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5:25

怪你不放手(永遠不嫌晚之二)路可可

老是對費朗這男人胡思亂想時,聶柏珍就該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單純,
但她卻傻得分不清,以為自己不可能愛上浪子心性的他,
以為自己只把他當哥哥看,以為不想結婚的他絕不會是自己想愛的對象。
而這些「以為」害慘了她,把愛情當親情,毫不保留地便把心交出去,
享受他的調笑、享受他大男人般的照顧,一步步深陷在愛的泥淖中,
等到想逃離他身邊時,她的心已經綁在他身上,離不開了……
像聶柏珍這樣的小女生,對男人而言就像超美味的點心,
看著覺得賞心悅目,靠近就心性蠢動,想一口吃了為快。
但他就算再想狼吞了她,也得忍了再忍,克製再克制,
因為她太美好了,美好得教他不忍心出手,畢竟──
他不被愛製約,不想結婚,不要有妻小的家累,
但她卻適合當大男人的小妻子,幸福家庭更是她的夢想。
他不是給得起家庭幸福的大男人,偏偏貪戀她給的溫暖,
愛她卻不能要她,又捨不得離開,他真的忍得快瘋了……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我正在參加「好市民勳章」,麻煩有空點下列網址
在右下角愛心處,抽空送一顆愛心給我喔!
https://www.jkforum.net/thread-10021580-1-1.html
回覆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5:53


  下午四點,是聶柏珍最快樂的時候。

  每日此時,她都會騎著腳踏車,載著前方圓籃裏剛出爐的麵包,還有她的藍色手染小提包,笑盈盈地滑過安靜大街。

  風徐徐地吹,腳踏車慢慢地騎,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明眸也漸漸彎成了兩道新月。

  風和日麗、雲淡風輕,她怎麼會這麼幸福啊

  聶柏珍滿足地長歎了一口氣,棉花糖般笑意於是漾滿在她皙淨可愛的小臉蛋上。

  吱──

  突然間,一處黑暗巷弄裏沖出了一輛摩托車,上頭坐著兩個男人,正朝著她直逼而來。

  「啊──」

  聶柏珍驚呼了一聲,粉紅色腳踏車被摩托車逼到紅磚道邊。

  摩托車微一傾斜,坐在後座的黑衣搶匪馬上從腳踏車圓籃裏搶走她的藍色手染提包。

  「啊!」她大叫一聲,伸手就要去抓裝麵包的牛皮紙袋。

  搶匪一看,認定麵包袋裏現金更豐,馬上也跟著出手搶奪。

  聶柏珍倒抽一口氣,死命拉著不放。

  「臭女人!」搶匪用力推她。

  聶柏珍一個重心不穩,和腳踏車一起摔倒在地上,膝蓋與小腿肚同時傳來刺痛感。

  這下子又要再添傷疤了。聶柏珍悲慘地想著,努力地想用手把自己撐起來。

  「東西還我──」她睜大眼,聲音軟軟地要求道。

  搶匪見狀,再次重踢了她一腳,見她又倒地了之後,摩托車便呼嘯著往前,準備逃個無影無蹤。

  「好膽嘜走!」

  一顆大石頭猛然從聶柏珍後方疾射而出,精準地射向坐在摩托車後方的搶匪。

  後方搶匪痛駡了一聲,身子搖晃了下,差點跌下後座──這顆石頭的來速顯然十分猛勁。

  聶柏珍回頭一看,一輛橘黃相間的越野自行車,正飛馳而過她身邊。

  騎士速度極快,幾乎可與摩托車並駕齊驅。

  只見搶匪一驚,車子偏斜了幾分。自行車騎士則又從BALLY黑色斜背包裏,拿出一塊大石頭往前狠狠一扔。

  這回,石頭直接命中後座黑衣人的後背。

  搶匪二人組一陣重心不穩,摩托車啪地一聲倒下。

  自行車騎士把車停在他們身邊,好整以暇地按下手機對話。

  「警察局嗎?我要報警,在某某路口有輛機車搶劫事件。車牌號碼是※ ※ 。搶匪有兩人,前座的身高一個一七五左右,後座的一六五,左腳刺著青龍,右腳刺著裸女……」

  摩托車搶匪一聽有人報警,而且還開始描述他們的樣貌,嚇得扶起摩托車,一心只想著要再度落跑。

  「還敢跑!」自行車騎士兩度從斜背包裏拿出石頭,再次往前一砸。

  聶柏珍這時才真正看清楚,這個騎士手裏拿的石頭,每顆約莫都有巴掌大小,擊出去八成有鉛球的勁道吧!

  她嚇得睜大了眼,拍拍胸口。幸好那兩個人戴了安全帽,否則鐵定要發生流血慘劇的。

  摩托車很快地轉了個彎,瞬間消失無蹤。

  「馬的,有種搶劫,沒種等員警來啊。」費朗懶得再追,詛咒了兩聲後,便將自行車調轉了方向,朝著她騎了過去。

  「謝……」聶柏珍的話卡在喉嚨裏,還沒說完,目光卻已經沒法子移開了。因為一張純男性的好看臉龐,就這麼無預警地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男人蓄著很有個性的髮型,一對烏眸正橫眉豎目著,閃爍地直發亮。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配上麥色的肌膚,有種迷人的陽剛氣質。他的眼神深邃,野性十足,非常誘人。外貌恰似愛情小說裏的阿拉伯酋長男主角,一身的霸氣,恍若隨時都可能將女人擄上他的黑馬,一躍而入沙漠似的。

  「你發花癡啊?」費朗沒好氣地說了一聲,將線條圓滑得像藝術品的自行車停在她身邊。

  聶柏珍臉一紅,發現了自己的窘態,急忙斂回心神,別開頭看向搶匪消失的方向。

  「他們應該不會受傷吧?」聶柏珍喃喃說了句話之後,又瞄了一眼他的斜背包。「你怎麼會隨身帶那麼多大石頭呢?」

  「那些是要回去做CD封面的……」費朗才回答了一句,馬上眉頭一皺,怒瞪了她一眼。「喂!你腦子有問題喔,他們搶劫耶,把你的包包搶走了,你還管他們死活做什麼?」

  「我的包包裏沒什麼東西,只有面紙,還有兩百塊。最可惜的是那條很棒、很有口感的法國麵包!」聶柏珍小臉一垮,肩膀都頹了下來。

  她排了半個小時,才買到那條法國麵包的,原本想拿回去搭配她昨天在超市買到的帕瑪火腿呢!

  聶柏珍想到那差一點就能入口的美味,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病!費朗瞪著她哀傷小臉,濃眉倏地皺成兩道小山。

  她現在是在為一條麵包難過嗎?她剛才被搶劫耶,重點應該不在那條麵包上頭吧。

  不管了,他現在沒抓到搶匪,心頭一把火,不開口罵罵人,心情就不爽。

  「喂──你這種態度根本是姑息養奸!他們搶劫,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社會問題。他們今天若沒受到警告,下一次就會更肆無忌憚。如果他們今天搶的是個老太太,心臟病發怎麼辦?」費朗雙臂交叉在胸前,兇惡地逼問道。

  聶柏珍心虛地低下頭,貝齒陷進下唇裏。人家教訓得沒錯,她就是太婦人之仁,所以才會經常搞不清楚狀況的。

  「對不起。」聶柏珍認真地說道。

  「幹麼跟我對不起?社會風氣會愈來愈糟,就是你這種傢夥造成的,你應該跟全臺灣的人對不起。」費朗天生嗓門大,教訓起人,自然也是驚天動地。

  「全臺灣的人對不起。」聶柏珍乖乖地說道。

  費朗瞪大雙眼,驀地爆笑出聲。

  媽啊,她幾歲了?總不會只有十二歲吧?就算她只有十二歲,也不該這麼乖不嚨咚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吧。

  「傻瓜!」他笑駡了一聲。

  「對啊,我爸媽也經常這麼說我。」聶柏珍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吐了吐舌頭。

  費朗眉頭一挑,雙臂交叉在胸前,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這個穿著白T恤和牛仔短褲的年輕女孩。

  嚇死人,怎麼會有人的眼睛長得像月亮!

  但是,眼前的小女生,一雙眼睛確實又大又圓又清澈又像月亮,讓人一看就忘了要注意她的其他五官。

  不過,應該沒人會忽略她的好皮膚。

  她的肌理閃耀著珍珠般光澤、毫無毛孔可言,細嫩得恍若可以掐得出水一樣。擁有這種皮膚的女人,很難不被稱為美女。

  只是嘛,她的美麗著實有幾分與眾不同的特質。她留著約莫只到額頭一半的短劉海,短短發絲在耳朵下方一公分處俏皮地鬈起,氣質如果差一點的人,剪這樣的頭髮,鐵定會像個笨呆子。

  但她看起來很可愛、超可愛。

  費朗撫著下巴,以他的方式將人上下品評了一遍之後,心情突然變好了一點。

  遇到這種可愛又有人緣的女生,雖然不是他的菜,但看了也還頗賞心悅目,那就不跟她多計較了。

  橫豎全天下都知道他對美有一份偏執的要求。

  「反正,你沒受傷就好了。」費朗胡亂一揮手,再度跨上他的自行車,忍不住回頭問道:「你下次遇到搶匪時,應該要怎麼辦?」

  「要大聲叫救命,然後打電話叫員警,不可以同情他們。」她一本正經地回答,還立正站好。

  她真的很好笑!笑聲在費朗肚子裏翻滾著,可他仍然繼續板著臉,嚴肅地看著她。

  「我說錯了嗎?」聶柏珍一看對方面無表情,馬上緊張了起來,她絞著雙手,連動都不敢亂動。

  「你幾歲?」他黑眸微眯,雙唇似笑非笑地勾起,模樣壞壞的。

  聶柏珍看著他,胸口悶窒了一下,有點呼吸困難。

  「二十三歲。」她小聲地說道。

  費朗和單車往她的方向滑行一步,現在與她只有一步的距離。

  聶柏珍全身僵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忽然低頭湊近她的臉龐,呼吸到她身上有淡淡的糕餅香,覺得這種原本該屬於媽媽的味道,到了她身上卻硬是多了點清純的少女味道。

  「我還以為你只有十八歲。」他鎖住她的眼,嗄聲說道。

  她現在該回答什麼?這個人身上有馬鞭草和迷叠香的特殊味道,這點嚴重地困擾了她。她一向喜歡香草的味道。

  「謝謝。」她想他應該是在誇她年輕吧。

  費朗看著她毫無心機的小臉,一時之間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不客氣。因為我會當你十八歲的原因,是因為你實在是──太蠢了!」費朗一說完,就自顧自地爆出一陣大笑,笑聲驚天動地轟進她的耳朵裏。

  聶柏珍被炸傻了,腦子一片空白,張著嘴,不知如何回應。

  費朗大笑地後退一步,再度朝她一揮手,踩下他那輛完全看不見鏈條、線條很未來,顏色超鮮豔繽紛,價格也足以媲美國產汽車的BMW自行車,在下一秒鐘揚長而去。

  聶柏珍看著他瀟灑的背影及那輛看起來很像天堂鳥的自行車,突然想起她還有件事忘了說。

  她傾身向前,小手圈在嘴旁,大聲地說道:「謝謝你!」

  費朗頭也不回地舉手一揮致意,車子仍然繼續向前騎,只不過壞壞的眼睛裏漾出了幾分真誠笑意。

  現在的女孩子隨便被揶揄兩句就要翻臉了,她這麼沒心眼,還懂得感恩,倒是還滿逗人的。

  只可惜,他對好女人向來沒興趣。

  那種乖乖女是要結婚生子,走入家庭的;而他這種看透婚姻醜陋面,對家庭親情不抱任何希望的浪子,就該繼續孑然一身,浪跡天涯……

  *********



  傍晚,陽光從十二樓的大片落地玻璃外灑入。

  光影隨著時間漸漸地淡黯,冷了溫度,橘紅暈彩也緩緩褪成了灰黑的朦朧。高樓之下的路燈逐一亮起,形成了另一種與白天不同的都會風華。

  只不過,窗外景色再千變萬化,也完全沒打擾到房間一側,正在純黑大床上沈睡的人。

  牆上透明時鐘滴答滴答地走……

  他受不了!

  快餓死了!

  費朗驀睜開眼,精瘦身子黑豹般地從床上一躍而起,身上肌肉隨著他的走動,呈現出完美的結實線條。

  「你要去哪?」女人從枕頭裏抬頭,柔弱無力地問道。

  「去覓食。閣下胃口太好,鬧得我差一點精盡人亡,現在需要補充大量食物。」費朗走到長桌邊,一手拿起一瓶水,咕嚕一飲而盡。

  另一隻手則按下滑鼠,再度審視著甫完成的唱片封面設計──那天在河邊撿到的原石就擱在鮮黃色的外殼裏,等待有人欣賞這張極簡風格設計下的真心。

  「朗……你怎麼這樣說人家嘛……」女人見他不理人,嬌嗔地說道,目光仍眷戀地在他身上遊移著。

  她沒經歷過這麼精力充沛的男人,她腰酸背痛、感覺像是骨頭都要被拆了,但她卻完全不後悔,最好彼此再來折磨一回。

  「起床了。我十五分鐘後要出門吃飯。」費朗伸了個懶腰,拉開浴室的門。

  「可是人家還想再睡。」

  「回你家睡。」

  費朗砰地一聲關上了浴室門,很快地沖了個澡。

  他喜歡平面視覺設計這份工作,只不過腦子裏無時無刻都在亂蹦想法這回事,卻讓他的睡覺品質總是不好。

  最近工作量大,他忙到沒空去健身房讓自己筋疲力竭,更是連覺都沒法子好好睡上一場。今天下午運動了好幾個小時,晚上應該可以好好呼呼入眠了。

  他抓了條浴巾擦著頭髮,走出浴室。

  微濕黑髮亂亂地覆在他古銅色的臉龐上,水氣讓他的眸子顯得蒙矓,像是要吸走別人魂魄似地催眠著人。

  「你還剩十分鐘,建議你別再賴床了。」他在一旁更衣室裏,挑了件白T恤和深藍牛仔褲套上。

  「幹麼不讓人家留在這裏繼續睡?」女聲嬌嚷著,心醉神迷的目光在他結實臀部上打轉,心想著自己對他而言應該是有點不一樣吧,畢竟他們從午餐後,就一直窩在床上,做了好幾回。

  「費氏名言,上床可以,但不陪睡。」費朗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伸出五指隨意將頭髮往上一撥,露出方棱的好看額頭。

  「幹麼把自己說得好像牛郎一樣?」

  「因為你這位天后,一整個下午都把我當牛郎一樣用。」費朗從木盒裏挑出一顆巧克力塞到嘴裏,斜倚在牆邊。「你還沒換衣服?你還剩十分鐘。除非你不介意在門外上演春光秀。」

  「沒良心,你對我的CD封面設計,比對我還認真。」被號稱為小天后的艾莉莎嘟著嘴坐起身。

  「你還有九分鐘。」費朗看了一眼手錶,又走回桌邊。

  「討厭……」艾莉莎臭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起床走進浴室。

  費朗根本沒理會她又說了什麼,逕自倚著工作桌,拿出下一份寫真書企劃,蹙著眉打量了起來。

  攝影既然在哈爾濱取景,那麼或者可以嘗試沒落貴族最後華麗路線。

  費朗扔下企劃書,看著桌上滿檔的行事曆──從書籍封面、電影海報、書店LOGO及一家時尚包的設計……

  馬的,看來他真的要請助理了,否則工作量多到他快沒時間休息了。

  「一分鐘。」費朗啪地一聲合上行事曆,看了下手錶後,不耐煩地大聲預告著。

  艾莉莎穿著衣服走出浴室,臉上殘妝甚至還來不及補全。

  「唉,天生麗質果然只是白居易寫的神話啊,女人還是要靠打扮。」費朗回頭一看到她,馬上嘖嘖有聲地說道。

  艾莉莎臉色一變,瞪他一眼,轉身就往外走,比他還快出他家門。

  「慢走,不送。」費朗從皮夾裏抽了幾千塊塞進牛仔褲裏,準備出門去用餐。

  當費朗晃出家門時,還沒搭上電梯的艾莉莎仍佇在電梯邊,但她已經補上口紅,戴上一副遮去半張臉孔的墨鏡,整個人頓時明豔了不少。

  「一起吃飯?」艾莉莎畢竟捨不得這麼快離去,拉下臉扔了一句。

  「我早說過了,天雷勾動地火之後,有需要時再聯絡,對吧?」費朗雙手一攤,面無表情地勾唇一笑。

  醜話說在前頭,向來是他遊戲的第一條規則。

  當!

  電梯門打開。

  艾莉莎用力踩著高跟鞋走了進去,一張臉臭得像是狂歡醉酒後被媒體拍到一樣。

  費朗沒多瞧她,一副無事人的姿態走進了電梯,站沒站相地斜倚在壁面上,無聊地打量著他的手指頭。

  被徹底忽視的艾莉莎瞄他一眼,氣得牙癢癢,這下才知道傳言不假──費朗果然是個無情的愛人。

  偏偏她卻犯了全天下女人都可能會犯的錯,就是被他那雙又冷又熱情的眼給迷惑了。

  不但自己找了個想看唱片封面設計的理由送上門,還同意了他的一夜情主張,然後還笨到以為自己與眾不同。

  當!

  費朗走出電梯,回頭對她燦然一笑。「拜──」

  他大跨步地離開大樓,很好心地幫艾莉莎叫了輛計程車。

  在司機手裏放了一千塊車錢後,他吹著口哨繼續往前走。

  找到了一間聞起來很香的便當店後,他進去嗑了一客排骨飯,接著又到隔壁人滿為患的小吃店吃了一份肉圓。

  臺灣真好!真適合他這種三餐不定的傢夥,隨時隨地想吃什麼東西,都不會覺得失望。

  之前他還待在美國時,每當設計稿趕到淩晨之際,就會想吃點熱騰騰的食物,但一想到還要再開上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就寧願勉強自己吃微波食品。

  他愛死臺灣了!

  費朗走出小吃店,伸了個懶腰,T恤在身上繃緊,露出一截完美小腹。

  兩名路過女子忍不住偷瞄著他。

  費朗濃眉微挑,心情極好地回給她們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那總像在勾人的笑容,也就繼續似笑非笑地懸在唇角了。

  現在如果再來杯咖啡,那就當真快樂似神仙了。

  啊,他記得他住的大樓一樓轉角,似乎有一家叫做「幸福」的咖啡廳,生意好像還不錯。

  費朗吹著口哨,一路走到「幸福」前。

  「Shit!」幸福已經打烊了。

  他不爽地踢了下白色鐵門,嘴角痞痞地往旁邊一扁。

  「貓咪,你快出來啊──」

  幸福的前方庭院裏,忽而傳來了一道軟綿綿的誘哄聲。

  裏頭還有人?費朗探身在「幸福」前方庭園的白色欄杆上仔細一打量──

  一個可愛的小臀部正在對他打招呼。

  「你不要怕啊,我帶你去醫院,先讓你吃得飽飽的,再洗個香噴噴的澡,然後再……結紮……」這兩個字,聲音模糊到一個不行。「之後,我們再到流浪動物之家。你就會找到一個很愛你的主人了喔!」

  費朗濃濃劍眉一挑,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他眯眼再細瞧著,小臀部繼續匍匐前進地趴進草叢。

  喵!貓咪受到驚嚇,突然大叫了一聲。

  「啊──我嚇到你了,對不起喔,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氣喔。」女聲連叠地道歉著,聲音柔軟而且超級真誠。

  啊!是上星期那個有趣又可愛的怪怪小女生。

  費朗直起身子,還沒開口,狡黠笑容已經佔領他的眉眼。

  吃飽飯,還有餘興節目可看,簡直妙哉啊!

  「小姐,驚嚇貓咪是要入獄服刑的。」費朗雙臂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說道。

  聶柏珍嚇得驚跳起身,驀一抬頭,前額卻是重重地撞到了一旁的圓桌。

  她痛呼一聲之後,捂著頭便想起身,偏偏右腳又不小心勾到一把椅子,椅子上的一包重物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聶柏珍便緊接著以一記重心不穩的屁股落地聲,做為這場混亂的句號。

  喵~~貓咪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叫聲。

  「你是笨蛋嗎?」一旁的費朗則是看得歎為觀止,搖頭歎氣了兩聲後,他帥氣地躍入柵欄內,走到她身邊。

  聶柏珍眨著眼,仰頭看著這個好高的男人。

  「啊──是你。」她指著他的臉,驚喜地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6:17


  費朗伸手拉了她一把。

  聶柏珍站起身,怔怔地望著他的大掌。他的手好大又好溫暖喔,很像她早晨賴在被窩裏的感覺。

  原來握手是這麼舒服的事啊……

  她抬頭疑惑地看著他,他正微挑著眉,黑眸定定地鎖著她的眼,專注地像是要看入人心裏一樣。

  「你沒受傷吧?」費朗收回手,改在她恍神小臉前晃了兩下。怪了,剛才沒看到她撞到腦子啊。

  「沒關係,我有帶藥膏。」

  聶柏珍倏地彎腰,撿起那袋可能有她一半體重的背包,從裏頭挖出三個拼布小包後,總算在一個貓咪拼布包裏,找出一個鋁質圓罐。

  她熟練地在擦傷的小腿處搽藥,然後再把一堆小包塞進背包裏。

  費朗蹲下身,撫著下顎,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包像是要攀登喜馬拉雅山的嚇死人大背包。

  「你要離家出走?」他問。

  「沒有,我就住這裏。」她才剛去購物,背包當然會滿載一些嘛。

  「你住在這裏?」費朗借著路燈,打量著眼下的白色庭園椅及漂亮的植栽。「有草有花,倒是愜意,蚊蟲想必也不少,應該每晚都很熱情歡迎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女遊民吧。」

  聶柏珍眨著眼,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龐,她的腮幫子疑惑地微鼓了起來——他是不是在嘲笑她啊?

  「我……我不是遊民,我住這棟大樓裏。」她選擇了最安全的回答。

  「那你幹麼鬼鬼祟祟地躲在別人的庭園裏?」費朗索性盤腿坐下,跟她閒聊了起來。

  「這是我哥哥開的咖啡廳,我在這裏工作。」

  「好。」費朗一彈指,滿眼笑意地看著她。「看在那天我救了你的分上,明天就讓你請喝一杯咖啡。」

  「沒問題。」聶柏珍點頭,只是有點迷惑。

  她什麼時候開口說要請他喝咖啡了?

  喵~~嗚~~

  小貓可憐兮兮地叫了兩聲,抗議它的被忽略。

  「那只貓是怎麼回事?」費朗朝草叢努了下嘴。

  「小虎斑剛才差點在路上被車撞到,我沖出去之後一路追到這裏,可是還是抓不到它。」她齊額劉海下的一雙大眼很擔心地看著草叢。

  「你在這裏蹲多久了?」

  「我不知道。」只知道肚子好餓喔。

  費朗一瞧她一張小臉凍得有點青白,知道她應該是埋伏滿久了。

  「你在這裏等著。」

  費朗再次從柵欄上一躍而過,心裏卻隱約有幾分發噱,真不知道自己是打哪找到的興致,居然會如此好心。

  沒法子,這小妮子很妙,而他對於這種非制式化反應的人,向來沒什麼抵抗力。

  費朗很快地離開,又很快地回來了,並帶回了一罐在7-11買的魚罐頭和隔壁水族館裏買的大型撈魚網,還有一盒關東煮。

  他打開魚罐頭放在魚網裏,擺在前方草叢裏。

  「過來聊天。」他一手抓著魚網杆子,守株待兔地坐著。

  「好。」聶柏珍乖乖點頭。

  貓咪沒有動靜。

  「吃掉。」費朗把關東煮塞進她手裏。

  「謝謝。」聶柏珍捧著關東煮圓盒,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大笑容。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好命的人,不論到哪都會遇上好人呢!

  「貓先生或貓小姐,我很瞭解閣下此時心情。不論是誰聽到要被抓起來結紮,都嘛會躲起來的,對不對啊?」費朗對著草叢說道,一副和小貓很BUDDY的模樣。

  喵喵~~

  「貓又不懂。」聶柏珍紅著臉喃喃地說,秀氣地咬了一口貢丸。

  「貓不懂,那你剛才說了那麼一堆,莫非是給好兄弟聽的不成?」費朗瞥她一眼,很想伸手拍拍她的憨腦袋。

  一陣夜風吹過,只穿了薄T恤的聶柏珍立刻打了個哆嗦。

  「你……你……不要胡說。」聶柏珍連忙把臉埋進關東煮裏,埋頭苦吃。

  她膽子小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要不是因為救小貓救到了月黑風高時分,她才不要一個人待在沒有人的草叢裏。

  「啊……」費朗突然面無表情地看著聶柏珍身後。

  聶柏珍一僵,起了一臂雞皮疙瘩,連動都不敢動了。

  「來了。」他壓低聲音。

  聶柏珍驀打了個冷顫,貢丸梗在喉嚨裏,手裏的柴魚湯劇烈地搖晃著。

  「你不要嚇我……」她聲帶哽咽地說道,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

  「小聲一點,不然會把它給嚇跑了。」

  「嚇跑了才好。」嗚,誰來把鬼趕跑啊?

  「啊哈——」費朗突然一躍而出,手掌一翻,魚網一蓋——

  捕貓成功。

  「逮到你了。」費朗得意地抱起貓,獻寶似地抱到她的面前。

  喵嗚喵嗚喵嗚喵嗚……貓咪張著無辜的大眼,可憐兮兮地叫著。

  「拿去。」費朗把貓塞到她懷裏。

  聶柏珍看著正伸出小爪子瘋狂亂抓的貓咪。

  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貓,才慢慢地回過神來。「我剛剛還以為你看到鬼了。」

  「哪來的鬼?只有你這個大笨鬼啦!」費朗真的忍不住了,大笑地伸手去揉她的短鬈發。哇,沒想到這丫頭頭髮這麼軟,手指頭就像伸進毛線絨裏一樣。

  「你亂罵人,沒禮貌,而且還亂摸我的頭!」她眼睛睜得大大地控訴他,可惜她雙手抱著貓,不能反擊。

  「我幫你救了貓,我是老大。」費朗老實不客氣地再揉了幾次,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手。

  好了,鬧夠了,該回家了。

  費朗伸了個懶腰,聶柏珍則又聞到了迷叠香與馬鞭草獨特濃冽的香草味道,忍不住偷偷多嗅了兩下。

  「小傻蛋,咖啡廳裏的咖啡是你煮的嗎?」費朗突然問道。

  「不是,是我哥哥,他煮咖啡的技術……」

  「停——我只要知道不是你煮的,就可以放心去喝了。」費朗宣佈他的耐心用磬,轉身往外走。「你快點把這只貓帶去閹了吧。」

  「是結紮。」她抱緊小貓,生怕傷害到它幼小的心靈。

  「隨便啦。」費朗跨出柵欄,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聶柏珍看著他行進的方向,看著他消失在大樓的入口處,她的嘴巴愈張愈大。

  他竟然和她住在同一棟大樓耶!

  聶柏珍開心地在原地跳動了幾下,直到懷裏的小貓嚇到喵喵叫後,這才驚覺到自己的失常。

  「他幫過我兩次,還買了關東煮給我吃,有這樣的好鄰居,是所有人的福氣啊……」聶柏珍紅著臉,抱著小貓,背起她的大背包,喃喃自語地走出幸福咖啡廳。

  他明天應該會過來「幸福」喝咖啡吧?那她要不要多烤些派或西點,好讓他帶回去呢?

  聶柏珍一路哼著歌,在月色裏往前走著,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就是忍不住想笑,忍不住覺得很開心,忍不住希望明天早點到來……

  *********

  隔天下午,費朗甫睡醒,梳洗完畢後,便搭了電梯下樓,準備到「幸福」好好地「喝一杯」。

  而「那一杯」並沒有讓他失望。

  「想不到這小小一間店,居然臥虎藏龍。」費朗激動地拿著殘餘一口的咖啡,對著聶柏珍的哥哥聶柏倫說道。

  聶柏倫淺淺地笑著,身上有股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好氣質。

  「你這咖啡香醇又有口感,絕對可以入圍我心目中國內外好咖啡排行榜的前三名。」他實在太喜歡這咖啡,甚至捨不得很快地將整杯喝完。

  「我哥哥是第一名。」聶柏珍站在費朗身邊,很認真地說道。

  「你喝過的咖啡比我多嗎?」費朗一挑眉,回頭就跟她鬥嘴。

  「沒有。」她搖頭,黑色圓眸卻很執著地看著他。「但是,我哥哥永遠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

  她剔淨的眼神無預警地撞入費朗的心裏,他呼吸一凜,竟有種做了一場森林浴的感覺。他從沒見過哪個成人還能擁有這樣一雙純潔的眼眸。

  「對,聶柏倫確實是跟他的傻妹妹完全不一樣。」費朗揶揄地一挑眉,別開了眼,不敢再瞧。

  「我傻又沒關係,反正哥哥會照顧我。」聶柏珍抬頭對哥哥一笑,燦爛笑顏像是擁有了全世界的快樂。

  費朗低頭看著咖啡杯,胸口乍然一窒。

  相對于她對家人的信任,他與家人的關係,還真像是行走在刀鋒之上啊。

  對他而言,家人只不過是戶口名簿的親屬職謂。在富裕家族裏出生,什麼三妻四妾、爭權奪利的醜態,他一樣也沒少看。而父母離異,對他默不聞問的冷漠親子之情,也曾經傷他極重。

  但現在無所謂了,他把心封閉得很好。所謂感情,玩玩可以,認真就不必要了。費朗剛棱輪廓上閃過一絲譏諷,舉起杯子,喝完最後一口咖啡。

  一旁的聶柏珍則是揪著眉心,毫不掩飾地盯著費朗瞧。

  他剛才在想什麼啊?那雙霸氣眼眸看起來混亂又惱火,像是努力要拽脫痛苦一樣。她能夠幫得上忙嗎?

  聶柏珍不自覺地移動身子,走到費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費朗放下咖啡杯的大掌震動了下,杯盤於是發出好幾聲清脆的撞擊聲。

  他覺察到她正在安慰他,可是——為什麼呢?

  「你幹麼打我?」費朗故意沒好氣地說道。

  「我沒有打你啊,我只是覺得……」聶柏珍看看他,又看著自己的手,無辜地眨了眨眼。「應該拍拍你罷了。」

  她的話教費朗感動得心頭恍若被螫了一下,但他不想正經,因為那不適合他現在的生活方式。

  「你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吧,我不過是貪了一杯免費咖啡,你就如此痛下毒手,猛打我的肩膀。」費朗故意搗著肩膀,皺起了眉。

  「真的很痛嗎?我打得很用力嗎?要不要喜療妥?」聶柏珍看他一臉傷兵模樣,便著急地沖進吧台裏,拎起醫藥箱後又跑回他身邊。「我幫你搽藥……」

  「你那點雞毛力量,怎麼可能會打痛人?」費朗雙手一攤,擺明瞭「我就是無賴」。

  「那你還說我痛下毒手,你很惡劣耶!」聶柏珍鼓起腮幫子,圓圓大眼控訴地瞪著他。

  聶柏倫低笑出聲,費朗和聶柏珍同時抬頭看著他。

  「我們柏珍是和平主義者,一年發不到幾次脾氣,現在居然在和客人鬥嘴,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聶柏倫說道,唇邊的笑渦更深了。

  費朗聞言一愣,笑容也旋即僵滯在臉上。

  是啊,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向來不愛廢話,沒興趣的人,就連多說兩個字都會嫌不耐煩。如今不但接二連三地和這個大眼妹抬杠,而且還一副明顯樂在其中的樣子。

  費朗感覺頗狼狽,霍然起身,朝聶柏倫豎了下大拇指後,轉移了話題。

  「明天再來拜訪。不過,閣下煮的咖啡太迷人,貴姓大名,我一定要知道。」費朗說道。

  「聶柏倫。」聶柏倫對他伸出手。

  費朗大笑出聲,一把握住他的手掌。

  「好你一個聶柏倫啊!我是費朗,你之前所翻譯的那幾本小說封面都是我設計的,我只是不知道你竟還能煮得一手好咖啡!」費朗哈哈大笑,一口白牙與他陽剛眸子的晶亮笑意相互呼應著。

  聶柏珍看著費朗,眼睛瞪得很大,感覺喉嚨被人掐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幾張有著東方浮世繪味道,線條卻又後現代的書本封面,是費朗設計的?她以為那個做封面設計的「費朗」,應該是個浪漫纖細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你那幾本作品設計得實在太精彩,得了好幾個獎,又幫書籍多增加了曝光率。沒人能想到那麼清淨的顏色,竟然有法子做到那麼搶眼的效果。」聶柏倫贊許地說道。

  「錯了,你那幾本書才是真正翻譯得有夠精彩!我是那種不看小說的人,都忍不住一鼓作氣看完……」

  兩個男人英雄惜英雄地互相稱讚了起來,聶柏珍則繼續對著費朗的挺鼻,發起愣來。她該上前幫他歡呼一番嗎?

  「你太過譽了,那是原作的故事本來就精采,我只是儘量不要讓它被翻譯扣分罷了。」聶柏倫笑著指了指妹妹的方向。「對了,我們柏珍還把你那幾本書的封面書衣裱框掛在書房裏,像是在博物館展覽名畫一樣。」

  天!費朗的雙手握成拳,拚命控制著想上前抱住聶柏珍的衝動。

  他在設計那系列的幾本封面時,確實是以博物館名畫為基本想法出發的。

  費朗控制不住朝她走近的腳步,但他心裏愈在乎,臉上表情卻是更加玩世不恭了起來。

  「唉呀,沒想到你居然暗戀我。」費朗朝她跨近一步,微微俯身一挑眉,壞壞地對她一笑。

  「我才沒有暗戀你呢!那是因為那幾張封面真的很好看、很適合裱框……」聶柏珍紅著臉搖頭,微鬈短髮在耳朵邊晃動著。

  「那你仰慕我的才華沒錯吧。」他揶揄著她,心裏有種一腳踩入流沙的感覺——知道自己不該再和她抬杠,可是嘴巴卻停不下來。

  「對啊,你真的很棒。」聶柏珍老實地回答,還正經八百地拍拍手以加強語氣。

  她坦率的回答當場讓費朗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好你一個聶柏珍啊,幾次殺得他措手不及。她要不是天才,便真是個單純到沒有心思的傻瓜。

  「你幹麼一直看我?」聶柏珍問。

  「你長得好看,不看可惜啊。」費朗不假思索地說道,完全是他平素釣女人的吊兒郎當語氣。

  「謝謝,你也很好看。」她雙頰脹紅,聲若蚊蚋地說道。

  她這一不好意思,臉龐便染上一層水紅,細嫩的肌理更顯得皙嫩了。

  費朗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就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娃娃一般可愛的臉龐,而聶柏珍的臉則是越來越紅了。

  聶柏倫見狀,皺了下眉。

  他在出版界聽過太多費朗的傳聞。說費朗家世背景極好,家族擁有好幾排精華地段的房子,光靠祖產就吃用不盡好幾輩子了。加上費朗個人獨特壞邪魅力,還有驚人才氣,身邊女友重複出現的次數是零。

  費朗兩字,簡直就是情場浪子的代名詞。

  就連身經百戰之女子,都沒法招架費朗了,況且是單純的柏珍呢?

  「柏珍,你不是說要去超市買德國香腸嗎?」聶柏倫不疾不徐地說道。

  「啊……」聶柏珍一回神,馬上抬頭看向時鐘。「慘了、慘了……」

  她慌慌張張地飛奔入吧台,拉開櫃子拿出後背包。

  「唉呀!」她在忙亂間撞倒一張椅子,抓起她的大背包就要往外走。

  矸——啪——

  聶柏珍的大背包撞倒費朗擱在旁邊的幾本原文書。

  聶柏珍彎下去撿,起身時肩膀又啪地一聲撞到工作臺。

  「好痛!」她癟著唇,痛搗著肩頭。

  「你在急個什麼勁啊,那個什麼德國香腸是買一條送兩百萬嗎?」費朗歎為觀止地看著她的兵荒馬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人家急著要出門啊。」聶柏珍走出吧台,無頭蒼蠅似地轉著圈——她的折價券呢?

  「我的肚子也催促著我該去吃早餐了,我怎麼沒有一路跌跌撞撞?」費朗不客氣地反問。

  「你沒吃東西就喝咖啡,這樣對胃很不好耶。」聶柏珍不認同地搖搖頭,把大背包順手擱在腳邊,又走進吧台裏拉開了一個小玻璃櫃。「你等一下!」

  小玻璃櫃裏一個個藤制的小圓籃裏擺著碎花布,裝著各色點心——從咖哩酥到檸檬派都有,她每一樣都取了一份裝進粉紅色紙盒裏。

  「這給你吃。」聶柏珍把盒子捧到他面前。

  「你們賣的東西會不會太雜了一點?」費朗沒伸手去接,因為不習慣她這樣的熱絡,也沒打算和她有太多交情。

  「那是柏珍應附近鄰居要求製作的小點心,通常下午三點前會全賣光。她經常請客人吃的。」聶柏倫說道,不想費朗多加忖測。

  「確定已經有別人試驗過了,我吃起來比較放心。」費朗此時才接過那個粉紅色盒子,一股溫熱透過盒子傳到掌心裏。他不想她待他特別,如同他也不想和她有什麼太深度的交集一樣。

  「放心、放心,沒人吃出過問題喔,而且大家都說很好吃呢!」聶柏珍笑嘻嘻地說道,巴掌娃娃小臉上沒有驕傲,有的就是開心。

  費朗很少對人感到迷惑,但他現在很確定自己是真的搞不清楚這個小女人在想什麼。不過,他也不想去管那麼多,畢竟,她一看就是個玩不起遊戲的異性。所以,他唯一該做的事,就是只把她當成一個可愛的咖啡廳小妹。

  「對了,能否麻煩你們每天中午送一杯咖啡和一份早餐到樓上,我就住咖啡廳上頭的這棟大樓。」費朗指指天花板上頭。「我願意付雙倍的錢。」

  「你住幾樓啊?」聶柏珍好奇地追問道,敦親睦鄰向來是她的好習慣。

  「十二樓B座。」

  「十二樓B座!」聶柏珍驚呼出聲,嘴巴和眼睛都睜得又圓又大。

  「那一間鬧鬼嗎?我才搬來一個月,不清楚。」費朗一聳肩,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她的生動表情上。

  「我們住十二樓A座。」聶柏倫說道。

  這下子,連費朗也傻眼了。

  「哇,好開心喔。原來我們隔壁住的是你啊,我還一直在猜隔壁搬來一個多月了,怎麼還老是碰不到面,正打算要挑個時間去拜訪呢!」聶柏珍一興奮,嘴巴就停不下來。「我還在廚房白板上注明了你搬來的天數……」

  聶柏珍嘴裏說個不停,雙眼發亮,興奮地盯著他。

  費朗屏住呼吸,睜大眼看著眼前小臉發光得像是漫畫裏的閃亮少女的聶柏珍,朝著他直沖而來——

  「啊——我想起來折價券放在哪里,釘在冰箱白板上啦!」聶柏珍的身子突然擦過費朗身側,沖進吧台裏,喳吱地回頭對哥哥說道。

  她取下折價券,笑咪咪地沖出吧台。

  「拜拜,費朗。」她對費朗揮了揮手,笑嘻嘻地拎著大背包出門,留下傻眼的費朗。

  他們什麼時候換了話題?費朗一頭霧水地看向聶柏倫。「她向來這麼天兵?」他又挑眉,對自己的表情完全沒法子控制。

  「沒錯。所以,家人、朋友都很保護她。」聶柏倫輕描淡寫地說道。

  費朗一挑眉,和聶柏倫對望了一眼。

  「確實應該要好好保護,這種快樂的清純小百合已經快絕種了。如果有人想亂摘花,我幫你打斷他的手。」費朗雙手一攤,清楚地表態。

  「歡迎你常來。」聶柏倫真誠地說道,多少感覺出費朗似乎沒打算把柏珍當成對象。

  費朗—揮手,離開了咖啡廳,也認為自己以後會經常來到「幸福」。

  聶柏倫的咖啡簡直是不似人間物啊!

  況且,就算他對聶柏珍似乎有些異常地在意,此事讓他微感不妙。不過,他可不是少不經事的年輕小夥子,他很有把握能將心裏的悸動控制在純欣賞的範圍內。

  畢竟,聶柏珍讓他很開心。

  而對一個遊戲人間的傢夥來說,開心最重要。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6:47


  隔天中午,聶柏珍從「幸福」咖啡裏提著一個木頭提籃,走進電梯。

  提籃裏頭,除了咖啡和三明治之外,她還雞婆地多放了一小盤三色水果。

  聶柏珍按下十二樓的按鈕,覺得緣分真奇怪。

  費朗搬來一個多月,他們從沒遇到過,但是,打從他救了她之後,就接二連三地碰面了。

  他實在不算太好相處,但她只要一想到他設計的書籍封面,還有他做過的CD設計,對他的景仰就忍不住山高水深了起來啊。

  她自認天性平凡,最羨慕的就是那些有才華的人了。

  費朗就跟哥哥一樣厲害!只是,他的脾氣不像哥哥那麼好,嘴巴也實在很不客氣,但他仍然像個發光體,吸引著人情不自禁地想親近。

  聶柏珍按下十二樓B座的門鈴,滿心期待著再見面,心兒不知何故地怦怦跳著。

  叮噹!

  沒人應門。

  叮噹——叮噹——

  她又按了兩下。

  如果他太慢來開門,咖啡會涼了啊。聶柏珍著急地又按了第三次——

  叮噹叮噹叮噹!

  「來了——」門內傳來了一聲怒吼。

  聶柏珍猛然後退一步,戒慎恐懼地瞪著那扇門,就怕他忽然跳出來咬人。

  他幹麼那麼凶?她又不是來討債的。

  「催什麼魂!」

  一聲怒吼隨著大門被打開,轟地一聲直朝著聶柏珍臉面而來。

  淩亂黑髮下有一雙明顯想要痛毆人的怒眸,陽剛五官兇惡地扭曲著,聶柏珍看了心生畏懼,微微後退了一步。

  「你的咖啡和早餐。」聶柏珍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

  「咖啡?早餐?」天亮才睡的費朗,一時之間還沒回過神來,揉揉灰霧黑眸,俯身揪眉緊盯著她。

  他這麼一皺眉,眼神更加深邃了。

  聶柏珍被盯得小鹿亂撞,很快地移開了視線,目光看向他的肩膀——

  他沒穿上衣。光裸的結實身軀,擁有雕像才能擁有的完美肌肉線條。

  聶柏珍辣紅了臉,決定非禮勿視,於是垂眸,視線往下一低。

  轟!

  一顆原子彈在她眼前炸開——

  費朗全身光溜溜,什麼都沒穿!

  聶柏珍猛然抬頭,臉色由紅轉白,身子劇烈地晃動了下,木頭提籃裏的咖啡灑出來一些。

  「你看到鬼了!」費朗沒好氣地說道。「你吃飽撐著上來灑咖啡的嗎?」

  「你……」她結巴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眼往天花板看,手往他的身下一指。「你你你……自己看啦!」

  費朗隨著她的視線低頭一看。

  「Shit!」他全身光溜溜。

  費朗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氣呼呼地走回房間裏。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絕對不要在中午以前吵醒他,否則一切後果便要自行負責。他有起床氣,沒睡飽時說話特別有殺氣。

  那聶柏珍幹麼挑這個時間上來?

  啊,似乎是他叫人家送咖啡上來的。

  費朗找了條牛仔褲套上之後,腦子裏慢動作地播放聶柏珍方才的表情。

  他嘴角一抽搐,面頰僵硬地緊繃到最高點之後,仰頭大笑了起來。

  媽媽咪呀——她方才的表情像是看到了蛇發女巫一樣。

  他敢打賭,她一定從沒看過男人的裸體。

  要不是他親眼所見,他還真不敢相信,這年頭居然還有這麼單純的女人!

  費朗吹著口哨,走出房間,沒睡飽的煩躁頓時一掃而空,精神也為之奕奕了起來。

  再次打開門,他笑得很開心。

  尤其是發現聶柏珍的小臉蛋依然紅到可比擬太陽時,他眼裏笑容忍不住更深了。

  「紅臉關公小姐,要不要進來坐坐,我順便拿錢給你。」費朗接過早餐與咖啡,逕自往前走。

  聶柏珍看著他的背影,喉嚨還是像被人掐住了一樣。

  「你還是沒穿衣服。」好不容易,她才擠出幾一句話來。

  「我穿褲子了。」費朗一本正經地說道,才放下託盤,便迫不及待地將咖啡一飲而盡。

  「你應該吃完早餐,再喝咖……」她皺著眉,往前跨了一步。

  「停!沒有一個人喜歡在早上被人嘮叨的。」費朗繼續喝完他的咖啡,心滿意足地長歎了口氣。「完美——」

  「你再繼續糟蹋身體下去,很快地就什麼也聽不見了。」聶柏珍不死心,繼續進行機會教育。

  「沒想到你也會詛咒人啊。」費朗雙臂往後撐在餐桌上,賁張的胸臂肌肉炫耀似地強調著他的男人味。

  「我沒有詛咒你。」聶柏珍連忙搖頭,著急地解釋道,不敢多看他。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睜眼說瞎話的人。」他哀怨地長歎了一口氣,心情其實好好。「你就直接承認自己討厭我吧。」

  「我沒有,真的沒有!」聶柏珍軟嫩聲音都變高了幾分,娃娃頭就像博浪鼓一樣地搖來搖去。

  只不過,聶柏珍的表情愈驚慌失措,費朗的心情就愈好。他已經很久不曾對人感到如此興致盎然過了,愈看就愈覺這小妮子有趣。

  而她那張軟嫩的唇,吻起來應該會讓他很有感覺吧。他猜想當他的大掌撫過她身軀時,她雪白肌膚也鐵定會飛出櫻花般嫩紅……

  停!不許再胡思亂想了。費朗心裏喝止自己,眸光卻沒移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你不要不說話啊。」聶柏珍被他盯到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

  「唉,我這種顧人怨的人,說什麼都不討喜,還是閉嘴好了。」費朗畢竟不想真的嚇到她,側身從桌上皮夾裏取了幾張千元鈔票放到她的手裏。「這些錢寄放在樓下當成咖啡錢,扣完了再告訴我。你走吧——」

  「錢太多了。」她抓著一疊鈔票,目光不由自主就是會移到他臉上。

  「我會儘量活到把這筆錢都用完的。」他很哀怨地說道。

  「呸呸呸、烏鴉嘴。」聶柏珍情急之下伸手要去遮他的嘴,沒想到一個力道過猛,啪地一聲在他嘴巴留下了五指印。

  費朗愣住。

  聶柏珍也愣住了。

  「你是第一個給我巴掌的女人。」費朗嘴巴被打得發麻,說話姿態有點不自然。

  「對不起。」聶柏珍馬上一個九十度大鞠躬,打人的手還在發抖,眼眶也紅了。「對不起,我明天改叫我哥來送咖啡,對不起……」

  聶柏珍逃難似地往外走,頭垂得低低的。

  「喂——」費朗出聲喚人。換她哥哥來送咖啡,那他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啊?!

  聶柏珍沒聽到他喚人,只覺得自己對他好壞,又詛咒人、又打人,而他之前還出手幫過她兩次啊。

  「聶柏珍!」費朗大吼一聲。

  聶柏珍在門邊回過頭,小棄兒似地看他一眼。

  「你哥哥要在店裏坐鎮,哪有空上來送咖啡?我大人有大量,是不會跟你計較打人這種小事的。你如果是因為嫌我今天穿太少太礙眼,最多我以後起床開門時,會提醒自己記得穿褲子的,如何?」費朗一聳肩,雙臂擁住胸前,委屈地說道:「今日就算本人犧牲演出,當成你送咖啡的福利吧。」

  聶柏珍雙頰一鼓,頓時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誰要看啊……」聶柏珍耳朵又辣紅了起來。

  「相信我,很多人想看。」費朗懶洋洋地對她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但是我不想看!」

  「少見多怪,小女孩總是要長大的。」他忍著笑意,課堂訓話一樣地說道。

  「誰規定長大就要看那種東西。」腦子裏開始浮現他方才赤裸模樣,耳上紅暈一路蔓延至脖子、胸口。

  「長大後,就算不看,也難免會碰到。」他好整以暇地說道,非常壞心眼地想知道她的臉可以紅到什麼樣的程度。

  聶柏珍握緊拳頭,鼓起腮幫子。

  費朗屏氣凝神,等待她變成一個虎姑婆,踹他個十八腳之類的。

  「你——你——」聶柏珍結結巴巴地半天後,卻還是一個勁地伸手指著他的鼻子。「關你什麼事!」

  聲未落地,聶柏珍已經抓著鈔票沖出大門。

  費朗當下滿心愧疚,因為他好像把人給弄哭了。

  「喂!」他追了出去。

  「你走開……」聶柏珍悶聲說道,覺得很委屈。他沒事就愛戲弄她,根本是個大壞人。

  「你這樣太客氣了,你應該告我性騷擾,或者直接甩我一巴掌的。」費朗跟在她身後,好心地說道。

  「你走開。」聶柏珍這回很有個性地不回頭。

  當!

  電梯門突然打開,走出一個身穿白色低胸洋裝的長髮女人,手裏還拎著一盒香噴噴的披薩。

  「朗朗——」艾莉莎一看到費朗,立刻興奮嬌呼著飛奔而入他的懷裏。

  費朗臉色一沈,心裏連詛咒了十八聲。

  艾莉莎是打不死的蟑螂嗎?被他那麼不客氣地攆走,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再跑來。

  「幹麼一早就這麼養眼?」艾莉莎的眼神有些渙散,聲音卻相當亢奮。

  艾莉莎說完,掐了下他粗健手臂,不客氣地咬了下他古銅色的鎖骨。

  聶柏珍的眼淚縮了回去,睜大了眼,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這個女人……不是那個最近很紅的性感小天后艾莉莎嗎?原來,費朗和她正在交往。

  聶柏珍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胸口突然覺得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上來的?」費朗皺起眉,不客氣地把艾莉莎推開。

  「我剛要走進大廳接待處時,有個住戶跟我聊天,一路聊進電梯,我就上來了,準備給你一個驚喜啊。」艾莉莎沒理會他的臭臉,仍然全身都巴在他的身上,完全不在意別人目光。

  「是啊!我—個月幾千塊的管理費根本是白繳的。」費朗板著臉,根本不給好臉色,「離我遠一點,熱死了!」

  「你這麼容易就上來,代表了我們的管理有安全上的問題。」聶柏珍在一旁點頭補充說明道。「之前,也有我哥的粉絲一路溜上來,最後出動了員警先生才將她勸離開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來騷擾費朗的嗎?」艾莉莎媚眼一凶,往她的方向跨了一步。

  對方來勢洶洶,聶柏珍當場愣住,不知所措的眼只好飄到了費朗身上。

  「你幹麼凶她?!」費朗很不爽,直接擋在聶柏珍面前。

  「她是誰?她昨晚在你這裏過夜?」艾莉莎聲音都尖銳了起來,一副捉姦在床的模樣。

  「馬的,那關你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費朗怒目瞪人。

  「我們在一起過了。」艾莉莎昂起下巴說道,認為自己肯紆尊降貴地找他,他就應該要感激謝恩才對。

  「我說過了,只要認真,就請你離開。像你這樣的女人,我不缺乏。」費朗聲音冷,眼色更冷。

  一向高高在上的艾莉莎幾時被人這樣冷言對待過,她氣得伸手就要甩他巴掌。

  「你以為你是誰!」費朗伸手反扣艾莉莎手腕,直接就把她往後推。

  「你不要對她那麼凶。」聶柏珍推推他的手臂,急忙對著另一個人解釋道。「我跟他沒有關係,只是來送咖啡……」

  「你給我乖乖站好。」費朗瞪她一眼,依然牢牢地把她安置在身後,不許她輕舉妄動。

  「只是送咖啡,他幹麼這麼保護你?」艾莉莎怒氣更高揚了,全身都在發抖。

  「對不起……」聶柏珍探出身子,嘴巴溜出了這麼一句。

  「對不起你個大頭!你給我閉嘴。問題最大的就是你,看到虎姑婆,還不知道要反擊,難道要等著乖乖讓人吞吃下腹嗎?」費朗不客氣地把聶柏珍又拽回身後,還敲了下她的頭。

  「費朗,你憑什麼罵我是虎姑婆?!」艾莉莎伸手又想打人,手掌在顫抖。

  費朗反手握住艾莉莎的手腕,不客氣地把她整個人往後一推。

  「艾莉莎,不要太過分的人是你!玩不起就別玩。」費朗看著艾莉莎異常明亮的眼珠及異常亢奮的鼻息,他心裏多少有了數——業界關於她嗑藥的傳聞,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我知道你現在嗑了藥,如果你待會兒不想看到員警、記者的話,最好給我安分點。」費朗壓低聲音,在艾莉莎耳邊說道。

  艾莉莎聞言,臉色頓時發白。

  聶柏珍沒聽到費朗說什麼,但瞧見他一臉兇惡,還有艾莉莎很害怕的表情,猜測他或許出言恫嚇了人家。

  「你們有話好好講。費朗,你不要對女生那麼壞……」聶柏珍心裏其實也嚇得半死,但她不能見死不救。

  「誰要你多管閒事!」艾莉莎劈頭就罵,張牙舞爪地就要撲向聶柏珍。

  「回家去!」費朗一手攬住聶柏珍的肩膀,把她往電梯方向一推,一手按住電梯鈕。

  聶柏珍嚇得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電梯門才開,她就被塞了進去。

  電梯門關上前,她聽見艾莉莎大喊著——

  「你走開,不要碰我!我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你會有報應的,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不買你的帳,你愛不到的人……」

  「我拭目以待我死得很慘的那一天快點到來。」

  電梯門完全地闔上。

  聶柏珍按下一樓按鍵,心裏歎了口氣。

  費朗說話實在不應該這麼刻薄,老是使用那麼多負面用詞,聽起來很像是在詛咒他自己呢!

  像費朗這種會讓女人傷心,而且把話說得很絕的男人,就是所謂的壞男人吧。

  偏偏費朗魅力無窮,愈不在乎的調調愈是讓女人遇到他,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地無法自製。哥哥說過,費朗的女人緣甚至好到他不把女人當成一回事。

  幸好,她對「壞男人」沒有興趣,因為她未來的幸福家庭藍圖裏,根本沒有任何壞男人存在的空間啊。

  她要一個快樂的家庭,一個好老公和兩個可愛的小孩。這些事都和費朗無緣的。

  所以,她應該可以放心交他這個朋友吧,因為她不喜歡那種從此和他不聯絡的想法。聶柏珍蹙了下眉,不過真的只是一下。

  因為她馬上就找到了一個她想和費朗保持聯絡的理由了。

  他那麼花心,對於男人與女人的習性,應該全都清楚得不得了。她日後若在男女關係上,遇到什麼疑難雜症,不就有了請教物件了嗎?

  像費朗這樣一個軍師,對一個沒交過男朋友的女人來說,簡直是難能可貴到一個不行呢!

  況且,從小到大,她還沒有交過所謂的「異性朋友」呢。

  向來樂觀的聶柏珍於是開心地走出電梯,竟有些開始期待起明天的送咖啡之行了。

  *********

  第二天,聶柏珍依然在中午十二點按下費朗的電鈴。

  叮噹——

  她後退一步,以免費朗的怒吼聲又嚇到她。

  她小臉一抬直接看著天花板,免得又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叮噹——

  依然萬籟俱寂。

  不想吵人,但怕咖啡涼了會砸掉哥哥招牌,她只得很煩人地又按了一次電鈴。

  這一回——

  「來了……」

  對講機內傳來一聲氣若遊絲的申吟。

  三分鐘後,門慢慢地被推開一條縫。

  「誰……」幹啞的聲音艱難地問道。

  「請問費朗在嗎?」聶柏珍馬上立正站好,以為費朗家裏有客人。

  「原來是你啊……」

  門被推開來,費朗高大身子整個趴靠在門邊,粗重地喘著氣。

  「你怎麼了?」聶柏珍睜大眼,驚呼出聲,被他的模樣嚇到。

  他一頭黑髮亂得像是十天沒梳理,雙眼都是血絲,臉色青白,乾澀雙唇毫無血色地微張著,身上穿著一件縐巴巴的恤衫及寬鬆短褲。

  他平日的性感男人味有多讓人傾倒,他此時的這副德行就擁有兩倍嚇人的威力。

  聶柏珍上前一步,小臉關心地皺成一團。

  「我要死了。」費朗咚地一聲直接坐在地板上,黑眸無力地半垂著。「從昨天看到你之後,我就沒睡了。」

  「為什麼不睡覺?」她若超過十二點還沒睡,站著也能打起瞌睡。

  「工作做不好——」他抓狂地扯著頭髮。

  聶柏珍這回沒教訓什麼早餐一定要吃、不能空腹喝咖啡等一百零八條生活常規,她柔聲說道:「你坐到餐桌前,我就把咖啡給你。」

  「咖啡」二字讓費朗雙眼乍然一亮,他拖著身子起身,偏偏每踩一步就覺得世界在天旋地轉。

  馬的,他剛才怎麼就畫不出這樣的渦漩感呢?

  他現在只想吐!

  聶柏珍膽顫心驚地跟在費朗身邊,一看到他把自己摔入餐桌前,她馬上送過咖啡到他手邊。

  費朗仰頭把咖啡一飲而盡,感動到只差沒有痛哭流涕。

  濃香咖啡入口後,他手邊馬上又被遞過一份雞肉三明治。

  費朗發誓他聽到了自己倒抽一口氣的感動聲音,他咬了好大一口三明治。香草氣息的清爽口感及炭烤雞肉的香氣,讓他以一種足以噎死自己的速度飛快進食著。

  聶柏珍連忙跑進廚房,倒了杯水放到他手邊。

  「你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聶柏珍柔聲說道,小手很自然地拍撫著他的後背。

  費朗吞下整塊三明治,喝完一整杯水後,他趴在桌上喘氣,當下感動到想以身相許。

  他抬頭看向她,她卻看著戰場一般嚇人的客廳——

  碎了一地的瓷器,亂七八糟的沙發和椅凳,還有一地淩亂不堪的書籍。

  「發生什麼事了?」她擔心地問道。

  「艾莉莎女王做的好事。」費朗臉色一沈,大掌用力握緊,發出駭人的喀啦聲響。

  「她還好嗎?」聶柏珍問道。

  「馬的!我管她好不好,她把我這弄得一團糟,我沒去她公司砸東西就不錯了!我以後不會再接她的案子了。馬的……玩不起就不要玩啊!」費朗愈說,牙關皎得愈緊,頭顱也痛到快要爆炸一樣。

  「那你就不該跟人家只是玩玩。」她覺得比較在乎的那個人是很可憐的。

  「玩玩這件事,是她提出來的,不是我!」費朗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把亂髮抓得更蓬亂了。「你以為現代社會豪放的只有男人嗎?委屈的是我耶。說好彼此需要時,就打電話給對方。誰知道上過幾次床,她就認真了。」

  聶柏珍睜大眼,因為他所敍述的成人交往方式,讓她錯愕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張小臉愈脹愈紅,嘴巴一張一合了好幾次,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連初吻都是被人偷襲得逞,勉強抵達雙唇輕啄兩下的階段,要她怎麼去評斷別人上床下床的事情啊。

  「這……」她拚命深呼吸,很努力地想替自己降溫。

  「艾莉莎昨天還鬧自殺,拿了把剪刀威脅我。馬的,生命就那麼輕賤嗎?一時賭氣就想不開、年紀輕輕又吸毒,根本就該關進勒戒所裏好好整治一番……」

  費朗嘴巴一張,就沒完沒了地繼續往下走,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會有心情和聶柏珍囉嗦這一大堆。

  或許因為他心裏早已認定聶柏珍是個可以說話的物件,或許由於他知道她不會大嘴巴,或許是他的頭已經昏到沒力氣去想自己說了什麼……

  費朗說累了,趴在桌子上,呼吸也逐漸變得緩慢。

  聶柏珍始終站在原地,因為受到驚嚇而一直沒法子閉上嘴巴,感覺像是搭著太空船到異世界走了一圈似的。

  上床、自殺、吸毒、勒戒所……人生怎麼會這麼陰暗啊?!

  終於,當她慢慢降落于地球時,她愈瞧著他愈覺得不對勁,他應該是那種狂歡三天三夜也不會有倦態的那種人啊。

  她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發燒了。」她肯定地說道,因為她擁有一雙家庭主婦般的萬能魔術手。

  「難怪我覺得又冷又熱,頭暈得像搭了十次雲霄飛車一樣。」費朗乾笑一聲後,打了個寒顫,眼睛卻仍然沒睜開。

  聶柏珍目光環繞著這處打掉了兩片隔間,以黑白兩色裝潢,擺設著未來風的極簡傢俱、家電,看起來像是一個冷冰冰展覽室的仿家空間,她便忍不住雞婆地想多關心他一些。

  「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他搞不好連哪邊有好醫生都不清楚呢。

  「冰箱裏有退燒藥。」他只有力氣說這句話。

  聶柏珍打開黑色鏡面冰箱,發現裏面除了礦泉水、啤酒之外,就是幾盒成藥了。感覺——

  很淒涼。

  「一個人住很孤單吧?」她心裏酸酸的,覺得自己幸福得很罪過。

  「一個人住非常好,我才不想去配合別人的生活習慣。還有——誰敢在我工作的時候發出聲音,我殺了他。」他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呼吸聲有些粗重。

  「你說話不要老是那麼刀光劍影,三句裏就要兩句要殺誰砍人的……」

  「你再繼續往下說啊,搞不好我還沒病死,就先被你的囉嗦給煩死了。」費朗再從鼻子裏重哼了一聲。

  這人的嘴巴真的壞到無可救藥,可他在生病、而且很孤單。

  聶柏珍一時心軟,轉身端了杯水放到他手邊。

  「吃藥吧。」她柔聲說道。

  費朗吞下那顆藥,黑眸微眯地看向她。

  她幹麼又對他這麼好?因為對他有好感,所以才這麼一個勁地熱衷於照顧他?想用賢妻良母的形象收他入網?

  費朗眼神一凜,嘴角也譏誚地抿起。

  女人總是有目的地對他好!他此時夠虛弱了,不想再和女人覬覦的目光戰鬥。

  「你可以滾了。」費朗不客氣地說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喔。」聶柏珍沒把他不客氣的口氣當成一回事,只覺得他一定是病到很難受了,所以乖乖地轉身就走人。

  她的乾脆讓費朗皺起眉,內心急湧而上一股內疚感。

  他正打算要開口喚人時,她也正在此時從門邊回過了頭。

  「啊,我早上煮了蓮藕排骨湯,我去端來給你喝。我放下就走,保證不會再吵你。」

  聶柏珍聲未落地,便一溜煙地跑開,完全表達了她真的無意打擾,只是純粹關心的立場。

  費朗看著她的背影,恍惚間覺得她的背上一定是少裝了一雙聖潔翅膀。

  他很肯定她不是那種會耍心機的人,但她怎麼可以對別人這麼沒有目的的好,而他們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

  不管了,他好累,要睡覺……

  費朗閉上眼,甚至聽見自己微微的鼾聲,意識開始陷入混沌之間。

  在完全昏睡之前,他只有一個念頭——

  聶柏珍應該是老天送給他的天使吧!

  而沒有人會笨到放手讓天使離開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7:16


  費朗這一場發燒,原本應該三、五天就痊癒的。

  偏偏他記掛著工作,往往精神才好一些,便又爬起來熬夜設計圖稿,撐不住後就咚地一聲倒在工作桌上睡覺。

  所以,他愈病癒嚴重。最後竟是由聶柏珍半拖半拉地送到診所打點滴,強迫休息之後,症狀才慢慢好轉的。

  這幾天,他的電話、手機全由她代理接手。

  他甚至直接把家裏鑰匙交給了聶柏珍,反正錢財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況且他沒有理由不相信柏珍。

  沒有人這樣為他著急擔心,也沒有人這麼細微地照顧著他。有她在身邊,他覺得自己是個被安穩保護著的孩子。

  他甚至考慮把她抓到廟宇之前,來個什麼兄妹結拜之類。

  這一日,剩下最後一天藥劑的費朗,吃過藥後,便不敵藥力地窩在沙發裏,摟著她不知何時帶來的鵝絨抱枕正是好夢方酣中。

  一個鵝黃色柔軟身影悄悄地從大門走了進來,一看到他正躺著睡覺,柔嫩小臉便飄上一抹笑意。

  經過了這幾天的好好休息,他的氣色總算是好一點了。

  聶柏珍將湯放在一旁,知道他一定又是半天未曾進食了。

  這人真糟糕,完全不好好保重自己身體。如果沒人好好照顧,他這一病也不知道會拖成何等後果呢!

  幸好,他願意相信她,讓她接手照顧。聶柏珍可人臉孔漾出一抹溫柔笑意。

  大家一向都把她當成孩子一樣地對待,費朗卻給了她完全的信任,他相信她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了他好。

  「費朗,醒醒……」她柔聲喚著。

  費朗皺著眉,嘴巴憤怒地緊抿著。

  「費朗……我煮了排骨湯,不會很燙,你喝完再睡個覺啊,不吃東西會沒有體力的喔。」知道他睡覺就怕人吵,所以聶柏珍用最溫柔的音量說道。「費朗……你先起來喝點湯,好不好?」

  「吵死了……」費朗被驚醒,暴戾地抬頭,怒目一瞠——

  一對圍棋般圓亮明眸正關心地瞅著他。

  他的心一擰,滿腔怒氣頓時不翼而飛,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天花板上橘色圓頂燈在她周身灑下一圈金黃,襯著她那張小臉益發地柔和美麗如天使。

  「快點喝喔,我去擰條毛巾讓你擦臉。」聶柏珍對他一笑,翩然地轉過身。

  費朗望著她唇邊那抹溫柔得可以融化冰雪的笑容,只能不由自主地點著頭。

  他勉強自己坐起身,喝掉了半碗湯之後,仍然還在半昏睡狀態中,但心窩卻整個暖和了起來。

  他瞪著那碗湯,內心百味雜陳。

  在遇見聶柏珍之前,他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吃家常料理,是哪輩子的事情了。

  所以,他才會老是被她端來的湯湯水水弄得心神大亂、喉頭哽咽?

  費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著她的蹤影——

  聶柏珍正走出浴室,像只小鳥一樣輕俏地朝著他飛奔過來,輕巧聲音也像黃鶯般地嬌俏悅耳。

  「要不要先擦擦臉?會比較舒服一點喔。」她說。

  費朗沒接過毛巾,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聶柏珍被他看得心虛,咬了下唇,在桌邊放下了毛巾,小聲地說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太雞婆了?這裏格局跟我家一樣,我就自動自發地拿了毛巾。你別生氣、好好休息,我馬上回家……」

  她話沒說完,費朗已經拿起毛巾,把整張臉都埋入了冰涼毛巾裏。

  「留下來。」他悶聲說道。

  他很需要清醒,因為他的頭現在很暈。

  他以前——或者該說認識她之前,對於她這種溫情主義的家庭類女人,向來敬謝不敏。

  是年紀到了嗎?否則怎麼會覺得她好可愛,覺得她全身散發著他沒法子抗拒的溫暖光輝……

  他緊抓著毛巾,就怕自己會忍不住將她緊擁入懷。

  他在頭昏什麼,整個家族對於婚姻的荒唐態度,讓他從小就對什麼天長地久免疫了,不是嗎?他的一時意亂情迷,不過是因為生病時的脆弱吧。

  費朗深吸了幾口氣,在心裏替自己精神喊話了一會兒之後,他才抬頭看向她。

  聶柏珍仍然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靜靜地瞅著他——像在期待什麼似的。

  「我是不婚主義者。」費朗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

  「喔。」聶柏珍不解地眨了半天眼睛,秀眉也隨之擰了起來。

  啊哈,他猜對了,她果然在期待他對她付出感情。費朗沒放過她的每一寸表情,內心狂喊著。

  現在失望了吧,知道要對他死心了吧。費朗看著她貝齒咬住下唇的困窘樣,濃密劍眉皺成兩道小山。

  該死的,失望的人是她耶,那他現在心情很糟究竟是為哪樁啊?

  「費朗,我的頭腦不好,所以如果問了什麼蠢問題,你別笑我喔。」聶柏珍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費朗點頭。

  聶柏珍朝他湊近一點,以一種怕第三者聽到的蚊蠅般音量問道:「你不結婚,關我什麼事啊?」

  她……她說什麼?!

  費朗被她這一棒打得頭昏眼花,牛目大瞠著,嘴巴也忘了閉,完全破壞了他平時豪邁不羈的粗獷型男形象。

  原來,她根本就不圖他什麼。

  是他胡思亂想、心思不正,對號入座,以為自己是全天下女人的點心,認為她一定是覬覦他已久,才會天天噓寒問暖的。

  馬的!

  「你對我沒有意思,幹麼對我這麼好?」費朗臉頰抽搐,惱羞成怒地說道。

  「我有對你特別好嗎?」聶柏珍更納悶了。

  「怎麼沒有?一般人會特別幫閒雜人等端來熱湯嗎?」費朗橫眉豎目地說道。

  想他也是許多女人心目中性幻想榜首,如今竟遭人小覷。就算發燒了,也要爭一口氣。

  別的女人也就算了!虧他還對聶柏珍有好感哩。

  此念一出,費朗頓時呆若木雞,全身動彈不得。

  「你不是閒雜人等,你是我的鄰居啊。然後,你幫過我兩次,你是個好人。還有,你那麼有才華,我那麼喜歡你設計的東西,把你當成偶像一樣,我當然會對你特別一點啊……」聶柏珍毫無心機地掐著手指,一樣一樣地說道。

  「停,別說了。」費朗大掌蒙住臉,認為自己快哭出來了。

  他難得對一個女人有好感,結果她卻送他一張「好人卡」。費朗連打三個冷哆嗦,頓時覺得自己身價狂跌十倍不止。

  「你又不舒服了嗎?」聶柏珍問道,找到一件外套幫他蓋上。

  「你這麼具有媽媽囉哩叭嗦的特質,怎麼還沒嫁掉?」費朗臭著一張臉,沒好氣地問道。

  「我爸媽說我太年輕,應該要二十五歲再結婚。」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還多補充了一句。「然後,我三十歲前要生兩個小孩。」

  「你腦袋有問題嗎?幹麼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變成黃臉婆?」太好了,她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費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恨不得把胸口的悶氣全都大吼出來。

  見鬼了,結婚有什麼好玩的!等老公外遇再來哭哭啼啼嗎?

  「我媽也是在二十五歲結婚啊。他們現在住在美國,到處遊山玩水,我不覺得她是黃臉婆啊。」聶柏珍一本正經地說道。

  「所有的婚姻都是因人而異,你媽嫁得好,不見得其他人也會事事如意。我爸媽各結婚三次,在我有生之年,搞不好還能看到第四次。」費朗勾起唇角,眼神譏諷,口氣頓時變得極冷。

  「既然所有的婚姻都是因人而異,你爸媽的婚姻不幸福,搞不好你就會天長地久地幸福下去啊。」聶柏珍伸手覆住他的手背,一臉祝福地望著他。

  費朗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覺得頭又開始天旋地轉了。才覺得她太天真,沒想到她便馬上用他的話反將了他一軍。

  「你爸媽在你幾歲時離婚的?」她問,直覺認為他對於他爸媽的這一段相當痛恨。

  「七歲。」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別開頭不想看她。她一看就是那種被幸福包圍著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瞭解他的心情。

  「你和誰住?」她問。

  「奶奶。我爸媽全結婚去了,沒人要一個拖油瓶。」費朗一聳肩,唇邊笑意有些不想藏起的譏諷。

  聶柏珍咬著唇,猝然低下頭。

  費朗發現了她眼睛淚光一閃,旋即驚恐地瞪著她。

  「你神經病啊,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勁。」費朗咒駡一聲,霍然起身離她整整三大步遠,低頭瞪著她。

  她的肩膀顫抖著,整個人正拚命地深呼吸,顯然是不想失控。

  他的過去與她何干呢?她幹麼要自動跑到他身邊,一副要為他分憂解勞的模樣——他不需要!

  費朗心窩驀地一陣抽疼,心窩裏那種五味交雜的感覺又來了——他想一把將她推出門外,又想一把將她擁入懷裏。

  「男人沒那麼脆弱。況且我自小帥俏人見人愛,每個人都細心呵護,整個家族都知道奶奶把我捧在手心當寶,你哭個什麼鬼勁。」費朗粗聲地說道。

  「什麼男人!七歲只是個小孩!」聶柏珍突然生氣地抬頭大聲說道,紅通通的雙眼發亮地瞪著他。「他們就是不可以那樣對你!」

  她難受的眼眸明鏡似地映出他兒時的孤單寂寞,一股酸澀驀地鎖住費朗的喉嚨,他眼眶一熱,霎時失控。

  「隨便你怎麼想,我要去睡了。」他急忙轉身走回房間,不客氣地粗聲說道。

  「等一下,我看看你還有沒有發燒。」

  聶柏珍伸手碰了下他的額頭,皺了下眉,一顆眼淚不小心被擠出眼眶,滑下她水嫩臉龐。

  那顆淚水像原子彈地炸入費朗心裏。

  他伸手拭去她臉上淚痕,灼熱黑眸緊鎖著她的眸。

  聶柏珍身子像觸電般地一震,感覺他的手正在她的臉頰上烙出燙痕,燒得她連耳朵都紅了,胸口也怦怦亂跳一通。

  她呼吸困難,覺得他的眼深邃得讓人頭昏,他身上馬鞭草與迷叠香的味道清新又獨特,讓她想湊近找出他身上究竟是哪里散發著這種致命男人味。

  她在想什麼啊?!

  「啊——」聶柏珍水汪汪圓眸又驚又慌地大睜著,急忙後退一步。

  費朗的大掌攬住了她的腰,讓妯沒辦法離得太遠。

  「那個……你……你……」她牙齒打顫,快要腦充血。

  「我怎麼樣?」費朗朝她俯得更近了,近到他連鼻塞的嗅覺都能聞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

  他不該招惹她的,但他現在頭昏腦脹,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發了燒地想要她!

  聶柏珍面對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狠狠倒抽了口氣,連忙緊閉上雙眼。

  費朗幹麼用他那雙深邃眼眸勾魂地定定鎖著人?而她又幹麼臉紅心跳啊?

  他平時把她當小妹一樣吆來喝去,他對她根本就沒有意思,他喜歡的是艾莉莎那樣的性感尤物,不是嗎?

  「你——你的臉好紅!你還在發燒!我家有冰枕,我去幫你拿過來,好不好?」她雙眼閉得更緊了,大聲地說著話,就是不準自己胡思亂想。

  我不要冰枕!我只要你!

  費朗望著她,很想放聲狂喊,更想狠狠吮住她顫抖得像果凍般可口的櫻唇。

  但她怯生生的顫抖模樣,讓他用盡了意志力,蚌殼似地緊閉著唇。

  許久後,聶柏珍張開一隻眼睛,偷偷看他。

  「費朗?」

  「不是要回去拿冰枕嗎?還站著是要等我發燒到變笨蛋嗎?」他粗聲說道,兇神惡煞地瞪著人。

  聶柏珍一找到理由逃走,立刻頭也不回地往前狂奔。

  只是,她才往前跑了兩步,愛照顧人的老毛病又發作,她再度回頭問道:「那……我再順便幫你擠杯檸檬汁,好不好?」

  費朗被她打敗,咚地一聲倒回沙發裏。

  「好……」他有氣無力地答復。

  他茫然地看著關上的大門,只能慶倖自己剛才沒出手,因為柏珍根本就是只把他當成好哥哥、好鄰居看待啊。

  否則正常女人被他那麼瞧著,哪一個不是癱軟在他懷裏的呢?

  費朗長歎了口氣,哀怨得好想哭。

  原來,他喜歡聶柏珍。

  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她關心他時的自然神情,像是他們已經認識了幾十年一樣。

  真要命啊!

  她可能是別人的滿漢全席,可對他來說,卻是致命毒藥啊!

  反之,亦然吧。

  費朗申吟一聲,撐著身子緩緩回到房間。

  如果她的未來目標不是那麼嚇人的話,他甚至願意破例考慮跟她維持一段長遠的關係。

  可是,一段婚姻與兩個孩子?!

  見鬼了!費朗驀打了個冷顫,決定自己一定得對她斷心絕念。

  一個浪子暗戀一朵清純小百合——那種浪漫留給小說去寫吧。他一個人很好,不需要其他干擾。

  他只要和她保持著朋友間的良好關係就好,只要享受她甜美的小女人朋友氛圍即可。

  費朗躺到床上,閉上雙眼,扯過那床被踹到一旁的被子往身上一蓋。

  他偶爾也是需要一些溫暖的。唉……

  *********

  於是,就在費朗生病痊癒了之後,聶柏珍仍然持續著咖啡外送與關心無限量供應的習慣。

  幾個月之後,兩人早已變成了交情不錯的朋友。

  聶柏珍將他視為聶柏倫之外的另一個哥哥——一個牙尖舌利,口無好言,但卻經常逗得她哈哈大笑的哥哥。她好喜歡和他在一起,生活裏無論發生任何大小事,她第一個想到要訴說的人總是他。

  她可以坐在她家或他家的客廳裏和他天南地北聊天,聊到她撐不下去,咚地一聲睡倒在他肩膀為止。

  至於費朗,則是已經習慣躲在嘻笑怒駡面具下偷偷地在意著她。

  畢竟他和她對感情的目標不同,他雖不想鬆手,但也沒必要惹得她走到傷心下場。

  費朗把自己當成是個肥皂劇迷,每天一定要看到她這出戲才過癮。而看到了,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日,十一點五十分。淩晨五點才睡的費朗,已經洗好了澡,腦袋放空地爬到沙發上。

  不用誰告訴他,他也知道自己有多珍惜這每日短短的幸福「咖啡時光」。

  叮噹叮噹——

  門鈴被按了兩下後,緊接著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進來了喔。」聶柏珍柔軟的聲音飄了進來,食物的香氣也隨之彌漫在空氣中。

  聶柏珍才入門,一看到他的黑眼圈,馬上蹙起兩道柳眉。

  「你又熬夜了?」她鼓了下腮幫子,慶倖自己今天起床時突然心血來潮幫他熬了一壺篸茶補氣。

  「是的,聶伯母。」費朗懶洋洋地爬起身,目光只專注地看著她,眼眸裏都是笑意,只是嘴巴還是一貫地刻薄著。

  「你明明答應我以後要早點睡的。」她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就在玻璃桌幾邊半跪著,逐一拿出提籃裏所有東西擺置好。

  費朗坐在沙發上,側著身子,凝視著她在他身邊為他忙碌的姿態。

  一碗以漆器裝著的粥食、兩片放在陶器盤上的叉燒酥、一小盤五色水果,還有保溫壺壺裏的咖啡,都只讓他淡淡地看了一眼。

  真正讓費朗目不轉睛的,是她好專注地幫他打理一切的神態。

  好像她是他的小妻子一樣。這個念頭黥入費朗心裏,他心裏頓時又是一番五味雜陳。

  真可笑。一向豁達不羈的他,竟也會像個思春少年般地幻想著可笑的家庭甜蜜。

  「你昨天幾點睡?」她問。

  「五點。」費朗一看她雙唇緊抿了起來,在她還沒開口叨念前,便乖乖舉起雙手投降。「聶伯母,我錯了,不該那麼晚睡的,但我靈感彼時正火旺,你總不能要我乖乖上床睡覺吧?」

  「人家又不是創意工作者,不知道靈感來了是什麼東西,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照顧身體。」聶柏珍嘴裏說著話,手可沒閑著,她忙著把咖啡從保溫壺裏倒到馬克杯裏,遞到他手邊。

  「「這位元大嬸,身體健康話題時間結束。」費朗端起咖啡,咕嚕一飲而盡。

  「早晚胃痛死你。」她小聲地咕噥道。

  費朗一挑眉,假裝沒聽見她的話。

  他那群朋友們,如果知道他居然願意容忍一個女人嘮叨雞毛蒜皮小事超過五分鐘,鐵定全都嚇到下巴脫臼。

  「今天吃什麼?」他明知故問,只是想聽她說話。

  「我今天幫你熬了皮蛋瘦肉粥,哥哥說很好吃喔。」聶柏珍笑嘻嘻地把碗和湯匙遞到他手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她近來廚藝精進,為的就是想從這個嘴刁男人口中聽到讚美。

  「幫我熬了粥,怎麼是聶柏倫先吃?」費朗眯起眼,表情不悅。

  「誰叫你一覺睡到中午,哥哥當然先吃啊。」聶柏珍朝他吐吐舌頭,已經很習慣他的無理取鬧了。

  相處愈久,她就愈覺這人心裏根本是個沒長大的小孩。要不是知道他們倆之間不會有什麼,她會以為他在吃醋哩。

  「哼!沒誠意。」費朗雙臂交叉在胸前,一逕板著臉。

  聶柏珍戳了幾下他的臂膀,他都不理人。她皺了皺鼻子,小聲地說道:「這樣就生氣了喔。小器鬼,那下回我專門熬給我哥吃,再順便端給你一碗,這樣總成了吧。」

  「成成成,當然成,我不該人在福中不知福。聶柏倫天生好命,有你這個好妹妹照顧,還有數不清的仰慕者會送上點心、食物。我呢?孤家寡人一名,生起病來只能巴望你這個朋友。」費朗端起陶碗,頹下雙肩,聲音寂寥地說道:「我計較什麼呢?有人願意煮東西給我吃,就該叩謝皇恩嘍。」

  「幹麼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啊?你哪一天的早餐,不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啊。」他說得她都心酸了起來,連忙把湯匙塞到他手裏。「你騙我沒看過你屋子裏那些來來去去的性感尤物啊,你如果願意,三餐外加宵夜,都嘛有人送。」

  「誰理她們,我只吃你煮的東西。」費朗嘴裏吞進一口粥,含糊不清地說道。

  聶柏珍一聽,眉眼全都笑彎了起來,覺得自己正搭著快速電梯升到天際,飄飄然地好不快樂。

  費朗見狀,也只能搖頭,慶倖聶柏珍這傢夥腦子實在是太單純。否則,以他這種有意無意的說話方式,他們怎麼可以相安無事這麼久呢?

  「繼續說話。」費朗命令道,端過叉燒酥咬了一口。

  「哪有人這麼野蠻的?吃早餐還規定人家要在旁邊說話的。」聶柏珍鼓起腮幫子,仍然坐在他的腿邊,小鳥依人似地靠著他的小腿及沙發。

  「你哪有什麼損失?橫豎你平時愛嘮叨,自言自語也能樂在其中,不是嗎?」費朗咽了一口食物,又迫不及待地朝下一口進攻。「這叉燒酥好吃到我連盤子都想吞進去!」

  「耶!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我試做兩次就成功了呢。」她雙眼發亮,笑嘻嘻地仰頭看著他。

  「聰明、聰明、佩服、佩服!宇宙無敵第一強,這樣行了吧?」費朗揉著她的頭髮,黑眸裏儘是閃亮笑意。

  「幹麼笑人家?你也知道家事就是我的唯一專長啊。我結婚後不想工作,總要有點本事,好讓未來老公覺得我待在家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聶柏珍仰起可人小臉望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費朗皺起眉,就是覺得這樣的話聽起來超刺耳。

  他知道她總有一天要握著別人的手,走入另一個家庭,但他總會忍不住壞心地祈禱那一刻不要那麼快到來。

  「對了,早上有個客人約我出去喔。」聶柏珍開心地宣佈道。

  厚——幹麼又有人來挑戰他的自製力?

  費朗眉頭一皺,湯匙重重地咬在嘴裏,目光霎時陰沈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7:45


  「誰約你出去?」費朗微眯著眼,一副想找人算帳的模樣。

  他每兩天會光臨一次咖啡店,熟客無一不清楚。

  「洪啟仁。」她說。

  「你如果對死讀書的呆子有興趣,不怕無聊到死,儘管去啊。」他用叉子吃起水果,模樣倒像是在吃人肉泄忿。

  洪啟仁那傢夥在大學教書,外貌斯文、說話客氣有禮貌。雖然沒有聶柏倫的才華,氣質模樣也不比上聶柏倫出眾,但是,如果他有妹妹,他也會想將她嫁給那個人的。

  馬的!費朗的心裏拚命地詛咒。

  「人家那叫老實、不叫無聊。」聶柏珍嘟了下唇。

  「都還沒約會,就已經在幫他說話了,你要不要乾脆直接上門到他家提親啊?」費朗瞪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你很討厭呢,明知道我不喜歡你老是亂批評人。」她用手戳了下他的肩膀,劉海下一對水眸抗議地瞪著他。

  每次有客人約她,他就老是把別人嫌到一無是處,好像別人和她的眼光都有問題一樣。

  「那你就別老是挑一些會讓我批評的人,以為我愛批評啊?」費朗嘀咕地說道,任性地別過頭,一副「好男不與女鬥」的怪模怪樣。

  聶柏珍好笑地看他一眼,跳上沙發坐到他身邊。

  這人啊,實在是不好相處。

  要不是發現了他只對她有好臉色,對別人全都亂糟糟、壞脾氣;要不是曉得他總是會將他喜歡的東西都準備了一式兩份,一份送到她手裏;要不是她知道他其實用他的方式關心著她,怕她遇到壞男人,所以才決定替她審核追求者,她早被他的牙尖舌利給嚇跑了。

  「幹麼不說話?莫非已經在策劃你和洪啟仁的婚禮細節?」費朗低頭瞪她一眼,嘴巴就是不聽使喚。

  「本來還以為你經驗豐富,可以對我的追求者提出一些中肯建議,誰知道你一點建設性都沒有。」她軟軟抱怨道,其實不真的放在心上。她如果真的很喜歡那些追求者,根本不用費朗的意見,就可以自行決定要不要繼續和他們交往下去了。

  聶柏珍說者無意,費朗這個聽者卻是突然心虛了起來。自己吃不到,也不許別人沾染聶柏珍,他這樣的行為會不會太顧人怨、遭天譴?

  「你就真的這麼迫不及待地想結婚?」他問,聲音不是滋味地低沈著。

  「就算不結婚,我也想談戀愛啊。」她輕歎了口氣。

  「你談戀愛,不就是為了要結婚嗎?」贈送她白眼兩枚。

  「好像也是喔。可是,人家也想像我哥哥一樣,很認真地喜歡一個……」

  「你那個哥哥聶柏倫才真是個無敵大蠢蛋!」費朗大聲吼斷她的話,一副你們兩兄妹都是外星人的表情。「他明明喜歡那個印煒煒,默默放在心裏多時也就罷了。現在連印煒煒失戀了住到你家裏,居然還不知道善加利用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道理,難道還需要我出馬開班授課不成?」

  「你對感情那麼不認真,能傳授什麼給我哥?」聶柏珍疑惑地看他一眼。

  費朗滿臉的不以為然,很快被她這一盆冷水給潑到了九霄雲外。

  「哥哥不想勉強煒煒。如果煒煒一直只把哥哥當成朋友對待,哥哥也不會主動破壞這段感情的。」她軟軟地解釋完後,睜著圓澄的眼望著他。

  費朗回看著她,她柔軟劉海在眉毛上拂動,腮幫子微鼓著,像個洋娃娃。

  他的心頭滑過一股酸苦情緒,心裏長歎了一聲。唉,就某種程度而言,他和聶柏倫的感情不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嗎?

  「我瞭解你哥哥的心情。」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才不瞭解呢,因為你根本不想要一段長遠的關係。」聶柏珍朝他吐吐舌頭,還伸手戳了他兩下。

  「是——全世界就只有你最適合長遠關係。」費朗反掌握住她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小手,懲罰地緊握著,就是不肯放。「既然想跟洪啟仁約會,就去啊!以後別問我意見了。」

  聶柏珍看著自己的手被裹在他掌心裏,也沒想到要抽回。

  她喜歡被費朗握住手的感覺——他的大掌又厚又熱,每回都讓她覺得心窩暖暖,有種被人保護的安全感。

  家人之外,就只有他給她這種感覺了,其他男人握她的手,總是會讓她覺得噁心、不自在。

  「你幹麼那麼凶啊?人家就是打不定主意,總覺得少了份感覺,所以才會猶豫不決,想你幫忙出個主意啊。」她柔聲說道,不像在抱怨,身子也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身側。

  「少了什麼感覺?」費朗低頭凝視著小小的她偎在他身邊,長手自然而然地圈住她的肩膀。

  「喜歡一個人,最少要會覺得心跳加快,要想和他在一起,會有衝動為他做料理啊。再不然,也會處處想到他啊。」聶柏珍苦惱地擰著眉,抬起頭來,澄亮眼睛毫無心機地望入他的眼裏。

  費朗心口一窒,差點想要脫口問她——「你喜歡的人是我嗎?」

  「像我這樣,每次約會都會做不出決定,是真的喜歡嗎?」她歎了口氣,把臉頰落在他肩膀上。

  「一見鍾情是少數例子。對很多人來說,感情靠的是培養。」他抽回與她互握的雙手,捏了下她的腮幫子。

  「這不像你會說的話。」她不解地看著他。

  「你還不夠瞭解我。」幸好。

  「你就很瞭解我嗎?」聶柏珍不服氣地仰起下巴。

  「不瞭解。所以,才會超級疑惑你明明長得一副讓男人想一口吞下去的細嫩模漾,怎麼會到了二十三歲,還能如此清純不解世事,這簡直能破世界紀錄吧。」費朗指尖滑過她的臉頰,聲音也隨之變得低沈了。

  聶柏珍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不明白自己被他觸摸過的肌膚已經水紅成一片,引誘著他的自製力。

  她眼眸半眯,迷惑地望著他變深的眼眸,心跳怦怦怦怦地跳得她不由自主地輕喘了起來。

  「柏珍……」費朗一時被蠱惑,忘了要自製,於是不自覺地俯身逼近她氤氳的水眸,將她的名字輕吐在她的肌膚上。

  聶柏珍指尖揪著他的手臂,呼吸間滿滿都是他獨特的男人味,逼得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而他灼熱的體溫逼得好近,近到她緊張得雙手互絞成一團,竟沒有勇氣再對上他灼亮的眼,只能——

  緩緩地閉上眼。

  空氣裏靜得連呼吸聲都嫌太吵雜。

  她覺得自己在耳鳴,擰了下眉心,唇上卻突然傳來一點羽毛般的輕觸。

  她一愣,以為是錯覺,所以沒有睜開眼,纖細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著。

  費朗臉色黧青地望著她單純的模樣,在心裏狠狠詛咒了自己一百次。

  他要是沒法子控制好自己的荷爾蒙,他就沒資格待在她身邊。

  「喂——你睡著了,不是吧!我這麼沒男性魅力嗎?」

  聶柏珍的腮幫子被捏了一下,她急忙張開眼眸。

  費朗正起身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雙臂交叉在胸前,英俊得有幾分邪氣的臉龐正揶揄地看著她。

  剛才是她的幻覺嗎?聶柏珍苦惱地皺起眉頭,努力地想回想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靠近,然後她閉上了眼,然後……

  「我明天要出國。」費朗乍然說道。

  「為什麼那麼突然?」聶柏珍忘了自己正在想什麼,一張小臉突然垮了下來,全身光彩頓時黯淡了一半。「你要去幾天?」

  「一、兩個星期吧。我之前不是和一家進口設計書的書店一起製作唱片插畫的精裝書嗎?我們上個月已經完全就緒了,我明天要出發去國外書展,看看能不能賣出版權。」書展其實是下星期,但是他認為他現在需要早點出門,否則,他沒有臉面對她,更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你插畫書做完了,為什麼沒告訴我,也沒拿給我看?」她有點哀怨地瞥他一眼。

  「因為我想拿到出版權訂單後,再和你一起分享喜悅。」他凝視著她的眼,誠實地說道。

  「那你回來時,記得CALL我喔,我等你的好消息。」聶柏珍也認真地回望著他,突然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她是個生活這麼規律的人,就連好朋友會數日不見這種小改變,都會讓她覺得怪怪的。

  看來她真的是要好好地交個男朋友了,否則再這麼賴著費朗下去,萬一真的愛上他,那該如何是好啊?

  「幹麼一副難分難舍的樣子?」費朗玩笑似地用腳尖踢了下像是老僧入定的她。

  「因為我覺得我已經開始想你了。」聶柏珍苦著一張臉,輕歎了口氣後,她決定起身替自己找點事做。

  費朗的臉頰乍然轟紅了起來,幸好她正忙著收拾桌上杯盤,根本沒注意到他。

  他瞪著她柔軟側臉,他全身在顫抖,他左腳踩著右腳,完全不敢讓自己移動。

  一股想抱住她,吻著她,用他所有的手段拐騙她成為他的女人的衝動,愈來愈強烈。

  但,他不能。

  費朗咬緊牙關,霍然抬頭看向天花反。

  她不自覺地流露出對他的愛戀是一回事,他的腦子可不能因此而跟著糊塗。

  他對婚姻與自己沒信心,況且他根本不想有任何傷害她的可能,所以連「嘗試

  「我決定明天要和洪啟仁出去約會。」聶柏珍清脆地宣佈道。

  費朗被雷劈到,目瞪口呆地看向她。

  怎麼突然跳到這一題來?難道是他剛才會錯意?柏珍其實不怎麼喜歡他?

  費朗瞪著聶柏珍,開始覺得一夜無眠正在對他造成思慮不清楚的影響了。

  可是,他還能怎麼樣呢?只能開口說道:「祝你這次找到真的MR.RIGHT。」緊繃的脖子不合作地蹦出一條青筋。

  「謝謝。你快回去睡回籠覺,我下午再來送參茶給你。」她端起託盤,一副無事人摸樣地準備要走人。

  「我下午不在家。」他木然地說道,低頭望著地板。

  「喔,那我用保溫瓶放在門口,你記得喝喔。然後,祝你一路順風。」聶柏珍站在門口,對他揮揮手。

  費朗看著她,心裏突然湧上一股不舍。

  他今天逾矩了,管不住自己了,所以才會在她唇上印了那一吻。

  因此,他們的距離,應該再拉得更遠一些的……

  「柏珍,等一下——」費朗突然脫口喊道。

  聶柏珍回頭,睜著無辜圓眸,微笑地看著他。

  費朗望著她臉上的平靜無波,看著她天真的笑顏,他握緊拳頭,僵硬地開口說道:「沒事,祝你和洪啟仁約會順利。」他也只能說這麼多了。

  「幹麼那麼慎重,連祝福兩次啊,看來我們的約會一定會很順利的。」聶柏珍低笑出聲,握緊拳頭做了個很有元氣的手勢,拉開了大門。「你出國時,記得好好照顧自己,早餐要吃,不要太晚睡、咖啡不要過量……」

  聶柏珍吐吐舌頭,嬌俏地一笑。「不吵你了,老媽子去也。」

  她翩然地離開。

  門被輕輕地關上。

  費朗的雙肩重重地落下。

  該死的!不過就是喜歡上一個人,他幹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悲苦惆悵?

  他不曾這麼在乎過一個女人,為什麼不能為她而改變?

  只是,那樣的改變有用嗎?人又真的有可能能為了另一個人而改變嗎?

  費朗跌回沙發裏,茫然地望著大門許久,卻依然沒有答案。

  也許是他近來的生活實在太規律了,規律到他對家庭及安定開始有了胡思亂想,規律到他甚至開始遺忘了他對婚姻的心寒。

  應該是他恢復以前夜夜笙歌的時刻了吧。

  費朗拿起手機,按下聯絡簿,一堆女人的名字從他眼前逐一滑過,這些全是她們主動輸入的號碼。

  他只要隨便按下撥號鍵,數不清的一夜纏綿、數不清的火熱身體交融就會隨之而來,他很快就會恢復成原來那個無拘無束的浪子了吧。

  費朗臉色冷凝地握著手機,卻是久久都不曾按下一回撥號鍵……

  *********

  對聶柏珍來說,費朗出國這件事,原本不該放在心上的。畢竟,一個星期不見,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事。

  她一樣過著她規律的生活,在咖啡廳幫忙、整理家務、進行超市限時搶購,晚上也一定在十一點前就寢,一旦超過十二點便會不支倒地。

  可是,就在費朗的回國日期一延又延,離開了半個月,卻只有少少兩封簡訊的狀況下,聶柏珍鎮日都心神不寧了起來。

  她開始失眠,腦子裏轉的都是費朗。

  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整天沒有元氣的原因是因為他。

  直到她有天發現自己竟不自覺地對著空氣說話時,她才紅了眼眶,發現自己其實很想他。

  但她不能催促費朗早點回來啊。工作為上,是費朗的做事原則。

  所以,聶柏珍很努力地找事情做,她報名了一個臺灣小吃課程,和洪啟仁的約會從第一次、第二次,變成到每兩、三天見一次面。

  此時,聶柏珍正在一間距離「幸福」咖啡廳不遠處的日本壽司小店,和洪啟仁坐在台前的角落位置。

  費朗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啊……

  聶柏珍默默低頭挾起一塊玉子壽司,沾了點醬油後便入口,完全不知道身邊的洪啟仁已經看了她好幾次。

  「你在‘幸福’工作時,好像沒這麼安靜喔。」洪啟仁說道。

  聶柏珍被嚇了一跳,她急忙咽下壽司,擠出一個微笑。

  「我在吃東西,不是故意要安靜。」而且,她哪里安靜呢?費朗總說她像老媽子一樣嘮叨。

  「我還以為是我說話沒魅力,所以你才會像我那堆學生一樣,當著我的面發呆、打瞌睡。」洪啟仁苦笑地說道,拿過清酒喝了一小杯。

  「對不起,不是你的錯,是我太無聊,找不到太多話題可聊。」聶柏珍老實地說道。

  「不不不,該對不起的是我,沒能找到讓你感興趣的話題。」洪啟仁連忙也道歉了一回。

  兩人相視一笑,又重新安靜了。

  聶柏珍只好又認真地低頭吃起壽司來。

  追求她的人,從來沒少過。只不過,她在店裏工作時或者很容易和客人打成一片,然則一旦正式約會後,就會變成那種別人問一句,她回答一句的無趣老實牌。

  真怪,她和費朗似乎就沒有無話題可聊的困擾啊。聶柏珍不解地皺了下眉,端過熱茶輕抿了一口。

  是他太聒噪?還是她太把他當家人?什麼芝麻蒜皮小事,總也得跟他說說之後,才能放下,虧得他不嫌她無聊呢……

  「像你這麼好的女生,怎麼會到現在還沒交男朋友?」洪啟仁問道。

  「我不好,很悶的。」聶柏珍猛抬起頭,連忙搖頭又擺手,以證明自己無聊得要命。

  「你不悶啊。」洪啟仁說道。

  「很悶。」聶柏珍一笑,實在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於是——

  又沈默了。

  「我們已經吃過幾次飯了?」洪啟仁急忙找了個話題填空。

  「六次了。」因為沒話好說,只好拚命記次數。聶柏珍在心裏歎了口氣。

  「你記得這麼清楚啊?」洪啟仁雙眼一亮,激動地紅了臉。

  聶柏珍不敢說出實情,只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迷糊神態與粉紅色舌尖看在別人眼裏有多可愛迷人。

  「柏珍。」洪啟仁突然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你願意當我的女朋——」

  「不可以、不可以。」聶柏珍抽回自己的手,驚慌失措地打斷他的話。

  「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我對你沒感覺。聶柏珍皺著眉,絞盡腦汁地想找出一個最不傷人的拒絕方式。

  「為什麼不可以?」洪啟仁再度握住她的手。

  「因為……」聶柏珍起了一臂雞皮疙瘩,奮力地想拔回自己的手,偏偏小貓力氣輸人,使盡九牛二虎之力,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洪啟仁低頭握起她的手,情深意重地印下一吻。

  聶柏珍嚇得要命,覺得手背上的嘴巴黏黏軟軟的,噁心得讓她眼眶泛紅。

  走開——走開——

  她心裏猛喊,小手用力地狂甩。

  「柏珍,你居然背著我出來約會。」一聲戲謔突然從聶柏珍身後傳來。

  聶柏珍的手在瞬間被淩空截走,整個人也突然被攔腰截起。

  她怔怔地睜大雙眼,迷叠香與馬鞭草的味道無預警地侵入她的鼻尖。

  「費朗,你回來了!」她先大叫,而後才回頭。

  她燦爛的笑容一股腦兒撞入費朗心裏,快到他來不及關上心門,只能被她的熱切給撲倒。

  「寶貝,看來你很想念我喔。」費朗鎖住她的眼,笑容雖然已經盡可能地想表現得漫不經心了,但眼眸還是過分璀亮地透出他的喜悅。

  聶柏珍點頭又點頭,眼眶泛紅,卻捨不得眨眼不看他。要不是洪啟仁還在一旁,她一定會馬上撲進他懷裏,用力地摟著他。

  「書賣得怎麼樣?怎麼樣?」聶柏珍興奮地直追問道。

  「法國出版商下了一萬本的訂單!」費朗驕傲的雙眼熠熠發亮著。

  「耶!」這一回,聶柏珍毫不猶豫地沖進費朗懷裏。

  費朗則大笑著摟著她的身子,轉了一大圈。

  「柏珍,這是你朋友嗎?我似乎在‘幸福’裏看過他。」洪啟仁問道,早已禮貌地起身站在一旁。

  「他是朋友、鄰居,還有‘幸福’的常客!」聶柏珍眉眼盈盈,笑得好開心,抓著費朗的手臂,站在原地蹦蹦亂跳。

  「柏珍就跟我幹妹妹一樣。」費朗環著聶柏珍的肩膀,懶洋洋地朝洪啟仁看了一眼。「你好,我是費朗。」

  洪啟仁抬頭看著這個幹哥哥,卻沒法子不心懷芥蒂。

  任何一個笑起來雙眼像在勾引,渾身散發著壞男人費洛蒙的幹哥哥,都是披著羊皮的狼,都應該是男人的公敵。

  「你好,我是洪啟仁。」洪啟仁笑容僵硬地自我介紹道。

  「你好。」費朗先把聶柏珍推回座位後,便拉開她身邊的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費朗支肘托腮看著聶柏珍,她正興奮得眼睛發亮地直瞅著他,水嫩皮膚漾著粉粉紅暈,像是醞釀了一肚子的話想跟他說一樣。

  他以為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分離,他應該可以少在乎一些的,可是,他顯然錯了……

  否則,不會一看到她在吧台的身影,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往前了。

  「你吃飯了嗎?」聶柏珍問道。

  「剛下飛機。」費朗用眼尾餘光看了洪啟仁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幫我點吧。」

  「請給我們一份綜合握壽司,不要秋刀魚、海膽。還要一份壽喜燒、一份生菜沙拉,不要番茄,一份鹽燒下巴,還有一壺清酒,謝謝。」聶柏珍笑盈盈地對吧台師父說道。

  洪啟仁剛才已經被聶柏珍臉上生動雀躍打擊到一次,現在又被她點菜的熟練度給重創了一回。

  幸好,洪啟仁很快發現了費朗衣領上的口紅印,而聶柏珍也是。

  「你受傷了嗎?」聶柏珍關心地傾身向前,指著費朗的衣領問道。

  「沒受傷,只是衣領沾到了口紅。」費朗並未多作解釋,自暴自棄地認為如此一來,她便不會對他多費心思了。

  聶柏珍看著費朗衣領的那瓣紅唇,乍見他的喜悅,突然變成了襲胸的悶痛。

  她垂下頭,突然好想哭。

  費朗佯裝沒注意到她的改變,一逕和料理師父聊起天來。

  洪啟仁則是在發現她的笑容變得黯淡之後,便拿起了清酒,一連喝了好幾杯悶酒,而聶柏珍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

  「你最近做了什麼?」費朗吃了一口壽司,漫不經心地問道。

  費朗這一問,讓聶柏珍強打起了精神。

  她幹麼不開心呢?費朗原本就是個花心蘿蔔,她如果真要計較他和別的女人有過什麼風花雪月,她豈不是早就氣壞了嗎?

  況且,她也沒立場生氣啊。所以,不準生氣。

  聶柏珍為了趕走莫名的壞心情,她面向著費朗,仔仔細細地把她這幾日做了什麼事,還有近來所遇到一些莫名桃花全都說了一遍。

  費朗聽得很認真,假裝沒看到洪啟仁在喝悶酒,也完全不掩飾自己聽到她拒絕了花花公子客人追求的滿意笑容,更是不時被她的超市特賣會行程逗得哈哈大笑出聲。

  「下次可以找我幫你搬面紙。」費朗一想到這傢夥個子也沒多高,卻拎了幾串不同品牌的什麼乳霜面紙回家的滑稽模樣,原本打算要拒人千里之外的臉部線條也就隨之軟化了。

  「我不能再買了,家裏已經沒地方可以擺面紙了。」好可惜喔,不然她還想再去買那種一抽三張的衛生紙回家試試看。

  「我家借你放。」費朗挾起一個玉子壽司,很自然地就送到她唇邊。

  聶柏珍自然地張開嘴巴,吃了進去。

  「真的嗎?你真的要借我放嗎……」她最興奮的是這件事,整個人於是在椅子上蹦蹦跳跳了起來。

  「我要走了。」洪啟仁推開手邊的空酒瓶,突然起身。

  「啊!」聶柏珍整個人僵住,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原來是在跟洪啟仁吃飯啊。

  聶柏珍內疚地起身,一看到洪啟仁紅咚咚的臉,馬上擔心地問道:「你喝多了,我幫你叫計程車,好不好?」

  「不用了……偶沒喝醉……」洪啟仁搖頭晃腦地說道。

  「那你先把水喝完,好不好?」聶柏珍跟老闆要來一杯冰開水,捧著遞到洪啟仁面前。

  眼見佳人一臉擔心地看著他,洪啟仁自然只能從命,一飲而盡。

  「你既然喜歡他,就不應該出來跟我約會……」洪啟仁頭昏昏地對著聶柏珍說道。

  「我為什麼不能和你約會?我喜歡費朗,就像我喜歡我哥哥一樣啊。」聶柏珍一本正經地看著洪啟仁一眼後,還疑惑地回頭看了看費朗——

  他正板著臉,自顧自地吃著東西,瞧都不瞧她一眼。

  原來她是真的把他當成哥哥在看待,很好、非常好!費朗咀嚼著米飯,咬得很狠,眼神更冷。

  「是嗎?」洪啟仁乾笑兩聲,隨意揮揮手,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聶柏珍站在原地,皺眉看著洪啟仁走出了門口,還是不放心地追了出去。

  「你要怎麼回去?」她站到洪啟仁身邊,輕聲問道。

  「我搭計程車。」洪啟仁看著她天真小臉上的擔憂,他苦笑了下。「不用擔心我,回去陪你心愛的人吧。」

  「費朗不是我心愛的人,他真的、真的只是一個像哥哥的好朋友。」聶柏珍嚴肅地皺著眉,覺得這件事真的有必要好好解釋說明一番。

  「你說這話是在安慰我,還是在自欺欺人?沒有人會對哥哥那麼眉飛色舞的。他一出現,你就忘了我,我敢保證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兄妹之情。」洪啟仁搖搖頭,歎了口氣。

  「那我和他是什麼關係?」聶柏珍怔怔地問道,整個人也像醉酒一樣地頭昏眼花了。

  「問你的心吧。總之,祝你幸福——」洪啟仁伸手招來計程車,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聶柏珍目送著計程車在街角轉彎,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慢慢地轉身走回壽司店。

  她真的沒當費朗是哥哥嗎?那她究竟當費朗是什麼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8:11


  聶柏珍站在壽司店前,粉白臉蛋皺成一團,心裏那團亂七八糟的感情好像透出一點端倪了,卻又像是隔著一層白霧,讓人瞧得不甚真切。

  她,在乎費朗、喜歡費朗,想要無時無刻都和他在一起,但——

  她不會幻想要和他走入禮堂,也不曾想像要與他攜手一生一世啊。

  這樣應該不能算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吧……

  那她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態在看待費朗呢?

  聶柏珍貝齒陷入紅唇間,咬成死緊,精巧五官全都苦哈哈地揪了起來。

  她怎麼會這麼傻呢?竟然笨到連兄妹之情和男女之情都分不清楚。

  「傻瓜傻瓜傻瓜……」聶柏珍喃喃自語著,懊惱地轉過身,卻撞進一堵堅硬的腦膛裏。

  她的鼻樑撞上男人的鎖骨,迷叠香和馬鞭草的香冽氣息不請自來地躍入她的鼻尖,她的胸口霎時一揪。

  「唉唷。」聶柏珍搗著鼻子,淚汪汪地猛眨眼。

  「撞到哪里了?」費朗握起她的臉,野眸專注地注視著她。

  他接近她時,她會心跳加快。這樣就表示她把他當成男人看待嗎?聶柏珍睜大眼,傻不愣登地看著他。

  「撞傻了嗎?」費朗捏了下她的腮幫子,揶揄地說道。

  聶柏珍搖頭,突然咚地一聲把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好煩啊!她真的弄不懂啦!

  「幹麼苦著一張臉,洪啟仁給你臉色看了?」費朗握住她的肩膀,沈聲問道。

  「他沒給我臉色看,他只是好像誤會我們的關係了。」她呐呐地說道,呼吸裏都是他的味道,弄得她沒辦法思考。可她現在靠得正舒服,根本不想離開他。

  「需要我跟洪啟仁解釋嗎?」費朗臉頰肌肉緊繃到讓人瞧不出情緒。

  「解釋清楚也沒用啊,反正我就是沒法子和他變成男女朋友。」她無奈地悶聲說道。

  「為什麼這麼肯定?」費朗嘴角忍不住上揚一邊,又迅速地被壓下。

  聶柏珍抬頭看了他一眼,決定那種感覺很難解釋,所以只是癟了下嘴,咕噥地說了句:「反正,他就不是對的人嘛。」

  「敢問大嬸,什麼才是對的人?」費朗一掌抓住她小巧下顎,一手捏向她皺得很驚天動地的眉心,好笑地揶揄道:「莫非你認為真命天子出現時,大地會變色、天色會無光?」

  「我知道沒那麼誇張。可是,洪啟仁一握我的手,我就會全身不對勁到想躲回我家,這樣怎麼當男女朋友嘛。」聶柏珍仰頭看著他,小臉擰成一顆酸梅。

  「你這樣確實是不誇張,你根本是離譜到極點!你以為交男朋友這件事,是在握手算命嗎?非得要搞到觸電雷劈,你才會知道他是真命天子不成嗎?」費朗哈哈大笑地彈了她的額頭。

  「不用觸電雷劈,但是也不能討厭啊,像我握你的手,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啊。」聶柏珍抓住費朗的手牢牢一握,珍珠般瑩眸鎖著他的眼。

  費朗屏住呼吸,在瞬間有種錯覺,以為被她握住的其實是他的心。

  於是,他不自覺地翻掌反握住她的手,與之十指交扣,寬厚大掌於是與她柔軟掌心頻頻互觸著,燒出了觸電感覺。

  聶柏珍覺得耳朵在發燙,覺得他的眼睛突然好亮,於是不敢正視他的眼,別開眸想抽回手。

  可他不放。

  費朗眼神唇角帶笑,低頭在她桃紅臉頰上印下一吻。

  聶柏珍呆住了。

  費朗也是。

  她說不出話,腦子一片空白,像似剛才被噴射機轟炸過一樣。

  而他見她雙眸正迷蒙,粉唇也微張,嬌息亦紊亂地低喘著,他的喉結也不禁激動地上下滑動著。

  記憶裏,她柔嫩的粉唇觸感仍然頻頻引誘著他想貪歡的唇……

  費朗俯低臉龐,他一定得說些什麼,否則他會直接吻住她的唇。

  「費朗……」她喚著他的名字:心臟狂跳著,唇辦發麻中,整個人都在期待之中。

  「我……」一向惡霸的費朗,面對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眸子,卻是突發性地結巴了起來。「我……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就跟我看到一個可愛的孩子,忍不住親了她幾下一樣,沒有什麼邪念惡意。」

  費朗突然一反常態地聒噪了起來,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就差沒有對天發誓一番。

  「喔。」聶柏珍黯然地低應了一聲,雙眉揪成兩座小山。

  他沒有理由騙她,他應該只是把她當成妹妹吧。畢竟他如果想對她有進一步舉動,何必拖到現在?畢竟,他的衣領上還有別的女人的口紅印……

  可是,她的心為什麼還是好亂呢?聶柏珍搗住胸口,不解地望向他。

  如果被不喜歡的人碰觸了,她向來是全身起雞皮疙瘩的。但是,他剛才吻了她的臉頰,她的心跳卻快到讓她只能搗住胸口。

  依照這種標準看來,她是以一個女人的心情來喜歡費朗的啊!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根本不是一個適合談戀愛的好男人啊,那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費朗望著她苦惱地瞅著他的神態,發現自己的自製力正處於崩潰的危機狀況之間。她眼神如此迷蒙、神態如此動搖……莫非開始意識到他是個男人了嗎?

  「柏珍……」費朗嗄聲低語地傾身向前,劇烈起伏的結實胸膛透露了他此時的掙扎。

  分開半個月來,他對她的思念有增無減,每天至少都要掙扎個十來回,才有法子壓抑住想要打電話給她的衝動。

  這種迫不及待的愛戀心情,差點沒把他嚇死。

  所以,他這回是鐵了心,打定主意要劃清關係,只當朋友,只用朋友眼光看她,才敢回國再和她碰面的。

  偏偏這個女人竟選在這個時候開竅,當真是天要亡他嗎?

  不,他的自由比什麼都重要。他絕對不願意被一個女人套住!

  費朗深吸了口氣,大掌忽而挑起她的下顎,唇角斜斜一勾,笑得挺調情,眼神也很勾人。

  「柏珍妹妹,我在情場打滾了至少十年,該怎麼樣對待女人,沒人比我更清楚了。」他一挑眉,故意大笑出聲。「你現在該不會是對我動心了吧?」

  聶柏珍傻傻地看著他黑亮的眼,在連眨了好幾下眼後,煩惱地癟起雙唇。「我不知道,我分不清啊……」她粉唇一癟,細嫩腮幫子微鼓,可愛得緊。

  費朗!不準擁抱她!

  除非你打算要跟她結婚、廝守終生!

  費朗咬著牙根,用盡全力,好不容易才有法子強迫雙手壓在背後。

  「我認為你沒對我動心,你只不過從來沒有過異性朋友,所以才會搞不清楚狀況。」費朗故意笑得漫不經心,還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看來你要結婚一事,只能靠我幫你介紹了,我身經百戰……」

  「你確實身經百戰,半個多月不在家,一回家身上就有口紅印。」聶柏珍盯著他衣領上的口紅印,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幹麼表現得一副吃醋老婆模樣?嚇死人喔。」費朗故意打了個大冷顫。

  聶柏珍咬著手指頭,努力想找出心裏不舒服的真實原因。

  既然他們都認為她對他應該只是普通的朋友情感,所以她現在的煩悶,一定是因為擔心他的身體吧。

  「我不是吃醋,我是怕你會得愛滋病。」聶柏珍正經八百地說道。

  費朗呆住了,目不轉睛地與她四目交接。

  三秒鐘後,他爆笑出來。他的柏珍果然與眾不同啊。

  「放心吧,浪子的基本條件就是身體要健康,該用套子的時候,絕對要守規矩,這可是基本職業道德。好了,咱們回歸正題吧,你喜歡哪一類型的人?我幫你介紹。」費朗擦掉剛才笑出來的眼淚,重重一拍胸脯,痛得差點內傷。

  「我……」喜歡你這樣的人啊。

  聶柏珍的話還沒說完,費朗手機鈴聲已然響起。

  「什麼?要改主打歌?換成慢歌,歌詞本都定案為軍裝風格了,是嫌我時間太多,一定要我把內頁重做一遍才甘心嗎?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我們再用電腦開會。什麼……你在我家附近,好……那全都到我家吧。」

  「我們走吧,唱片公司主打歌從快歌改慢歌,內頁要重新修過,待會兒有同事會過來我家開會。」費朗掛斷電話,拉著聶柏珍的手就往家裏方向走。

  「你要開始忙了嗎?」聶柏珍被他拖著走,根本不想這麼快和他分手。

  「對,而且八成會需要很多咖啡,三天內要解決的燙手案子!」他翻了個白眼:心裏卻相當慶倖有事可忙。

  「我陪你,好不好?」聶柏珍的話先脫口而出。

  費朗目光炯然地看著她,斂去調笑神態的黑眸,帶著幾分讓人無法招架的璀亮。

  「你不是一向早睡早起嗎?」他啞聲問道,堅硬的心還是忍不住開了一扇柔軟的門。

  「偶爾晚睡一下,沒關係。」她搖頭,很堅持要陪他。

  費朗決得喘不過氣來,於是大步往前走,沒回頭看她。

  「柏珍,別對我太好。」家族經歷讓他知道——只要有所冀望,就必定會受傷。

  「為什麼?」聶柏珍奇怪地問道,小跑步地緊跟在他的身邊。

  費朗沒有馬上接話,只是定定看著前方。

  「你對我這麼好,以後你嫁了人,我一定會得憂鬱症的。」他回過頭對她扮了個可憐兮兮的鬼臉,不想說出真相。

  「說的也是,那我以後對你差一點好了。」

  「會差很多嗎?」他忍不住問。

  「那我對我哥多好,我就對你有多好,這樣總行了吧。」她一笑,水靈臉龐便全漾著笑,清麗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沒錯,你把我當成哥哥就沒錯了。」費朗點頭,表情像在進行閱兵,肅然地不允許一點犯錯空間。

  方才失控吻了她的臉頰,就已經夠讓他捶心肝了。他們之間不需要那種男女的曖昧,倘若再犯一次錯,他就要從她面前徹底消失。

  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有任何轉圜餘地了。

  費朗嚴格地在心裏告誡自己,但卻沒有法子阻止聶柏珍的手抱住他的手臂,與他並肩而行。

  只是,當聶柏珍天南地北地跟他說著話時,費朗的每一寸知覺,卻全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柔軟與芬芳。

  她是心無邪念,但他可是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啊。

  哥哥怎麼會這麼難當呢?誰來救救他啊!

  *********

  兩人一同回到他的住家後不久,費朗的工作夥伴們旋即來報到。

  費朗工作時,向來很專心,不過,這一晚卻是例外。

  因為跟著唱片公司來的人裏頭,有一個他的前床伴兼唱片公司製作潘煊麗,還有一個閒雜人等——郭品宗。

  說郭品宗是閒雜人等其實也不算,此人是唱片公司股東,他們也在PUB裏打過好幾回照面。但是,他從來不曾覺得郭品宗這麼討人厭過。

  「朗……眉頭幹麼鎖得這麼緊?這幾組照片有這麼糟糕嗎?」潘煊麗指尖揉過他堅挺鼻樑,半邊身子都趴在費朗身上。

  費朗收回瞪人目光,把專注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電腦螢幕上。他沒推開潘煊麗的身子,也沒再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因為他正專心地聆聽廚房那裏傳來的釣妹把戲——

  「你是費朗的女朋友嗎?」郭品宗問道。

  「不是,我是他的鄰居。」聶柏珍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把切好的法國麵包放進烤箱裏、把雞蛋放進滾水裏,拿出鮪魚罐頭,正努力地幫費朗準備點心。

  「我也覺得你跟他之前交往的物件完全不同。」郭品宗說道。

  費朗趴在工作桌前看圖,潘煊麗則是佯裝看圖而將雙唇靠到費朗耳邊,舌尖滑過他的耳珠,手掌滑入他微敞前襟,指尖誘惑地在他胸前繞著圈。「人家想你……」

  「給我專心看圖,否則主打歌和視覺調性南轅北轍,你自己負責!」費朗粗聲說道,完全沒降低音量。

  潘煊麗自討沒趣,只好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費朗和大家討論到一個段落後,借著起身伸懶腰的動作,銳利目光馬上射向廚房。

  聶柏珍正在那裏切水果,郭品宗則是一派瀟灑姿態地佇在她身邊。

  「……你的手好巧。」郭品宗一對桃花眼含笑地看著她。

  色狼!分明就是想吃聶柏珍豆腐。費朗冷哼一聲,忽而使勁去戳鍵盤,畫面啪啪啪地連跳了好幾頁。

  潘煊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蘋果一看就很香脆,挑蘋果有什麼秘訣呢?」郭品宗說道。

  太好了,接下來郭品宗就可以誇獎她的臉蛋和蘋果一樣可愛。費朗抓起一支筆,用力地戳向桌上白紙。

  「挑蘋果時,要輕輕地指彈幾下,如果聲音聽起來堅實,然後果臍部分也比較寬大的話,通常都會滿甜的。」

  聽見聶柏珍正經八百的回答,不多不少也不冷淡也不熱絡,費朗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

  算柏珍有些識人之明,知道那種夜夜笙歌、亂搞一夜情的傢夥不是好東西。

  費朗突然心虛了起來,拿起一旁咖啡喝了一口。

  太好了,咖啡杯空了!

  他起身拿起咖啡杯,順手便把潘煊麗安置回他的座位裏,食指尖勾了下她的下顎。

  「乖乖坐好,幫我看一下腰帶色調要不要再深一點?」他交代,不想她來打擾。

  潘煊麗含住他的指尖一吻,費朗反射性動作地抽回指尖,頭也不回地繞過客廳兩個工作人員,走向廚房。

  「現在很少看到女孩子對於家事這麼嫺熟的了。」廚房裏,郭品宗正欣賞著聶柏珍溫婉的臉龐。

  「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做家事。」聶柏珍將水煮蛋切成細碎,和去了油的鮪魚及洋蔥在大碗裏混在一起,借著不停的忙碌來遺忘想睡覺的倦意。

  好想睡,可是她也很想陪費朗。

  「你真可愛。」郭品宗朝她跨近一步。

  「不可愛。」聶柏珍紅了臉,連忙搖頭拒絕他的稱讚。

  只是,紅撲撲的水嫩臉蛋,水亮的大眼,怎麼看都讓人覺得——

  很可愛。

  「當然可愛,我們柏珍的好,可是方圓百里有目共睹的。」費朗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廚房吧台邊,幫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你不要喝那麼多咖啡。」聶柏珍見狀,馬上走到費朗身邊,戳戳他的手臂,粉唇微嘟了起來。

  「你應該回去睡覺了。」費朗不動聲色地走到她和郭品宗的中間,伸手挑了挑她的眼皮。

  「可是……我想留在這裏……」她小聲地說道,不知道他聲音為什麼會那麼低沈,聽起來像是在生氣一樣。

  「隨便你。」費朗粗聲說道。對啦!就算她想跟郭品宗聊到天昏地暗,他也沒資格管人。

  「幹麼凶我?」她眨眨酸澀的眼,不解地看著他。

  鈴鈴鈴……

  「抱歉,我接通電話。」郭品宗有禮地說道,拿起手機走到客廳一隅。

  只見郭品宗前腳才離開,費朗馬上握住聶柏珍的手肘,抓到廚房最角落怒斥道:「很厲害嘛,不用我介紹,就已經找到新物件了。可惜,郭品宗花名在外,戰功輝煌可不下於我。花花公子被清純小女生收服的機率,小到只會發生在電視電影裏,懂不懂?」

  「喔。」聶柏珍揉了下眼睛,聲音裏有著濃濃困意。

  「喔——你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了?連我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他眼睛冒出火來。

  「我只是不懂我幹麼要收服他?我又沒把他當對象。」聶柏珍舉起小手,掩住一個小哈欠。

  她一雙水眸迷迷濛濛,粉腮柔柔嫩嫩,神態嬌嬌憨憨,模樣極是可人,費朗看得目不轉睛,根本捨不得移開視線。

  一想到別人也這麼欣賞著她,他怎麼可能不吃醋?

  此念頭一出,費朗臉色發白,後退一步,知道事態嚴重了。

  他這算是哪門子的放手啊!他根本就惡劣到想在聶柏珍額頭上貼他的標籤。

  聶柏珍無辜地眨眼,不明白費朗為什麼一副想要殺人放火的表情。

  「你是不是太累了?待會兒吃點東西,精神就會比較好了。」她柔聲說道,輕觸了下他僵硬的面部。

  費朗反掌握住她的手,從眼尾餘光瞄到郭品宗正朝著廚房走來。

  「你們全都回去!太吵了,我沒靈感做事。」費朗突然頭也不回沒好氣地大吼出聲。

  所有人一陣錯愕,尤其是在現場最吵的人根本就是費朗的狀況下。只不過,大夥都是認識已久的工作同事,知道費朗這藝術家脾性向來是說變就變,也就沒跟他多計較了。

  「東西後天早上要交。」工作人員說道。

  「知道了。」費朗點頭,擠出一抹笑容。「之後再請你們吃飯。」

  工作人員滿意地點頭,知道費朗的慶功宴等級絕對不會手軟,於是滿意地撤場而去。

  「我也要回去嗎?」聶柏珍小聲地問道,扯扯他的手臂。

  費朗瞪她一眼,背過身逕自喝起咖啡來。

  這一題他不會回答!他的理智知道應該要叫她離開,可是他的情感卻是只想獨佔她一人。

  潘煊麗趁著外頭兵荒馬亂時候,理所當然地走進費朗的房間裏,關上了門。

  「這是我的名片,有空跟我聯絡。」郭品宗直接走到聶柏珍面前,將名片放入她手裏,大掌卻沒立刻放開。

  費朗眼睛冒火,狠狠瞪了郭品宗一眼。

  聶柏珍沒注意到費朗的舉動,只是很快地抽回手,縮到費朗身邊。

  郭品宗望著費朗明顯的保護欲,他一挑眉,淡淡一笑。聶柏珍能夠讓費朗吃醋變臉,看來可不只是個普通鄰居啊。

  「各位,晚安。」費朗大掌一揮,不客氣地說道。

  「後會有期。」郭品宗對聶柏珍一揮手,走出大門。

  終於,客廳裏只剩他們兩人了。

  聶柏珍仰頭看著費朗額冒青筋,臉孔鐵青的模樣。

  「你在生氣嗎?」聶柏珍癟著小嘴,不明就裏地看著他。

  「我沒有。」他從齒縫裏迸出話來。

  「你在生氣。」

  「我沒有!」費朗大吼一聲。

  聶柏珍被吼得一怔,傻傻地站在原地,睜著小鹿斑比的眼睛看著他。

  費朗被她看得心軟,怒氣也消去了泰半,只好耐著性子說道。

  「我沒生氣,我只是累了,偏偏還不能休息,所以不開心而已。我去洗澡了,你給我回家睡覺,知道嗎?」他耐著性子說道。

  「那我把食物擺桌上,你好好工作,也要好好休息喔。」她柔聲說道,水亮眸子裏寫滿了關心。

  「嗯。」

  聶柏珍上前,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好累的時候,還是要睡覺。如果怕起不來,你打電話給我,我就過來叫你喔。」

  費朗感覺呼吸間都是她的淡香,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正在挑戰著他男性的原始本能。

  他真恨自己為什麼不乾脆壞到無可救藥呢?幹麼看到這種可愛的小天使還知道要保護呢?

  最好是一把將她撲倒在地,或者是直接把她吻到昏天暗地,哄得她上了床,省得他這般牽腸掛肚,如此不也是妙計一條嗎?

  怎麼他出國逃避了半個月,一切事情卻又在瞬間回到了原點呢?

  「快回去吧。」費朗聽見自己嗄聲地說道。

  聶柏珍點頭,乖乖地依言離開了。

  費朗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感覺有一把火焰正在胸腹裏狂燒著,燒得他只想找個人幹架或者是待在床上三天三夜。

  厚!煩死了。

  費朗推門走進房間。

  「朗——」

  迎接他的是斜倚在床間的潘煊麗,床單之下的身軀顯然未著寸縷。

  這是他們的不成文習慣。只要在他家工作,潘煊麗通常就會留下來,幾番纏綿後,兩人再一起完成工作。

  這樣的關係,維持了一年多了。他向來喜歡潘煊麗的瀟灑,也從沒拒絕過她。

  「朗?」潘煊麗坐起身,面對著他陰鬱表情,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出——」費朗瞪著潘煊麗,板起臉,原本是想趕人的,只是,話到嘴邊時,他又吞了下去。

  他現在有滿腔的欲望想發洩,而潘煊麗可以暫時排解他這部分的衝動。

  他在國外試過和其他女人上床,但沒有一回成功的,因為她們都不是柏珍。

  但是,他不可能因此而不嘗試著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因為他必須強迫自己打破柏珍魔咒。

  他總不能一輩子因為聶柏珍而清心寡欲吧!

  費朗眸光一黯走上床,扣住潘煊麗的腰。

  潘煊麗嚶嚀了一聲,扯去他上身衣服,反身坐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臉龐,豐滿雙唇馬上探出舌尖喂入他雙唇間,雙手亦在他結實的肌理上熱情地撫摩著。

  費朗反扣住她的後頸,激切地回吻著她。他要忘記柏珍,他不要一天到晚腦子裏都被她的音容笑貌給制約。

  「費朗……」

  房門被輕敲了兩下,費朗抬起頭一看——

  聶柏珍站在門口,錯愕的水眸不知所措地對上他的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8:53


  潘煊麗一見有人,很快地將自己縮進被單裏。

  費朗則是霍然坐起身,石雕似地定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止了。

  聶柏珍身子搖晃了下,面無血色地看著他們,腦海裏依然停格在——短髮的潘煊麗一絲不掛地坐在費朗身上的畫面。

  她沒有單純到不知道他們正準備要做什麼,她只是不知道她的心為什麼會這麼的痛!

  聶柏珍蜷起身子,揪著衣服,努力大睜著眼,拚命地忍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閉上你的眼!」費朗額間青筋畢露,吼叫聲幾乎掀掉屋頂。「出去!」

  聶柏珍木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一顆淚水緩緩地滑下臉龐。

  費朗身子一僵,被她的眼淚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傾身向前,想擁抱她、安慰她,但他不能。

  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腳步虛浮地退出門外。

  「喔喔,看來你又不小心收服一顆少女心了喔。」潘煊麗抱著枕頭,格格笑出聲。

  「你笑個什麼鬼勁!走開!」費朗回頭怒吼了一聲。

  潘煊麗只當他惱羞成怒,仍然笑著將光裸身子直接貼上他的後背。「你捨得叫我離開嗎?」

  「滾!」費朗怒吼一聲,將潘煊麗往後一推。

  潘煊麗一時不備,從絲質床單上滑了下去。

  「抱歉。」費朗馬上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卻依然板著一張臉。

  「我以為她只是個鄰居小女孩。」潘煊麗望著他眼裏的懊惱,她一聳肩,識相地拿起擱在一旁的衣服穿上。

  費朗沒接話,頹然在床沿坐下,堅實肌肉叫結成塊,肩膀與雙臂全都硬得像石頭一樣。

  「你被逮住了。」潘煊麗站在他面前說道。

  「閉嘴。」費朗扯亂頭髮,氣息粗重地說道。

  他真的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了,他沒法子再和聶柏珍維持純友誼了。

  要嘛離開,要嘛出手——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心被逮住了,就別想再亂來了。」

  「我和她不適合。」費朗低咆道,大掌指節用力得喀喀作響。

  「‘天下哪有不可能的事’——這不是你費朗的名言嗎?你當初替廣告公司接下大亞洲幾千萬美金預算的氣魄到哪里去了?」

  潘煊麗穿好衣服,一撥短髮,拍拍他的肩膀後,便起身往外走,也不留戀什麼。「能遇到一個會讓你傷神的物件,好好把握,別傷了人家的心。」

  「我以為花花女郎不該有這種從一而終的言論。」他悶聲說道,此時對她卻是另眼相待了。

  「因為曾經讓我擁有過從一而終感覺的男人,已經不在了。所以,誰都無所謂了。」潘煊麗對他送了個飛吻,走出房間,留下呆若木雞的費朗。

  人生卻確實有太多難以掌握的事,而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孬種的男人。只因為不想要有婚姻,他就要逃避自己的感覺一輩子嗎?

  柏珍的單純和美好,與他認識的所有人全都不一樣。他真有法子放手讓她離開他身邊嗎?

  可是,剛才柏珍已經看到他和潘煊麗在一起了,他根本百口莫辯啊。

  他甚至不能否認,如果她沒進來,他現在也許早已經跟潘煊麗在床上翻雲覆雨了。

  但是他停手了——因為柏珍進來了。

  費朗抓著頭髮,頭髮亂得像瘋子,覺得全身都煩躁了起來。

  他沖進浴室,用最快的時間沖了個澡,好讓自己冷靜。

  十分鐘後,他走出浴室,決定到客廳拿酒喝。

  「馬的——」費朗猛扯著發,邊詛咒地走出房間。

  聶柏珍正坐在客廳裏,一聽到他的聲音,馬上彈跳起身,抬頭看著他。

  「我……」她盯著他光裸的身子,雪頰霎時飛紅一片,腦袋一片空白。

  他怎麼又沒穿衣服!

  費朗瞪著聶柏珍,感覺心裏有一條線被狠狠地扯斷了。

  他大跨步朝著她逼近,眼裏閃爍著勢在必得的決心,那前所未見的狂野眼神讓聶柏珍竟不由自主地擁住雙臂,往後縮著身子。

  但,來不及了……

  費朗走到她面前,伸出雙臂撐在她臉龐兩側沙發,嬌小的她看來像似被他強摟在懷裏一般。

  他身上沐浴後的香氣及熱氣朝著她頭面撲來,她不自覺地輕喘出聲,別開臉,不敢再看他的雙眼。

  「你不應該待在這裏的。」費朗嗄聲說道。

  「為什麼?」她輕顫著身子,不解地揚起了眉。

  「因為——這個。」費朗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聶柏珍睜著眼,感覺到他灼熱雙唇吮燙著她的唇瓣、他的呼吸焚燒著她的臉頰、他的眼烈焰一般地燃去她的所有理智。

  「叫我放手。」費朗抵著她的唇命令地道。

  「為什麼?」她頭昏昏,星眸已是微閉。

  兩人唇瓣在言語間勾引地互相摩擦著,聶柏珍輕輕顫抖著,唇間吐出一聲嬌弱低吟。

  費朗於是失控了。

  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霸道地侵入她的唇間,激切地貪求著她的每一寸柔軟。

  他矯健舌尖以羽毛般力道挑逗過她唇舌,一道不曾體會過的快感閃過她的腦子,化去她全身力氣,讓她只能伸手摟住他的頸子,否則她怕自己會融化成一灘水。

  聶柏珍喘不過氣,她從來不知道親吻竟會是這麼激切的事,只得怯怯探出舌尖想推開他。

  偏偏她無知的舉動,無異在費朗的熱情火上加油,欲望直竄至他的下腹,一下子便燒到他沒法子控制。

  他扣住她的後頸,一再地加深著吻,直到她完全喘不過氣來,只能癱軟在他的懷裏為止。

  費朗打橫抱起她,往房間走去。

  聶柏珍由他擁著,全身軟綿綿地沒有一點力氣,偎在他懷裏被擁抱的感覺,好到她捨不得推開他,她甚至想要更多……

  他將她雪白身子放在包覆著黑色絲質床單的床上,她胸前的幾顆襯衫鈕扣已經鬆開,微露的柔軟賁起純潔得引人犯罪。

  費朗俯身在她的上方,雙手撐持在她臉龐兩側,深邃黑眸因為原始欲望而灼亮著,性感且危險的視線,緊鎖著她的臉。

  聶柏珍羞澀地別開頭,低喘著氣,一片櫻紅從她雪白耳邊一路染紅至細潔胸前。

  他握緊拳頭,強烈欲望讓他顫抖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像個初識雲雨而沒法子自製的少年。

  費朗眸光變得更深沈,他情不自禁地低頭以唇撫摩過她的臉龐,在她臉上撒下捕捉的網。

  「你可以叫我滾開。」他說。

  「我為什麼要叫你滾開?」聶柏珍揪著他手臂,清冽眸光撞入了他的眼裏。

  她黑水晶眼珠裏的信任讓費朗心頭一凜,像一盆冰水從頭頂灌頂而下。

  該死,他下不了手!

  他寧可痛死自己,也不忍心讓她在日後因為愛上他而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費朗垮下肩膀,頹下身子,忽而將臉頰埋在她的頸子裏,氣息淩亂,高壯身軀強烈地疼痛著。

  聶柏珍感覺他鼻息暴風雨般擊打在她肩膀上,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不發一語,卻是什麼也沒問,只是舉起雙臂靜靜擁著他,拍著他的後背。

  費朗心一揪,長吸了口氣,驀地一個翻身,俐落地下了床,居高臨下定定望著她。

  聶柏珍仰頭望著他,他銳利眼神直射向她胸口。

  「出去。」他冷冷地說道。

  她揪起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出去。你看不出來我只是因為身邊現在沒有女人,所以拿你發洩欲望嗎?」費朗一把扯起她的手臂,粗暴地將她身子拉得坐起。

  「等一下……」她咬唇忍住一聲痛哼,慌亂眸子尋找著他。

  「不用等,除非你打算要當我一夜情的對象!」費朗握住她的下顎,性感雙唇在笑,眼神卻冷得像冰。「早知道你這麼開放,我就不應該跟你客氣那麼久。鄰居就是床伴,呼之即來,簡直是人間妙事。」

  聶柏珍臉色霎時慘無血色,她推開他的手,緊揪著胸前衣服。

  她現在應該是在作一場惡夢吧,方才說出那些刻薄話語的人,其實不是費朗吧。

  她搖著頭,強迫自己抬頭看著他——

  眼前城牆般矗立的他,臉色如此陰沈,表情如此獰惡,讓她沒法子不從惡夢裏驚醒。

  「我……以為……」聶柏珍結結巴巴,卻說不完一個句子。

  「以為什麼?以為我終於忍不住對你的滿腔愛意?以為浪子終於被你感化,決定要為你放棄其他花花草草?」他的話是雙面刃,割人的同時,其實就必須要先傷害自己。

  「我不是那樣想。」聶柏珍十指揪成死緊,眼巴巴地看著他。「我只是以為你需要我。」

  費朗猛地別過頭,腳步踉蹌地後退了一大步,被她徹底打敗了。

  天啊!為什麼她要這麼好?好到讓他根本不想冒一丁點傷害她的風險。

  他不會是適合她的男人!

  所以,他只好用最殘忍的方式強迫自己及她離開。

  「寶貝,在剛才的那種時刻,我需要任何一個身體乾淨,願意讓我和她做愛的女人。」費朗俯首舐了下她的唇,強迫自己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一副輕浮模樣。

  聶柏珍看著陌生的他,心痛到沒法子呼吸,只好蜷起身子,抱住雙膝頂於其上,希望胸口不要痛到那樣讓她難以忍受。

  「出去。」費朗看著她,心裏在淌血,雙唇已經變得青白。

  「對不起……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馬上就出去……」聶柏珍想撐起自己,卻虛弱到沒法子做出任何動作。

  她揪擰著手臂,卻因為不覺得痛而攢起了眉。

  想哭,但喊不出聲;想哭,卻掉不出眼淚,就只是沒了命地心痛著。為什麼?

  聶柏珍抬頭,習慣性地想對他求援。

  費朗別過臉,不忍心再多看她一眼。

  他現在只想揍扁自己!只因為一時衝動,他想保護她的心,輸給了他的身體欲望。

  現在,傷害已經造成。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拉開彼此的距離。從此不聯絡,才是對她最好的方式吧。

  他的不聞不問讓聶柏珍徹底死了心。

  她緩緩地挪動身子下床——她要回家,她累了、倦了。

  也許好好睡一覺之後,她會發現什麼都恢復原狀了。

  「對不起。」

  聶柏珍覺得她聽見費朗這麼說。

  她抬頭,可他正緊閉著唇,目光冷冷地看著遠方。

  是她聽錯了吧。她苦笑地動了下唇角,低頭默默地扣好衣扣。

  走向門外,聶柏珍不敢回頭,不敢停下腳步,一直到走出費朗的家,關上大門,她才雙膝一軟地在走廊間坐了下來。

  她一直知道費朗不會是她的白馬王子,因為他愛自由,擺明瞭不想放棄花花公子生涯,所以她也始終認為自己只把他當成哥哥看待。

  但是,就在方才沖進他房裏,看到潘煊麗和他交纏在一起時,那種心頭被捅入一刀的痛苦,讓她沒法子再自欺欺人了。

  她喜歡費朗,喜歡到連心都痛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潘煊麗隨即走出他的房間,告訴她「費朗需要她」時,她才會心頭小鹿亂撞地留了下來。

  沒想到,潘煊麗說的「需要」是那方面的「需要」。

  原來,費朗一直是用那麼火熱的吻去擁抱其他女子的啊。

  不想、不許想,聶柏珍抱著頭,覺得整個腦袋脹得像是要爆炸開來一樣。

  聶柏珍好用力、好用力地捶著胸口。

  終於,她掉下了一顆淚水。

  淚水順著慘白臉頰滑落到她的唇邊,讓她嘗到鹹苦的味道。

  這就是嫉妒的味道嗎?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一聲痛苦的抽噎滑出口中,聶柏珍把臉埋進雙膝之間,久久都沒法子起身。

  在乎一個人——好痛啊!

  *********

  那一夜之後,他們躲著彼此。

  聶柏珍依然送咖啡給費朗,卻總是按了電鈴就跑走,來匆匆去匆匆。

  費朗偶爾也下樓喝些茶,卻總是選在聶柏珍騎車出門採購的時間點。

  日子也就這樣過去了半個月不止。

  大多數時候,聶柏珍還是愛笑的,畢竟她哥哥和印煒煒的感情終於修成正果,兩個人出雙入對的,是件好讓她開心的事。

  只是,聶柏珍也突然發現到——

  一個人的時間變多了之後,寂寞也無窮無盡地擴張了起來。

  賣場超市的宣傳DM,再也引不起她的興趣。即便勉強買了好多新品牌的清潔用品,把家裏、店裏全都刷得亮晶晶,她還是沒法子感到快樂。

  幸好,哥哥和印煒煒很好,他們的好心情多少提醒了她,應該好好振作精神,應該努力接受約會,期待她的真命天子到來。

  雖然聶柏珍每日都在心裏那樣地告訴自己,但她傷口向來復原得極慢,所以依然每晚待在家裏,偷偷地站在陽臺聽著隔壁可能會有的動靜。

  但她每夜的期望卻都落了空。

  費朗好像總是不在家……

  聶柏珍於是開始找出一堆事情來讓自己忙碌,最好能夠累到她倒頭就睡,這樣才不會去掛念某個人。

  所以,當印煒煒準備在聶柏倫家裏,進行一場驚喜大求婚時,聶柏珍便理所當然接下所有籌備餐點的工作。

  此時,聶柏珍推著推車,走在超市里,雖然也為了即將多一個嫂嫂而開心,但是瘦了一圈的小臉仍然顯得有些鬱鬱寡歡。

  她站在草本漱口水前面,呆呆地望著——因為那是費朗慣用的品牌。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她和費朗真的就從此不聯絡了嗎?

  這樣的她算是失戀嗎?

  聶柏珍頹著肩,推著購物車,離開漱口水區,腳步很自然地走向面紙區。最近淚水總不受控,她有資格買一大堆乳霜面紙囤貨。

  她低著頭,推車在特價牙膏區轉了個彎,輪子還來不及停住,便直接撞上了人。

  「對不起……」聶柏珍抬頭,聲音卻卡在喉嚨裏。

  費朗正站在她的面前。

  沒人先開口,兩人無言地對望著。

  費朗貪婪地注視著她每一寸臉龐,心痛地發現她瘦了,眼裏少了光采,可憐兮兮得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

  他生病了嗎?聶柏珍看著費朗,注意到他憔悴、瘦削了一些。黑眼圈在他深刻眼窩下方留了陰影,一、兩天沒刮的鬍子則在他唇間覆上一層青髭,讓他顯得野性而霸氣。

  「你怎麼會來超市?」她問,很開心自己語氣還算正常。

  「衛生紙用完了。」他說。

  「喔。」

  費朗只能慶倖,柏珍不是會質疑別人回答的人。否則,住家附近的便利商店就可以買到衛生紙,他幹麼大費周章地跑到超市里瞎混。

  「怎麼買那麼多東西?」費朗輕咳了兩聲,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是整個肩臂都緊繃到疼痛了。

  「今晚煒煒要跟我哥求婚,所以要準備大餐喔。」聶柏珍笑得眼睛眯了起來,畢竟那總是件快樂的事。

  「原來他們修成正果了,當真可喜可賀。」費朗唇角一揚,替他們感到開心。「替我恭喜他們。」

  「你要一起過來嗎?」聶柏珍的話自有意志地脫口而出。

  費朗站直身子,臉上和緩神色早已在瞬間飛散不見。

  他望著她,她眼裏有著任何一個見獵心喜的花花公子都應該要把握的動搖。

  但他因為遇見了她,花花公子早就變成了一張假相面具啊。

  「不了,我今晚不會回家。」費朗眼眸半垂,蓄意曖昧地半勾起唇角。

  「是嗎?」聶柏珍指尖陷入手掌裏,雖努力地維持著臉上笑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明天也會和洪啟仁出去,也許也不回家吧。」

  費朗一僵,被她的話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對柏珍做了什麼?他從沒聽她用過這種賭氣口吻說話,她原本是那麼容易開心、那麼自然而然散發著溫暖的女孩啊。

  他眉心擰著,雙眸定定地看著她。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快樂……

  「別理我,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那些話。」聶柏珍不待他說話,小手已經飛快地握住推車把手,急欲趕在喉嚨冒出哽咽聲前退場。「祝你玩得開心。」

  聶柏珍逃難般地沖向結帳收銀台。

  費朗上前一步,卻沒有追上去。

  他沒有要改變自己人生的打算,此時就算追到了她,又能做什麼呢?

  「記得好好吃東西。」聶柏珍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地又落荒而逃了。

  費朗霍然轉過身,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發紅的眼。

  他發了瘋似地想念她啊!

  為了她,他可以站在「幸福」對面街口整整一個小時,就只為了看她走出咖啡廳的身影。

  為了她,他可以站在陽臺俯視咖啡廳一整晚,只為了看她騎車回到家的情形。

  費朗突然失笑出聲,他的拳頭不客氣地捶向自己額頭。

  可笑啊,說什麼「為了她」,他顧慮的還不就是自己嗎?

  鈴鈴……

  他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打破了他的沈思。

  「喂。」費朗粗聲說道。

  「費朗,別忘了下個月奶奶的生日聚餐,你玲媽嚷著很想你呢。有空來家裏坐坐啊。」費朗父親說道。

  「嗯。」費朗冷淡地應了一聲,簡單地回復了幾句言不及義的話之後,便很快地掛斷了電話。

  玲媽是爸爸的第三任妻子,和他沒有任何交集,會想他才有鬼!那女人是想要他替她做插畫的兒子介紹些生意吧。

  就像爸爸也並非真的關心他,只是為了遵守與奶奶的約定,想拿到財產而不得不定期探望他罷了。

  很多事,他自小冷眼旁觀得多了,誰的好壞,他一直是打從心裏清楚明白的。

  什麼親情都是假的,唯一關心他的人只有聶柏珍。

  那麼他為何要將他在家族婚姻裏,所看見的負面現象強加在柏珍身上呢?她若和他在一起,肯定不是為名利,而是只為了他。

  他如果當真是為了她好,就應該要為她改變自己的。畢竟他在乎她,總是不爭的事實啊。

  費朗看著架面上琳琅滿目的雪白衛生紙,佇立良久卻始終沒法子移動腳步。

  要改變自己堅信了幾十年的想法,就像是要切割掉某一部分的自己——不容易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9:26


  這一晚,聶柏珍在家裏見證哥哥與印煒煒充滿了笑聲與淚水的求婚之後,她和所有賓客一塊離開了自己家。

  在這樣的甜蜜時刻,就算她和哥哥及未來大嫂感情極好,她也不該當一顆大電燈泡。

  「即便分手了,我也只希望你好。愛一個人,不就是如此嗎?」

  聶柏珍站在電梯前,想著哥哥方才對煒煒說過的話。

  在那一刻,她被震懾到了,混沌腦子裏突然有些東西變得清楚了起來。

  原來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好。

  那麼她想自己早在好久之前,就不知不覺的愛上費朗了。

  畢竟她從沒跟誰這麼有話聊過、她也從不曾為誰這麼臉紅心跳過。她向來不喜歡別人亂碰她,她只為喜歡的人料理食物……這些點點滴的動心一直在發生,她只是傻到以為他是不婚主義者,絕對不會是她的物件,所以她便告訴自己,她只是把他當成哥哥一樣。

  當!

  電梯門打開又闔上。

  聶柏珍卻仍然站在電梯前,不知道何去何從。

  也許她不是不知道何去何從吧。因為她的腳步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費朗家門前,手裏還握著他給的鑰匙。

  費朗說他今晚不會回家,那她可以進去坐坐嗎?

  她想念他的味道,也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想想該放下,還是該好好追求。

  在乎他,總是不爭的事實。

  聶柏珍用鑰匙開了門,屋子裏面一片闃黑,靜得讓她能清楚聽到低低的耳鳴聲。

  她走過廚房,櫃子、冰箱、桌面,一切空空如也,像是她沒在那邊逗留過許多時間一樣。

  倒是餐桌上,她買來的可愛橘子燭臺還在。客廳沙發裏,那幾個毛絨絨的填充玩具還在。

  她隨手拿起一隻綠色鱷魚抱枕,卻突然發現鱷魚眉毛其實很像他,所以她把它抱在懷裏,窩到單人躺椅後頭一個靠著落地窗的隱密角落裏。

  才坐下,靠窗的冷意便讓她輕打了個冷顫。她摟緊抱枕,大口呼吸著有著他味道的空氣。

  他不在,馬鞭草與迷叠香的味道突然變得很冷、很疏離。

  「沒有比你更笨的人了,喜歡了這麼久,現在才知道自己愛上了……」聶柏珍仰頭看著費朗房門,輕聲地說道。

  或許他早就看出她的心意,所以那一晚才會那麼不客氣地推開她。

  費朗只是把她當成妹妹,一個不帶任何性別的女人吧。

  聶柏珍把臉埋到雙膝裏,用力地抱緊身子,心頭悶悶地痛著。

  「搞什麼鬼!你今天不是已經打過一通電話了嗎?以為我閑閑沒事,不用賺錢工作只要陪你聊天嗎?」一聲巨吼咆哮,隨著門板被撞開的聲音,劃破屋內的平靜。

  聶柏珍驚跳起來,屏住呼吸,鴕鳥地眯起眼,整個人縮成一團,生怕被他發現她的不請自來。

  他……怎麼在家?

  聶柏珍縮著身子,偷偷睜開眼,但見他房間燈光大亮,一股濃濃酒味也隨之在室內散開來。

  費朗沒出去?而且還喝了酒!聶柏珍很用力地把自己縮得小小、小小的。

  「你缺錢關我什麼事!我說過一百次了,我這輩子不會結婚!你不用妄想你那份財產了。你一年有三百六十天不跟我聯絡,就只會選在家庭聚會前,頻頻打電話來詢問近況。缺錢時,才會說一堆為我好、要幫我介紹女友的話,你這樣不覺得很虛假嗎?」費朗的粗聲怒吼,火山爆發一樣地在屋內炸了開來。

  「你告訴奶奶,你電話少打一點,我就考慮回去幫她祝壽!」

  費朗拿起手機往牆壁一摔。

  啪砰!

  手機被擊碎的聲音在屋內迴響著。

  聶柏珍臉色發白,咬緊牙關,屏氣呼吸,聽著費朗的自言自語響起。

  「婚姻是個鬼!費家那一群三妻四妾的男人,早晚遭天譴!」

  「什麼噓寒問暖全都是屁!你一天到晚催我結婚,還不為了奶奶答應過,我如果我結婚了,就把三千萬財產交給你。真正關心我的人,只有奶奶……真正關心我的人……只有……」

  費朗腳步虛浮地走到吧台邊,拿出一瓶威士卡,一屁股地滑下吧台在地板上坐下。

  「只有柏珍關心我……」費朗仰頭大大灌了一口酒。

  是啊,她是關心他,但是,那又如何呢?聶柏珍紅著眼眶,使勁地搗住耳朵。

  不敢再聽,因為怕自己陷得更深、因為怕自己動搖。可是,若是她現在跑出去的話,情況只會更糟吧。

  「柏珍是個天使。」費朗拿著酒杯對著天花板說道。

  聶柏珍的眼淚咚地掉了下來,因為她聽見了他聲音裏的哽咽。

  怎麼他也在意她嗎?聶柏珍的身子輕顫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著他再說多些什麼。

  「浪子不該跟天使在一起的。浪子不結婚,不該耽誤天使幸福的家庭藍圖,所以應該滾開。我寧願傷害我自己,也不想讓你難過,我如果不趕走你,你跟著我也只是白白傷心罷了……」費朗閉上眼,後腦撞擊著吧台,臉龐痛苦地反復側轉著。「柏珍,別怪我……」

  聶柏珍的視線開始模糊,重重地咬住手背,好怕自己會突然大哭出聲。

  原來他們是互相喜歡的。

  原來費朗無情的背後,是為了保護她。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他們對感情結果的要求根本是南轅北轍啊。

  聶柏珍眼淚猛掉,哭到已經分不清楚是開心的哭,還是難受與心酸了。她愈哭愈大聲,哭到無法自製,嗚咽聲便脫口而出了。

  「嗚……」

  「誰在那裏?」

  費朗火眼一睜,滿臉激氣。他霍然起身,舉起手裏酒瓶啪地往吧臺上一砸,當成武器。

  「啊!」聶柏珍尖叫一聲抱著頭,擋住飛濺而來的玻璃碎片

  「柏珍。」

  費朗手裏的酒瓶啪地滑掉到地上,聶柏珍嚇得抱頭尖叫了一聲。

  他視若無睹地踩過地上碎片,大步走向沙發後面。

  聶柏珍哭得滿臉淚痕,整個人蜷在角落。

  「不是有玻璃碎片嗎?你走路要小心……」她邊哭邊說著。

  費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鷹眼如同獵人盯緊獵物,鎖住她的視線。

  「我……以為你……不在家……所以……我才進來的……」她嚇到說話結巴,完全沒力氣起身。

  「你都聽到了?」他嗄聲問道,滿身的自信突然被戳破一個洞,嘶嘶嘶嘶地泄著氣。

  她點頭,擦去臉上淚痕,扶著牆壁慢慢地站起身來。

  「你想怎麼樣?給我一巴掌,告訴我我們兩人根本不適合,我只是在癡心妄想?」他譏諷地說道,只想用滿身的剌來掩飾心裏不安。

  「我想罵人。」她柔聲說道。

  「想罵人?」費朗濃眉一挑,瞪著她認真小臉蛋。

  「因為你很糟糕!」聶柏珍才說第一句話,眼淚就已經傾盆大雨似地掉出眼眶了。「你明明就很在乎我……之前幹麼用那些糟糕的話來欺騙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聶柏珍走到他面前,粉拳如雨地落在他胸膛上。

  「該死!」費朗抓住她混亂雙手,直接扣在雙腕間。「我如果不那麼做的話,我根本沒法子趕走你。難道要我直接把你撲倒在地,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

  聶柏珍整個人往前一躍,沖入他懷裏。

  費朗一時不察,兩個人於是狠狠摔落在地板上。

  他悶哼了一聲,腦袋整個重摔到地上,痛得他七葷八素地申吟出聲。

  「你撞疼了嗎?有沒有被玻璃刺到?我是笨蛋,我怎麼可以推倒你……」她急得從他身上坐起身,掙扎地往前,想抱住他的頭,檢查一下他是否撞痛、受傷。

  一心擔心他的聶柏珍,絲毫沒察覺到自己柔軟胸脯與淡香便這麼肆無忌憚地在他堅硬的身軀上滑動著。

  「聶柏珍,你再這樣繼續動下去,疼的會是我另一個地方。」費朗咬牙切齒地說道,扣住她的腰,不許她移動。

  聶柏珍整張臉孔霎時飛紅了起來,身子一僵,完全靜止。

  此時,她的唇正好停在他頸邊,柔柔軟軟地吐著呼吸。

  「快點走開!你這個笨蛋,我會傷害你。」費朗嗄聲說道,抓緊她的腰,想把她推開。

  「不走。」聶柏珍搖頭,緊巴住他的頸子,怎麼樣也不肯放手。

  「你不走,今天晚上什麼事都會發生。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傷害你!」費朗大吼出聲,整個人打算要一躍而起。

  聶柏珍雙手勒住他頸子,雙腿盤在他腰間,一心只想著不準他離開。

  費朗申吟一聲,感覺自己已經完全為她灼熱了起來。他的身子疼痛得像是有人踢了他兩腳一樣。

  「你不理我時,你就已經傷害我了。你不想結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也許我們交往之後,我也會發現我其實不想結婚啊。」她現在只想要他留在身邊,其他的事都不願多想。

  「少對我說謊!」費朗大掌握住她的下顎,厲眸不客氣地瞪著她。「我沒見過比你更適合家庭的人,我不要你因為一時衝動而後悔。走開!」

  「不。」聶柏珍堅定地搖頭。「我只知道和我想組成家庭的心願比較起來,我現在比較想愛你……」

  費朗大掌搗住她的唇,不讓她再開口。

  「不要笨得把所有底牌全都掀出來,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費朗才怒吼吼地說完,他的雙唇卻已經在下一刻吮住了她的唇。

  他受夠了!

  聶柏珍輕喘著氣,唇邊卻綻放出一個溫柔無比的笑容。她捧住他的臉龐,也在他的唇間低喃著:「我不怕掀底牌,因為我知道你會保護我。」

  費朗吻住她的唇,舌尖喂入她柔軟的唇間,肆無忌憚地將這些日子的相思全都一併索討回來。

  「今晚,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他的唇滑向她的修頸,黑眸緊鎖著她。

  聶柏珍低睨著他,卻讓他眼裏的露骨欲望逼得連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

  「現在就害羞?待會兒我愛你時,你莫非是要昏厥在我懷裏?」

  費朗舌尖畫過她瘟狂跳動的頸動脈,他斜斜勾唇一笑,眼神性感地讓人心兒怦怦亂跳。

  聶柏珍辣紅了臉,雙手揪著他衣襟,不知道自己是打算要羞得推開他,還是不顧一切地把自己迎向他。

  不過,費朗沒給她太多思考時間。

  他打橫抱起她,腳步堅定地走進他的臥室。

  這一刻,沒有什麼比他們瘋狂想熱愛對方的心意,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

  叮咚!

  費朗皺了下眉頭,根本不想從軟玉溫香的美夢裏醒來。

  叮咚叮咚!

  他的眼睛閉得更緊,決定不去理會那個吵死人的電鈴聲。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持續地刺入費朗耳裏,他眼睛還沒睜開,表情已經先獰惡了起來。

  是哪個人活得不耐煩,竟敢在他睡覺的時候來吵人?

  費朗強迫自己睜開眼,看了一眼時鐘——

  淩晨兩點半!

  「找死。」費朗磨牙切切地說了一句。

  他懷裏的小人兒輕輕震動了一下。

  啊!吵到她了。

  費朗頎長身子一僵,低頭望去,臉上所有戾氣旋即消逝無蹤。

  柏珍正像嬰兒般蜷在他身側,懷裏抱著一個白胖枕頭,柔白小臉腮幫子微漾著紅,雙唇微張著,顯然正是好夢方酣。

  初識雲雨,就和他纏綿了幾個小時,確實累壞她了。

  但她小巧肩頭那片雪滑,可口得讓人垂涎。費朗的唇被蠱惑俯下,滑過她水膩的肌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聶柏珍蹙起眉,揉揉眼睛,還皺了皺鼻子。

  「乖,繼續睡。」費朗低聲安撫著她,在她頰邊印下一吻,拉起棉被覆過她身子。

  她嘴角彎出一抹甜美笑容,又沈沈地睡去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找死!費朗怒衝衝地抓起牛仔褲,卻詭異地踮起腳尖,以一種無聲的輕巧姿態走出房間。

  若沒把來人揍得鼻青臉腫,他就不叫費朗。

  費朗以一種怒不可抑的聲勢沖過客廳,啪啪兩聲解開門鎖。

  「誰?!」費朗怒吼著,聲音卻像氣音。

  聶柏倫正站在門口。

  費朗愣住了。

  「抱歉,打擾了。柏珍在這裏嗎?」聶柏倫上前一步,斯文臉上儘是焦急。「她沒帶手機出門,我以為她只是出門走走。沒想到我半夜醒來,卻發現她到現在都還沒回家……」

  費朗臉色一青,表情有若五雷轟頂。

  昨晚一看到柏珍,理智就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只記得自己有多在乎她、多想擁抱她,完全把他之前的自製都拋到九霄雲外。

  「她在這裏。」費朗毫不閃躲地看著聶柏倫的眼。

  「你們……」聶柏倫看著他赤裸的上半身,一臉的睡眼惺忪與內疚,他還能怎麼想。

  「我們在一起了。」費朗直截了當地承認道。

  「該死的——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聶柏倫斯文表情頓時被扯破,他一個箭步向前,飛快地出手給了費朗一拳。

  費朗悶哼了一聲,整個人後退一步,嘗到嘴裏血的味道。

  但他,沒有反擊。

  今天若是他和聶柏倫的角色互換,他八成會拿刀出來砍人。

  「我信任你,以為你不會對她出手,以為你會保護她,所以才放心讓你們在一起的。拐騙一個小女孩,很有趣嗎?」聶柏倫一拳接著一拳,虎虎生風的力道,讓費朗一步又接一步地後退。

  費朗被打得頭昏眼花,嘴角鼻端都流了血,卻仍然咬牙忍著痛。

  「對不起。」費朗說。

  「一句對不起能做什麼?能讓柏珍不再傷心嗎?」聶柏倫大吼出聲,一記重拳揮出。

  費朗整個人跌躺在地上,再也沒法子爬起來。

  聶柏倫拎起費朗的頸子,明知道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但卻忍不住想打到他說出答案為止。

  「哥!不要!」

  兩個男人同時抬頭,聶柏珍正包著被單從房間裏疾奔而出。她一看到費朗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小臉頓時慘無血色。

  「費朗。」聶柏珍雙膝一軟,跪到他面前,顫抖地抱起他的頭。「你還醒著嗎?」

  「我沒事。」費朗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即便他的臉痛得像有人在撕裂它一樣。

  「柏珍,我們回家。」聶柏倫拉住妹妹的手,想將她從費朗身邊拉開。

  「我不要回家,我要陪他。」聶柏珍堅定地說道,緊握著費朗的手。

  「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他的個性,他根本不想定下來,他對所有女人都只是玩玩!」聶柏倫難得地提高音量,氣到想一腳踩住費朗的心臟。

  「你是嗎?你只是和我玩玩嗎?」聶柏珍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費朗。

  「我只知道我不想傷害你。」費朗痛苦地舉起一手撫著她的臉龐,嗄聲說道。

  「和她上床就是你不想傷害她的方式嗎?」聶柏倫激動地大吼著,斯文面容早已被怒氣激紅。

  「哥……」聶柏珍起身站到哥哥面前,她將雙掌置於哥哥胸口上,眼眶也激動地泛紅了。「他一直趕我走,是我自己願意的。」

  「你為什麼不走?!」聶柏倫大聲問道。

  聶柏珍從沒見過哥哥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心裏一難受,眼淚就掉得更凶了。好不容易看清彼此在這段感情裏的掙扎,要她怎麼走開呢?

  「你不用袒護我,我的自製力不夠堅定,是我的錯。」費朗扶著牆壁起身,鼻尖唇邊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龐滑下,看來甚是沭目驚心。

  聶柏珍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不忍心多瞧,她低頭將臉埋到哥哥的胸口,小聲地說:「哥,你該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有多麼身不由己。」

  「知道是一回事,但我總不希望你受傷。」

  「我也不希望啊。但是,我既然發現了我真的很喜歡費朗,我就沒法子不去希望擁抱他或者是被他擁抱。而他其實也很在意我啊,所以才會那麼喜怒無常地待我,拚命地想要推開我。他掙扎過,卻抵抗不了,你也知道那種感覺的啊。」聶柏珍用力地解釋著,聲音甚至激動到在發抖。

  「那些只是花花公子欲擒故縱的藉口。」聶柏倫不客氣地說道。

  費朗低頭不語,只對自己感到汗顏不已。怎麼會有聶柏珍這樣的笨女人?一直到這種時候了,她都還在為他著想。而他甚至不敢說自己昨晚是否真的用盡全力來抵擋她的入懷。或者,他只是一時軟弱了。

  「和費朗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別怪他。」聶柏珍仰頭看著哥哥說道。

  聶柏倫望著妹妹,覺得她的神態裏多了分成熟——

  那是一種懂得自己的義無反顧。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止她什麼了,因為妹妹已經長大了。

  聶柏倫張開雙臂,用力地圈住妹妹的身子,給了她一個無聲的擁抱。

  她揪著哥哥的衣服前襟,淚水大顆大顆地猛掉著。

  聶柏倫心疼地緊擁了她一下,清亮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瞪向費朗。

  「我不會讓她受傷的。」費朗說道。

  「你憑什麼?」聶柏倫不客氣地問道。

  「憑我在乎她。」費朗深邃眼眸看向她,眼裏情緒太複雜,又是內疚、又是鍾情、又是不舍、又是掙扎,最終便只化成深深凝視。

  「在乎她就能克服你處處留情的習性?」聶柏倫俊容染著一層薄冰,將妹妹拉到身側。

  「在我整個腦子裏都是她時,其他女人根本毫無吸引力可言,處處留情早就不是我的問題了。」費朗粗聲說道,麥色臉龐竟閃過一絲赧紅。

  聶柏珍心裏湧上一陣喜悅,揪著十指,覺得自己可能會像氣球一樣地飄上天空吧。

  「問題是你能撐多久?」聶柏倫問。

  「沒人能保證愛情的期限。」費朗老實地說道。

  「你——」聶柏倫又想出手打人了。

  「哥……你知道他的個性就是這樣啊。說出實話,不是比那些虛假的保證來得好嗎?」聶柏珍急忙出聲緩頰,求饒地看著哥哥。

  聶柏倫看著明顯站在費朗立場的妹妹,還能說些什麼呢?

  「別讓他傷了你,知道嗎?」聶柏倫歎了口氣說道,拍拍妹妹的頭。

  聶柏珍點頭,對著哥哥一笑。

  「我先回家。」聶柏倫說道,根本不再多看費朗一眼。

  「我待會兒就回去了。」聶柏珍說道,連忙拉著哥哥的手往外走,免得又出現慘重災情。

  只是,她在送走哥哥,關上門之後,卻突然失去了回頭的勇氣。

  現在應該要怎麼辦呢?她原本不想逼費朗認真的。

  她原本只打算一切順其自然的,她不想勉強費朗一定要負起什麼責任的,畢竟感情原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

  可是,哥哥出現了,費朗被迫表態了,他會不會因此而覺得絆手絆腳的呢?

  聶柏珍絞著雙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輕聲地打了兩個小噴嚏,身子輕顫著。

  費朗從她身後牢牢擁住了她。

  聶柏珍整個身子突然溫暖了起來,因為擔心而緊抿的唇角,也忍不住甜甜地上彎著。

  「好暖和喔。」她抓著床單,臉頰微側地貼在他的手臂上。

  「你是傻瓜嗎?」費朗下顎頂著她的發梢,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體膚裏。

  「我本來就傻傻的啊。」她小聲地說道,還是笑得好幸福。

  費朗在她發上落下一個吻,摟住她的腰,讓兩人一同沈入沙發裏。

  他將她抱在腿上,她柔軟頭髮蓬鬆地繞著小巧臉龐,純淨大眼靜靜地瞅著他,神情如同天使般純真。

  「還痛嗎?」她指尖輕撫過他的臉頰,柔聲問道。

  怎麼可能不痛?費朗苦笑地搖頭。

  她傾身向前,水晶般亮眸好心疼地瞅著他,繼而俯首輕輕吐氣吹在他的傷口上。

  「你看得我自慚形穢。」他的大拇指撫過她的臉頰,嗄聲低喃道。

  她急忙閉上眼睛,呢喃地說道:「我不想給你壓力。」

  費朗心窩一暖,眼眶竟發神經地泛紅了起來。他更用力地摟緊她身子,雙唇吻住她的額頭,不許她抬頭看見他此時脆弱的表情。

  「我不要家庭,討厭孩子,就算我們能一直在一起,你真的可以不顧別人目光和我同居嗎?」他低喃地說道。

  「我不知道。」她張開眼,對上他貼得好近好近的眼眸。「但是,只要你繼續喜歡我,其他的事就一點也不重要。」

  「什麼叫做一點都不重要!」費朗揪緊她的肩膀往後一推,怒目一瞪,毫不客氣地教訓起她來。「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不願意阻擋你對未來的婚姻計畫。如果我只是想玩玩,我管那麼多做什麼。」

  他的叫聲轟得她腦門發麻,聶柏珍吐吐舌頭,一聳肩,想裝得雲淡風輕,但眼眶卻不聽話地紅了。

  「也許,你很快就對我沒興趣了,我就可以繼續去相親……」她說。

  「笨蛋。如果放得了手,我早就放手了。」費朗吻住她的唇,煩躁地在她唇間呢喃著,卻又不想離開。

  「既然放不下我,那就什麼都不要想,好好地談場戀愛,這樣不好嗎?」她紅著臉,鼻尖與他輕觸著,怯怯地說道。

  「那對你不公平。」他的擁抱愈來愈緊,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公不公平,由我決定,你只要專心和我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了。」

  「傻子。」

  「你才是傻子。放著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居然在意起一個女人來……」她不想他身子一直好緊繃,所以故意滑稽地板起臉,佯裝一本正經地教訓著他。

  費朗先是一怔,繼而忍住笑容,皺起眉頭,也故意煩惱地扒著發絲,沈聲說道:「是啊,我幹麼為一棵樹放棄整片樹林呢?沒有任何女人值得我那樣做的。」

  聶柏珍看著他,突然輕鬆不起來了,她擠出笑容,唇角顫抖地說道:「沒關係,你可以改變心意。我沒關係,我會好好的……」

  「你幹麼還護著我?就沖著我剛才說的那些鬼話,你應該給我一巴掌的!」費朗不可思議地握起她的下顎,鎖住她的雙眼。

  「可……是……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改掉以前的感情觀,一定很難啊……」她手足無措地眨著眼,不敢看他,覺得他應該很委屈。

  費朗瞪大眼望著她,即使心裏仍然對於他能不能給她永遠的幸福而疑惑,但是他的一顆心,已經完全由不得他掌握了。

  在每個女人都要求他多愛她們一些時,柏珍考慮的,卻永遠只有他。

  在他的家人都為了財產而有求于他時,只有柏珍毫無所求。

  「說你值得我放棄那些女人。」費朗命令地說。

  「我……我不知道。」她迷惘地搖頭。

  「說你值得我放棄那些女人!」他雙眼直逼到她面前,不許她閃躲視線。

  「我……我只是比她們更希望你快樂……」

  「再不說,我就打亮所有燈光,在客廳裏愛你。」費朗壓低聲音,指尖挑開她的床單,露出她一身雪膚。

  他可沒忘記方才纏綿時,她有多害羞。

  聶柏珍驚呼一聲,搶不回被拋到幾步外的床單,只好抓過沙發上一堆填充娃娃,拚命地擋在身前。

  「你不要看!不要看啦!」她嬌紅著臉,驚聲說道。

  「不用遮掩,我喜歡你粉紅的蓓蕾輕顫地勾引我的樣子,你的皮膚水滑得像是能吸住我的手掌一樣……」

  「不要再說了!」聶柏珍小臉燙到快焚燒起來,卻非常不爭氣地選擇了蒙住雙眼,置光溜溜的身子不顧的鴕鳥舉動。

  「要我不說,當然沒問題。那你該說什麼呢?」費朗一挑眉,壞壞地一笑,一根一根去掰她緊揪著抱枕的手指頭。

  「我值得你放棄那些女人!」聶柏珍大驚之下,馬上大聲地說道。

  「這才乖。」費朗親吻了下她的唇,打橫抱起她。

  「你……你要幹麼?」她從指縫間,露出一隻眼睛。

  「找個暗一點的地方愛你啊……」費朗朝她拋了個媚眼,受傷五官卻痛到齜牙咧嘴了起來。

  聶柏珍噗地一聲笑了起來,捧住他鼻青臉腫的五官,用指尖拭去那些半幹的血漬,心疼地說道:「我幫你搽藥,好不好?」

  「我需要的藥是你。」費朗張嘴銜住她的指尖,調情地重齧了下。

  「不可以……哥哥還在等我回去。」她臉紅心跳,根本還沒習慣面對他這般調情方式。

  「開店以前會讓你回去。」他低語道,熱吻吮住她玉般耳珠子。

  「你不怕我哥又揍你?」

  「怕。」費朗臉上表情不敢太多,否則他風流倜儻的英俊形象,可能維持不了太久。「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色狼。」她紅著臉啐了他一聲。

  「罵得好。」他點頭附和,腳步卻是愈走愈快。

  聶柏珍低笑出聲來,雙臂擁緊了他的頸子。

  不管他們以後會不會一直在一起,至少這一刻她好開心、覺得很幸福,這樣便足夠了。

  她不是不想要天長地久,不是不想要婚姻與孩子,但她不想他愛得那麼累。

  所以,她會盡可能地放手讓他飛翔。

  因為,那才是她真正喜愛的他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8 23:59:56


  新戀情的展開,對聶柏珍和費朗都是新鮮的。

  費朗情場經歷十多年,從不來沒跟誰膩在一起過——因為他老是容易對人感到厭煩。

  但是,柏珍對他的意義不同。他就算累到半死,只要抬頭看到她,他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微笑,樂不可支地上前巴住她不放。

  所以,他每每工作到一個段落時,總要走到「幸福」去打擾她,不管聶柏倫的白眼有多令人卻步,反正都趕不走他的熱情。

  而對聶柏珍來說,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經歷著不說話也能覺得自在的愛情,也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體驗。

  費朗的伶牙俐齒,她可能永遠沒法招架,但她很願意欣賞。當他罵人罵得特別經典時,她甚至很樂意替他拍手叫好。

  她只要看著他,就覺得自己擁有了一雙可以快樂飛上天的翅膀。

  於是,夜店一族費朗開始變得很居家,最愛去的地方,從Loungebar變成了超級市場。

  他喜歡陪她出去購物,看著她仔細地為他挑選日用品,覺得她簡直可愛到一個不行。

  他空空如也的冰箱裏開始出現存糧,吧臺上方擺滿茶罐和她帶來的瓶瓶罐罐。

  他工作累了,只要伸個懶腰,便會有一雙溫柔的手適時地送上飲料。

  她老是害怕會打擾到他,但是他一瞧見她,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出手,總是得摟住她,或者是吻過她一回後,他才肯心滿意足地放手。

  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被她給鎖定了,但他發現自己甘之如飴。

  星期日,對自由工作者來說不算星期日。

  此時,費朗正坐在工作桌前,將手繪商標草圖掃入電腦裏,準備要調整顏色。而她在廚房忙碌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他便忍不住彎起唇角笑了。

  心情一好,靈感就多,靈感一多,心情更好,他就會更在乎她。

  哢!

  費朗聽見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他唇角微乎其微地一勾,卻佯裝沒聽見。

  聶柏珍輕輕在離他最遠的一隅桌上放下果汁,又躡手躡腳地轉身要離開。

  費朗突然往前躍,伸出大掌,扣住了她的腰。

  「啊!」她嚇得大叫出聲,跳得半天高,花容失色。

  「這樣也嚇到,真沒用。」費朗直接把她攬到椅子裏坐下,密密親吻了好幾下她的唇收驚。「不怕、不怕喔。」

  「改天換我嚇死你。」她皺鼻子,朝他吐吐舌尖。

  費朗低頭覆住她的唇,毫不客氣地將她的粉紅小嘴占為己有,直到她喘不過氣來為止。

  「快喝蔬果汁。」聶柏珍把果汁遞到他面前。

  費朗捏著鼻子喝掉那杯加了可怕芹菜,還有一堆他從不敢過問的青菜的濁綠色怪液體。

  「眼睛記得要休息。」聶柏珍伸手去揉他眼睛邊的攢竹穴。

  「嗯……」費朗仰起頭,半眯著眼,雙唇微張,一副不勝享受的模樣。

  聶柏珍看著他性感模樣,不禁飛紅了臉。

  「你快點工作吧。」她抽回手,跳下他的懷抱。

  「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費朗在下一瞬間就擁回了屬於他的溫暖,且大掌如入無人之境地順著她的曲線一路撫觸而上。

  「不可以,工作沒做完之前,不可以‘在一起’。」聶柏珍拉下他的手,卻擋不住他的力氣,整個人硬是被抱回了他的懷裏。

  「幹麼不讓我分批領分紅?難道你偏好馬拉松式?但是你體力不好,老是撐不了太久,這也讓身為男友的我相當苦惱……」費朗吮著她的雪膚,大掌撫住她的臀部,將兩人最親密的地方牢牢互觸著。

  聶柏珍低喘著氣,全身敏感地像有針在輕刺一樣。

  嘟嘟嘟……

  「對講機響了……」她低喃著,蠕動了下身子。

  「別管它。」他將她放平在地板上,大掌在她細緻大腿內側誘惑地畫著圈。

  「不行,可能是我哥……」聶柏珍貝齒咬住唇,忍住一聲申吟。

  「厚——」費朗懊惱地悶哼了一聲,只得妥協地放開她。

  聶柏珍拉整好衣服,小碎步地跑了出去。

  費朗則拚命地深呼吸,忍受著男性分身因為欲望得不到滿足的灼熱疼痛感。

  他得忍!聰明男人不該在未來大舅子來訪時,對未來老婆手腳不乾淨。

  這個念頭才竄過費朗腦海,他電擊一般地彈坐起身。

  什麼大舅子、什麼未來老婆!

  他根本沒有結婚的念頭,那是什麼鬼想法啊?!

  他煩躁地抓著發絲,嘴裏喃喃地詛咒出聲。

  兩人真的在一起後,柏珍從不曾要求過他給任何承諾,反倒是他因為開始習慣了她,一日沒看到她,便會全身不對勁。看來他才是真正渴望溫暖與陪伴的那個人吧……

  「費朗——」聶柏珍小跑步地走入書房,神色有些慌亂。

  「怎麼了?」他皺著眉問道。

  「你爸爸來找你。」她睜大眼睛,緊張兮兮地說道。

  「說我不在。」費朗馬上接話。

  「可是我請他上來了啊。」

  「你搞什麼鬼,我現在哪來心情應付他!你讓他上來之前,就不能先問問我嗎?」費朗霍然起身,劈頭就是一陣大吼。

  聶柏珍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吼得瑟縮了下身子。

  「但他是你爸爸啊。」她小聲地說道。

  「是誰告訴你,我需要那種一年只現身一、兩回的爸爸?」光是想到爸爸一看到她,會有多喜出望外地開始算計財產,他的怒氣就像火山一樣炸了開來。

  聶柏珍咬住唇,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只能小聲地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哪知道該怎麼辦?那傢夥除了催我結婚、伸手拿錢之外,從來就沒做過什麼有建設性的事情——」

  叮咚!

  門鈴聲打斷了費朗的話。

  「按什麼按!催魂啊!」費朗還想發飆,但才一看到柏珍一臉內疚地站在一旁,他立刻閉上了嘴。

  他與家人的恩怨不幹她的事,他不該遷怒的。對她而言,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費朗大跨步上前,緊緊抱住了她。

  「我去處理就好,你乖乖待在這裏。」費朗沖出書房,穿過大廳,很快地打開大門。

  「我現在在工作,你如果沒事的話,可以請回了。」費朗說道,雙眼不客氣地看著他的爸爸。

  「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小姐……」費政問道。

  「是我的女人,有什麼事嗎?」費朗粗聲說道。

  費政一聽,立刻喜上眉梢。他這個兒子縱橫情場多年,從沒聽他承認過誰是他的女人,看來婚姻一事大大有望啊!

  「你想工作就去工作嘛!讓我跟那位小姐聊聊,總不為過吧。」費政從兒子身後,看到書房外那抹嬌小身影,連忙對她點了點頭。

  「費伯伯好。」聶柏珍小聲地說道。

  費朗不悅地抿起唇,轉身瞪了她一眼——他是想幫他們兩人少些麻煩耶,她幹麼出來湊熱鬧?

  「你既然那麼愛打招呼,人就交給你負責了。」費朗沒好氣地轉身走人。

  費朗怒衝衝地走過聶柏珍身邊,走進書房,啪地一聲關上門。

  她拍拍胸口,無奈地對著眼前與費朗有幾分相似的長輩點點頭。

  「費伯伯,對不起,他脾氣不好。」

  「沒關係。我兒子的個性,我最清楚了。」費政走進來的同時,已經將這個年輕女孩從頭到腳打量了一會兒——單純可愛,有一股讓人舒服的氣質,和兒子之前交往的明豔型女人完全是兩回事。

  「您請坐。」聶柏珍柔聲說道。

  很快地她到廚房裏沏出一壺茶,渾然不覺對方已將她有如在自家一樣的熟悉姿態看在眼裏,整個人興奮到簡直坐不住。

  「費伯伯,請喝茶。」聶柏珍說。

  「你住在這裏嗎?」費政問道。

  「沒有。」

  「你和費朗什麼時候結婚?」費政喝了口茶,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費朗不結婚的。」聶柏珍小聲地說道。

  「他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該讓你沒名沒分地跟著他。你一看就是個好女孩,一直這樣和他耗著,家人難道不會心疼嗎?」費政為了得到財產,一個勁地拚命鼓吹著。

  「沒關係的,我不想勉強費朗。」聶柏珍只是搖頭,覺得費伯伯很奇怪。他們今天剛見面,費伯伯甚至不知道她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幹麼催他們結婚?

  「費朗如果不想結婚,你可以用懷孕逼他結婚啊。」費政壓低了聲音說道。

  聶柏珍嚇得倒抽了一口氣,連忙搖頭又擺手。

  「不可以的!結婚怎麼可以用懷孕這種事來逼迫呢?」聶柏珍說。

  「你們一日不結婚,你就永遠只有被玩玩的分。」費政撂下重話,一臉刻薄地看著她。

  費政的話像一把利箭直刺入心裏。

  聶柏珍低頭不語,心裏覺得難受。她只是不想為難費朗而已,為什麼要用那麼難聽的話傷人呢?況且,她知道費朗對她其實好認真好認真啊。他只是討厭婚姻而已……

  書房大門突然被打開。

  「你少在這裏給我挑撥離間,給我出去!我不會結婚!更不會為了你的貪財野心而結婚!」費朗大吼一聲,直接把聶柏珍拽到他身後,惡狠狠地瞪著他爸爸。

  「你們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的。」費政看著聶柏珍說道。

  「門在前方。」費朗兇惡地命令道。

  「有空帶她回家玩。」費政對兒子的橫眉豎目視而不見,慢慢地走出門口。

  費朗一腳踹上大門,臉色難看地往回走。

  「你爸爸急著要你結婚,也是出於善意,你別老是那麼怒氣衝衝,好像你們之間有深仇大恨一樣。」聶柏珍柔聲說道。

  「他善意個屁!」費朗馬上斥喝出聲,臉上脖間的青筋畢現。「那是因為我祖母認為他毫無責任感可言,所以規定他一定得和我保持聯絡,他非得盯到我結婚了,才能拿到一筆三千萬家產。否則,他從小到大,哪一回認真管過我的死活了?」費朗吼得聲嘶力竭,剛毅五官因為情緒而危險地賁張著。

  聶柏珍默默地走到他面前,摟住他的腰,將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上,心裏很難受。

  她從小被愛包圍著長大,但他卻無時無刻不將爸爸的居心叵測看得清楚明白。他怎能不憤世嫉俗,怎麼有法子去好好地愛人與被愛呢?

  「至少你奶奶很關心你,那樣很好啊。」她柔聲說道,只想讓他知道,在他身邊還是有許多愛他的人。

  費朗將臉埋入她的發絲裏,用力地深呼吸。

  他知道他自小衣食無虞、設計才華也不費吹灰之力地便得到了大家的認同,現在再加上有了聶柏珍的陪伴,他真的認為自己夠幸運了。

  他累了,不想再和家族裏的虛偽與算計對立了,爸爸的自私,沒道理來讓他承受啊。

  今天,幸好有她陪在身邊,否則每回與爸爸對峙之後,他的憤世嫉俗,總是要困擾他許久才有法子褪去的。

  「你避孕藥有按時吃嗎?」他雙唇貼著她的耳朵問道,暫時不想兩人世界有所改變。

  「有。」只是偶爾會忘記。

  聶柏珍心虛地垂著眼,不敢說實話,心裏隱約閃過一絲陰影。而他這麼一提,她才突然想起,她的生理期是不是慢了?

  「我以後會儘量記得戴套子。」費朗粗聲說道。

  「你以前那麼多女人,怎麼……沒養成……習慣啊?」聶柏珍一提到這麼親密的事,還是辣紅了臉。

  「以前如果沒有套子,我就算火燒眉毛了,也不會和對方發生關係。我只會在你面前失控!」費朗咬了下她的耳朵,勾情黑眸緊鎖著她的眼。「現在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了吧。」

  聶柏珍點頭,心裏卻更驚慌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更不能讓他失望啊!他不愛拘束,她便不該束縛著他,她應該要更密切注意身體狀況才對。

  「快去工作吧。」聶柏珍將他往書房方向輕推了下,腦子卻已經分神飛到了他處。

  如果生理期再不來的話,她應該要找個時間去買驗孕劑。但是,如果真的懷孕了,那該怎麼辦?

  聶柏珍一轉身,腳步虛浮地走向客廳,發現自己真的不敢想。

  她茫然地收起杯子,甚至沒發現費朗書房的門沒關好,而她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入了他的眼裏。

  她終究是渴望婚姻歸宿吧!費朗將聶柏珍的失魂落魄全都看入眼裏,內心也隨之惶惶不安了。

  這樣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她終究是沒法子真正快樂吧。

  那他該怎麼做呢?

  「該死的!」費朗拿著筆猛戳著桌面。

  聶柏珍從廚房抬起頭時,正好看到他煩躁的表情。她胸口一疼,立刻內疚地低下頭,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

  她……還是不小心給他壓力了嗎?

  甜蜜兩人世界,此時突然出現了裂縫。

  相愛或者依舊,但應該如何好好攜手走向未來的路嘛,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自從聶柏珍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懷孕這事之後,她的生理期便一直沒來報到。

  但是,她總是在猶豫。

  因為,她不敢面對答案如果是「YES」時的後果。

  所以,她一有空檔就開始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偏偏每一回總是摸不出頭緒,也仍然割捨不下感情,依然找不到出路……

  唉!聶柏珍長歎了口氣,呆呆地望著「幸福」店內的杯盤架。

  「柏珍?」聶柏倫拍拍妹妹的肩膀。

  「啊!」聶柏珍肩膀整個聳了起來,被嚇了一大跳。

  「怎麼最近老在發愣?」他關心地看著她,就怕妹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沒有啊,就是在……想一些……想一些有的沒的,你也知道我就愛發呆嘛……」聶柏珍吐吐舌尖一笑,急忙想擺出無事人模樣。

  「你們還好嗎?」

  「很好。」聶柏珍點頭又點頭,很怕哥哥又對費朗不友善,於是努力地微笑、大聲地說道:「他現在好喜歡跟我一起逛超市,女人打電話來,他就叫我接,他真的對我很好。」

  聶柏倫點點頭,輕輕一笑,也沒再多追問了。

  他多少從業界那裏聽到費朗收斂了花花公子過往習氣。況且,費朗寵愛柏珍這事,他早在心裏有譜了。

  先前當這兩人還不是一對時,因為柏珍一天到晚跌倒,費朗便養成了隨身在口袋裏放著藥膏的習慣。所以,柏珍只要一受傷,費朗一定是第一個罵人,卻也是第一個幫她搽藥的人。

  現在想想,費朗也算是個有心人了。如果費朗願意接受婚姻的話,那麼一切就更完美了。

  聶柏珍沒注意到哥哥遺憾的眼神,因為她正專心地瞧著店外一位孕婦——那名孕婦正勾著先生的手,微笑地走過對街。

  懷孕就應該是那麼快樂的事情才對啊……

  「哥……我……可以出去一下嗎?」聶柏珍囁嚅地問道,不敢正視哥哥。

  「去哪?」聶柏倫一看她連眼神都飄開了,不免多追問一句。

  「去……去……買點東西。」她結巴了起來,急忙起身,卻不小心撞倒紙巾架,還推落了幾塊抹布。

  聶柏珍在緊張什麼?聶柏倫不動聲色地彎身拾起那些被撞落的東西。

  「去吧。」他說。

  「好。」聶柏珍拿著一千塊放進口袋裏,拿了一個購物袋後,走出吧台。「哥,再見。」

  「嗯。」

  只是,聶柏珍前腳才出「幸福」,聶柏倫便馬上撥了通電話給費朗。

  「柏珍說要去買東西,我看她的樣子怪怪的。我在店裏走不開,你如果有空,跟在她後面一塊去。」聶柏倫說道。

  「沒問題,我也覺得她這幾天魂不守舍的。謝謝你。」

  大樓十二樓B座,原本還埋首在工作裏的費朗一掛上電話,立刻用最快速度換了衣服,拎著他的自行車走下了樓。

  下樓後,費朗不過才花了五分鐘便追上了她的行蹤。

  一路上,他始終保持在離她一百公尺的距離之外,並沒特別隱藏身影。

  聶柏珍原本就不是那種會回頭頻頻查看的人,況且她近來心神不寧,更不可能會發現身後有任何異狀。

  小心!

  費朗一看到前方險些闖紅燈的她,他厲眼微眯,差點出聲斥喝她。

  幸好,她及時按住了煞車。

  他不是沒發現她近來異常的出神,甚至也逼問過她幾次,但她總說沒事。他故意變臉凶她,她馬上就掉淚。

  而她一掉淚,他就只能投降。

  只要她不難過,就算要他吐火、跳火圈,甚至逼他去結婚——他都願意考慮。

  因為他寧可捆縛自己,也不忍心看到她有一點難過。費朗看著她的背影,在心裏忖道。

  半個多小時之後,就在費朗開始有了心理準備,認為她打算要騎到天涯海角時,柏珍卻突然慢下速度,在便利商店前停好了車。

  她站在便利商店門口,左張右望了一會兒之後,悄悄縮起了肩,癟嘴樣子可憐兮兮地像個棄兒。

  馬的!她再不快點行動,他就要衝上去哭給她看了。

  費朗朝她湊近一步,聶柏珍則是慢吞吞地走進便利商店裏。

  「歡迎光臨。」

  店員洪亮的聲音,把聶柏珍嚇得跳了起來,她連忙縮到一處角落裏。

  費朗一看她偷偷摸摸地也不知在找什麼東西,他二話不說地走進店裏,一個拐彎就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聶柏珍站在驗孕劑的櫃子前,飛快地抓了一盒,同時一個轉身胡亂抓了一些長條型的巧克力好掩人耳目。

  聶柏珍用眼尾餘光,緊張地瞄著結帳處,確定此時四下無顧客之後,她快步向前,把東西放到結帳櫃檯。

  「小姐,我們這個月買驗孕劑有送爆米花,你要鹹的,還是甜的?」店員說道。

  聶柏珍愣住了,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小姐?」店員催促道。

  「甜的……」聶柏珍小聲地說道。

  店員回頭看了一下後頭架櫃。「抱歉,現在架面上沒有甜的,我請同事去倉庫幫你拿喔。」

  「不……」聶柏珍的蚊蠅音量被忽略了,店員拿起電話交代同事拿來爆米花。

  聶柏珍下巴幾乎快貼到胸前,她不敢抬頭,脹紅了臉,眼淚隨時都要掉下來。她只好努力地睜大眼,看著櫃檯上那個擺在一堆巧克力裏的驗孕劑。

  她從沒想過,她會面臨到這樣尷尬的狀況。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懷孕」應該就是期待與開心的代名詞。

  但是,現在如果讓她遇到熟人的話,她可能會羞愧地想去撞壁。聶柏珍的拳頭愈捏愈緊,臉色也愈益地慘白。

  「後面的先生要不要先結帳呢?」店員問道。

  聶柏珍一驚,急忙後退一步,一副通緝犯怕被人認出的心虛模樣。

  「不用了,我等她結完帳。」費朗冷冷的聲音,從聶柏珍頭頂飄下。

  聶柏珍整個人頓時被凍餒,一張小臉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驀打了個冷顫。

  「爆米花來了。」另一名店員飛毛腿送貨抵達。

  「多少錢?一塊結,我們是一起的。」費朗站到了聶柏珍身邊,掏錢付完了帳,把所有東西全放入購物袋裏。

  他右掌一攬,將聶柏珍牢牢地扣在身側,大步走出便利商店。

  聶柏珍垂著眸,不敢看他一眼,感覺他的大掌用力到幾乎快掐碎她的肩膀,但她卻不敢哼一聲痛。

  他從來不曾這麼粗暴過,他一定是生氣了,因為他原本就不想要有孩子的啊!

  聶柏珍咬著唇,努力保持平穩呼吸,不許自己崩潰。

  「你可以快一點嗎?買了驗孕劑,不就是要知道有沒有孩子嗎?」費朗努力壓低聲音,否則他會忍不住當街咆哮起來。

  他現在只想踹死自己,因為他居然讓她受到了委屈。

  「我的腳踏車在那裏。」聶柏珍指著另一邊,努力想躲開他的黑臉。

  「我管它去死!我現在只要知道一件事——」費朗扯著她的手腕,繼續快步地往前走,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他無顏面對她,他該死!

  聶柏珍抬眸,望著他冷硬側臉,一顆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滑下眼眶……

  他們要結束了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9 00:01:53


  五分鐘後,費朗將聶柏珍帶到最近的一家飯店裏。

  聶柏珍的手被他像犯人一樣地扣著,兩人搭著電梯上了十樓。他的手冷得像冰,凍得她猛打哆嗦。

  費朗打開房門,臉上表情卻因為過度壓抑而像戴了一張嚴寒面具。

  「去。」費朗拆了驗孕劑,推開浴室門。

  聶柏珍抓著驗孕劑,手心冒汗。

  「快去!」費朗大吼一聲,轉身走開。

  費朗重重坐在米色緹花色大床上,緊握著雙手,一動不動地看著地板。

  聽見浴室門被關上的聲音,他的怒氣這才整個爆發了出來。

  他驀跳起身,瘋狂地捶打著牆壁。

  他是個混蛋!

  他們親熱的次數那麼頻繁,他應該早就要發現她的生理期很久沒來了才對啊。

  更讓他氣不過的事情就是,她看到他時居然是一臉害怕的表情,仿佛她若是懷孕,他就會變成毒蛇猛獸,一口把她吃掉一樣。

  費朗一拳接著一拳揮向牆壁,直到他的拳頭已經無力,他才頹下雙肩、整個人往地上一癱。

  控制不了想和她在一起的心,所以擁抱了她。擁抱了她之後,又以為自己夠在乎她、夠保護她,所以心情就鬆懈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鬆懈,竟會造成她提心吊膽地騎了半個小時的腳踏車去買驗孕劑的下場。

  這些時日以來,她究竟強忍了多少不安啊?!他簡直混蛋!費朗前額倚著牆,重重粗喘著氣。

  「哢啦」一聲,浴室門被緩緩推開。

  費朗驀回過頭,對上她怯怯的眼眸。只是,她才看到他狂亂的眼神,強忍多時的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你懷孕了?」費朗胸口一窒,整個人僵在原地。

  「沒有。」她一說完這兩個字,全身頓時鬆懈下來,纖細身子並猛烈搖晃了下。

  費朗臉色一白,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腰。

  「怎麼了?哪里覺得不舒服?」他摟著她在床上坐下,倒了杯水給她,焦急地將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回。「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太緊張了,所以才會頭昏的……」她小聲地說道。

  「你……真的沒懷孕?」他不放心地又追問了一次。

  「嗯。」她點頭,用小貓音量說道。

  費朗皺起眉,認為她有可能因為畏懼而不敢說出實話,於是大跨步沖進浴室裏,拿出說明書很快看了一眼後,再撿起驗孕劑,一看——

  陰性反應——沒懷孕。

  幸好!費朗閉上眼,長吐了口氣,他可沒做好心理準備同時面臨結婚與生子兩種改變啊。

  今天他終於理解了不管他擁抱她多緊,卻仍然會覺得不安、卻仍舊想再多為她做點什麼的情緒了。

  因為愛上一個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讓她放心、開心。

  如果她最想要的是婚姻,那麼為了讓她安心,他願意改變而妥協。只要她能從中受惠,婚姻也不見得是那麼一無可取吧。

  心裏已有了想法,費朗緩緩走出浴室,臉上表情卻依然充滿著對自己的憤怒。

  畢竟決定娶她,並不能減少他之前對她的傷害。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覺得自己可能懷孕了呢?」費朗走到她面前,盡可能地放輕了語氣。

  「你……不要這麼凶。」聶柏珍眼巴巴地看著他,突然哇地痛哭出聲了。

  她揉著眼睛,淚如雨下,哭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哭得全身都在發抖,哭到只能倒到床上,把眼淚全倒進枕頭裏,她好氣自己竟然把局面弄得這麼僵。

  「都是我的錯!」費朗驀地一拳揍向自己腦袋,已經流血的拳頭卻絲毫沒有心軟。

  他捶得那麼用力,聶柏珍聞聲抬頭一看,馬上嚇停了眼淚。

  「你……幹麼打自己?」她飛奔上前,牢牢抱住他的手臂。

  「因為我是個自私自利的混帳!我糟糕到你連懷疑懷孕了,都還不敢告訴我。」費朗額頭抵住她的,聲音痛苦地顫抖著。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在生我的氣……」她抽噎地說道,咬著唇不許自己再哭。

  「我在生我自己的氣!我太自私、太自我中心了。」費朗捧起她的臉龐,激動地吮吻著她的每一道淚痕。「我應該更體貼一些的,畢竟沒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式。我們這麼頻繁地在一起,會有孩子也不是什麼太意外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承擔這些了。」

  「那我們不要在一起了嗎?」她揪著他的手臂,淚花在眼睛裏打轉,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們當然要在一起!」費朗用力揪住她的肩,大聲的嘶吼讓臉孔都脹紅了。「我知道我人糟糕、脾氣差,嘴巴壞,沒有那麼好相處。但是,我在乎你,我願意改變,不許你連改變機會都不給我。」

  「我沒說要分手啊,我只是……」聶柏珍歎了口氣,瘦弱雙肩頹落而下。

  「只是什麼……」費朗的喉結緊張地上下滑動著,肌肉僵硬到差一點抽筋。

  她的沈默像石頭一樣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慣有的自信此時全都不見蹤影,他終於嘗到了提心吊膽的滋味,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她。

  「我只是……覺得很難過,萬我一真的懷孕了,寶寶和我都會不知道要怎麼辦?」她啞聲說道,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

  原來她不是要分手。費朗總算松了一大口氣,卻已經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你真的懷孕了,我們就結婚,好嗎?」費朗握起她的下顎,試探性地問道。

  「那我要努力懷孕,一舉兩得。」聶柏珍脫口說道。

  「喔?」費朗黑眸裏漾著感動的亮光,唇角驀然微勾出一抹笑意。

  原來,她仍然對婚姻很在意啊,她只是太愛他,所以總把他放在第一考慮順位啊。

  「啊!」聶柏珍睜大眼,急忙搗著唇,一邊猛搖著頭。「對不起……我不一定要結婚,我只是……只想說……」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卻還說不出任何結論。

  「幹麼還說謊,心裏明明就是想結婚,只不過是為了配合我,不讓我為難,所以才裝得毫不在乎,對嗎?」她那麼單純又害羞,要不是因為太愛他,怎麼會願意和他發生婚前性行為。

  這些事,他比誰都清楚。那他還在試探什麼,堅持什麼呢?

  「我知道未婚懷孕對你來說,有多困難。」費朗撫著她柔嫩臉頰,望著她青春盈亮的眼,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道:「所以,不管他什麼懷孕不懷孕了!我們找個時間去公證結婚。」

  「結——婚——」聶柏珍腦子一昏,茫然地眨著眼,整個人無力地往後一躺,靠向床頭板。

  「幹麼變成我的回音?」費朗微笑地傾身向前,手撐在她臉龐兩側,將她護在雙臂間。

  「你你你……」她仰頭看著他,還是說不出話來。

  「剛才當回音,現在還結巴?我莫非是要娶一個小笨蛋嗎?」費朗輕啄著她的唇,心情霎時輕鬆得像在雲上飄飄然一樣。

  聶柏珍望著他含笑眼神,她緩緩地眨動著眼,努力地消化著這一切訊息。

  等她慢慢回過神來時,卻也漸漸地紅了眼眶。

  他一定是為了不想讓她受委屈,所以才願意就此妥協的啊。

  「我不要和你結婚。」她努力擠出一個不在乎的微笑。

  「你不要跟我結婚?你有沒有搞錯?!」費朗不可思議地推她在一臂之外,瞪著她的淚眼汪汪,臉紅脖子粗地大吼了起來。

  聶柏珍被他吼得身子一縮,眼淚斷線珍珠般地滑落著。

  「你又不想結婚,我為什麼要跟你結婚?我不想要你覺得被束縛住了。」聶柏珍哭得聲音都哽咽了。

  費朗凝望著她,心窩一暖,霍然將她整個擁入懷裏。

  「你能不能替你自己多想一想啊?戀愛歸戀愛,你還是要懂得保護自己,你這樣是會吃苦的啊。」他啞聲說道,擁著她的手臂用力到發抖,恨不得能將她整個人揉入心裏。

  「我沒有不想保護自己啊,但是感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就是忍不住會幫你多想一些嘛。」她甜蜜地歎了口氣,把頭棲息在他的肩膀上。

  費朗說不出話,喉嚨乾涸地緊縮著,他鼻尖一紅,猝地將臉龐埋入她的頸窩裏。就在他努力想為她多做一點什麼的時候,她卻已經早早把他放在她的第一位……

  「別對我太好,我的缺點多到嚇人。」他嗄聲說道。

  「對了。」她坦白地點頭,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你太愛自由、太有女人緣、沒有家庭觀念、不喜歡小孩,容易不耐煩……」

  「老天爺,謝謝禰藉由她的口告訴我,我有多差勁。」費朗抬頭看著天花板,故意翻了個大白眼。

  「每個人都有壞毛病,但我也沒有因此而不愛你啊。」聶柏珍認真地保證著。

  「聶柏珍,你還可以再傻一點、再笨一點。」

  「為什麼?」她不解地眨了眨眼。

  「因為那樣我會更想快點把你娶回家,免得你被別人給欺負了。」費朗的唇覆上她果凍般誘惑人的唇瓣,纏綿地吮著吻著。「所以——我們快點結婚吧。」

  「可是……可是你確定你是真的想結婚嗎?」她第一次沒被他吻昏頭,揪著他的衣服,拚命地推著他。

  費朗認真地點頭,指尖按住她的唇,暫時不許她開口。

  「因為我家族的惡劣習性,我對結婚確實還是沒有意願,但是如果結婚是一種可以最直接保護你的方式,那麼我願意結婚。你在便利商店買驗孕劑時,如果你已經結婚了,你或者會臉紅,但是你不會把頭垂得那麼低,不是嗎?」他定定凝望著她。

  「但是,你不是不想讓你爸爸拿到財產……」她拉下他的手指頭,揪著眉問道。

  「無所謂了,他要那些錢,就隨他去吧,我不想再因為他不愛我而頻頻和他作對了。他不愛我,不代表我不好,對嗎?」

  這些話一說出口,費朗積壓在胸口數十年的怨氣,突然間一掃而空了。

  他注視著她,雙眸及唇邊竟不由自主地漾起了笑容。

  「對對對!」她用力點頭,興高采烈地撲入他的懷裏,將他撲倒在床鋪上,坐在他身上,盈盈眉眼裏儘是笑意。「你要相信我,你絕對、絕對是最值得愛的人啊!」

  「是是是。」他的天使說什麼都是對的。

  費朗伸手將她發絲撥到耳後,發現這個雀躍中的準新娘,完全不知道她正坐在他最易悸動的男性上,毫無自覺地挑逗著人。

  「現在還有沒有什麼異議要提出來?如果沒有的話,我們明天就去公證結婚。」費朗眼眸變深,指尖沿著她修長頸線滑落,停留在她的美麗鎖骨上打著圈。

  「沒有了。」她低頭俯看著他灼熱的眼,突然口乾舌燥了起來。

  「很好。」費朗拉下她的身子,熱情地吻住她的唇。

  「我們提前度過新婚之夜……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在飯店過夜。」他趁著她輕喘著氣時,雙唇吮著她敏感的頸子,大掌解開了她的內衣。

  「才……才不要,現在是白天,啊……」

  她的身子順著他的手勢往上微挺,正好讓她胸前雪白雙峰落入他灼熱的唇間。

  「我最愛白天和你親熱。你不知道當你坐在我身上時,那模樣有多麼嬌美,多麼地讓人難以抗拒……」費朗灼熱呼吸吐在她悸動的蓓蕾間,大掌解開她的褲子鈕扣,指尖迂回輕巧地探入其間,尋找她最敏感的女性花蕾。

  「嗯啊……」聶柏珍發出貓咪般纖巧的嗚咽,身子不由自主地拱起,微眯星眸像在痛苦,又像是在忍耐過多的歡愉。

  費朗的自製力宣佈崩盤,他用最快速度扯去兩人身上多餘衣衫,一個翻身,便讓她置於他的身下。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親愛的老婆?」費朗刻意讓兩人最親密部分,煽情地廝磨著。

  她水眸氤氳,雙頰嬌媚地仰望著他。

  「我只要你。」她認真地說。

  費朗吻住她的唇,一個挺身結合了彼此。在她溫潤的身軀裏,毫無保留地釋放了自己。

  他知道接下來的人生,對於被愛與愛人,將再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

  這一日,是費朗奶奶八十大壽的日子,一輛保時捷黑色跑車滑入費宅的停車場。

  費朗從駕駛座走出,拉開副座的車門。在他溫柔地擁出聶柏珍的同時,也乘機在她頰邊偷了個香。

  費朗今日穿了一襲黑色ARMANI西裝,天空藍襯衫領豎起,最上方幾顆鈕扣沒扣,露出古銅色鎖骨與些許結實胸口。黑髮斜披過額頭,仍然是他斜眼看人時,不看也像是在笑的睨人模樣。

  而在他身邊小鳥依人的聶柏珍,則穿著他挑選的粉色小禮服,露出一點雪肩,簡單的蓬裙顯得她清純又俏麗,甜美地像棉花糖。

  稚氣嬌容今日淡淡上了層蜜粉,裸唇原本也塗了一點粉色唇蜜,但卻連家門都還沒出,就被一個無賴傢夥吃掉了。

  「我怎麼還是覺得你臉色不太好呢?你不是說你的腸胃炎好一點了嗎?」費朗捧著她的臉,左看右看了好半天後,不滿地問道。

  「誰叫你這幾天熬夜吃宵夜,害我跟著吃,胃都沒休息機會,當然就會一直不舒服。」她嬌聲說道,柔柔瞅他一眼。

  「唉唷,這時候又很精明、很有理由了喔。之前不知道是誰,因為內分泌失調,生理期沒來,還以為自己懷孕了,迷不迷糊啊?」

  「幹麼一直提這件事嘛。」她噘了下唇,可愛得緊。

  「還有啊!你最近午餐吃飽後,就直接倒下去睡覺,胃根本沒機會好好消化,這點得改……」費朗攬著她的腰,忍不住開始叨念著她的壞習慣,已經不復他往昔不顧別人死活的自我中心德行。

  「我心情好,腦袋沒煩惱,所以才會吃飽就想睡嘛。」如果不是這樣,她還真找不出理由解釋自己近來的容易疲倦呢。

  「好啊。」費朗故作橫眉豎目狀,用力咬了下她的鼻子。「愈來愈會頂嘴。」

  「跟你學的啊。」

  費朗哈哈大笑出聲,腳步輕鬆得像是隨時要飄起來一樣。這可是他回家族大宅以來,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啊。

  往昔即便知道奶奶疼愛他,他也在乎奶奶,但他仍不喜歡回到這個關係複雜的家族。除了在奶奶面前之外,他總是要板著一張臉,牙尖舌利地譏諷著旁人。

  費朗低頭看向聶柏珍,她正專心地看著費家大宅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費家大宅位於半山腰,風景視野極佳,加上占地兩百坪的南洋式回廊設計,確實是有一些豪門氣派在。

  「你家好大。」她低聲地說道,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堅持她以禮服赴宴了。

  「房子算什麼!在我心裏,老婆大人最大。」他笑嘻嘻地說道,手掌與她十指交扣著。

  她牢牢握著他的手,安心了不少,便能較為放鬆地與他走過一處白石環繞的水池。兩人竊竊私語地批評過水池裏驚人肥碩的鯉魚之後,再並肩倚偎著好好欣賞了一番費家主宅打上燈光之後的優雅。

  「這裏空氣好好——」她深吸了口氣。

  「等會兒壽宴結束後,我帶你去山上一處空氣更好的地方,唱歌給你聽。」他輕哼了幾句。

  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接待他們的陸管家,先是瞧見費朗眉飛色舞地進門來,現在又聽到他哼著歌,心裏不禁嚇了一跳——

  這是那個每次回主宅,都像刺蝟一樣的浪子費朗嗎?

  「費朗少爺。」陸管家微彎身鞠了個躬。

  少爺?聶柏珍睜大眼睛,看著費朗。

  「不符合我西方浪子的形象對吧?我老早就叫他們改叫我王子,他們幾個硬是不改口。」費朗故意揪起眉,一臉苦惱地說道。

  「臉皮好厚。」聶柏珍忍不住偷笑出聲來,伸手戳了下他的臉頰。

  「臉皮不厚,怎麼有法子一直以朋友身分纏著你不放手?」

  費朗咬了下她的手指,繼而將其握在掌間,與她一同跨進裝飾著西洋半身雕像的大理石玄關。

  玄關才轉彎,眼前一間法式宮廷般華麗客廳便豁然開展了來,繁複貴氣的裝潢讓聶柏珍不自覺地更挨近了費朗一些。

  客廳裏站著約莫十來個人,主位上坐著一個約莫七十歲的銀髮婦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聶柏珍揪著費朗的手掌,心裏怦怦跳,愈來愈緊張。

  費朗直接攬住了她的肩,一起走到奶奶面前。

  「奶奶。」費朗才叫完,馬上便回頭催促著聶柏珍。「還不叫人。」

  「奶奶好。」聶柏珍乖乖地點頭鞠躬。

  費洪世芳打量了她幾眼,目光旋即移向笑容可掬的孫子。

  「十幾年沒聽見你笑著回家了。」費洪世芳說道。

  「奶奶,我跟你祝壽時,哪一回不是眉飛色舞啊。」費朗上前給了奶奶一個擁抱,濃眉俊眼滿是笑意。「生日快樂,我這回可是帶了大禮回來。」

  「是你的大禮,但可不見得是我的。」費洪世芳沒有立刻表態,因為不清楚這女孩的定位。

  「肯定也是你的大禮。她叫聶柏珍,是我老婆,你孫媳婦。」費朗笑著在聶柏珍額上印下一吻。

  「你結婚了!」費洪世芳驚呼出聲。

  費政一聽,立刻從角落跑出來,一臉狂喜地說道:「恭喜恭喜,我就說你們一定會結婚的……」

  「是啊,有人天生命好,人在家中坐,都會有銀子掉下來。我一結婚,受惠最大、最高興的人,鐵定是你了。」費朗似笑非笑地看了爸爸一眼。

  聶柏珍聽出他話裏的譏諷,輕拍了下他的手背。

  費朗這才慢慢和緩了表情,閉上了嘴。

  「當然、當然。爸爸希望小孩得到幸福,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費政雖努力地想抑制自己喜出望外的心情,但顯然不怎麼奏效。

  而費朗一看到他那種竊喜的得逞表情,忍不住就想發飆。「你如果只是單純記掛我的幸福,那就當眾宣佈奶奶原本答應在我結婚後,要給你的三千萬,你一毛錢都不拿,如何?」

  「你這個不孝子……」費政臉色一沈,在眾人面前仍想要擺出爸爸的架式。

  「父不慈子不孝,今天的團圓還真是……」費朗習慣性地打斷他的話,譏諷地回嘴。

  聶柏珍急忙上前,抱住費朗手臂,低聲地說道:「不要吵架,奶奶生日是喜事啊。」

  費朗看向她一對清明眼睛,他冷哼一聲,絕定暫時不與他爸爸計較。

  「什麼時候結婚的?」費洪世芳問道,把這小子被收服的情況全看在眼裏。

  「昨天。趁著新婚,馬上就過來報告奶奶了。」費朗索性拉著聶柏珍,挨在奶奶身邊的大沙發坐下。

  「費政,你們全都離開,我要和小夫妻單獨說說話。」費洪世芳大掌一揮,讓所有人退下。

  費政第一個就往外走,準備約出一群女人好好狂歡一番。

  迫不及待要找人幫你數鈔票了,是吧。費朗斜眼瞪人,正打算要開口對爸爸背影喊話……

  「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爸爸,一定要那麼針鋒相對嗎?」聶柏珍擰了下他的手臂,還瞪他一眼。「你答應過我,儘量不起衝突的。」

  「你看不出來,我在‘儘量’克制了嗎?」費朗說道,不服氣地癟著嘴。

  「完全看不出來。」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才當我老婆沒幾天,你就開始嘮叨了。」費朗故意翻了個白眼,心裏卻好感動——老婆果然一心希望自己好啊。「結婚果然是愛情的墳墓。」

  「胡鬧。」費洪世芳敲了下費朗腦袋,伸手把聶柏珍拉到身邊。「你們認識多久了?」

  「半年多了。」聶柏珍乖乖說。

  「家裏在做什麼的?」

  「她爸媽是退休老師,哥哥是個出了名的翻譯家,開了一間有名到不行的咖啡廳。她在裏頭幫忙,手藝好到一個不行,溫柔賢淑,心地善良,宜室宜家……」費朗劈哩啪啦地就是一串話。

  「停停停——」聶柏珍脹紅了臉,著急地扯著他的袖子。

  「這樣也臉紅?我還沒說出你十分之一的好。」費朗擠到她們身邊,捏了下聶柏珍粉粉的腮幫子。

  「討厭……走開啦……」

  一時之間,費朗和聶柏珍全在費洪世芳懷裏擠成一團。

  費洪世芳摸著兩個小孩的頭髮,笑得好開心。

  「什麼時候讓我抱曾孫?」她問。

  「沒曾孫。」費朗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沒意見?」費洪世芳問她。

  「我喜歡小孩,可是我更喜歡他啊。」聶柏珍認真地說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費洪世芳看著聶柏珍黑白分明的眸子,她不可思議地摸了下聶柏珍的臉。

  費朗一直是個好孩子,他只是需要一個非常專心在乎他、愛他的人,來穩住他沒安全感的漂泊心。

  「你去哪里燒香求菩薩,找到這樣一個好老婆啊。」費洪世芳笑著說道,眼裏有著隱隱的淚光。

  「能娶到她,應該是我燒了幾輩子好香吧。」費朗一看到奶奶也喜歡柏珍,馬上開心到一個不行。

  「以後常回來陪奶奶。」費洪世芳拍拍她的手。

  「好。」聶柏珍看著奶奶的眼睛,微笑著點頭。

  「我沒生孩子,費朗爸爸是三太太生的,不過我最疼的就是費朗這個孫子了,你以後可得要好好照顧他。」

  「我一定、一定會的。」聶柏珍舉起手做出發誓的樣子。

  費朗在一邊滿意地直點頭,嘴巴簡直快笑咧到臉龐兩側。

  「費朗如果敢再出去花心,奶奶打斷他的腿。」

  「天地良心,我的心現在都放在她那裏了,哪有法子出去花天酒地啊?」費朗馬上單膝落地,舉高雙手投降求饒。

  「這樣最好,別像你爺爺叔伯他們一樣,男女關係亂了一輩子。」費洪世芳拍拍他們的手說道。

  「你聽到了吧。所以,實在是不能怪我當初對婚姻避之如蛇蠍啊……」費朗看著聶柏珍,雙手一攤,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一提到婚姻,我就想到爺爺的三個老婆,我爸的三次婚姻,叔叔、伯父們的情婦……」

  「你會不會也有家族遺傳啊?」聶柏珍看著他,眼睛、嘴巴張得很大。

  「拜託,你少侮辱我了,我的基因可比他們強一百倍。況且,他們一輩子沒遇到想保護的人,但我卻碰到了你啊。」費朗跳到聶柏珍身邊,直接把人抱到自己的懷裏。

  「嗯——」聶柏珍突然低頭搗著唇,臉色慘白了起來。「對不起。」

  「又想吐了?」費朗心疼地輕拍著她的後背。

  「會不會是懷孕了?」費洪世芳問道。

  「不會吧,我都有用套子,保證不會有意外出現。」費朗坦白地說道。

  費洪世芳先是臉色一沈,繼而慢慢地鬆開眉頭。活了這把歲數,會發現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事。有沒有下一代,倒是其次了。

  「總有些時候會忘了用吧?」寶貝孫子顯然對聶柏珍愛不釋手,她就不信他沒有迫不及待的時候。

  「啊……」費朗和聶柏珍一起驚呼出聲,同時想起她買驗孕劑那日,他們在飯店度過的那一夜。

  「不會那麼神準吧。」費朗抓了下頭髮,一臉驚嚇表情。

  「我可警告你,不準對孩子動歪腦筋。」費洪世芳說道。

  「奶奶!」費朗仰天長嘯,捶胸頓足一番。「我還沒那麼糟。她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愛?」

  「嗯——」聶柏珍又幹嘔了一聲,真的不舒服極了。

  費朗見狀,馬上抱起她,轉身就往洗手間裏沖。

  奶奶看著費朗飛奔而去的背影,知道他這回是玩真的,心裏重擔也真正放了下來。

  她敢打賭,聶柏珍肚子裏肯定是有小費朗了。

  這可是老人家的幸福第六感啊!

  老天保佑,費宅裏又要有孩子的聲音了。

  這一回,孩子代表的將會是無窮無盡的笑聲吧。

  因為孩子將會擁有一對最愛他(她),也最相愛的父母親啊!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29 00:02:07

尾聲

  首先,我要先說說關於聶柏珍去買驗孕劑,店員卻贈送爆米花一事,是真有其事的。

  幾個月前,我一個新婚不久的朋友,到便利商店買驗孕劑。因為她天性害羞,所以特別挑了個無人結帳時刻,沖去付錢。

  當時正是中秋節前後,店員拿起她的驗孕劑刷完條碼後,便微笑地問她:「買驗孕劑送烤肉醬——你要日式口味,還是韓國泡菜?」

  朋友臉青青地選了後者,不料泡菜口味熱賣,架面上竟缺貨。所以,店員只好叫來另一名店貝去拿,還完整地將買什麼送什麼給詳敘了一回。據說當時朋友身後已經出現一排結帳隊伍了。

  她說,她那時真想鑽地洞啊!

  好了,咱們回歸到《怪你不放手》吧。

  如果說這幾年寫小說有什麼心得,那便是極端角色反而好寫。而像費朗這種壞得不徹底,沒法子完全只顧著自己私心的浪子,我覺得困難度會比寫他完全無情冷血、熱愛遊戲人間來得難一些。

  但你們也知道人性其實沒那麼非黑即白。愛恨分明是故事主角,愛恨交織才會是比較真實些的狀況吧。因此,我想寫個比較正常一些的浪子。所以,一個老是在矛盾的費朗便出現了。

  當然,有人會覺得費朗為了怕麻煩,所以把醜話說在前頭,也是一種狡猾做法。不過,這樣真小人的個性總比偽君子來得讓人愉快一點吧。

  所以,這本書裏最受苦的人,就是他了。

  有時候太清楚自己的人,日子反而比較難受。相對而言,心思單純的柏珍是比較快樂一些的。

  不知道大家在愛情世界裏,是費朗還是柏珍呢?

  不論如何,都希望你們有個HAPPYENDING。

  最後,我要揪出一條《煮夫疼老婆》裏的大BUG。

  第88頁倒數第二行「隔天,他們帶了身分證印章,找了她的葉師母及他的朋友當證人……」

  葉師母當時甫遭丈夫過世,仍在療傷止痛中,按照正常邏輯,應該不會出場當證人才對。

  感謝小玲同學的提醒啦!

  也希望你們喜歡這本作品,咱們明年再見~~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