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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啥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啊……一個小鬼?!
不過倒楣第一個在酒罈發現她,
爺爺那隻老狐狸竟陷害要他當她爹!
偏眾老爹她不理,只巴著八歲的他不放,
害人家玩騎馬打仗,他卻是背著小娃娃,
人家逗蛐蛐兒,他得替她把屎把尿,
雖是不情不願,倒也還是把她拉拔大,
但黃花大閨女卻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喝酒比男人豪氣,性子像野馬拴不住,
媒婆上門替他拉紅線,她卻把人家關茅房,
送去書院學教養,她卻帶一班千金逛妓院,
氣得人家請她包袱款款家長領回,
只是那隻老狐狸又不知哪根筋不對,
竟說肥水不落外人田,要他和她締結良緣,
沒想到大伙還瞎起哄說好主意!
難不成道德淪陷了嗎?他可是她的爹耶……
第一章
九春河從層巒疊幛的山谷中奔流而下,靜靜的穿過楊柳鎮。
因為九春河清澈無雜質.水清味美,釀出來的酒鮮美醇厚、獨樹一格。
所以楊柳鎮一百多年來幾乎是戶戶植柳、家家釀酒。有「一家飲酒千家醉,十家開壇百里香」的美名。
經過了一整個冬天的辛勤忙碌,楊柳鎮上大大小小的酒坊,在春天即將到尾聲的這個時候.大都完成了灌壇的動作.每個人都笑呵呵的將新酒搬上門前的推車,準備載到河邊裝船。然後運上京城販賣。
唯一例外的只有「天之美祿」酒坊。
這個有千口以上七石缸的大酒坊.引<漢書·食貸志>裡的「酒者天之美祿,帝王所以頤養天下……」為各,比起王嬤嬤酒坊、二愣子酒坊來.不僅氣派又有些與眾不同。但他們卻一反往常的忙碌、混亂,居然在這個時候靜悄悄的。
酒室裡沒人、灶房沒人,雜屋沒人、壇場投人,貨棧也沒人,但是天之美祿酒坊的大屋裡。卻是人聲鼎沸、熱鬧滾滾。
大廳中央放置了—個竹籃,裡頭躺著一個熟睡的小女嬰,紅通通的蘋果臉和緊握的小拳頭,是全屋人目光的焦點。
「真可愛。瞧她這小模樣!給我當女兒剛剛好。」留著八字鬍的帳房程先生說著。忍不住在嬰孩水嫩的臉上輕掐了下。
而這一舉卻引來了做酒大師父朱七的抗議,「這孩子是酒神菩薩給俺的,你老兄別亂來呀。」
緊接著出聲的是資深補壇工頭林大大,「朱師父,你這麼說怎麼對?貨棧是我管的,娃娃既然是在裡面發現的,就是酒神菩薩賜給我的。」
接下來的竹工、木工、泥工,甚至是臨時雇來幫忙的挑水、劈柴、燒火、搬運工等,紛紛都提出了理由,認為自己才是最有資格擁有女娃娃的人。
一群人吵得不可開交,個個臉紅脖子粗,有些脾氣不好的;甚至都要捲起袖子來打架了。
「慢慢慢,都別吵,聽我說句話!」
身為酒坊主人的酒常滿扯開喉嚨吼了一句,滿面紅光又挺著個大肚子的他,像極了一尊笑咪咪的彌勒佛。
老闆都出聲了,大家只好給個面子安靜下來,但還是忿忿的瞪著彼此,不願意放棄自己對女耍的所有權。
誰叫這個女要的出現充滿著神秘,二號貨棧的門上著大鎖,經過半個春天的關閉之後,再打開來時卻發現,一個空酒罈裡面多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嬰。
發現她的時候,她身上只裹著一件小肚兜,還因為喝了此壇裡殘留的酒而猛打酒嗝。
大家忍不住噴噴稱奇,誰知道這個小女嬰在裡面多久了?她不但沒死,而且還活潑健壯,如果她不是酒神菩薩賜的,這群純樸的酒工還真找不到別的理由,用來解釋何以這個小女嬰能在密不透風的貨棧裡存活?
「我說大家都別吵了。」酒常滿折著他的手指頭,發出昨昨的聲音,笑笑的說著,「大家都知道,我們酒家經營天之美祿好幾代了,這生意嘛,怪得很,咱們的酒品質也不差,可這賣量卻始終比不上人家。」
朱師父忍不住衝口一句,「八成是不讓女人進來的關係!」
人家別人的酒坊裡都有姑娘、大嬸在幫忙,讓酒工們辛苦之餘還有開開玩笑、打情罵俏的對象,就只有天之美祿跟人家不同,是完全禁止女人進人的。
「那是祖宗的規矩。」酒常滿說道,「只有男人才做得出好酒來。」
其他人咕噥著,「可酒神菩薩送來個女娃娃……」
酒常滿點點頭,「所以我想,這娃娃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說不定我天之美祿要揚名天下,就得靠她了。」
說到後來,他的雙眼都已經胃出了興奮的光芒,彷彿已經看見天之美祿的酒招在各大小城內外飄搖了。
「大當家!」程先生不愧是念過書的,一聽就發現有阿題,「聽你這麼說,似乎以為這小娃娃是你的?」
雖然是老闆,但犯了眾怒可也是會被圍攻的!
酒常滿連忙說:「你們誤會了,我絕對沒打算獨佔菩薩的賞賜。」
這句話一說,酒工們才把拳頭放下,滿意的點點頭。
「我有—個好方法在這,大家聽一聽。不如就這樣,大家就認了這娃娃干親,大伙都是她爹,一起把她撫養長大,也不用吵鬧傷和氣了。」
「好方法!」
「我贊成!」
因為是菩薩賜的,所以大家是破了頭想沾點福氣,酒常滿這個提議讓人人有獎,所以大家都滿意得不得了。
「不過還有個問題。」向來仔細的程先生又開口,「咱們這裡 五、六十個人,要是個個都叫爹,鄢不全亂了?總得排排大小,娃兒大了以後也才不會搞混。」
「再說,娃兒也得有個姓才是。」
酒常滿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這個我早想到啦!就以見到娃兒的順序來排大小最好。」
「能先見到娃兒,那表示跟娃兒最有緣,理所當然得當老大,娃兒當然得跟老大姓才是。」
「這……說的也是啦!俺是想不到理由反對。」朱七搔了搔頭說著,「大伙都知道,發現娃兒的是……」
「小當家嘛!」另一個人接了口,「但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哪裡能當娃兒的大爹?」
「如果酒神菩薩覺得不適合,神就不會安排娃兒給酒罄檢到了。罄兒過來給各位叔叔伯伯說說,你是怎麼樣因緣際會檢到娃兒的……」
酒常滿一聲召喚,原本想從人群裡悄悄退出去的酒罄霎時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一臉不耐煩的道:「我到貨棧去,聽到笑聲,看見她坐在大酒罈子裡玩兒,就這樣。」
八歲的酒罄濃眉大眼,一臉的英氣勃勃,身材也比同齡的孩童高壯。
自從三天前,他大呼小叫的從貨棧跑出來之後。大家就不厭其煩的問他,到底小娃娃是從哪裡來的?
小小年紀的他,已經快被回答相同的問題煩死了。
現在聽到爺爺居然誇張的要他當小娃娃的爹,他不得不趕緊開溜,免得被逼上梁山。
想也知道爺爺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想把小娃娃留在家裡求旺財、旺氣,就想害他年僅八歲的孫子當人家的爹。
酒常滿笑嘻嘻的對著眾人道:「聽見了沒?娃兒就只見著了酒罄才笑,咱們抱她、哄她都不成,這證明娃兒心裡也喜歡酒罄當她大爹。」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似的,小女嬰睜開了眼睛,咬著小拳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才一眨眼的時問,她就已經扁著小嘴,哇哇的哭了起來。
她一哭,滿屋子的大手男人紛紛慌了手腳,搶著抱起她。搖搖她、哄哄她,做鬼臉、發出怪聲,一向粗魯的朱七甚至扯開喉嚨唱山歌給她聽。
小女嬰在眾人手裡傳來傳去,大家使出哄小孩的渾身解數,卻都只是讓她哭得更大聲。
酒常滿乾脆接過女嬰,大步走向正想溜出門的孫子身後。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抓回來。
「你抱她!」他二話不說的就把小女要塞給孫子。
「我不要抱她!」酒罄雖然抗議著,但還是熟練的搖著她,畢竟過去三天來。這個討厭的小鬼都得要他搖半天才肯睡。
只見她果然安靜了下來,而且還笑著玩起自己的手指頭來了。
「小當家搖起孩子真是有模有樣,比起咱們是強多了。」
「瞧他那樣子,倒真像娃兒的爹!小當家,不如你幫她喂個奶吧。哈哈!」
聽著眾人打趣的玩笑,酒罄忍不住把一腔怒火轉到小女娃身上。
「都是你這個討厭鬼害的!」
然而。不管他多麼不情願,他還是淪為爺爺計策下的犧牲品,當了一個小女娃的爹。
甚至他還得負起當大爹的責任一幫她取名字。
丫頭很隨便、菊花太俗氣、阿嬌太常見、春春配不上她、小花就是難聽,不管他取什麼名字,她那五十七個很有意見的爹都能找到理由來反駁。
最後酒罄火了,「幹麼我得大費周章的替她取名字?橫豎都拾來的。叫阿貓還是阿狗有差嗎?」
「嗯,拾兒這個名字挺不賴的!等等拿去給王瞎子算算會不會大富大貴,我看一定是個貴妃娘娘的命格,哈哈。」
就這樣,酒罄在八歲那年有了一個他不想要的女兒——酒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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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著我!」
酒罄用很忍耐的口氣,回身對亦步亦趨跟著他的酒拾兒說著。
距離他撿到她已經過了四年了,在這四年之中。他過著痛苦不堪的日子。
討厭的拾兒!她從走路還搖搖擺擺的時候。就會牽著他的衣角,怎麼拉都拉不開.一拉開她扁起小嘴就哭!
再大一點時,她總是口齒不清的喊著他.「爹爹……爹爹……」
「是酒罄!」他從軟言相教,到最後總是會勃然大怒,但她還是固執的喊他爹爹。
她甚至還很任性的要他每天替她結辮,他當然死都不肯,但是最後總會屈服在爺爺的威嚇和她的嚎啕大哭之下。
別人在唸書、出遊時,他得先替她綁發、說故事;別人在騎馬射箭時,他卻得陪著拾兒在樹下玩遊戲。
他一點都不想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畢竟他也才是個孩子而已。他需要的是跟同儕遊玩、學習,而不是當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的爹!
「拾兒要跟爹去。」酒拾兒咬著手指頭,睜著一雙黑自分明的大眼睛,充滿依賴的說著。
「你不能跟著我!」
每次看到她那又是無辜、又是天真的表情,他總會該死的心軟!
雖然拾兒是個討厭鬼,可是他有時候又喜歡陪著她,聽她用軟軟的童音唱歌、說故事,拍著她的背讓她安穩人睡。
如果不是因為他當她爹而飽受嘲笑,或許他還不會這麼捧斥這件事。
畢竟她其他的爹都羨慕拾兒同他這麼親近,甚至有時侯他也會因為她的非他不可而覺得得意和驕傲。
拾兒不肯吃飯,爹爹一餵她就肯;拾兒不肯去醫館看病。爹爹陪著她就去。
早上起來看不見爹爹就會哭到他出現為止,晚上睡覺還得他給她拍拍,她才會抱著小棉被睡著。
酒拾兒這麼依賴他.當然讓他有些小小的虛榮和成就,可是他又不懂得怎麼處理友伴對他的嘲笑,還有大人半開玩笑的奚落,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覺得拾兒是個討厭鬼,害他被大家笑。
酒罄就在這種矛盾之中看著酒拾兒長大。
「拾兒要跟著爹爹。」她委屈的說著,牽著他的衣角,眼睛已然浮起了一層淚光。
「你找二爹、三爹他們玩去。」酒罄把她小身子一推,「我要跟大毛去抓兔子。」
「拾兒也要兔子!」她露出了—個笑容,又重新撲回他身上,「拾兒也去。」
「你走開啦!二爹買了糖葫蘆給你吃,你快點去!」 酒拾兒顯然猶豫了,在她最喜歡吃的東西和最喜歡的人之間,她有點動搖了。
酒馨見狀繼續引誘她,「還有很甜的角糖、酥餅、雪糕、香糖果子都是你愛吃的,你要是不趕緊去,就吃不到了。」
「拾兒要吃、拾兒要吃!」一聽到有這麼多好吃的,酒拾兒立刻做了決定。
雖然她很喜歡爹爹,可是更喜歡吃東西。
「對對對!」他哄她,「趕緊找二爹去。他急著要給拾兒甜點糕餅吃呢。」
酒拾兒歡呼一聲,蹦蹦跳跳的跑回大屋去,而酒罄則是開開心心的出門,跟他的同伴一起去郊外抓野兔。
但當他帶著用陷阱捕抓到的兔子回來時,一下子就發現了家裡的氣氛不大對。
「少爺!你終於回來了。謝天謝地……」守門的阿福一臉焦急的說:「拾兒小姐不見啦!」
「不見?!」怎麼會不見?
他還興高采烈的跟大毛買了這隻兔子,要拿回來給拾兒玩暱,她怎麼能不見?
「奶媽找了—下午啦!一開始大伙還以為小姐跟著少爺出門了,可是我說早上就少爺一個人出去,大伙這才開始急了。」
酒罄立刻衝進屋裡.見大廳裡明晃晃的點起了燈,爺爺和奶奶一臉擔心焦急的相對而坐。
一看他衝進來,兩人欣喜的同時站起來,「是拾兒回來了嗎?」
等到看清楚只有孫子一個人之後,又失望的坐了下來。
「拾兒真的不見了?」酒罄心裡又是慌張、又是害怕。
他不大敢相信這是真的!有時候他覺得拾兒討厭,巴不得她消失不見,如今她真的不見了,他卻開始緊張害怕了。
「你還敢問!」酒常滿一拍桌子,氣呼呼的問:「你一整天跑哪去了?」
「我……」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為了自己一時貪玩,而隨便將拾兒騙走。結果才造成了她不見了的嚴重後果。
酒坊這個時候正忙,因為要照顧拾兒,所以他才沒去幫忙的,如果爺爺知道他丟下拾兒.自己跑去玩,一定會對他很失望的。
「我去幫忙找拾兒!」
「你站著!罄兒,你到哪裡去了?」酒常滿毫無笑容的開口。「你應該看著拾兒的。為什麼卻跑掉了?」
「老爺,你現在罵罄兒有什麼用?還是趕緊想辦法把拾兒找回來才是。」
「拾兒才只有四歲呀!他居然能把她一個人扔著.也不管她的死活,如果是給壞人拐走了,或是掉到河裡了,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罄兒,你也真是的,你要出去.也該跟奶奶說一聲,不然也跟奶媽說一聲,讓我們看著拾兒。你答應了要照顧拾兒,卻又自己跑出去,實在太不負責任啦!」
「奶奶,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了。」酒罄一臉羞愧。「我一定把拾兒找回來,絕對不會讓她出意外的。」
「如果出了意外就來不及了!」酒常滿傷心的說,「罄兒,爺爺知道強逼你當拾兒的爹爹,你心裡一定不甘願,或許會覺得拾兒討厭,覺得爺爺好過分。
「可是你想想,拾兒跟你一樣無父無母,可你至少還有名有姓,有爺爺奶奶的關心疼愛,但拾兒什麼都沒有.你應該是最能夠同情她的人才對呀!
「如果你連一個小孩子都照顧不來,一點責任感都沒有,以後爺爺能把天之美祿交給你嗎?」
一席話說得酒罄慚愧萬分,忍不住低下頭來默默的反省。
「當家的!」朱七滿頭大汗的衝進來,「有消息啦!王家嫂子說,看見咱們家拾兒給個主人牽著,從她家前面過去呢。」
酒常滿跳起來闖:「多久之前的事?」
「怕有好幾個時辰了!」
「那一定是給帶出了鎮外,老朱,叫大家辛苦一點,連夜分頭去追,一定要把拾兒找回來。」說完,他又責備的看了孫子一眼。
「爺爺!我也去!是我害拾兒被壞人帶走的,我就一定要負責帶她回來。」
酒常滿摸摸他的頭,讚許著,「乖孩子,經過這件事之後,你以後就知道這才叫負責任的表現。」
「嗯。」酒罄用方的點點頭,「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相同的錯。」
「這才對嘛!」朱七也咧開了大嘴,開心的說著。
這才不枉老當家的一番設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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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好酒、好詩!」酒拾兒又打了一個酒嚼.—臉的醉態可掬。
她坐在地上,抱著酒罈子,一邊打著酒隔,一邊用川筒舀酒起來狂飲。
才十歲的她,酒量已經比尋常成年男子還好,直等到她喝光了兩壇新酒才開始大舌頭、站立不穩而已,要換做平常人早已經醉成一攤爛泥了。
「這麼好喝,奶奶跟爹爹幹麼不許我喝?嗝……嗝……」
酒拾兒躲在貨棧裡喝個不亦樂乎,喝到太陽西斜,喝到外面的人聲聲呼喚也沒聽見。
「小姐!小姐!小當家回來啦!小姐!」
「嗝,爹爹回來啦?」酒拾兒連忙跳起來,卻連帶翻了地上那罈酒,將一條石柳紅裙都給弄髒了。
「慘了!慘了!我應該在書房寫字的,要是在這裡喝酒給爹爹瞧見了,屁股穩開花的。」
她溜到門邊,從門縫裡瞄看,看見丫頭小朱和小花提著燈籠在曬穀場上張望、呼喚,連忙把門關實了,「可不能被找到。」
她用手輕捂著嘴,輕哈了一口氣,「哇,好濃的酒味,出去鐵穿幫。」
那乾脆就不出去啦!
小朱和小花找不到她,急忙回大屋去報告,而酒拾兒則猶不知死活的繼續當她的酒國英雌,剝著花生米大口喝酒。
當—臉殺氣的酒罄踢門進來時.她正從酒罈裡舀酒,他一聲大喝,「酒拾兒,你好大的狗膽!」
她一驚,手裡的酒杓立刻撲通一聲,掉進了罈子裡,賤起了一陣酒花,沾到了她臉上。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發現臉上濕濕的,伸出小舌頭舔了乾淨,露出—個憨傻的笑容,「爹爹,你回來啦,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看著東倒西歪,明顯空掉的酒罈,酒罄的氣打從一處來。
他到無錫去收購米麥,要她在家裡好好的用功,結果咧,她卻跑到貸棧來偷喝酒,喝得一身酒氣!
丫頭們說找不到她,害他擔心了一下,還以為她又像四歲那時走失被壞人帶走了。
那一次他千辛萬苦才捧到了她,她卻還傻呼呼的跟著陌生人走說要去買糖,為了把她救回來,他還跟那個壞人打了一架,打得鼻青臉腫才將壞人打跑的。
結果她居然是窩在這裡喝酒,讓他在外面找個天翻地震。
「拾兒不辛苦!這酒挺好喝的,就是辣了些,味道不夠厚。」
超級不會察言觀色的酒拾兒.以為人家真心關懷她,還自投羅網的走近他。
因為醉了,她差點捧跤,酒罄連忙伸手撈住她。她就掛在他的臂膀上,「謝謝爹爹。」
「不客氣!」他—說完,立刻將她轉了個身,將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劈哩啪啦的打起她的屁股來。
「哎唷!好痛喔!」酒拾兒雙手雙腳亂踢著,大聲的求饒,「我要死掉了啦!屁股死掉了啦!」
「祖奶奶救命呀!二爹救命、三爹救命呀!爹爹們救命!大爹爹要打死我啦!鳴鳴……拾兒死掉了啦!」
「不許亂喊!自己做錯了事,還好意思喊得大家都知道嗎?」他又重重的揍了她一下,「我要走的時候,你答應我什麼!」
「拾兒會乖乖的跟五爹唸書,跟林大嬸學女紅,嗚鳴……」她哭哭啼啼的說著,胖胖的小手胡亂的擦著眼淚。
「那你有做到嗎?」養不教,父之過,所以酒罄揍起她的小屁屁來,可是絲毫不留情。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人家只是好開心爹爹今天回來.所以才喝一點點小酒慶祝而巳。」
「一點點嗎?」現場的情況實在不像一點點而已。
「真的只有一點點!爹爹我好想你.想得飯都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拾兒天天想著爹爹,可是爹爹一點都不疼拾兒,一回家就打我。」
「要是祖爺爺還在這,他一定會心疼拾兒這麼可憐!」酒拾兒一張小臉佈滿淚痕.可憐兮兮的說著。
「你要想祖爺爺,我送你上京找他去,反正你不聽我的話,我也不要這麼壞的小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扶正。抱在胸前替她擦眼淚。
「拾兒會聽話!爹爹你不要不要我呀!嗚嗚……」她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拾兒好聽話,拾兒是乖孩子啦!」
「好。你很乖。」他摸著她的小辮子,繃了許久的臉放鬆了。
離家兩個月,他還真想念他的小女兒。
他想念她的哭、她的笑。她的乖巧、她的頑皮,她的大大小小事情他都想念。
「拾兒本來就很乖。」她啷著小嘴,在酒罄兩頰印上了兩枚香吻,「爹爹也很乖,準時回家了。」
酒罄笑著抱她走出去一邊說著。「那當然,我既然答應了拾兒,就一定會做到。來,我把你弄乾淨.我從無錫帶了大福偶回來給你玩,你一定喜歡的。」
「好棒呀!」酒拾兒開心的拍著手,明亮的眼裡充滿著崇拜和依賴。
爹爹是她最喜歡的人,等她長大之後,她—定要嫁給他!
第二章
「酒拾兒!」
一聲宏亮的大吼一大早就響徹酒家大宅上下,使得屋粱上的灰塵都震落而下,可見得威力驚人。
聽見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個瞭解的笑容,「小姐又闖禍了。」
睡眼惺忪的酒拾兒從繡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就開始認錯,「爹爹我錯了,下次不敢了啦,嗚嗚,饒了我!」
小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手裡拿著梳洗的用物說道:「小姐,少爺都還沒過來呢。」
「是呀,你瞧瞧門還是好的,少爺是在廳裡發脾氣而已,人還沒來呢。」
小花也已經準備好了衣服,準備服侍她的主子。
酒拾兒又伸了一個懶腰,乾脆躺回床上去,再睡—個回籠覺,反正變身成雷神的爹爹還沒殺到,她還有時間再作個好夢。
「小姐,你該起來啦!這麼早就聽到少爺在練喉嚨,你這個禍闖得一定不小,還是趕快起來準備。免得屁股多挨幾下。」
「亂講!我說爹爹一定是喉嚨癢。隨口吼個幾聲止癢,我才沒有闖禍,我最近可乖得很。」
她抱著棉被,閉著眼睛咕噥著。
「我們可沒小姐這麼樂觀。」小朱和小花異口同聲的說著。
從小姐會走路開始,就是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不斷,好動、好奇又活潑的她,可是讓方圓百里許內的少動物都倒了不少大楣。她腦子裡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她總有勇氣和精神—個個的去實踐。
雖然總是鬧個全家雞飛狗跳,她的小屁股也慘遭不少次鐵手,但她還是不改樂觀脾氣。
去年她用酒腳做成的拾兒煎餅讓大家連拉了三天,可是大家都知道她是為了發揮酒腳的剩餘價值而努力研發,所以雖然拉得昏天暗地,但也沒人忍心苛責她。
「小姐,起來吧.太陽都曬屁股啦!」小朱催促著,「你趕緊上你五爹那兒唸書。就算少爺逮到了你,有你五爹在,他下手也會輕一點。」
而回答小朱的是一陣輕微的鼾聲,她那個天不怕、地不驚的小姐.顯然又夢周公去了。
「酒拾兒!」
「砰!」一聲巨響。
「磅!」又是一聲巨響。
「咚!」
「哎唷!」
砰是門被踢開的聲音,磅是門倒在地上的聲音,而「酒拾兒」這聲若洪鐘的三個字,則是出自於酒罄嘴裡。
咚是酒拾兒受了驚嚇摔下床的聲音,哎唷則是她揉著屁股叫痛的聲音。
小花跟小朱早已經習慣這三天兩頭就上演的戲碼,兩個人很認分的開始動作。
一個去扶酒拾兒,一個去扶門板。
反正酒拾兒房裡的門三天兩頭就會被酒罄踹壞。所以蘇喜乾脆叫大家別修了,就只是靠著而已,每次踢倒了再扶起來就成了。
「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你什麼時候才會長大、才會懂事,才會停止找我麻煩?」
酒罄手裡揚著一塊破布,一大堆詛咒源源不絕的從他被鬍子遮住的嘴邊冒了出來。
他的身材又高又壯,一臉的落腮鬍讓年僅二十一歲的他充滿威嚴和氣勢。
他的聲音宏亮且充滿自信.他是個少年得志的成功商人。
畢竟大受歡迎的「九釀酒」是他研發出來的,而天之美祿在他手裡逐漸發揚光大。已經有了十七家店腳。
再加上他爺爺早幾年前就已經進京去開拓通路,結交達官顯貴,讓他們的酒生意直達官廷,連當今聖上都指名在重大節日慶典時非九釀酒不用。
做酒和做生意花去了他不少的時問,他幾乎連閉眼休息的時間都快沒了,偏偏酒拾兒卻沒停止找他麻煩過。
每當她一出紕漏。他就得放下手邊的事情來處理,這樣兩頭燒的結果,讓他脾氣越來越壞.喉朧越來越大。
「我長大啦。」酒拾兒小小聲的說,「已經很懂事了。」
人家她已經十三歲了,本來平平的地方開始有變大的超向。連祖奶奶也說她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
「你懂事?如果你懂事,怎麼還會做出這種事來?」他把手中的破布塞到她手裡去,「你自己看看!」
「爹爹,原來你也有買呀!」酒拾兒一接過那塊破布,眉開眼笑的說:「你找到寶藏了沒有?」
「我有買?」酒罄差點沒氣得吐血,「我還需要買嗎?大廳裡積了一大堆,都是人家拿來要退錢的!」
一早就有一大票人喊著上當、被騙了之類的話。到酒家門口吵聞,要求退錢。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花了多少的時間準備這唬人的鬼玩意。畫這假的藏寶圖?」
他真佩服她的精神和體力,有時間惡作劇,幹麼不多念點書呢?或是跟大嬸們學點女紅也好呀。 _
酒拾兒委屈的扁扁嘴,「藏寶圖是真的啦!他們怎麼那麼笨,找不到寶藏就以為藏寶圖是假的喔!」她一臉不高興的說:「早知道我就畫簡單一點。」
「少爺.這藏寶圖真的不是假的耶,還是我們幫小姐一起畫的,老爹們也都有把酒埋進去了,照著藏寶圖去尋一定都能挖得到,不是騙人的。」
小姐為了促銷自己所釀的拾兒酒,用心良苦的想出了這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
她拜託老爹們先在鎮上各處埋了兩百多壇的拾兒酒,然後辛辛苦苦的畫了一大堆藏寶圖,拿到街上賣,一張才賣兩文餞。
因為稀奇又有趣,所以一下子就被搶購一空,等大家尋到寶時,就會發現那是一罈美酒,才花兩文錢就有一罈美酒可飲,那不是大寶藏是什麼?
「對呀!爹爹,我沒有騙人,那是真的呀。」酒拾兒啷起一張小嘴,被陽光曬黑的臉上充滿了委屈和不痛快。
「是真的呀。真的是騙人的呀!你用兩文錢騙人家去挖一罈醋。出去得小心一點,當心被扔石頭!」
什麼美酒呀,酒酸過頭跟醋有什麼兩樣?
花錢的人辛辛苦苦的又找又挖,最後發現一壇酸酒.自然是破口大罵,覺得兩文錢花得冤枉,當然吵著要退錢啦。
為了維護天之美祿的名譽,他當然只能賠不是,加倍賠錢給每一個受害者。
「可是老爹們都說不錯.還說我有天分。」
因為是自己釀的酒,所以她沒有勇氣自己試酒,因為她失敗了好多次。
真是奇怪,論品酒,她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說到釀酒,她就只有羞慚滿面這個形容詞了。
因為如此,她請了五十七位爹爹來品嚐新酒。
他們一個一個都說好,感動得熱淚盈眶,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酸得眼眶出淚,牙齒都軟倒了。
「哼!只要你說句半夜出太陽,他們哪個不是搶著打傘說太陽很刺眼的?」
他們的話哪裡能聽呀,根本都是搶著疼愛拾兒,唯恐自己多凶了她一句,她就不跟自己親近了。
酒拾兒本來想反駁,但想想還是算了,爹爹火氣大的時候,她只有認錯才是良策。
「對不起嘛!我又錯了,爹爹你疼拾兒,別生拾兒的氣了啦。」
她拉著他的手,輕輕的搖晃著,一臉討好的說。
「真的知道錯了?」
她點頭,「知道了,下次不敢了。絕對不會再犯了。」
他皺眉,「這些話好耳熟。」
「當然啦。小姐天天在說,就連睡覺說夢話也是這幾句。」小花一時口快,連忙伸手壓住嘴巴,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酒罄眉毛一豎,「你死性不改,氣死我了!光是會口頭討饒有什麼用?」
他火氣一來,抓起嬌小的酒拾兒,按在大腿上又是一陣劈哩啪啦的亂打。
酒拾兒自然是眼淚鼻涕齊飛,大叫救命。
相同的戲碼就這樣天天在酒家上演,唯一不同的就是。酒拾兒一天天的長大,已然是個情竇初開的敏感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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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茶真好。」蘇喜放下了那盞名茶,滿意道:「清甘回味,好極了。罄兒,你幾時有空上杜家回一趟禮,幫奶奶謝謝杜員外。不好意思讓他破費了。」
「嗯。」酒罄手裡拿著一幅畫像,一臉心不在焉的模樣,隨便應了一聲。
頭上別著大紅花的媒婆眉開眼笑的說:「瞧瞧小當家,看得魂不守舍。只怕心兒都飛到杜家小姐身上去啦。
「小當家一定是喜歡得緊!本來嘛,這杜小姐是咱們鎮上出 名的美人兒,標緻得跟朵花一樣,要不是小當家這等人才,也沒人配得上她。」
蘇喜呵呵一笑,用手輕拍了酒罄一下,「罄兒,史嬤嬤跟你說話呢。」
因為她的位置很清楚的可以看見到,孫子壓根就將杜小姐的畫像拿反了,可見得他根本就沒用心在考慮這門親事。
「是,史嬤嬤說的都是。」他札貌性的—點頭,將西軸捲好,放在桌上推還給她。
史嬤嬤開心得眼睛都不見了,「小當家這麼說.那就是滿意嘍?」
謝天謝地啊,在她來了第一百零三次之後,終於能幫楊柳鎮上最有價值的單身漢牽了紅線。
「滿意,滿意。」酒罄徽微一笑,「杜小姐樣貌好、品行佳、家世又清白,哪裡會有不好的呢?」
史嬤嬤更樂了,「小當家眼光真好!剛好我今天帶了杜小姐的八字過來,不如就直接合一合了吧。」
「為什麼要合八字?」酒罄一臉不解的問。
「要合婚當然得先合個八字,不過依我看,鐵定沒問題的,小當家儘管放心好了。」
「合婚?我沒說要成親呀!你拿杜小姐的畫像過來。我瞧過了,也覺得她挺不錯的。可我沒答應啊。」
史據嬤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哎呀,小當家,你這不是耍著我玩嗎?」
「是呀,罄兒,你這次又是為了什麼拒絕這門親事?」
「奶奶,你不是不知道拾兒是我的責任,她還小,還要我費心照顧,我哪有時間娶一門妻子來煩惱?」
「拾兒小姐十三歲啦,不小了。都可以嫁人了。」
小當家這個理由用了不下一百次了,每次都是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孤女害她賺不成這個大紅包。
所以史嬤嬤超級討厭酒拾兒,但是酒拾兒對這個一心想幫她找大娘的死媒婆也沒好感。
酒罄一聽,不爽的挑起眉毛,直覺那句可以嫁人了的話很刺耳,於是冷冷的回道:「她還只是個小孩兒。」
蘇喜見狀連忙腰他的話說:「就因為是小孩,還需要人照顧.所以你才需要娶一個妻子進來,幫你照顧拾兒呀。」
「你這麼忙。這些日子對她是越來越疏忽了,她那些乾爹呀,一個比一個還寵她,遲早把她寵得不像樣。」
「說到這個……」酒罄俊臉一板,「奶奶,如果你能第一個做到不寵溺拾兒的話,那其他人或許還會收斂一點。」
還說呢。拾兒都直接叫她活菩薩了,那表示她肯定有求必應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了。
「呃……」蘇喜一陣尷尬,有點心虛的笑了幾聲,「話說回來.有你這個嚴父在這裡,其實拾兒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他搖頭,「那丫頭越大越不怕我了。」
前天他揍她的小屁股時,她雖然一如往常的哭得呼天搶地.卻沒有眼淚,小朱和小花給她揉揉時,她還笑呢。
小丫頭怪裡怪氣的,害他忍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他的手勁變弱了?
「她長大了。也懂事了嘛!吾家有女初成長,是好事呀。倒是你。別動不動就揍她屁股,怎麼說她也是個大姑娘。"。
酒罄毫不思索就反駁,「她是我女兒,怎麼我打不得?」
做錯事就是要揍,哪裡有客氣的?
史嬤嬤搶著附和。「老夫人說的對呀,小姐越大越漂亮,雖然現在跟個黑炭似的。不過長大穩是個大美人。只是我看她成天跑裡跑外,一點閨女樣都沒有,不如呀就幫她對個親.她知道害羞之後。也會跟著安份點。」
她這句話一講完,立刻被酒罄和蘇喜的超級白眼瞪得渾身冒汗。
「我突然想到,李大嬸托我幫她的閨女對個親,我還沒辦妥這事呢,還是先走一步好了,呵呵。」
她在殺人眼光下落荒而逃,因為她不怕死的批評了酒家之寶。當然得趕緊逃命去了。
「竟然說我們家拾兒像個黑炭似的!黑一點才健康嘛。」她活潑好動,成天在太陽底下亂跑,不黑也得黑。
酒罄歎了一口氣,「其實史嬤嬤說的不無道理。拾兒大了,我們也該替她打算了。奶奶。其實我已經做了決定了。」他想了很久。這對拾兒和大家都好。
蘇喜驚訝的問:「你真要幫她找個婆家啊?」
「當然不是!我想送她去女子書院唸書。聽說京裡有家女子書院風評很好,爺爺在那裡也能就近照看她。讓拾兒去念點書、學點規矩,也總好過她成天在這裡闖禍。」
他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如果再這樣讓大家對她百依百順下去,遲早會把她疼壞的。
把她送走。讓她過過不那麼一帆風順的日子,讓書院的先生教教她道理,學一些學問,對她的將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聽完他的解釋之後,蘇喜雖然捨不得,卻也不得不同意。以長久的眼光來考量的話,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就怕她那五十七個爹不答應,咱們從來沒讓拾兒離開過眼前半天,現在一去到京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誰都會不肯的。」
「我會去說服他們的。」
他擔心的倒不是其他人反對,而是拾兒不肯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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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啦!」
酒拾兒不斷的跺腳,放聲大哭,用求救的眼神環視她的一大群乾爹。
「爹爹,不要把我送走!拾兒會乖乖聽話,再也不闖禍了啦.嗚嗚!二爹、三爹……爹爹們幫幫拾兒,拾兒不要去。」她撲到程先生前面,抓著他的衣服說:「五爹!你跟爹爹說,我好聰明,你一教我就會,不用到別的地方去學。」
看她哭得厲害,程先生也捨不得,正想開口依她時,酒罄一個殺人的目光射過來,他只能長歎一聲,「五爹沒用,幫不了你!五爹對不起你!」
說完,他掩袖拭淚,不忍心再看,乾脆離開這個傷心地。
而其他人也禁不起拾兒的懇求。又不能答應,只好個個含淚離開,順便在肚子裡罵酒罄沒血沒淚,狠心到了極點。
「爹爹,你不要叫拾兒走!」她哭著抱住他的屢,眼淚鼻涕全抹在酒罄衣服上了,「你不要拾兒了嗎?我知道我不應該把史嬤嬤反鎖在茅坑裡,我已經知道錯了。你不要罰我好不好?」
「我就知道是你!拾兒.史嬤嬤哪裡對不起你了,你這樣整她?」
「誰要她想幫我找個後娘!大毛叔叔說,後娘會打小孩、不給飯吃,還會叫人家做苦工。嗚嗚……他說你要是娶了後娘,就不要我了。」
「他胡說的,你別把他的話當真。」
「不是,一定是真的,不然他幹麼要嚇唬我這個小孩子?」
「也許是因為你欺負他那只威風的契犬吧。」
大毛對大將軍可是愛若至寶,比親娘還愛護的呢,偏偏拾兒就愛找人家麻煩,什麼修修耳朵、剪剪尾巴、磨磨牙齒、換換毛色,弄個新造型.還說它看起來可愛極了,也比較不嚇唬人。
「我沒有欺負大將軍呀!」她擦擦眼淚,「我是在幫它忙呀,現在鎮上哪條母狗看見它不搖尾巴?它好受歡迎的。」
酒罄又好氣又好笑,「你又知道了!人家本來很威風,被你這麼一弄.只剩下好笑了。」
「好笑有什麼不好?大家見了大將軍就笑,總比以前嚇哭小孩子的模樣來得強吧?」
「你總是有理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教你,只好把這個重責大任托給旁人去傷腦筋了。」
「我不要去,爹爹.拜託你好不好?」她雙手合十,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拾兒從沒求過你什麼事。就只求你別送我走。」
「從來沒求過我?你是說今天還沒求我嗎?」他一笑,「你自己說,哪一件事情我沒依過你,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讓你留在家裡。」
她皺著眉頭,開始苦苦思索,「有!你不許我喝酒。」
「是嗎?我可沒說過—個不字喔,是你自己不喝的。」
酒拾兒一張小臉往下一垮,「你見了我喝酒就要揍我屁股,我哪裡敢再喝?」『
「所以是你自己決定不喝,可不是我不許你喝。」
她小嘴一扁,哇的一聲,「爹爹欺負我!爹爹不疼我!爹爹趕我走,是為了要娶後娘!我不走、我不走!」
酒罄有點頭痛的說:「胡說!哪有這回事!」
拾兒老是這樣,一不順心就開始撒潑賴皮,他由衷希望書院能把她這個壞習慣改掉。
「就是有,就是這樣!爹爹嫌我礙眼討厭,所以不要我了。」她乾脆往地上一坐,就不起來了。
「大姑娘了還這樣子,你不害臊嗎?」老是說自己長大了,還要別人喊她一聲姑娘,不許加個小字,結果她的行為跟成熟卻一點關係都沾不上。
「我是小孩子!你說我是小孩子,那我就是小孩子!我不管啦!除非我死掉,否則我一定不去唸書。」
她才不要離開這裡呢。 -
她在這裡都有一大堆人搶著當爹爹的妻子了,那她要是走開了,沒人保護爹爹,那不就都完了嗎?
說不定等她回來就已經有一百個娘了,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呀。
從她有印象開始。爹爹就是她最喜歡的人,她早就說長大要給爹爹當老婆的,現在她還來不及長大。當然得保護好爹爹不被其他人搶走呀。
「拾兒!」酒罄板起了臉,不悅的說:「你才說要乖乖聽我的話的!你自己聽聽剛剛說的話,像話嗎?你五爹教你讀書,要孝順父母、不件逆,你都記到哪裡去了?」
「可是爹爹又不是拾兒的父親。」她輕聲說著,眼眶又紅了。「拾兒沒父、沒母的,沒人關心、沒人疼愛,還不如當初死在貨棧裡就好了。」
她的身份並不是秘密,在她懂事時就已經完全清楚了。
一直以來,她對這個大自己八歲的爹爹,一直充滿著依賴和崇拜,年紀漸長之後,更是情懷暗生,一顆芳心牢牢的繞在爹爹身上,一刻都不能移開。
酒罄一聽,氣呼呼的說:「拾兒,你這麼說,實在枉費了大家疼你一場、愛你一場!你自己想想這麼說公平嗎?
「沒人疼、沒人愛,你是自己見風就長、喝水就飽嗎?我對你很嚴,你怪我我知道,可是其他爹爹呢?你這麼說,就不怕傷了大家的心!
「拾兒是這麼不知感恩的孩子,大家教出這樣的孩子來,難道會開心、會感到得意驕傲嗎?」
酒拾兒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賭氣亂說,只是輕輕的哭著。
酒罄看她哭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張小臉紅通通的,好可憐的樣子,也忍不住心軟。
他將她的頭一攬,擁在懷裡,「好啦,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那麼說的。拾兒,你現在知道了吧,說話之前先想一想,不要就這樣不計後果的亂說,給其他爹爹聽到,他們會有多傷心呀?」
「嗯。我知道了。」酒拾兒抬起淚痕遍佈的小臉,「爹爹,我聽你的話,我去讀書、學規矩,讓爹爹們都以我為榮。很高興有我這個乖女兒。」
他溫柔的擦去她的眼淚,「乖,這才是好拾兒,不枉爹爹疼你。」
酒罄粗糙的拇指接觸到她細嫩的臉龐,感受到那有如凝脂般的滑膩,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這樣瞅著他,輕輕的觸動著他內心一根敏感的神經。
在他的注視下,拾兒已經長成一個健康的活潑少女了。
時間,居然過得那麼快!
「爹爹,拾兒求你一件事,你答應了,我才要去唸書。」
「別說一件,就是十件我也答應。」
「可是這件事可能會令你很為難。」她擔心的說著,要是爹爹拒絕了怎麼辦?
「不會為難,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辦法幫你摘一顆下來。」
她破涕為笑,搖一搖頭,「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要爹爹答應我,如果要娶後娘,一定要有拾兒點頭同意才行。可以嗎?」
他哈哈一笑,「好,我答應你,如果沒有小管家婆的同意,我絕不娶妻。」
「這是你說的喔,打勾勾。」
他伸手和她打了—個勾勾,慎重的蓋了印章,而且打算遵守這個承諾,一直到永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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