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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2:33

霸道貝勒(貝勒爺吉祥之四)作者:黑田萌

她離家出走的這些日子,
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
可是怎麼會這麼巧,
他每次都出現在她出事的地方?
難不成他是她爹派來保護她的?
咦!她搞錯了!
人家是真的是與她巧遇,而且有要事在身,
所以又要與她分道揚鑣了……
不行不行,她發現這外面的世界充滿危機,
她相信,跟著他,她絕對會很安全的,
但現在問題是……她該如何留在他身邊?
啊!有了!裝、可、憐!
嘿嘿!根據這幾次的經驗,
她知道,這招用在他身上絕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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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3:08

楔子

  時值三月乍暖還寒時刻,京城的空氣還是相當的涼冽。

  這天傍晚,一位騎著馬的勁裝男子飛也似地來到宮門前。

  他下馬來,宮門前的士兵忙趨前打了個欠,嘴裏喊著:“十一貝勒。”

  這勁裝男子英氣逼人,兩道斜飛的劍眉充滿著男性的霸氣及自信。他有一雙茶色的眼眸,鼻樑高挺而正直;他的唇片飽滿,與他那寬寬的、發亮的額頭相互呼應。他是愛新覺羅?琮祺,端王之子,在所有王孫中排行十一,今年二十又八。

  雖然貴為王公貴族,但遊俠性格的他總是獨來獨往,不與人結黨,也淡泊權勢。

  他長年遊歷江南,並成為奇人“不知真人”的關門弟子,習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藝。

  甫回京,他便接到皇上的親筆密函,要求他進宮參見。

  一進宮門,皇上的御前侍衛博和托已等候多時——

  “十一貝勒。”博和托恭敬地一欠,“貝勒身上可有兵器刀械?”

  其實他是皇上親筆去函要求進宮覲見的,博和托也知道他縱然帶了兵器也無妨。但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不打破規矩,他照例還是得問問。

  “沒有。”他說。

  無論王公貴族、親信大臣,凡入宮皆不許攜械,縱使是神機營侍衛亦只可佩帶長刀,而不能攜帶短兵器。當然,這是為了皇上的安全。

  “那麼,”博和托低聲說:“十一貝勒,請跟我來。”

  “請帶路。”

  宮牆巍峨,殿角森嚴,琮祺仔細一想,他有幾年沒進宮了。

  走進幹清宮門,繞過西書房牆後,有一條長廊,博和托領著琮祺穿過月洞門,來到隱密的南書房前。

  “十一貝勒,”博和托停下腳步,“皇上候著。”

  琮祺沒說什麼,推門進入。

  關上門,他走上前,朝著坐在案前的乾隆行了個大禮——

  “琮祺參見皇上。”他屈膝跪下。

  “起來吧。”已近耳順之年的乾隆淡淡開口,“這裏沒有外人,大禮就免了。”

  “謝皇上。”琮祺起身,恭敬站好。

  雖久未入宮,也離開京城多年,但這些該盡的禮數,他並沒忘。

  “琮祺,”乾隆將他喚到面前,“你久居江南,可聽過什麼傳言?”

  琮祺一怔。機警的他立刻猜出乾隆所指何事,但皇帝跟前,他不想多說什麼。

  “琮祺愚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琮祺,”乾隆深深的凝視著他,“這班親王、貝勒及貝子之中,就屬你最淡泊權勢地位,這件事我想了又想,總覺得只能交給你去辦……”他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了琮祺。

  琮祺接下書信,展開一看,信裏開頭就寫著“奪朱非正色,異種亦稱王”幾個字。

  他陡地一震,“這是……”

  “這是沈歸愚所作的黑牡丹詩的前兩句,明說朕奪了朱家的天下,又說朕是異種。”乾隆面有慍色。

  其實這件事,琮祺早已耳聞。據說當今聖上是先皇親信陳世倌夫人所生,當初皇太后生下女娃,為保地位,瞞著先皇換來了陳世倌的親生兒子。

  這件事在民間傳聞已久,但一直未經證實。

  “關於朕的身世之謎,這麼多年來不斷有人提起……”

  “皇上,那都是一些訛傳,皇上不必放在心上。”琮祺說。

  “縱使是訛傳,也嚴重影響了朕的威信及清帝正統。”乾隆臉一沈,“琮祺,寫這封信的人是個名叫伏慕書的揚州人士,他說他手上握有關於朕身世的確切證據,還要朕遣人下江南一趟……”

  “皇上難道是要琮祺……”

  “沒錯。”乾隆點頭,“你久居江南,對那兒熟悉,而且你口風緊,辦事牢靠,所以朕希望你替我走一趟江南。”

  擔此大任,琮祺不覺惶恐。

  此事攸關當今聖上的身世之謎,動輒得咎,非同小可,他真的不想蹚這渾水。但現實是……由不得他。

  “朕知道你剛從江南回來……”見他面有難色,乾隆又說,“要你即刻啟程,離開你多年未見的阿瑪跟額娘,實在難為了你,不過朕已經想不到第二個人選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雖然知道這不是件好差事,但他非常明白……他是推辭不了的。

  “我該如何跟這個名叫伏慕書的人接頭?”他直截了當地問。

  聞言,乾隆露出喜色,“你只管南下,這個人會想辦法跟你接頭的。”

  “琮祺明白了。”

  “琮祺,”乾隆直視著他,神情嚴肅,“此事我知你知,斷不許跟他人提起,就連你阿瑪……”

  “皇上,”琮祺大膽打斷了他的話,“皇上若不信任琮祺,便不會召我進宮,這件事,琮祺到死都不會吐露半句。”

  聽他這麼說,乾隆放心的笑了。

  “好,很好,”他說,“那麼你即刻啟程,一拿到‘東西’,立即回京。”

  琮祺單腳一跪,拱手一揖,“琮祺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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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5:54


  徐州,崔府。

  崔學儒是徐州當地的仕紳,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娃兒。他怕女兒被繼母冷落,甚至是欺淩,所以一直未續弦,而如今他最大的希望是替十八歲的女兒尋覓贅婿。

  是的,他的條件是對方必須入贅崔家,以延續他崔家的香火。

  這消息一放出,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畢竟崔家在地方上有頭有臉,也因為經商而累積了不少財富。再說,崔家小姐自幼讀聖賢書,深通文墨,外貌又嬌美出色,就連那不可能成為贅婿的男子都忍不住登門拜訪。

  但其實,看似柔美可人的崔家小姐,私底下是個教崔學儒頭痛的野丫頭,還經常在夜裏溜出家門遊玩。

  這天近熄燈時分,崔府的丫鬟春蘭從崔家小姐房裏沖出來,沿路大呼小叫地。

  “不好了,不好了!”她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跑到了崔學儒的書齋外。

  還未就寢的崔學儒推門出來,見她莽莽撞撞地,不禁蹙起眉頭。

  這丫鬟成天跟他那野丫頭在一起,也成了這副莽撞性格。“春蘭,你這是做什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老……老……老……”春蘭上氣不接下氣地。

  “老什麼?”崔學儒皺皺眉頭,“不老都讓你給叫老了。”

  “老……老爺,”春蘭好不容易順了順氣,“不好了……”

  “什麼事不好了?”

  “小……小姐她……她……”她焦急地,“她不見了。”

  崔學儒不顯緊張,對於女兒半夜溜出家門之事,他早習以為常。只不過,今天似乎溜得有點早,以往她都會等大家睡了才溜出去。

  “天亮前她就會回來的。”他說。

  “可是……”春蘭拿出一封信,“小姐她留下了這個。”

  崔學儒一怔,立刻接過書信一看。“什……”

  這字跡是他女兒的沒錯,但是她在信上寫著的是……她離家出走!?

  父親大人膝下:

  女兒年方十八,尚未有為人妻母的準備及能力,為免丟了崔家及父親的顏面,女兒決定暫時離家,待父親為女兒招婿之事暫緩,女兒或會考慮返家。

  但在此之前,女兒要展開人生之中的第一場冒險。女兒已帶了盤纏,足夠到江南一遊,勿念。

  不孝女寶兒

  “我的老天爺,她竟然……”崔學儒一直以為女兒縱使再膽大,也不敢離家十裏以上,卻沒想到她這次居然留書出走。

  “老爺,這可怎麼辦?”春蘭急得紅了眼眶。

  她平時在小姐身旁跟進跟出,早跟小姐培養出如姊妹般的感情。

  “她從沒出過家門,我想她……她走不遠的……”崔學儒皺著眉頭,神情苦惱而憂急。“也許她後悔了,就會自己回來……”

  須臾,他越想越不對,終於決定了一件事。“我立刻叫人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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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京城之後,琮祺一路往江南趕,就為早日拿到乾隆所說的“東西”。

  他雖不過問宮中事務,也對官位及權勢毫無興趣,但關於乾隆不是愛新覺羅正統這件事,他耳聞多時。

  這件事在宮裏已不是秘密,但卻沒有人敢提起。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此事,那些皇親國戚們也不曾有人拿這事兒來鬧。

  如今,皇上對此事如此憂心,顯見他自個兒心裏也有點疑慮。而此事若經證實或傳出,將嚴重影響大清正統,也足以搖撼現時平靜富足的大清帝國。

  琮祺當然知道自己擔此重任,絕不可輕忽。不管他此行南下是否拿到所謂的“東西”,他的處理態度及方法都可能影響到他阿瑪、額娘及端王府上上下下。

  行經一處河岸,他瞥見一名少女蹲在河邊。

  少女看著河水,突然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他一怔,立刻策馬趨前。跳下馬背,他迅速地往河裏走去——

  “姑娘,你別做傻事。”他踩著河床往前走,而那少女卻越往河中間走去。

  突然,少女腳下一滑,整個人沈到水裏。他縱身一躍,一把擒抱住她。

  “啊!”少女驚叫一聲,“你……你放開我!”

  她掙扎著,還要往河裏頭去。見她死意堅決,琮祺將她攔腰抱起,幾個縱跳便回到了岸邊,兩人都渾身濕漉漉的,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少女像是喝了幾口水,咳了一會兒。

  “姑娘,”見她年紀輕輕卻尋短,他忍不住以老大哥的口氣相勸,“螻蟻尚且偷生,你為什麼要尋死呢?”

  “什……”聽見他這麼說,離家出走、準備到揚州一遊的崔寶兒猛地抬起臉來,看見這救她一命……不,這半路殺出來壞事的傢夥,她愣了一下。

  如墨般的兩道劍眉、銳利而深沈的褐眸、直挺的鼻樑、緊抿而微微下沈的唇、健壯精實的體格……真是太好看了。

  她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胸口無由的悸動了一下。但旋即,她想起這多管閒事的男人剛才害她弄丟了盤纏,秀眉一揚,惡狠狠地瞪著他。

  見這約莫十八的少女竟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琮祺微微皺起了眉。

  她臉龐秀致、肌膚賽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重瞳大眼,但那兩道秀眉看起來卻是叛逆難馴,而兩片有著紅灩色澤的唇瓣緊抿著,像是在生氣。

  氣什麼?氣他壞了她的尋短計畫?

  “姑娘,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說。

  “我……”

  “活著才有希望,死只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逃避。”他像在說教似的。

  “誰……誰……”

  “我看你已渾身濕透,回家去吧。”

  聽他不斷地說教,又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寶兒氣得大叫:“誰要尋死啊!?”

  聞言,琮祺一怔。

  她不是在尋死嗎?那麼她為何執意往河裏去?貪涼快?不,現在還是三月,可沒熱到得泡到水裏去消暑。

  此時,一陣風吹來,寶兒不自覺地打了個顫——

  “我路經這裏,想洗個手,沒想到一時大意讓包袱掉進了水裏。”她指著河水,“本來我就快撈到包袱了,卻沒想到你跑來阻止,還硬把我拉上岸……”

  他微怔。什麼?原來是這回事。

  “現在可好,我的包袱給水流走了,我的盤纏也沒了。”她鼓著腮幫子,一臉的懊惱。

  “這樣啊……”他望著河水,若有所思。

  須臾,他看著寶兒,“姑娘,我把盤纏賠給你。”

  寶兒一怔,“什……你要給我銀兩?”

  他點頭,“你掉了多少,我給你。”

  “為什麼?”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無緣無故,我為什麼要拿你財物?”

  琮祺微怔。看她年紀尚輕,又一副刁鑽難馴的樣子,卻沒想到她有如此良好的品德及教養。

  “算了,”寶兒挑挑眉,“也許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考驗……”

  他眉心微擰。考驗?掉了盤纏能考驗她什麼?

  “我爹總說我十指不沾陽春水,又說我手無縛雞之力,離開家鐵定活不了,”她一臉堅定,又帶著點膽大妄為,“好,我就要試試身無分文的我,是不是真像他所說的活不了。”

  聞言,琮祺已約略猜出她根本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心險惡的離家少女。看她細皮嫩肉,必定是富裕人家出身的小姐,只要餓她個兩頓,應該就會哭著回家找爹娘了吧。

  如果不是銜命在身,他應該會好人做到底,送她一程。但是,現在他沒那種閒工夫。

  “好吧,”他看著她,“既然你不要我幫忙,那就告辭了。”說罷,他轉身走向他的座騎。

  見他轉身就走,寶兒有點失落。

  不知為何,她好希望得到這個人的幫助,不過,要是她希望別人幫助她,那就失去了冒險的意義。

  琮祺躍上馬背,策馬緩步走向她。

  正當她狐疑著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突然解下掛在馬背上的斗篷,率性地丟給了她。她本能地伸手接住,驚疑地望著他。

  他沒說什麼,掉轉馬頭,駕地一聲奔馳而去。

  看他漸行漸遠,寶兒這才慢慢回神,看著手中的斗篷。

  想是他見她全身濕透,故將斗篷留給可能會著涼的她吧。這麼看來,他這人還不錯,雖然看來有那麼點兒冷漠。

  突然,又是一陣風。

  “冷。”她打了個哆嗦,連忙披上了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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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時候,揚州正是春日融融。湖畔柳絲隨風輕揚,群芳綴滿樹間,連空氣裏都充滿了花香;湖水染上淡淡的胭脂色,有的是牡丹、芍藥的顏彩,有的是瓊花的色調。

  春天是揚州賞花的季節,點點瑩潔的瓊花錯落在青翠之間,而琮祺對這一切並不陌生,他在江南待了幾年,早已飽覽各地的湖光山色。

  揚州是個人文薈萃之地,名人雅士的行跡遍及城內城外,在詩人筆下有關揚州的詩句,書不勝書。

  據說先皇親信陳閣老告老辭官後就住在揚州,也難怪此次皇上接到揚州來的密函會如此戒慎恐懼。

  一進揚州城,他就先覓了間幽靜的客棧住下。

  這家客棧離市集有段距離,遠遠的避開人潮。他不喜歡被打擾,此行也宜低調,而教他選中這家客棧的主要原因是……他要方便讓那個從他一進城就跟著他的陌生人見他。

  他老早就發現有人跟著他,但他不動聲色。

  “客倌,這邊請。”小二領他來到客棧後廂房最安靜隱密的一間上房。

  進了房間,琮祺環視了室內一下。

  “客倌,還行嗎?”小二問。

  “可以。”他拿出幾兩錢打賞店小二,“麻煩你替我給馬匹喂些水草。”

  見他出手大方,小二樂得合不攏嘴,連聲稱是。“是,我馬上就去。”

  小二離開後,琮祺將佩劍擱在桌上,坐下。

  他慢條斯理地將茶盤上的杯子翻放了兩隻,然後倒入茶水。

  “外面的朋友,”他氣定神閑,不疾不徐地,“跟了在下這麼久,應該渴了吧?”

  須臾,一直跟著他的陌生人推門進入——

  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漢子,看來嚴謹而內斂。

  這人並無敵意,他猜想這漢子應該跟伏慕書這號神秘人物有關。

  “坐。”他直截了當地問,“有事嗎?”

  漢子見他早就發現自己的行跡,又如此的泰然自在,不覺訝異。

  漢子微頓,驚疑地看著他。

  “怎麼?”他輕啜了一口茶,“朋友不是為了你家主子來的?”

  漢子沈默了一下,“我家主子要見你。”

  琮祺撇唇一笑,“看來我一出宮門,你家主子就布了眼線……”

  漢子沒有否認。

  “地點時間?”他問。

  “明晚卯時,鳴春樓。”

  “告訴你家主子,我會準時拜訪。”

  “那我這就回覆我家主子,告辭。”漢子一揖,轉身走了出去。

  琮祺喝著茶,若有所思。

  對方在他一出宮門就掌握他的行蹤,看來是有所準備。雖然還不知伏慕書究竟是哪號人物,他卻覺得有趣極了。

  忖著,他唇角一勾,深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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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6:37


  卯時末到,琮祺就來到這家名為鳴春樓的妓樓。

  鳴春樓在揚州饒富盛名,就連外地來的客人都曾有聽聞。樓裏的姑娘個個能歌善舞,嬌喉宛轉、玉肌溫柔,比起那北地困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據傳,當年先皇跟當今的乾隆帝都曾到此一遊。

  伏慕書為何約他在此見面?他是隱身在妓樓之中,還是他熱衷此道?

  不管他為何約在這樣的地方,琮祺足絕對得會他一會。

  剛到門口,迎上前來的是不管生張熟魏,都一副相識了八百年一樣的老鴇兒——

  “唉呀,爺……”老鴇兒年紀不算大,還有徐娘風韻,“看您是生面孔,外地來的?”

  “唔。”

  “春娘……”此時,有人走了出來,琮祺一眼認出他就是今天到客棧傳口信的漢子。

  名叫春娘的老鴨兒一愣,“你的貴客?”

  “嗯。”漢子點頭。

  老鴨兒有點訝異地望著琮祺,“呦,原來是海棠姑娘的客人,失敬失散。”

  聞言,琮祺一怔。要見他的不是伏慕書嗎?這漢子的主子究竟是伏慕書還是海棠姑娘?

  “請跟我來。”漢子客氣但不顯卑微地一欠。

  雖然心裏有疑慮,但既來之則安之,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葫蘆裏賣什麼藥。

  隨著漢子走進鳴春樓,發現進出此地的都是一些富豪仕紳,達官貴人,而這兒的姑娘素質也有別於一般的煙花女子。

  走到後廂,繞過了一處山水庭園,步上一條長廊,人漸漸的少了。

  這時,兩個男人迎面走來,其中一個顯然是鳴春樓負責介紹姑娘的王八,而另一人錦衣華服,看來是個地方上行商坐賈的富人。

  這裏是妓樓,這樣的人出出入人本不稀奇,但他們的對話卻引起了琮祺的注意——

  “王老爺,這個姑娘還是個末破身的處子,年紀只十八歲,長得嬌媚可人,您一定喜歡……”

  “你從哪里找來的嫩雛兒?”王老爺好奇的問。

  “她在街上遊蕩,我把她帶了回來,打扮一番還真是天香國色……”王八得意的說。

  兩人自琮祺身邊走過,琮祺拉長了耳朵聽他們的談話。

  “街上拐來的?不會有問題吧?”王老爺有點憂心地問。

  “您只管放心,她老家在徐州,依我看是個離家出走的傻丫頭,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是嗎?那就太好了,那麼價錢……”他們漸行漸遠,轉彎穿過一道月洞門走了。

  老家在徐州,離家出走的傻丫頭……不知怎地,在琮祺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影像。他想起前天在河邊遇見的小姑娘,那個看起來好強刁鑽,挺不好惹的離家小妞。是她嗎?王八口中所說不會有任何麻煩的嫩雛兒是她嗎?

  眼前他有很重要的任務在身,但不知為何,他的心卻更記掛著那個不要他幫忙的少女……

  妓樓裏來來去去的姑娘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未識人事的少女被賣到這種地方來,他根本不會在意。

  但如果真是她呢?她的盤纏因為他“出手相救”而被河流帶走,她會不會是餓了累了,才會跟著王八來到這種地方?忖著,他深覺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停下腳步,他轉身就走。見狀,漢子喚住他,“爺,你去哪?”

  “請你家主子等等,失禮了。”說罷,他追了上去。

  穿過月亮洞門,是一處庭園,邊上有幾間廂房。

  他看見方才的王八從其中一間廂房走了出來,並順手關上門。他立刻趨前——

  “爺,您……”見他是生客,又沒有人帶路,王八驚疑的開口。

  “你剛才帶進來的人呢?”琮祺開口便問。

  王八一怔,“咦?你……你找王老爺?”

  “他在哪里?”他濃眉一擰。

  “你是王老爺的誰?”

  “我不是他的誰,他進了哪間廂房?”

  王八一臉提防,“你到底是……”

  這時,一間廂房裏傳出了聲響,像是有人砸了椅子。

  聽聲辨位,琮祺只一下就確定聲音從何而來。他循著聲音,大步往前。

  王八見狀,立刻趨前拉住他。“你做什麼?”

  區區一個不過練了幾招踢打縱跳功夫的王八,哪里攔得住他的去路。他振臂一揮,那王八已讓他推到幾步之外。

  來到門前,他聽見裏面傳來女子驚叫的聲音——

  “你走開!不要過來!”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房裏椅子東倒西歪,剛才的富人像老鷹一樣堵著想奪門而出的少女。

  少女經過悉心打扮,一身粉紫色的旗服,教人眼睛一亮。

  只一瞥,他確定少女便是那天在河邊偶遇的小姑娘。

  這時,尋芳的富人還未發現有人進來,一臉狎笑,“別怕,別怕,我會好好疼你的……”

  “你滾開!”少女羞惱地大叫著。

  尋芳富人嘿嘿一笑,撲上前去,而同時,琮祺一個箭步上前,擒住了他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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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了盤纏,寶兒餓了兩天的肚子來到揚州城。

  身嬌肉貴的她餓壞了也累壞了,但心高氣傲的她不願向人乞討,她想,只要願意工作,要吃要睡應該不成問題,這揚州城這麼大,總有她能做的活兒。

  於是,她沿著街,挨家挨戶的詢問,這時,一個大叔趨前告知她有份供吃供住的活兒,問她肯不肯做。她喜出望外,連聲答應,然後跟著大叔來到這處大宅。

  雖然進來時走的是後門,但她隱約可感覺出這應是比她徐州老家還富裕的大戶人家。

  大叔待她很好,不只填飽了她的肚子,還讓她沐浴更衣,給了她一間乾淨又舒適的房間住。而她因為太累,吃飽暍足後就呼呼大睡。

  半夢半醒之間,有人摸進她房裏,她一醒來,只看見一個年約五十出頭的男人挨在她床前。

  “唉呀,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你……你是誰?!”她驚醒,又害怕又生氣。

  “我當然是你今晚的相公啦。”一向鍾愛處子的王老爺說。

  “相公?”她一震,驚疑地,“你胡說什麼?”

  “你待會兒就會明白的……”說著,王老爺將手伸向她。

  她撥開他的手,連滾帶爬的跳下床。他動作迅速地攔住了她的去路,隔著桌子,她閃躲著他。

  像玩鷹抓小雞似的,他們繞著桌子跑來跑去,幾張椅子都倒在地上,她還讓椅子給絆倒。

  見她跌倒在地,王老爺立刻欺近。

  “你走開,不要過來!”她尖叫著。

  “別怕別怕,我會好好疼你的……”

  “你滾開!”驚恐又憤怒的她對著他怒斥,但他還是撲了上來。

  她嚇得緊閉雙眼,驚聲大叫。

  但突然,他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那巨大聲響讓她驚疑地睜開眼睛——

  此時,房間裏多了一個男人。那男人三十不到,身形偉岸精實,面貌俊挺,氣宇不凡,而且……很眼熟。

  寶兒驚訝地看著他,唇辦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誰?”見房裏突然多出一個男子,又神情冷峻地瞪視著自己,王老爺驚恐的問。

  “她可不是心甘情願賣身的。”破門而入的琮祺說。

  “什……”

  此時,王八也跑了進來。見王老爺跌坐在地上,立刻趨前扶起他。

  “這是怎麼一回事?”被人打斷了興致,王老爺氣憤地質問王八。

  “這……”王八不甘又無奈地看著似乎不好惹的琮祺,“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琮祺直視著王八,“你拐帶少女,這可是要進牢的。”

  “拐帶?”王八理直氣壯的反駁,“是她自己跟來的,我可沒有騙她。”

  “她自己跟來的?”琮祺瞥了寶兒一眼,“是這樣嗎?”

  寶兒點頭,誠實地說:“這個大叔說要給我活兒幹,供吃又供住。”

  “你瞧,我不是說是她自己跟來的嘛!”王八說。

  “你沒說是來幹這種活兒!”寶兒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也沒問啊!”王八強詞奪理。

  “什……”寶兒氣惱地沖到他面前,“大叔,你擺明瞭騙人!”

  “是你這丫頭蠢,到了這種地方不是賣身,難道是教你當少奶奶嗎?”王八反問她。

  “你……”寶兒氣憤地,“真想不到揚州人這麼壞。”

  “喂,現在到底要怎麼辦?”王老爺給了錢,卻沒得到他要的,很是懊惱。

  王八皺皺眉,“王老爺,您梢安勿躁,我來想辦法……”

  說著,他轉而看著琮祺,“公子,你是這姑娘的誰?”

  “誰都不是。”琮祺想也不想的回答。

  王八聞言露出得意神色,“既然你跟這姑娘非親非故,就不要管這閒事。”

  琮祺撇唇,冷然一笑。“這事,我管定了。”

  聽見他這麼說,寶兒既驚又喜。方才聽他說他誰都不是時,她還以為他打算不管這事了呢。

  不過,他為什麼會在這兒出現?又為什麼要對他伸出援手?

  “這姑娘吃了我的,穿了我的,就是我鳴春樓的人,你若要強出頭,可是得付出代價。”王八仰仗著鳴春樓有揚州城的達官顯要們罩著,說話也特別大聲。

  “如果說她穿了你的衣服就是你的人,那麼她跟我的關係可又不同了……”說著,琮祺笑睇著寶兒,“姑娘,我給你的鬥蓬還在吧?”

  寶兒微怔,然後歡喜地,“在,還在!”說完,她轉身跑向床邊,把擱在床上的鬥蓬緊抱在懷裏,然後跑了回來。

  琮祺唇角一勾,“看見沒?在她穿你的之前,已經先穿上我的,這麼說來,她是我的人。”

  雖然知道他這句話是為了堵王八剛才的那句話,但聽見從他嘴裏說出“她是我的人”這樣的話,卻敦寶兒心頭一悸。下意識地,她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她吃了你什麼,我賠你。”

  “什……”王八惱怒地,“你說陪就賠,把鳴春樓當什麼?”

  “鳴春樓說穿了不過是高檔的妓樓,就算有人撐腰,也得講法。”琮祺唇角看似在笑,但眼神卻驚猛駭人。

  說完,他從腰間的錦囊裏拿出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從容地擱在桌上。

  見他出手就是這麼大一錠金子,王八嚇了一跳。

  “這應該夠賠你的衣裳跟吃的了吧。”話罷,他伸手拉住了寶兒的手,“走。”

  “什麼?”王八一個箭步擋在前頭,狐假虎威地說:“鳴春樓有總兵大人撐著,你說走就走?”

  “總兵大人?”琮祺冷哼一記,眼中射出一道冷冽的銳芒,“我要走,誰都攔我不得。”

  “你!”因為面子掛不住,王八忘了剛才在外頭曾吃過他的虧,再度冒然出手。

  琮祺一手抓著寶兒,一手直探王八咽喉,指尖一掐,鎮住了王八的喉嚨。

  “呃!”王八一驚,疼得皺起眉頭。

  “哼!”琮祺冷冷一瞪,震開了他,“敬酒不吃吃罰酒。”語罷,他拉著寶兒步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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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廂房,走出月洞門,琮祺見那候著他的漢子還在。

  漢子見他從月洞門裏走出來,後頭還拖著個年輕的小姑娘,不覺一怔。

  “讓你久候了。”琮祺說。

  “她是……”漢子疑惑地看著他身後的寶兒。

  “她?”琮祺微皺起眉頭,“只是個上當受騙的傻丫頭。”

  “什……”聽見他這麼說自己,寶兒很不服氣,“你說誰是傻丫頭?”

  什麼跟什麼?要不是他害她搞丟了盤纏,她會這般狼狽的在街上遊蕩,然後被拐到這兒來嗎?

  “不是你是誰?”他挑挑眉,睇著她,“有家不回,學人家闖什麼江湖?”

  “我才不是闖江湖!我只是想……”

  “想啥?”他打斷了她,“想試試自己有多大能耐?”

  迎上他銳利又強勢的目光,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回家去吧。”琮祺把錦囊塞到她手心裏,“拿著,夠你回徐州了。”

  她一怔,然後倔強地瞪著他。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把錦囊丟還給他。

  琮祺濃眉一擰。真是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吃了一次虧還不怕嗎?

  “你身無分文,到處遊蕩,難保不會再落人有心人的陷阱。”

  “我不是傻丫頭。”她直視著他。

  看著她,讓他想起了他那個倔強又傻氣的麼妹喀倫,她們都要人疼要人哄,天生吃軟不吃硬。

  “別以為你幫了我,就能指使我,教訓我。”寶兒當然知道若沒有他出手相救,此時的她恐怕已失去了她的清白之身。

  她感激他,但她不許他教訓她。

  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離家,她不是想闖什麼江湖,而是不想接受父親所安排的親事。

  女人一輩子就跟一個男人,她得跟對人,也得跟著自己喜歡的人。

  “我不是想教訓你,只是你跟舍妹年紀相當,所以我……”

  “你當我是你妹妹?”她一怔,驚訝地看著他。

  不知怎地,她對這件事介意極了。妹妹?她才不想他拿她當小妹妹看。

  “誰要當你妹妹?”她略顯激動地瞪著他,然後將手裏的斗篷丟還給他,“還你,我才不是你的人!”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琮祺一怔,末加思索地拉住了她——

  她一愣,驚疑地看著他。“做什麼?”

  “你上哪兒去?”她在這偌大的鳴春樓裏亂闖,要是再遇上剛才的王八,豈不是又一次落人狼爪?

  “你管我!”她氣呼呼地。

  “爺,”這時,一旁的漢子開口了,“我們家主子等著呢。”

  琮祺想了一下,緊緊攫住寶兒的手腕,“跟我來。”

  “什……”她一震,“跟……跟你去哪里?”

  “請帶路。”琮祺不理會她的質疑,轉頭要漢子帶路。

  漢子猶豫了一下,“這……好嗎?”他們辦的是正事,是秘密的事,多出個來路不明的丫頭妥當嗎?

  “有我擔保,你只管放心。”琮祺說。

  見他堅持,漢子也不好說什麼。“好吧,請跟我來。”說完,他轉身往前走。

  琮祺拉著掙扎著的寶兒跟在後頭,對她的大呼小叫充耳不聞。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怪物,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放我走!放我走!”

  寶兒又叫又跳,但還是掙脫不了他,最後她累了也放棄了。

  終於,她乖乖的跟著他,在漢子的帶領之下來到了一處隱密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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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有幾個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的男人守著,而廂房裏傳來細微的說話聲。

  雖然是第一次離家,也從來沒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寶兒還是嗅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息。

  看這些人種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玩什麼把戲,她突然好奇起來。

  房裏是誰?正等著拉住她不放的這個男人嗎?付著,她下意識的看著他。

  他是尋芳客?不像,真的不像。只不過男人進妓院,圖的是什麼當然也相當清楚。想到房裏也許正有姑娘等著他,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一陣揪緊。

  這時,漢子敲敲房門——

  門打開,探出頭來的是一名二十來歲的丫鬟。“客人來了?”

  “是的。”漢子點頭。

  “等等。”丫鬢返回房裏,須臾又走了出來,“海棠小姐請客人進來。”

  漢子輕點下巴,轉身看著琮祺,“爺,裏面請。”

  琮祺點頭,“請幫我看著這位姑娘。”

  “唔。”漢子點頭答應。

  這時,房裏的另兩名丫鬟先後走了出來,而琮祺則走進房裏。

  丫鬟關上了門,退到離房門三尺遠的地方。

  看房裏的人全部退到門外,只留下他及那個名叫海棠的女子,寶兒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是來尋芳的。而且從這陣仗看來,這海棠姑娘還是個不得了的紅牌……

  想著,她不覺心火沸騰。

  原來不只是那種一眼就知道是色胚的男人喜好此道,就連道貌岸然的男人,都離不開這種銷魂窩。

  既然他是來找他相好的姑娘,為什麼要拉她在這兒等?他瘋了不成?

  她崔寶兒不是笨蛋,絕不會在這兒乖乖的等,她轉身就要離開。

  “喂!”漢子趨前擋住她的去路,“不準定。”

  “憑什麼?”她氣憤地瞪著他。

  “我答應看著你。”他說。

  “我跟他非親非故,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們有沒有關係,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漢子堅持,“總之我答應看著你,就不準你離開。”

  “什……”她氣得咬牙切齒,“我想上茅廁都不行嗎?”

  “你別要這種小伎倆。”漢子一臉“我知道你想玩什麼”的表情。

  “人有三急,你沒聽過嗎?”古靈精怪的寶兒理直氣壯地質問他,“難道你要我在這兒拉屎?”

  聽她說話粗魯又不文雅,漢子不覺皺起了眉頭。“你這丫頭真是……”

  “我鬧肚子,我要上茅廁。”寶兒像個吵著要糖吃的娃兒似的。

  拗不過她,漢子投降了。

  “春杏,”他轉頭吩咐一個丫鬟,“你跟她去。”

  “是。”春杏一臉不耐,但不敢違命。

  就這樣,春杏監督著寶兒來到了茅廁外。

  “你進去吧。”春杏語氣不悅。

  寶兒咧嘴一笑,進了茅廁,關上門,假意如廁。

  一會兒,她大聲喊著外頭監視著她的春杏,“唉呀,這裏面沒草紙了,是哪個缺德鬼把草紙全用光了?”

  聽她大呼小叫,春杏十分懊惱,“到底怎麼回事?”

  “沒草紙了。”她好聲好氣地哀求,“春杏姊姊,你能幫我去拿幾張草紙嗎?”

  雖然不太願意,但又不能敦她不擦屁股就穿褲子出來。於是,春杏沒好氣地,“你等等。”說罷,春杏轉身離開。

  聽春杏的腳步走遠,寶兒立刻從茅廁裏出來。

  “哼,我崔寶兒可不是省油的燈。”她得意的一笑,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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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8:34


  琮祺走進這雅致的閨房裏,見簾後坐著個女子。他想,她應該就是漢子口中的主子,老鴇兒所說的海棠姑娘。只不過,她究竟跟伏慕書是什麼淵源?

  他先前還以為伏慕書是想借名妓的妝閣與他一會,但現在看來,這香閨裏除了簾後的女子,再無他人。

  這些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他們跟皇上所要的“東西”有何相干?

  “公子……”此時,簾後的女子開口了。

  他凝神,注視著簾後的一舉一動。

  女子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她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端莊秀麗,柔美動人。

  她渾身上下嗅不出一點在風塵中打滾的味兒,反倒像是出身良好家庭,有著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

  “約我一會的就是海棠姑娘?”

  “正是小女子。”她點頭一笑,“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我以為海棠姑娘跟你的手下已經摸清我的底細。”他語帶消遣。

  海棠莞爾。“請公子見諒,為了自保也為了保密,我們不得不小心。”

  “你們擔心的是皇上親交任務的我,可能會拿這秘密掐著誰的脖子?還是擔心我其實是皇上派來對付你們的?”

  海棠氣定神閑地一笑,“後者倒不擔心,前者的話……我們還要觀察。”

  “皇上要我取了‘東西’就盡速回京,不知道你們還要觀察多久?”他直截了當的問。

  “皇上急嗎?”

  “信息是你們給的,皇上急不急,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他說。

  “公子知道皇上要的是什麼‘東西’嗎?”

  “我只負責跟你們接頭,然後將東西原封不動、安安全全的帶回京城,其他的不歸我管,我也沒興趣知道。”

  聽他這麼說,海棠嫣然一笑,“公子果然足快人快語,那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

  “羅琮祺。”他說。

  “羅琮祺?”海棠微頓,“你在宮裏負責的是……”

  “在下是神機營的御前帶刀侍衛長。”在他還未摸清對方底細之前,當然也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

  再說,他能順利完成任務比什麼都重要,至於他是什麼身分,對方應該也不在意。

  “皇上將此重任交付與你,想必十分器重信任你吧?”她問。

  “皇上相信我也許是因為我不會好奇。”他的言下之意是“東西快給我,其他的就廢話少說”。

  海棠是個聰明的女子,當然聽出他話中意含。

  “很抱歉,”她笑睇著他,“東西並不在我身上。”

  他微怔,但旋即反應過來,“在伏慕書手上嗎?”

  她點頭,“我今天是受伏分舵主之托會你一會,至於東西什麼時候給你,在哪里給你則是伏分舵主的事……”

  “分舵主?”他挑眉一笑,語帶試探地,“看來這事跟天地會扯上了邊。”

  她微微一笑,“羅公子也知道皇上跟天地會的淵源?”

  “我說過了,我不好奇。”他重申自己只辦事,不問事的立場。

  “羅公子接了這命令,就已經陷了進來了,不是嗎?”

  “我是否身陷其中,姑娘不必為羅某擔心。”他直問:“我什麼時候能見伏分舵主?”

  海棠頓了一下,“這我得跟他談談……”

  “那好。”他明快地,“等你們談好了再差人來找我吧,反正你們知道我住哪兒。”說罷,他拱手—揖,“羅某告辭。”

  “海棠不送。”她笑睇著他,依舊是一派輕鬆,“客人要走了。”

  琮祺轉身走到門口,外頭的人已將門打開。

  他一出門口就見到那漢子,但他托漢子看管的丫頭卻不見蹤影。

  他微怔,“那位姑娘呢?”

  漢子面有難色,與一旁的春杏互覷了一眼。漢子名叫苫驊,是海棠的護衛。

  “實在抱歉,”苫驊抱手一揖,“苫某讓那姑娘給跑了。”

  琮祺眉頭一擰,沒說什麼。

  這時,春杏連忙解釋,“是我大意,才讓她給溜了。”

  “怎麼回事?”海棠緩緩走了出來,“誰溜了?”

  “小姐,”春杏怯怯地,“剛才這位公子將一個小姑娘托給苫大哥看管,誰知道她假借要上茅廁,使計支開了我,結果……”

  這會兒,海棠已約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羅公子,”她轉而詢問琮祺,“那位姑娘是你的……”

  “萍水相逢。”他說,“我見她落難,於是出手相救,她讓鳴春樓的王八拐了進來,我怕她又落人王八手中,才要這位兄弟代我看管。”

  “原來是這樣……”她忖了一下,“這樣吧,如果羅公子信得過我,那麼找這位姑娘的事就交給我吧。”

  琮祺沈吟片刻,“只怕麻煩了姑娘……”

  “她若跑出了鳴春樓,我也無能為力,但若是她還在鳴春樓裏,我保證她一根汗毛都不會少。”

  “那就有勞海棠姑娘了。”他一揖,“告辭。”

  “苫大哥,送送羅公子。”

  “不,”他婉拒,“請留步。”說罷,他轉身離去。

  目送著他離開,海棠若有所思地。

  “分舵主……”苫驊悄聲問道:“你覺得他如何?”

  海棠沈吟了一下,“他是個高深的人。”

  “那麼你要將‘東西’給他了嗎?”

  “不,讓我再觀察他一陣子。”海棠神情嚴肅,“我爹臨終前要我將陳老爺的手劄原封不動的交到乾隆手裏,我不希望搞砸了。”

  “這手劄事關重大,確實馬虎不得也急不得。”苫驊深有同感。

  “苫大哥,”海棠微笑地望著他,“麻煩你找一些面生的弟兄輪流跟著他,千萬別教他發現了。”

  “屬下知道。”他抱拳一揖。

  隱身于鳴春樓的海棠姑娘,真正的身分是天地會揚州分舵的當家。她本名伏慕書,父親伏天青是前任分舵主,深得天地會總舵主之信賴及重用,而這也是陳世倌親筆手劄最後會交付到他手裏的主因。

  伏天青半年前因病過世之前,將手劄交給唯一的女兒,並囑咐她務必將手劄送到乾隆手裏,而這同時也是總舵主生前的遺願。

  總舵主希望在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過去了之後,這個秘密就成為永遠的謎。其實他也可以毀了手劄,一勞永逸,但他希望乾隆不要忘了他的本,他要乾隆在看見手劄之後,接受這個他一直不願接受的事實。

  如今,歸還手劄的重責大任落在伏慕書身上,而她希望自己能不負父親的期望,將此事辦得順順當當。

  只是,乾隆為什麼派來一個神機營的御前帶刀侍衛呢?他為什麼相信一個侍衛能將此事辦妥,並將東西安全送到他手中?難道他不怕這侍衛起了異心,拿這個秘密來要脅他?

  羅琮祺?他足個什麼樣的人?一個普通的御前帶刀侍衛,如何得到乾隆的重用及信任?

  他真的只是個侍衛?還是他跟她一樣,都有著雙重的身分?

  突然,她想起他直視著她時的深沈眸光:心頭不由得一悸——

  秀眉一擰,她懊惱地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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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琮祺在客棧裏點了幾樣菜裹腹,吃完正準備回房去,突然聽見小二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去去去,這裏不缺人……”小二哥似乎在驅趕著誰。

  “小二哥,你行行好,幫我問問掌櫃的……”那是個女孩的聲音,帶著哀求,“我什麼活兒都能做,拜託你。”

  這聲音,琮祺覺得熟到不能再熟,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跟他碰上兩次也吵上兩次。他轉身望向門口,看見了穿著一身漂亮衣裳的她。

  真是個傻瓜,穿著鳴春樓王八給她的漂亮衣裙,哪里像需要活兒做的可憐人?

  “你真是……拜託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小二哥,我只要有吃有住,不發餉也行的……”

  “就說不行了,你走吧。”小二哥態度堅決。

  其實琮祺可以在這時對她伸出援手,但他突然想看看這丫頭究竟能好強到什麼地步。

  此時,他發現坐在靠近門口的一桌客人正竊竊私語,不知在計畫著什麼。

  咕噥了幾句,其中一名男子站了起來,並走向門口——

  “小二哥,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呢?”男人拍拍小二哥的肩,“瞧人家姑娘多誠意的求你……”說著,他上下打量著年輕貌美的寶兒。

  “小姑娘,看你很面生,想必是外地來的吧?”他問。

  已經吃過一次虧的寶兒心存防備地看著他,默不吭聲。

  “小姑娘別誤會,”男人笑說:“我方才聽姑娘說你需要活兒做,而我正好缺個人……”

  “咦?”她一怔。

  “是這樣的,”男人笑看著她,兩隻眼睛捨不得離開她漂亮的臉蛋,“我的高堂老母需要人照顧,前幾天剛好有個丫鬟嫁人去了,所以……”

  寶兒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怎麼?你不信?”男人撇唇一笑,“不然你問問小二哥,看看我徐大鵬是個什麼樣的人……”說著,他瞅了小二哥一眼。

  小二哥一震,然後有點惶恐地說:“徐少爺是揚州鹽商徐老爺的獨生子,家裏富裕,他……他……”

  “沒錯,”徐大鵬打斷了他的話,“我徐家上下,僕人奴婢沒一百,也有九十,絕不誑你。”

  其實這徐大鵬是個地方惡少,仗著家裏財雄勢大,便四處尋是生非,盡結交些狐群狗黨,幹盡壞事,但因為他是單傳,父親徐龍玉對他做的那些壞事通常是睜隻眼閉只眼,以不鬧出人命為原則。

  初來乍到的寶兒不知道他的底細,只聽小二哥說徐家是揚州鹽商,便心想到徐家幹活兒理應不會出什麼問題。

  “小姑娘,如何?”徐大鵬笑問。

  “好,我就先到你家做事,不過我要走便走,你不能攔我。”她說。

  “這有什麼問題,我這人最好商量了。”徐大鵬哈哈大笑,“那我們這就定吧。”

  見情形不對,一直站在遠處看戲的琮祺立刻趨前——

  他見多了這樣的地方惡霸,仰仗家裏富裕,有人撐腰,便盡幹些混事。看也知道他不是真心想給她活兒做,而是要拐她去滿足他的私欲。

  他實在不想管她,畢竟他有更重要的事,但她屢次出現在他面前,而且每次都那麼需要他伸出援手……

  說來,他也沒閒工夫管她,但不知為何,就是拋不下她。

  該死,難不成他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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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他出聲喚住正要離去的徐大鵬跟寶兒。

  徐大鵬一怔,疑惑的回頭,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夥敢叫他“站住”。

  “你要帶我妹子上哪兒去?”他質問徐大鵬。

  徐大鵬一愣,“妹子?”

  “沒錯。”他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了寶兒的手,“你為什麼要亂跑?”

  寶兒眨眨眼睛,一臉迷惑。“我……”

  “大哥不過是教訓了你兩句,你就負氣離開,這太不像話了。”他端起兄長的架子,委婉的訓了她兩句。

  “呃……”寶兒一時反應不過來。

  “走,我們回房去。”他抓著她,轉身就走。

  眼見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徐大鵬一臉懊惱。不過人家的大哥既然出面了,他只好眼巴巴的看著他們離開。

  這時,一旁的小二哥咕噥了一句……

  “奇怪,這位客倌什麼時候帶進來一個妹子?”

  聽見小二哥咕噥了這麼一句,徐大鵬一震。

  “你說什麼?”他一把拎住小二哥的領子,“他進來時,沒帶著那小姑娘嗎?”

  小二哥惶惶然的回答:“是,是啊……他是一個人來投棧的……”

  “什麼?”聞言,徐大鵬咬牙切齒地,“好小子,敢誑我?”說著,他夥同其他兩名同伴追了上去。

  見狀,小二哥相當緊張,“徐少爺,別……別生事啊。”

  “你閃邊去!”徐大鵬一腳踹開了小二哥,直往裏面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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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手。”一路被拉進後院,寶兒掙扎著,“快放開我。”

  看四下無人,他也不必再假扮她的大哥,琮祺停下腳步。

  “你真以為他是要你去他家照顧高堂老母?”他神情嚴肅。

  “什……”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看她三番兩次被騙,他莫名地覺得生氣,“你的腦袋裏到底有沒有料兒?”

  啥?說她腦袋裏沒料兒?他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你為什麼老愛管我的事?”她氣呼呼地,“昨天也是,還要那幾個人看著我。”

  她不說,他都快忘了,她這麼一提,他倒是想起了昨天的事。

  “分辨好壞你不會,要小伎倆逃跑,你倒是很在行。”他語帶揶揄,“你是在茅坑裏遁地而逃的嗎?”

  “你……”

  “那些心存不軌的壞蛋三言兩語就能取信於你,我這種正人君子所說的話,你一句也聽不下去。”

  “你說什麼?正人君子?”她哈哈笑了兩聲,“正人君子怎麼會動不動就拉著閨女的手?”說著,她看著他還拉著她的手。

  他濃眉一叫,立刻鬆手。“那是因為你實在太會惹麻煩了……”

  “又沒人要你替我解決麻煩。”她說。

  “那你就不要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我面前。”

  “要是知道你投宿在這裏,我才不會來。”

  “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饒是脾氣再好的人,遇上了她這種刁鑽難纏的丫頭片子,恐伯都要氣到七竅生煙。

  更何況,他可不算是個好脾氣的人。

  其實說她傻,他倒覺得自己還更傻。他為什麼要沒事找事做,管這個小麻煩的事呢?她既不領情,他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你才是多管閒事的傢夥呢!”她不甘示弱。

  寶兒也不是那麼不知感恩,她當然知道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恐怕她現在已淪落在妓樓裏賣身。

  對恩人,她確實是該客氣點、禮貌點,但不知為何,每當他自稱是大哥,並將她當妹子的時候,她火氣就來了。

  是,他是虛長了她幾歲,但那不表示他就可以把她當妹子看待。妹子妹子,好像她是個長不大的丫頭似的。

  “好,你走。”他沈下臉,“我要是再管你的事,我就是豬。”

  聽他說得這麼絕對,好像真的再也不想跟她有瓜葛一樣,她心裏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她是怎麼了?怎麼覺得自己的思緒好混亂……

  “好,”儘管心裏覺得怪怪的,她還是要強的說,“我才不想再看見你呢,告辭。”語罷,她一個扭頭,轉身要走。

  就在同一個時候,徐大鵬跟他的兩個同夥追過來了——

  “哼!”徐大鵬哼地一聲,“可讓我逮到你了。”

  看徐大鵬橫眉豎眼,說話兇狠,跟剛才一副善心人士模樣般的他判若兩人,寶兒一怔。

  見徐大鵬追了進來,琮祺已猜到這惡霸應該發現他跟寶兒並非兄妹關係了。

  “好小子,你敢騙我?”徐大鵬語氣兇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說這妞兒是你妹子,你騙誰啊?”

  既然他已經發現,琮祺也沒打算再否認。

  “小子,我看你是不知道我們徐少爺的名號,才會這麼大瞻。”徐大鵬的同伴狐假虎威的對著琮祺叫囂。

  “敢跟我們徐少爺搶妞兒,你活膩了!”另一人附和著。

  聞言,寶兒一愣。

  搶妞兒?這徐大鵬不是要她去照顧他的高堂老母嗎?這會兒怎麼……

  “你聽見啦?”琮祺斜瞥了她一眼,促狹地說:“還想跟他走嗎?”

  寶兒羞惱萬分,只因這徐大鵬讓她在琮祺面前丟了臉。

  “你這混蛋,原來你不是要我去你家幹活兒……”她氣得直指著徐大鵬的鼻子罵。

  徐大鵬嘿嘿一笑,“我是要你去幹活兒,到床上去幹活兒。”

  寶兒直覺受辱,氣得頭皮發麻。“下流東西!”

  “哼!”徐大鵬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總之你今天跟我走定了。”說罷,他伸手直撲寶兒。

  琮祺似閃電般迅速地趨前一步,單手扣住了徐大鵬的手腕,然後一扭,臂膀再一振,徐大鵬踉艙後退了幾步。

  看徐大鵬吃了虧,兩名同夥立刻趨前,一副想幹架的樣子。

  縱然是一對三,對琮祺來說,卻像是桌上拈柑般輕易。但轉念一想,他為什麼要管?

  剛才她說他是多管閒事的傢夥,而他也說自己要是再管她的事就是豬,那麼……這事兒他還要插手嗎?

  餘光一瞥,他看見那小辣椒似的丫頭露出了驚懼的眼神。靈機一動,他決定給她個教訓——

  “算了。”他兩手一攤,“你們把她帶走吧,”

  此舉不只教徐大鵬等三人一臉錯愕,也敦寶兒大吃一驚。

  “算你識相,知道我們徐少爺的厲害。”一人洋洋得意,以為琮祺是怕了他們。

  徐大鵬一個箭步趨前,抓住了發愣的寶兒,“小美人,你就跟了我吧。”

  “什……”寶兒一驚,羞惱又害怕,“你放手!放開你的髒手!”

  “別嚷嚷,這揚州城沒人保得了你。”徐大鵬語帶恐嚇,“走!”說罷,他強拉著她就走。

  “喂!你……你……”她一邊掙扎,一邊回頭看著唇角帶笑的琮祺。“救我,你不能讓他們把我帶定!”

  琮祺撇撇唇角,不說話。

  “你見死不救,你不是君子!”這時,她意識到自己處境危險,忍不住向他求援,“我不要跟他們走!”

  “我不想變豬。”琮祺冒出一句。

  “不,不,你不是豬,我……我才是!”寶兒死命與徐大鵬拉扯,怎麼都不肯乖乖就範。

  看她那一臉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的委屈、懊惱及無奈的可憐表情,琮祺幾乎要笑出來。

  而他意外的發現,這丫頭居然總能惹他笑,即使她也總能輕易將他惹毛。

  “是你求我救你的?”他挑眉一笑。

  “對,我求你,我求你!”

  他原本還有笑容的臉突然一沈,“放開她。”

  徐大鵬等三人一怔,“你說什麼?”

  “我說,放開她。”他神情冷峻。

  “你說放就放,把我當什麼?”徐大鵬虛張聲勢,儘管他已經開始覺得大事不妙。

  “哼,”琮祺冷然一笑,“為什麼事情總得到了見血才能收尾?”

  “咦?”聞言,徐大鵬心頭一顫。

  就在同時,琮祺已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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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9:03


  沒有人看見琮祺是在什麼時候出手的,只知道不過眨了兩次眼,徐大鵬跟他的跟班們,便東倒西歪的或跌或摔在地上,而寶兒已回到他身邊。

  他單手扣著寶兒的腰,然後放開。寶兒一怔,不知怎地心頭突然像打鼓般。

  徐大鵬等人臉色發青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然也不見剛才那兇狠又囂張的樣子。

  斜瞥一記,寶兒看著氣定神閑的琮祺,忍不住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她總以為他家的護院武功已經非常了不得,但今日親眼看見琮祺的厲害,教她震驚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

  “還不滾?”他沈聲威嚇。

  “你……你……”徐大鵬等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不甘心地撂下一句:“走著瞧!”說罷,他與兩名跟班匆忙逃離。

  看他們落荒而逃,寶兒得意地沖向前,“喂,你們別跑,給我回來!”

  琮祺伸手抓住她,一振臂,將她給扯了回來——

  迎上他的眼睛,她心裏又是一悸。

  “你還想惹麻煩?”琮祺濃眉一蹙,有點慍惱又有點無奈地看著她。

  “我……”這一回,她意外的沒跟他頂嘴。

  看著她,他一歎,像是在問自己似的,“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理你?”

  寶兒眨眨眼睛,一臉天真的望著他。

  “你剛才是真的要任他們帶我走嗎?”她盯著他問。

  他眉心叫皺起幾條皺紋,沒有說話。

  他當然不會讓他們帶她走,但他救她做什麼?他銜命在身,跟人過度接觸或有任何糾葛,都會影響到他的正事,他何必……看著她,他越想越迷糊。

  “喂,”像是沒得到答案就會不甘心一樣,寶兒續問:“如果我沒求你,你真的要讓他們帶我走?”

  他皺皺眉頭,“你是不是非要問出個答案才行?”

  她點點頭,一臉期待。

  他挑眉,面無表情地。“不告訴你。”說罷,他轉身要回二樓的天字一號房。

  見狀,寶兒一怔,連忙追了上去。

  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究竟是巧合還是命運?

  如果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他怎麼能每次都出現在她出事的地方?

  若說足命運的話,那麼他跟她之間又有著怎樣的命運糾葛呢?

  “咦?”她一怔:心底一個念頭突然閃過。

  難不成他是她爹派來保護她的?她爹知道她性情倔強,想做什麼就非做不可,所以索性對她南下江南之事睜隻眼閉只眼?

  “喂!”突然,他喊了她。

  她回過神,發現他已經走到樓梯上。

  “你餓不?”他問。

  她頓了一下,誠實地點點頭。

  “上樓吧。”他說,“我吩咐店小二送幾樣菜上來。”說完,他根本不想知道她肯不肯,願不願,逕自上了樓,回到房間。

  她猶豫了一下,若有所思地。

  說起來,孤男寡女是不該共處一室的,不過跟在他身邊總比她一個人安全。再說,如果他是她爹派來的,那麼她暍他的,吃他的,住他的就天經地義啦。

  這麼一想,她就不在乎什麼分際問題了。

  摸摸餓到乾癟癟的肚子,她開始期待等會兒能飽餐一頓。咧嘴笑笑,她興高采烈的跟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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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吃飽暍足後,寶兒挺出肚子,滿足的伸個懶腰。

  琮祺始終一語不發地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疑惑地看著他。他真的是她爹派來的嗎?也許她該試探他一下……

  “喂。”她輕叫一聲。

  他斜瞥她一記,似乎覺得她很沒禮貌似的。

  她裝出一臉無辜又抱歉的表情,“我又不知道你姓啥名啥。”

  “羅。”他說。

  “你姓羅啊?”她一笑,“那我以後就叫你羅大哥吧。”

  “以後?”他眉頭一擰,“你指的以後是什麼?”

  “就是以後我要跟著你啊。”

  “什……”他一怔,“你要跟著我?”

  “當然。”她點點頭,“我發現跟在你身邊比較安全耶。”

  他濃眉一叫,有點懊惱,“我沒閒工夫保護你。”

  聞言,她微愣,“怎麼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

  他實在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丫頭,保護她?她對“人”的想法實在太天真,尤其是“男人”。

  他當然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及無禮的舉動,但她也不能毫無戒心的就說要跟著他。

  “你真的沒學到教訓……”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她,“丫頭,我可是個男人。”

  “我知道,”她挑挑眉,“一眼就看得出來。”

  “你……”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你為什麼到揚州來?”

  “那不關你的事。”他說。

  “不是因為有任務在身?”她語帶試探。

  他心頭一震,警覺地睇著她。任務?她知道什麼嗎?

  不,這個小丫頭怎麼可能知道他此行為的是什麼呢?這件事除了伏慕書,皇上跟他之外,知情的應該不會超過五個。

  看見他那有點驚疑的表情及眼神,寶兒心想自己應該是猜中了,他果然是她爹派來保護她的。

  哈,她爹果然最疼她,還派人來保護離家出走的她。

  “你不必回答我什麼。”她一臉得意,“我知道你是秘密南下,說不得的。”

  聞言,琮祺悚然。

  她真的知道?她是誰,又怎麼會知道他此行執行的是秘密任務?

  皇上千叮萬囑,就是希望這件事能在最少人知道的情況下進行,但卻連這個一天到晚在他面前出狀況,惹麻煩的小姑娘都彷佛知道內情。

  他神情一凝,倏地站起,然後一個箭步走向她——

  見他突然欺近,她陡地一驚。“你想幹什麼?”

  “你是誰?”他掐住她的肩頭,目光冷肅。

  她瞪大了眼睛,神情惶惑,“你……你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

  “你……”看她的表情,似乎他應該認識她似的,但……他們見過嗎?

  不自覺地,他的手越捏越緊,而她臉上的表情也慢慢扭曲起來……

  “你……你掐疼我了!”她既生氣又害怕。

  他的表情好嚴肅,而那銳利的目光像是一把能殺死她的刀般。

  她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誤會了他什麼,而他也誤會了她什麼。總之,這是一場誤會……

  “放開我,好疼……”

  “別跟我要花招,你究竟是誰?”此事非同小可,他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她知道他有秘密任務在身,那她知道他的任務內容是什麼嗎?她對這件事知道了多少?

  “崔寶兒……”她疼得擰起眉心,“我叫崔寶兒。”

  “崔寶兒?”

  “不是我爹要你來保護我的嗎?”

  他一震。她以為他是她爹派來保護她的?那麼她所說的秘密任務是指……當她的保鑣?

  付著,他立刻鬆開了手,臉上的表情也較為和緩。

  寶兒揉揉被他掐疼的肩膀,怨怨地瞪著他,“疼死我了……”

  他知道自己的手勁是重了點,但應該沒疼到會死吧?

  “要是我爹知道你……”

  “我不是。”他打斷了她。

  她一怔,“啊?”

  “我不是你爹派來保護你的人。”他說。

  她眨眨眼睛,一臉茫然。他不是?那麼他剛才為什麼那麼激動?難道……他真的有什麼秘密任務在身?

  看見她那黑亮的眼珠子在眼眶裏溜來溜去,他知道她已經意會到什麼。

  該死,他居然這麼沈不住氣的在這丫頭面前露了餡?面對任何人,即使是手握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皇上時,他都能冷靜以對的啊,怎麼卻在她面前……

  不行,這丫頭留不得,因為她鐵定會壞了他的事。

  “你吃飽了,就快走吧。”他臉一沈,下了逐客令。

  她一怔,“你要趕我走?”

  “我可不是你的奶娘。”他說。

  “可是我沒地方去,而且我身無分文。”

  這丫頭,之前在鳴春樓,她死都不肯待在他身邊,還趁他進去跟海棠見面時逃跑;現在他要她走,她卻裝出一副離開他就會馬上死掉的可憐模樣?

  “我給你盤纏,回家去。”

  “不……”她咬咬唇,“我不要。”

  “要不要隨你,總之我對你沒有任何的義務跟責任……”說著,他頭一扭,走回床沿並和衣躺下,一副“我不送了”的決絕樣子。

  見他態度強硬又絕情,寶兒暗忖著。

  他說得對,既然他不是她爹派來的,就沒有責任照顧她,而她也沒有理由賴著不走。

  但是她發現外面的世界雖然花花綠綠,卻也充滿危機,尤其是她已親身經歷。

  從跟他相遇以來所發生的每件事情分析起來,她相信跟著他,她便會很安全。但現在問題是……她該如何留在他身邊?

  她靈機一動,決定……裝可憐。

  調整一下情緒,培養一下眼淚,她低著頭,慢慢地、怯怯地、躡躡地走到床邊上。

  “羅大哥……”她軟軟地叫了一聲。

  聽見她那讓人憐惜的聲音,正閉目養神,準備來個相應不理的琮祺不由得一怔。

  “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怎麼會隻身離家,在這險惡之處逗留呢?”她可憐兮兮地。

  險惡?他完全感覺不出她有這樣的自覺。

  “我收拾細軟,半夜逃家是因為我不想嫁給我爹替我安排的人……”她說。

  這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的是她爹確實在幫她物色對象,假的是這個對象其實還未出現。

  聞言,琮祺微怔。但他還是一動也不動,像是什麼都沒聽見般。

  見他不為所動,寶兒只好繼續瞎掰,並加油添醋一番。

  “我爹替我安排的那個人,是地方上有名的小霸王,仗著家裏有錢就胡作非為,我……我不想嫁給那種人……”

  她爹要她嫁小霸王?天底下哪有父母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往火坑裏推的?

  他睜開眼睛,斜睇了她一眼,“你爹要你嫁小霸王?”

  看他終於有了反應,寶兒心裏得意,但還是一臉哀怨,“其實我爹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小霸王家認識當宮的,我爹是迫于無奈……”

  聽完她這些話,琮祺沈默了。

  他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他明知道這丫頭待在他身邊,早晚會壞事,所以唯今之計就是要她走。既然要趕她走,又何必在乎她所言是真是假?

  難道他心裏還有猶豫?還在斟酌?

  “羅大哥,我留在這裏不會惹事的,你放心……”她像乞憐小狗般看著他,“我會乖乖的,不會礙了你的任務……”

  此話一出,琮祺立刻有所警悌。

  不管她對他的任務內容清不清楚,總之她已經知道他身負秘密任務。再說,此事敏感,而她又來歷不明,他不該跟她有太多的瓜葛。

  忖著,他翻身坐起,並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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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站了起來,寶兒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他面無表情,沈默了一下。“快走。”

  “呃?”什麼?居然有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她都已經說得那麼可憐了,他還不同情她?

  他打開房門,“走。”

  “小霸王要逼婚耶。”她焦急的說。

  “不關我的事。”他眉心一擰,語氣冷漠。

  “那小霸王真的很壞很壞……”她不放棄任何的機會。

  他冷冷地看著她,“要我丟你出去嗎?”

  “啊?”她一怔,“我……我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我給你。”

  “我……我可能又會遇到徐大鵬那樣的壞人……”

  “……”他索性不說話了。

  他不能對她心軟,絕對不能。

  寶兒緊抿著唇,一臉氣憤地瞪著他。她都已經把自己說得這麼悲慘可憐了,他卻連一丁點的惻隱之心都沒有。

  哼,枉費她編了成串的故事,又哀哀怨怨的搞悲情,原來都是白費。

  “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原來你這個人根本沒有心肝脾肺腎!”她氣惱的喊,“好,我這就回去嫁給小霸王,讓他每天狠狠的蹂躪我,糟蹋我、欺淩我,然後再教我跟他生個一窩小小霸王!”說罷,她負氣地奪門而出。

  蹂躪糟蹋?老天,她用的這些字眼讓他心頭一揪。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她真的得嫁給那個小霸王,然後過一輩子悲慘的生活嗎?

  該死,他明明不想管她,卻偏偏莫名其妙的放不下……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他的胸口一陣緊抽。

  “丫頭!”突然,他聽見自己叫住她的聲音。

  他一震,她也是。

  聽見他叫自己,寶兒嚇了一跳,但旋即感到驚喜。他一定是改變主意了!

  她不能太高興,她必須延續剛才的情緒及氣氛。於是,她幽幽地、緩緩地轉過頭——

  看見她那幽怨的表情,琮祺沈沈一歎。他輸了,他居然在面對她時是如此的優柔寡斷……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問。

  “啊?”她一時沒會意。

  “你說小霸王逼婚的事……”

  她掹點頭,“當然是真的。”

  他沈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索著該如何處置她。終於,他有了解決的方法及決定。

  “你老家在徐州是吧?”他問。

  “嗯。”她裝乖的嬌怯點頭。

  “那好。”他走上前,從懷裏拿出一塊玉墜,“拿著。”

  她一怔,疑惑地看著他手裏的玉墜。

  “你回去時先到太守府求見太守亢雨蒼,並將你的事情告訴他,然後請他幫忙。”他說,“見了這塊玉墜,他會幫你的。”

  聞言,她一震。

  她還以為他改變主意要留她在身邊,卻沒想到他只是要將她丟給另一個人。

  不過知道他認識太守亢雨蒼,還一副跟他是舊識的模樣,她也不禁訝異。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有他出面,那小霸王絕對不敢再為難你跟你爹。”說著,他就要將玉墜塞到她手裏。

  見狀,她將手往身後一背,然後兩隻眼睛直直地、怨怨地、忿忿地盯著他。

  看見她這樣的表情及反應,琮祺一怔。

  “我是在幫你。”他說。

  她咬著唇片,氣憤地瞠視著他。

  她是真的生氣,不是像方才那樣在演戲。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生氣。

  她不能跟著他嗎?她對他來說,真的那麼礙事礙眼?

  迎上她那怨慰的目光,他心頭一撼,只感覺胸口一陣似有若無的顫悸。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什麼事或什麼人讓他想拋開卻又丟不下。

  想他當年離家時,額娘跟妹妹哭紅了雙眼要他別走,他卻還是瀟灑的離開京城,四海為家。

  當初他能拋下親情的羈絆,怎麼現在卻對一個不過三次照面的丫頭如此猶豫遲疑?

  就這樣,他望著她,而她瞪著他,空氣在一瞬間凝結了,直到……

  “羅公子……”

  化名海棠的伏慕書跟她的護衛苫驊突然來訪,並已來到了樓下。

  琮祺只覺察到有人來了,卻沒想到竟是海棠,不覺驚訝。“海棠姑娘?”

  這時,寶兒看見苫驊,也認出他就是在鳴春樓裏替琮祺看著她的人。而同時,苫驊也認出她來了。

  “姑娘你……”

  “苫大哥,怎麼你認識那位小姑娘?”伏慕書問。

  “她就是羅公子要我看著的那位姑娘……”苫驊說。

  “喔,”伏慕書撇唇一笑,看著琮祺,“看來羅公子已經找到人了。”

  琮祺沒說什麼,只是覷了寶兒一記。

  寶兒既認出苫驊,又聽琮祺稱呼一聲海棠姑娘,立刻就知道她就是琮祺到鳴春樓見的人。

  她打量著照眼女子,只覺得她美若天仙,端莊秀麗,一點都不像妓樓裏的姑娘。但也許就是因為她氣質高雅,才能成為住在獨立廂房裏的名妓。

  想起琮祺跟這樣的美麗名妓過從甚密,不是我拜訪你,就是你拜訪我的,她不知怎地覺得懊惱生氣。

  難怪他拚了命的趕她走,原來他正等著這位美若天仙的海棠姑娘。

  她知道自己不該生氣,不該對此事有所反應,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瞬間沸騰的情緒——

  轉頭,她瞪著琮祺。“你早說嘛。”

  他一怔,眼中滿是不解。

  “我很識相,不會壞你好事的。”她怨怨地瞅了他一記,轉身跑下了樓。

  走過伏慕書身邊,她下意識地再看了一眼,而伏慕書也望了她一下。

  錯身而過,一個十八姑娘,一個二五佳人,兩個女子各有心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9:28


  眼看著寶兒離去,琮祺這才明白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看來,她誤以為他跟海棠是那種姑娘跟恩客的關係。

  他不知道她這一走又要到哪里去,但也許這樣更好。

  他已近而立之年,不需要跟一個十八歲的丫頭糾纏不清。再說,他目前有要務在身,實在不宜跟任何人有太多不必要的接觸。

  見他望著寶兒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不說話,伏慕書心裏有種奇怪的情緒。

  雖然先前在鳴春樓時,他曾說過他與那位逃跑的小姑娘只是萍水相逢的關係,但從剛才那姑娘的眼神當中,她卻驚覺到一些不尋常的訊息。

  同為女人,她有著相當的敏感,她感覺得到對方顯然介意著自己跟羅公子的關係。

  她呢?她是不是也介意著他跟那小姑娘的關係?

  “羅公子,不打緊嗎?”她問。

  琮祺回神,不解地看著她。

  “我是說……那位小姑娘好像誤會了。”她說。

  他頓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沒有任何回應。

  “當真不打緊?”她語帶試探地問:“她就這樣跑了……”

  “跑了更好,我並不想跟她有太多的瓜葛……”他話鋒一轉,“海棠姑娘前來,可有要事?”

  雖然他說得絕情,但伏慕書卻從他眼底發現了一絲憂慮不安。

  真的不打緊?真的沒關係?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高深又瀟灑的他會露出那樣的眼神來?

  不,伏慕書,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負責判斷能不能將重要的手劄交到此人手中,而此人是不是能夠將手劄完整的交到乾隆手中就行,其他的事,你不必管也不該管。她告訴自己。

  “進去再說,如何?”她撇唇一笑。

  “當然。”琮祺不卑不亢地,“請。”

  三人先後進入房內,伏慕書與他面對面而坐,苫驊則恭謹且小心的站在一旁。

  “海棠姑娘,請說。”

  “是這樣的……”伏慕書神情平靜,卻又顯得嚴謹,“我想請羅公子務必小心你身邊的人,不管是相識的還是陌生人……”

  聞言,他微怔,疑惑地看著她。

  “海棠姑娘似乎在提醒或影射著什麼?”

  “不,只是提醒,絕非影射。”她蹙眉一笑,有點無奈,“我並不是在暗指剛才那位姑娘。”

  是的,她指的當然不是那個小姑娘,但在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裏沒有一點點心眼嗎?

  老天,她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憎,她是怎麼了?

  “海棠姑娘,那丫頭只是個為逃婚而離家的小鬼,跟我的任務沒有任何關連。”他說,“再說,她已經跑了,不是嗎?”

  聽他這麼說,她不禁露出了慚愧的表情,“我只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

  “消息?”

  “是的。”她點頭,“在我天地會中有人覬覦著那個‘東西’,現在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其實是暗潮洶湧,任何人都可能……”

  “我明白了。”他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還輪不到我煩惱,因為東西還在伏分舵主手上,不是嗎?”

  她頓了一下,“的確。”

  “海棠姑娘,”他直視著伏慕書,語氣堅定,“請你回去轉告伏分舵主,請他儘快將東西給羅某,好讓羅某能回京覆命。”

  她沈默了一下,“好的,我會轉告他。”

  “那麼我就靜候佳音。”

  “告辭了。”她起身,彎腰一欠。

  他神情冷肅,又像是懷著心事般,“不送。”

  伏慕書轉身,跟苫驊二剛一後的步出房間。

  “對了……”突然,房裏的琮祺說了話。

  伏慕書二人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卻見他背著房門而立。

  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海棠姑娘,我不喜歡有人在暗處裏看著我,把你們的人都撤走吧。”

  伏慕書神情凝沈,不發一語,而二芳的苫驊則是一臉尷尬。

  “我明白了。”她覷了苫驊一眼,“我們走吧。”

  走出房間,苫驊帶上了房門,咕噥著:“這個人真是狂妄……”

  “苫大哥,”伏慕書幽幽地,“就照他說的做吧。”說完,她轉身下樓。

  苫驊一怔,然後旋即跟了上去。

  看著伏慕書落寞的背影,他只覺得奇怪。

  從父親伏天青手中接下分舵主之位,總是有著不輸給男人的氣勢及能力的她變了,就在這兩天,就在……那個京城來的男人出現了之後。

  他隱約感覺到什麼,但身為下屬及親信的他,卻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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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了客棧,寶兒一個人來到大街上。

  難怪他一直趕她走,原來他正等著那個美若天仙的海棠姑娘。美人大家都愛,應該沒有男人拒絕得了那樣的絕世美女吧?

  他們是什麼關係呢?是姑娘跟恩客?還是有著感情的牽系?

  老天,她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她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根本不必在乎他跟誰在一起,或做了什麼事。

  但明明這麼想,明明覺得無所謂也不幹己事,怎麼她胸口卻悶得難受?她心裏有種莫名的氣,越來越脹大,像是要把她的心臟給撐裂般……

  “啊……”她的胸口又悶又疼,讓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她在街邊蹲下,顯得無力又虛弱。

  怎麼會這樣?她原本以為外面的世界是既美好又充滿樂趣,但一路上,她好像遇見的都不是好事,除了他……

  但他算是好事嗎?再細想下去,怎麼她開始覺得,就是因為他的出現,讓她這一趟江南之旅變了調。

  他看來是個冷漠又不喜歡跟人深交的人,但她感覺得到他是個好人。只是這個好人,如今卻是讓她思緒紊亂的元兇。

  “瞧瞧這是誰啊?”突然,有人站在她面前。

  聽見那不懷好意的聲音,她一震。抬起頭,赫然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正足徐大鵬。

  “哼哼,”他哼笑兩聲,“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寶兒站了起來,嬌悍地瞪著他,“又是你這個手下敗將。”

  她這句話戳中了他的痛處,教他羞惱起來。“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妞!”

  “你們還想討打嗎?”雖然已經離開琮祺身邊,她還是不改那嗆辣調調。她想這些人晌午時才剛領教過琮祺的厲害,現在應該不敢輕舉妄動。

  “羅大哥就在附近,你們最好趕快走開。”她說謊以恐嚇他們。

  徐大鵬等人一怔,警覺地看看四周。而此時,寶兒趁機想跑。

  見狀,徐大鵬一把拎住她,“跟本少爺來這套?”

  “你放手!”被抓住的寶兒氣得大叫,“放開你的髒手!”

  “徐少爺,”這時,他身邊的嘍羅獻策,“看來她是落單了,不如我們利用她教訓那小子?”

  徐大鵬一聽,深表贊同。“你有什麼好主意?”

  嘍羅陰陰一笑,附在他耳邊,嘰哩瓜拉地不知講了些什麼。

  徐大鵬聽完,得意的咈咈而笑。“好主意,就這麼辦。”

  “你……你們想做什麼?”雖然不知道他們悄聲說了什麼,但寶兒隱約感覺到他們在計畫著一件壞事。

  徐大鵬陰狠地看著她,“你馬上就會知道。”說完,他當街挾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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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床上躺不住,琮祺起身在房裏走了兩圈。然後他在桌邊坐下,啜了一口茶,又心浮氣躁地起身。

  他從來不曾如此煩躁過,即使是在接下這秘密任務的時候。

  她會回來嗎?如果她不回來,又能去哪里?她身無分文,又無落腳之處,此刻肯定在街上遊蕩。時候不早了,她一個人不要緊嗎?

  該死,為什麼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丫頭,竟軟他如此的牽腸掛肚?

  “唉……”他沈歎一聲,又在床沿坐下。

  展開遊歷生活以來,他一直不願與人深交或有任何關係的發展,他不想被麻煩,也不想麻煩別人,但是她卻讓他覺得牽掛。

  “該死……”他懊惱的咒駡一聲。

  趕她走,他放不了心,留她在身邊,他也憂心。

  是的,他憂心。如今的他自身難保,又怎麼顧得了她?

  要他為了皇上要的“東西”而跟整個天地會為敵,他不擔心,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但他憂心的是拿到“東西”後,他的命運將會如何。

  雖然皇上是因為信任他而將此次的秘密任務交付給他,但事成之後呢?就算他真的不好奇,就算他絕對不會窺探秘密,也絕不追求權勢名利,但皇上真的能放心嗎?

  對於身上流著愛新覺羅正統血源的他,皇上真能安心?

  據聞當年一手帶大皇上的姆媽因為知情而被賜死,這也就表示皇上他極力想湮滅一切相關的證據,包括那些知道的人。

  況且,就算他毫不知情,皇上也可能為了永絕後患而對他不利。

  他當然可以逃,但是他阿瑪、額娘跟其他家人呢?從他接到皇上密函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這條不歸路,他自己走便行,不需要再拖累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她。而這就是他不得不狠下心來趕她走的主因。

  突然,他聽到遠遠而來的腳步聲,從那步履判斷,應該是小二哥。

  “爺,是我。”門外,小二哥的聲音顯得戰戰兢兢的。

  “這麼晚了,有事?”他問。

  “徐……徐少爺他……”小二哥顫抖著手,拿出了一封信,“這……這是徐少爺派人送來的……”

  他狐疑地接過信,打開一看——

  “什……”驚見信的內容,他神情驟變,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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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妞兒在我手上,一個時辰內到徐府後門來,逾時未見,後果自行負責。

  看見這樣短短的一行字,琮祺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她怎麼又讓徐大鵬那人逮到了呢?難道她都不知道要避開危險的人或事嗎?

  雖然他可以不管,雖然這可能是一個圈套,而她可能根本就不在徐大鵬手中,但他不能冒這個險。不管她是否落人徐大鵬之手,他總得親自證實。

  來到徐家大宅的後門,只見一名提著燈籠的少女,畏畏怯怯地站在門外。

  見他趨前,她露出了惶惑的表情。

  “小姑娘,我找你家少爺。”他說。

  “少……少爺他……他在等你。”她說話顫巍巍地,像是很害怕似的。

  “煩請姑娘帶路。”

  “是……”她小心的說,“請跟我來。”轉身,她踩著小碎步往前走。

  琮祺跟在她身後,雖已天色昏暗,但還是約略可看出這宅子的規模。果然是揚州鹽商的府第,跟京裏的大戶人家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下及。

  走著走著,小姑娘突然停下腳步,但卻一直背對著他。

  他疑惑地看著她,見她全身發抖,不知在恐懼著什麼,他感到不解。就在他往前又走了一步的同時,小姑娘突然轉過身,朝他撒了漫天的粉末——

  他一時不察,吸了幾口。他一把抓住小姑娘,怒問:“你撒的是什麼?”

  小姑娘被他一扭,疼得掉下眼淚。“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心一急,全身血氣快速流竄。

  而這一竄,他驚覺到不妙。他中計也中毒了,但這到底是什麼毒?

  “是少爺要……要我這麼做的……”看他神情陰鴛,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淚眼婆娑,“如果我不照辦,少爺他……他會……”

  看這小姑娘也是情非得已才對他用毒,他實在不好責難她。

  “那個姑娘是不是在他手裏?”他問。

  小姑娘點點頭。

  “帶路。”他說。

  “是……”小姑娘膽怯地走在前頭,並將他引領到一處獨立的廂房前。

  走到這廂房前,琮祺已感覺到身體的變化。他的手腳漸漸發麻,力量也慢慢地在流失當中。他知道自己必須把握時間,因為時間一拖長了,不只無法將寶兒帶走,就連他自己都可能走不了。

  此時,廂房裏有人陸續出來,而其中兩個是在客棧裏被他修理過的人。

  在十二個人魚貫步出廂房後,最後出來的是徐大鵬,還有被綁著的寶兒——

  “你果然來了。”徐大鵬陰陰一笑。

  “我已經來了,把她放了吧。”琮祺盡可能表現得泰然自若,不讓對方發現毒物已在他身體裏起了作用。

  “放了?”徐大鵬哈哈大笑,“那你得問問我這十二個兄弟。”

  他話一說,一字排開的十二個人同時亮出傢夥。

  “小子,”徐大鵬一副兇狠模樣,“在這揚州城,沒有人敢跟我徐大鵬作對,凡是違抗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廢話少說!”琮祺沈暍一聲,“放是不放?”

  徐大鵬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逞能?”,他使了個眼色,“都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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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入徐大鵬手裏,寶兒知道自己這次完蛋了。

  徐大鵬說他要引琮祺來,先在她面前給他點顏色瞧瞧,等擒住他之後,再在他面前把她給玷汙了。

  她不認為他會來,事實上他也沒那種責任跟義務,也就是說……她這回是保不住貞節了。

  一想到要被徐大鵬這樣的人侮辱,她就氣得想咬舌自盡。但她沒辦法,因為徐大鵬用布條勒著她的嘴,讓她不只不能說話,上下顎更是無法動作。

  但就在她感到絕望之際,他來了,他出現在她面前。

  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但他確實活生生的站在那裏——

  她知道他武功高強,這些人絕不會是他的對手,因此她放心了。

  只不過,他為什麼要來呢?他不是趕她走,不是不想管她的事,不是覺得她是個麻煩嗎?他純粹是喜歡行俠仗義,還是他放不下她?

  老天,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都給我上!”徐大鵬一聲令下,那十二個持械的嘍羅同時朝琮祺殺了過去。

  他們不會是他的對手,對他有信心,她知道他會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但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卻發現事情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印象中,他出手疾如閃電,快得讓人連眨眼都來不及。但此刻,他出招顯得遲疑又艱困……

  幾招內,那十二個人雖然還傷不了他,而其中一人的劍也被他奪下,但寶兒就是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縱然她不懂得舞刀弄劍的事,但她看得出來,這一仗對他來說會是場硬仗。

  當地一聲金鐵交鳴,幾支長劍膠接在一起,人影迅速的穿梭而過,倏匆間又易了位置。昏暗中,寶兒看見他高大的身形踉艙了幾步,她想喊,但出不了聲。

  見勝券在握,徐大鵬越發得意,“小妞,你等著吧,他今天死定了……”

  “唔!”她拚命想發出聲音,但力不從心。於是,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笑睇著她,“呦,好凶的眼神,我就喜歡你這種帶勁兒的妞兒。”說著,他端起她的下巴,狎笑著:“看我等會兒怎麼搞你。”

  嘶的一聲,琮祺左袖已被劃破大半,傷了皮肉。

  見狀,一班人像嗜血的野獸般撲了過去,又是一陣纏鬥。

  寶兒覺得自己的心臟快不能跳動了,她的呼吸一陣有一陣無,她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她掙扎著,“唔!唔!”

  徐大鵬緊抓住她,敦她動彈不得。他低頭附在她耳邊,“他中了一種叫綿軟銷魂散的劇毒,先是手腳發麻使不上勁,再來就是全身血脈沸騰,要是沒有解藥,會死人的……”

  聽完他的話,寶兒陡地一驚。原來他是被下了這麼惡毒的藥,才會……

  這時,一聲如困獸般的沈吼傳來,那十二個人都被震開——

  身上有多處刀傷,渾身是血的琮祺忽然朝著徐大鵬及寶兒的方向沖來,像是要用盡身體最後的一絲氣力般。

  以為他必死無疑而有點鬆懈的徐大鵬來不及反應,咽喉已被掐住……

  因為距離是那麼的近,寶兒看見了他眼中的殺機。她心頭一震,只覺得這不是她所知道的他。

  他的目光銳利得像能殺人般,而就在同時,他手腕一扭,當場斷了徐大鵬的咽喉——

  徐大鵬立刻斷氣,倒下。其他人見狀,驚惶得叫不出聲音。

  琮祺盡可能以內力控制毒性的蔓延,但他清楚的知道這毒已侵襲了他全身。

  他抱起驚魂未定的寶兒,“你沒事吧?”他扯掉她嘴上的布條。

  終於能說話,但她還是發不出聲音。見他全身是血又身中劇毒,卻還是拚了命的要救她,她好難過。

  她寧可讓徐大鵬那混球給玷汙了身子,也不要看見他這樣。

  看徐大鵬給掐斷咽喉,當場斃命,一班嘍羅們雖害怕,但卻堅信琮祺再撐也不到一刻的時問。於是,他們蠢蠢欲動……

  “誰追來,”琮祺聲線一沈,目光陰駑,“我就讓他給徐大鵬陪葬。”

  看著猶如一隻受傷的老虎般的他,大黟兒面露遲疑,沒有人敢妄動。老虎就算受傷,還是有傷人的勁兒。他們都知道,困獸最該小心應付。

  琮祺感覺喉頭有什麼東西快沖出來,他壓抑住,然後抱著寶兒,幾個縱跳便離開了這獨立的廂房——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19:54


  回到客棧,琮祺幾乎已不能行走。

  三更半夜的,客棧裏已沒有客人,投棧的旅客也都已經就寢休息,只有小二哥還守在門前。

  其實早在他將信交到琮祺手裏時,就有預感今晚會出事,果然……

  “爺?”見琮祺渾身是血的由著寶兒扶回,他大吃一驚。

  他連忙趨前,幫忙扶住高大的琮祺。“這……這是……”

  “小二哥……”琮祺氣若遊絲,“徐大鵬死……死了……”

  “啥?!”小二哥陡地一震,“爺,你是說你……你殺了徐少爺?”

  他神情痛苦的交代:“你幫我把這位姑娘送……送到鳴春樓找海棠姑娘,告……告訴她……”

  “我不要去!”寶兒激動的喊,“我不要離開你。”

  “丫頭……”他看著她,“衙門的人很快就……就會……”

  “我不要!”她猛搖頭,哭著說:“我要陪著你,你……你會死的……”

  “爺,看來你們不能再待在客棧,衙差很快就會找到這兒來……”小二哥思忖著,“爺殺了那徐少爺,也算是替天行道,這城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感謝你。這樣吧,若是爺你信得過我,就先到附近一處廢棄的柴房避避風頭……”

  “小二哥……”

  “那裏荒廢了十幾年,沒人想得到你會躲在裏邊的。”小二哥拍胸脯保證著。

  “小二哥,事不宜遲,”寶兒已顧不得小二哥到底豐不豐靠,“快帶路吧。”

  “思。”小二哥點頭,幫忙扶著琮祺拐進客棧旁的一條小巷弄。

  繞了幾個彎,來到一家破舊的木屋前。

  打開門,他將琮祺扶到乾草堆上躺下。

  “小二哥……”琮祺拉著他的衣角,“麻煩你到鳴春樓一趟……”

  “找海棠姑娘是吧?”

  “是的……”

  “你放心,我這就去。”小二哥站起來。

  “小心別碰上衙門的人……”

  “我會小心的。”

  “她……”他以眼尾餘光瞥了淚潸潸的寶兒一記,“帶她一塊兒走。”

  “不,”寶兒咀著嗓子,哀求著,“讓我留在這裏照顧你……”

  “走……”他濃眉一擰,激動吼道,“現在就走!”

  因為過度使力,他噗地一聲吐了一口血。

  見狀,寶兒更是抵死都不走了。她推著小二哥,“小二哥,你快去啊。”

  “喔,好,好……”小二哥見事不宜遲,轉身便跑了出去。

  寶兒小心的關上門,回到琮祺身邊坐下。“羅大哥,別死……”她邊哭邊用袖子擦拭著他滿臉滿嘴的鮮血。

  “走……”琮祺聲線低沈而虛弱。

  琮祺知道這傷不足以教他致命,但卻隱約感覺到他所中的毒並非尋常。

  一開始,他手腳發麻,全身氣力盡失,連身體都是冷的。但回來的路上,他的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躁,全身的血脈運行已失常,身軀裏流竄著一種不知名的氣及衝動……

  這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極為陰邪的毒,就連內力深厚如他,都已經幾乎快掌控不住自己沸騰的衝動及不知名的欲望。

  他奮力地想跟這毒性抗衡,但他越是想壓抑它,身體就越不聽使喚。

  他的身體像著火了般,而他清楚自己快要控制不了這可怕的毒性……他不要她留下,是因為他隱隱知道他可能會傷害她。

  “出……出去。”他瞪著她,“立刻出去,走遠一點。”

  寶兒以為他氣她,既自責又愧疚,“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她哭求著,“別趕我走,你傷得這麼重,在海棠姑娘來以前,讓我陪著你……”

  他總在她需要幫忙的時候出現,並對她伸出援手。但當他需要幫忙時,她什麼都幫不上,而他只想到海棠姑娘……

  他跟海棠姑娘之問,一定有著一種她永遠不會瞭解的濃厚情誼。

  她痛恨無能為力的自己,也羨慕能在他需要幫忙時伸出援手的海棠。

  此時,他已經幾乎說不出話,痛苦的躺在草堆上急喘,幾度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抽搐著身體……

  “羅大哥……”她趨前拉住他的手,緊緊抓在手心裏。

  她發現他的手好燙,“羅大哥,你怎麼了?”她焦急地俯近他。

  琮祺眼神有點渙散地瞥了她一眼,表情壓抑、痛苦而扭曲。

  “別……別碰我……”他甩開她的手。

  寶兒難過地看著他,“羅大哥……”想到他競氣她、討厭她到這種地步,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看見她掉眼淚,琮祺覺得不忍,但她不知道他甩開她、要她走都是為了保護她。因為如今她最大的危險是……他。

  他以僅存的氣力想對抗體內的邪毒,他以為自己可以再撐久一點,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已經快被這邪毒打敗……

  “出去,你現在就出去。”他看著她,“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出去!”

  他必須逼她離開,他必須讓她遠離他這樣的危險。為了逼她走,他不惜說出殘忍的話。

  聽見他這麼說,寶兒傷心的哭了。

  “現在就出去,”他不想說這種話,但他不能心軟,“離我遠一點!”

  看他情緒如此激動,寶兒擔心他傷勢越加惡化,只好噙著淚,“你別生氣,別激動,我……我出去就是了……”說完,她起身,慢慢地走出柴房,掩上了門。

  知道她沒離開,還是待在門外,琮祺解下腰帶,做了一個預防萬一的動作——把自己綁在柱子上。

  他用左手將自己的右手牢豐的綁在一旁的柱子上,讓自己無法掙脫。他怕毒性完全擊敗他時,自己會忍不住沖出門外,傷害了無辜的她。

  也許是氣力放盡,也或許是傷勢過重,他慢慢的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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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小二哥的通知,伏慕書便與苫驊在小二哥的引領下,來到這處廢棄的柴房。

  剛到門外,看見的是坐在門外流眼淚的寶兒。

  “姑娘?”伏慕書一怔,“你……”

  “海棠姑娘……”哭紅了雙眼,焦急又傷心的寶兒立刻站起來,“你快救他,他……他……”

  伏慕書一語不發地打開了門,而柴房裏的景況敦她及苫驊都吃了一驚。

  被苫驊擋著視線的寶兒探出頭,一看,陡地一震。“羅大哥?!”

  見他右手綁在柱子上,整個人就癱在一旁,寶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伏慕書看得出來他傷勢不輕,失血的狀況也挺嚴重,立刻趨前一探。

  他身上有多處刀傷,而發黑的嘴唇及指尖,隱隱可推算他應是中了劇毒。

  “姑娘,”她轉頭看著寶兒,“是你把他綁起來的?”

  寶兒搖搖頭,“他趕我出去時,還沒這樣……”

  “這麼說是他把自己綁起來的?”伏慕書不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雖然心裏充滿疑惑,但此時並不是找尋答案的時候。

  “苫大哥,快幫忙把他解下。”她說。

  苫驊點頭,立刻上前幫忙。“他像是中了毒……”

  “我看也是。”她神情凝重,“可不知他中的是什麼毒……”

  “徐大鵬說,”寶兒怯怯的回答,“說他給羅大哥下了一種叫綿什麼銷魂散的毒……”

  聞言,伏慕書跟苫驊互視一眼。

  “綿軟銷魂散?”苫驊惱火地,“居然下那種邪門的毒藥……”

  這會兒,伏慕書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將自己綁起來了。

  以他的武功造詣,就算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也不難察覺它的不尋常。他將寶兒趕出柴房,又將自己綁住,為的全是保護寶兒。

  說什麼萍水相逢?真是萍水相逢,真是無牽無掛,銜命在身的他為什麼要插手管事,甚至還為她殺了徐大鵬?

  他執行的是秘密任務,不只任務不能曝光,就連身分都必須保密,難道他不知道殺了徐大鵬可能使他的身分曝光?

  不,他一定知道,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為了她硬幹。

  忖著,她不覺有些失落。

  “小姑娘,”轉過頭,她看著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寶兒,“你先出去吧。”

  “我跟苫大哥要為他寬衣療傷,你在這裏恐怕不方便。”她說。

  寶兒咬咬唇,“他不會死吧?”

  “你放心吧。”伏慕書撇唇一笑,“我不會讓他死的。”

  寶兒點點頭,“那就麻煩海棠姊姊了……”說完,她轉身走出,並關上門。

  伏慕書先檢視琮祺的傷勢,“這傷勢不至於要他的命,我先替他封穴止血,然後用內力逼出他體內的毒……”

  “恐怕分舵主會耗損自己的內力……”苫驊憂心的說。

  “你還有更好的方法嗎?”她睇著他問。

  “這……”

  “好了,事不宜遲,你在一旁幫我注意他的情形。”說著,她將他扶正,盤腿坐在他身後。

  她凝神聚氣,將所有內力逼到掌心,然後推出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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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兒乖乖的坐在門外等著,眼淚幹了又流,濕了又幹。

  看見他將自己綁在柱上的那一幕,她的心都快碎了。為什麼?他為什麼那麼做?她不懂,也不敢問。雖然隱隱覺得海棠知道原因,但她如何開口問她?

  不知等了多久時間,只知道雞啼了,天也快亮了。

  她好累,但是她睡不著,儘管海棠姑娘保證他會沒事,但他真的能逃過這一劫嗎?

  一般人要是受了那樣的傷,應該是無法活下來的吧?要是他死了,恐怕她這一輩子都會活在無垠的痛苦裏。

  終於,門開了——

  她連忙站了起來,卻見海棠姑娘臉色慘白,在苫驊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她一怔,“海棠姊姊?”

  “他沒事了……”伏慕書氣虛的說,“苫大哥已為他止血療傷。”

  寶兒彎腰一欠,“謝謝你,大爺。”怪了,替琮祺療傷的是苫驊,怎麼臉色發白的卻是海棠呢?難道是因為看見傷勢嚴重的琮祺,她才嚇得臉色發白?

  “小姑娘……”伏慕書看著她。

  “姊姊叫我寶兒吧。”寶兒說。

  伏慕書頓了一下,“寶兒,現在天快亮了,不方便移動羅公子,今晚苫大哥會過來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這段時間就請你照顧他了……”

  “我會的。”寶兒點頭,“我會寸步不離的守著羅大哥。”

  伏慕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苫大哥,我們走吧。”她說。

  “是。”苫驊點頭,扶著她轉身離開。

  目送著他們離開後,寶兒轉身進入柴房。關上門,她走近琮祺,看見臉色蒼白,動也不動地躺在乾草堆上的他,又忍不住掉下眼淚。

  破裂的血衣丟在一旁,他精實身軀上的多處刀傷雖已做了處理,卻隱約可看見滲透棉布的血跡。

  他的右手手腕上留下明顯的縛綁痕跡,既敦她不忍又教她迷惑。

  她輕輕地握著他的右手,小心的撫摸那淡紅色的勒痕,淚水撲簌落下。

  此時的他昏睡著,再也不能趕她走或甩開她的手,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大膽的,甚至可說是不知羞的握住他的手。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她深深自責著。

  要不是她,他不會去徐府赴約,不會中了徐大鵬的計,更不會傷得如此嚴重。而現在就算他死不了,也背了條殺人罪,是要砍頭的。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能為他做什麼呢?

  想著,她既無助且無力,又是一陣嚶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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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天地會分舵。

  琮祺被送到此處養傷已經是第三天了,這三天,他沒醒過,而寶兒也不曾從他床邊離開過半步。她日以繼夜地守在床邊,深伯錯過他醒來的機會,也像是害怕他永遠沒有醒來的一天。

  “寶兒。”伏慕書步進房裏,輕聲地喚道。

  她微怔,回過了頭。“海棠姊姊……”

  見她神情疲憊又憔悴,伏慕書微微皺起眉頭,“你該歇著,瞧你的臉色多差……”

  “不,”她搖搖頭,然後又看著床上的琮祺,“在羅大哥醒來之前,我絕不離開。”

  “要不吃點東西?”

  “我不餓……”

  “怎麼不餓?”伏慕書端詳著她才三天就瘦了一圈的臉龐,“要是你羅大哥醒來看見你如此憔悴,豈不心疼?”

  她這句話其實泰半是為了套寶兒的話,她想知道寶兒跟琮祺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當然,她也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懊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聽見她這麼說,寶兒微蹙起秀眉,神情有點落寞。

  “心疼?”她幽幽地說,“他才不呢。”

  伏慕書一頓,“怎麼這麼說?”

  “他受傷的那天真的很氣我,不管我怎麼求他,他都不肯讓我留在他身邊,當時他……他只想見海棠姊姊你……”

  伏慕書沈默了一會兒,顯然地,寶兒並不知道琮祺那天為什麼趕她走,又為什麼找人來通知她。現在見寶兒一臉的沈鬱,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實情告訴寶兒——雖然她心裏有著某種掙扎。

  但她畢竟是個正派人士,不只從小讀聖賢書,父親的庭訓也甚嚴。這樣的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要弄心機的。

  “你誤會他了……”她說。

  寶兒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她淡淡一笑,輕輕的搭著寶兒的肩膀,“那天晚上他中了綿軟銷魂散的毒,這種毒極為陰邪,初時讓人全身乏力,之後則會亂性……”

  “亂性?”寶兒一震。亂性的意思是指……

  “他趕你走,是因為他珍惜你,怕在毒發時傷害了你。”

  “海棠姊姊是說……”寶兒雖還是未嫁的姑娘,但也沒傻到不懂伏慕書話裏的意思。她臉兒一紅,神情羞怯又尷尬。

  “他拿腰帶將自己綁在柱子上,也是擔心自己亂了性後,對你做出不該做的事情。”說著,她看看琮祺手腕上末褪的勒痕,“瞧瞧,他不知道把自己綁得多緊呢。”

  經她解釋,寶兒這才知道琮祺是如何的用心良苦,而心上的那塊大石也終於落了地。她忍不住掉下眼淚,“我還以為他……他氣我……”

  伏慕書拍拍她的肩膀,“傻丫頭,他單槍匹馬去救你,可冒了不少險。”

  是的,伏慕書不難瞭解琮祺是如何的在乎寶兒。他身負重任,銜命在身,理應跟任何人保持距離,行事更要低調而隱密才對。然而他三番兩次對寶兒出手相救,更因為救她而殺了揚州鹽商之子。

  雖說徐大鵬作惡多端,早該有人替天行道,但在他必須隱藏身分的此時,鬧出這麼大件事兒確實足不智之舉。

  聰明如他,不會不知道這些道理,但他還是為了寶兒而犯此大忌。由此可見,他口中所謂萍水相逢的寶兒,在他心目中確實是佔有一定的份量。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地羨慕起寶兒……

  “海棠姊姊,”寶兒突然問道:“你跟羅大哥一定很要好吧?”

  伏慕書微頓,“怎麼說?”

  “要不然他當時怎麼只想到你呢?”

  “在揚州城,他除了找我,再沒有其他人可以信任。”她說這是實話。

  “你們是朋友嗎?”寶兒好奇地問。

  “可以這麼說,”伏慕書淡淡一句,“不過我跟他之間的事,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較好。”

  她跟琮祺之間要說有關係,也談不上是什麼了不起的關係。要說沒關係,又好像有切不斷的關係。她不只不知道如何跟寶兒解釋,也不能跟她解釋什麼。

  聽她這麼說,寶兒若有所思地。

  他們之間的事?他們之間是什麼事呢?為什麼那麼神秘?為什麼……寶兒心裏充滿疑惑,但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問。

  人家不想告訴她必然有其理由,她若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就太惹人厭了。

  “寶兒,”伏慕書睇著她,“說真的,你去歇著吧,要是你不放心,我替你在這裏守著。”

  “不,我還行。”她十分堅持,“羅大哥為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我累—點又算得了什麼?這是我欠他的。”

  見她意志堅定,伏慕書也不好再說什麼。

  “那好吧,”她輕聲一歎,“你若撐不住,就告訴我一聲。”

  “嗯,謝謝海棠姊姊。”

  “那我出去了……”

  “嗯。”寶兒給了她一記感激的微笑,然後又將視線移回琮祺身上。

  見她不只一步都不願離開琮祺,就連視線也不肯從他身上移開,伏慕書內心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車轉身子,她腳步略顯沈重地走了出去。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20:20


  隱隱約約之中,琮祺總覺得自己聽見有人在哭,他想大叫一聲“吵死了”,但他發不出聲音,睜不開眼睛,也動不了沈重的身軀。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彷佛有千斤重般,無論他如何的奮力,就是動彈不得。

  就這樣,他一直躺著一直躺著,直到他終於慢慢的掀起沈沈的眼皮——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不是客棧,不是任何他所知道的地方。他在一個幽靜的房間裏,而這房間裏除了他,還有……

  是的,還有別人,而且這個人緊緊握著他的手,緊緊地……

  那是一隻小小的、柔軟的、纖細的、溫暖的手,甚至他有種感覺……就是這只手將他從無邊無盡的幽暗之中拉了出來。

  他側過臉,看見一個女孩趴在床沿睡著。

  是她,崔寶兒,那個明明跟他一點都不相干,卻教他怎麼都放不下的女孩。

  這是哪里呢?他記得在他救出她以後,便因為毒發而趕她走,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的氣有點虛,身上的傷口也還隱隱作痛,他試著想動,但也許是躺了太久,一直動不了。

  寶兒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疲憊憔悴,臉蛋也似乎瘦了一圈。她沈沈的睡著,但手卻牢卒的抓著他。

  女人的手,他不是沒抓過,但這樣被她緊緊握著,卻讓他有一種奇異的,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覺得心情很平靜,儘管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樣的處境之中。

  他隱約之中所聽見的哭聲,是她的吧?他記得他受傷毒發時,她哭得好傷心,哭得很斷腸,她……一直在他床邊為他哭著嗎?

  忖著,他心裏對她有著一種憐惜。

  “嗯……”像是感覺到有人正看著她,寶兒皺皺眉心,慢慢的蘇醒過來。

  睜開眼睛,迎上他平靜的、柔和的目光,她一震。

  “羅大哥?”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還用力的揉揉眼睛。

  他抿著唇,淡淡地一笑。

  “你醒了?”她喜極而泣,“你終於醒了?”因為放了心,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我以為……”她哭得語不成句。

  “就是你吧?”他還有點虛弱,說話有點中氣不足。

  她一怔,不解地看著他。“啊?”

  “就是你—直哭,吵死人了……”他皺皺眉頭,語帶促狹,“我是被你吵醒的……”

  寶兒頓了一下,又哭又笑地。“人家擔心呀……”

  “我沒那麼容易就死……”他安慰著她。

  是啊,他還不能死,皇上交代他的事還沒完成呢。

  看他身受重傷及劇毒,差點就一命嗚呼,居然還為了安慰她而開起玩笑,寶兒忍不住一陣鼻酸。

  見她眼眶一紅,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轉,琮祺微微蹙眉,“還哭?”

  “對不起……”她啞聲說。

  “對不起什麼?”

  “都是我害了你。”她噙著淚道,“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

  “難道要我坐視不管?”他唇角微微一勾,“雖然我是不太想多管閒事,但既然躲不掉,就只能插手了……”

  “我們非親非故,毫無干係,你其實可以不理我的。”她咬了咬唇,“我老是給你惹麻煩,還忘恩負義的跟你頂撞……”說著,她用她小小的手心緊緊捏著他厚實的手掌,“真的很對不起……”

  “丫頭,”他輕聲地說,“你沒事就好。”

  聽見他這麼說,寶兒更是止不住淚水了。

  見狀,琮祺倒傷起腦筋來了。

  “我說真的,你……你別再哭了……”他皺起眉頭,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看見他那樣的表情,寶兒連忙擦拭眼淚,吸了吸鼻子。“好……好,我不哭了……”

  見她終於止住淚水,他撇唇一笑。

  “對了,這兒是哪里?”他問。

  “喔,”她抹去眼角僅餘的淚花,“我也不知道。”

  他眉心一攏。不知道?她還真是處變不驚,隨遇而安啊。

  “是海棠姊姊跟苫大爺帶我們來的,”她說,“這應該是她家吧?”

  海棠的家?她不是住在鳴春樓嗎?怎麼還有這個“家”?莫非……這裏是伏慕書的分舵所在地?

  “那天晚上你要小二哥去鳴舂樓找海棠姊姊,過不久她就跟苫大爺一起來了……”她將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明,“苫大爺替你療傷止血,海棠姊姊大概被你的傷勢嚇壞了,出來時臉色發白,還要苫大爺扶著呢。”

  臉色發白,還要人扶著?琮祺心裏一怔,不禁生疑。

  當時他要小二哥去鳴春樓找海棠,是因為自從他到揚州後,都是由海棠出面跟他接觸,而他的身分也只有海棠跟伏慕書知悉。

  他殺了徐大鵬,想必此事已在揚州城鬧大,若不妥善處理,恐怕會壞事。

  若他以端王之子,十一貝勒的身分殺了那為非作歹的徐大鵬,鐵定沒人能辦得了他。但問題是,他的身分不能曝光,因為一旦身分曝光,就連皇上交代他的秘密任務都會見光。

  而這也是他在情急之下,只能向海棠求援的原因。她是伏慕書的人,知道他出事,一定可以聯絡伏慕書出面。

  但,替他療傷解毒的是苫驊?

  不,雖說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中了什麼毒,但他知道那樣的毒必須是內力深厚的人才能以內力為他解毒。苫驊的武藝縱使不差,但替他處理皮肉傷還可以,若要解他身上的毒,那就太強人所難。

  當時進入柴房的只有海棠跟苫驊,也就是說以內力為他解毒的人是……鳴春樓名妓海棠。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弄懂了一些事情,而一切豁然開朗——

  “咦?”這時,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是伏慕書。

  “海棠姊姊?”寶兒見是伏慕書進來,迫不及待地跟她報告著好消息,“羅大哥醒了。”

  伏慕書沒注意琮祺是不是醒了,倒是看見寶兒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像是感覺到她注意的眼光,寶兒嬌羞地鬆開了手。

  伏慕書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只是緩緩地走了過來。“羅公子,你可醒了?”

  琮祺看著她,身體雖還虛弱,眼神卻一如平常的銳利。

  他深深的睇視著她,淡淡地道:“謝謝你幫了這個忙……”

  “哪兒的話,”伏慕書微微一笑,“三天三夜守在床邊的人是寶兒,你沒見她都瘦了一圈?”

  琮祺瞥了寶兒一記,沒說什麼,但眼底卻像是說著“我什麼都知道”。

  “丫頭,”他看著坐在床邊的寶兒,“我有些事要跟海棠姑娘說,你先出去吧。”

  寶兒微怔,眼底透露出一絲的失落。

  什麼話是不能讓她聽見或知道的呢?她心裏忍不住這樣想著。

  而她又在難過什麼呢?為什麼她心裏有種卑微而悵然的感覺?

  “寶兒,”像是察覺她眼底的落寞,伏慕書笑睇著她,“你幾天沒睡好,去歇著吧。”

  人家要她走,她能不走嗎?忖著,她站了起來,“那我出去了。”說完,她踩著有點沈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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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只剩下琮祺和伏慕書,以及一室沈詭的氣氛。

  許久之後,琮祺才開口:“我該叫你海棠姑娘?還是……”他淩厲的目光直逼向伏慕書,“伏分舵主?”

  伏慕書陡地一震,驚疑道:“羅公子?”

  “伏慕書就是海棠,海棠就是伏慕書,不是嗎?”他語氣平靜。

  她微微擰著眉心,沈默了一下。

  看來她的身分已經被他識破,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問。

  “剛才。”他說。

  她一怔,“剛才?”

  “丫頭說你從柴房出來時臉色發白,虛弱得要人攙扶……”他直視著她,“以內力替我解毒的人是你,沒錯吧?”

  伏慕書雖震驚,但還算平靜。“是的,我就是伏慕書。”

  “為什麼?”他問,“為什麼要隱瞞身分?”

  “在我確定你可以將東西完好無缺送到皇上手中之前,我不想身分曝光。”她說。

  “那麼你現在可以確定了嗎?”他的語氣強硬,“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伏慕書秀眉一擰,“此事非同小可,我有我的考量。”

  “我不想節外生枝。”琮祺的聲音雖虛弱,但一字一句都顯露出他的強勢及堅定。

  “節外生枝?”她疑惑地看著他。

  “我只想儘快完成這趟任務,結束這種什麼事都不能做,什麼話都不能說的日子。”

  “雖然你這麼說,但是你已經那麼做了,不是嗎?”伏慕書眼底有幾分的懊惱。

  聞言,他微頓。

  她神情一凝,幽幽地注視著他,“你殺了徐大鵬,可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在找你?這不就是你所說的節外生枝?”伏慕書直言問道。

  “當時我沒有選擇。”他說。

  “因為寶兒姑娘?”她蹙眉一笑,隱隱帶著苦澀,“既然是萍水相逢,既然不想節外生枝,怎麼又跟她有這麼深的牽扯?”

  琮祺臉一沈,態度雖客氣,語氣卻強硬,“伏分舵主似乎管多了……”

  “我……”她心頭一震,警覺地道:“實在失禮,我只是想提醒羅公子,正事要緊。”

  “我明白。”他說,“所以我才希望伏分舵主能儘快將東西給我,讓我回京覆命。”

  伏慕書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羞愧又懊惱,她有點沈不住氣的說:“等你的傷勢痊癒了以後,我會親手將東西交給你。”

  “希望伏分舵主說到做到。”

  “你難道認為我會食言?”

  “不,我沒那麼想過。”他定定地直視著她,“伏分舵主千辛萬苦跟皇上取得聯繫,自然不是兒戲。”

  伏慕書秀眉一叫,神情略顯羞惱,但她惱的是沈不了氣、隱藏不了心情的自己。

  “我不打擾羅公子休息了。”她轉身迅速離去,像是這房間裏,充斥著什麼教她難受的氣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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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梢晚,寶兒端了碗熱粥進來。

  假寐中的琮祺,睜開了眼睛。

  “你餓了沒?”她挨到床邊,眨動一雙大眼睛盯著他。

  看著她那有趣的表情,他撇唇一笑。“有點。”

  “我替你熬了碗粥,你想喝嗎?”她問。

  “嗯。”

  “那我扶你起來。”她靠近他,毫不在乎男女之別。

  他心頭一震,反倒尷尬起來。“不,我自己能起來……”

  “要是你用力過度,扯開了傷口豈不麻煩?”她微蹙起眉,噘著小嘴。

  “你勁兒不夠,不如請別人來……”

  “誰說我勁兒不夠?”她打斷他的話,一臉氣惱,“為什麼你不要我幫忙?”

  迎上她那慍惱又帶著點難過的表情,琮祺一時問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湖兒女理應不拘小節,他好歹在江湖上打滾了幾年,怎麼卻這麼婆媽忸怩?

  他受傷時,想必伏慕書也曾為他寬衣療傷,但他在面對伏慕書時,並不覺得尷尬彆扭,可對寶兒,他卻……

  “我只是想盡一點心力,不行嗎?”寶兒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見狀,琮祺有點急了。

  “你受傷時,我什麼忙都幫不上,眼看著海棠姊姊跟苫大爺在裏頭給你療傷,我卻只能焦急的在外面等待,我覺得我……我很沒用……”她眼角泛著淚光,但她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丫頭,你還是個閨女,很多事並不方便……”他試著跟她解釋。

  但顯然地,寶兒並不接受他的解釋。

  “那麼海棠姊姊就方便嗎?”她咬咬唇,倔強的忍著淚水。

  他一頓,“這……你們不一樣。”

  在他心裏,有著花容月貌的伏慕書,是個幾乎沒有性別的人,她是天地會的分舵主,跟他只有單純的公事關係。但寶兒不同,她……她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妹妹,可是感覺又比妹妹複雜許多。他不得不說,當她靠近他時,沈穩如他也有著莫名的心情波動。

  你們不一樣。聽見他這句話,寶兒只覺得像是被狠狠澆了盆冷水般。

  “我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不如你跟她親密……”她幽幽地看著他,“可是你為了我而受傷,難道就不能讓我替你做點事?”

  “這……”看她都快哭了,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足好。

  寶兒負氣地瞪著他,“那好,我請海棠姊姊來幫你好了。”說罷,她扭頭就走。

  “丫頭。”他叫住她。

  她像是在生悶氣,雖然是停下了腳步,卻不願轉身看他。

  看著她那纖細又惹人憐的背影,琮祺認輸了。

  他無奈一歎,“你回來。”

  “不要。”她賭氣地說。

  “我拜託你,行嗎?”

  “不行。”

  “那麼我求你……”他真是沒想到他愛新覺羅•琮祺也有這麼一天。

  總是隨心所欲的他,從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及感覺,即使是他的親人,他也總能揮揮衣袖,十分瀟灑。唯獨她,敦他狠不下心也放不下。

  是不是他近三十年來活得太自我也太自由,上天才派她這個小怪物來磨他呢?

  “不。”她委屈地流下眼淚,卻又不甘心的抹掉它。

  琮祺眉頭一擰,“拜託你別又哭了……”

  她不說話,只是背對著他。

  “丫頭,我餓了……”他捺著性子哄她,“你快扶我起來暍粥,好嗎?”

  她沈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轉過身,怨怨地看著他。“真的?”

  “是,我需要你幫忙。”他說。

  這會兒,她終於破涕為笑,快步地走了過來。

  她挨到床邊坐下,毫不遲疑地將身體傾向他,伸出手臂往他脖子底下一穿,勾住了他的頸項。

  這樣的接觸讓琮祺心頭一悸,頗不自在。並不是討厭,而是覺得心慌意亂。

  “噫。”寶兒小心地,使出吃奶的力,慢慢地將他扶坐起來。

  待他坐起,她滿意又得意地笑逐顏開,“誰說我沒勁兒的?”說完,她端來熱粥,坐在床沿。

  “還燙著,我先吹吹……”她用湯匙輕攪著碗裏的熱粥,然後舀起一匙,一口口輕輕地吹。

  “來,嘴巴張開……”她像哄孩子般地笑睇著他。

  他濃眉一叫,感覺頗難為情。“我的手沒事,可以自己來……”

  他這麼一說,她又板起了臉。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伺候別人,你應該心懷感激的接受才是。”

  “我是很感激,但是讓我自己來,可以嗎?”他帶著商量的語氣。

  “不可以。”她斷然拒絕,語帶命令的說:“來,張嘴。”

  他一臉無奈,卻又不忍再拒絕她的一片心意。張開嘴,他吃了她喂的第一口粥粥一喝下,他隨即皺起了眉頭。

  見狀,寶兒一怔,“怎麼了?太燙?”

  “不,”他將那口粥喝下,“不燙,只是……”

  寶兒疑惑地嘗了一口,立刻糾起眉心。“唉呀,好鹹!”

  琮祺忍俊不住地一笑,“揚州的鹽巴不花錢的是嗎?”

  “我放多了……”她很不好意思,“人家是第一次下廚耶。”

  “你應該邊放邊試試味道的。”說著,他笑歎一記,“再說,熬粥可以不放鹽。”

  “我怕味道淡了,你吃不下……”

  以為自己終於可以為他做點事兒,卻沒想到義白忙一場。

  “我重新熬一碗。”她說。

  “不,別浪費了……”

  “可是這麼鹹……”

  “沒關係。”他睇著她,“你熬了很久,不是嗎?”他伸手接過她手裏的碗。

  這次,寶兒沒堅持非喂他不可,而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他喝完那碗過鹹的粥。

  此時,她心裏慢慢地釋放出一股溫暖來,她不曉得那是什麼,只知道這感覺不只溫暖,還有淡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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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一個人影趁著夜深,鬼鬼祟祟地出了伏慕書的宅子。

  此人繞了幾個彎,來到附近的一問小廟前。

  從廟裏摸出另一個人,一伸手就把這人拉進廟門裏。

  “是我。”說話的男人是陸振德,他是天地會成員之一,曾跟隨在伏天青麾下,受其重用。

  “你嚇死我了。”聲音嬌軟,無限嫵媚的倚在他懷裏的是伏慕書的丫鬢春杏。

  兩人躲在幽暗處,先耳鬢廝磨的親熱了一番。

  “怎樣?有什麼斬發現嗎?”陸振德低聲問。

  春杏點點頭,“先前跟小姐見面的那個人,現在住在分舵裏。”

  “什麼?”他一怔。

  “他受了重傷,不過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想再不用多久,小姐她應該會把東西交給他……”

  “是嗎?”陸振德若有所思地。

  “那個人身邊帶著一個丫頭,跟他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他禦命在身,還帶著妞兒?”

  “那丫頭聽說是他半路上遇見的,不過我看他倒是很寶貝她。”春杏績道,“你知道嗎?他為了救那丫頭,還殺了徐大鵬呢。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也是為了那丫頭……”

  聽她這麼說,陸振德相當驚訝,“徐大鵬是他殺的?”

  “是啊。”春杏肯定地點點頭,“聽說是徐大鵬抓了那丫頭,那個人才會殺了他……”

  “啐,想不到乾隆居然派了個多情種來。”

  “我倒是很喜歡這種多情種,”春杏撒嬌地蹭了他一下,“不知道你會不會為我做這種傻事?”

  陸振德在她臉上親了一記,將她抱個滿懷。“我的好春杏,我還不夠愛你嗎?”

  她輕哼一聲,語帶試探的問:“事成之後,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我怎能忘得了你?”陸振德甜言蜜語的哄著,“等東西到手,我就以此威脅乾隆,到時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而這一切都有你的份……”

  “真的?”春杏斜睇著他。

  “半句不假。”他舉手做發誓狀。

  春杏滿意地偎進他懷裏,“要是你敢負我,我絕不饒你。”

  “放心吧。”陸振德拍撫著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陰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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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20:49


  經過十數日的休養生息,琮祺不只能下床走動,甚至已能練上一會兒拳腳,進步之神速,教人稱奇。

  因為外頭的衙差還到處在查緝殺了徐大鵬的兇手,所以一向好動的寶兒只好乖乖待在分舵裏。她天天跟在琮祺身邊,除了睡覺的時間跟他分開,其餘的時間幾乎都黏著他。

  琮祺並不覺得她煩,因為有她在身邊,還真是—點都不覺無聊。

  只不過隨著傷勢的痊癒,他越來越擔心一件事……

  待他傷勢痊癒,伏慕書便會將“東西”交給他,而那也該是他要返回京城的時候。到了那時,他還能讓她待在他身邊嗎?

  經手如此敏感的東西,已讓他陷人了危機之中,雖然皇上嘴裏說信任他,但對這個皇上極力想湮滅的證據來說,經手的他卻可能成為皇上的肉中刺。

  身處在隨時會發生的危險當中,他能將毫不相干的她牽扯進來嗎?

  不,他做不到。在他返京之前,他一定要為她做妥善的安排。

  “羅大哥!”寶兒從花園裏突然鑽了出來,指著一隻匆高匆低的幼鳥,“快,幫我抓住那只小鳥!”

  琮祺縱身一跳,輕易地抓住那只正飛著的幼鳥。

  寶兒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從他手裏接過那有著赤色羽毛的小鳥,“總算抓到了。”

  她開心地看著那漂亮的小鳥,細細端詳著它。

  突然,她不知想起什麼,神情一黯。

  “要不要找個籠子讓你裝著?”他問。

  “不了。”她幽幽地說。

  他微怔,前一會兒才因為抓到了小鳥而歡天喜地的她,怎麼這會兒卻一臉的憂鬱?

  “你不是喜歡它嗎?”他睇著她。

  “我是喜歡它,不過……”她蹙著眉心,“要是我把它關起來,它的爹娘就再也找不到它了……”說罷,她攤開手心,放走那只鳥兒。

  看著她稚氣中又帶著點淡淡哀傷的側臉,琮祺心頭微微一撼。

  平時的她無憂無慮,占靈精怪得活像匹難以駕馭的小野馬,但此時的她卻又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

  放走小鳥應該不只是因為她天性善良,也因為這離巢的小鳥,讓她想起了離家的自己,以及在徐州的爹娘吧?

  “丫頭,”他睇著她,“想你娘嗎?”

  “嗯?”她微怔,看著他。

  “你離家好一段時日,想你娘親嗎?”

  “我娘不在了耶。”她說。

  “那你總該想你爹吧?”

  她頓了一下,“是有點……”

  除了古板,除了嚴格,她爹還真是非常疼愛她的。

  “回去吧。”他說。

  她一怔,“什麼?”

  “我說你回家去吧。”他語氣認真而嚴肅。

  她驚疑地望著他。他要她回家去?這是說……他不讓她待在他身邊了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實在不能理直氣壯的跟著他,但他不也讓她跟著他好些日子了嗎?她以為他不會再趕她走,怎麼突然又……是因為她在這裏凝眼,也妨礙了他跟海棠姑娘嗎?

  他跟海棠姑娘要私下說話或相處時,她都會乖乖走開的,不是嗎?為什麼非要她回家不可呢?

  “我不。”她有點生氣地背過身。

  “你一直跟著我不是辦法……”

  “我回家去就得嫁給小霸王,那也沒關係嗎?”雖然嫁給小霸王這事並非事實,但他爹確實在幫她物色贅婿。

  遇上他之前,她不想在父親的安排下嫁人,遇上他之後,她抗拒的意志更是堅定了。

  雖然他年長她許多,雖然他跟海棠姑娘過從甚密,雖然他並沒有義務一直照顧她,雖然她也沒有理由這麼賴著他,但她不想離開他,而且這樣的念頭越來越確定了。

  聽見她這麼說,琮祺心裏紛亂了起來。

  他對她的感覺很複雜,複雜到他自己都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及牽絆。甚至,看不見她的時候,他會因為牽掛她而覺得心慌。

  可就因為這樣,他更不希望她捲進這個未知的風暴當中。

  “丫頭,記得我之前提過的亢雨蒼嗎?”他說,“只要我給他捎個信,他會替你做主的。”

  她一聽,更惱了,轉過身瞪著他。“認識太守大人那麼了不起嗎?為什麼老要把我的事推給他?”

  “我不能一直把你帶在身邊。”

  “我也不是非要留在你身邊。”她負氣的說,“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嗎?”

  “丫頭,江湖多險,你……”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哪來的險?”她秀眉橫陳,既氣憤又難過,“我真的那麼礙眼?”

  他很想告訴她事情的嚴重性,但知道太多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就快離開揚州了。”他說。

  她驚疑地怔住。

  “我必須去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是你不能跟去的。”

  “為什麼?”

  “我無法向你說明。”他神情嚴肅,“所以在我離開前,我希望能將你安全的送回徐州老家。”

  寶兒蹙著眉心,若有所思。

  “海棠姊姊知道你的事,對吧?”突然,她幽幽地問道。

  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為什麼你可以告訴她,卻不能告訴我?”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質問他這件事,但她忍不住嫉妒起什麼都知道的伏慕書。

  “丫頭……”

  “我知道海棠姊姊跟你的交情不同於一般,我也知道比起她來,我既沒用又麻煩,但是我……”說著,她一陣鼻酸,眼眶也熱了起來。

  聞言,他知道她誤會了他跟伏慕書的關係,也隱約察覺到她對他的情愫。他雖然可以跟她解釋,但轉念一想,也許她有所誤會是件好事。

  目前的他,無法接受也無法回應她的感情,為了她好,他必須想辦法讓她死心並離開他。

  “我不想回家。”她聲音軟軟地,“讓我跟著你,好嗎?”

  “丫頭……”他一臉為難。

  “你不是說過有個跟我年紀相當的妹妹嗎?那麼就讓我當你的妹妹,我不會礙著你跟海棠姊姊,你要我走開的時候,我就走開,行嗎?”她癡癡地望著他,眼角泛著淚光,像只乞憐的小狗般。

  迎上她定定注視著他的眸子,琮祺心頭一陣緊揪。

  但他不能對她心軟,他現在不忍傷害她,以後可能會教她性命不保。

  “我對你並沒有責任。”他臉一沈,“要不是把你當妹子看,我甚至不必管你回徐州後會怎樣。”

  聽見他這冷漠到近乎殘酷的話,寶兒陡地一震。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這麼重且絕情的話,直敦倔強的她深受打擊。

  “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緣,”看見她那心碎般的表情,他胸口一陣抽痛,但他還是把心一橫,“你不想嫁小霸王,我可以替你想辦法,你回家去吧。”

  方才還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在一瞬間潰堤而下。

  她先是對他的這番話感到震驚,接著為自己如此死皮賴臉的纏著他感到羞慚,然後……她因為他的決絕感到傷心,甚至是憤怒。

  轉過身,她拔腿狂奔而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琮祺只覺得胸口揪疼。“該死……”他懊惱地掄起拳頭往柱子上一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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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好嗎?”伏慕書突然從回廊處緩緩步了出來,方才發生的一切,她全看在眼裏。

  琮祺對她的現身一點都不感意外,像足早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你說的那些話真的很傷她的心……”她說,“我想你不是個愚鈍的男人,應該知道她對你的感情。”

  “我並不能回應她的感情。”他神情沈鬱,“我要回京了。”

  “你可以帶著她回去。”

  “伏分舵主,”他睇著她,淡淡說道,“經手這麼重要且敏感的東西,只怕皇上從此會特別提防我。”

  她微怔,試探地問:“你是說皇上會……要你的命?”

  “我不願如此揣測皇上的心意,但我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他誠實回答。

  “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

  “皇命難違,明知這是條不歸路,我卻只能接受。”他續道,“丫頭她要是跟我扯上關係,怕也有性命危險。”

  “如果你是為她好,何不老實告訴她?用如此殘忍的方法,她……”同為女人,也同為愛上他的女人,伏慕書同情起什麼都不知道的寶兒。

  “她知道得越少,對她就越好。”他說。

  雖然他說得如此平靜又決絕,但伏慕書卻在他眼底發現了一絲懊惱及痛苦。

  “你如何知道對女人來說,什麼是好,什麼又是不好?”她幽幽地問道。

  琮祺微怔,不解地看著她。

  “當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根本就不怕死。”她臉上帶著點哀傷及悵然,“對她來說,也許離開你比死還可怕。”

  “伏分舵主……”

  “假如她明知跟你在一起有生命危險,卻還是堅定的跟著你,你又如何?”

  “我希望她好好活著。”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所以說,你對她並非無情?”她直視著他,像要看穿他的內心。

  他濃眉一叫,沈默了一會兒。

  “你不否認?”

  “正因為並非無情,我更不想拖累她。”

  “如果她不怕被拖累,她願意跟你上刀山下火海,你還是不後悔剛才對她說了那些話?”她神情略顯激動。

  見狀,他一怔,“伏分舵主?”

  “她跟著你,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願,但你剛才那麼傷她的心,縱使她活著也彷若死了。”伏慕書眉心一擰,沖口而出,“我羨慕被你珍惜著的她,也同情被你傷害了的她。”

  話落,她因後悔而露出羞愧尷尬的神情,而琮祺也因為她這番話而意識到某些事情。

  他先是驚訝,但旋即就歸於乎靜。

  伏慕書知道他已經發現她的感情,但他卻平靜的不作任何回應。她想,他是為了讓她不那麼尷尬吧。

  他對她並沒有他對寶兒的那種感情,而裝做什麼都不曾發現,是他對她最起碼的溫柔及體貼。

  “言盡於此,剩下的就由你自己決定吧。”她調整了一下激動而濃沈的呼吸,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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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晚上,寶兒都沒再出現。有人看見她離開分舵,卻沒人知道她的去向。時間越晚,琮祺也就越發的擔心起來。

  他以為她只是一時負氣,晚一點就會回來,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他懊惱也懊悔著,他真希望自己沒對她說那些話。

  因為他不方便露臉現身,伏慕書差人出去找尋寶兒的下落。

  不久,苫驊有了寶兒的消息——

  “不好了。”苫驊焦急地走進大廳,而琮祺跟伏慕書正在大廳等候著消息。

  見他神情緊張,琮祺知道一定出事了。

  “苫大哥,”伏慕書急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打聽到消息,崔姑娘她被衙門的人抓走了。”他說。

  “什麼?”伏慕書一震,急望著琮祺,只見琮祺神情凝肅,不發一語。

  “聽說她在通緝犯人的榜前站著,然後就被衙差給抓了。”

  伏慕書簡直不敢相信,“什麼?她……她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聽見苫驊這麼說,琮祺的臉色更是凝重了,他眼底浮上深深的自責。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傷了她的心,所以她要他一輩子後悔。

  這傻丫頭,為什麼要這麼做?該死,都怪他,如果他不那麼說,她就不會做這種蠢事……

  “羅公子,”伏慕書憂心忡忡地,“現在該怎麼辦?”

  “你自己也被通緝,恐怕不方便現身,不如由我帶人去劫獄吧。”苫驊自告奮勇。

  “不。”他眉心一攏,斷然拒絕了苫驊的好意,“現在時機敏感,不管是我還是天地會都不宜強出頭,否則恐怕會橫生枝節……”

  “那你有什麼好方法嗎?”伏慕書問。

  琮祺忖了一下,“我立刻寫封信,請伏分舵主派人快馬送至徐州太守亢雨蒼手上。”

  “亢雨蒼?”伏慕書及苫驊驚疑地同聲開口。

  “羅公子跟太守大人熟識?”

  一個御前帶刀侍衛,縱使再如何受到皇帝的信任及重用,應該也難有機會,跟朝廷命官有這種一封信就能搞定所有事情的交情。他到底是什麼身分?

  “我跟他有點私交,”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他跟亢雨蒼的關係帶過,“伏分舵主能幫這個忙嗎?”

  她點頭,“那當然。”

  “事不宜遲,”苫驊積極道,“我來準備紙墨。”

  “有勞。”琮祺拱手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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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是寶兒待在牢裏的第三天了。

  在聽到琮祺那些話後,她覺得自己的心,像足被狠狠的槌了一下,疼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跑出分舵,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然後她看見通緝犯人的榜示,上面有著她及他的畫像。她停下腳步站在榜前,直到有人發現並抓住她。

  當時她為什麼會站在那裏呢?她明知自己隨時會被發現並逮捕,為什麼還站在那裏?

  在那個時候,她是不是根本不想活了?不能跟他在一起,比死還痛苦嗎?

  不,怎麼會這樣?一個人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如此深刻的愛上另一個人?

  在他心裏,她只是個像妹妹一樣的女人,不,她在他心裏算不上是女人。他心裏的女人,是像海棠姑娘那樣的……

  可是她才十八歲,要像海棠姑娘那樣還得等上好幾年,到了那個時候,他在哪里?她又在哪里?就算有一天她能跟海棠姑娘一樣,他就會正視她嗎?

  一想到這個,她的胸口就好痛好痛,那種痛讓她有一死了之的念頭……

  因為三天未進食也滴水末沾,她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地上,她覺得自己會這麼死去,而他根本不會知道。

  “你快招出那個男人吧。”獄卒站在牢門外,看著虛弱癱在地上的她,“何必這樣嘴硬呢?”

  她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也沒有說話。

  “大人說餓你三天,你再不招供的話,他就會對你用刑。”看守她的獄卒勸著:“你是個弱質女流,受不了那種苦的。”

  見她還是沒有反應的躺著,只張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望著上面,獄卒輕歎一聲。“真是個傻妞……”

  突然,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接著,有人進來了。

  走在前面,神情有點惶然的是府衙大人,而在他後面進來的,是一名年紀約莫四十,相貌堂堂,氣宇不凡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的宮服,看來相當莊嚴。他,便是江蘇太守亢雨蒼。

  在接到琮祺的親筆信函後,他立刻啟程,快馬加鞭地來到揚州,為的就是營救琮祺信中所提“非常重要的女人”。

  在琮祺二十出頭時,他就與他相識。雖然兩人相差十幾歲,但卻因十分投緣而結為莫逆。

  他們雖不常相見,但他對琮祺的瞭解甚深。他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他隨心所欲的過著他的人生,而現在……他有了牽掛的女人。

  那個女人,如今虛弱地躺在牢裏,就在……他的面前。

  “你對她用了刑?”他沈聲質問府衙大人。

  “這……”府衙大人不安地回答,“不,小的並沒有對她用刑,只……只是餓了她三天……”

  他眉心一叫,瞪著府衙大人,“你居然對一個無辜的弱質女流如此殘忍?”

  “她是經過指證的嫌犯,”府衙大人為自己辯駁著,“徐少爺的朋友指認她就是兇手的同夥……”

  “哼!”亢雨蒼冷冷地瞪視著他,“只憑片面之詞就妄下論斷,你簡直糊塗。”

  “大人,小的我……”

  “你榜上的那個兇手已在徐州伏法,他在行刑前承認他殺了徐大鵬,但這位姑娘是無辜受到牽連的。”

  “什麼?”府衙大人驚訝地道,“但是徐少爺被殺時,她就在現場……”

  “那只能證明她是目擊者,並不表示她是共謀。”亢雨蒼嚴厲地駁斥,“你身為地方父母宮,居然如此草率行事,該當何罪?”

  被亢雨蒼這麼一暍,府衙大人嚇壞了。“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還不快將她放出來?!”

  “是,是……”府衙大人連忙趨前催促獄卒,“快開牢門。”

  獄卒點頭稱是,飛快地打開了牢門。

  亢雨蒼緩緩步進牢房,蹲下身子,扶起虛弱得幾乎沒有了意識的寶兒——

  寶兒睜開疲憊的眼睛,氣若遊絲,“你……你是……”

  他對著她淡淡一笑,“我是亢雨蒼。”

  “亢……雨……”她閉上了眼睛,僅剩的一絲意識也已流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21:18


  “我是亢兩蒼。”

  在夢裏,寶兒看見一個約莫四十歲,相貌莊嚴的男人這麼對她說。亢雨蒼?那不是徐州太守嗎?琮祺認識他,也不只一次說過要請他代為處理她的事,而現在……

  琮祺真的把她交給他了嗎?

  為什麼她不能留在他身邊?她是多麼希望能待在他身邊啊。

  她不要他負什麼責,不要什麼關係,更不要他任何的承諾,她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為什麼不行呢?為什麼一定要趕她回家?為什麼?

  想著想著,她不覺又難過的哭了起來。

  “羅大哥,”她淚流滿面,語氣可憐,“不要趕我回家……”

  她眼前是一片黑暗,看不見前路,看不見她未來的方向。她該去哪里?如果不能跟著他,她能去哪里?

  她伸出手,想摸索出路,但到處都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寶兒……”突然,她聽見有人在輕聲叫她,那聲音既熟悉又溫柔。

  是他在叫她嗎?是的,那似乎是他的聲音,但是……他在哪里?

  她好急,急著想找尋他。她拚命的往前跑,不管腳步是如何的沈重。

  終於,她看見幽暗隧道的彼端有個亮點。她邁開大步往前飛奔,眼前越來越亮了。

  “啊……”她呼了一口長氣,倏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前是明亮的,而這個地方是……是她先前在海棠姑娘那兒的房間。

  怎麼會?她應該在不見天日的苦牢裏,她應該……她在作夢嗎?一切都是一場惡夢嗎?

  “寶兒……”夢裏那熟悉的聲音清楚的在她耳邊響起。

  她陡地一驚,視線往旁邊一瞥,看見琮祺帶著如釋重負般的笑容望著她,她渾身一震。同時,她發現自己竟握著她的手……

  琮祺的表情是有些歉疚的,“你終於醒了……”

  當亢雨蒼將她平安的救出監牢並帶到這兒來時,當他看見虛弱消瘦,蓬頭垢面的她時,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快碎了。

  這是對他最大的懲罰及折磨,而他衷心的希望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遍。

  寶兒怔怔地,疑惑地看著他,像是在懷疑這是真是假。

  “是亢兄把你從牢裏救出來的……”他試著以最簡短的字句向她解釋。

  亢兄?他指的是亢雨蒼嗎?那麼說來,她以為在夢裏看見的那個男人,聽見的那個聲音,其實都不是夢?她真的離開了那個暗無天日,又充滿黴腐氣味的監牢?而這是因為他拜託亢雨蒼出面?

  不,她不要。接下來,他是不是就要拜託亢雨蒼,把她帶回徐州老家去呢?

  她眉心一鎖,怨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掙開他的手,別過頭,她不看他也不說話。

  “寶兒,還生羅大哥的氣?”

  她抿著唇,不開口,也不願轉頭看看她所喜歡的他。

  委屈的淚水在她眼眶之中打轉,而她努力的不讓它流下。

  “寶兒,我知道我說了很多傷你心的話,但是……”他長歎一記,“你不該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她擰著眉,還是不回他的話。

  “衙門在通緝你跟我,你是知道的,為什麼要站在那裏等著被逮?”

  “……”

  “你是存心的,是嗎?”

  “……”她還是不發一語。

  “要不是亢兄來得快,他們可能要對你用刑了,你知道嗎?”

  琮祺從亢雨蒼那裏得知,府衙大人打算先餓她三天,若她還不供出他的名字,便要對她用刑。她一個身嬌肉貴的女孩子,怎麼受得了刑求?她難道打算死在牢裏?一想到她可能有著那樣的打算,他的心就一陣一陣的揪痛。

  “寶兒,你這是在報復我嗎?報復我對你說了那些話?”

  聽到他這些話,她的情緒忍不住激動起來。她緊咬著嘴唇,微微顫抖著。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都是為了你好。”他說,“我身上背了個很沈重的負擔,所以我不能再扛著你……”

  “我不用你扛,我自己會走。”突然,她幽幽地吐出一句。

  她終於肯開口說話,他固然覺得高興。但她這句話,卻又同時教他心情沈重。

  “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絕不會。”她背著他,聲音微微顫抖著,“這樣還是不能跟著你嗎?”

  “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

  “那麼有多困難?”

  “最困難的是我無法向你解釋,而且我不想連累你。”他說。

  “如果我不怕呢?”她的聲音有點哽咽,聽得出來她似乎在哭。

  聞言,他一怔。這句話,伏慕書也問過他。如果她不怕死,如果她明知行生命危險,卻還是心甘情願的跟著他,他該如何回應她呢?

  她或許不怕,但他怕,非常怕。

  “我怕。”他說。

  寶兒一怔,轉過頭來看著他。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而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毫不猶豫的注視著她。

  “我怕你有危險,你不能留在我身邊。”

  在他眼裏,她看見了從未發現過的熾熱。一直以來,他總是冷冷的,酷酷的面對著她,從不輕易洩露他眼底及心底的秘密,而這次,她看見了。

  但是,那代表著什麼呢?他不讓她跟著他的理由就只是這樣?跟海棠姑娘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只是這樣嗎?”她眉心一擰,“不是因為我礙眼,妨礙了你跟海棠姊姊?”

  “不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既然不是,為什麼海棠姊姊可以留在你身邊,我卻……”她噙著淚,難以成句。

  “她並沒有要留在我身邊,也不需要跟著我到哪里去。”他覺得是該把他跟伏慕書的關係告訴她的時候了,他不想再讓她誤會下去,他要讓她知道他不讓她跟在身邊不是因為任何人,而只是因為他希望她平安。“我跟她是單純的朋友關係,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一怔。朋友?他是說他雖進入了海棠姑娘的妝閣之中,但並沒有任何的……

  “我馬上就要啟程上京,不能留你在身邊。”

  “上京?”她一怔,“你是說……”

  “我此行是吉是凶,尚不可得知。”他說,“若是冒然帶著你同行,可能會置你於險境之中。”

  “所以呢?”她眉心一蹙。

  “所以……”他艱難地,“你回徐州吧。”

  她心裏一揪。“你托人把我從牢裏救出來,是為了趕我回徐州?”

  “對你來說,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你安全的帶回徐州。”

  “如果我要回家,不用你帶!”她情緒激動,虛弱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別忘了我是自己從那裏跑出來的。”

  “寶兒……”見她虛弱得坐都坐不穩,他伸手要扶她。

  “不要!”她倔強地撥開他的手,“我不會跟著你或任何人回徐州,我只想跟著你!”

  “寶兒!”他濃眉一叫,為難又懊惱。

  她紅著眼眶,聲音啞然,“你可以不帶著我,卻不能強迫我回徐州。”

  “你這是……”

  “如果你堅持要我離開,我現在就走,但是你不能管我要去哪里。”說著,她拖著虛弱的身軀,勉強的想下床。

  見狀,他趨前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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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突然,她嘶啞地叫著,然後抓著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他先是一震,但並沒有阻止她這麼做。

  她在他手臂上咬了個印子,淚流滿面地瞪視著他。

  她的堅決讓他震驚,也讓他見識到她纖弱身子裏那強悍的靈魂。

  “你這是何苦?”他濃眉一叫,無奈又心疼,“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誰。”

  “我不管你是誰。”她啞著聲音,兩眼盈滿淚水,“你是乞丐也好,是土匪強盜殺人犯都行,我就是想跟著你!你聽清楚了沒?!”

  迎上她澄澈又堅定的眸子,他心頭一撼。

  現在的她,在經歷了三天不吃不喝的折騰後,已經是如此的虛弱,他真不知道她哪來的氣力對著他大吼。

  這就是她的決心嗎?不管他是誰,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就是想跟著他?他深深的被她打動,但是他能自私的接受她這樣的感情嗎?現在的他到底能給她什麼?

  “寶兒,你……”

  “如果我真的不能留在你身邊,那麼就讓我走。”她幽怨地看著他。

  他真的不知道能對她說什麼。該說的,能說的,他都說了,但她還是執意跟隨他。

  “如果你一點都不在乎,就不要管我去哪里。”她用力抹去眼淚,“我知道對你來說,我是個意外,是個麻煩,是個累贅,雖然你說我像妹妹,我也曾說過可以像個妹妹般的留在你身邊,但是我……我……”

  說到這裏,她突然緊抿著嘴唇不說話了。

  不管她再如何大剌剌地,終究還是個女孩子,有些話真要說出口還是有些困難。

  “我很後悔……”琮祺匆地幽幽一歎。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後悔?他後悔什麼?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沈默了幾秒鐘。

  “我後悔在河邊救了你,後悔在鳴春樓救了你,後悔從徐大鵬手中救了你,更後悔遇見了你……”

  她一聽,好不容易擦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真的那麼煩?真的那麼惹人厭?他那麼多的後悔不為別的,就為遇見了她?

  “如果沒有一開始,就不會到了現在這種難以收拾的地步……”這是他的真心話。

  如果不遇見她,他現在不會有這麼多的牽掛跟煩惱。他會帶著皇上要的東西回京覆命,就算皇上要他的命,他都不會有任何的異議跟抵抗。

  他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不只淡泊名利,甚至連生命都不是太在乎。

  但現在遇見了她,他不再是昔日的愛新覺羅•琮祺,他有了牽掛及重視的東西,有他割捨不掉的東西,有他害怕的東西……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出現。

  “你不必後悔……”寶兒咬了咬唇片,神情倔強卻又痛苦,“我不會再麻煩你的。”說罷,她不知哪來的力氣跳下了床。

  看她纖細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急忙伸手拉她。“寶兒,別……”

  “不要碰我。”她要強地撥開他的手,像是拚了最後一口氣也要離開這裏似的往門口沖。但跑到房門前,她彷佛氣力用盡地一癱,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她整個人往後一仰,倒進了及時伸出雙臂的琮祺懷中。

  她掙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掙脫他的力氣。於是,她氣得哭了。

  他沈歎一記,充滿了憐惜及無奈。“這就是我後悔的事。”他自她身後輕輕地抱住了她。

  那一瞬,她覺得他不只是因為她癱軟無力而抱著她,而是……不,這是她的錯覺。

  “我總是在不該理你的時候理了你,總是在不該救你的時候救了你,而現在……”他蹙眉苦笑,“我在不該抱著你的時候抱了你。”

  她一怔,定定地任他輕攬著。

  “寶兒,在遇見你之前,我是個活得很自由的人。”他語氣平靜地述說著,“我不喜歡麻煩上身,也從不麻煩別人,雖然我有家人,但我卻像孤鳥般自由來去。因此突然之間要去在意另一個人的存在,感覺另一個人的牽絆,對我來說,真的不太容易……”

  原本情緒激動的她,在聽到他這些話之後平靜了下來。

  她背靠在他胸前,清楚的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突然問,一種奇妙的、說不出來的暖流在她身體裏亂竄……

  “我對我毫無理智可言的決定感到後悔,但這些決定是我作的……”

  “對你來說,我什麼都不是嗎?”她聲音軟軟的。

  “不,”他低沈的聲音,真摯的表達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及感情,“你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變得很重要的人……”

  聞言,寶兒心頭一悸。她剛才聽見了什麼?是她聽錯了,還是……

  正當她因為震驚,因為懷疑,因為不確定而努力思索著的同時,琮祺的雙臂匆然往前一扣,緊緊地擁住了她。

  她瞪大了眼睛,心裏滿是驚羞。

  “真的不怕?”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問道。

  她倏地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不知不覺中變得很重要的人?他指的是……她嗎?

  “即使跟著我沒有明天,你也不怕?”他的語調越來越顯低沈。

  感覺到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微妙的,難以形容的氣息,她心跳驟狂。

  “就算我是土匪強盜殺人犯,你也不在乎?”他抓著她的肩膀,將她轉向自己。

  迎上他熾熱而銳利的目光,剛才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樣的寶兒,突然嬌羞起來……

  低下頭,她漲紅了臉。

  “我去哪里,你都要跟著?”他輕端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

  她抿著唇,怯怯地,卻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在這一刻,琮祺心裏有了打算。他不再逃避既定的事實,不再逃避他真正的感覺,也不再對她的感情及存在視而不見。

  “我有件事情得回京去解決,你能答應我什麼都不問?”

  她用力地點點頭。

  “你信得過我的任何安排嗎?”他直視著她,“你能接受我的所有安排嗎?”

  她微皺起眉心,猶豫了一下。

  “行不行?”

  “你的安排是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除非……”

  “除非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濃眉一叫,“你剛才答應過不問的。”

  她秀眉一蹙,有點憂心的低下了頭。

  “看著我。”他再一次捧起她的臉龐,“你要跟著我,就得答應我所有的條件,行嗎?”

  她咬著唇,用力的點了點頭。“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有了她的保證,琮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低下頭,他情難自禁,發自真心的在她沁涼的唇上吻了一記。

  寶兒一震,驚羞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撇唇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龐,“那麼現在就乖乖聽話,回床上去躺著,好嗎?”

  那輕柔的一吻就像顆定心丸般教寶兒的心情沈澱了下來,她不知道是自己走回床上去躺著的,還是他抱著她回到床上,總之這一切就像場夢,一場教人不想醒來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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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公子,”伏慕書將一隻木盒慎重地交到琮祺手中,“麻煩你了。”

  琮祺接下這個隱藏著大清正統及血脈的秘密,心裏無比沈重。

  “這手劄是先父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送到皇上手中的東西,也請你務必要將它原封不動的交到皇上手裏。”

  “那是當然。”他撇唇一笑,“對我來說,這東西像是燙手山芋,我恨不得立刻跟它撇清關係。”

  聞言,伏慕書蹙眉笑問:“你這麼說不就表示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東西?”

  “我從不否認我知道。”他說,“我只是對它沒興趣也不好奇。”

  “想必皇上就是因為這樣,而將此事交付予你……”

  他淡然一笑,話鋒一轉。“總之這段時日叨擾伏分舵主了。”

  “別這麼說,你我相識也算是一個緣分。”想到他即將離開,伏慕書的落寞全寫在臉上。

  琮祺對她臉上的悵然視若無睹,他知道當他無法回應一個人的感情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佯裝從來不曾發現。

  “你與寶兒打算何時啟程?”她問。

  “明日一早就動身。”他說。

  “你……決定帶著寶兒回京?”她語帶試探,“先前你不是……”

  “我想過了,”他打斷了她的話,平靜說道:“與其讓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我預料不到的事情,不如把她帶在身邊。”

  伏慕書落寞地一笑,“那倒是,我看寶兒她心意已定,就算是跟著你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會退縮。”

  琮祺笑而不語。

  “那好吧,”她抬起眼簾凝視著他,“我今晚要兼程趕赴蘇州,明天就不送你們了,祝你們一路順風。”

  “謝謝。”他拱手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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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1 19:22:06

尾聲

  乾清宮,南書房。

  在博和托的帶領下,琮祺來到南書房的乾隆面前。

  “琮祺叩見皇上。”他屈膝一跪。

  乾隆揮退博和托,注視著琮祺。“起來吧。”

  琮祺起身,恭謹地站著。

  “東西拿到了?”乾隆問。

  “是。”說著,琮祺趨前早上以木盒封裝的手劄。

  乾隆並沒有立刻打開木盒,而是凝視著琮祺。“沒別人看過?”

  “回皇上的話,沒人看過。”

  “有人知道嗎?”乾隆又問。

  “琮祺未向任何人提起。”他說。

  “唔……”乾隆端詳著那木盒,神情有點沈凝。

  這盒中的東西對他來說,一直像是芒刺在背般。而如今,它已經是他的了。

  “琮祺,”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戒指,“你說朕該如何打賞你呢?”

  琮祺拾起頭,注視著乾隆。“請皇上摘去琮祺愛新覺羅的姓,讓琮祺成為一介平民。”

  聞言,乾隆一震。“琮祺?”

  “琮祺對名利權勢本就無意,請皇上成全。”他神情嚴肅而認真。

  乾隆眉心微微一擰,神情若有所思,好一會兒,他離開座位,朝著琮祺走了過去。

  “琮祺,”他在琮祺面前站定,“你以為朕會要你的性命?”

  “不敢。”琮祺恭敬地低下頭。

  乾隆輕歎一聲,拍拍他的肩膀。“朕信得過你,才將此事交托於你,朕不怕你會走漏風聲。”

  “皇上?!”聽乾隆的口氣,琮祺覺得他似乎並不打算要自己以死明志,但……這是真的嗎?

  “琮祺,”乾隆眼底透露出一絲悵憾,“朕年輕時做了許多悔不當初的決定,也奪去了不少人的性命,但我老了……”

  琮祺微怔,心底不解。

  “朕不想再做任何教自己遺憾的糊塗事,你明白嗎?”乾隆笑歎一記,“朕知道你心裏的想法,但絕不會答應摘去你愛新覺羅的姓。”

  “皇上……”

  “朕不只不摘去你的姓,還要賜婚於你。”他說。

  聞言,琮祺一震。“賜婚?”

  “嗯。”乾隆點頭,“代善之女年方二十,秀外慧中,知書識禮,許配予你,如何?”

  “回皇上,”他拱手一揖,語氣堅定地回答,“琮祺已有意中人。”

  乾隆一怔,“意中人?”

  “是。”他點頭,“琮祺與她已許下婚約,約定終身。”

  聞言,乾隆思索了一下。“你想貶為平民,就是為她?”

  “是。”

  乾隆聽完,匆地朗聲大笑,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這是好事,是喜事,怎能草率?”說完,他大步走回案前,思索片刻,龍心大悅的說道:“琮祺,朕想到了一個打賞你的方法……”

  琮祺微怔,“皇上?”

  “朕就把城西的府邸送給你當大婚之禮,你意下如何?”乾隆顯得心情愉快地。

  琮祺一時還有點錯愕,“這……”

  “怎麼?”乾隆眉頭一擰,微板起臉孔:“你不喜歡?”

  “不,”琮祺飛快跪下,“琮祺只覺受寵若驚。”

  “這是你應得的。”乾隆笑說,“朕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這結局,琮祺想不到,更出乎意料之外。

  “謝皇上。”此時,他除了這句話,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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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徐州崔府。

  聽到敲門聲,崔府的下人前來應門。打開門,只見外面站了個穿著體面的小廝,而在小廝身後不遠處,是一名身形偉岸,身著正式旗裝的男子。

  雖只一眼,下人卻明顯感受到此人絕非尋常。

  “有事嗎?”他問。

  小廝禮貌地一欠,“請問府上老爺在嗎?”

  “你們是……”

  “端王之子,十一貝勒有要事拜見。”小廝說。

  聞言,下人大驚失色,“十……十一貝勒?”身在這種平凡地方,哪有什麼機會見到王公貴族?一聽到馬上那人是姓愛新覺羅的,下人嚇壞了。

  “請……請等等……”那下人說著,慌慌張張地跑回府裏去。

  “屯齊,”這時,騎在馬上的琮祺下馬,走了過來,“你跟人家說了什麼?”

  “回貝勒的話,”屯齊彎腰回答,“我只說是十一貝勒拜見。”

  “我看他一臉驚嚇,你說話應答可客氣?”琮祺神情嚴肅。

  初次拜會未來丈人,他可不希望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屯齊非常客氣。”屯齊恭敬地回答。

  這時,只聽府裏有人匆匆忙忙的跑來。不一會兒,剛才的下人跟一名藍衣中年人有些緊張的走了出來。

  藍衣中年人爾雅斯文,一看就知道是飽讀詩書,肚子裏有文墨的人。想必他就是寶兒的父親崔學儒了。

  崔學儒聽下人說京城的十一貝勒拜見:心裏忐忑不安,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見門外站著一位氣宇不凡的男子,他想也不想地就要屈膝行禮。

  “崔學儒參見十一貝……”

  “不……”琮祺連忙制止了他。讓未來丈人跟他行大禮?這哪行?

  崔學儒一臉困惑,“貝勒親臨寒舍,為的是……”他一輩子沒跟權貴打過交道,也絕不會有機會認識所謂的王公貴族,怎麼今天卻突然來了個皇親國戚?

  “提親。”琮祺的回答簡單扼要。

  崔學儒一聽,瞪大了雙眼。“提……提親?”

  “府上有個閨女名寶兒,不是嗎?”看他如此錯愕,琮祺不感意外。

  “是……是……可是她……”怪了,他家女兒什麼時候出名到京城去了?居然連身分尊貴的貝勒都大老遠跑來提親?

  “可是?”琮祺疑惑,“難道她已許親?”

  “不,那倒沒有。”崔學儒面有難色,“實不相瞞,小女前些時日為了逃避小人替她安排的親事而離家,回來之後她聲稱已與人私訂終身,恐怕她……”

  聽完,琮祺撇唇一笑,“看她大剌刺的,倒是守信。”

  “咦?”崔學儒一怔。

  “未來丈人,”他唇角一勾,“我就是與她私訂終身之人。”

  “啊……”崔學儒瞠目結舌,因驚訝而張大的嘴久久無法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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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快下來啊。”後院裏,丫頭春蘭抬著頭,焦急地看著樹上。

  樹上,只見寶兒手裏輕捏著一隻雛鳥,費力地想把它放回鳥巢去。

  見她在樹上險象環生,春蘭擔心極了。“小姐,危險呀……”這小姐一回來,她就沒太平日子可過。

  寶兒小心翼翼地爬上樹梢,伸長了手想把雛鳥放回巢中。“噫。”她努力把手臂拉直再拉直,終於順利地將雛鳥送回它的母親及兄弟姊妹身邊。

  她很有成就感地往著樹下一笑,“春蘭,你瞧,我這不是成功了。”

  “是是是,你快下來吧。”

  “知道了。”寶兒說完,開始下樹。

  也許是事情成功了大半,她有點鬆懈,腳下一滑,手又來不及抓穩,整個人便往下一墜——

  “啊!”寶兒腦袋一空,她甚至不知道尖叫的是她自己,還是春蘭?

  不過,她猜想自己這回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不,不行啊,她還沒等到他來呢!

  突然,兩隻強而有力的勁臂牢牢接住了她——

  她發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之中,還來不及回神,卻聽見熟悉的聲音……

  “你總喜歡這樣嚇我嗎?”

  她陡地一震。這聲音是……不,這真的是她等了一個月的那個人的聲音嗎?

  她慢慢地,懷疑地轉過身,看見了一個結實的胸口。再慢慢往上看,她終於睇見了那張臉……

  “你又在做什麼?”一個月不見,琮祺幾乎想將她緊擁入懷。只是一旁有丫鬟在,他不好失態。

  寶兒的樣子沒太大變化,只是看起來有點消瘦。“你瘦了?”

  看見他的臉,聽著他的聲音,寶兒卻還覺得這像夢一樣。他真的來了嗎?

  跟他分開後的每一天,她都在想著他,擔心著他。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越發覺得自己好像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她知道他有個要命的秘密任務,她擔心他一進京就丟了性命,她……她怕自己一輩子都等不到他來……

  這是真的嗎?他真的就在她的面前?她癡癡地,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寶兒?”見她望著自己發怔,琮祺微皺起眉頭,“你怎麼了?”

  “是……是真的嗎?”她怯怯地伸出手,輕觸了他的臉頰。

  他溫柔一笑,“是真的。”

  她眉心一皺,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她伸出雙手,捏了捏他的雙頰……

  “你這是……”未料她有此舉,琮祺濃眉一叫。

  像是終於確定了,寶兒心頭大石總算放下。眼眶一熱,淚水倏地湧出,她管不了有人在一旁,便撲進了他懷裏。

  她緊緊地抱住他,哭了起來。“你終於來了……你……你真的……”

  琮祺愛憐地一笑,溫柔輕拍她的背。“我幾時騙過你了?”

  此時,春蘭怔怔的,滿臉通紅地在一旁看著。雖然她不知道這男人的來歷,但她想,他一定是跟她家小姐私訂終身的人。

  “寶兒……”崔學儒尾隨過來,見寶兒緊抱著人家不放,眉頭都快打結了。

  “爹,”寶兒離開了琮祺的懷抱,卻還緊緊抓著他的手,“他就是我等的那個人,他叫……”

  “什麼他啊他的?”崔學儒一臉頭痛,“寶兒,春蘭,還不快向十一貝勒行禮請安?”

  “啥?”寶兒一震,“十一貝勒?”誰啊?她爹是見鬼了嗎?這兒除了她羅大哥,再也沒有別人了啊。

  慢著……羅大哥?難道她爹說的十一貝勒是……

  她轉頭,驚疑地望著琮祺。琮祺氣定神閑地一笑,“我,愛新覺羅•琮祺。”

  寶兒瞪大了雙眼,“你是……是……”說著,她低下頭,若有所思地。

  “寶兒?”見她低頭不語,琮祺以為她嚇傻了。他推推她,“你沒事吧?”

  此時,寶兒拾起頭來,笑得十分詭異。“如果你是貝勒,那麼我將來不就是……少福晉了?”

  他點頭一笑,“是這樣沒錯。”

  “哈哈!”寶兒像個孩子似的繞著他、崔學儒及春蘭跑了兩圈。

  “我的老天爺……”崔學儒見狀,十分汗顏。這麼毛躁的丫頭嫁進貝勒府,會不會……他實在不敢想。

  琮祺轉頭注視著他,抿唇一笑,像是在說“您放心吧,有我在”。

  迎上他篤定沈穩的目光,崔學儒稍稍釋懷。

  這時,春蘭像是想起了什麼,也一臉興奮。“小姐,那麼你要進京了?”

  “是啊。”寶兒用力點頭。

  “這真是太好了……”春蘭難掩喜色。待她家小姐出嫁,她的太平日子就要真的來臨了。

  這如意算盤還沒打響,寶兒匆地抓住了她的手。

  “春蘭啊,”她興高采烈地看著春蘭,“放心,我會帶著你一塊兒去的。”說罷,她鬆開春蘭的手,快步跑到琮祺身邊,牢牢地挽著他。

  “我們定,去喝茶。”她拉著琮祺,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春蘭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著她剛才那句話。老天爺,她……她一點都不想去啊!

  “春蘭!”寶兒回頭喚她,“快來啊。”

  “是……”春蘭有氣無力地長長一歎。唉,歹命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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