成功,就算得天眷護。

  事事都想順心,就算貴如天子,財如陶朱、石崇,乃至修成仙道之輩,都是癡心妄想。

  世上事,不如意,十常八九!大多數人看不透,所以時常煩惱。

  喬良和言生心頭興奮,急忙接過了王崇遞來的心法,說道:「必然不會耽誤了師叔的事兒。」

  王崇微微一笑,就此揚長而去,留下喬良和言生替自己掃尾。

  傍晚時分,喬良和言生聯袂而來,跟王崇交代,究竟誰人取了前十,又都選了哪一種花神罡,自己兩人選了什麽心法。

  王崇也懶得詳細計較,收了心法原本,勉勵了兩位師侄兒幾句,略留兩人吃了杯茶,喬良和言生就告辭而去。

  喬良和言生兩人走後。

  王崇呆坐了片刻,忽然有孤離之感。

  原本在天心觀,此種門派大比乃是年輕一代大出風頭的機會,他亦奪過幾次彩頭。但這次毒龍寺的三脈鬥劍,他卻不能下場,只能做一個名義上的主持之人。

  此時想來,雖然地位遠比在天心觀高了幾個層次,卻頗有些索然無味。

  王崇只是覺得沒趣兒,天音子卻是非常煩惱。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崇居然能夠輕易把三脈鬥劍操持的分明,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一絲的亂子。

  天音子左右瞧看了一眼,三個師弟也都有些木然。

  一龍上人,五龍子和黑山上人這三個師弟,雖然投靠了天音子,但性拙心遲,修為又不高不低,平日並不能幫太多忙。

  天音子嘆息一聲,說道:「唐驚羽主持三脈鬥劍,倒也尚算圓滿,總不能讓他白出苦力,還搭上家私,不知給些什麽賞賜才好?」

  天音子巴不得王崇出問題,但王崇既然沒出問題,他這個做大師兄的,就要賞罰分明。

  他是有志做三代掌教的人物,這些細節,不敢輕忽。

  一龍上人想了一想,說道:「反正劉斐也死了,就把玄羅扇給了唐師弟吧!」

  五龍子和黑山上人也想不出來什麽好主意,亦一起說道:「三師兄說的有道理,師兄覺得如何?」

  天音子嘆息一聲,對徐黑明說道:「你去把玄羅扇給唐驚羽送去。」

  徐黑明心頭不滿,他其實也想要這件寶物。

  這柄玄羅扇,徐黑明惦記了不知多久,但是他如何敢跟自家師父頂嘴?也只能拱手說道:「弟子這就去。」

  徐黑明持了玄羅扇,離開洞府不提,天音子也想不出來,該如何壓下「唐驚羽」,讓這個小師弟丟幾次臉面,無顔跟自己競爭。

  他苦惱了一會兒,見三位師弟也不能替自己分憂,惱怒的喝道:「散了吧!」

  一龍上人想要說些什麽,但也知道自己寬慰不得大師兄,最後什麽也沒說,就是拱手一禮,飄然離開。

  五龍子瞧了黑山上人一眼,忽然說道:「大師兄!我如今劍術已經頗有小成,想要煉一口飛劍,不知道師兄能否幫我?」

  祭煉飛劍乃是水磨的功夫,有些門派更重煉形,有些門派更重煉質,也有些門派形質雙煉,自然耗費的功夫就更多。

  但不拘哪一家哪一派祭煉飛劍,煉形煉質一次,也都要數十年的苦功。

  當初莫銀鈴的那口分光劍,經過了一次煉形,一次煉質,白雲大師就耗費了五十年苦功,煞非容易。

  所以齊冰雲才會那般惱怒,畢竟就算峨眉這種大門派,家中藏的仙家飛劍都是有數,每一口都珍貴非常。

  五龍子想要一口飛劍,但是他才是天罡境,還祭煉不得飛劍,又不想下幾十年的苦功,就只有讓同門幫忙。

  若是取個巧,有七八位同門一起出手,所耗年候自然也就降低了數倍。

  儘管這種數人聯手祭煉的飛劍,若是同門,還修煉同一種法門,也還好了。

  若是大家修為的功法不同,劍光品質必然駁雜,日後也難祭煉更精純,但終究可以省耗精力,故而在各大門派也頗流行。

  天音子微微皺眉,他自己修行還覺得精力不夠,哪裡有心思幫五龍子祭煉飛劍?

  他這邊沈吟,五龍子有些急了。

  若是沒有大師兄幫忙,五龍子哪有本事祭煉一口飛劍,就算他真去耗費幾十年苦功,也煉不成劍胚。

  白雲大師是陽真大修士,把一口飛劍煉形一次,煉質一次,也耗去了五十年苦功,五龍子只不過才是天罡境,給他五六個五十年,也決計煉不出來。

  五龍子叫道:「若是沒有飛劍,許多不便利,我如何幫得上師兄的忙?」

  他見天音子還在沈吟,知道大師兄這是不願意耗費功夫,幫自己煉飛劍,心頭更惱,忽然說道:「既然大師兄不能幫我煉劍,不如幫我借一口飛劍吧!唐驚羽手裡不是有一套紅線劍嗎?」

  黑山上人也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插嘴道:「他不過才入門,也用不上這等上好飛劍。我們做師兄的暫借幾口,有什麽不可?我們也不都要他的,分六口出來,我和五龍子一人三口,豈不是皆大歡喜?」

  王崇借助紅線劍,嚇走了劉斐,劉斐就加油添醋狀告了他一次。

  雖然天音子找不到王崇的錯處,沒有處置他,但這幾口紅線劍卻傳揚了開來,如今被五龍子和黑山上人惦記。

  天音子也有些煩惱,他畢竟是大師兄,還要些臉面,如何就好去搶奪王崇的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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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3 20:46:18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八)

  何況令蘇爾還在呢,這位掌教師叔,可不是好說話的人。

  天音子沈吟良久,才說道:「你們也別去借了,自己備些寶物,去跟唐驚羽換飛劍吧。」

  五龍子和黑山上人,都生出得意之色,兩人修道多年,還真有些家私,只是這些家私雖好,卻換不來一口飛劍。

  有了天音子這句話,兩人都心頭暗道:「唐驚羽才入門,令蘇爾師叔又在閉關,只要哄得這小孩子答應,就算令蘇爾師叔出關,又能怎樣?」

  五龍子和黑山上人,各自回去洞府準備了一番,聯袂來尋王崇。

  王崇正在自己洞府裡,把玩玄羅扇!

  他說什麽也想不到,天音子為了公平,居然把這件寶物給了自己。

  天下正邪各派,所有修行之士,最為慣常的法寶,就是罡氣之寶。

  這種把一股罡氣,祭煉到一件寶物上,只要懂得咒語真言,就能以本身真氣驅使寶物上罡氣對敵的法寶,運使便利。就算煉氣都用得,胎元和罡氣也用得,日後成就大衍也一樣可以用來對敵。

  罡氣之寶甚至比飛劍還要流傳。

  各派天罡境的修士,也許未必有一口飛劍,畢竟飛劍祭煉艱難,耗時太久,可十之八九都有一件罡氣之寶。

  當初紅線公子秦旭,雖然煉就了桃花罡煞,還是惦記煉就花神扇。

  他若能把十二花神罡煞煉全,威力比自身的罡氣大了十倍都不止。

  這柄玄羅扇在罡氣之寶中算得中品,飛雲轉月罡氣性質純和,威力遠不及十二花神罡煞合煉,但卻不輸給單獨一種。

  尤其是催運起來,有層層雲霧,縹緲高妙,極具仙真之士的風範,比花神罡煞,一出手就透著邪門,可要雅致太多。

  「天音子還真是……」

  王崇感慨一聲,把玄羅扇收了起來,他倒是沒興趣收藏這件寶物,畢竟他手頭還有好幾口正經的飛劍。

  雖然元陽劍被他藏在揚州的須晴園,但還有紅線劍和斬雷寶刀,只有以毒龍寺一脈的劍訣重新洗練,就能任意運使,有了飛劍,也就用不著這種罡氣之寶了。

  他瞥了一眼,眼巴巴透著艶羨的小狐狸,笑了一聲,說道:「想要?」

  小狐狸連連點頭,隨即就覺察不對,急忙搖頭,說道:「不敢要,不敢要!」

  胡蘇兒雖然是個野家仙,見識不足,可也知道這柄扇子的寶貴,他們家的家祖胡三娘子,也惦記過弄這麽一件罡氣之寶,惦記了幾十年,也沒摸著過一根毛毛。

  畢竟胡三娘子也不過就是勉強入了先天,哪裡有資格問津這等罡氣之寶?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有什麽敢不敢?送你玩了。」

  他把玄羅扇隨後一扔,砸在小狐狸的腦袋上,把個小狐狸驚的呆掉,好半晌才尖嘯了一聲,叼起了玄羅扇,撒腿就跑。

  胡蘇兒跑回了自家的洞室,兜了一圈,才想起來,剛才興奮太過,居然忘記了跟自家公子謝恩,急忙就地一滾,又復化為了一個嬌俏的白衣女孩兒,撒腿跑向了王崇的住處。

  王崇見這頭小狐狸去了又來,隨口駡道:「小旋風一般胡亂跑些什麽?」

  胡蘇兒實在太怕自家公子,腦子渾然,就忘了是來謝恩,把自己念茲念茲,記掛於心的話給說了出來。

  「我連個煉氣的法門都沒有,如何駕馭得寶物?」

  小狐狸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大膽,說了這些話,不由得心頭害怕,情不自禁的抱住的小腦袋,生怕王崇又要駡她。

  王崇微微思忖,說道:「倒也是!我也沒甚合適你的修行法門,過幾天去幫你問大師兄一聲,瞧他哪裡可有。」

  王崇精通的天心觀法門,粗劣無比,又會暴露他的來歷,絕不可能傳授。元陽劍訣和七二煉形術,太過高深,也不合適傳授。飛火擊雷大法,胡蘇兒是個妖類,最怕雷火……

  顛倒來去,還真沒什麽合適的法門。

  王崇想著,有空去問天音子一聲,因為他早就覺察,毒龍寺一脈,也不是都修行七二煉形術。

  甚至有些四代弟子,修煉的還不是上乘心法。

  比如天音子應該是跟自家老師,紅葉禪師一樣,都是修習的大須彌尊勝佛王經,但是他的幾個徒弟,就沒能學到這種高深法門,劉斐修行的法門,就粗淺的很。

  王崇也不怕天音子不傳,畢竟他也是三代弟子,又是令蘇爾的唯一徒弟,這些粗淺法門,並不值得這位大師兄藏私。

  王崇剛剛安撫了小狐狸,就聽得有人激發了洞府的禁制,他微微一楞,心頭忖道:「怎麽又有人來?」

  胡蘇兒做了些時日俏丫鬟,倒也學得伶俐乖覺,當下就過去,開啓了門禁。

  五龍子和黑山上人聯袂而來,對小狐狸瞧也不瞧一眼,畢竟此等妖怪,他們願意,也能收付幾頭。

  五龍子和黑山上人,乃是有求而來,故而臉上都堆著笑容,跟王崇先是寒暄了幾句,這才轉入了正題。

  五龍子笑眯眯的說道:「小師弟!為兄道入天罡已經甚久,奈何卻沒有一口趁手的飛劍,聽聞你有一套紅線劍,欲求取幾口,暫時借用。」

  五龍子還是捨不得身家,故而上來就先要「借用」,至於是否有借有還,可就值得商榷了。

  黑山上人默不作聲,心頭暗忖道:「若是唐驚羽這小子,沒見過什麽世面,被五師兄忽悠,我也可以省下些寶貝。」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咱麽師兄弟,談什麽借來借去?豈不是太見外了?五師兄想要一口飛劍,我送你就是,只是……小弟最近修行,欠缺了好些事物,以至於進境艱難。」

  王崇也是在天心觀在魔門從小呆到大,人心詭詐見得多了,哪裡不清楚五龍子的想法?

  故而一招連消帶打,就化解了五龍子的試探。

  五龍子心中暗駡:「這小賊好生狡猾!」一面故作大方的問道:「不知道師弟欠缺了什麽東西?」

  王崇笑嘻嘻的說道:「我機緣巧合,得了一套花神罡煞的祭煉法門,就想煉成兩把花神扇。若是師兄能幫我收集兩套花神罡煞,我自不吝色一口紅線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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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3 20:52:20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九)

  五龍子氣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心頭駡道:「一口紅線劍,就想換十二種罡氣?你失心瘋了嗎?」

  只是他此番乃是有求於王崇,不好口出惡言,只能壓住了火氣,說道:「收集罡氣,煞非容易!」

  王崇打了一個哈哈,說道:「小弟道行淺,本來還想有了兩把花神扇也能護身,送一口紅線劍給師兄也沒什麽,哪裡想到師兄卻如此小氣。」

  五龍子耐住了性子,說道:「不如一口紅線劍,我幫你收集一種罡氣,剛才大師兄不是贈了一把玄羅扇,也能用來護身了。」

  王崇伸手一指,說道:「玄羅扇那種四代弟子用的玩意,我可瞧不上,已經給身邊的小丫鬟了。」

  胡蘇兒急忙取出了玄羅扇,炫耀的抖開,以示自家公子說的沒錯。

  五龍子險些被噎死,縱然是他,也只有兩件罡氣之寶,根本捨不得賜給弟子。

  王崇拿了玄羅扇轉手給了身邊丫鬟,這是何等的敗家?

  他一臉肉疼的說道:「最多三種罡氣!」

  王崇打了個哈哈,說道:「既然如此,就等令師出關,我問過他老人家,再回師兄吧。」

  五龍子隱隱就覺得,有些淤積之氣,從胃裡泛了上來。

  他也沒有料到,王崇居然這麽滑不留手,暗駡一句:「怪不得他養狐狸,自己也就像一頭老狐狸,真個寵物肖主人。」

  王崇肚內冷笑,心道:「紅線劍雖然品質一般,好歹也煉質一次,一口換一種罡氣,你想的倒也美麗。三種雖然勉強持平,但這可不是我求你,是你上門來求我,這種時候做生意,還要持平,可就等若虧本。」

  王崇是穩坐釣魚臺,五龍子卻有些拿瞎。

  他也沒什麽城府,臉上壓不住七情六欲,就有些愁苦的模樣,心頭苦苦思索,該如何跟王崇討一口紅線劍。

  五龍子其實原本,就想用一件護身的罡氣之寶,換三口紅線劍,只是被王崇搶了話頭,一直都被牽著走,根本來不及亮出自己的底線。

  此時已經說出了三種罡氣,一件罡氣之寶就不好再提了。

  黑山上人肚內暗笑一聲,自己這個五師兄居然被「唐驚羽」,一個小孩子捉弄,他也是有求而來,故而不能讓師兄一個人坐蠟,急忙插嘴道:「我也想要跟小師弟討一口紅線劍,不若我們一人出三種罡氣,再添一件罡氣之寶如何?」

  王崇微微思忖,說道:「我又不能煉罡氣,只能用來祭煉寶物,小弟才拜師學道,哪裡有什麽身家?兩位師兄再添些,煉寶的天地靈材,勉強也可折算了。」

  五龍子和黑山上人一起肚內暗駡,又復討價還價了一番,三人這才達成了協議。

  王崇取了兩口紅線劍,五龍子和黑山上人各自留下了一件罡氣之寶,五龍子沒什麽靈材,又多留下了一種罡氣,黑山上人除了三種罡氣,又復搭了一根靈竹為添頭。

  王崇殷勤留兩位師兄,留下來用個晚膳,五龍子和黑山上人本擬用些小恩惠,各自換取三口紅線劍,卻被王崇擠兌,最後付出了一倍的代價,才混了一口……

  兩人心底都有些憋屈,不願意多呆,一起告辭而去。

  王崇送走了兩位師兄,這一筆交易,他也不知道五龍子和黑山上人是什麽情緒,反正他很滿意。

  「紅線劍雖然也還不錯,但有元陽劍在手,哪裡瞧得上這種劍器?何況我還有一口斬雷寶刀呢。」

  「紅線劍一套十二口,拆分開來,威力就差了,一口也就相當於一件罡氣之寶,又或者三種罡氣。我只是要了兩件罡氣之寶,七種罡氣和一根靈竹,這買賣勉強也不算虧了。」

  王崇瞧了一眼,擺在自己房間桌案上的兩件寶物和七口小葫蘆,以及那一根靈竹,微微思忖了一會兒,忽然笑道:「可惜,我這些師兄甚窮。若不然,把其餘的十口紅線劍都賣了,在胎元級數,唐某也算個富戶。」

  小狐狸和燕北人,尚文禮都在,王崇也只能自稱唐某。

  他隨手取了一件罡氣之寶,此寶是一枚金環,能放出火雷罡氣,威力比玄羅扇還要強出不少。

  王崇把玩了一會兒,丟給了燕北人,笑道:「此物燕先生留著防身罷!下次再遇到劉斐那種不開眼的東西,也不用受什麽氣了。」

  燕北人驚得呆了,急忙叫道:「如何使得?」

  王崇也笑道:「法寶再好,終究要人來使,我也只有兩隻手,難道還能把這些寶物一起使用?」

  「若是寶貝都在我身上,遇到大敵,明明有好幾件寶貝,卻只能用出來一件,因此被人害了,豈不是愚蠢?日後下山遊歷,遇到大敵,你們各有寶物,十成的本事,只怕能用出來二十分。」

  「說不定我不用動手,你們就幫我料理了。」

  燕北人畢竟是個武人,一時也想不到怎生辯駁,只覺得王崇的話,十分之有道理,他暗暗忖道:「也是!我有了這件寶貝,遇到什麽危險,就能保護的公子安全。」

  王崇取了另外一件罡氣之寶,隨手就扔給了尚文禮。

  此寶是黑山上人所煉,卻是一對護臂。

  黑山上人少年時,也是習武出身,精通拳法,故而祭煉第一件罡氣之寶,就祭煉了一對護臂,這對護臂煉了玄陰罡氣,使用的時候,能夠配合拳法,倒是頗合尚文禮的武功路數。

  尚文禮不用王崇勸說,也是躬身一禮,說道:「老夫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公子有甚危險。」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我修行還淺,日後要多仰仗尚老前輩。」

  王崇對剩下的七種罡氣和一根靈竹,也不放在心上,他憑此一次交易,倒是摸清楚了五龍子和黑山上人底細。

  這兩人也跟峨眉的玄鶴道人一樣,也都是沒得真傳之輩,只看他們收煉的罡氣,就可知道,兩人甚至沒得毒龍一脈的四部真傳。

  這也不是做師父的偏心,各家各派都是如此,畢竟收的徒弟,資質總有高低。

  若是真傳總授,不做區分,三四代之後,法門就指不定流傳到什麽人物手裡,動搖了立派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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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4 16:30:04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十)

  三脈鬥劍之後,王崇在毒龍寺也算是站穩了腳跟。

  他知道天音子有心問鼎三代掌教之位,自己是個障礙,做事就頗謹慎,除了修行之外,幾乎不怎麽跟人走動。

  過了年關,又是一年新氣象。

  王崇修習十二獸形訣,進境極快,出了正月,已然真氣凝練,突破了抱元之境,晉升守真的層次。

  抱元之境,真氣就能穩固根腳,不為天地元氣同化。

  守真之境,要守住真意,更進一步接觸天地元氣潮汐。

  也是七二煉形訣與衆不同,在煉氣和胎元境界,還要洗髓易筋,淬煉骨骼,故而要比其他法門,進境慢上一些。

  燕北人和尚文禮改修飛火擊雷大法,兩人本來就是先天武者,二次突破這一層境界,雖然所修的飛火擊雷大法,遠不如七二煉形術,但修為進步迅猛,竟也不輸給王崇,此時也已經先後突破胎元。

  王崇抱元、守真!

  凡俗世人根本無從感應的元氣潮汐,掀起一個接一個的「驚濤駭浪」。虧得王崇已經突破至守真之境,縱然天地元氣潮汐,撲擊得他的真氣動蕩不休,仍舊穩如磐石。

  在天地元氣潮汐中,他的真氣化為一條白蛇,不住的吞納,把六牙龍象,龍甲玄龜,白骨靈鷲,翻天靈豹,九霄白鶴護持在身軀之下。

  天地元氣潮汐中,世界非有上下,而是分了無數的層次。

  王崇在胎元之境,所能感應到的只有最淺近層次,肉身不復存在,只有本我意識和一身真氣。

  胎元之境,就是要在天地元氣潮汐中,淬煉一身真氣,直至把真氣修煉的圓融無暇,才能以秘法「褪凡身,煉罡脈」,成就天罡之境。

  王崇在天地元氣潮之中,真氣所化靈蛇,不住的吐納,越發靈動。

  他心頭守住一點真意,借助天地元氣潮汐,反復打磨自身真氣,漸漸物我兩忘。

  約略數個時辰之後,王崇漸漸感覺,自身已經接近了極限,這才清喝一聲,真氣所化六相潰散,收入經脈之中,退出了修行。

  王崇才睜開眼,就聽得身邊有一個極熟悉的聲音,說道:「驚羽徒兒果然用功,就連為師也未料到,你居然已經突破了守真之境。」

  王崇急忙下拜,見過了師父令蘇爾。

  他來毒龍寺已經甚久,但前後相加,也就跟令蘇爾小處了數日,得授了半套十二獸形訣。

  其餘時間令蘇爾都在閉關,他也見不著自家師父。

  令蘇爾頗為欣慰,手撫自家徒兒頂門,笑呵呵的說道:「為師僥倖突破,如今已經證就真人,又見到你如此努力,勇猛精進,十分欣喜。」

  王崇偷眼瞧了自家師父,忽然又想起來,被化為道孽的紅葉禪師,不知怎麽,忽然就有些說不出來的忐忑。

  他做出乖巧模樣,也不說話,令蘇爾撫摸了他頂門幾下,就說道:「我先傳你十二獸形訣剩下的六路拳法,待得你拳法學全,就要下山去了。你可知道,為何為師要你下山去做二十年乞兒?」

  王崇搖頭說道:「弟子不知。」

  令蘇爾嘆息一聲,先揮手,用法術封禁了洞府,這才對王崇說道:「有些話,為師也不瞞你。」

  「你師祖乃是天縱奇才,本來出沒佛門,但卻覺得佛門心法,有無數違背常倫之處,這才另尋道法真傳,想要補足佛門真經。」

  「他苦修數十年,創下了《大須彌尊勝佛王經》,本來以為盡善盡美,卻發現此法只能修至陽真。若想突破境界,就要被天道同化,這才知道所創法門根基有缺。」

  王崇忍不住肚內吐槽了一句:「我大師伯就是被這部真經坑了,如今化為道孽,在通天殿裡苦捱吧!」

  令蘇爾又復說道:「你師祖痛定思痛,又復創出了大彌陀斬天魔劍經,仍舊重蹈覆轍,去了佛門心法,改為斬天魔劍經,還是無法突破陽真。」

  「他老人家這才發現,自己雖然佛道雙修,卻哪一路都不算正宗,所創的修行法門,頗有大缺陷,無望進軍太乙之境。」

  王崇想起來毒龍所說的話來,心中就是微微一顫。

  令蘇爾見徒弟臉色如土,莞爾一笑,說道:「你也不須擔憂,縱然你天資不俗,又肯努力,想要修煉到陽真,也得幾百年。而且……」

  王崇急忙問道:「什麽?」

  令蘇爾笑了一笑,說道:「你師祖和大師伯,二師伯,以及你師父我,知道本門心法缺憾之後,一起聯手重新推演道法。歷經九十年苦苦參研,創出了天符書和周天道印,這兩門秘法,不但高妙更勝大須彌尊勝佛王經和斬天魔劍經,且彌補了本門心法的缺憾。只是須得歷經滾滾紅塵,世情百態,磨礪心性,方能修行有成,此便是本門弟子,須做二十年乞兒規矩的由來。」

  王崇略略遲疑,問道:「弟子聽聞,幾位師兄都不曾做乞兒,可是……」

  令蘇爾一笑,答道:「本門三代弟子,有十一人,也不是都得了真傳。得有真傳的幾位,早就修行了大須彌尊勝佛王經和斬天魔劍經。想要修行老祖新創的天符書和周天道印,須得毀去一身功力,從頭來過,也並不是誰都願意毀去一身苦苦修煉的功力。

  「故而……只有兩人二師兄徐伯牙,一個是你八師兄趙劍龍,願意毀去原本功力,重頭修行。他們如今不在毒龍寺,便是因為此種緣故。」

  「本來你七師兄清月也有機會,只是他不捨一身功力,選了去紅葉寺清修。」

  令蘇爾深深的望了王崇一眼,說道:「你願意去做二十年乞兒,便是本門第三位真傳!若是不願,也可以得傳大須彌尊勝佛王經和斬天魔劍經,仍舊可以修至陽真級數。」

  王崇深深沈思,忍不住肚內問了演天珠一句:「你不是說,我這個師父得有三家真傳嗎?為何現在卻變成了坑貨?毒龍寺一脈的道法,實在太不靠譜。」

  演天珠並無反應,王崇也不指望它有反應,只是略略思忖,就慨然答道:「弟子既然答應去做二十年乞兒,就不會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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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4 16:31:32

卷一:天魔拜道 四、一袖星斗,滿腹離殤(十一)

  令蘇爾露出喜色,連叫了幾聲好,這才起身,傳授他其餘六部拳法。

  他花費了半日功夫,把十二獸形訣全數傳授了這個徒兒。

  這路拳法分為:白蛇吐信掌,金剛蒼猿臂,龜甲玄罡煉,龍象大力訣,靈鷲裂骨爪,靈豹十八翻,仙鶴舞空勁,火蛟煉空掌,天馬沈雷踏,白熊破冰拳,金獅伏獸吼,螳螂斬雀刀!

  不但是淬煉肉身的拳法,亦是煉罡的法門,大成之後,能凝練罡氣為十二頭凶獸,有無窮妙用。

  王崇剛剛胎元四境的守真之境,還談不到盡數發揮這十二路拳法的精微奧妙。

  令蘇爾指點了他一番,王崇也把自己修煉七二煉形術和十二獸形訣的種種不解之處,所遇疑難,一一詳細討教。

  他自忖這一下山,就是二十年,指不定還沒有機會,再見這位師父,錯過今日,可未必還有機會。

  令蘇爾把十二獸形訣傳授完整,剛要起身,卻見王崇拜倒在地,想要說話,嘴唇喏喏,卻忽然淚流滿面。

  「徒兒一想到,此去二十年,再也見不到師父,就不禁悲傷……」

  「驚羽還從未服侍過師父,不曾端茶送水,也不曾鞍前馬後,此去……心頭……著實難過。修行路上,危險甚多,萬一徒兒遭遇甚不測,就此回不來,師父也勿要掛念,畢竟我還有位師兄,您老人家多勸勸,他必然能回心轉意……」

  王崇說了幾句,就大哭起來。

  令蘇爾勸了幾句,見勸不住,忍不住忖道:「這孩子倒是純孝,也不虧我收他為徒一場。」

  王崇哭了一場,又說的淒慘,令蘇爾想起來,自己兩次被李禪拒絕,也不禁有些尷尬,暗暗忖道:「我好容易收了個徒兒,萬一真有什麽不測,哪裡再去尋第二個,這般天資橫溢的少年?」

  王崇哭到後來,抱住了令蘇爾的大腿,死死不肯撒手。

  令蘇爾被徒兒弄得無奈,只能輕撫他後背,說道:「知道你捨不得師父,雖然行走江湖,頗有危險,但不經諸般磨難,見識過滾滾紅塵,世情百態,磨礪心性,哪裡能大器?哪裡能有遠大前程。」

  這位丐王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了王崇,說道:「此乃為師少年時,卻敵煉魔的飛劍,如今早就用不著了。本來還不想這麽早傳你,免得你有了寶物傍身,四處惹禍。此時思來,你行走天下,萬一遇到什麽危險,師父不在身邊,總要有個保命的玩意兒,就提前賜你吧。」

  王崇心中暗叫得計,他諸般作態,就是想討要一點好處。

  只是他也看透了自己師父的性情,若是直接開口,必然不得允許,這才做了一出苦情大戲,果然就有奏功。

  王崇哽咽道:「徒兒有半套紅線劍,還有清月師兄所贈的斬雷寶刀,這飛劍必然是師父隨身至寶,還是莫要賜給徒兒。」

  令蘇爾微微一楞,問道:「紅線劍怎麽就剩半套?」

  王崇不假思索,答道:「跟五龍子和黑山上人兩位師兄,換了一些修道用的東西。」

  令蘇爾眉頭一挑,王崇說的和氣,但是他如何不知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師父和大師兄修行出了問題,二師兄又轉劫了,兩位師兄的傳人不知真相,頗不服氣他這個掌教師叔。

  他自己也要修行,不暇掌管門戶,紅葉和葵花兩位師兄的門下驕意放縱,有許多過份之處。

  令蘇爾終究是陽真大修士,並未有跟徒兒說什麽,只是笑道:「若是給人知道,我毒龍寺一脈掌教門下首徒,用這些撿來的東西,還不夠丟臉。這口為師少年時煉魔的飛劍且拿去,紅線劍和斬雷刀留給師父,我重新祭煉一番,再賜還與你。」

  王崇推拒了幾次,還是被令蘇爾硬塞在手裡,他摸著手裡的翠玉小葫蘆,忍不住問道:「師父的飛劍,好生奇特,徒兒眼拙,識不得寶貝,也不會用啊!」

  令蘇爾一笑,說道:「既然給你此物,就把劍術一並傳了也罷!」

  王崇精神陡然一振,他何嘗不知,一家門派,尤其是峨眉和毒龍寺這種玄門,除了飛升的道法,就是劍訣最為要緊,乃至秘法中的秘法,珍貴非常!

  自己若能得師父傳授劍訣,那便是鐵桿的真傳了。

  令蘇爾手摸下巴,傲然說道:「你師父我學貫三家,除了本門劍術之外,還有兩派劍術真傳,你想要學哪一門?」

  王崇微微發呆,忽然說道:「弟子……想學個變化多的劍術!」

  他本來想要說都學了,話出口前硬生生截斷,換了一句:學個變化多的劍術。

  貪多蕪雜,乃是下乘的表現,會減滅令蘇爾的好感。

  王崇縱然垂涎,也只能放棄三家劍術都學全的念頭,挑一門最合自家心意的劍術。

  令蘇爾哈哈一笑,說道:「我拜師之前,曾在姑姑和姑父跟前學道,他們兩夫婦所學並不相同,各自傳授了我一門劍術,再加上本門劍術,各派劍仙之中,你師父我也算是博采衆家之長了。」

  「你既然想要學個變化多的,就傳你我姑父的小無相劍訣好了。論變化,這門劍術當為天下第一。」

  王崇心中忖道:「怪不得演天珠說,我師父身兼三家之長,果然學貫三家,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姑父和姑姑都是什麽來歷。」

  王崇心頭微生歡喜,急忙做出受教的姿態。

  令蘇爾莞爾一笑,說道:「說來也是有緣,這口星斗離煙劍,便是我當年習練小無相劍訣時所用!」

  令蘇爾伸手一按,便有一股玄奧意念,傳入了王崇識海,把一部劍訣烙印其中。

  這部劍訣精妙異常,似乎不在元陽劍訣之下,王崇一時間也參悟不得,只能按耐住歡喜,先謝過了自家師父。

  傳了這道劍訣,令蘇爾就一拂衣袖,喝道:「莫要做小兒女態!你也是得了我真傳的徒兒,此去千里萬里,都要小心。待得二十年光陰荏苒,磨礪了心境,重新回我門下,便可傳你無上大法了。」

  王崇伏在地上,拜了八拜,待得他抬起頭來,令蘇爾已經不見,他長長嘆息一聲,也沒有料到,自己在毒龍寺,前後還沒呆上半年,就又要顛沛流離。

  王崇倒是不怕行走江湖,只是可惜,沒能多學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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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5 08:05:49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

  「公子,公子!我們真的要走了嗎?」

  「公子,公子!這裡的東西,我們能帶走嗎?」

  「公子,公子!小奴奴還想要問……」

  王崇沒好氣的駡道:「閉嘴!莫要攪擾。」

  胡蘇兒不敢再說話,只是眼巴巴的望著王崇。

  王崇隨手丟了一卷東西給她,不耐煩的說道:「日後你便修習此法。」

  胡蘇兒頓時忘了其他,喜滋滋的展開,卻是一部《大須彌心經》。

  此是大須彌尊勝佛王經的入門心法,紅葉一脈也不是盡有修行,五龍子和黑山上人就沒得傳授。

  王崇問天音子討教功法,天音子不知怎麽,就把大須彌心經傳授,他也頗意外。

  王崇轉手就把這門心法,教給了胡蘇兒,他倒不是偏愛小狐狸,而是從此要行道江湖,身邊總不好跟著一個小廢貨。

  胡蘇兒不管修行的如何,但只要有二三分自保之力,總比時時還得分神照顧要好。

  燕北人和尚文禮倒是沒覺得如何,他們早就知道,王崇要做乞兒二十年,也做了些準備,並不似小狐狸那般手忙腳亂。

  王崇把十口紅線劍和斬雷寶刀,都留給了師父令蘇爾,待師父重煉了再還給他,所以法寶囊中也沒什麽要緊的事物了,就把法寶囊交給了燕北人。

  讓燕北人把洞府中,能用的東西都收了,連帶他用紅線劍換的七種罡氣,一根靈竹都收在裡頭,也不用大小包裹,弄得逃荒也似。

  他身上只帶了師父令蘇爾所贈的翠玉小葫蘆。

  這口翠玉小葫蘆裡頭,藏有一口仙家飛劍,名為星斗離煙!

  此劍與尋常劍光不同,出手就是滿天星斗,一道離煙,千變萬化,狂逸不羈。

  王崇也只知道,此劍乃是自己師父少年時,卻敵煉魔之寶,在毒龍寺又不好胡亂演練,他也不能曉得威力如何。

  星斗離煙劍是正經的道傳法器,想要真正駕馭,須得修行跟禁制相合的小無相劍訣。

  令蘇爾為了讓自家徒兒能夠運用,在翠玉小葫蘆上又多煉了一道法咒,只要知道咒語,也能驅使這口仙家飛劍,只是威力要弱上不止一籌。

  就如元陽劍也是道傳法器,但有了陰定休的一十二道符籙,就算王崇也能操縱自如。

  王崇在這座洞府裡轉了一圈,心頭頗多感慨。

  他出身天心觀,本來以為,自己這一世,都是個小魔崽子,縱然天賦縱橫,也沒什麽大出息。

  卻未料到,居然因為煉就五識魔卷,開了多羅識和抵律識,被天心觀想方設法送上了峨眉山。

  他本來以為,自己僥天之幸,偷得峨眉心法,逃出來,也能有些成就,卻沒想到,最後被白雲大師攆下了山。

  至於因為演天珠指引,偷了元陽劍,元陽劍訣,又得機緣,拜師令蘇爾,對王崇來說,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自此就一步登天。

  諸如這種洞府,他在天心觀的時候,做夢都沒想過,能住上一住。

  就連天心道人,也不過住一口「棺材」而已。

  王崇長嘯一聲,袖袍一拂,喝道:「走罷!」

  他當先昂然離開,燕北人和尚文禮隨後跟上,小狐狸偷偷轉了一圈,從洞府的兵器架子上,偷了一對短劍,這才匆匆跑了出去。

  王崇帶了手下隨從,到了東山壁,那條毒龍瞥了他一眼,低聲喝道:「你要出山去?」

  王崇答道:「正是。」

  毒龍低吟一聲,似笑非笑,叫道:「你去幫我辦一件事兒,我許你一樁好處。」

  王崇微微一笑,問道:「不知是什麽事兒,又是什麽好處?」

  毒龍垂首,貼近了王崇等人,本來它就身軀巨大,此時湊近了,更顯得猙獰,一張巨口,王崇和燕北人,尚文禮,胡蘇兒湊一塊,都不夠這頭巨獸一口吞之。

  饒是王崇膽大,燕北人和尚文禮都一時豪傑,也不由得心頭惴惴,小狐狸乾脆顯化了原形,直接跳到了王崇懷裡,盤成圓潤的一小團,再不敢抬頭。

  毒龍吟嘯一聲,喝道:「我在大荒海外,有一座洞府,你若是出海,便去看看,也不用做什麽,只把洞府裡的情況,跟我說一說便可。若是你能做成此事,我送一顆毒龍丹給你,此物的好處,日後你自然知道。」

  王崇微微思忖,就一口答應了下來,說道:「此事,我可以幫前輩辦得!」

  毒龍雙睛如電,把一縷玄奧意念,送入王崇識海,化為了一幅海圖。

  王崇還未看個仔細,這頭毒龍就猛然張開大口,把四人一起吞了,小狐狸驚叫起來,就連燕北人和尚文禮,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各自握住的手裡的寶物。

  燕北人的火雷金環和尚文禮的玄陰護臂,還未來得及發動,就感覺到身子一輕,再睜眼時,已經在毒龍寺的外山門。

  王崇倒是鎮定,一揮衣袖,說道:「這條毒龍便是毒龍寺內外山門的通道,我們一進一出,都是從它體內經過,莫要如此怪異。」

  燕北人,尚文禮這才一顆心鬆懈了下來。

  小狐狸簌簌發抖,好半晌都沒能緩過氣兒來,她實在是被嚇怕了。

  王崇也沒有在毒龍寺的外山門多呆,他如今也有胎元境的修為,上下懸崖,也不算什麽。

  燕北人和尚文禮,也算武功高強,有宗師級數,小狐狸雖然弱些,但是她乾脆蜷縮在王崇身上,倒也不用上下懸崖。

  王崇和燕北人,尚文禮,趕了三日路,這才走出了荒涼山道,偶然能見到了人家。

  王崇尋人問了路徑,便直奔成都府,他打算在成都府稍稍停留,再回去揚州,取了元陽劍和一應的寶物。

  至於如何做個小乞兒,王崇心底也沒底數。

  他打算去成都府的時候,把自己舊日的手下招來,王相楊堯和那些乞兒都是經驗慣熟,可以「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從四川去成都府,卻是要路過峨眉山。

  王崇倒是想要繞過峨眉山,燕北人和尚文禮卻有些惦念女兒和孫女,他也不好去阻礙,只能帶了兩人和胡蘇兒,一路向峨眉行來。

  王崇在峨眉派,五靈仙府住過一段時日,倒也知道峨眉派山門的大致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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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5 18:12:30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二)

  天心觀那種窮酸的門派,只有普通山門,毒龍寺的山門分為內外,峨眉卻又是另外一番場景,根本沒有外山門。

  五靈仙府被守山的兩界乾元須彌金光大陣籠罩,尋常凡俗根本找不到。

  沒有峨眉派的人引領,王崇也找不到出入的門徑,他到了峨眉山腳,就畫了一張草圖,讓兩人去碰運氣,自己卻推脫,不肯上山去。

  燕北人和尚文禮知道自家公子曾被峨眉驅逐,也不敢勉強,拿了王崇所繪地圖,聯袂上山去碰運氣。

  王崇在峨眉山腳下的鎮子,訂了客棧,本想等待燕北人和尚文禮歸來,繼續趕路,但傍晚時分,他出去買些日常事物的時候,卻發現了天心觀的暗記。

  王崇心頭微寒,忖道:「怎麽這些魔門,還不肯死心?」

  他雖然如此忖度,但也知道,天心觀好容易培養出來一個能夠同時修成多羅識和抵律識的弟子,可以改頭換面,最合適潛入其他門派偷竊功法,如何能夠輕輕放過?

  就算空耗幾十年,他們都要對耗下去。

  畢竟天心觀的道法,除了五識魔卷,就沒什麽可觀,偏偏五識魔卷,並非鬥法之術,也不能增進多少道行,天心觀上下,渴盼有一部上乘法門,都快盼的瘋掉了。

  尤其是天心道人,他雖然修成五陰魔,六欲魔,渡過長生劫,但因為不得其法,只能以僵屍之身苟延殘喘,活的不像個人樣子,哪裡甘心永遠如此?

  至於天心觀其他長老,包括王崇的師祖伏馱上人,也不過天罡境,勉強跟入道才幾個月的莫銀鈴一個級數。

  若是莫銀鈴的分光劍不是毀在都天烈火大陣之下,伏馱上人便有十個也不是莫銀鈴的對手。

  這些長老又如何不覬覦峨眉的上乘心法?

  王崇指望這些人,中途而廢,那才是「癡心妄想」了。

  天心觀派來的人,自然沒法聯絡到「潛入峨眉山門的王崇」,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王崇早就被攆下了峨眉山。

  他們甚至也無法得知任何消息,因為峨眉派沒有外山門,就不跟外界交通,就算在峨眉山周圍轉一百年,都還是兩界阻隔,不通消息。

  「也罷!不理會他們就是。」

  王崇也沒想過,去招惹天心觀的舊日同門,他雖然沒能拜師峨眉,但卻拜入了毒龍寺,也是玄門正宗,不好沾惹天心觀這種魔門。

  王崇買了東西,就帶了小狐狸回了客棧。

  他把小狐狸打發走,讓胡蘇兒不要礙眼,回在自己的房間內,思忖該如何修行小無相劍訣。

  王崇參悟小無相劍訣數日,也頗有感悟。

  這門劍訣所修真氣,幻相無方,能夠變化為天下間任何一種劍氣,故而名曰小無相!

  當年令蘇爾從姑父手上,學得小無相劍訣,這門劍術入門極難,他稍稍修煉不成,也就輕輕錯過。

  後來令蘇爾拜師鐵犁老祖,學毒龍一脈的劍術,也是極上乘的劍術,也就再也不曾修習過小無相劍訣。

  令蘇爾少年時,出身名門,姑父姑姑都是天下頂尖的大修士,在於旁人來說,千萬年難求的神通秘法,他卻仰俯可得,也就不甚珍惜。

  所以令蘇爾雖然身懷小無相劍訣,卻並不曾練成。

  他傳給徒弟,也不指望王崇能夠修成,是存了心思,借助這門劍術,打磨這個徒弟性子。

  令蘇爾想來,自己都沒能練成小無相劍訣,王崇必然也苦修不成。待得二十年磨礪期滿,自己這個徒兒回到毒龍寺,他再傳授毒龍寺一脈的上乘劍術,也就水到渠成了。

  王崇可不知道,他不論如何挑選,令蘇爾最後都只會傳這一門劍術。

  他若是說,願意學一門容易的劍術,令蘇爾就會說:小無相劍訣以簡御繁,直指大道,你就學這個吧!

  小無相劍訣,入門最艱難的就是把真氣煉出雷霆,陽火,離金,幽風,陰水,青木,山崩七種屬性,然後再一一毀去,經過數次挫滅,重新修成的真氣,便能無相無色無形無質。

  這一股小無相真氣,就能轉化為任意劍氣,只要懂得別家的劍訣,就能以劍氣任意運使。

  只是……

  想要修成一門真氣,已經極不容易,想要同時煉成雷霆,陽火,離金,幽風,陰水,青木,山崩七種屬性的真氣,何等之艱難?

  更何況還要一一毀去,數次挫滅……

  當年令蘇爾就是沒能撐過這一關,所以不曾煉成小無相劍訣。

  王崇並不知道,這些奧妙,他拿到了小無相訣,第一反應就是——這門劍術好生趁我!

  與王崇想來,煉成七種屬性真氣,雖然稍難,但也不算什麽,至於將之挫滅,更是舉手之易。

  不要說數次挫滅,就算把煉成的真氣,毀去千百次,與他來說,也不過小事一件。

  他的五識魔卷又不是白練,天魔多羅識須不是擺設。

  這幾日,一直都趕路。

  王崇雖然參悟劍術,卻還未有正式修行。

  此時燕北人和尚文禮,都上山去了,他正好嘗試修行這一門小無相劍訣。

  王崇輕呼一口氣,把所有真氣都送入了五處天地之竅,轉為天地原來,以天地元氣催動小無相劍訣,修行雷霆真氣。

  王崇的奇經八脈,十二正經,先後貫通過數次。

  他以天心觀心法打通過,只是天心觀心法粗陋,貫通的經脈也不順暢,只等若開了一條羊腸小路,曲折蜿蜒,不堪大用。

  他還用元陽真氣貫通過,元陽真氣品質上乘,打通的經脈就遠遠勝過了天心觀心法。

  後來他又以七二煉形術貫通過周身經脈,所以此時再修行小無相劍訣的第一訣——雷霆!

  比前頭幾次,加倍順暢。

  不過大半個時辰,他的奇經八脈,十二正經之中,已經滿盈了雷霆真氣。

  王崇心頭歡喜,暗暗贊道:「這小無相劍訣,簡直是為我度身打造!有多羅識為根基,修行起來,再容易不過。」

  他毫不猶豫,雷霆真氣逆轉,把這一股新修成真氣生生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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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5 18:16:51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三)

  王崇稍稍調息,又復開始修行小無相劍訣的第二訣——陽火!

  修習陽火真氣比雷霆真氣,還要輕鬆,更早一線,滿盈了奇經八脈,十二正經。

  王崇仍舊以秘法逆轉真氣,把這一股陽火真氣也自毀去……

  王崇閉關了一日夜,已經把小無相訣的入門七訣,先後煉成,又復把煉成的雷霆,陽火,離金,幽風,陰水,青木,山崩,七種真氣一一毀去。

  經此一輪修煉,王崇已經約略摸到了小無相劍訣的門檻。

  他心滿意足的散去了真氣,本想仍舊轉為七二煉形真氣,忽然心頭微微一動,暗暗忖道:「許久沒有修煉元陽劍訣,不如……重新修行一回。」

  王崇還是頗偏愛,這門峨眉老祖陰定休創出的劍訣,故而五處天地之竅內的元氣一轉,以元陽劍訣的心法,重新匯入周身經脈。

  他本來修行元陽真氣,只是打通了兩條經脈,後來就轉為修煉七二煉形術。

  此時王崇的功力,遠勝當初,真氣雄厚了十倍不止,經脈又是屢次貫通,順暢爽滑無比,故而轉化的元陽真氣,格外強猛,打通經脈也是一蹴而就,遠非當日晦澀艱難。

  王崇源源不絕的轉化天地元氣,感受體內越來越強橫的元陽真氣,一處穴道,一處經脈,一寸一分的貫通了十二正經,又復打通奇經八脈……

  前後不過三四個時辰,元陽劍訣就修煉至煉氣大成。

  甚至他並未在煉氣層次停頓,元陽真氣稍稍一震,就突破了境界,再入胎元之境。

  天地元氣從五處天地之竅,源源不絕,滾滾而來。

  王崇稍微凝神,元陽真氣就抱元如一,繼而突破了守真之境。

  只是當王崇還想更上層樓,卻遇到了阻難,無法破入觀相之境。

  饒是如此,王崇也開心不已,他倒也沒有貪戀元陽真氣,仍舊將之打散,重新化為了七二煉形真氣。

  經此一番修煉,他也覺察,七二煉形真氣,似乎又復凝練了一分,距離更上層樓的觀相之境,跨進了半步。

  王崇暗暗忖道:「可惜,本門的七二煉形術,在胎元之境,還需洗髓易筋淬骨,煉就的真氣比別家雄渾,也比別家心法進境遲緩。若不然,我早就能夠再做突破。」

  王崇算計時辰,已經修煉的太久,不好繼續躁進,把小狐狸召喚過來,服侍他洗漱。

  沒有胡蘇兒的時候,王崇也沒覺得怎樣,但是胡蘇兒足夠乖巧,倒也漸漸給他養成習慣,沒有這頭小狐狸服侍,就有些覺得不便。

  稍作洗漱,王崇問道:「燕先生和尚先生,可曾回來?」

  胡蘇兒乖巧的說道:「並不曾!不過鎮子裡,昨日卻來了幾個形貌奇特的人物,還跟人吵鬧起來,打傷了幾個人。公子閉門修行,我就不曾打擾。」

  王崇眉頭微微一皺,他直覺這些人,只怕都是天心觀的同門。

  王崇暗暗駡道:「都是些沒出息的貨色。在峨眉山腳下,也敢如此粗魯,遇上那個小殺星出門,豈不是一起了賬?」

  「這些貨色,都死了也好,能省去好些麻煩。」

  王崇並不打算,去跟天心觀的同門碰面,他在天心觀日子艱難,如履薄冰,又冒生死大險,來峨眉盜法,如今頗有成績,如何就肯跟這些貨色分享?

  他手撫隨身的翠玉小葫蘆,說道:「不須管這些人,我們等兩位先生歸來,就去成都府了。」

  小狐狸也不是個見義勇為的性子,雖然覺得自家公子,居然沒有行俠仗義,卻也不過是嘟囔幾句,就趕緊出去,安排飯食。

  王崇雖然有胎元境的修為,數日不食,也可以不饑,但卻並不能餐風飲露,還是要吃東西。

  小狐狸知道王崇不喜人多,親自去後廚,叫了一桌酒席來房中。

  兩主僕在房中,剛剛動筷,就聽得外面有吵鬧之聲。

  有個粗豪的嗓子,叫道:「聽說你們這裡,來了一個少年,帶了一個美貌的女孩子,可住在幾號房?」

  王崇眉頭微微一皺,伸手一拍,開了後窗,就拉了胡蘇兒穿窗戶而出。

  他只聽聲音,就知道來者是自己的一位天心觀的師伯,雖然也不過是先天境的修為,道法不算高明,但一身武功卻極強。

  尤其是,聲音雖然只有一個,但外面頗雜亂,來的恐怕不止一個人。

  王崇倒也不懼,只是卻不想在這處客棧動手,他跳出了窗外,伸手一拍胡蘇兒,喝道:「在這裡等我。」就脫手把胡蘇兒擲出,拋入了另外一間沒有客人的房中。

  王崇故意弄出些動靜,故而他這邊身法才動,就有人聽到了,喝道:「正是這邊了。」隨即就有七八個人,施展身法,從後面追趕了上來。

  王崇引逗了這些人,出了鎮子,往荒僻無人的老林中跑,不過一時三刻,就有數人從前方兜轉,把他堵住了去路。

  一個身材矮胖的道士,獰笑一聲,喝道:「這不是王崇嗎?怎麽見了師伯們,也不招呼一聲?」

  王崇左右掃了一眼,微微一曬,說道:「原來是長支一脈的八位師伯到了。」

  天心道人座下,有差不多二三十個徒弟,王崇的師祖伏馱上人乃是天心道人的四弟子,以矮胖道人為主的這八個天心觀傳人,都是天心道人的大徒弟,王龍道人的門下。

  這八個人有個綽號,叫天心八獸!

  幾乎個個都有先天境的修為,尤其是為首的矮胖道人,道號大元,一手骷毒掌,神鬼驚懼,頗有名聲。

  大元道人冷笑一聲,駡道:「你這小崽子,不知道師伯們辛苦,自己在峨眉山上逍遙。快些把學成的道法,都吐露出來,有什麽丹藥,也都獻上來,我回去給你記上一功。」

  王崇左顧右盼了一回,笑了一聲,問道:「咱們就來了這些人嗎?若是還有其他人,就一並過來,我下山呆不久。」

  王崇說的含糊,其實就是想知道,此番天心觀,還來了其他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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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6 11:18:54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四)

  大元道人冷笑一聲,駡道:「就我們幾個,難道還拿不住你一個煉氣的小崽子嗎?莫要囉嗦,快些把峨眉心法和盤托出。」

  大元道人心頭急切,其餘天心觀的人,也都熱忱無比,眼睛裡頭,都熱的要噴火,恨不得王崇二話不說,一句廢話沒有,先把峨眉的心法,原原本本的傳授。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幾位師伯既然急切,我就先說一部峨眉劍訣。」

  大元道人急忙伸長了脖子,生怕聽不真切,其餘天心觀的人,也是往王崇跟前湊。

  他們以己度人,自己煉氣大成,有十餘年的,有二十年的,哪裡想過王崇這才一年不足,就突破了境界?

  都以為,不要說自己這邊有八個人,就算只有一個,都能一隻手捏死王崇一個小輩,誰都沒有提防,更不曉得,王崇是真會翻臉。

  王崇伸手一拍腰間的翠玉小葫蘆,大元道人等人,這才發現,他腰間居然還有如此寶貝。

  幾乎人人腦子裡,想的都不是王崇要動手,而是想的……這寶貝看著不錯,可只有一件,我們八個怎麽分?

  王崇默念咒語,腰間的翠玉小葫蘆輕輕一震,內中藏的星斗離煙劍就化為一蓬青煙,帶了無數星光,只是繞著王崇身子,輕輕一兜。

  大元道人等人,臉色兀自透露出貪婪模樣,但已經生機盡滅。

  王崇出手殺了這八個人,笑道:「人道是,數年不見,非復吳下阿蒙!你們怎就知道,仍舊吃定了我?」

  王崇殺了人,卻頗後悔,身邊沒有冥蛇可用。

  他身上還有一條灰鱗,卻被魔頭依附,根本不能召喚出來,其餘兩條都留在揚州,此時蛇長莫及。

  如是有冥蛇在身邊,吞了這些人的屍首,也不用操心如何毀屍滅跡。

  此時也無可奈何,王崇就只能催動了星斗離煙劍,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他把天心八獸,這幾位長支的師伯推入坑中之前,先都細細的搜了一遍身子。

  他原本以為,天心觀著實窘迫,這八個人除了金銀之外,應該也沒什麽好東西,卻沒想到,細細搜身,居然還真搜出來兩件寶貝。

  這兩件寶貝,王崇都認得,畢竟天心觀的寶貝,屈指可數,幾乎人人都識得。

  其中一件是一口乾坤袋,雖然名頭好聽,品質比紅線公子秦旭的法寶囊還要差,只是一件儲物的尋常法寶,乃是王龍道人最為寶愛之物。

  另外一件,正是天心觀的兩口飛劍之一,叫做青鬚!

  這口青鬚劍只煉過一次形,倒也能長能短,品質還不如紅線劍,但好歹也是一口飛劍,在天心觀都是數得著的寶貝。

  平日裡伏馱上人這個掌教,不知道有多少寶貝,一直都自己貼身帶著,從不讓旁人沾手。

  王崇也沒料到,為了看住自己,必要時威脅一番,伏馱上人居然捨得把這口飛劍,也讓人給帶了出來。

  王崇把搜刮的東西,都扔入了乾坤袋,把八個人的屍體推入坑中,再催動了星斗離煙劍,把泥土堆積過來,然後伸足踏平,這才拂袖而去。

  王崇雖然脫離了天心觀,但畢竟從小在魔門長大,也並不覺得,殺幾個人算怎麽一回事兒。

  何況,他和天心觀,已經算得勢不兩立。

  就算他不殺人,遲早也要被逼的殺人,畢竟天心觀讓他去做的就是賣命的勾當,他不把命賣了,人家如何肯滿足?

  王崇回了客棧,胡蘇兒早就在房中等候,見到他安然回來,有些擔憂的問道:「公子!那些是什麽人?」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隨手殺了,願意是什麽人,就隨便他們了。」

  胡蘇兒聽得膽寒,不敢多問,急忙又去弄了個熱毛巾,給王崇擦臉。

  王崇雖然以星斗離煙劍殺人,身上並不曾沾染血跡,但總有些血腥味。

  他擦了把臉,覺得好了一些,說道:「這幾日小心些,那些人未必就沒有同伴。這裡暫時不要住了,我們換一個地方。」

  王崇當初問起大元道人,還有沒同夥,大元道人根本不曾回答,所以他也不知道,天心觀究竟派出來多少人,在峨眉山這裡等自己。

  這個小鎮只有一家客棧,大元道人等人闖入進來,被所有人看到,隱瞞不得,所以他也不好繼續留下。

  胡蘇兒急忙問道:「公子!那燕先生和尚老先生若是歸來,該怎麽找咱們?」

  王崇笑道:「我自然有辦法,你不須擔心。」

  王崇帶了小狐狸,結了賬,就飄然而去,客棧的夥計也不敢問,剛才那些氣勢洶洶的道爺們,都哪裡去了。

  王崇帶了小狐狸,離開了鎮子,就選了一處向陽的高坡,找了一塊山壁,催動了星斗離煙劍,往山壁上一掃。

  星光點點,扎的山壁猶如豆腐,千瘡百孔,粉碎成渣,不旋踵就弄出來一個小小的山洞,勉強能夠讓人容身。

  王崇用劍光,把削小的碎石推開,伸手一指,笑道:「我們就住在這裡,等兩位先生歸來。」

  胡蘇兒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敢多嘴,裡裡外外忙了一陣子,把山洞弄的清爽乾淨,這才陪王崇進去坐了。

  王崇把剛才從大元道人身上,得了的乾坤袋和青鬚劍,一起扔給了小狐狸,說道:「莫要氣鼓鼓,好像我欺負你一樣。送你兩件東西,給本公子笑一個。」

  乾坤袋入手,胡蘇兒不用王崇調笑,就笑靨如花,一雙明眸,宛如秋水,待得她從乾坤袋裡,摸出來青鬚劍,更是激動的眼眶都紅了,圓圓的淚珠兒,在裡頭打滾,撲簌簌的就落了下來。

  胡蘇兒哽咽道:「公子待小奴奴實在太好……」

  王崇也不理這頭小狐狸,他有元陽劍,如今又得了師父令蘇爾所賜的星斗離煙劍,哪裡瞧得上青鬚劍這等貨色?

  反正給小狐狸的東西,跟還在他手裡,有什麽區別?倒是日後使喚起這頭小狐狸來,可以更為心安理得,動輒打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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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6 17:42:14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五)

  王崇本來想在這裡等候燕北人和尚文禮。

  只是他也沒料到,臨時棲身的洞府還未弄好多久,就聽得有人高呼:「驚羽弟弟,你在哪裡?」

  這個聲音頗為熟悉,王崇聽出來是花飛葉的聲音,不覺得頗有些尷尬。

  花飛葉自認是他姐姐,把他當成小弟弟,待他不錯,頗多愛護,但是王崇心頭有鬼,並不想再跟這位峨眉女弟子照面。

  胡蘇兒哪裡知道王崇肚內的想法?

  這頭小狐狸聽得有人叫「驚羽弟弟」,就歡快的答道:「這裡,在這裡!」

  王崇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頭小狐狸,若不是剛許了好處,提升了這頭小狐狸的身價,他說不定就真動手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一腳踹得小狐狸滾了一滾,駡道:「亂叫什麽?」

  饒是王崇並未用力,也未真個踹疼了胡蘇兒,這頭小狐狸還是委屈,卻又不敢駁斥,低下頭,漲紅了小臉,眼淚珠差點就落出來。

  一個聲音驚喜的喝道:「果然是這裡!」

  王崇稍稍抬頭,一個柔軟香馥的嬌軀就從天而落,撲到了懷裡,他伸手一摟,就有些詫異,這個身軀較小,可不是花飛葉。

  王崇定睛看時,懷裡的小人兒卻悄悄溜了,只在一遍玩手指頭,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做。

  「金鈴?」

  王崇大為詫異,想起剛才的一撲,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甚至讓他脫口而出,叫道:「你已經道入天罡了嗎?」

  燕金鈴點了點頭,小臉紅撲撲,卻不說話。

  王崇以為她還是不能說話,就沒多問,便在此時,一道清影從空中飄然落下,一個爽朗的聲音,叫道:「姐姐我也道入天罡了,你怎麽不恭賀一聲!」

  王崇急忙叫道:「可是飛葉姐姐!」

  花飛葉笑道:「正是我!說來倒也慚愧,我竟然不及金鈴,腳程上慢了一分。」

  王崇這會兒,腦子裡轟轟亂響,他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燕金鈴居然晉升天罡境了?」

  王崇自來也頗自負,他知道自己是個修道的種子,不管是在天心觀,還是拜師令蘇爾,道法進境都比一衆同門快些。

  在峨眉的時候,他倒也頗羨慕過,峨眉弟子有上乘心法,也知道莫銀鈴數月就道入天罡,資質那是出奇的好。

  饒是他也知道,燕金鈴也是一仙二雲兩個鈴鐺之一,卻沒想到,這小女孩兒,才幾個月不見,也如莫銀鈴一般,晉升了天罡,修為超出了自己一步。

  「我好生妒忌……」

  花飛葉伸手挽住了燕金鈴,含笑說道:「今天我也是一時興趣,遍查峨眉附近,居然就發現了燕尚兩位。金鈴聽說你也來了,就孤身跑了出來,她可是峨眉的寶貝疙瘩,我自然要追出來。」

  「可憐他父親和尚紅雲師妹的祖父,都被拋在峨眉,還沒能見到自家的小妞兒。」

  王崇剛想要問,尚紅雲怎麽不見,忽然想起來,當年莫銀鈴也是入了峨眉,就有意無意躲著自己,便呵呵一笑,也不問了,只是隨口說道:「我只是被逐出峨眉,臉面上過不去,所以在山下等候,也沒什麽,不值得來看一場。」

  花飛葉含笑道:「聽說你拜師了令蘇爾前輩,可也算是峨眉一脈了,我今後要叫你一聲唐師弟。」

  王崇驚了,叫道:「毒龍寺一脈,居然跟峨眉也有干係?這卻不知道了,也不曾聽令師說起。」

  花飛葉捂住櫻唇,吃吃笑道:「毒龍寺跟我們峨眉可沒有關係,我們峨眉有三位開派老祖:一位是陰定休老祖,還有一位老祖楊道人,他和韓無垢祖師乃是夫婦。令蘇爾就是韓老祖的侄兒,也學過峨眉的心法。」

  「韓無垢是峨眉三祖?」

  王崇心頭巨震,頓時想起當初,演天珠說過,令蘇爾是韓無垢的侄兒。

  他這才曉得,自己師父令蘇爾的姑父,姑姑,居然也是峨眉派的老祖,自己學的小無相劍訣,豈不也是——峨眉劍術?

  小狐狸眼巴巴的看著花飛葉和燕金鈴,心頭無限羨慕,這才分別幾日,燕金鈴就成了道門天罡,能御氣飛掠,她卻才得了心法不久,還未修煉出幾分真氣。

  燕金鈴也早就看到了胡蘇兒,招了招手,胡蘇兒壓下心頭的自怨自艾,剛走了過去,小手裡就被塞了一粒靈丹。

  燕金鈴沖她眨了眨眼,小狐狸頓時就開心起來。

  王崇和花飛葉,燕金鈴稍稍閒談幾句,說了些別後的事情。

  燕金鈴忽然開口說道:「紅雲姐姐不想我拜師白雲,入峨眉第一天就跟他們吵了起來,被師母帶著回了娘家。若不然,知道唐哥哥過來,也一定會跟我一樣,不知多麽歡喜。」

  王崇頓時吃驚,叫道:「你居然會說話了?」

  花飛葉笑的花枝亂顫,說道:「掌教師叔給金鈴師妹,洗髓伐骨,還求了一葫蘆乾元換骨丹,些許痼疾,早就被治好,當然能說話了。」

  王崇這才反應過來,倒抽了一口涼氣,驚道:「紅雲跟白雲大師爭執起來了?」

  花飛葉快言快語的說道:「掌教師叔本來想讓白雲師伯收了金鈴,讓我師父收了紅雲,結果被紅雲師妹一鬧,就變成了她們兩個都拜入了掌教師父門下。金鈴留在峨眉,因為掌教師叔不便照顧,就送來了我處,平日跟我一起學道。紅雲妹子惡了白雲師伯,被師娘帶走,躲回娘家去了。」

  「聽說如今,紅雲師妹也入了天罡境,師娘前些時候偷偷回來,還把本門雷霆霹靂四口劍給攜走,據說已經賜給了紅雲師妹。」

  說到這裡,饒是花飛葉豁達,也不禁有些妒意。

  如今陰定休遺留的柬貼,所言的一仙二雲兩個鈴鐺,已經有四個人拜入了峨眉。

  齊冰雲就不說了,不但是四大弟子之一,隱然還是峨眉所有女弟子之首。

  尚紅雲得了飛雷劍訣,日後必然會被傳授號稱峨眉殺伐第一的雷霆霹靂劍訣,只要修成大衍境,憑了雷、霆、霹、靂四口鎮派的仙家飛劍,就算各派長老又有幾人能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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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7 10:26:48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六)

  燕金鈴因為體質特異,早就被傳授了峨眉一脈,九種上乘劍術之一的陰陽天遁劍訣,如今得了玄德真人早年護身的一口飛劍,日後也是前途遠大。

  莫銀鈴就不消說了,若非自己性子太烈,駕馭飛劍去跟都天烈火大陣鬥,折損了白雲的分光劍,又被親弟弟壞了機緣,少了一葫蘆乾元換骨丹,此時修為,怕不已經追上了四大弟子。

  王崇愕然半晌,也不由得嗟籲,他也沒有料到,尚紅雲脾氣居然這麽爆裂,跟白雲大師也能頂撞。

  王崇肚內暗暗嘆息一聲,他雖然有些預料,但聽得尚紅雲也道成天罡,還得了雷、霆、霹、靂四口仙劍,還是油然就生出了一股妒意。

  花飛葉有妒意,王崇何嘗沒有?

  同樣是修道,如何就境遇不同?

  王崇也知道,這是真沒奈何的一件事兒。

  一仙二雲兩個鈴鐺,這五個人有陰定休老祖遺言,指定為光大峨眉的傳人,所以入門就有最好的師父,最好功法,還有長輩出手,以本身真氣,給他們洗髓伐骨,更有乾元換骨丹這種靈丹賜下。

  光是起步,就高出王崇這種人不知道多遠。

  再加上本身資質也出色,修道開始的道路,必然順遂無比,非是其他人可比。

  不要說王崇,就算是峨眉弟子,比如花飛葉之流,也一樣羨慕,內心生妒,甚至就算四大弟子那個級數,也一樣要略遜一籌。

  齊冰雲就不用說了,也是二雲之一。

  許旌陽是立有大功,才得了一葫蘆乾元換骨丹,應揚和劉靈吉,就根本沒有這種待遇,一身功力,都是苦苦修行得來,沒有半分取巧。

  就算境界相同,因為有峨眉老祖遺留的柬貼指定,晉成仙子就敢把峨眉鎮派的十九口飛劍之四——雷霆霹靂四口仙劍攜走,堂而皇之的賜給尚紅雲。

  應揚,許旌陽,劉靈吉之流,雖然也列為四大弟子,但能夠的恩師賜下一口普通的護身飛劍,就已經算是頗得寵愛了。

  花飛葉也道成天罡,但現在還沒得飛劍。

  雖然燕金鈴和花飛葉都頗親熱,但王崇卻不想久呆,他隨手一拍小狐狸,喝道:「把我那根靈竹取出來,再挑兩種罡氣。」

  胡蘇兒不敢怠慢,燕北人要上峨眉去探親,沒敢把法寶囊帶走,怕王崇一時要用什麽東西,所以就暫時留給了她。

  小狐狸挑了兩個小葫蘆,加上一根靈竹,一並遞給了王崇。

  王崇把靈竹送在燕金鈴的手裡,笑呵呵的說道:「你入了峨眉,什麽寶貝沒有,但我總也不好空手來看你一回。這根靈竹,你就當個玩物吧。」

  少年隨手又把兩個葫蘆,分別遞給了燕金鈴和花飛葉,說道:「這裡是兩種罡氣,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但也能省去好些水磨功夫。這口小葫蘆是留給飛葉姐姐自用,這一口……」

  王崇對燕金鈴說道:「你就幫我轉給紅葉吧!」

  王崇是多麽聰明機靈的人?

  只要再有數十年,燕金鈴,尚紅雲,就是年青一代最秀出群倫的人物,真就應了那句,什麽寶貝沒有?

  所以此時送的禮物,恰到好處,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更可以在燕金鈴和尚紅雲身上,增加許多籌碼,增添數不盡的交情。

  打個比方,日後王崇要跟人鬥劍,只須一紙書信,就能把峨眉最出色的弟子請來,就憑雷霆霹靂四口仙劍,多少敵人都要飲恨?

  更不要說,日後燕金鈴的成就,未必就次與尚紅雲。

  至於花飛葉,那是真的「順手一贈」。

  若是此時顯出高低眼來,日後就要丟分,莫不如一體看待,反正王崇也不屑這些罡氣。

  燕金鈴本不想收,但王崇給她的禮物,她又不想推拒。

  這丫頭心底猶豫,就把眼來望花飛葉,想要討一個主意。

  花飛葉嘻嘻一笑,說道:「遮麽,就承受你的豪爽了。」

  這女孩兒卻是乾脆的性子,一點推拒都沒有,就收了禮物,就如當初,她給王崇東西,也沒有半點吝嗇。

  王崇送了東西,就說道:「兩位先生必然還想跟金鈴多說幾句,你們就先回峨眉,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也不差一時半會。」

  燕金鈴此番是擅自下山,也確實不能呆太久,雖然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但還是被花飛葉扯著,御氣騰空,轉瞬去了。

  送走了兩人,王崇微微嘆息,胡蘇兒卻有些氣憤的說道:「公子!我也沒得罡氣呢!」

  王崇瞧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你今日得了一口飛劍,一件乾坤袋,還有真沒不知足?你這口飛劍能換七八種罡氣呢。何況玄羅扇不也是給了你?你還要什麽罡氣。」

  青鬚劍雖然品質差,但怎麽說也是飛劍,還真就能換七八種罡氣。

  胡蘇兒這才轉嗔做喜,稍作收拾,跟王崇在這邊的山洞裡住下。

  王崇挖的山洞頗坎窄,他也沒想要呆多久,只是為了躲避可能會有麻煩。

  反正過不得幾日,燕北人和尚文禮下山,幾個人就要離開峨眉了,也用不上費太多心思。

  在王崇和花飛葉,燕金鈴碰面的時候,一個黃衣道人正在數十里外的一處石臺上吐納真氣。

  黃衣道人的修為甚高,也是道入天罡的境界,身外隱隱有一層黃煙,乃是一種奇門罡氣,喚作——飛沙奇罡!

  此法能夠駕馭滾滾黃沙,鬥法的時候,一出手就是鋪天蓋地的百丈沙塵,比桃花罡煞之流,可要剛猛甚多。

  他吐納了一會兒真氣,從身邊取出了一個搖鈴,晃了一下,過了小半個時辰,就有二十餘名醜俊各異的道人,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這些道人一起拜倒在地,叫道:「見過王龍師伯!」

  這位黃衣道人正是天心觀的王龍道人,他功力也頗深湛,只是沒能練成五識魔卷,被四師弟伏馱上人奪取了掌教之位。

  這一次天心觀派了王崇,潛入峨眉,竊取功法,王龍道人最是熱忱,因為他這數十年,都沒有半步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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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7 16:29:01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七)

  王龍道人知道天心觀道法,修至天罡已經是極限,自己師父天心道人,那是機緣巧合才能踏入大衍之境。

  饒是如此,天心道人也只能人不人,鬼不鬼的藏在一口棺材裡,根本見不得天光,活的生不如死,十分苟延殘喘。

  王龍道人此次,把門下的所有徒弟都帶了出來,就是想要一舉成功。

  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問道:「怎麽不見大元他們幾個?」

  其餘道人都面面相覷,他們哪裡知道大元道人和幾個同門去了什麽地方,為何還不回來。

  王龍道人搖動晃鈴,過了時限,門下弟子還不歸來,懲罰可是極狠。

  王龍道人等候良久,又復兩次三番晃動搖鈴,卻仍舊不見大元道人等人歸來,不由得心頭恚怒,暗暗叫道:「這幾個駑貨,莫不是貪了我的乾坤袋和青鬚劍逃了?」

  也不怪王龍道人如此想,他要修煉飛沙奇罡,故而不方便隨身帶了乾坤袋,青鬚劍又非是他的飛劍,故而就一起交給了大元道人。

  天心觀本來就沒什麽好東西,大元道人也不是什麽見過世面的角色,若說是貪了師門寶貝,就自逃走,也並非不可能的事兒。

  王龍道人一想到,自己弄丟了伏馱上人寶貝若性命一樣的青鬚劍,不由得心頭就是慌張。

  伏馱上人身為天心觀的掌教,御門下極嚴,對他這個師兄,也是虎視眈眈,隨時都想要出手弄死,免得威脅到他的掌教之位。

  王龍道人厲喝一聲:「都去找大元那些駑貨,若是給我找到,就地捆縛,膽敢反抗,直接殺了。」

  他門下的徒兒,頓時就一哄而散,各自選了方向,去搜尋大元這位平日裡頗為得寵的同門了。

  王崇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大元道人和幾個道人,卻還未解決問題,還有王龍道人這位大師伯祖,在後頭坐鎮。

  天心觀好容易培養出來一個開了多羅識和抵律識的弟子,想要王崇趕緊偷竊了峨眉的心法,好能讓大家修行,都快想的瘋掉了。

  如王崇這種能夠修成五識魔卷的天才弟子,最大的價值,就在此了。

  所以,天心道人也罷,伏馱上人也罷,哪裡會就只派來幾個大元道人之流?

  若非是需要坐鎮門戶,伏馱上人說不定都會親自趕來。

  若非是實在見不得天光,天心道人都想早一些見到這位重徒孫。

  王龍道人才是此番,天心觀派來監控王崇的「大人物」,甚至他們還安排了幾種挾持王崇的手段,若是王崇不肯順從,自然有許多厲害招數,讓這個天心觀的小弟子生不如死,只能乖覺聽命。

  王龍道人也罷,天心觀也罷,雖然有無數計劃,種種安排,奈何他們就是進不去峨眉,也沒法溝通消息。

  故而才在峨眉山「蹉跎歲月」,什麽進展都沒有。

  甚至也沒有人知道,王崇早就被攆下了山去。

  王龍道人心頭煩悶,也不修煉了,足下一頓,就騰空而起,一口氣掠了百餘丈,便自真氣殆盡,落與地上。

  王龍道人施展身法,搜尋了幾圈,並未有發現任何端倪,但手中的搖鈴卻微微震響,他舉起搖鈴,放在耳邊,喝道:「發現了什麽?」

  一個徒兒的聲音,從搖鈴中傳了出來,叫道:「我發現了王崇,他身邊還有一個極美貌的小娘兒,可能是峨眉的弟子……」

  王龍道人精神陡然一振,不耐煩的打斷了這個徒兒的話,叫道:「莫要廢話,快把方位報與我知!」

  這個徒兒不敢多言,急忙把王崇和胡蘇兒的藏身的地方,詳細說給了王龍道人。

  王龍道人駕馭了真氣,再次拔空掠起。

  這位天心觀的二代大弟子,罡氣的修為,著實不太高明,修習的法門也駁雜,故而一口氣只能掠出百丈,也就比駕馭了五蘊霞光拍的王崇強上些許。

  饒是如此,王龍道人飛掠了小半個時辰,也還是找到了王崇和胡蘇兒藏身地方。

  王龍道人多少還有些心計,沒有冒然上前,先是在附近,偷偷觀察了一回,見果然沒有其他人,胡蘇兒的功力又似乎甚低,這才一抖袖袍,大搖大擺的向兩人走來。

  王崇正在閉目打坐,運用七二煉形術,他還想更上層樓,提早一些修成觀相。

  忽然感應到有人接近,王崇睜開眼睛,微微觀瞧,不由得就是心底一沈。

  他才不過胎元之境,還不是巔峰,只是第二境守真而已。

  王龍道人身為天罡境修士,又煉成了護身罡氣,實力勝過他數倍,是個極難對付的大敵。

  當初王崇不怕鴉道人和鴉道人的兩個徒弟,是因為有元陽劍和五蘊霞光袍等寶物在手。

  更兼鴉道人師徒三個沒得真傳,縱然入了天罡,實力也必然不甚高明。

  天心觀好歹也是魔門旁支,王龍道人是實打實的天罡境,又如何是鴉道人師徒可比?

  饒是王崇也有星斗離煙劍傍身,也不由得警惕起來,喝了一聲道:「可是王龍大……師。」

  王龍道人此時已經全把大元等人,拋在腦後,臉上浮出綳不住的笑意,叫道:「原來是唐驚羽,你身邊這個小娘是什麽人?」

  王龍道人終究比自己幾個徒兒穩重,沒有叫破王崇的身份,還先問了胡蘇兒的來歷。

  王崇笑道:「是別家門派的弟子,仗著師門寵愛,賜了兩件寶物,就出來行道,剛好跟我碰上。」

  王崇使了一個眼色,胡蘇兒機靈,隨手一抖玄羅扇,生出了層層飛雲轉月罡氣,做出「大派弟子」的模樣。

  王龍道人不知道小狐狸的底細,眼瞧這個小女孩兒,一出手就是如此一件不俗的寶物,哪裡還敢輕視?

  當下王龍道人含笑說道:「原來如此,我是唐驚羽的長輩……」

  王崇暗暗算計距離,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含笑欲張口,王龍道人被吸引了一些注意力,卻沒想到這個徒孫兒輩的小子,並不是要跟他說什麽,而是把袖中的翠玉小葫蘆撒開。

  王崇哪有心思,跟王龍道人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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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8 13:25:05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八)

  王崇見王龍道人被自己忽悠,相信了小狐狸是別派弟子,熄了用強的念頭,覷得機會好,就毫無半點遲疑的出手了。

  星斗離煙劍出手,就是點點星光。

  也虧得王崇功力不足,若不然,這一口飛劍能化為漫天星光,繽紛如雨。

  饒是如此,星光一罩,王龍道人反應稍遲,急忙催動飛沙奇罡,已經慢了一步,生生被星斗離煙劍給削了半邊身子。

  王龍道人另外半邊身子,指著王崇,卻說不出話來,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就此斃命。

  仙家鬥法,劍光彈指千里,法術動念即至,勝負的時機稍縱即逝,生死也只在須臾。

  縱然功力相若,甚至功力還勝過的對頭,只要一個疏忽,亦要飲恨當場。

  王龍道人一死,胡蘇兒驚嚇非小,甚至嚇的都現了原形。

  她也不知道究竟,更不曉得自家公子,為何忽然就對這個老道士出手,但這頭小狐狸乖巧的很,自家驚魂還未定,就跑了過去,翻了一通,叼了一個小布口袋和一個搖鈴回來。

  王龍道人身家甚窮,就只有這兩件東西,還算「寶物」。

  王崇接過來,只是瞧看一眼,就知道小布口袋裡的靈砂,是王龍道人用來修煉飛沙奇罡的東西。

  他早就聽說,王龍道人苦苦搜尋赤火靈砂,想要在飛沙奇罡之中蘊含真火法力,這個小布口袋裡的靈砂,色做赤紅,觸手微熱,十之八九就是赤火靈砂。

  「沒想到,剛送了一根靈竹,這就又進賬了一袋靈砂。只可惜王龍道人修成的飛沙奇罡,他身死之後,罡氣也就散了,沒法收走,殊為可惜。」

  至於那個搖鈴,王崇也認識,知道是天心觀用來控制門下弟子的玩意,可以把每個門下弟子的識海裡,打下烙印,只要晃動搖鈴,百里之內都有感應,若是精通天魔抵律識,還能用此搖鈴拘魂。

  只是王龍道人沒能修成五識魔卷的抵律識,沒法勾魂攝魄,發揮不到全部的妙用。

  此物落在修成抵律識的王崇手裡,才是真個物得其主。

  王崇如今有了毒龍寺的道法,也不稀罕這搖鈴,隨手連同赤火靈砂一起,都扔給小狐狸,讓她藏入乾坤袋裡。

  王崇收了兩件東西,叫小狐狸去挖個坑,把王龍道人也埋了,心頭不由得暗自忖道:「天心觀究竟派了多少人來?王龍大師伯祖都來了,其他長老也不知道來了沒?」

  王崇倒也沒有,單挑天心觀上下的興趣,他如今才不過是胎元境,縱然能用計謀殺了王龍道人,但遇到天罡之士,正面爭鬥,仍舊是有輸無算。

  何況天心觀還有一個坐鎮的大衍境祖師呢。

  王崇心道:「待得燕北人和尚文禮回來,我們還是趕緊走罷!」

  王崇卻不知道,還有一個天心觀的弟子在旁窺測。

  這位天心觀的弟子,給自己師父王龍道人傳了消息,沒敢現身,他瞧著王崇凶殘,出手就殺了自己師父,更不敢冒頭了,暗搓搓想道:「王崇居然煉成如此手段,必然是得了峨眉真傳。我現在若去威脅他,也會被殺死,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威脅這小子把峨眉心法獻出。」

  這個天心觀弟子,也沒想跟人分享這般秘密,與他想來,自己獨得之秘,才是最為珍貴。

  「待得學到了峨眉心法,我也不留在天心觀了,天地太大,哪裡不可以去得?」

  王崇在峨眉山腳下,又復逗留了三日,才等到燕北人和尚文禮回來。

  這兩位俠客心滿意足,知道自己的女兒和孫兒,如今是峨眉最得寵的弟子,日後還要光大道統,心裡宛如吃了十幾碗蜜糖一般。

  不過他們兩人也知道,峨眉規矩嚴峻,就算他們的女兒和孫兒,日後能成就陽真,乃至更高境界,也不敢把峨眉心法傳授。

  更別說,兩女就算天資橫溢,百年難得一見,也沒有幾十年就能修成陽真的,到那個時候,他們早就老死了。

  所以兩人更熱忱跟隨王崇,王崇可是有資格傳授他們修行法門的。

  王崇早就想遠離峨眉這等是非之地,帶了燕北人和尚文禮,還有小狐狸。

  不一日,便即下山,直奔成都府而去。

  王崇帶了這三個伴當,腳程也不算快,故而他沒有覺察,後面還跟了一個人。

  這個天心觀弟子,根本沒有知會其他同門,只想一人獨吞隱秘。

  至於其他的天心觀弟子,兀自懵懂,根本不知道自己師父已經死了,同門也死了好些,王崇如今兜了一轉,已經離開了峨眉山。

  且不提,那些還在峨眉山腳下苦捱,等待機會的天心觀弟子。

  王崇再次進入成都府,心情跟上次又自不同。

  他上次是被攆下峨眉,又因為偷了峨眉的家私,心頭惴惴,只想尋個地方,好生修煉。

  這一次,王崇已經有了師門,還有了正經的傳授,修為又復大進,頗有些「衣錦還鄉」的氣概。

  儘管成都府,也不算他什麽「鄉梓」。

  王崇帶了燕北人和尚文禮,還有小狐狸,回了自己的「舊宅」,本擬王相楊堯就算不是都在,也必然還有幾個乞兒,留在這裡迎接自己。

  他卻沒想到,這座老宅就如幾年沒有住人一般,雜草叢生,比當初三禿子在的時候,還要破敗。

  王崇在院子裡呆然半晌,心頭暗忖道:「怎麽這裡就破敗了?難道王相楊堯有了本事,不想做小乞兒,另尋高枝兒去了?」

  王相楊堯得他傳授了降龍金剛手,各自有些本事,雖然放在江湖上,還算不得高手,可也遠勝尋常江湖好漢了。

  若是他們兩個願意,投奔些江湖幫會,倒也的確能厮混不錯,比當小乞兒有前途。

  王崇到也不在乎,當初隨意收的兩個童子,只是略有些糾結,這些乞兒都不在,他沒地方去學習如何做一個小乞兒了。

  王崇留下了燕北人和尚文禮,還有小狐狸,打算先去拜會一下楊拙真老道,問一下別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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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8 16:25:54

卷一:天魔拜道 五、人間無限好(九)

  王崇找到了楊拙真老道的道觀,不由得大是吃驚。

  這座道觀就好像被人拆過了一般,到處殘垣斷壁,裡頭荒草叢生,不消說,肯定是沒人住了。

  王崇這才覺得不妙,他轉大街走小巷,繞了半天,在一處熱鬧街道的角落,找到了一個當初手下的小乞兒,徑直走了過去,問道:「王相和楊堯呢?」

  這個小乞兒,本來臉色木然,見到王崇的時候,眼珠都不會轉,過得了好半晌,才恢復了幾分生氣,撲過來摟住了他的大腿,就痛哭流涕起來。

  王崇伸足把他踢了一個跟頭,喝道:「問你話來!啼哭作甚。」

  小乞兒被王崇踢了一腳,反而恢復了幾分清明,叫道:「咱們糟了人毒手,死了好些人,王相和楊堯都被人給打成了殘廢。」

  王崇心頭再吃了一驚,問道:「他們現在哪裡?」

  小乞兒急忙說道:「我帶公子去!他們都在武侯祠附近落腳。」

  王崇跟了這個小乞兒,走了幾條街,便看到七八個小乞兒,湊在一堆。

  這小乞兒見到了王崇,都發一聲喊,撲了過來,就似看到了親人,痛哭流涕,悲喜交集。

  王崇也不耐煩跟這些小乞兒「真情流露」,他走了過去,卻見王相和楊堯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王相被人打斷了兩條腿,楊堯沒了一條手臂,兩人也沒錢請醫生,只是敷了一些小乞兒們采摘的草藥,只是並不對症,身上的傷口都已經流膿,只是哭捱,差了一口氣,就要死去。

  這兩個少年,都已經不會說話,昏迷了過去,縱然被幾個小乞兒狠命推搖,也不見醒來。

  王崇當日也不過隨手收了兩個童子,若非有做小乞兒二十年的門規,離開成都府,他是絕不會再回來。

  但此時見到兩個昔日童兒,被人弄成這般慘,也不由得怒火上撞,喝道:「是誰人把他們傷成這樣?」

  有個比較伶俐的小乞兒,急忙走了出來,說道:「當日公子走後,我們想著要給公子守住這片家業,王相和楊堯帶著我們,倒也做的好生興旺,尤其是鮮果生意,占了成都府能有兩成……」

  王崇一擺手,喝道:「莫要說這些沒用的。」

  那個小乞兒,才不敢囉嗦,說道:「起因卻非是我們這邊,有個自稱叫紅線公子秦旭的獨眼年輕人,帶了一群武林人士,要楊拙真老道獻出什麽符本。」

  「楊老道不敢支吾,乖乖的獻了,結果那些人還不肯放過楊老道。那個叫秦旭的公子,出手一掌就把楊老道給打死。」

  「楊明遠帶了小師弟,就逃了出來,他也沒地方逃命,就逃奔我們這邊。王相和楊堯義憤填膺,出手抵抗那些武林豪傑,結果就被打成這樣。」

  「楊明遠被當場打死,楊銀承在混亂中不知所蹤,估計也是死了……我們也死的就剩下這幾個。」

  王崇眉頭緊鎖,這才曉得,居然事情還是出在了紅線公子秦旭的身上。

  當日他和令蘇爾,玄鶴道人都以為,秦旭已經被重創,必然會放過此事。

  令蘇爾和玄鶴道人都是大有修行的人物,哪裡有閒工夫跟秦旭這個罡氣境的小輩窮耗?

  誰會想到,秦旭丟了一隻眼睛,還不肯放過楊拙真老道,不但奪了他的符本,還出手殺了楊老道。

  「秦旭這厮,真個該死,等我也修成天罡,再遇到這厮,比如那要給他一個好看。」

  王崇一擺手,喝道:「把王相和楊堯抬著,先都跟我回去!」

  王相和楊堯雖然傷勢極重,但也還能救回來一條命,只是在這種窮街陋巷,卻不合適養傷。

  七八個小乞兒,有了主心骨,都開心不已,他們弄了兩幅擔架,把王相和楊堯抬了,跟著王崇就走。

  王崇帶了一群小乞兒,回了舊宅,燕北人和尚文禮都吃了一驚,急忙過來幫手。

  胡蘇兒不知道自家公子,怎麽有這個嗜好,胡亂撿小乞兒回家,但是她是知道,自家都要跟王崇一起做小乞兒的,也只能一臉無奈,張羅著把王相和楊堯,抬入一間稍微好點的房間。

  王崇讓小七兒們散開,叫燕北人和尚文禮過來幫忙。

  他們兩個都是武人,行走江湖,對這些刀骨外傷,頗有心得,甚至還精通醫術,最合適幫忙。

  王崇先和燕北人,尚文禮,把王相和楊堯的破爛衣衫都脫了,去了一口短劍,把兩人身上腐爛化膿的傷口清理,又復取了兩粒靈丹,塞在他們嘴裡。

  王崇手裡的靈丹,還是被攆下峨眉的時候,花飛葉所贈,屢次派了大用場。

  做完了這些,王崇對燕北人和尚文禮說道:「麻煩兩位先生,用真氣護住王相和楊堯的心脈,若是他們今日能夠醒轉,便沒事兒了。」

  燕北人和尚文禮,不敢怠慢,各自催動了真氣,輸入了王相和楊堯的體內。

  王崇救人一場,倒也不勞累,只是心頭煩悶,暗暗忖道:「不過一件符本,何至於就要下如此毒手?」

  他出門魔門,也不是仁義道德君子,但魔門做事兒,總要有個目的,胡亂嗜殺,過不去煉心一關,天魔奪道的時候,這些放縱都要加一萬倍的還回來。

  縱然玄門正宗,不需要天魔奪道,但這般嗜殺,終究也有損修行。

  王崇心頭煩悶了一刻,忽然就領悟到了,為什麽令蘇爾讓他做二十年小乞兒。

  王崇也不是沒想過,反正修行之輩,二十年容易過,自己混跡乞兒也罷,遊歷江湖也罷,誰管他如何過這二十年?

  他做個乞兒打扮,又不是不能享受美食美物,日子過得窮困還是滋潤,豈不是都在一念之間?

  如今王崇卻有些領悟,此是紅塵歷練,並不是非要做乞兒吃苦,而是感悟人間百態。

  比如他見王相和楊堯的慘狀,就有所領悟,比他自己真去渾渾噩噩,做幾年乞兒,都更有體會,人生之殘酷,人性之惡劣。

  王崇有感悟於心,尋了一個空的房舍,閉關打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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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9 12:04:21

卷一:天魔拜道 六、清風納晚涼

  一條白蟒,鱗甲栩栩,宛如生靈,在天地元氣之中夭矯飛舞。

  它忽然尖嘯一聲,撞破了天地元氣之海,落與現實。

  王崇冥目打坐,本我意識歸為,身外一條白氣繚繞。

  雖然再無天地元氣潮汐中,白鱗大蟒的靈動如仙,但卻別有一種輕翔如意。

  王崇微微睜開雙眼,也自覺滿意無比。

  他雖然學全了十二獸形訣,卻把八九分的功夫,都用在了白蛇吐信掌上。

  十二獸形訣每一路拳法,深淺高低都有不同,比如白蛇吐信掌共有一十二層。

  王崇多日苦修,進境迅速,剛剛已經突破了第九層,隱約摸到了觀相之境的門檻。

  王崇輕叱一聲,散了白蛇勁,把元氣收回丹田氣海,暗暗忖道:「待我把白蛇吐信掌修煉圓滿,必然可以踏破觀相,破妄兩境。我胎元境大成,再去修煉其餘十一門拳法,高屋建瓴,一蹴而就,不知能節省多少精力。」

  王崇雙掌一擺,兩道白氣吐出,在腰身兜轉一圈,穿窗而出,擊在窗外的一株枯樹上,頓時將樹幹生生打折。

  王崇心頭滿意至極,收了功夫,起身去看望,已經恢復了神智的王相和楊堯。

  他在成都府已經逗留了接近十日,得了他靈丹之助,又有燕北人和尚文禮每日灌注真氣,王相和楊堯都度過了生死危機,只是兩個少年遭逢如此大難,都沈默寡言,暮氣沈沈。

  王崇前幾日,都忙於修行,故而也未曾開解。

  幾個小乞兒,如今也都收拾齊整,把這間舊宅又復清掃乾淨。王相和楊堯所有的傷口,都尋了大夫重新開了傷藥,裹敷的無微不至,兩人躺在床上,都不言不語,只是臉上還有些激憤。

  王崇走了進來,王相和楊堯終究還是敬畏他,一起低聲叫了:「公子!」

  王崇擺了擺手,說道:「不過就是失了雙腿和一支左臂,能算得什麽?江湖上身子殘疾,卻武功強橫的奇人異士,哪裡就少了?何況……雖然我沒得本事,但日後求我師父,也未必就不能煉得靈藥,讓你們重新生長肢體。」

  燕北人和尚文禮,亦一起勸說道:「公子已經拜師當世有名的劍仙,指日便可修成出入青冥,飛騰萬里的手段。你們雖然小有挫折,但放著唐公子在此,還能讓你們如此沈淪不成?快些振作起來,莫要如此頽廢,少年人怎能如此消沈。」

  王相咬了咬牙,忽然叫道:「公子,我們還能報仇嗎?」

  王崇笑了一聲,叫道:「怎麽不能?」

  「秦旭不過就是一個天罡境的角色,你們若是努力,二十年內,也不是沒有希望追上他。」

  楊堯身子微微一動,猛然就滾落在地,放聲大哭,叫道:「若是公子肯傳我們煉罡之法,我和王相一定要報此大仇!我們被打的殘廢了,倒也罷了,只怨我們學藝不精,那些兄弟又何其無辜?為何他們就不能放過……」

  王相也掙扎要起來,王崇隨手一按,一道淩空勁,把他按在床上,喝道:「莫要亂動,我給你們療傷,用的丹藥可珍貴,再弄裂了傷口,我也沒地方再討要去。」

  他伸手一抓,把楊堯也憑空提起,對燕北人說道:「煩請燕先生,把這小子的傷口重新包扎一番。」

  楊堯剛才掙扎下地,早就把傷口掙裂,此時又有鮮血滲出。

  王崇瞧了兩人一眼,說道:「你們從明日起,就跟燕尚兩位先生一起,學習飛火擊雷大法吧!此法有雷霆發震之妙,能促進生機,也可以讓你們恢復的快些。」

  王相和楊堯都感激的無以復加,熱淚盈眶。

  燕北人和尚文禮互相望了一眼,一起說道:「若是你們兩個不嫌棄,我們兩人一身的凡俗武功,也可以傾囊相授,絕不吝嗇。」

  王相楊堯不過是普通的乞兒,得王崇傳授拳法,已經是莫大奇遇,如今得兩位俠客答允,傳授畢生武功,幾乎是翻天覆地的人生改觀。

  尤其是兩人有機會學習飛火擊雷大法,雖然未必仙道有望,但做一個縱橫人間的劍俠,終究有了三分指望。

  王相和楊堯,此時終於恢復了幾分朝氣,兩人經此磨礪,心性大為沈穩。

  燕北人第二日,幫王相尋了兩根竹杖,並且傳授了他一路杖法。平日以雙臂挾著竹杖,倒也勉強可行動自如,對敵的時候,一支竹杖點地,一支竹杖對敵,若是杖法純熟,也能進退如飄風。

  王相本來修習降龍真氣,已經頗有根底,學習這路杖法,入門極快。

  待得數月之後,傷勢養復,雖然雙足殘廢了,卻也不至於只能臥床。

  楊堯斷了左臂,情況比表哥王相好些,所以先跟尚文禮學習飛火擊雷大法,同時也學了尚文禮的九牛二虎一條龍的獨門硬氣功。

  王崇在成都府呆的半月有餘,他知道王相和楊堯,沒有數月功夫,不能長途跋涉,本想等待兩人養好了傷,再一起上路。

  只是,他也沒想到,這一日早上,他剛剛從入定中醒來,演天珠就送出了一道涼意:此時去揚州,路上或有奇遇。

  「這……」

  王崇暗忖道:「只好先行一步了。」

  他也惦記自己藏在揚州府的元陽劍和兩條冥蛇,就留了紙條給燕北人,尚文禮和小狐狸,讓他們日後去揚州須晴園匯合,就孤身一人啓程,連道別都沒有,前去揚州。

  王崇一個人上路,無牽無掛,晝行夜伏,腳程極快,一日能趕三百餘里。

  王崇如此趕路,讓一直跟在他後面的天心觀某位弟子叫苦不叠,他的修為還不如王崇,哪裡吃的住這般辛苦?

  這位天心觀弟子跟著王崇,走了四天,就把王崇給跟丟了。

  他也不知道王崇要去揚州,胡亂走了一天,就把路走岔,奔著太行山就追下去了。

  王崇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甩脫了一條尾巴。

  他這一日,趕路到了天色傍晚,見左右都沒人家,正要尋了一處北風的地方修習,演天珠卻忽然動了,送出了一道涼意:前行三二里,有一座破廟可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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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9 17:18:00

卷一:天魔拜道 六、清風納晚涼(二)

  王崇也甚是驚訝,演天珠少有如此貼心,他依言繼續走了沒多遠,果然看到一處荒涼無人的破廟。

  這座破廟也不知道修建於什麽年代,只有一間正殿還算完整,其餘所有的房舍盡數倒塌了,至少幾十年沒有和尚供奉。

  王崇也懶得打掃,只是袖袍一拂,一道勁氣,清了佛像前一塊地方的灰塵,就席地而坐,打算修煉七二煉形術,直到天明。

  他打坐了兩三個時辰,已經是月上中天,忽然聽得廟外有嘈雜人聲。

  王崇仍舊袖袍一拂,一股純陽內力激蕩,把大殿內一張破碎的供桌點燃了起來。

  他十分滿意,自己的這一手功夫。

  王崇如今多次煉通奇經八脈十二正經,更換內力心法,每一次貫通經脈,已經不需要甚多時日。

  雖然還做不到動念即變化,須臾轉心訣,但呼吸間轉換一兩條經脈的真氣,卻已經不是問題。

  方才王崇就是轉化了一兩成的功力,為元陽真氣,以元陽真氣的酷烈,點燃了供桌。

  點燃了供桌之後,王崇真氣轉換,又復化為了七二煉形真氣,整個過程,宛如行雲流水,隨心所欲。

  大殿內忽然點燃起火光,外面嘈雜的人聲,忽然就是一靜。

  過不多時,一個身穿錦衣,圓圓胖胖,頗為可親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他腰間佩劍,手提燈籠,見到王崇,就微微鬆了一口氣,和氣的問道:「在下安巡右,帶了家眷路過,錯過了投宿之地,不知可否借住一夜?」

  王崇微微頷首,說道:「我也只是路過,先生盡可自便,不須管我。」

  安巡右這人步履穩健,武功不俗,但也一望可知,不通法術,王崇自然不會在意,與人一個方便。

  安巡右提著燈籠走了出去,過不多時,挽著一個美貌少婦走了進來,少婦還帶了兩孩童,一個七八歲,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一個四五歲,是個憨憨可愛的男孩子。

  兩人身邊還跟了七八個健僕和一個老家人,老家人進了破廟,眉頭微微一皺,就低聲吩咐了幾句,幾個健僕立刻就動手起來,半柱香的功夫,就把這間破廟收拾得清潔了不少。

  雖然還未至於,煥然一新,但至少沒有了浮塵。

  老家人這才鋪開一張厚毯子,請了夫人和兩個小主人坐下休息,安巡右笑呵呵的邀請道:「小公子也一起來坐!」

  老家人眉頭微蹙,顯然並不想王崇同坐,王崇趕路的風塵僕僕,身上也說不上乾淨,只是他顯然頗緊守下人的規矩,在主人面前,並不多言。

  王崇哈哈一笑,說道:「不用不用!我看安兄器宇軒昂,步履穩健,又敢帶了家人趁夜趕路,卻沒有江湖人氣息,莫不是朝廷武官?」

  安巡右臉色微微一窘,老家人卻搶話說道:「我們家公子並不懂武功,我們也非是官宦人家,公子卻是認錯了。」

  安巡右的夫人,也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衫,這位頗為和藹可親的中年尷尬的一笑,算作是默認了老家人的說法。

  王崇也不多說,既然對方不肯承認,他也沒有多事兒的想法。

  這一行人身上有股血腥之氣,應該是剛有過一場厮殺,尤其是安巡右和夫人身上,頗有塵土,莫要看安巡右的夫人嬌怯怯,甚是美貌,但武功應該還在夫君之上。

  王崇此番孤身出行,只帶了一個翠玉小葫蘆,藏有師父令蘇爾所賜的星斗離煙劍,再無其他長物。

  與他想來,只要趕到了揚州城,就能拿回兩條冥蛇,元陽劍,太浩環,以及一應事物,身邊再有其他東西,也都屬多餘。

  王崇甚至身上的行禮都沒有,包裹都沒有一個,安巡右性子粗疏,倒也沒看出來蹊蹺,但是他的老家人和夫人,卻早就看出來王崇行止奇特,他們一家正是多事之秋,不敢沾染這等「奇人異士」。

  安巡右頗為健談,有一搭沒一搭,跟王崇閒聊。

  王崇倒也並不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學識豐富,又是仙家,見識頗廣,各種奇聞異趣的事兒,都能說上幾句,便是詩書文章,也是腹有錦綉,跟安巡右閒聊的頗為投契。

  這位頗為和善的中年人,忽然問道:「唐公子!你說……這世上真有神仙嗎?」

  王崇忍不住就是一楞,反問道:「安兄何有此問?」

  安巡右略有不平的說道:「如果世上真有神仙,有通天法力,為何不幫助世人?衆生疾苦,連我這等普通人都知道,神仙有法力,哪裡會不知?哪裡會看不到?為何就坐視世間種種惡劣,卻蹤跡渺然呢?」

  王崇知道,凡俗之人,少見修行者,修行者要麽避開凡俗世人,隱居名山大川,海外諸島,要麽就混與滾滾紅塵,和光同塵,不讓凡俗瞧出端倪。

  但是他從出生,記事兒起,就在天心觀,所以沒有經歷過俗世的生活。

  雖然天心觀是末流門派,但終究也是修行門戶,王崇想要接觸到正邪各派的修行者,遠比燕北人,尚文禮這些武道大宗師要容易,更是遠超尋常凡俗,所以這等凡俗之人的想法,他還真就沒有過。

  王崇愕然半晌,才說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神仙的想法,不過……在他們眼中,我們凡俗就如螻蟻,實在太過卑微,所以不在乎吧。」

  這卻不是王崇的想法,而是魔門正統的觀念。

  魔門之士只想求一個天魔果位,無邊法力,所有的目標,都是直指修行,哪裡會關心凡俗之人的生老病死,疾苦病老?

  就算王崇自己,也念茲在茲,不曾或忘的都是,如何偷得別派的上乘功法,擺脫自己出身的天心觀,修成天罡大衍。

  王崇做人務實,他出身天心觀,能夠突破天罡就算不易,成就大衍已可比肩祖師,還真沒想過,大衍之後的事兒。

  安巡右呵呵一笑,說道:「也是,我就是胡思亂想太多,惹得唐老弟見笑了。」

  王崇也是一笑,答道:「我也想知道,那些神仙們都是什麽想法,只是卻沒有安兄思忖的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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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9-8-10 11:36:31

卷一:天魔拜道 六、清風納晚涼(三)

  老家人解開水囊,給自家主人斟了一杯水,也給夫人和兩位小姐公子遞了一杯,稍稍猶豫,也給王崇倒了一杯水,遞了過來。

  安巡右笑呵呵的說道:「山行野宿,也沒什麽好酒,一杯清水,還望唐小弟勿要嫌棄。」

  王崇接過來水,以衣袖遮面,張口一吹,把這杯水噴成了水氣,衣袖輕輕一抖,把水氣散去。

  他性子謹慎,又出身魔門,知道世間險惡,可不敢亂吃陌生人給的飲食。

  王崇做的隱蔽,安巡右和他的老家人都看不出來,倒是他的夫人,微微挑了一下眉頭,顯然發現了點什麽。

  王崇雖然略有吃驚,卻也不在意,他放下了水杯,剛要說話,卻見安巡右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低聲說道:「對不住了!我也不是有意害人,只是夫人需要血食,不得已而為之。我夫人小酌一口,並不會傷害唐小弟的性命,過後也無大礙,只是疲倦幾日。」

  王崇臉露驚訝之色,卻見安夫人十根手指化為利爪,隔空狠狠抓來,迥非只是「小酌一口」的模樣。

  王崇單掌一壓,使出了白蛇吐信掌,一道白氣在掌心一繞,跟安夫人的雙爪硬拼了一記。

  王崇非是托大的人,根本沒想過只憑拳法迎敵,他一拍腰間的翠玉小葫蘆,正欲用星斗離煙劍,殺了這一家十數口。既然對方沖他下手,王崇也懶得去問緣由,反正殺了這些人,自然一了百了。

  安夫人出手之後,卻大聲呼喝道:「夫君,快走!這人沒喝了咱們的三花茶,他是追兵!」

  安巡右臉色數變,伸手抱起來兩個孩子,伸足一腳踢中了王崇燃起的火堆,把燒了一半的供桌踢向王崇,轉身就跑。

  老家人和七八個健僕,倒是齊心合力,還想上來給夫人幫忙。

  說時遲,那時快!

  王崇跟安夫人的雙爪一碰,就不覺得微微古怪,這位安夫人雙爪上,送來的不是真氣,而是實打實的妖氣!

  他這才催動了天魔識,掃了一眼這位美貌的夫人,不由得心下暗笑,叫道:「原來是頭母猿子!」

  被王崇一語道破身份,安夫人心頭震撼,出手更狠,她身子飄動如風,雙爪連續遞出,家數甚是奇特,招數變化,發力技巧,跟人間武學迥然有異。

  王崇雖然出身修行門戶,一來他出身的天心觀終究是天魔旁支,二來他在令蘇爾門下,並未有呆多久,少了師父耳提面命,故而見識有其極限。

  他的天下整下各派的瞭解,僅限於幾個玄門正宗和魔門,這位安夫人出身妖修大家,他就完全不瞭解了。

  王崇對妖修的瞭解,僅限於小狐狸胡蘇兒。

  「快殺了這些人……」

  王崇手掌心都已經粘到了翠玉小葫蘆上,只要真氣一吐,星斗離煙劍就會射出,演天珠卻忽然吐出了一道涼意,讓他手兒一顫,這一劍就沒能發出去。

  「我就是要殺了他們啊!這種事兒,還需要提醒?」

  王崇吐槽了一句,正要二次催動星斗離煙劍,演天珠忽然又吐出了第二道涼意:「錯了!」

  王崇被演天珠弄的心頭糾結,第二次也沒能發出去星斗離煙劍。

  「什麽就錯了?哪有這般坑人的?演天珠你究竟要說什麽?快給個清楚的消息。」

  王崇肚內吐槽了一句,演天珠果然又復送出了一道涼意。

  「殺了那兩個孩子,他們將會是你的一個劫數,卻莫要殺了安氏夫婦!」

  「這是什麽鬼祟的主意?」

  王崇氣的都差點把翠玉小葫蘆扔了,當著人家父母的面,殺了倆孩子,卻不要殺了安氏夫婦,這得多給自己招人恨?

  若是安氏夫婦日後宣揚此事,就算他有天大的道理,也要被磨一身黑。

  演天珠略略沈默,似乎醞釀好了言辭,連續送出了兩三道涼意,灌入了眉心,化為了一大段文字。

  王崇一面跟安夫人交手,一面分神瞧看這些文字。

  虧得毒龍寺一脈的七二煉形術和十二獸形訣了得,他功力也遠在安夫人之上。

  若不然,這種分神二用,真個是取死之道。

  「你若不是挑選這座破廟棲身,就會跟安氏一家人錯過……」

  王崇冷笑一聲,心道:「怪不得你今晚好心,指點我投宿的地頭。」

  「這一家人就會被黑空山妖王座下,八大妖將捉住,安氏夫婦和老家人都被殺死,幾個健僕也被吃掉。那兩個孩子卻被黑空山妖王毒菩提留下,洗了腦子,收為乾兒女,傳授妖法……」

  「這卻跟我有甚關係?」

  「毒菩提是上古妖修重離子的後裔,所以這兩孩子是將來重離子洞府開啓的關鍵。若是你不殺了他們,他們開啓了洞府,得了重離子衣鉢,就會對你下手。」

  王崇聽得一頭霧水,問道:「為何就要對我下手?我跟他們全家無冤無仇?」

  演天珠又復送出一道涼意:「你殺了他們父母,就能結仇……」

  王崇心頭駡道:「我吃飽了撐的嗎?」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吐槽演天珠。

  若非演天珠讓他來這座破廟投宿,他就會跟安氏一家人錯過,哪裡會有什麽結仇?

  剛才還是演天珠讓他殺人,儘管沒有演天珠,他也會動手,但磨盤大的鐵鍋,還是可以給這枚珠子扣一口。

  演天珠又是一道涼意,辯解道:「我不是阻止你殺了安氏夫婦嗎?」

  「不殺安氏夫婦,哪裡來的仇?」

  演天珠沈默半晌,送了最後一道涼意:「也對!」

  「什麽……叫也對?」

  王崇幾次呼喚,演天珠卻再也沒有了動靜,弄得王崇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殺了安巡右全家,務求斬草除根,連他兩個孩子也不放過,還是輕輕放過安巡右全家,不去結這個仇。

  演天珠平日裡,也沒這麽多顛三倒四,這一次卻好像是老糊塗了一般。

  王崇思忖半晌,猛然喝道:「我跟你們無冤無仇,莫要繼續纏鬥,你快些去追你的夫君和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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