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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2:34

愛情滿額送 作者:白梨

他從沒看過這麼反骨的女孩,私生女又怎樣,說話有必要句句帶刺嗎?
人家是多刺的玫瑰,她是刺多得像仙人掌,說話辛辣無比就算了,
輩分像肉粽牽一牽的他好歹也是她表叔,初次見面不懂規矩的惹毛他,
二次在校巧遇還惡聲威脅,可她是故意的嗎?
為什麼對同學可以巧笑倩兮,對他和自己的家人就怒言相向?
還將他和她的孔雀同學硬湊成對,然一次的機會見她家人如何對她後,
才知她是如何在汙辱和嘲諷中生存,哪管血親關係的藩籬,
他,情不自禁地戀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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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3:03


    “鈴——鈴——”

    電話鈴聲一直響個不停,謝思年吃力的從床上爬起,攏一攏及腰的長髮,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客廳接電話。

    “你是愛蘭還是思年?你們死到哪裡去了?我打了多少次電話都找不到人,你們想造反嗎?現在給我立刻過來!”電話那頭的人不分青紅皂白的開口就罵,姿態之高、口氣之差令人生氣。

    是祖母!思年氣歸氣,但她什麼也沒說就將電話掛掉,並且將話筒放在一旁,免得祖母繼續奪命連環Call。她揉揉太陽穴,頭好痛,實在沒有力氣理祖母O

    既然起床了,思年乾脆到廚房找東西吃,冰箱裡的東西差不多都過期壞了,看來她只能吃泡面。

    等水煮開後,她將水倒人碗面中,不消多久她已開始吃起泡面。

    “叮咚——叮咚——”

    思年一碗泡面還沒吃完,門鈴就響個不停,她開門一看,不由得嚇一大跳。祖母竟然來了!從有記憶以來,她到這裡來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出來,看樣子她真的氣瘋了,不然不會親自移鑾駕到這裡。

    “你以為掛電話就沒事了嗎?”祖母謝黃牡丹身上穿的、手上拿的全是名牌,標準的“貴”婦人。她氣衝衝的推門去,尖著嗓子說:“你媽呢?她躲到哪裡去了?”

    著祖母又是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思年不由得怒從中來。以前為了母親她都忍著,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她大聲的吼回去,“你瞎了嗎?我媽就在你前面!”

    向來只有自己吼別人,從沒被人吼過的謝費牡丹愣了下,本想好好教訓一下孫女,突然看清眼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骨灰壇,牌位上黑底金字寫著趙愛蘭三個字,霎時,她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在門而出,連按電梯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沖下樓梯。

    看見一向趾高氣揚的祖母竟然嚇得魂不附體,思年忍不住大笑,關上大門後還抱著肚子笑了好一陣子。

    “媽,你看到沒有?那個老妖婆嚇得屁滾尿流!你活著的時候,她拼命的欺負你,你死了,她反而怕你,真是好笑!”說著說著她鼻子一酸,哽咽的說:“現在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該怎麼辦?”

    ***

    為了忘卻喪母之慟和讓混亂的腦子冷靜下來,思年開始整理東西,然而一件件的物品,在在的訴說這二十年來母女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她揪著心、紅著眼將東西收拾妥當。

    在這燠熱的八月天裡,思年的汗水和淚水流個不停

    這時門鈴響了,她一邊擦乾臉上的淚水,一邊思忖著來者會是誰,沒有馬上開門,過了一會兒,那人再度輕按了下門鈴,根據這個鈴聲判斷,不是祖母,想想迷信又心虛的祖母應該也不敢再來了,於是她放心的去開門。

    門外的訪客同樣的讓她驚訝不已,“阿姨?!”

    來訪的是一個年約五十的婦人,保養得宜的身材、穿著得體不浮誇,加上濃厚的書卷氣,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於婉柔尷尬的笑笑,說:“思年你好,我可以進去嗎?”

    思年讓她進人屋內,輕屑的說:“祖母不敢來,所以叫你來嗎?你來做什麼?”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跟你媽上個香。”她稍作停頓後解釋,“我跟你媽並沒有私怨,只是因為你父親他……”

    “我懂,你是原配,我媽是情人,我是野種,我們的立場本來就是對立的,互不相容。”

    思年看著父親的原配妻子,她人如其名,溫柔婉約,不但身出名門,她本身還在大學裡教書,即使已經五十了,還是風韻猶存。憑良心講,這可不是自己的母親能比得上的。

    這番太過於坦白的話讓於婉柔感到難堪,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安靜的接過香,凝視著前方的靈位,心中百感交集。她就這樣死去,化為一甕骨灰,和她爭奪丈夫的戰爭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結束,丈夫終於又回到自己身邊,可是她和他所生的孩子卻是真實存在,也因此她們母子一直沒有從生活中消失。可悲的女人和可憐的戰爭,於婉柔搖頭歎息。

    思年收起剛剛輕乎的態度,誠心的道謝,“說起來有些諷刺,你是唯一給我媽上香的人。謝謝你,阿姨。”

    “唯一?”於婉柔不敢相信。“你舅舅呢?外公呢?你媽的親戚朋友呢?”

    思年淒然一笑。外公和舅舅早就不認這個女兒和外孫了,覺得母親做人家的情人有辱門風,更重要的是連錢都沒撈到,生怕還要養她們,那些親戚朋友早就不相往來,個個覺得臉上無光,更怕她們上門借錢,除了鄰居林氏夫婦外,但她不想再麻煩別人,而祖父母姿態高、嘴臉臭,她根本就不想去求他們。

    所以又該通知誰?又有誰會來?

    “那麼你媽的後事?還有火葬、做七……這些都是你一個人?”於婉柔不敢相信這樣的生死大事,都是由眼前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孩子獨力完成。

    “有我就夠了。”思年坐下,哀戚的說:“那些死後哀榮的事是做給活人看的,我看就免了,醫院裡的阿婆送我一本佛經,我每天早晚都念,我想……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沒人會管我們母女死活。”

    于婉柔聞言鼻頭一酸,側隱之心油然而生。一個女人就這樣化成灰燼,無聲無息的消失,而一個孩子竟然一人面對這樣的人生,獨自扛起這樣的苦痛。

    “阿姨,你不要哭,我……不要你的同情……”思年含著淚、噘著嘴,倔強的說。

    於婉柔明白的點點頭,坐到她面前,關心的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環視屋內零零落落的箱子,又問:“你在打包,要搬家嗎?”

    “我只是在整理東西。以後的事,我還在想……”思年沮喪的垂下雙眼。

    “你大三了,再一年就大學畢業,不管你怎麼打算,一定要讀到畢業才行。”於婉柔誠懇的說。

    她沒有回答。這一陣子花了好多錢,這些年母女倆省吃儉用辛苦攢下來的錢差不多都花光了,存摺裡剩下的錢連註冊費都不夠,更不要說其他的了,剛剛在整理東西的時候,認真的考慮要賣掉房子,用那些錢先讀完大學再說。這兩年媽媽的身體時好時壞,她早就做好打算,將房子過戶給自己。

    於婉柔從皮包裡拿出厚厚的一疊千元大鈔放在桌上,“這裡有二十萬,你先拿去用,不夠的話打電話給我。”

    思年愣住了,到底是大戶人家,一出手就是二十萬。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想用錢壓死你,就當這是我們欠你的,安心的用吧。”於婉柔知道這樣說她才不會反彈。

    思年心中很不是滋味,雖不想接受,但她真的很需要錢。

    於婉案從手冊中抄下一些資料遞給她,“這間廟就在市郊,我認識這裡的住持,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就將你母親的骨灰送到那裡供奉,我會先跟住持聯絡好細節,至於錢的事,你不用擔心。”

    思年拿著紙條的手微微顫抖,她也不是沒想到,這個問題,只是沒錢又孤立無援,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才會將骨灰放在家裡。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伸出援手的,竟然是阿姨,和媽媽立場完全對立的原配,這真是諷刺的命運啊!

    “他知道我媽過世了嗎?他怎麼說?是他叫你來處理的嗎?他什麼時候從大陸回來?”她一口氣問了一大堆問題。

    於婉柔愣了一下,隨即會意,“他”是她的丈夫、愛蘭的情人。

    “嗯,他下個星期就會趕回來。他擔心你一個女孩子自己住危險,他要你搬去和我們一起住。”

    “他擔心?你別說笑話了,這些年來他對我們母女倆冷冷淡淡的,好像我們不存在似的,我媽病了這麼久,他有來過嗎?他是擔心謝家真的絕後,他想保護的是他的DNA吧!”思年想起父親的絕情,氣憤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母親在時,他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她們,等母親一走,他就要接她回去,這麼勢利又不負責任的人,她會聽話除非天下紅雨。

    于婉柔拙于應付這般尖銳的對話,無措的看著激動的她。丈夫對情人日漸冷淡,夫妻恢復往日思愛,自己當然樂見如此。但這對她們母女來說,卻是很無情的事。

    “你考慮看看……”於婉柔怯怯的說。

    “阿姨你是怎麼想的?你真的要我搬去?我的存在對你是一種苛責,天天看到我,你確定你受得了?”她挑明的問。

    於婉柔難過的轉過頭。用盡辦法還是生不出一男半女的她,是沒有說話的權利的,畢竟思年是謝家唯一的骨肉。

    “阿姨,如果讓我搬進去,你一定會後悔。我不可能乖乖聽話,也許還會做一些壞事,甚至報復,你們會沒安寧的日子過。”她老實不客氣的說。

    “我後悔的事情很多,也不差這一件了。”於婉柔抬起頭看著她,寓意深遠的說:“那麼……就讓他們後悔吧。”

    思年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好,就讓她來翻覆謝家!

    ***

    “小年,請進。”隔壁林家夫婦開門讓思年進屋。

    林先生請她坐下,怕她有事開不了口,於是先說:“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儘管說,不用客氣。”

    “昨天我把媽媽的骨灰送到廟裡供奉,差不多就這樣。這段時間麻煩你們很多,我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們。”思年衷心道謝。

    林太太很可憐這個孩子,一直叫她要好好吃飯,要是懶得煮飯就過來一起吃,家裡人多不差一副碗筷,而林先生也請她千萬不要客氣或不好意思。

    “謝謝,你們真好。”她感動極了。“事實上,過兩天我就要搬去我爸爸家住。”

    “好是好,可是你爸爸家……”林太太知道愛蘭母子的處境,同為女人也深感同情。

    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已經好幾年沒來探望她們,給的錢好像也不多,她們母女倆過得相當清苦,哪像別的情人吃香喝辣的,愛蘭可是什麼都沒撈到。思年一個人住雖然寂寞,但總強過那個家父親長年不在,祖父母輕視,還有難以面對的正宮娘娘。林太太感到很擔憂。

    “你怎麼這樣說?搬去和父親住很好,她父親也該盡盡做父親的責任。”林先生覺得孩子還是跟父母住的好。

    思年笑笑不作解釋.只說:“你們家裡人多,常說太擠,不如我家就借你們使用吧。東西我都收到小房間,如果嫌進出麻煩,乾脆把這面牆打通也沒關係。”

    這個提議讓林家夫婦嚇了一大跳。過了這個暑假,大兒子從高一升高二,小兒子就要升初三,小女兒也要上初中,孩子們老吵著家裡沒地方讀書,小女兒老嫌哥哥們沒給她隱私,孩子愈來愈大,東西愈來愈多,空間愈來愈小,可是存的錢又不夠換大房子。

    “空著也是空著,就租給我們吧。”林先生爽快的說。

    思年堅持不能收錢,借給林家免費使用當作回報。這些年來,林家從不間斷的幫助與關懷,雖然如火柴般微弱的火光,但也讓孤立在人世風雪中的母女倆感到一絲溫暖。

    在思年的堅持下,林氏夫婦接受她的好意。

    當晚,林家煮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謝謝思年,順便送別,孩子們聽到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間高興極了,興奮的計畫著要如何安排。

    ***

    華麗的大門開了,思年帶著簡單的行囊踏進謝家一百多坪的豪華公寓。從今以後就要住在這裡了,她的內心充滿不安。

    從玄夫往右是寬敞豪華的客廳,祖父母和阿姨已在那裡等著她。

    “你是撿破爛的嗎?竟然拿個紙箱裝衣服?還有那個像垃圾袋裝的是什麼東西?這能看嗎?我真是替你感到丟臉!”謝黃牡丹不等她說話,先來個下馬威,要讓她知道這裡是自己的地盤。

    “麻煩買個LV的行李箱給我,下次我就可以體面一點。”思年把東西放在地上,雙手叉腰,不得不佩服祖母永遠玩不膩找別人麻煩的遊戲。

    “進門也不會叫人,真是沒家教。”謝黃牡丹看她還在頂嘴,心裡更生氣,說什麼也要讓她低頭。

    “是呀,從剛剛就一直吠個不停,真是沒家教。”思年來個回馬槍。

    “吠?你說什麼?!”她氣得直發抖。

    “好了、好了,你們倆就少說兩句,以後還要一起生活,不要一見面就吵。”祖父謝玉棋對於孫女的傲慢態度很不認同,厭惡的皺起眉頭,“思年,你是晚輩,不要老是惹你祖母生氣,知道嗎?”

    “祖父,你一定忍了很多年了吧!”思年裝出天真無邪的表情。

    她明白祖父看不起她,只是他沒像祖母那樣拼命找碴。很久以前他就告誡過她要守本份,一個情人生的孩子,又是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女孩,不要有非份之想,每次看到他嚴肅的臉,就會讓她想起這番傷人的話。

    謝玉棋沒耐心和小孩子鬥嘴,只想讓這麻煩的丫頭趕快離開視線,他轉頭對旁邊的媳婦說:“婉柔,你帶她到房間。”

    於婉柔請幫傭的張嫂幫忙搬東西,接著帶思年進房。

    從玄關右轉是客廳,客廳的兩邊分別是餐廳和書房,從玄關左轉是廚房,廚房再過去幾步路就是客房,因為家中沒有多餘的房間,所以就讓思年住客房。

    張嫂幫忙將東西搬進客房後就離開,於婉柔稍微向她解說家中的房間配置和大概情況。

    “你爸爸今天下午就到家了,他要是看見你已經搬進來,一定會很高興。”於婉柔微笑的說。

    思年無所謂的聳聳肩。上一次見到父親差不多是三、四個月以前的事,她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見他,或者應該說見到他又能怎樣,事情根本不會改變。

    “其他的行李什麼時候會送來?”於婉柔覺得她的行李太少了,應該有後送的東西。

    “就這樣了。”她指著地上的一箱衣服、一背包的書和一提袋雜物。

    於婉柔起先有些驚訝,隨即和氣的一笑,“沒關係,再買就好了,想要什麼東西就告訴我,不要客氣……”

    “我知道,你們家什麼沒有就是錢多。”思年不客氣的接話。

    於婉柔隱下心中的黯然,她勉強揚起一抹笑容離開房間,讓她整理自己的東西。

    房內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思年才終於露出羨慕和讚歎的表情。

    房間進門右手邊是一個六門大衣櫥,她猜想要擁有多少衣服才裝得滿這麼大的衣櫥。床組、桌椅和櫥相都是高級木製品,窗外的陽臺大到可以放下一組咖啡桌椅,而浴室有四、五坪大,不但有按摩浴缸,連洗手台都像梳粧檯那麼大。

    從小到大,只要謝家一通電話召喚,她就得立刻飛奔到這裡讓他們看看或者問話,稍有延遲,母女倆就會遭受祖母嚴苛的責難。雖然來過這個家無數次,但是也只到過客廳,她從來沒有進到裡面的房間,不曉得有錢人可以奢華到這種地步。

    思年重重的跌坐在床邊,感歎客房就豪華成這個樣子,貧窮的她實在想像不出父親和祖父母的房間到底是什麼樣子。

    現在有了這麼豪華的房間,她卻高興不起來,想起之前和母親過的清寒生活,她的心頭便糾了起來。母親的工作收人不多,父親一個月只給一萬五千元,母親身體不好常看醫生,生活過得很拮據,雖然說好讀書的費用由謝家負責,可是祖母跟防賊一樣,如果沒有學校正式收據根本就拿不到錢,常常為了錢和祖母吵架。

    她感到非常迷惑與憤怒,既然謝家這麼有錢,為什麼要如此苛刻的對待她和母親?

    ***

    下午五點多,長年在大陸經商的謝長風終於回到家中。

    “真的?她今天搬進來了?!”聽到妻子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的時候,謝長風高興極了,本來還擔心這孩子性子拗不肯搬進來,這下總算放心了。

    “你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壞,我說一句,她回我十句,遲早我會被她給氣死,要不是念在她是你唯一的骨肉,我才不肯讓那個……住進我們家。”謝黃牡丹不忘向兒子訴說自己所受的委屈。

    婆婆嚴苛的眼光有意無意的掃向無法生育的媳婦,要是她生得出一男半女的話,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了。

    於婉柔難堪的別過頭去。

    “牡丹,你就少說兩句吧,等一下還要一起出去吃飯,在外面吵起來的話多丟臉。”謝玉棋不能忍受任何有失顏面的事情。

    “思年在房裡,我去叫她。”於婉柔想要借機離開公婆的視線。

    “不用了,我去找她。”謝長風想和女兒單獨說說話。

    他繞過餐廳往客房走去,輕敲房門,正值雙十年華的女兒從門後娉婷出現。

    “爸”

    謝長風進到房中,仔細的檢視傢俱擺設,滿意的點頭,“還喜歡這房間嗎?”

    “這不是重點吧。”思年等著父親問母親的事。

    “沒錯,重點是你搬進來了。”他想討好女兒。“明天叫阿姨帶你去買些體面的衣服,好不好?”

    “是呀,穿得不夠體面有失你們謝家的顏面。放心好了,我會想辦法把你們謝家的錢敗光。”她不客氣的說。

    謝長風當作這是女兒接受自己的好意,於是笑開臉,“什麼‘你們謝家’?你不也姓謝嗎?”

    “我本來跟我媽姓趙的。”她眼中閃過一絲怨懟。

    “愛蘭她……怎麼這麼突然就……”平常能言善道的謝長風,面對這個尷尬的話題也口拙了。

    “怎麼會突然?”思年的情緒有絲激動,“她病了好久,我也打過電話給你,你就是不回來。那個傻女人一直在等你回來,你知不知道?”她覺得父親實在太絕情了,而母親太傻了。

    謝長風心虛道:“對不起,我真的很忙,走不開。我會去廟裡給她上香的。”

    “在她生前不去看她的人,在她死後又何必去看那堆灰呢?”思年覺得一切都太晚了,現在父親做任何事都不能安慰母親。

    “你說話愈來愈嗆了,難怪你祖母會受不了。”他皺眉看著她。

    “哇,惡人先告狀,做賊的喊抓賊。怎麼?開始後悔叫我搬進來了?不遲,我馬上搬出去。”她輕笑。

    “怎麼會,你就安心的住下來,你祖母那邊我會勸勸她。”他好不容易讓她搬進來,說什麼也不會讓她再搬出去。他連忙轉移話題,輕拍女兒的肩膀,一副熱絡的模樣,“換件衣服,等一下我們全家一起出去吃大餐。”

    “再換都是這樣的便宜貨,你想你給那麼點安家費能讓我們母女倆過什麼樣的生活?我媽真是全天下最沒出息的情人。”她存心掃父親的顏面。

    “我去叫婉柔幫你打點一下。”

    女兒每車每句都是在指責他的薄情寡義,謝長風快要招架不住了,急急忙忙的閃人。

    思年看著落荒而逃的父親,心情頓覺好複雜,又怨懟、又感傷。才搬進來的第一天就累成這樣,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半晌後,於婉柔找來一件黑色短洋裝給思年,再配上一串珍珠項鍊,將她一頭及腰長髮綰起,頓時,思年變成氣質美少女。

    看到出眾的女兒,謝長風頗為得意,謝玉棋夫婦倆也驚訝她打扮起來竟如此標緻,立刻厚顏的歸功謝家的血統優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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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3:29


    百貨公司裡琳琅滿目的流行商品,於婉柔很興奮的翻看架子上的衣服,熱心的推薦給思年。

    沒有生育的她一直沒有替孩子買東西的機會,現在幫思年挑選衣服,竟然有類似當母親的感覺,這讓她高興極了。

    “阿姨,夠了。”思年忍不住求饒,沒想到逛百貨公司是這麼累的事。“你不是說要敗家嗎?這些怎麼夠?”於婉柔意猶未盡。

    “慢慢敗也沒關係,我好累。”她投降。

    “好吧,我們再買幾雙鞋子就回家。”於婉柔還想再享受這種感覺久一點,拉著她再次衝鋒陷陣。

    思年突然覺得要把謝家敗光之前,自己可能會先累死。

    就這樣,於婉柔和思年滿載而歸,到了自家地下停車場還得打電話叫張嫂下來幫忙搬東西。

    客廳裡除了謝玉棋夫妻和謝長風之外,還有兩個客人,是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貴人人和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他們因大門被打開而停下對話,看著進門的三人。

    於婉柔立刻放下東西過去熱絡的打招呼,“小阿姨,阿沐,你們來了!”

    “買了不少東西喔。”那婦人和藹的笑著。

    “孩子剛搬來,需要一些東西。”於婉柔很喜歡這個小阿姨,她是婆婆的小堂妹,可是她和婆婆作風截然不同,是一個很開通、很和善的老人家。

    “思年,你過來。”謝長風將女兒叫了過來,得意的說:“這是我女兒,叫思年,長得很漂亮吧!過了暑假就升大四了。”

    “表哥不是沒有孩子嗎?什麼時候冒出這麼大的女兒?新收的乾女兒嗎?”那氣氛瞬間急凍。

    思年僵硬的站在原地,自卑又難堪。雖然在戶籍上正式登記為謝長風的親生女兒,也已正大光明的搬進謝家,然而謝家還是沒有辦法坦然的向別人介紹她。

    她惱怒的看著父親,在心理大叫:你說話呀!我到底是什麼東西?謝家二老乾笑兩聲,沒有人肯先說話,而身為媳婦的于婉柔當然不敢亂發言,靜默的站著。

    “阿沐,不要亂說話。”那婦人輕斤不懂事的小兒子。

    “我哪有?不然是什麼?”李沐覺得這些人好奇怪。

    思年失望極了,父親不說就由她自己說吧!

    “不好意思,我是外面偷生的,就是所謂的私生子,因為他們怕絕後,只好勉為其難的承認我的存在,又怕我在外面亂搞,所以就叫我搬進來。初次見面,以後就請多多指教。”

    這番毫不修飾的言辭讓謝家難堪不已,特別是死愛面子的謝玉棋和謝黃牡丹,他們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思年,怎麼可以在客人面前說話這麼沒禮貌。”謝長風輕年女兒失禮。

    “沒關係,自家人,坦白說的好,我也喜歡這樣。”那婦人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是你祖母的小堂妹李黃紫薇,你要叫我小姨婆。他是我的小兒子,李沐,算起來你應該叫他表叔。”

    思年看著小姨婆,沒有祖母那種瞧不起人的嘴臉,還神倩坦然的微笑點頭,她也禮貌的回劄。再看看旁邊的表叔,長得高高帥帥的,想到要叫他表叔,她覺得怪怪的。

    李沐仔細打量眼前的“表侄女”長得還可以,可是說起話來真叫人不敢恭維。

    “真是稀奇,沒看過私生子說話可以這麼驕傲的。”李沐幾近自言自語的說。

    這話雖然說得小聲,但思年還是聽到了,她感到羞辱,立刻將這個人分類到祖母那邊,那種自以為了不起的傢夥!

    她揚起下巴說:“是沒什麼好驕傲的,可是如果應該有人感到可恥的話,也不是我。”

    謝長風一聽,尷尬的笑笑。

    李沐覺得她講話好難聽、好刺耳,厭惡的皺起眉頭。

    “我們去整理東西了,你們慢慢談。”於婉柔看場面混亂,緊張的拉著思年離開現場,免得婆婆等一下又要責駡。

    思年臨走前用力的瞪了表叔幾眼,而李沐也不客氣的瞪回去。

    謝黃牡丹立刻裝可憐,唉聲歎氣的說:“你看看,就是這種態度,你說我怎麼受得了?我早晚會被她給氣死。”

    “是我們家阿沐不對,說了讓她生氣的話。她倔起來的樣子跟長風小時候一模一樣,真不愧是長風的孩子。”李黃紫薇笑咪咪的說。

    “真的嗎?”謝長風倒不討厭女兒這樣,因這是他虧欠她的,只要她攻擊火力不要太強就好。

    幾個老人家開始說起幾十年前的往事。

    對於這些白首宮女話當年的內容,李沐一點興趣也沒有,在旁邊無聊地猛打哈欠,眼睛不由自主的飄到剛剛表侄女消失的方向。表哥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大的私生女?這些年來,大家隱瞞得真好,他一點都不知道。

    而表嫂也真夠誇張的,帶那不知感恩的傢夥去大肆採購,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

    算了,那是別人的家務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

    九月開學了。

    思年和幾個同學一起去找教中國文化史的祝平教授討論分組作業,一行人嘰嘰喳喳的走進教授辦公室。

    “啊,我都忘記你們要來,對不起,我正好有客人,你們先坐一下,我馬上就好。”祝平讓學生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教授的客人是個大帥哥喔,介紹一下嘛。”

    大膽又眼尖的孔倩萍看見帥哥就立刻纏著祝平介紹,其他的同學也跟著起哄。

    “阿沐,這些是我可愛的學生,個個年輕貌美,燕瘦環肥隨你挑。”語畢,祝平轉頭對學生們說:“這位是我兒子的大學同學李沐,他來找點資料。二十八、單身,開放預約,大家快上。”祝平像個老頑童似的將李沐推到女學生前面。

    被一群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包圍著,李沐覺得不好意思。伯父愛開玩笑的習慣還是沒變!

    突然,他眼睛一亮。站在門邊鬼鬼祟祟的那個女生,不就是表哥突然冒出來的女兒嗎?

    李沐指著思年,驚訝的說:“喂,你……怎麼在這裡?你是這裡的學生?”

    思年剛剛看清楚教授的客人竟然是表叔李沐的時候,慌張的躲到人群後面,正想偷溜出去的時候卻被抓個正著。

    “嗨,表叔你好!”她無奈的舉手打招呼,擠出僵硬的笑容。

    “騙人,哪有這麼年輕的表叔?!”同學們譁然,沒人相信。

    “其實她是個——”李沐很壞心的故意拉長尾音。她現在臉上的表情真可笑,跟之前神氣的樣子真是天壤之別,忍不住的,他想捉弄她。

    “不要!”恩年突然驚聲尖叫,聲音大到可以震碎玻璃。全部的人都嚇傻了。

    “不好意思,我們有事要私下談一下。”思年對祝平和同學笑笑,接著立刻拉著李沐飛奔出去,一路拖到外面的樹下才停下腳步。

    “你要做什麼?”李沐不高興的甩開她的手。

    思年指著他的鼻子,不客氣的問:“我才要問你想做什麼?就算你是教授兒子的同學,你來學校做什麼?以後還會來嗎?”

    “你管得著嗎?”看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李沐才不想回答她。

    其實是大哥的室內設計公司接了一個茶藝館的案子,需要用詩詞歌賦裝飾,所以他才會向專研中國文化史的伯父討教。

    “沒錯,我是管不著,可是我警告你,我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說,要是你敢說出去,我一定要你好看!”她雖然裝狠威脅他,但心裡卻是慌亂得很。

    “那天你臉不紅、氣不喘的說了一大串話,我還以為你不怕人家知道呢!原來你還有一點羞恥心呀!”李沐說起話來也毫不留情。

    思年氣得直發抖。這傢夥不但看不起自己,還跑來這裡搗蛋,她真想一拳打爛他的鼻子。他哪裡明白學校是她的神聖樂圈,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只要好好讀書,和同學好好相處,就可以快快樂樂的過日子,抬頭挺胸的活下去。再一年就要畢業了,她絕對不能讓這個傢夥破壞她的樂園!

    “要我好看?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樣!你是不是應該要好好的哀求我才對?”李沐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說真的,我的確不能把你怎樣。”思年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我只能每天晚上每隔一個小時打電話叫你起來尿尿,我只能學電影裡把死貓、死狗丟到你家,我只能上網公佈你的個人資料,順便捏造一些駭人聽聞SM,不然把你弄成Guy公開徵求男友也行,附帶一句,我對電腦的瞭解還滿多的,知道怎麼做才不會被抓到。對了,我還可以……”

    “夠了,算我怕了你。”李沐舉雙手投降。這女人好可怕,要真這樣玩,他會馬上瘋掉。

    “對,這樣才乖。”她笑容滿面的說,“那麼表叔,我們回去吧!”

    她的表情變得好快,一下子怒眼相視,一下子笑語盈盈,他都快要起雞皮疙瘩了。

    “好可怕!你是不是有雙重性格?”

    “呵呵呵,雙子座都有點雙重性格,只是我的症狀比較嚴重。”思年誇張的學白鳥麗子那樣掩嘴大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線,其實她擔心得手心都直冒汗了。

    兩人回到祝平的辦公室,孔倩萍立刻帶頭逼供。

    “我媽是她祖母的小堂妹,她是我大姨婆的孫女,我大表哥的女兒,算起來是我的表侄女。”李沐說。

    “他是我小姨婆的小兒子,我爸爸的小表弟,所以是我的表叔。”思年說。

    大家聽得一頭霧水,兩人解釋了半天,大家才肯相信他們真的是有一點遠的表叔和表侄女。

    祝平立刻機會教育,“中國人論輩不論歲,像韓湘子是韓愈的侄孫子,可是他們相差不過十幾歲而已。”

    “我知道。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韓湘子度化韓愈的故事。”思年轉頭對李沐說:“表叔,你這麼冥頑不靈,哪天我就大發慈悲度化你好了。”

    “你少得寸進尺。”他看她得意成那個樣子有點氣。

    祝平很喜歡學生觸類旁通,滿意的點點頭。

    “愛現!”孔倩萍對思年哼了一聲,問向李沐,“表叔,思年在家裡是不是也那麼愛現?”

    “不要叫我表叔,而且我跟她又不熟。”還真不習慣被這麼大的人叫表叔,感覺上自己變得好老。

    “對,我們一點都不熟,就跟剛見面的一樣。”思年說。

    孔倩萍高興極了,“那我們可以下手了?”

    “請慢用。”思年一笑,“不過這傢夥不但年紀大,還心眼小、脾氣壞、習慣差、想法又古板,怕你吃了拉肚子。”

    “謝謝你的誇獎。”李沐白了她一眼。

    祝平靈機一動,因為茶藝館的主要客源是年輕女性,既然李沐無法決定用哪幾首詩詞,不如就請在場的同學提供意見,於是大家七嘴八舌的推薦,從李清照的“如夢令”到蘇東坡的“赤壁賦”,最後總算過濾出幾首大家覺得很適合茶藝館的詩詞。

    “這首不行,拿掉。”思年指著其中一首詩說。

    “我覺得這首還不錯。”李沐直覺她又在找碴。

    “借他用一下沒關係。”祝平笑著對她道。

    “借?這又不是她的。”李沐不服氣的嚷嚷。

    “是她的。”祝平吟詩曰,“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思年’兩字就是從這裡來的。”

    “我還以為‘思年’是從台大以前的校長‘傅思年’來的。”孔倩萍說。“你看我是當校長的料嗎?”思年笑著問。

    “台大給你當校長就要改名為‘頭大’了。”

    同學們笑鬧成一團。

    李沐困惑的看著恩年和同學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就算是有雙重性格,可這也落差太大了吧!

    思年看看表說:“我下一堂還有課,我要先走了。”

    “都大四了,選那麼多課做什麼?能畢業就好了。”孔倩萍覺得她自討苦吃。

    “最後一年幫教授們衝衝業績嘛。”思年嘻皮笑臉的說。

    “謝謝你的捧場。”祝平很配合的道謝,不改幽默本色。

    “不客氣。我先走了,各位再見。”她收拾好東西匆匆離開,臨走前不放心的提醒表叔別忘了答應的事。

    因為教授有客人,同學們也不好再繼續打擾,孔倩萍依依不捨的看著李沐,無奈的跟著同學離開。

    “伯父,你怎麼受得了這些吵個不停的女生?”’李沐大感吃不消。

    祝平露出一副心曠神恰的表情說:“到了這個年紀,還能被年輕女性包圍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呐!”

    李沐莞爾一笑,伯父還真是自得其樂。

    “對了,謝思年她是怎樣的學生?”他好奇的打探。

    原來從去年開始,思年就開始上祝平的課,剛開始祝平以為她是選修生,後來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旁聽,一般旁聽生都是聽幾堂課就不再出現,可是她幾乎每一堂課都到,比真正選修的還認真。

    “她的反應很快,看得出來讀過很多書,教這種學生的成就感,比教那些混學分的學生好上好幾倍。”祝平滿意的說。

    李沐對思年的印象極差,因此認定她一定是個問題學生,沒想到伯父評價這麼高,不過,學分費不交還敢每堂課都到的厚臉皮行徑,的確像她的作為。

    “這個學期她正式註冊選修,我問她是不是試聽一年滿意了?她回答我,因為今年有錢,就幫教授沖一下業績。很有趣吧!”祝平笑著說。

    李沐對她的印象有些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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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3:54


    晚上八點,張嫂下班時在門口碰到剛好回家的思年。

    “不好意思,張嫂,請問還有飯菜嗎?我還沒吃晚飯。”她在門口小聲問。

    “對不起,因為小姐吩咐都不用準備你的份,所以我都沒有多煮。我現在就進去幫你煮點東西。”張嫂有些緊張,要是讓老太太找到毛病,她可是會大發雷霆。

    “不用了,是我不對,你下班吧。”她不想麻煩別人。

    “從明天起,我會準備小姐的飯菜。”張嫂說。

    思年搖搖頭,表示還是不用準備她的飯,她會和平常一樣在外面吃飽再回來。

    張嫂欲言又止。自己只是個幫傭的,實在不能評論雇主的家務事,不過像這樣三餐都在外面解決,只回來睡覺,這跟住旅館有什麼分別,這怎麼像一家人?不過也不能怪這個孩子,老太太的脾氣實在太差了,說話非常刻薄。

    “明天見。”張嫂向她道別後就離開。

    思年進到家中,從玄關看見李沐和祖母坐在客廳中講話。

    謝黃牡丹抬頭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當作沒看見般,回頭繼續跟外甥說話。

    李沐原本想跟她打聲招呼,怎料她面無表情的拐到另一邊去,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回到家中就是這副德行,跟在學校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這傢夥的雙重個性還真是嚴重。

    思年走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躲在隔間後面偷聽。

    謝黃牡丹將照片遞給外甥,熱心的說起照片上的女孩子家世清白、血統高貴,父親的公司很大,在歐洲有辦公室,母親是婦女會的會長,女孩子跟日本女明星一樣漂亮,不赴約真的很可惜。

    李沐滿頭大汗的推辭。大阿姨就是太熱心了,有的時候反而覺得很麻煩。

    “你今年都二十八了,明年二十九不能結婚,接著馬上就三十,怎麼能不急呢?”謝黃牡丹強力推銷。這麼好的親事怎麼可以推掉?

    在偷聽的思年明白了,原來祖母正在介紹相親物件給表叔。

    什麼家世清白、血統高貴,聽了就討厭,真不愧是超勢利眼的祖母,連人都跟狗一樣用這兩樣東西來評斷高低。

    她做了個大鬼臉後轉身回房,將東西一放好便到廚房找吃的,冰箱裡有韓國泡菜、豆腐和肉片等等,材料正好煮泡菜鍋,如果有冬粉的話就更好了,於是思年在廚房的櫥櫃中四處尋找。

    “看不出來你煮東西還滿香的嘛。”

    思年回頭。他什麼時候站在後面的?

    李沐雙手環在胸前靠在牆邊。

    “你看不出來的東西多得很。”她終於找到冬粉,沖洗後丟進鍋子,“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

    “你聽到了?”看食物一煮開來,李沐從碗櫥中找出一雙筷子夾起一塊肉來吃。

    “嗯,還不錯吃嘛。”這一吃他的肚子也相起來了,乾脆拿出碗公盛了滿滿一碗。

    “喂喂喂,我有說要給你吃嗎?這是我的晚餐耶!”她可不想讓討厭鬼吃她煮的東西。

    “我也還沒吃,給我吃一點會怎樣?再說那麼一大鍋,你也吃不完。”他嘻皮笑臉的吃起來。

    “誰說我吃不完?我很能吃的!”她不服輸的盛了一大碗公。動作不快一點,等一下就被他掃光了。

    李沐乾脆將整個鍋子端到桌上,兩人坐在廚房的小桌子一起用餐。

    “長得像哪個日本明星?”她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

    “志村健。”

    她一聽差點噴飯,笑個不停,“那是你自己吧!怪叔叔。

    看著她笑容燦爛、輕攏長髮的嬌俏模樣,他竟然臉紅心跳起來,李沐理智的告訴自己,一定是泡萊鍋太辣的關係,雖然親戚關係有點遠,但她仍是比自己小上六、七歲的表侄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不是女孩子長得不夠漂亮,所以不想看?”她問。

    “其實長得還不錯,可是我根本就不想相親,這種正式的相親壓力好大,雙方家長緊迫盯人,大姨媽更是積極得嚇人,一旦開始約會,馬上就論及婚嫁,到時候想後悔都來不及。”他好像已經看到自己的墳墓般的恐懼。

    “怕了?要不要我幫你?”她笑得賊賊的。

    “怎麼幫?用你那些賤招?算了吧,我自己解決。”他不領情的揮揮手。

    而此時的謝黃牡丹把照片拿回房中收好,再出來時李沐不在客廳,走到廚房看見他竟然和思年一起吃飯還有說有笑,心裡很不高興,“你們在聊什麼?”

    “隨便聊一聊。”李沐沒有察覺大阿姨眼中閃爍的怒火,天真的說:“剛好我也還沒吃飯就一起吃,她的廚藝還不錯,大阿姨你吃吃看。”

    “我可沒那個福氣。”謝黃牡丹口氣冰冷。

    他這才驚覺氣氛不對,大阿姨用輕視、鄙夷的眼神看著思年,而思年的表情則充滿了不滿與怨恨,他錯愕的看著雙方,這不應該是祖孫該有的表情。

    “有道是積善人家有餘慶,多行不義的人自然是沒什麼福氣了。”她語帶諷刺的說。

    謝黃牡丹的手高高舉起想要賞她一巴掌,但思年機靈的躲開,不讓祖母得逞。

    “大阿姨,你不要這樣。”李沐急忙拉住她。

    “賤丫頭,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想勾引我們家阿沐,你有什麼企圖我還不知道嗎?你想都不要想了!”謝黃牡丹大聲斥責孫女,認定她有非分之想。

    “少臭美了,跟你這個老妖婆有關係的會是什麼好貨色,送給我都不要!”思年很生氣,她的一舉一動祖母都要抹黑,連說個話都是別有用心。

    “你說我什麼?也不想想是誰收留你這個野種,不知感恩的東西!”謝黃牡丹後悔答應兒子讓這個麻煩搬進來,她根本就是無法無天。

    “要不是我這個野種,你們謝家就絕種了!”思年受不了祖母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是私生子。

    “你們兩個都住口,不要再說了!”李沐終於受不了的大聲制止她們。

    思年和謝黃牡丹同時停止對罵,氣憤的回到各自房間,用力甩上門的聲音音波震得客廳架上的擺設搖晃許久。

    李沐無力的坐下。他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情景,家裡的人當然會吵架,但是不應該用這麼惡毒的話……這個家到底怎麼了?在富裕和樂的表像下,究竟潛藏著什麼東西?

    ***

    五星級大飯店的咖啡廳氣氛浪漫、高雅宜人,是相親的好地方,李、向兩家面對面正襟危坐。

    謝黃牡丹笑容滿面的問起向小姐的消遣娛樂,轉頭看表侄像個木頭人似的呆坐著,身為姨母兼介紹人的自己當然有責任幫他說說話,免得冷場。

    “從小我就學琴,所以我有空就彈彈琴。我也喜歡去俱樂部遊遊泳。”向小姐的臉是四十五度角微傾,不露齒微笑點頭,一切進退應對合乎名門閨秀的禮儀。

    謝黃牡丹大力的稱讚她身材好,向小姐掩嘴微笑。

    李沐覺得無聊透了,雙方說著言不及義的客套話,盡問一些早就知道的家世背景,然後互相恭維一番,其實向小姐長得還滿可愛的,可是感覺上好假仙,真的很像女明星在演戲。

    “對不起,來晚了。”

    李沐驚訝的看著突然坐到他身邊的思年。

    “思年,你怎麼來了?!”

    謝費牡丹生氣的瞪著突然冒出來的孫女。這賤丫頭來一定沒好事,然而當著外人的面,這裡又是大飯店,她一時也沒辦法趕她走。

    向家的人納悶的看著這個莫名蹦出來的女孩,她打扮正式像是來相親似的。

    不等大家說話,思年便搶著說:“我姓謝,這位是我祖母,這位是我表叔,我等不及想看看未來的表嬸。”

    李沐倒想看看她要耍什麼把戲。

    一聽到“未來的表嬸”五個字,向小姐暗自竊笑,而向家的人也放鬆了。

    “原來是謝家千金,長得可真漂亮。”

    “哪裡比得上向小姐漂亮,芳名淑媛,向淑媛、向淑媛,還真像淑女名媛。”思年也學著向小姐將手放在唇上微笑著。

    李沐差點笑出來。她是在說向小姐“看起來很像”,但並不是真的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向太太聽出她的語病,不高興的反問。

    “您誤會了,我是真的在稱讚向小姐人如其名。”她裝出驚訝的樣子,“咦?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向小姐?看起來好眼熟喔。”

    謝黃牡丹斥責,“不要胡說八道,你怎麼可能見過向小姐!這裡沒你的事,你快回去。”她想要趕走壞事情。

    “啊,我想起來了,向小姐長得好像松鳩菜萊子,就是那個很有氣質又很漂亮的日本女明星。”思年超誇張的說。

    向淑媛芳心大悅,喜不自禁的說:“很多人都這麼說,我覺得還好啦。”

    向家夫婦也得意極了。

    “哪裡,我覺得你比松鳩萊萊子更棒,萊萊子雖然長得漂亮,可是身材就差強人意了,了不起就BcuP吧,向小姐差不多有DCup或Ecup後吧?這下我表叔鉚死了。”她繼續用力誇獎。

    “女孩子講話怎麼這麼粗俗?不要在這裡搗蛋了,快回去。”謝黃牡丹知道她不會無故誇獎對方,開始急著趕她走。

    “怎麼可以回去?我還沒跟向小姐請益。”她裝出神秘兮兮的樣子,可是說話的聲音又足以讓在場的人聽見,“可不可以告訴我多少錢?”

    “什麼多少錢?”向淑媛一臉疑惑。

    “你這麼瘦小,怎麼可能會有兩個哈蜜瓜在前面?隆乳隆成這樣的尺寸,要花多少錢?告訴我嘛,趕明幾個我也得去弄一下才行。”思年臉上保持著仰慕欽羨的神情。

    李沐再也忍不住的爆笑出來。

    “你們太過分了!”向家一家三口氣得跳起來。

    思年也跟著站起來,認真的說:“其實胸大不大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肚子要大,就算我表叔是個無子西瓜,你也要想辦法生個一男半女,不然等他到外面偷吃忘了擦嘴就糟了,就算你娘家背景夠硬,保得住正官娘娘的地位,可是孤獨歲月寂寞鎖清秋,可憐喔。”

    謝黃牡丹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場面,一個巴掌狠狠的甩在思年的臉上,思年踉蹌跌倒,李沐急忙扶起她。

    “這門親事別談了。”向家三口氣急敗壞的轉身離去。

    謝黃牡丹惶恐的追上去。一邊拼命道歉,一邊努力解釋,“請聽我說,這孩子頭腦有問題,你們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我會好好教訓她,你們不要走。”

    思年捂著疼痛的臉,咬著嘴唇,憤恨的說:“我頭腦當然有問題,頭殼正常的人怎麼受得了這種家庭。”

    “我很感謝你幫我,不過也不必做得這麼過分。李沐也覺得場面有些失控,這樣對向家和大阿姨都很失禮。

    她掙脫他的手,“你不必謝我,我不是來幫你的,我是專程來丟她的臉的。”說著便逕自大步出去。

    服務生過來要求結帳,李沐匆忙的付完賬,不放心的追上去。

    ***

    思年慢慢的沿著街道走著,流動的車燈和絢爛的霓虹燈交織成一片繁華景象,櫥窗和看板上販賣的全是幸福和快樂,走著走著,她不由得悲從中來。

    為什麼她不能有一個普通的家庭?為什麼她就非得做這種事情?雖然羞辱了祖母,卻沒有痛快的感覺,反而感到傷心難過。

    李沐終於追上來,看見她在哭,關心的詢問,但思年卻別過頭擦乾眼淚,逞強的否認。

    “女孩子晚上亂跑很危險,我送你回去。”他覺得自己有義務送她回家。

    “不要管我,你走吧!”她不領情。現在回去一定又要和祖母再戰一回,她實在沒有心情也沒有力氣了,於是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李沐快要抓狂了,自言自語的發起牢騷,“一下子說我不是什麼好貨色,送你都不要,一下子又說我是無子西瓜。為什麼我就非要管說我壞話的傢夥不可?”眼看她漸行漸遠,他百般無奈的追上,總不能放著她這樣亂沖亂撞。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好一段路,思年才拐進路邊的一家咖啡廳裡去,李沐也隨後跟進,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後安靜的坐著。

    李沐漫不經心的翻著雜誌,不時偷瞄思年。她有十分鐘沒說話了,沈默得令人害怕!看見雜誌上報導又有一版新的倚天屠龍記開拍,他以此為話題逗她開口。

    “你看,又有人開拍另一個版本的倚天屠龍記,真是拍不膩。”他拿起雜誌讓她瞄一眼。

    “男人都想當張無忌吧!又是正派人物,人人稱羨的大英雄,身邊又有那麼多美人相伴,左擁趙敏、右抱周芷若,前後再加上小昭和殷離。”思年的口氣有些嘲弄。

    “你一定最欣賞趙敏、黃蓉這一類的角色吧,沒事就把人整得灰頭土臉。”他覺得她就是這樣的人物。

    “錯,再猜。”她覺得有趣起來了。

    “不然,就是任盈盈,不高興就將人流放到東海孤島,誰敢說她閒話就嚴懲不貸。”他覺得她更像邪教角色。

    “錯,剩最後一個機會。”她篤定他一定猜不出來。

    “該不會是心狠手辣的李莫愁吧?”李沐開始想到偏激的角色。

    “我就知道你一定猜不出來。”思年得意的說:“是建甯公主。”

    她的答案讓李沐很意外,這個角色既非主角,評價也不高。

    “她夠種。”她眉毛一挑。

    “應該說是夠……”李沐沒有說出那個字。

    踐?真的是這樣嗎?”她談然一笑,“人真的很無情,康熙竟將親妹妹許配給打算在不久的將來除去的平西王子,難道他一點兄妹感情都沒有嗎?”

    李沐皺眉,她哀戚的口氣令他心疼。

    “她率性而活,管他什麼公主身份.喜歡就跟韋小寶玩親親,皇帝哥哥硬將她許配給吳應熊,她就閹掉他的鳥,後來跟著無賴韋小寶出宮過平民百姓的生活,她也過得自在快活啊!”

    “哇塞,你不會是立志當建甯公主吧!”

    “Whynot?”思年說:“不過,我可不許除了我以外還有別的女人,只能有我一個。”

    “以後當你老公的人一定很可憐,我真同情他。”李沐笑著搖頭。

    “怕什麼,怎麼樣也輪不到你。”她哈哈大笑。

    “真是好里加在。”他看她終於破涕為笑,才松了一口氣。

    看她濃密的睫毛上還殘留著淚珠,長髮輕柔的披在胸前,她長得不錯,笑起來也好看,可惜全身是刺,刺得別人一身是傷,也刺得自己體無完膚。

    兩人開始聊一些無關自身的話題,因為無關自身所以沒有衝突,談話的氣氛空前的融洽。

    ***

    李沐送思年回到謝家公寓樓下時,已經過了十一點,警衛下班大門上鎖,需要刷磁卡才能進人一樓大廳。

    她呆立在門外,想到被關在門外,剛剛的好心情全不見了。

    “喂,手機借我,我叫阿姨下來幫我開門。”

    “你沒有你家的鑰匙?”李沐感到驚訝,連幫傭的張嫂都有謝家的鑰匙,這個家的女兒竟然沒有?

    “沒有又怎樣?借個手機不要那麼囉嗦。”恩年搶過他的手機撥了號碼。“阿姨,是我。嗯,謝謝。”隨手將手機還給他。

    “借東西是這種態度的嗎?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李沐忍不住抱怨。

    “怪叔叔,小氣鬼。”她做了一個大鬼臉。

    “建甯公主,沒禮貌。”李沐不客氣的罵回去。

    過了一會兒,於婉柔下樓接人。

    “阿沐,謝謝你送她回來。不好意思,聽說相親被搞得……對不起。”于婉柔向小表弟道謝和道歉。

    “阿姨,你不用替我道歉,再說,他本來就不想去。”思年對他說:“喂,你欠我一次。”

    他不得不讚歎這小妮子臉皮之厚,不過還是請表嫂不要放在心上。

    “表嫂……”李沐欲言又止。

    於婉柔等著小表弟說下去。

    “沒什麼。晚安,表嫂。”他以前從沒認真想過表嫂的處境,可是剛剛想起思年說的孤獨歲月寂寞鎖清秋,突然覺得淒涼起來。

    ***

    李沐回到家中已經快十二點了,一進門看見李泉抱著兩歲半的小侄子在客廳走來走去。

    “小森做惡夢哭醒了,現在正在哄他睡。”說完,李泉用手肘撞撞弟弟,笑得很詭異,“大阿姨打電話過來了,聽說今晚的相親大會脫稿演出、精彩絕倫,早知道就一起去,真想看看大表哥的女兒,真是有夠嗆的啦。”

    李沐好沒氣的白了他一眼,伸手抱過小侄子,他睜開眼睛看看叔叔,雙手環住叔叔的脖子繼續睡。

    “哥,你什麼時候知道表哥在外面偷生孩子?”他問。

    李泉說起六年前,他們正式領養孩子,孩子從母姓“趙”改姓“謝”,因為長輩們偷偷摸摸的,雖然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了,還是一直裝傻。

    而李沐對親戚間的事一向沒有興趣,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他突然有感而發的說:“哥,如果你在外面偷生的話,一定要早一點帶回來培養感情,否則等孩子大了、心中有了恨意就太晚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一次也沒有對不起你大嫂,要是她聽到你這麼說一定會誤會,你不要害我!”李泉嚇得一身冷汗,慌張的四處張望,確定妻子沒有出現。

    “那就好。”李沐將小侄子還給大哥。“我下樓了。”

    “神經!”他輕哼一聲。

    ***

    一早,思年拎著背包想要偷溜出門,誰知老人家比她更早,祖父母端坐在客廳中等著,像黑白判官等著審判她昨夜所犯下的罪行。

    “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這樣像話嗎?”謝玉棋眼神嚴厲的譴責著不知輕重的孫女兒。

    她乖乖的站在客廳聽訓,垂著眼不說話。祖父很少出聲罵人,可是當他開口訓示時,是不容許任何反駁和理由,她對於祖母的謾駡欺淩,至少可以痛快的回嘴,然而對於祖父這種高壓權威,卻無力反抗,只能逆來順受。

    謝黃牡丹蹺著腳斜眼坐在一旁。丈夫早就該好好教訓這個不聽話的丫頭,而不是等到丟臉了才出聲!趁她現在不敢回嘴,再狠狠的羞辱她一番,讓她知道誰才是當家。

    思年忍著不哭出來,一直忍到祖父讓她離開,她一進到電梯中,不爭氣的眼淚便如潰堤般的湧出,她拼命的安慰自己。沒關係,只要熬到大學畢業就可以了,剩不到一年,她一定要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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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4:22


    朱通快速的經過操場跑進圖書館,四處張望以找到坐在角落的思年。原本約好一起討論功課的同學們臨時有事取消,因為思年沒有手機,所以他特地來通知她。

    “現在手機便宜得要死,去辦一支吧,聯絡比較方便。”他說。

    “那種東西好麻煩。”思年裝酷。以前是負擔不起,現在是不想改變。

    “沒有才麻煩。”他關心的問:“昨天打電話找你,才知道你家電話已經停機了,怎麼回事?”

    “我……搬家了。”她為難的看著他。

    同班三年,每次分組作業幾乎都和他同組,他人很不錯,也蠻談得來,是她少數給家裡電話號碼的人,不過現在連家裡的電話也沒了。

    “搬家?怎麼不早說?”他拿出手冊準備改號碼,“新的電話幾號?”

    “那裡……不太方便……”她擠出笑容,“有事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就好了。”要是讓祖父母接到的話就不妙了,還是不說的好。

    朱通驚疑的凝視她幾秒後說:“我先說我沒有惡意,不過這個學期你變得好奇怪喔!”

    他開始細數奇怪之處,以前絕不多選一個學分,這學期竟然超修學分,以前有空就去打工,現在也不去了,搬了家也不說,竟然連電話號碼也不能給,以前穿來穿去就是那幾件衣服,現在竟打扮得光鮮亮麗。

    思年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只好拿出最拿手的哈啦裝傻工夫,“因為……我中了樂透,所以不用打工,當然就可以穿得漂亮一點。”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不要再打哈哈了,我們是好朋友,拜託你說實話好不好?”他總覺得她神秘兮兮的,雖然同學三年來常常碰頭,但事實上卻不太清楚學校以外的她。

    思年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讓她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他。

    “到底怎麼回事?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朱通認真的說。

    很久以前,他對她就有很深的好感,好朋友小管搶在自己面前向她表白,但是被她拒絕,他很高興,這三年多來,用同學的身份和她繼續相處下去,不過現在面對她的轉變,他有些慌張。

    她很感動,透過他緊握的手可以感覺到他的真誠,“謝謝你,阿朱。這件事……沒有人幫得上忙……”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們正式交往,好不好?”他終於鼓起勇氣向她表白。

    “我……也喜歡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她避重就輕的說,很怕處理不好失去一個好朋友。

    “我想當你的男朋友。”

    “借用漫畫裡常用的一句話,‘因為某種不可告人之原因’,我討厭男人。”她笑得有些苦,朱通的家庭溫馨,哪裡知道這種尷尬身份的苦,就算他真的關心她,她也說不出口。

    朱通愣了一下,僵硬的說:“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是蕾絲邊吧?!”她不會是Lesbian女同性戀吧?

    思年抱著肚子大笑起來,旁邊讀書的同學紛紛投以厭惡的眼光,他抓起她的東西,拉她步出圖書館。

    “好了,不要笑了。”他覺得很糗,剛剛還以為她要出問題了。

    “應該說我不相信男人、不相信愛情。”她不想讓他誤會。

    “為什麼?哪個混蛋傷害過你?”他氣憤的追問。

    思年請他不要再追問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他明白她的個性,外柔內剛,她決定的事是很難改變的,無奈接受。

    思年很感激他的體諒,爽快的說:“快中午了,我請你吃飯,既然不能安慰你的心,就安慰你的胃好了。”

    “你果然是中了樂透,竟然會開口請我吃飯。好,今天就讓你請,走吧!”他感到意外,以前的她很節儉,連吃頓好的都捨不得,更不要說請客了。朱通更肯定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兩人走出校園,沿著圍牆邊往前走,走到半路他請她等一下,跑過馬路到對面花店,不一會兒又回來,“這個當作回禮送你。”

    “仙人掌?”思年笑著接過手掌大小的盆栽,粗短的綠色莖上一個黃色小球,上上下下佈滿了尖刺。“反諷法,嫌我刺多?”

    “沒錯,也許你的刺長得不一樣,但是你用你的刺保護你柔弱的內在,就跟仙人掌一樣。”朱通誠懇的說,“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不再需要刺,不再阻止別人接近真實的你。你知道嗎?仙人掌開花也是很美的。”

    思年感激他的溫柔體貼。

    ***

    思年高興的捧著仙人掌回家,一進門就聽見幼兒的聲音,一個兩歲半的小男孩聽到有人進門好奇的沖到門邊張望。

    “哇,好可愛喔。”她蹲下身溫柔的問小男孩的名字和年齡。

    李沐走過來說:“他是我大哥的兒子李育森,兩歲半。小森,叫表姐。”

    小森不怕生,黏著思年不放,小孩子天真的笑容讓她開心極了,順手把仙人掌遞給李沐,抱起小森親親。

    “仙人掌?還真像你,渾身是刺,生人匆近。”李沐半開玩笑的說。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一樣的東西,不同等級的人就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表叔,我看你的層級不過爾爾。”思年溫柔的對小森說:“到姐姐房間玩,好不好?”說著抱著小森進房去。

    李沐端詳手中的東西,仙人掌就仙人掌,哪來的那麼多學問?他跟著進房,將仙人掌放在她桌上,看樣子她今天心情不錯。

    思年拿出筆跟小森一起徐鴨,表姐弟倆玩得不亦樂乎。思年確定四周沒有別人,才小聲的問:“表叔,星期天你有沒有空?”

    “什麼事?”李沐有些驚訝。

    原來孔倩萍喜歡上李沐,死纏著她一定要帶他去烤肉,每天問快一百次,她雖然不願意,但也只好照辦。

    “我們班上烤肉,小倩叫我一定要帶你去。”思年立刻補充,“要是你沒空也沒關係。”

    “其實你不想我去,對不對?幹嘛問我,多此一舉。”他知道她不歡迎他。

    原來孔倩萍認真起來是沒辦法敷衍的,她會一直纏到達到目地為止,為了一勞永逸,她想讓表叔自己拒絕她。

    “真不好意思,我就喜歡幼齒的。”李沐故意說。

    “拜託,不要催殘民族幼苗好不好。”她還怕他們真的來電。

    李沐想起祝平對她的評語,還有她在學校裝乖的樣子。

    “說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謊言來回謊,謊言總有拆穿的一天。”

    思年不快的反駁,“我才沒有說謊,我只是不想說而已,你這個好命的少爺懂什麼。”她抱起小森,“小森,我們去找表伯母,不要理這個怪叔叔。”

    李沐用手指戳戳桌上的仙人掌。這樣就生氣了,還真像這個東西。

    ***

    今天思年難得在家裡吃飯,大刺刺的坐在客廳裡吃麵包、喝咖啡。星期天張嫂不上班,阿姨去遊泳,祖父母去打高爾夫球,偌大的家就剩自己一個人,感覺好輕鬆、好自在,看看窗外晴空萬里,真是郊遊烤肉的好日子。

    門鈴響了,她跑去開門,李沐依約前來準時出現。

    “哇,你扮年輕還真像,混在那些比較臭老的同學中,還真看不出來是個歐吉桑!”恩年驚訝的大叫。他的皮膚還算不錯,穿上T恤、牛仔褲頓時年輕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求我去的,再這樣笑我,我就回家了。”被她這麼一誇,李沐竟然臉紅了。

    “小心眼。”她再度提醒李沐絕對不可說她的事。

    “囉嗦。”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答應她去烤肉。

    兩個人繼續互相消遣幾句才出門。

    來到目的地時,學校大門口已經有一堆同學等著了,三三兩兩的聊天笑鬧。

    孔倩萍緊張的東張西望,看到一輛寶藍色的福斯POLO停在前面,思年坐在裡面開心的跟他們揮手,而開車的正是李沐,她喜形於色。

    下車後,思年跟同學們介紹表叔,年輕人一下子就打成一片,當然不忘揶揄一下這位超低齡的表叔。

    朱通將思年拉到一旁,不安的問:“你是搬去和你表叔一起住嗎?”

    “開什麼玩笑!”她拼命搖頭,急忙解釋,朱通這才放心。

    全部到齊後,分配好車子即分頭往目的地出發。

    孔倩萍興奮的坐在前座,她今天刻意穿了一件深V合身T恤,配上小短褲,想用青春熱情迷倒李沐。

    她很熟絡的叫李沐的名字,“阿沐,上次你找的那些詩詞最後怎麼樣了?決定採用哪些?”

    “那裡剛好有照片。”李沐指了指置物箱。

    孔倩萍拿出來遞給坐在後座的思年、朱通和管仲秋,大家邊看邊稱讚,茶藝館設計得很有格調,孔倩萍趁機討好李沐。

    “不是我設計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

    原來李沐的大哥李泉開了一家室內設計公司,公司只有李泉和另外一個設計師,李沐在大哥公司工作,主要負責工程安排和聯絡工作,並不是設計師。

    朱通看到茶藝館照片上的盆栽,提醒思年仙人掌一個月澆一次水就可以了。

    李沐一聽眼睛一亮。原來那盆仙人掌是這個男生送的。

    他透過後照鏡仔細打量朱通,他長得溫和忠厚,看思年和他說話輕鬆愉快的樣子,再想想她跟自己說話渾身是刺的樣子,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快。

    孔倩萍聽到李家兄弟有自己的公司,便更確認李沐是個金龜婿,更想好好的抓住他。

    朱通好奇的問起設計公司的事情,於是李沐坦白的告訴他們工作上所遇到的麻煩和瑣事,設計公司沒有他們想的那麼浪漫和輕鬆。

    管仲秋說起再一年就畢業了,還不想當兵,所以想考研究所,可是成績又不理想,有點煩。

    “思年,你想考哪裡?以你的成績一定沒問題。”孔倩萍順口說。

    “我沒錢。”思年雙手一攤。

    李沐不假思索的介面,“怎麼沒錢,你家……”

    “我家沒錢!”她機靈的截斷他的話。

    “你不是中樂透?不夠你讀碩士嗎?”朱通半開玩笑的問。

    “中樂透?!”管仲秋和孔倩萍好奇的追問。

    思年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岔開話題不再繼續往下討論。

    ***

    到了烤肉地點,大家三三兩兩的架起烤肉架準備烤肉,思年故意遠離表叔和孔倩萍,讓他們好好相處。

    孔倩萍很高興能夠獨佔李沐,纏著他猛獻殷勤,有意無意的彎下身子讓他看看深V衣領下的春光。

    李沐不時偷瞄思年,她和同學們相處融洽、談笑自若,在謝家是不可能看到她這樣可愛的表情和笑容。

    朱通好不容易等到孔倩萍離開李沐身邊,立刻過去打探思年的事。

    “李先生,我想請問你,思年她家最近有發生什麼事嗎?”朱通看得出來思年剛剛是故意打斷李沐的話,不讓他多說。想到李沐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思年,他便感到嫉妒。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她?”李沐好奇的看著這個男生,他好像很關心思年的樣子。

    “她很堅強,總是裝作沒事,所以我才想問你。”朱通老實說。

    “謝謝你的關心,沒什麼特別的事。”李沐猶豫了一下,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送仙人掌給她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朱通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用意,不過還是坦白的告訴他。

    這時,孔倩萍端了一大盤水果回來,而朱通便加人其他同學的活動。

    聽過朱通的說法後,李沐覺得自己真的略遜一籌,因他只看到思年的刺,而朱通卻看見她溫柔的內在。

    “仙人掌花嗎?”李沐喃喃自語。

    下午大家開始玩遊戲,李沐畢業好幾年了,重新玩這些傻氣的遊戲竟覺得很懷念,好像重回學生時代。輸的人受罰表演才藝,旁邊的同學當然要用力譏笑一番,一群年輕人鬧到下午四、五點才散夥。

    ***

    夕陽西斜,枯燥的水泥叢林也被染成炫耀的黃金城市。

    李沐的車停在謝家公寓的大樓前,思年下車愉快的向他道謝,李沐表示自己也過了有趣的一天。

    大樓警衛看見謝家小姐回來了,把謝家交代的信封交給她,“謝小姐,謝太太他們全都出門了,明天才會回來,他們說如果你回來的話,把這個交給你。”

    思年不安的接過信封,看完信後愣在大廳。

    李沐看情況怪異,從車裡探頭詢問,思年重新坐回車裡,將看完的信遞給他。

    “你敢未經同意就偷溜出門,我不會讓你好過,別想去找張嫂拿鑰匙,今天晚上你就睡街上,這是對不聽話的孩子的懲罰。”沒有署名,不過看得出來是誰的口氣。李沐錯愕,為什他們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孫女?

    “借我錢,我去住旅館。”思年寒著一張臉。今天去烤肉身上才帶幾百塊,不夠住旅館。

    李沐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實在不放心讓一個女孩子去住旅館。

    “你也看到了,他們是怎麼對我的,不敢跟別人說明我的存在,連鑰匙都不給我,不高興的時候就叫我睡街上,我到底算什麼東西?”她生氣的大吼。

    “你吼我做什麼?這又不是我的錯!”李沐覺得她又變回謝家的思年。

    “你到底要不要借?不借的話,我去找別人。”思年不耐煩的說。

    “找誰?你不是死都不肯讓同學知道你家的事,你還能去找誰?”李沐和表嫂聊過,知道她除了謝家之外,可以說是無親無戚。

    思年愣住了,他說的沒錯。

    李沐再度發動車子,駛人簿暮中。

    “去哪裡?”思年緊張的問。

    “去我家吧。”他無奈的說。

    “停車,我不要去你家,我要去找阿朱,他對我最好,他一定會幫我。”她不願意接受和謝家有關的人的幫助。

    李沐聽到朱通的名字就有氣,大聲的說:“接受我的好意會死嗎?你就一定要對我這麼凶嗎?你到底不爽我什麼?”

    “我不爽你是她的親戚!我不爽你看不起我,我不爽少爺你什麼都不懂!”思年把不滿全發洩出來。

    “沒錯,我是不懂你們到底在鬥什麼,可是我從來沒說過看不起你的話,你不要發神經!”他大聲反駁。

    “你有!第一次見面就叫我私生子,你就跟他們一樣的看不起我!”她指證歷歷。

    李沐傻住了。自己的確這樣說過,初次見面的印象爛透了,沒想到無心的一句話讓她耿耿於懷。

    他轉頭看她正含著淚光怒視著他,突然覺得她很可憐,於是放軟姿態說:“對不起,我為我之前的失言道歉,我真的沒有看不起你,你不要再生氣了。”

    思年別過頭,沒有回答。

    李沐保證不會有人知道她住在自己家中的事,她才點頭答應。

    ***

    李沐帶著思年回到家中,開了門,她卻猶豫的站在門口。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他們住在樓上。”他解釋。

    原來李家知道樓下有人要搬走,就買下樓下的公寓給小兒子,一方面年輕人出人自由不受拘束,另一方面是為小兒子將來結婚做準備,讓小兒子夫婦住在樓下,李家二老和大哥一家則住在原來的家中。

    聽完解釋後,思年才放心的進屋。

    客廳、餐廳、廚房與和室整個打通的開放空間,讓四十多坪的公寓看起來更寬敞,舒適的米白色大沙發配上中國古典傢俱也滿有味道。整套音響視聽組合讓思年讚歎不已,對那套高級電腦也興趣高昂,她就像個進到玩具店的小孩東跑跑、西看看,雀躍不已。

    李沐到房中拿出一套乾淨的T恤和短褲遞給她。“借你,你用那邊的浴室。”

    思年想到沒有換洗的內衣褲,乾脆不洗了,一天不洗又不會死。”

    “在太陽底下烤了一天,早就臭死了。你要是不洗於淨的話,我連沙發都不借你睡。”李沐拿出主人的架子。

    思年對他做了個大鬼臉後轉身進浴室,李沐也回主臥室洗澡。

    ***

    “好吵。”李沐嫌吵的捂住耳朵,思年在和室用吹風機吹幹衣服,吹風機的聲音好吵,他乾脆關上電視到陽臺上抽煙。

    思年弄好衣服後也到陽臺,伸手向他要根香煙。

    “你抽煙?!”李沐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遞了根香煙給她,順便幫她點火。

    “偶爾啦,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想抽,感覺上好像把煩惱燒掉隨煙飄走一樣,滿有治療效果的。”她聳聳肩。

    “真能掰。”李沐笑著問:“現在心情好一點了嗎?”

    思年凝視著嫋嫋上升的白煙,點點頭。

    “如果你在家裡表現得跟學校一樣乖,事情應該就不會弄得這麼僵了。”他有感而發。

    她則白他一眼,感歎的說:“你命好,懂什麼,你做過親子DNA比對嗎?我做過。”

    李沐一愣。聽大哥說,表嫂做過好幾次人工授孕但都沒有成功,表哥有過好幾個情人,在大陸也有二奶,可就是沒有一個人生得出一男半女,除了思年的母親,就單單生得出這個孩子,這也難怪謝家會懷疑,而經過親子DNA比對鑒定後,謝家才承認思年是謝家的親骨肉。他們的親子關係是確立在科學和血緣上,而不是認同和情感上。

    “好熱,進去吹冷氣吧。”

    思年撚熄香煙,跑進屋子裡開冷氣,李沐跟著進來,她看見後櫃上放著半瓶威士卡,要求喝一點。

    “又抽煙又喝酒,形象不太好吧。”李沐皺起眉頭。

    “反正我又不要嫁給你,不用那麼小氣。”思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笑笑,比起那些矯揉造作的千金小姐,不顧形象的她可愛多了,拿出冰塊和杯于,叔侄兩人難得心平氣和的聊天。

    “真的不打算讀研究所了?”李沐問。

    “也不是不想,但與其在內地讀研究所,我更想出外,遠離這些是非恩怨。我不想再浪費生命在爭吵上面了,好累。”在酒精的催化下,她放鬆心防說出心底的話。

    李沐明白,與其留在這裡繼續過著雙面生活,不如到外國重新開始,他鼓勵她告訴表哥、表嫂,他們應該會支持她的決定,但她卻搖頭,因謝長風整年在大陸做生意,於婉柔什麼也不敢說,謝玉棋夫妻是不會答應的。

    “我也不是真的一無所有,我媽留了一間公寓給我,雖然沒有你們的棒,但好歹也值個一、兩百萬。一方面是房子不是三天、兩天就賣得掉,再一年就畢業了,我捨不得休學,也捨不得那些好同學;另一方面是我捨不得賣那房子,想多留一陣子也好。”她傷感的說。

    李沐這才驚覺她的母親不在了,她是用怎樣的心情搬進謝家?年紀輕輕的她經歷那麼多的人情冷暖,難怪她老是嘲笑他是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大少爺。

    思年不想再談下去,故轉移話題,“喂,你命中欠水、欠術嗎?不然怎麼會取個‘沐’浴的沐當名字,真好笑。”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一樣的東西,不同等級的人就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思年,我看你的層級不過爾爾。”李沐把她譏笑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回敬。

    思年大笑不已。

    “冰之溫潤,木之敦厚。很有學問,也很美的,不會比你那個‘一弦一柱思華年’差。”李沐驕傲的說。

    “失敬失敬。”她笑了好久才停下來。“聽說姨丈公是律師,你們家怎麼沒一個孩子當律師繼承衣缽?”

    李沐開始說起當初大哥不肯讀法律系,硬是要學設計,父親堅決反對,父子差點翻臉,最後還是靠母親出面護航,大哥才得償所願。接著說起母親的開通,只要不是壞事,她都順著孩子,只要是母親贊成的,父親也不會斷然反對,所以從小家中的孩子都很自由。

    思年羨慕起他們家的孩子,對小姨婆的印象本來就不錯,現在更好了。“聽說你還有個姐姐,現在在做什麼?”

    “嫁給阿度仔,現在住在英國倫敦,養番仔。”

    “那你呢?怎麼沒當律師?”

    李沐哈哈大笑,“因為我成績爛,考不上法律系,勉強混到大學畢業,當完兵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就到大哥的公司幫忙。”

    “那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麼?”她好奇的問。

    李沐想了一下,他好像沒有特別的嗜好,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

    思年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一隻、一隻數著,“不必賺錢,家裡多得是;不必泡妞,老婆人選排隊等你挑;不必找工作,跟著大哥混就行了;連將來結婚的房子父母也幫你準備好了,人生的一切別人都替你安排好了,難道你都沒意見嗎?難道這就是你所要的嗎?”

    “誰說我沒有意見?我意見可多了!”他不高興的猛灌一大口酒。

    “是嗎?說來聽聽。”

    他全身冒出薄汗,的確如她所說,自己的一生差不多都被安排好了,如果再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話,恐怕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一生。想到這裡,李沐感到害怕和心虛。

    “說不出來了吧。”思年醉眼迷蒙的看著他,手中杯子輕晃,冰塊碰撞發出輕脆的聲響。

    “那你呢?你想做什麼?”他不服氣的反問,不相信她能說出什麼道理。

    “我想做翻譯,中翻英、英翻中都好,文學和語言我都喜歡。哪天我想開了,賣了房子出外去讀書,讓你們都找不到。”思年昂起下巴自信滿滿的說。

    “是嗎?連你都想好了,看樣子,我不認真都不行。”他洩氣的說。微醺的李沐伸手摟摟她的肩膀,感慨萬千,“到時候別忘了寫信給我,我會想你這個野丫頭的。”

    “好哇,一定要想我喔。”她將頭靠在他肩上,半醉的一笑,“其實你的人還不錯嘛,為什麼以前那麼討厭你呢?嗯,我想想……”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4:47


    李沐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什麼東西弄得鼻子好癢?

    撥開瞼上毛毛的東西,但仍是好癢,他往臉上一抓,“頭髮?”他半眯著眼,看見手中握的是一束長髮,而長髮的主人就是睡在他懷中的思年。

    幾秒的靜默後,李沐突地從床上彈起,驚慌的摸摸身上,衣服完好如初,昨天借她的衣服也好好的穿在她身上。

    “沒事、沒事!”他驚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胸口,瞄見矮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空空如也,昨天他們竟然喝了半瓶烈酒,迷迷糊糊的相擁而眠。

    “人家說酒能亂性,真是一點也沒錯,還好沒出事。”

    李沐想去刷牙洗臉,起身時腳纏到東西,低頭一看是女人的內衣,嚇得他哇哇大叫。

    思年被吵醒,她坐起身愣愣的看著他幾秒鐘,然後也開始大叫。

    李沐慌張的撲過去,捂住她的嘴,“噓噓,不要叫,沒事、沒事,我們兩個都穿著衣服。”

    她確定兩人衣衫完整,這才松了一口氣,然而他的臉近在眼前,手放在她唇上,兩人的身體緊緊相依,真實而直接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的重量、體溫和呼吸,思年的心狂跳、臉燒紅,突然之間,她意識到他不只是表叔,他也是個男人。

    思年驚慌的快速站起,頭不偏不倚、結結實實的撞上李沐的右眼窩,痛得他哇哇大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緊張的彎身察看他的傷勢。

    李沐差點流鼻血,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變得好大件,從寬大的領口看進去一覽無遺,春光無限。

    驚覺自己裡面什麼也沒穿,差不多被他看光了,思年惱羞成怒,反手就是一巴掌。

    “大色狼!”她抓起自己的衣服飛快的跑進浴室。

    他一手捂著眼,一手按著臉。“我是招誰惹誰了?!”

    她迅速換好衣服出來,拿了自己的東西後,二話不說就開門出去。

    “喂喂喂,你去哪裡?”他慌張的追了出去。

    思年心急的猛按電梯按鈕,頭也不回的說要回家。

    “你等一下,我開車送你回去。”他好沒氣的說。這個人說風就是雨,他總是被她弄得措手不及。

    “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你保證過的事,你要守信用。”她的心還在狂跳著,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隔壁的何太太運動回來,她好奇的看著李沐和他身邊的陌生女子。

    “早。”何太太掩嘴竊笑,看樣子是有人在這裡過夜了。

    “早。”李沐擠出社交性笑容。

    思年垂著頭,一頭長髮遮住面容,而李沐確定何太太進到屋內後,再回頭想和思年說話時,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孿沐又氣又無奈的轉身回家,隨即呆在自家門口。糟了,他被反鎖在外面!

    “女人怎麼這麼麻煩!”他忍不住咒駡。

    “女人”兩字如當頭棒喝!她已不再是小自己六、七歲的表侄女,而是一個女人,和他促膝長談、相擁而眠的小女人。

    李沐想到懷中的軟玉溫香、領口下的雪白雙峰,臉又開始燒紅。

    ***

    “我們回來了!”

    傍晚李沐跟大哥李泉一起下班回家,李沐習慣先到爸媽家吃飯,吃飽飯後才下樓回自己的公寓休息。

    兄弟倆才一進門,小森立刻就跳到父親身上撒嬌。小森摸著叔叔右眼的黑輪,好奇得不得了,而李沐則痛得哇哇大叫。

    李黃紫薇捨不得的察看小兒子的瘀傷,比早上更黑了,“有沒有去看醫生?”

    李沐直說不用,今天已經被同事笑一整天了,家有賤狗真人版。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小兒子,“我聽樓下何太太說,今天早上有個女孩子從你的住處出來。”

    聞言,李沐的臉立刻漲紅。就知道那個歐巴桑會到處亂說。

    “早上你上來拿鑰匙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哪有人沒事被關在自家門外,原來是這麼回事,哎呀,這女孩子下手好重喔!”李泉忍不住的取笑弟弟。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是不小心撞到的。”李沐大聲辯解。

    “我想的是這樣、那樣,這個還有那個,嗯——啊——”李泉裝出欲仙欲死的表情。

    李沐更窘了,什麼便宜都沒撈到還被說成這樣,真是倒楣。

    李黃紫薇笑著阻止大兒子,對小兒子說:“如果你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大阿姨介紹的相親就不要去了,雖然她很熱心,但你可以拒絕,不用勉強。”

    李沐覺得百日莫辯,全部的人都認定他帶女人回家過夜。不過既然母親都這麼說,他當然就立刻拜託母親回絕大阿姨的強迫推銷。

    “過些時候帶她回來給大家看看。”她說。

    “只怕到時候就不只是右眼黑輪而已。”李泉打趣的調侃。

    李沐乾脆放棄上訴,“對了,哥,你說過要從頭教我室內設計,什麼時候你比較有空?”

    他今天想了一整天這個問題,他雖然是跟著大哥進這一行,可是接觸久了也覺得滿有趣的,跑工程的時候常有自己的想法,散漫的他總是藉口一大堆,從來沒有認真的學,不過這次他是真的下定決心。

    “我的天呐,你不只眼睛被打,連腦袋也被打了。”李泉驚訝弟弟的態度突然變得積極。

    沒多久,父親李和回來,大嫂林可心也煮好晚飯,一家人吃飯時,不忘繼續揶揄李沐。

    李沐悶著頭扒飯,心想,要是大家知道昨天在家裡過夜的人是思年的話,恐怕事情就大條了。

    ***

    思年若無其事的回到謝家,祖父母也絕口不提將孫女關在外面的事,張嫂早就學會裝聾作啞,然而於婉柔卻無法當作沒事,等到晚上偷偷的去找思年。

    她關心的問起昨夜的事,並且向她道歉沒辦法幫上忙,而思年則若無其事的告訴她自己寄住在同學家,她這才放心。

    於婉柔的舉動令思年很感動,在謝家的這段日子裡,祖父母把她當成庶出的賤民,反而是沒有血親的阿姨對她最好。

    “阿姨,你為什麼要對我好呢?我是爸在外面偷生的孩子,難道你真的不恨我嗎?”

    “為什麼恨你?你是他的孩子,而且是個好孩子,我當然要對你好。”於婉柔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不懂,你怎麼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一再背叛?”她不能理解女人為何要苦守寒窯。

    “最後他還是會回到我身邊,這樣就夠了,而我……沒能替他生下一男半女……”於婉柔說出心中最大的痛。

    “是他不能生,不是你的錯,就算是阿姨不能生,這也不是他一直搞外遇的藉口。阿姨,你是知識份子,怎麼會說出這麼迂腐的話?”她忿忿不平的握拳。

    於婉柔很感激她這麼說,可是公婆總是一再用這點來指責她,要不是礙於顏面和娘家,說不一定公婆早逼她離婚了。

    “你要強硬一點,逼爸爸負起丈夫的責任,你也不用對祖父、祖母低聲下氣,是他們的兒子對不起你,並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像我媽那麼傻……抑鬱以終,好可憐、好不值。”她不希望善良柔弱的阿姨落得跟母親一樣的悲慘下場。

    “為什麼你不是我的孩子?老天爺好不公平!”於婉柔再也忍不住,抱著她哭了。

    思年歎息。老天爺什麼時候公平過?

    於婉柔發洩過後,心情平靜許多,“說不恨是騙人的,我常常半夜醒來看著旁邊的空床怨歎。我曾經恨過你媽、恨過你的存在,但這又有什麼用?他繼續遊戲人間,我繼續苦苦等候。也想過離婚,但是我還深愛著他,我沒有辦法離開他。阿姨很沒有用,對不對?”

    “對,很沒有用。”她不否認。

    於婉柔笑笑,拉過她的手,慈愛的說:“我很高興你搬來這裡住,我終究是個女人,雖然我沒有生育,可是我很想要……疼愛孩子,就算是別人的孩子也可以,謝謝你讓我疼愛,讓我稍稍的嘗到做母親的感覺,讓我感到完整,謝謝你。”

    “阿姨,你真是個大傻瓜、大笨蛋!”思年覺得好心酸。

    立場相對的兩個女人互相憐惜,在這現實嚴酷的名門大戶中相互扶持。

    自從思年和李沐意識到彼此是男人、女人的那天開始,兩人便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沒事般的相處,見面時總有一種尷尬的感覺,他們不時的避著對方,卻又有意無意的注意著對方。

    恩年從小姨婆那裡得知李沐開始認真的學室內設計,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李沐借由孔倩萍瞭解思年在學校的事況,卻也因此無法明白的拒絕孔倩萍。

    十二月到了,一年快要過去,學期也漸漸進入尾聲,馬上就要放寒假過年。

    今天李沐帶著小侄子到謝家玩,一進門,他即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陌生男子在客廳裡和謝家二老說話,恩年低著頭站在旁邊,從來不曾在思年面前笑的大阿姨竟然笑容滿面,然後那男人向謝家兩位老人家告辭轉身往大門這邊走過來,大阿姨立刻推了呆站的思年一把,思年無奈的跟在那男人後面。

    思年和李沐擦身而過時,又怨又哀的看了他一眼,緊抿的雙唇喊不出“救我”兩個字。

    李沐心中一震,想也不想的追出去,在門口拉住她,緊張的問:“他是誰?”

    “吳應熊。”她小聲的說。

    電梯來了,那男人進到電梯裡催促著思年過去,思年遠遠的看見祖父母嚴厲的表情,萬般不願意的邁開步伐。

    李沐匆忙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再度追上,一手按住電梯門,一手將手機遞給她。“你忘了你的手機。”

    思年驚訝的接過手機。

    “阿沐,怎麼了?”謝黃牡丹走到大門邊“關心”。

    “沒事。”他慌張的回答。

    電梯門關上,也關上思年的身影。

    謝黃牡丹招呼他進屋子,說起剛剛那個男人是某某工廠的大老闆,姓蘇,蘇家人了旺盛,每個人的成就都不錯等等。

    李沐聽不進任何話,一顆心揪著,建甯公主就要被逼著嫁給吳應熊了!突然之間,謝家的嘴臉變得可憎可恨。

    天真無邪的小森和姨婆、姨丈公快樂的玩耍著,心裡掛念著思年的李沐坐立難安,苦撐了一個小時,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推說有事,匆忙的帶著小森回家丟還給哥哥。

    李泉抱過兒子,發覺弟弟神情有異,關心的問:“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他沒時間回答哥哥的問題,火速的撥打電話找人,“喂,是我,你在哪裡?什麼?可惡!你不要怕,我馬上過去!”他憤怒的摔上電話。

    “喂,阿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泉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出去一下。”他飛快的奪門而出。

    ***

    李沐又氣又急,車子開得又猛又快。

    那個男人真不是東西!第一次見面就到飯店開房間。想到思年被欺負,他氣得抓狂。大阿姨竟然要逼她嫁給那種色狼,平常那麼兇悍的她為什麼不反抗?

    李沐憤步進人飯店,一口氣沖到房間門口,氣急敗壞的敲門。

    門開了,雙眼紅腫滿臉淚痕的思年站在門後訝然的看著他。

    他怒氣衝衝的推門而人,在房裡四處找人,“那個混蛋在哪裡?”

    思年啜泣問:“誰?”

    “當然是那個大色狼,吳應熊!”他雙手握拳咬牙切齒的說。

    “他走了。”她用袖子擦擦一張哭花的臉。

    太可惡!蹂躪完了就走人,這個傢夥真不是人!李沐緊抓她肩膀,難過得喉嚨哽住,過了許久才說得出話,“他有沒有欺負你?你有沒有怎樣?”

    她搖搖頭,“你誤會了,他早就被我打發走了,因為我不想回家,所以才住在這裡。”自從上次被關在外面後,她身上都會多帶些錢以備不時之需。

    轟的一聲,怒氣沖上腦門,李沐大吼,“為什麼不說清楚?你知道我有多氣、多急嗎?沒事就不要哭成那樣,我還以為你……被欺負了……我……我為什麼這麼笨,老是被你耍!”

    “好痛,你放手。”思年用力掙開他的手,反駁,“我才沒有耍你,你說沒幾句話就掛掉,叫我怎麼說?”

    李沐明白是自己太心急沒問清楚,可是想到他表現得像白癡就覺得很丟臉,羞怒的轉過身。

    思年揉揉疼痛的肩頭。他的手勁好大,搞不好瘀青了!

    一想到他是為了她而來,為她著急、生氣,她就好感動。

    她繞到他面前柔聲的哄他,“我真的沒有耍你,是你自己電話掛太快,我來不及說。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李沐猛然低頭吻她,思年受驚的後退,他拉著她不讓她進開,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再度親吻她。

    思年本想躲開,但被他強行拉住,他溫潤的唇緊貼著自己的唇,輕輕的吮吸,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回吻他,直到兩人喘不過氣來才分開,臉紅氣喘的看著對方。

    “這樣就扯平了。”李沐報了一箭之仇,滿意的笑了。

    “我……我又沒有耍你……怎麼可以這樣……”她腦子空空的,連說話都結巴了,難怪人家說靈魂可以從嘴裡吸出。

    他嘻皮笑臉的說:“你也吻了我,也沒吃虧呀。”

    “是你先開始的!”她不服氣的回嘴。

    “那這次你先。”他把臉湊到她面前,她微嗔帶笑的樣子真可愛。

    思年猶豫的慢慢往前,唇輕輕碰到他的,他的鬍子雖然刮得乾乾淨淨,但嘴邊還是有些刺刺的觸感,彼此的牙齒輕碰、舌尖輕觸,她沈醉在這微妙而奇特的全新體驗中。

    李沐的手悄然滑進她的背後,她的肌膚光滑柔軟,摸起來好舒服。她溫順的配合像無聲的鼓勵,他欣喜若狂,伸手解開她的衣服,渴望著底下更誘人的春天。

    思年任由衣物滑落,裸著身子面對他,他的眼中閃爍著熱情和渴望,那是她從未看過的耀眼光芒,在這光芒的照耀下,對他的好感急速轉化為愛意,同時也期望著他的溫柔。

    兩人忘情的擁吻,慢慢的躺下,他等不及要一親芳澤,開始興奮的脫下自己的衣服。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思年和李沐慌張的從床上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四處尋找,好不容易在沙發上找到正在響的手機。

    “哥,你幹嘛?”李沐大叫,浪漫的氣氛被這通電話給毀了。

    李泉看弟弟鐵青著臉沖出門去,愈想愈擔心,所以打電話問問,確定他役事。

    李沐告訴哥哥沒事,會晚一點回去,好沒氣的將手機丟到一旁,轉身看思年,她披著外套坐在床沿,他回到她身邊,想要繼續。

    “等……等一下……”思年輕輕的推開他。

    李沐縮回手,低頭看她雙眉緊鎖,不似剛剛那般愉悅的表情,抓著外套的手還微微顫抖,關心問:“怎麼了?”

    “我……不知道。大概……有點冷,還有……怕……”她又羞又窘。明明兩情相悅,也想和他一起,可是想到父親的“不良示範”就不由得膽怯起來,她的心情好複雜。

    “怕?你怕我嗎?”他驚訝的問。

    “我怕天下烏鴉一般黑……”她怯怯懦懦的說。

    李沐點點頭表示明白,柔聲說:“如果你不想的話,不要勉強。”突然語調一轉,得意的說:“反正今天這樣也鉚死了。”

    思年抓起枕頭用力丟過去,他敏捷的跳開,跳呀跳的到浴室,關上門躲起來。

    他坐在馬桶上心情矛盾。他明明是來救她的,竟然還大占她的便宜,實在太不應該了,真是好險,可是剛剛濃情蜜意繾綣纏綿的感覺真是棒透了,差點就成其好事,真是可惜。

    “都是大哥害的,沒事打什麼電話。”他忍不住輕罵幾句。

    李沐在浴室裡坐了好一會才出浴室,思年已經穿好衣服站在窗邊吹風,十二月的冷風正好吹涼兩人燒紅的臉頰。

    雖然雙人沙發並不大,兩人還是儘量的靠坐在兩端,保持安全距離,氣氛變得很尷尬。

    “對了,你怎麼打發那個男人走的?”他打破沈默。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將經過說出。

    原來兩人出門後,大老闆帶著她到咖啡廳喝咖啡,大老闆對於謝家這麼急著將大學還沒畢業的女兒嫁出去感到奇怪,他很有技巧的旁敲側擊,她當然看出他的疑慮,便順水推舟的編起謊言。

    思年先告訴他自己是父親在外面偷生的,再感謝他肯當孩子的爹,男朋友是江湖浪子,因為祖父母不同意只好找個清白人家隨便嫁了,大老闆一聽臉色大變大呼上當,立刻夾著尾巴逃走。

    “真是敗給你了。”李沐很高興她嚇走那個男人,想到謝家的作為忍不住搖頭歎息,“我真是不懂,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

    “現在我大了,不聽話了,既然私生子上不了檯面,不能當聯姻結盟的籌碼,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戶人家悄悄的嫁了,早早生十個、八個孩子,過繼幾個給謝家傳宗接代,我傳遞DNA的偉大任務也就完滿達成,他們再也不必忍受我。至於我個人渺小的幸福,在神聖使命之前微不足道。”思年淒然一笑,“這樣,大少爺懂了嗎?”

    李沐錯愕。如果真是這樣也未免太殘酷了。

    “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話,一切就不同了,我媽當上西宮娘娘,我就是謝家的太子爺,過的日子可要比你更豪華好幾倍。”她故意裝出毫不在意的開玩笑口吻。

    他一隻大手落在思年頭上,揉揉她的頭,“好了,不要再逞強了,其實你覺得很委屈、很生氣,對不對?”

    思年眼睛一紅嘴巴一扁,大聲的哭了起來,剛剛一個人在房裡放聲大哭,下定決心要賣掉房子、要出外、要逃離謝家,再也不許任何人這樣踐踏她。

    李沐一邊遞面紙給她一邊替她抱不平。出身和性別都不是她能決定,憑什麼用這些來斷定她存在的價值!在這樣的環境成長,難怪她會變成混身是刺的仙人掌。

    “謝謝你來,我好高興。”她哭完覺得心情輕鬆多了,至少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暗處偷偷哭泣,有他陪著的感覺真好。

    兩人敞開心胸聊了許多,直到淩晨。

    “我該回去了。”李沐收好手機拿起外套準備離開,回頭看她緊抓著自己的衣角,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你不要走,我……不想一個人,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她覺得今天的自己好膽小、好軟弱。

    “讓你睡床上,我睡沙發,好不好?”

    李沐訝然的看著她。平常強悍的她,可是不容易露出這種軟弱的表情,看樣子今天的事,真的給她很大的打擊。

    他心軟的點頭,“好歹我也是男人,我睡沙發好了。”

    “沙發太小了,你睡不下,這樣吧,如果你能保證不亂來,我們一起睡在床上好了。”看他肯留下來陪伴她,思年開心極了,特別恩準他同床共寢。

    “我可不敢保證不亂來。”他差點昏倒。拜託,他可是血氣方剛的成年男子,特別是剛剛和她有過那麼親密的接觸,這種酷刑怎麼受得了。

    兩人討價還價了半天,決定兩人都睡床上,她睡棉被裡面,他則睡棉被外面,這樣兩人都可以舒服躺著又不會有肢體接觸。

    “喂,你真的不冷嗎?要不要蓋棉被?”思年擔心他只蓋著薄毯子和外套不夠暖和,一再的詢問。

    “都說不冷了,你不要再吵,我好困,我要睡了。”他背對她側身躺著。

    現在頭腦冷靜下來了,他的確不應該在她軟弱的時候占她便宜,所以更應該保持君子風度才對。

    思年很想睡卻睡不著,想到明天回家後必須面對的事,她的心情就好沈重,沒多久,他的呼吸變得深沈而規律,他睡著了,思年偷偷的拉住他的大手,他手中所傳過來的溫暖讓她安心多了,仿佛獲得勇氣,不再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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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5:11


    站在華麗的大門前,思年心中忐忑不安,按門鈴後,張嫂很快就來開門,從她的表情知道情況不妙,既然躲也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對吧。於是,她揚起下巴昂然的往客廳走去。

    “喲,你還真是有辦法在外面廝混,豬朋狗友不少,該不會肚子真的被搞大了吧?賤丫頭。”謝黃牡丹滔滔不絕的譏諷責駡。

    昨天晚上接到回絕的電話,被對方指責謝家存心欺騙,得知孫女兒砸了相親的機會,對於這樣的結果,加上她徹夜未歸,謝家二老震怒,一早就擺著陣仗等人。

    “媽,一定是哪裡弄錯了,思年不是那樣的壞孩子。”於婉柔怯懦的替思年辯護著。婆婆說的話,實在太難聽了。

    “你幹嘛護著她?”謝黃牡丹接著指責媳婦的不是,“你也有錯,我早就吩咐過你了,不要給她錢,一塊錢都不給,人有了錢就不聽話、不安份。”

    雖然婆婆的氣勢強硬,但於婉柔還是鼓起勇氣替思年多說幾句好話,希望可以讓婆婆的怒氣消一點,可是卻獲得反效果。看見媳婦竟然敢出言頂撞,謝黃牡丹更氣了。

    思年沒有回祖母一句話,雙眼直視祖父,他才是家中的權力中心,隱身背後的正主兒。

    謝玉棋訝然的看著孫女。今天她竟敢無懼的直視他,好清亮的眼睛、好漂亮的眼神,他忍不住暗贊一聲,示意妻子安靜下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謝黃牡丹悻悻然的瞪著孫女,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到丈夫身邊,而於婉柔則終於可以喘一口氣,疲倦無力的坐下。

    “爸爸有那麼多女人,既然沒人生得出孩子,乾脆謝家就絕後算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出生,如果不是做過DNA,不要說你們不相信,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是爸爸的孩子。不管你們怎麼看待我,我想你們忘了一件事。”思年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卻含著怨恨,直視著端坐在眼前的祖父母。

    謝黃牡丹聽到“絕後”兩個字氣爆了,正想開罵時,被丈夫擋了下來。

    “喔?你倒是說說看。”看到膽敢正面向自己挑戰的孫女兒,謝玉棋竟然有些高興。

    “你們忘了我也是人,就算我是私生子,就算你們看不起我,我也是人,一個有想法、有感受、有自尊的人。”思年堅定的說,“我清楚的告訴你們,我絕對不會聽從你們的安排嫁給任何我不喜歡的人,如果你們不怕繼續丟臉就繼續安排吧,我絕對會反抗到底。”

    “這是宣戰嗎?”謝玉棋反問。

    “不,這是獨立宣言。”她堅定的揚起下巴。

    於婉柔在心裡替這孩子拍手,不屈服命運的勇氣,這是自己最欠缺的呀。謝黃牡丹雖然蠢蠢欲動,卻也識相的按兵不動。

    “真是可惜,如果你是男孩子就好了。”謝玉棋開始欣賞起這孩子的膽識和資質。

    “現在我不會這麼想了,如果我是男孩的話,也許命運更悲慘也說不定。”思年輕笑。如果是男孩子,他們一定會死命抓緊、嚴格控制,說不定連呼吸的自由都沒有。

    謝玉棋起身來回踱步,過了片刻才對她說:“好,我們就暫時停戰。不過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說清楚。”

    思年屏息以待。

    “聽說你和阿沐滿合得來的,但不要忘了,他是你的表叔,我和你祖母不會同意,李家也不會接受。這樣說,你明白嗎?”謝玉棋保持一貫的平靜語氣。

    思年全身一震,不過還是強作鎮靜的回答,“明白。”

    於婉柔也嚇一大跳,公婆的眼睛真是太明亮了。

    祖父同意後,思年轉身回房。

    門才一關上,她就無力的跌坐在地,剛剛緊張得差點心跳停止。第一次和祖父正面交鋒,有這樣的結果算是不錯了,至少暫時休兵了,但是他們怎麼會知道她跟表叔的事?他們比她想像的還要厲害。

    思年不服氣的咬著嘴唇。明白了又怎樣?他對她這麼好,才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威嚇就放棄,她偏要跟他好,只是以後要更小心了。

    ***

    思年這個學期超修學分,期末考要考的科目比別人多,準備起來更加辛苦,終於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了,開始放寒假,可以好好休息。她身心疲憊的拖著沈重腳步回家。

    “思年,你回來了。”於婉柔拿起皮包說道:“我想去買個東西,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正想拒絕時,發現阿姨背著祖母擠眉弄眼猛打暗號,隨即答應,放下書包跟著阿姨出門,兩人進了電梯才開始交談。

    “你一定不知道,阿沐生病了。”于婉柔不敢讓公婆知道自己帶思年去李家,只好假借購物之名帶她出來。

    原來李沐感冒了一個星期後,突然惡化為肺炎,住了醫院幾天,今天總算出院回家休養。

    思年嚇一大跳。最近忙著應付期末考,沒注意到他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居然是生病了,難道是那天晚上感冒的?!她非常過意不去。

    到了李家,眾人禮貌寒喧後,李黃紫薇領著客人到樓下小兒子家。

    “阿沐,你看誰來看你了。”她高興的說。

    李沐從床上坐起,高興的向表嫂和思年打招呼,於婉柔關心的詢問病情,李黃紫薇趁機向她數落小兒子仗著年輕不愛惜身體的事,搞到住院才知道厲害。

    思年安靜的站在一旁,他明顯的瘦了一圈,臉色變得好憔悴,她看得好心疼。

    “說了這麼多,還真有點渴。”於婉柔想讓兩個年輕人單獨說說話。

    “阿沐的冰箱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飲料,什麼口味都有,我帶你去瞧瞧。”李黃紫薇相當配合,拉著她走出臥房。

    兩個長輩出去後,李沐高興的招呼思年坐下。

    “那天晚上感冒的?”她直接問。

    他輕咳幾聲,揮手否認。

    “活該,誰叫你要逞強,叫你蓋棉被你就不要,自找苦吃。”她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裡很愧疚,都是她害的。

    “這是探病的人應該說的話嗎?”他明白這是她迂回表達感情的方法,不必太計較表面的意思。

    她做個大鬼臉,看見床頭堆滿了室內設計的書籍,便隨手拿起一本翻看,李沐興高采烈的向她報告自己新學的東西。

    接下來的幾天,思年一早就藉故出門,然後跑去陪李沐,李沐因此很快就恢復健康,差點沒悶壞的他有機會就拖著她四處跑,一整個寒假兩個人時常碰頭,感情漸漸加溫。

    ***

    學校總算開學,思年高興極了,寒假期間待在家裡的時間太多,一天到晚和祖母吵架,年節期間家裡有親戚走動,謝家遮遮掩掩的態度讓她很難堪,回家過年的父親盡些家庭責任後,又去大陸了。

    終於,一切回到平常的生活軌道。

    這天下午,思年和朱通幾個同學在圖書館一起討論功課,遲到的孔倩萍怒氣衝衝的出現,二話不說的將思年拉到外面。

    她生氣的說:“思年,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小倩,你要我說什麼?”思年不明白她在氣什麼。

    “少裝了!”孔倩萍忿忿不平的說,“剛剛我去找阿沐,他竟然告訴我他喜歡的是你,叫我不要再去找他了。你不是說你們是親戚嗎?不是說一點都不熟嗎?”

    思年傻住了。李沐這個傢夥在做什麼?!沒事丟什麼炸彈?

    “捨不得就明說,假意撮合我們,然後再暗通款曲,你裝得可真像呀!虧我們還是好朋友,你這樣騙我,真是太可惡了!”

    “我沒有騙你!真的沒什麼,我們只是……”思年的話戛然而止,他們兩人牽手過、親吻過、摟抱過,甚至還同床共寢過兩次,從那晚親密的接觸後更確定自己的心意,這樣真的沒什麼嗎?面對好朋友的責難,她無言以對。

    “只是什麼?”她無法忍受戀情失敗和好友背叛的雙重打擊,大聲的嘶吼著。

    思年默然,連自己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又怎麼說服小倩呢?孔倩萍怨妒的表情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說不出話來了吧!你這個騙子!”孔倩萍用力的推了她一把,憤步離去。

    “騙子”兩字像把利刀刺中思年的要害,讓她愕然呆立。

    一直以來,碰到不想說的事情,她就裝傻打哈哈混過去,從來沒有故意說謊騙人,要是大家知道她刻意隱瞞了那麼多事情,他們是不是也會罵她是騙子?她冒了一身冷汗,想都不敢想。

    “她說的是真的嗎?”

    “阿朱!”思年轉身看見朱通就站在後面,嚇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剛才朱通因為擔心而出來看看,聽見她們的談話,受到很大的打擊。

    “你不是說,不相信男人嗎?那傢夥就不是男人嗎?要拒絕我也不用編那些謊言!”朱通抓住她的手,大聲的質問,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強烈的席捲全身。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有不能說的理由。”思年急得快哭了。不要連阿朱也棄她而去,他們都是很重要的好朋友呀!

    “搬家?不方便給電話?中樂透?我真是笨,竟然相信。”他激憤的說,“他不是真的表叔,對不對?他包養你、給你錢,對不對?所以你不用再打工了,出手也闊綽了、連穿的衣服也都是名牌,這就是你不可告人的原因,對不對?”

    “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思年哭了起來。明明是好朋友,為什麼要把她說得如此不堪?不要連他們也這樣對她!她的心好痛。

    “怎麼樣都無所謂了,我不想再聽你說謊。”朱通感到失望、痛心,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突然之間,樂園如沙堡般分崩離析,思年獨立風中掩面哭泣。

    ***

    仙人掌依舊,而人事已非,思年垂頭歎息。

    她坐在書桌前,雖然眼睛盯著書,心裡卻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想到大家一起度過的歡樂時光,真的不願意讓他們誤會,想要大聲的告訴他們,同窗的純真情誼是真的,不是騙局!可是如果要解釋清楚的話,就非得說出自己的出身。他們會怎麼想?會不會像祖父母那樣看輕她?說或不說?她陷入兩難,內心掙扎不已。

    “喂,發什麼呆?”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她嚇一大跳,轉身一看是李沐。

    李沐敲門沒人回應,乾脆推門進去,突然童心大發的出聲嚇她,得逞後得意揚揚的大笑。

    “笨蛋,你為什麼跟小倩說那些話?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死了!”思年跳起來大聲的責駡他。都是這個傢夥害的!

    她劈頭就罵,李沐有些不高興,“不然要怎麼說?我一告訴她,我只把她當普通朋友,她就拼命的逼問,我只能說實話,我可不像你那麼會說謊。”

    思年又氣又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滾著。為什麼大家都指責她說謊?小倩這樣、阿朱這樣,現在連他也是。

    “我不想騙小倩,也不想騙自己,我喜歡的是你,你承認又有什麼關係?雖然你叫我一聲表叔,認真算起來,親戚關係有點遠,所以無所謂嘍。”李沐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大少爺,那是不可能的。”思年提醒他祖母的辱駡,祖父的警告。

    李沐錯愕,經過這些日子的瞭解後,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但是他怎麼樣也不懂,為什麼有人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孫女?

    “我以為你懂,結果你還是什麼都不懂。”她又失望又生氣的看著他,“你不懂學校和同學對我有多重要,我拼命保護的樂園,這麼輕易就被你的‘實話’給毀了。你走,我不想和你說話!”

    李沐脾氣差點又來了。為什麼她對他講話總是這麼尖銳是她欺瞞別人,又不是他的錯。看她咬著唇含淚的可憐模樣,他脾氣也發不起來,無奈的轉身離開。

    思年鎖上房門,不讓任何人進來,重重的躺到床上。

    因緣巧合之下,李沐看見她的兩個世界,本來以為他會瞭解她的處境,結果好失望,他還是用他的尺衡量著她的世界,他還是無法懂她的心情。

    加上他,一天裡她失去了三個重要的朋友,她忍不住傷心落淚。

    ***

    課堂上,孔情萍和朱通故意離思年遠遠的,思年厚著臉上找他們說話,他們總是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平常大家下了課都會湊在一起討論功課或聊天,這種熱鬧溫馨的場面已不復再見,最後一個學期,同學們有的忙著考研究所,有的忙著找工作,歡聚的時光愈來愈少。

    突然之間,她覺得上課的時光變得很難捱,驚覺自己是孤獨一人。

    到圖書館K書的管仲秋遠遠的看見她坐在牆邊發呆,於是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一個人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真不像你呀。”他笑著說。

    她苦笑,反問:“要怎樣才像我呢?”

    “真是充滿哲學性的一問。”他收起開玩笑的態度,正色說:“我忙著準備考研究所,才一不注意,你們就吵成這樣?都一個月了還沒和解,真是悶死人了。”

    “我也想和好,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想跟我說話,我……”她黯然低頭。好幾次想拉住他們好好的解釋清楚,然而卻仍猶豫著該不該說出自己的身世,因此躊躇至今。

    “我從阿朱和小情那邊聽到一些事,我覺得很奇怪,因為我所認識的思年並不是那種人。”管仲秋想幫助朋友們和好。

    “小管,謝謝你相信我。”思年好感動,總算有人相信她。“有一些事我不敢讓別人知道,所以我瞞著大家沒說,可是我絕對沒有騙人。”

    他體諒的點點頭,有的時候她的確言辭閃爍避開話題,但也不能因此就說她騙人,小倩本來就愛恨強烈,她失戀了當然會大發脾氣;小朱不像自己想得開,早就喜歡思年,硬撐到大四才說,表白後又被婉拒,也難怪會受不了。

    “也許你有你的顧忌,所以才會隱瞞大家一些事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現在誤會已深,不好好說清楚是不行了,是好是壞,你總得賭一賭,大家這麼多年的好同學、好朋友,馬上就要畢業,我也不希望是在誤解下各奔前程。”

    他請她考慮考慮,需要的話,他可以當中間人安排。

    思年點點頭,小管說的沒錯,是好是壞,總得賭一賭。

    ***

    中國古典風格的庭院茶藝館,彎延曲折的長廊連接亭臺樓閣,庭中的柳樹隨風搖曳更增風味。

    坐在包廂中等了好一會兒的管仲秋,笑容滿面的招呼晚到的孔倩萍和朱通。

    “請坐。”

    孔倩萍忍不住揶揄的說:“研究所還沒考上就先擺慶功宴了?”

    “小管,你找我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朱通覺得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遂好奇的問。

    服務生進來點餐,管仲秋直說要請客,這讓孔、朱兩人更納悶。茶和餐點很快就送上來了,三個人高興的享用。

    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打開,孔倩萍和朱通看見進來的人是思年,兩人立刻拉下瞼,站起來指責管仲秋多事,思年請求他們聽她的解釋,管仲秋也好言相勸,孔倩萍和朱通才勉為其難的坐下來。

    她拿出一本商業企管方面的雜誌放在桌上,翻開的那頁是有為企業家的側寫,一幅中年夫妻恩愛相依的照片幾乎占了一頁的版面,顯現出事業、家庭兩得意的完美形象。

    三人都不瞭解她的用意。

    “這位謝長風是我的父親,而他的妻子于婉柔卻不是我的母親。”她停頓了一下,鼓起勇氣的說:“我是他的私生子。”

    三人錯愕的看著她。

    接著思年將自己的身世,謝家對待她的方式,母親過世後搬進謝家等等,全部和盤托出。

    朱通三人沒想到連續劇的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難怪她從來不提家裡的事,每次都是打哈哈過去,原來她真的有難言之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們的,我只是怕你們會看不起我,所以……我不敢說。”思年自卑的低著頭,連抬頭看他們的勇氣都沒有。

    “你一定很痛苦吧!對不起,我……好差勁,竟說那麼過份的話,對不起。”朱通覺得自己好差勁,什麼都不知道就說她被人包養,任意汙辱她的人格,讓她受那麼大的委屈。

    “我也是,我不應該把失戀的氣全怪在你身上,對不起。”孔倩萍覺得她好可憐,要是自己在那樣的環境下早就發瘋了,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你們真的不在乎?真的沒有看不起我?”思年又驚又喜的看著朋友。

    “才不會呢!都什麼時代了,還說這些迂腐的話,再說那也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你的風流老爸,早說出來不就好了,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傻瓜。”孔倩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思年,我們是朋友耶,怎麼會因為這種無聊的事看不起你?你實在太小看我們了!”管仲秋嘴巴雖然這麼說,心中則猛誇她堅強。

    朱通又差又愧的道歉,管仲秋和孔情萍則拼命的說著鼓勵她的話,思年感動得痛哭流涕,好感謝管仲秋的鼓勵和幫助、好高興贏了這一回,她好幸運能交到真的好朋友。

    四個人抱成一團又哭又笑,重拾往日情誼。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5:34


    下課後,思年回到以前的家找隔壁的林太太,因為時間還早,林先生和孩子們都還沒回家,林太太親切的招待她。

    林太太將一大疊從外國寄到這裡來的信件交給思年,拉她坐下來聊天,“想想真快,都七個月了,真難為你了。”

    思年很感謝她的關心,“那件事,不曉得你們考慮得怎樣?”

    “這麼好的機會和價錢我們當然答應,買房子當然是希望愈便宜愈好,可是我們已經免費住了那麼久,你開的價幾乎是半買半相送,我們怕占你太多便宜,這樣太對不起你了。”林太太感到過意不去。

    “只要你們願意買,錢夠我讀書,這樣就夠了。這些年來,你們對我們母女倆這麼關照,便宜的賣給你們也算是一種回報。”她很坦誠的說。

    林太太爽快的答應,表示會儘快處理手續。

    思年感謝林太太,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錢有了著落,心踏實多了,學校也寄錄取通知單來,徹底脫離謝家的日子不遠了,現在只等大學畢業。

    ***

    和室的矮桌和地板上堆滿了書籍和設計圖稿,李沐埋首于大哥交代的功課中,這時門鈴響了,他只好暫時放下功課去應門。

    李沐驚訝的看著來訪的思年。這小妮脾氣大得很,找了她好幾次,每次都不歡而散。

    “不是不想見我嗎?幹嘛來找我?”他雙手環胸靠在門邊。

    “還是那麼小心眼,一點長進都沒有。”她嘻皮笑臉的走進來。李沐好沒氣的白了她一眼後,回到和室假意繼續剛才的功課,等著她先開口說話。

    思年跟著過去坐到他對面,手撐著下巴,笑盈盈的說道:“小沐子,我原諒你了,叩首謝恩吧。”

    他表面不動聲色,心中暗自竊喜。這也就是說,兩人不必再吵下去了!李沐也學她用手撐著下巴,和她正面相對,“不知公主殿下為何大發慈悲?”

    “誤會解開了。昨天我把我的事告訴他們,他們不但沒有嫌棄我,還一直鼓勵我,我真的好高興喔。”思年喜形於色,害怕和煩惱的事已經煙消雲散了。

    李沐替她慶倖,這是最好的結果,和朋友和好,以後也可以坦然面對,不必再說一大堆謊話。

    “奇怪了,今天這麼安靜?”思年好奇的看著他。

    “連個道歉都沒有,你要我說什麼?”看在她親自前來求和,李沐早就不計較了,只是不想太早讓她如意,總得刁她一下。

    思年往前輕啄了他的嘴唇一下,笑著說:“這樣總可以了吧?”

    “一點誠意也沒有。”他伸手托住她的臉,強索一個深吻後滿意的說:“這才差不多。”

    思年假裝生氣的瞪他,嘴角卻笑著,抬頭看見牆上一幅新的字畫,是李商隱的錦瑟,她名字的出處。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表叔,不過才吵一下架就這麼懷念我了嗎?”她俏皮的說。

    “臭美,幫客人看傢俱的時候湊巧看見,不太貴就買了。”被說中心事的李沐故作冷淡的說。

    思年看穿他的心思,會意一笑,看看手錶已經八點,她該回家了。

    “這麼快就要走?那你星期六有沒有空?我們出去走走。”李沐急著找名目邀她,這一架吵了快一個月,他快悶死了。

    “星期六我要去祭拜我媽,下午才有空。”

    “我開車載你去。”他問了她出門的時間,敲定在謝家樓下轉角的7—ELEVEN前面等。

    思年意味深遠的凝視他幾秒鐘後才離去,不知道為了什麼?他覺得她好像有什麼事瞞著自己。

    ***

    星期大早上,兩人按照約定的時間碰頭,繞道買了水果和金紙、香後,便直接前往郊外的寺廟。

    來到目的地,思年拿了東西來到母親靈前,她在母親靈前小聲的說話,李沐上完香後便在院子中等她。

    “抱歉,讓你久等了。”她走到池塘邊,他正在喂魚。

    “沒關係,這也滿好玩的。”李沐順手將飼料遞給她,兩人一邊喂魚,一邊對池中肥得過份的錦鯉品頭論足一番。

    李沐忍不住問她都跟她母親說些什麼,看她持香低眉虔誠傾訴這麼久,他好奇的想知道內容。

    “說你都欺負我,做人家表叔卻那麼愛計較。”她隨口亂掰。剛剛跟媽媽報告了房子賣給林家夫婦,學校申請好了,等一畢業就要出外,還有喜歡他的事,這些全都不能告訴他。

    “拜託,是誰欺負誰。”李沐知道她不肯說。“等一下想去哪裡?”

    她無所謂的聳聳肩,“隨便你。”

    “咦,今天跟我出來的是學校版的思年?”他覺得不和他抬杠的她有些奇怪。

    “沒凶你幾句就吃不下飯嗎?”她哈哈大笑。

    “說到吃飯我還真餓了,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再去勝興看油桐花,好不好?”他興奮的提議。

    “既然是學校版的,當然不能說不好。”她俏皮的說。

    說著立即行動,來到勝興,李沐將車停在路邊,沿路盛開的油桐花繽紛似雪,層層疊疊堆上天,粉白的花瓣隨風紛飛,輕墜在下方厚厚粉粉的花瓣地毯上,李沐與思年並肩漫步在如詩的美景中。

    李沐感到炫目,長髮飄逸的她站在隨風飛舞的花瓣中,輕盈得好像就要隨風而去,他緊握她的手,十指交纏,不讓她離去。

    思年訝然轉頭看他,他笑得有些傻氣,手指強而有力,可以感受到他傳達過來的強烈情感。她微笑,一顆心都暖了。

    兩人行走小徑,站在白花地毯上,輕聲細訴愛意,直到日落月出。

    ***

    成績平平的管仲秋竟然考上研究所,雖然是吊車尾,但也算是考上了,他高興的逢人就說。

    “所以我說嘛,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靠陰德,五讀書,像我這種鴻運齊天的人,隨便考考就上榜了。”管仲秋臭屁個不行。

    朱通快要受不了的猛翻白眼,想想小管不僅運好而且還命好,家境富裕供他繼續深造,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兩年後他就是碩士了,反觀自己,畢業後等當兵,兩年後大概只是個退伍的阿兵哥而已,同樣的兩年後竟然相差這麼多,他不禁有些氣餒。

    “小倩畢業後想做什麼?”朱通轉頭問孔倩萍。

    “找份工作,做個上班惡女,釣個金龜婿,然後嫁入豪門做少奶奶,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報告完畢。”她一派輕鬆的說。

    “你別傻了,小心金龜變成烏龜,豪門變成牢門。”思年忍不住吐槽。他們哪裡瞭解嫁人豪門的辛酸和壓抑。

    “握,都忘了這裡有個豪門千金。”孔倩萍說,“反正萬貫家財遲早都是你的,你就回家躺著等就好了,啥事都不用做。”

    “誰說的。”思年不服氣的說出自己的出外讀書計畫。

    三人驚訝極了,她的計畫和行動力還真不是蓋的,孔倩萍聽到連李沐都被蒙在鼓裡時,忍不住替他抱不平。

    “要是走漏風聲的話,謝家一定不會放我走的。我受夠了,再也不許別人那樣看輕我、踐踏我、操縱我,我一定要離開!”思年激動的反駁。

    聽她這麼說,三人都支持她的決定,因為她畢業後若還留在謝家,只有兩個可能——一,衝突不斷,浪費生命在爭鬥;二,被迫低頭,從此過著富裕而沒有自我的生活。與其如此,不如遠離謝家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反正等她老頭嗝屁了,財產就是她的了。

    “那他怎麼辦?”孔倩萍問。

    “我……不知道……”她無奈的搖頭。才剛開始,祖父母就已經斷了這條路,再來兩年的時間裡會有什麼變化,誰也不敢說。

    “要是因為分開就散了,怎麼辦?”孔倩萍替他們感到著急。

    “散了就散了,思年,和我交往吧,我一定會讓你開開心心的,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委屈。”自從誤會解開後,朱通就一直想再找思年深談,可是一想到她家是豪門大戶便卻步,現在聽到她要脫離謝家,和李沐就這樣散了,他再也按捺不住情愫的向她表明心意。

    管仲秋和孔情萍驚訝,朱通竟然當著他們的面再度表白,思年滿臉通紅呆立無措。

    “我等你,兩年、三年我都等你,只要你現在點頭。”朱通熱切的看著她。

    思年很感謝他這麼喜歡她,可是她心裡已經有人了,雖然李沐的少爺脾氣愛計較,且兩人常伴嘴鬧脾氣,可是已經喜歡上了又有什麼辦法?

    “對不起,你是我的好同學、好朋友,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這是第二次拒絕他,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孔倩萍輕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說:“這樣大膽表白,算你有種,我都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但是這種事強求不得,你還是學學我,想開一點得好。”

    管仲秋也好聲的勸他,友情也是很難能可貴的。朱通沒有多說,打算等著距離與時間來拆散思年和李沐。

    ***

    五月一開始,謝家發生重大變故。

    謝長風在大陸中風,謝家二老和於婉柔火速的趕到大陸接他回臺灣醫治,頓時謝家亂成一團。

    兒子中風對謝家二老是一個巨大無情的打擊,謝玉棋明白兒子會這麼年輕就中風,是因為縱情聲色和應酬不斷,看到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兒子,再想想自己也七十了,如果兒子有個三長兩短,謝家就剩下思年這麼一個孫女,然而她又是不受管制,得好好想想才行。

    謝黃牡丹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甚至不敢正視半身不遂、嘴歪眼斜的兒子加心拼命的抗拒和怨恨,想到兒子唯一的種,她更恨了,她六歲驗過DNA確定血緣關係之後,曾想好好栽培她,剛開始還算聽話,沒多久就幫著她母親反抗,桀螯不馴無法控制,連之前安排的相親宴都被她毀了,更糟的是,丈夫竟然和她達成停戰協定,她是愈想愈氣。

    思年下課後匆忙的趕回家,她知道父親今天出院回家。

    才一進家門,就看見臭著一張臉的祖母,她怨恨的表情跟厲鬼差不多。思年冷冷的看她一眼就轉身回房,把東西放好後,到父親房中探望他。

    新買的電動護理床放在靠門的地方,牆邊的推車上放著瓶瓶罐罐的藥,和林林總總的醫療器材,儼然像一個小小的醫療站,於婉柔靠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打噸,看來是累壞了。

    思年站在床邊看著病床上的父親,他右手右腳癱瘓,眼斜、嘴歪、流口水,連話都說不清楚,這哪是記憶中意氣風發的父親?

    她本來以為自己對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沒想到看到這樣的父親竟會感到難過的流下眼淚。

    謝長風聽見聲音艱難的轉過頭來,口齒不清的喊著思年的名字,並哭了起來。

    思年愕然,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她面前哭泣,重度中風對一個叱吒職場、縱橫情場的人是多麼無情的打擊,轉瞬間變成連動也動不了的病人,難怪他會崩潰。

    於婉柔驚醒,看見丈夫又在哭泣,溫柔的安慰他,請他不要失去鬥志。“時間差不多了,吃藥了沒有?”謝黃牡丹一進房間便大聲的質問。

    “還沒,我馬上去弄。”於婉柔慌張的找出藥來。

    “時間到了也不讓他吃藥,你是想讓他死是不是?”謝黃牡丹嚴厲的指責媳婦的輕忽。

    “媽,不是,剛剛長風他……”於婉柔努力的想辯解。

    謝黃牡丹可不管媳婦的理由是什麼,她心情壞到了極點,不客氣的發洩情緒。

    謝長鳳想要阻止母親責怪妻子,可是嘴巴不聽使喚,發出的咕嚕聲被母親高亢的謾駡聲淹沒。

    “夠了!你這個變態老妖婆。”思年仗義執言,大聲的喝止祖母。“你也不想想,爸爸背叛阿姨多少次,阿姨肯原諒他,你就該輸笑了!爸爸現在是什麼樣于,阿姨肯照顧他就更該感謝她,阿姨日夜照顧爸爸有多累,你知不知道?你不把她當媳婦看,好歹也要把她當人看啊!不要像只瘋狗亂咬人!”

    謝黃牡丹氣得渾身發抖,伸手想要打思年,思年生氣的將祖母推到牆邊。

    “不要以為只有你們家的人才是人,不管她有沒有生小孩,阿姨是你的媳婦,你兒子的老婆!”思年知道祖母最迷信,便以此威脅,“你再不好好對待她,等你病了沒人管你,等你死了沒人拜你,讓你變成孤魂野鬼!”

    謝黃牡丹聞言臉色大變,掩面哭泣跑回自己房間,重重甩上房門。思年用力的喘著氣,將心中的激憤發洩出來真是大快人心,她好早就想這麼做了!

    “謝謝你!”於婉柔感激不已。思年替她說出她不敢講的話,她心中的積鬱好像也因此獲得紓解,覺得舒坦多了。

    “阿姨,你自己要堅強,不要再讓別人欺負你。”思年替她加油打氣。

    謝長風躺在床上聽著母親、妻子和女兒爭吵,他連說句話都沒有辦法,現在的他跟廢人沒什麼兩樣,心裡不禁沮喪不已。

    於婉柔擦乾眼淚,服侍丈夫吃藥,看到他意志消沈的樣子,她心如刀割,溫柔的鼓勵、安慰他。

    思年嘗過愛情的滋味,明白情為何物,瞭解其中的糾葛纏綿,所以比較能公平的看待母親、阿姨與父親之間的三角關係,但卻也因此,更加感慨愛情的易變與無奈。

    拜科技發達,還沒出生就可以知道孩子的性別,謝家一知道母親肚中懷的是個女孩後,就變得冷冷淡淡,父親的態度不確定,母親的心情就如同“錦瑟”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即使如此,母親還是無法放手,和父親半分半離的相處了二十年,直到死去,沒想到這裡有一個更傻的女人,被丈夫背叛、被公婆欺負,還要接受別人所生的孩子,到頭來還要照顧中風的丈夫。想到這裡,思年搖頭歎息。

    “爸,你好差勁。”她語重心長的對父親說。

    謝長風咕嚕的說不清楚,於婉柔愕然的看著思年。

    “你欠媽的是還不了了,但是你欠阿姨的一定要還,你要好起來,然後連本帶利的還她。”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謝長風被女兒說得無地自容,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就算結了婚,有了溫柔賢淑的妻子,他還是繼續遊戲人間,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大不了的,沒想到她們因為他的行為而感到痛苦不堪,特別是一直默默守在身邊的妻子,他的確虧欠她很多、很多。

    謝長風努力的擠出話語,“對……不……起……婉……柔……”於婉柔聽了好久才聽明白丈夫在說什麼,心滿意足的接受他的道歉,鼓勵他再站起來,夫妻倆好好的重新來過,謝長風又慚愧又感激的拉住妻子的手。

    從那以後,謝黃牡丹真的不敢再凶媳婦,看到思年也敬而遠之,於婉柔辭去教職工作專心照顧丈夫,每天陪他到醫院做複健,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而謝長風在妻子的細心照顧了漸有起色,委託律師處理掉大陸的事業,決定以後留在臺灣。

    思年雖然忙於應付畢業考試,但還是抓住每個可能的時間和李沐碰面,而李沐除了原先的工作之外,更要兼顧大哥指派的設計作業,還要抽空約會,整個人忙得團團轉,不過他倒也樂在其中。

    就這樣,五月就在忙碌中度過。

    ***

    李沐到謝家探望表哥,他的情況比上次好很多,表嫂照顧病人的技巧也愈來愈熟練,他覺得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因為這個波折而更加親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於婉柔送他到客廳再坐一會兒,李沐問起思年。

    “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一天進進出出好幾趟。”於婉柔說。

    李沐早就覺得她最近很可疑,好像在進行著什麼秘密計畫。這時思年正好進門,她滿身大汗,一張臉也曬得紅通通的,看見李沐高興的來到她面前。

    “你在忙什麼?現在不是等畢業典禮就好了?學校還有事嗎?”他非常疑惑。

    “就一些社團的瑣事,沒什麼重要的。”她打哈哈的混過去。

    她現在正在分批走私衣物、書籍出去,出外的行李暫時寄放在隔壁林家,到時候從林家提了行李直奔機場。

    “表嫂,我們出去一下。”李沐說完便拉著思年出門。

    兩人進到車子後,他再度問她到底在忙什麼,思年很為難,不想騙他可是又不能告訴他,以他的個性一定馬上跳起來,到時侯就功虧一簣了。

    “晚一點再告訴你。”她心虛的說。

    李沐隱約感覺到她的微妙變化,可是她不肯說自己也沒辦法,只好捺著性於等她想說再說。

    “聽說,畢業典禮和你生日同一天,真巧!”李沐說。

    “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她又驚又喜。

    他知道她是雙子座,五月中就問了表嫂,後來發現和畢業典禮同一天,覺得巧極了。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恭喜你大學畢業,也祝你生日快樂。”

    “對不起……”她愧疚的低下頭,他對她這麼有心,而她卻存心欺瞞他。

    “你給太陽曬昏頭了嗎?應該要說謝謝吧!”他笑著。

    “說的也是。”她裝傻訕笑。

    兩人來到百貨公司,李沐本來想送手機給思年,可是她卻挑了一支銀色錶鏈、粉色表面的女用手錶,不到預算的一半,於是他於脆也買了同款的男表,手腕上成雙的手錶好像宣誓人也成雙。

    思年想到再十天就要和他分開了,內心萬分不舍,更加珍惜和他相處的每分每秒。

    李沐幾次話到嘴邊想問個清楚,可是眼前氣氛融洽,她可愛溫柔,要是繼續苦苦相近,只怕又要不歡而散,他只好硬生生的將話吞下,暫且耐心等侯。

    就這樣,兩人在外玩了一陣子後,李沐便送她回謝家。

    這天晚上,恩年被叫到書房,謝玉棋在那裡等著。

    “今天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你和阿沐一起出去,我以為上次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謝玉棋坐在書桌前看著孫女,眼中有一絲責難。

    思年一驚,右手輕輕護住左腕上的手錶,希望祖父不要看見。

    “我並不打算向所有的親戚朋友解釋家裡丟臉的事。李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他們是不會娶一個會被人說閒話的媳婦的,更何況你們還是親戚,阿沐還很嫩不懂這些,但是聰明的你應該懂才對。”謝玉祺再度提醒她。

    思年真的很恨,他們牢不可破的階級觀念,驅使他們一再踐躇她的自尊、干涉她的自由,更令人感到氣結的是,他們理直氣壯得理所當然。

    “除了阿沐,應該有更適合你的人,比如說學校的同學。如果有喜歡的人,可以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你爸爸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很希望能有一個慰籍,如果你乖乖的,你想要什麼東西我都會給你。”謝玉棋開始用利誘的方式。

    思年輕笑,反問:“我想要什麼東酉,祖父你真的明白嗎?”

    “物件由你自己挑,這是我最大的極限。”他沒有耐心跟她討價還價,想要快點結束談話。

    “我明白了。”思年也覺得繼續談下去一點義意都沒有。

    祖父母認為用錢可以買到任何東西,包括她,甚至可以懸賞買一個慰藉——曾孫子,讓她挑選物件就是天大的恩惠,雙方的想法沒有交集,多說無益。

    “真的明白,還是假的明白?”謝玉棋眼神犀利的看著孫女,不準她再敷衍。

    “真的明白了。”思年堅定的回答。真的明白非離開這裡不可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5:57


    畢業典禮,每個家長的臉上都掛著驕傲和滿足的笑容,同學們也興奮莫名,典禮在隆重又熱鬧的氣氛下完成。

    思年很喜歡生日和畢業同一天的巧合,這天將是她生命的分水嶺。

    “你家真的沒一個人來,好差勁!”孔倩萍替她抱不平。

    思年淡然一笑,如預期的一樣,沒有人來。祖父母是不可能來的,父親臥病在床,阿姨要照顧他,而李沐要上班。

    “什麼時候的飛機?我們去送你。”朱通問。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確實要走的日期,他有些緊張。

    經這麼一提醒,管仲秋和孔倩萍也關心的問。

    “我會寫E-mail告訴你們。謝謝你們,我真捨不得。”思年眼眶一紅,這些好朋友真貼心。

    大家拼命的吩咐東、吩咐西,說得思年感動得哭個不停,大家一受到感染也哭了,幾個好朋友抱成一團。

    ***

    夜深人靜,思年睡不著的起身站在窗前,轉身看看這個住了快一年的房間,這一年來發生好多、好多事情,而後天就要告別這一切了,她心中百感交集.以為自己對這裡不會有所依戀,沒想到竟然有些不舍。

    於婉柔敲門後進來,“對不起,沒能參加你的畢業典禮,而且現在家裡這個樣子,也沒能替你慶生,真是委屈你了。”她打開手中的精美盒子,裡面是一條鑽石項鍊,一克拉的圓型墜子配上一條波浪短鏈。

    “這是你爸和我的心意。喜歡嗎?我幫你戴上。”

    思年高興的點點頭,轉身讓她管自己戴上,“阿姨,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一定沒有辦法在這個家待下去,可能早就鬧翻跑出去了。”她感激的說。

    “傻孩子,別這麼說,你也幫我好多。”於婉柔坐到她身邊,柔聲問:“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想出外深造嗎?還是想找工作?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做,阿姨一定支持你。”

    “謝謝,有這句話就夠了。”思年拉住她的手,鄭重的說:“阿姨,爸爸就拜託你了。”

    于婉柔驚訝這孩子今天晚上說話好奇怪,正想開口問的時侯,她跳起來說要讓父親看看自己戴項鍊的樣於,拉著她回房。

    三人開心的聊天,謝長風口齒不清,他說的話要經過於婉柔用澤,雖然如此,思年也耐心的陪著父親聊了好久。

    思年覺得自己好矛盾,明明對這個家恨之人骨,竟然在最後關頭扮演起乖女兒來了,真好笑!看到纏綿病榻的父親,她狠不下心來數落他。

    她淡然一笑。算了,反正後天就要走了,乾脆就演一齣皆大歡喜的戲吧!

    ***

    又是忙碌的一天,因為一些店家要趕在暑假開幕,裝潢工程趕得天昏地暗,李沐忙得團團轉,經過一天的辛勞,他洗好澡舒舒服服的窩在沙發上喝著冰啤酒,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門鈴響了,竟然是思年來訪,他感到意外,她差不多都會趕在大樓警衛九點下班前回家,免得被關在大樓外面,現在都已經過九點多了,她在這個時間來找他真的很奇怪。

    思年微笑的進到屋子裡,拿起茶幾上的手機大聲說借,也不等他答應就逕自撥號,“阿姨,是我,我今天住朋友家,不回家了……嗯,知道了,再見。”

    李沐雙手叉回看著她,好沒氣的說:“謊話還是說得這麼溜,真是服了你。又跟大阿姨吵架,負氣不回家了?我看你的壞脾氣這輩子是改不了了,真是糟糕。”

    思年笑咪咪的將手機還給他,笑著說:“你只有說對一件事,就是我的脾氣是改不了,歹勢。”

    “你沒事吧?最近老是怪裡怪氣的,弄得我都怕怕的。”李沐用力的聞一聞。她身上也沒酒味,怎麼說起話來像醉了一樣?

    “你怕什麼?”她斜著頭俏皮的看他。

    “怕你雙重人格變成多重人格,愈來愈麻煩。”他半開玩笑的用食指輕推她的額頭。

    其實他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麼,隱隱的不安如暗夜裡的浪潮,感受得到,卻看不見。

    “你剛洗頭?還濕濕的,我幫你吹於。”思年立刻找出吹風機,拉他坐下,手指輕柔的梳理吹幹他的頭髮。

    李沐低著頭享受她的溫柔,今夜的她帶著淡淡哀愁,不似平日的開朗活潑。吹風機停了,她慢條斯理的收拾吹風機。

    他擔心的問:“你真的沒事嗎?”

    “是有點事……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怕你會生氣……”她支支吾吾的說。

    一直考慮該怎麼告訴他出外讀書的事,直到現在也還沒想好說詞,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今晚是最後機會。

    “你說吧,我不生氣。”李沐舉起手發誓。

    思年怔怔的看著他。如果他不是表叔,就不會看見在謝家那個憤世嫉俗的她,也不會窺見在學校那個開朗合群的她,因為這樣,事情起了奇妙的變化,兩人從開始的互相厭惡,到互相瞭解,進而互相愛戀,等她發覺時已經喜歡上他了。

    可是就因為他是表叔,家族的阻力讓她怯步,出外的事也故意欺瞞他,這對坦誠相待的他很不公平。

    “喂,你不要哭。”李沐慌張的找出面紙給她擦眼淚。要是她發脾氣的話還好辦,兩人鬥嘴誰也不輸誰,可是她一哭,他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好好好,不說不說,拜託你不要哭了。”他投降。

    思年接過面紙擦乾眼淚,看他驚惶失措的樣子真好笑,於是她噗嗤一聲的笑出來。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李沐大呼吃不消,輕罵她幾句,他從冰箱裡拿出罐冰啤酒給她,兩人窩在沙發上聊天。

    他興奮的說起大哥決定將比較小的案子交給自己設計,必要的話大哥再修改。

    “真的,你開始接案子、開始設計了?可喜可賀,讓我敬李大設計師一杯。”她高舉啤酒向他敬賀。

    李沐臉一紅,揮揮手說:“別取笑我了,什麼大設計師,還早得很。”不過想想他會這麼認真,還真是她的功勞,去年十月那天晚上的談話點醒他。

    “你真的要在這裡過夜?你不怕嗎?”他笑得很曖昧。

    思年頑皮的輕踢他的小腿,反問:“你怕不怕?”

    “怕,就算是男人也會怕。”他輕踢回去,兩人像小孩子般玩著互踢的遊戲。

    她的腳指慢慢的爬上他的小腿,微妙的動作撩撥起強烈的渴望,兩人渴望著彼此。他靠過去拿開啤酒罐,輕撥她的秀髮,她的眼睛閃著誘人的亮光,輕咬下唇帶著微妙的笑意,他低下頭吃掉那個笑意,今天不想放她走了。她不再恐懼和猶豫,他是如此真誠可愛,她想要他的溫柔,也想要給他全部。

    李沐環住思年的腰,抱她輕輕躺下,衣衫悄然無聲的滑落,肌膚相親、靈犀相通的兩人,在歡偷和熱情之中結合,身心交融,性靈合一。

    ***

    “早”

    李沐低頭親吻剛睜開眼睛的思年,他的情緒還沈浸在昨夜的歡樂中。

    坐在床沿的他已經穿戴整齊準備上班,思年整個心糾在一起,今日一別就相見無期,不知情的他還喜滋滋的道早安。

    “我該去上班了,如果你還想睡的話就睡吧。”他微笑的看著她,用手指輕輕的梳理她的秀髮。

    思年環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深深的吻別,鄭重的吩咐,“再見了,表叔,一定要想我喔。”

    他現在終於懂了為何從此君王不早朝,要放開手中的美人去上班還真的好難。

    “我走了,晚一點打電話給我。”

    她微笑的目送他離開,直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傷心的眼淚。

    ***

    時近中午,於婉柔端著託盤回房間,正準備喂丈夫吃飯的時侯手機響了,她對丈夫說聲抱歉後接起電話。

    “思年,你說什麼?!你在哪裡?!”她電話講到一半即臉色大變,惶恐的看著丈夫,謝長風也驚慌的看著妻子。

    原來,思年在飛機起飛前從機場打電話回家,向父親和阿姨道別。她粗略的交代自己的計畫,道歉隱瞞他們,並感謝這些日子的照顧。

    “阿姨,爸爸就拜託你了。”

    “等一下,你去哪裡?!怎麼聯絡你?!”於婉柔方寸大亂,大叫。“你不要掛電話,長風要跟你說話。”她將電話放在丈夫耳邊,希望丈夫的呼喚能讓思年回心轉意。

    “思年……泥肥來——偶不會再讓泥受苦……肥來……”謝長風心急如焚,口齒不清的呼喚女兒。電話那頭的女兒好像在哭泣,他聽了更加難過,他到底盡到多少做父親的責任?逼得她頭也不回的遠走天涯!

    “爸,雖然你不是個好父親,我也不是個好女兒,但是我希望你能好起來,和阿姨快樂的過日於。你們不用擔心我,也不用來找我,我會過得很好,比在謝家的時侯更好。”思年邊哭邊說。“再見了。”

    於婉柔對著手機大叫幾聲,但那頭已經掛掉了電話,她歎口氣。這孩子做事好徹底,雖然擔心地,卻又不由得佩服起她來。

    她轉頭看著痛哭的丈夫,剛中風的他身體和心靈都受不了刺激,她輕聲安慰,稱讚思年的堅強和機靈,希望丈夫放寬心。

    謝黃牡丹聽到兒子房間的騷動而過去察看,得知事實後震怒。那個忘恩負義的丫頭竟敢偷跑,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她也要把她揪回來。

    謝玉棋也相當生氣,她竟然不顧她的責任與義務,也無視他釋出的善意,但是他更擔憂的是謝家無後,然而眼前卻是無計可施。

    ***

    李沐整天的心情都很好,一直等著思年的電話。

    電話響起,他飛快的接起,“表嫂,是你呀……喔,要問我什麼事?”

    靜默一會,突然間李沐整個人呆掉,拿著話筒僵硬的站著,在旁邊的李泉看情況不對,立刻接過話筒,問清楚事情後掛上電話。

    “看樣子你也不知道她出外的事。哇塞,這個表侄女做事還真讓人跌破眼鏡,厲害。”李泉推推還在發呆的弟弟,“阿沐,你不要緊吧?”

    “怎麼會不要緊?!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李沐生氣的大吼。

    她竟然什麼都沒說就走,這些日子的感情、昨夜的歡愉,這一切算什麼?她就這麼輕易的捨棄?又被她耍了,他簡直快要氣瘋了。

    李沐立刻抓起電話打給孔倩萍,他唯一知道的思年同學的電話。

    “什麼?!她今天走了!大家說好要送她的,怎麼偷跑了呢?!”孔倩萍也感到意外。

    一問之下,幾個好朋友都知道這件事,除了知道她去英國倫敦外,其他的她都沒說,這下李沐更氣了,連朱通那傢夥都知道,他竟然全然不知。逼著孔倩萍說出朱通的住址,他要當面問清楚。

    孔倩萍沒想到思年到最後還是沒有告訴李沐,可以想像他會多急、多氣,只好無奈的告訴他阿朱家的住址。

    李泉瞭解弟弟的個性衝動,不放心的跟著一起去。

    ***

    朱通家是開牛肉麵館的,畢業等著當兵的他暫時在家中幫忙,他穿著圍裙煮著面,熟練的招呼客人,過了中午用餐時間,客人漸漸少,他坐下來喝杯茶喘口氣,有空就想起思年的事。她說要通知,等到現在還沒消息,心裡有些擔心。

    他抬頭看見李沐沖進店裡,驚訝的說:“阿沐,你怎麼知道我家?”

    “阿朱,你知道思年讀倫敦的哪間學校?電話、住址?要怎麼樣聯絡她?”李沐劈裡啪啦的問,口氣又急又氣。

    朱通看他的態度惡劣,不高興的回嘴,“你不會自己問她!”

    “就是沒辦法問她,才問你!”李沐氣衝衝的說。

    李泉拉住弟弟,禮貌的告訴朱通事情的經過,拜託他如果知道的話,請務必告知,大家都很關心她。

    聽到思年已經離開的消息,朱通感到錯愕。想想她一定是怕離別場面,所以偷溜了,等過一陣子,她一定會為此向大家道歉的,果真是思年的作風。

    朱通鄙夷的看著兩人,“關心?她在那個家一點都不開心,逼得她用這種方法離開,現在你們有什麼臉說關心她。”

    李泉好聲好氣的說明自己和弟弟並不是謝家的人,再度拜託他,告知他所知道的任何蛛絲馬跡。

    “你到底知不知道?”李沐完全失去耐性。

    “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訴你。如果你等不下去,我等,我會等你們散了,等她忘了你。我跟她同學四年,我比你瞭解她,你等著被判出局吧!”朱通忍不住挑釁著。

    李沐氣急敗壞的抓住他的衣領,李泉慌張架開激動的弟弟,在旁邊的朱家夫婦雖然不清楚年輕人在吵些什麼,眼看就要打起來了,也知道該拉開兒子。李泉一邊向朱家人道歉,一邊拉弟弟上車。

    李泉直接送弟弟回家,叫他靜下心來。

    李沐怎麼靜得下心,在屋子裡憤步疾行,看見牆上的錦瑟字畫,氣得拆下來用力的摔在地上。

    之前,她曾說過哪天想開了,賣了房子出外去,要讓大家找都找不到。

    李沐開始心慌。她真的說到做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她在哪裡,萬一她真的不回來了,該怎麼辦?萬一她去找朱通而不來找他,該怎麼辦?愈想愈煩,他重重的跌坐在沙發上。

    昨夜兩人在此相偎相依享受歡愛,而今自己在此形單影隻獨自悔恨,此情此景情何以堪,李沐舉起手臂掩住雙眼,熱淚從眼角悄然流下。

    ***

    李沐用工作填滿所有的時間,讓自己沒空想思年。回到家裡也極盡所能的用電視、電腦和書籍阻擋自己的思念,可是等夜闌人靜躺在床上時,她便如幽靈般的出現,揮之不去。

    又是輾轉難眠的夜晚,李沐乾脆起來上網,螢幕右下角跳出新郵件通知,隨手開啟信件,寄件人“謝思年”三個字讓他猛然跳起,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情瞬間沸騰起來。

    “現在寄信給我做什麼?來不及了,我真的生氣了!你要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再也不管你了!”李沐對著電腦破口大駡,在房裡生氣的來回跺步。

    過了幾分鐘,他還是乖乖坐下,點開電子郵件。

    表叔:

    對不起!你一定很生氣吧!

    相信我,我真的很想早一點告訴你.最後一晚到你家就是想親口對你說,但最後還是說不出口,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告訴你,對不起。

    沒辦法告訴你的原因有兩個,你知道的話一定會生氣,如果走漏風聲的話,謝家一定不會放我走,另外,我怕你開口留我,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我怕我的決心會動搖。

    和吳應熊相親的那天晚上,在你趕到飯店之前,我一個人在房裡痛哭,怨恨命運、謝家,還有自己的軟弱無用,那時我便下定決心要跳脫這一切,很感謝那天晚上你來找我,很高興最後一晚我去找你,謝謝你的寬容、關懷和愛。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以表叔的條件,親友的期許和壓力,一定有很多良緣,更何況祖父母的堅決反對和李家的顏面問題,這些種種因素加起來,我不敢奢求你等我,我開不了口。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就算你不再愛我、就算你去相親、就算你有新愛人、就算你娶了別人,都請你不要告訴我,至少讓我保有一個幻想,借著思念你撐過在異鄉求學的孤獨與寂寞。

    愛你的思年於倫敦

    激動的李沐立刻回信,指責她玩弄他的感情,嘲弄他像個傻瓜,現在馬上就要去和一個胸圍ABCDEFG的女孩相親,毫不掩飾的發洩心中憤怒與失望。

    信寫到一半,停了下來。要是她看了這樣的內容後對他死心,從此沒有音訊,那該怎麼辦?於是李沐立刻刪掉這封信,重新寫過。

    該怎麼寫才好?他對著電腦苦思,一封信刪刪改改,寫了大半夜還寫不好。

    ***

    英國倫敦,地鐵站人來人往,思年快步的跑向另一條線轉車。車子靠站,她跳上車,習慣性的看看時間,看到腕上李沐送的表又想起他。他應該收到信了,不知道他怎麼想?他還在生氣嗎?他會回信嗎?她內心忐忑不安。

    那天早上萬分不舍的跟他道別,之後便到林家拿了行李出發到機場,登機前打電話給爸爸和阿姨,在飛行途中眼淚沒停過,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堅強。

    到了倫敦,向學校報到,開始了暑期的先修課程,搬進學校代租的公寓。

    倫敦的公寓一般都不大,普遍房租都不低,地段好的貴得嚇人,如果不是來得早,透過學校爭取到一些優待,真的很難在極具特色的卻爾希區租到這麼好而房價又合理的公寓,聽說房東夫婦對房客要求很多,有人因此卻步,而她從小就跟刻薄難纏的祖父母鬥法,相較起來,房東夫婦簡直就跟天使一樣可愛,她看過房子後就立刻租下。

    思年出了地鐵站沿著泰晤士河岸散步回家,很喜歡卻爾希區古老的氣氛,英格蘭式的街道,還有鄉村般的靜溫。在庭院碰到正在整理花園的房東太太,兩人閒聊幾句後,她才上樓回家。

    聽說二樓本來是房東女兒的房間,因為女兒嫁人房間空了出來,所以加以裝演租給學生,原先留下來的傢俱,再加上新建的簡單廚房,連上樓的樓梯也改成從花園直接進出,不需經過房東的生活空間,最棒的是有一個超大的陽臺,真的可以在上面喝下午茶,看著美麗的英式花園、優雅的街道,還有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真的是棒極了。

    不過才幾天工夫,她已經喜歡上這個異鄉的家。

    回到家後,思年洗完澡坐在窗前擦頭髮,這裡因為緯度高,天黑得晚,八點天還是亮亮的,有一種還很早的錯覺,她打開筆記型電腦察看信件,大家都回信了,她又高興又緊張的點開李沐的信。

    我管你什麼爛理由,連阿朱都知道你出外讀書的事,你不敢叫我等你,阿朱卻說他要等你,你這樣對我實在太差勁了,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東西?我真的很生氣,氣到連話都不會講了。

    你讀哪個學校?現在住哪裡?附上我二姐在倫敦的住址、電話,你去找她,大家都很擔心你,你不要再耍脾氣了。

    思年難過的看著螢幕。他還在生氣,而且很氣,回信沒頭沒尾的,竟然連句問候都沒有,更不要說溫柔或者鼓勵的話,她才沒有耍脾氣,更不會去找他二姐。

    她打開同學的信,管仲秋開朗親切的問候,輕責幾句不告而別,最後就是注意身體等等關懷的話。

    “小管,還是你最好了,信就是要這樣寫才對嘛,他都幾歲了,還是那麼愛計較,真是的。”思年像在向管仲秋抱怨李沐一樣的哺哺自語。

    接著是孔倩萍的信,內容和管仲秋的差不多,但是她詳細訴說李沐去找小朱的經過,這讓思年著實吃了一驚。難怪表叔的信中會提到阿朱,她光用想的就覺得事情不妙,真是對不起阿朱。

    她趕緊點開朱通的信,看他怎麼說。他沒有責怪她的不告而別,反而是設身處地為她說話,關懷、鼓勵、叮嚀,一封充滿溫情的信,讓人看了心都暖了起來,他一個字也沒提到表叔。

    “阿朱,你就是這麼溫柔體貼,好得讓我心虛。”思年想起先前他說要等她的事,雖然已經婉拒,他還是這麼做。該怎麼辦才好,只把他當好朋友,不能自私的耽誤他的青春呀!是該寫封長信跟他好好解釋清楚才行。

    雖然如此,思年還是很感謝他。

    思年先回復同學們的信,誠摯的感謝他們的關心,因為不知道謝家究竟會採取怎樣的行動,所以學校和住址暫時保密,大家還是用電子郵件保持聯絡,兩年後再相見。

    就在寄出信件的同時又收到一封李沐的信,看看寄件時間不過是幾分鐘前,她算算時差,臺灣差不多是淩晨兩、三點,他怎麼還沒睡?

    建甯公主:

    你不知道收到信要回信的嗎?我線上上,快點寫過來,你不寫過來,我沒辦法睡。

    沐

    恩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樣子他心情好一點了,立刻回信。

    怪叔叔:

    我知道我不對,都道歉了,你還這麼凶,叫我怎麼回信?

    我不想去找你二姐,也不想告訴你住址和學校,理由跟之前一樣。

    我現在很好,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做我想做的事,你應該瞭解這對我有多重要。你那邊夜深了,快去睡吧。

    想你的思年

    按了送出鍵後,思年即起身煮晚餐。倫敦的物價高得嚇人,自己煮東西不但省錢,更合胃口。

    李沐等得不耐煩。剛剛寄出去的信她應該收到了,她在不線上上?她會不會回信?他覺得好累,已經好久沒睡好覺,體重也掉了三、四公斤,再這樣下去鐵定掛掉,這小妮子怎麼這麼磨人?

    等候多時的新郵件終於進來了,李沐立刻打開信,如先前所擔心的一樣,她回絕一切要求,於是他再也忍不住的開罵。

    思年:

    你真任性!

    我瞭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同意你的做法,事情不用做到這麼絕。我知道你擔心的事,我並不認為事情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不許再說我天真,我覺得是你太過火了。

    我有多擔心、有多久沒睡好、瘦了多少,你知不知道?我快受不了了,快告訴我,你的住址和學校。

    沐

    李沐用力的敲打鍵盤,飛快的送出信件。

    這時在倫敦的思年端著熱騰騰的面回到桌邊,驚訝的看著螢幕。

    剛剛寄出的信馬上就到回信,他真的線上上,他還不睡覺嗎?!看到他說好久沒睡好、瘦了很多,她又感動又愧疚,眼眶忍不住的紅了起來。

    阿沐: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任性。也許我是過火了,因為我不想冒險。

    不要為我弄壞身體,快去睡吧。我要離線了。

    愧疚的思年

    雖說要離線,思年還是等著,果真沒幾分鐘他就回信了,結果一整晚雙方你來我往打起筆仗了。

    李沐換而不舍的要求著,口氣從剛開始的責備直到後來的哀求,思年好幾次心軟,最後也都強忍下來。

    寫到後來,兩人終於停止對罵,開始傾訴相思之苦。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6:21


    李泉拿著弟弟家的備份鑰匙下樓,早上打電話叫他上來吃飯,他竟然連電話都不接了,這傢夥到底在搞什麼飛機?這一個多星期來,他食不知昧、夜不成眠,整個人瘦了一圈,再這樣下去只怕會病倒。

    一進門就看見他睡在和室的電腦桌邊,連打帶罵才把睡死的他弄醒,而他雖然睜開眼睛,但整個人迷迷糊糊清醒不過來的樣子。李泉生氣的拉起他,狠狠的賞他一巴掌。

    “好痛!”李沐捂著臉哀號。

    “醒了?”李泉盤腿坐在弟弟面前,雙手環在胸前認真的問:“很好,你老實說,你們到什麼程度了?”

    李沐囁嚅的說:“該做的都做了……”

    “我就知道。”李泉用力的拍打自己的額頭。弟弟失魂落魄到這種程度,怎麼可能只是表面堅稱的普通朋友或者親戚關係,這是相思病。

    “現在她走了,你打算怎樣?”

    “等她。”李沐很無奈的說,“她寫E-mail給我了,我怎麼問她都不肯告訴我學校和住址,我……只能等了。”

    李泉愕然,這小妮子真的降服了弟弟這個小少爺。

    “我問你,那次把你打成賤狗,讓你開始認真學起設計的,是不是就是她?”

    “那是不小心撞到的,不是‘打’的。”李沐再度解釋。

    李泉大笑,這樣就有趣了,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想等就等吧,哥哥支持你,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李沐喜出望外,大哥果然是最開明、最夠意思的夥伴。

    “既然要等也要好好的等,你不能再這樣不吃不睡下去,知道嗎?”李泉站起來說,“上來吃飯吧!爸媽很擔心你。”

    李沐明白的點點頭,猛然站起覺得頭暈眼花,咚的一聲又跪下去。

    “喂,你怎麼了?”李泉緊張的拉住暈倒的弟弟,拍他的臉、叫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回應,摸他的額頭也沒有發燒。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沈重的酣聲從懷中傳出。

    “睡著了?!”他好沒氣的打一記拳在他頭上。

    這也難怪,這麼多天沒睡好,好不容易聯絡上了,也決定等她,焦慮緊張的心情一放鬆,終於可以放心的睡了。

    李泉上樓告訴父母沒事,今天就讓弟弟在家裡好好休息。

    ***

    這一睡,李沐睡到下午四點才醒來,梳洗乾淨後到樓上吃了豐盛的一餐,李黃紫薇看小兒子恢復胃口,精神也不再緊繃,高興極了。

    李沐吃飽飯後,到謝家探望表哥與表嫂。

    於婉柔聽到他報告思年的事,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雖然不知道住址和學校讓人不安,但是這樣至少知道她的情況。

    “她好固執,我又說不過她。”李沐無奈的搖搖頭。

    於婉柔溫柔的安慰丈夫,勉勵他努力恢復往日健康,等女兒學成歸來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謝長風欣慰的點頭,雖然口齒不清說話辛苦,還是拜託小表弟轉告女兒,自己想幫她付所有的費用。

    “我可以去她房間看看嗎?”李沐不好意思的要求。除了大哥,家族中沒有人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於婉柔微笑的同意,沒有多問。

    李沐推開房門,房中的擺設與先前無異,那盆仙人掌也擺在原來的位置。李沐用手指戳戳仙人掌,她就是這仙人掌,雖然內心柔軟多情,卻用尖銳的刺阻擋別人接近。

    “你知不知道這刺刺得我好痛。”李沐對著仙人掌抱怨,同時決定把仙人掌帶回家。

    謝黃牡丹從外面回來,看見思年的房門開著,好奇的進去,“阿沐,是你呀,我還以為是……你在這裡做什麼?”她感到懷疑。

    李沐含糊其詞的帶過去。

    “對了,阿沐,你和思年挺熟的,你知道她去哪裡嗎?就上飛機前一通電話,哪有人這樣,也不想想長風現在這個樣子,做人家女兒的可以這樣一走了之嗎?真是一點責任感都沒有。”她皺著眉頭抱怨。

    李沐感到欣慰,雖然她們祖孫兩人平日針鋒相對吵個不停,對罵的話也都是狠毒辛辣,但到底是血濃於血,大阿姨還是會擔心思年。

    “大阿姨,你放心,她沒事,她在倫敦。”

    “倫敦?在你姐姐家?我就說嘛,她有什麼本事出外念書,原來是你們在背後搞鬼!”謝黃牡丹立刻斷定是堂妹的主意,堂妹一向愛看她出糗。

    李沐原本想要解釋清楚,可是大阿姨好像根本就聽不下去,拼命的數落母親的不是。

    “快把她送回來,她可是我們謝家唯一的孩子、唯一的香火。”謝黃牡丹氣衝衝的說。在她的心目中,思年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延續謝家香火。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好好疼愛她?為什麼要一天到晚辱駡她?”李沐發現大阿姨的想法和態度一點都沒有改變,有些火了。

    “怎麼連你也替她說話?你真的被她迷住了嗎?果真是怎麼樣的母親生出怎麼樣的女兒!”她口氣尖酸刻薄。

    “你怎麼這樣說她,她是你的孫女啊!”李沐氣憤難平的說。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思年死都不肯說出住址和學校了。

    兩人為了思年的事情吵起來,李沐覺得大阿姨不可理喻,生氣的離開謝家。

    ***

    謝家二老正式上李家理論、要人,李黃紫薇一再辯解李家的人沒有人在背後搞鬼,思年的行為是她對謝家不滿的抗議,與李家無關,雖然李沐說,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謝家不相信,特別在他拒絕說出思年的電子信箱號碼之後,謝、李兩家為思年的事情鬧翻了。

    李和原本並不清楚小兒子和謝家孫女的事,經過這麼一鬧,對思年產生負面的看法,特別是聽過謝黃牡丹的批評之後,他很高興麻煩人物離開小兒子,他認為小兒子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時間和距離會沖淡令人頭昏的熱情,所以對於此事他並不特別擔心。

    ***

    兩個月的暑期語文班隨著英國短暫的夏天結束了,思年進人正式課程,在英國讀英文文學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繁瑣的修飾文法、嚴謹的遣詞用字、曖昧不清的隱射,她常常被弄得頭昏眼花。

    課業繁重之餘,能夠鼓舞她的除了自己的理想外,就是同學和李沐的信件。

    李沐都會天天寫信,剛開始還會炊不舍的勸服她去找姐姐,或者說出住址和學校,日子一久便不再提,兩人分享著每天所見所聞所思,心靈交流之餘,當然少不了抬杠鬥嘴,距離雖遠,但借著通信,兩人的心卻愈來愈近?

    時光流轉秋去各來,接著就是春天降臨,雖然已經三月了,倫敦的天氣還是很冷,最高溫不過十度左右,然而新綠的草地上綻放著姹紫嫣紅的花草,大聲的宣告溫暖的季節來臨。

    今天下課得早,思年提早一站下車,穿過卻爾希藥用植物園,然後沿著泰晤士河岸散步回家,路上碰到出來買東西的房東太太和鄰居,三個人站在河岸邊閒聊起來,討論起就快要上市的蔬果。

    突然,思年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對街一個年輕男人,拿著地圖對照著街頭的標誌,他好像迷路了,迷惑的搔著頭髮。

    不會錯的,那個人是李沐,分離了十個月的李沐。思年愣愣的凝視著他,心跳和呼吸幾乎快停止。

    “Nian,你怎麼了?”房東太太輕拍發呆的思年。

    思年匆忙的和她們道別,快步穿越街道,那個身影繼續往前走然後左轉,她大步的追上去,怎知一個轉彎就不見了。她穿過蒂特街往皇家醫院一路找去,心慌意亂的四處張望,然而那個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不曾存在過。

    難道是眼花了?!思年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看錯,她一路快跑回家,打開電腦檢查信件,她抖著手點開新郵件。

    思年:

    我現在在倫敦,不想事先告訴你,免得你又不許我來,我住我姐家,來找我,任何狗屁理由都不接受,來找我,我很想見你。

    沐

    思年喜極而泣。真的是他,他來找她了,剛剛他一定是想試著走過曾經在信上提過的散步路線。

    她興奮的梳洗打扮,一定要讓他驚豔。

    ***

    李沐在窄小的街道拐來拐去,繞了半天確定自己真的迷路了,他鑽進路邊的地鐵站,無奈的將地圖收到口袋中,在倫敦迷路時,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地鐵站,然後跳上四通八達的地鐵就可回到位於肯辛頓區的姐姐家了。

    早上發的信件她收到了嗎?她應該會來吧?說實在的,這小妮子怪理由、鬼主意最多,還真怕她給他出難題。

    出了地鐵站,李沐慢慢的走回姐姐家,才一進門,姐姐就笑咪咪的指著客廳方向說:“她來了,正在客廳和爸爸說話。”

    李沐興奮的沖到客廳,思年正襟危坐的坐在父親旁邊,原本及腰的長髮現在變成及肩的短髮,米白短袖毛衣、腥紅格子短裙襯得她亮麗無比,然而最耀眼的是她的臉,眼睛晶瑩發亮,櫻唇鮮豔欲滴,如果不是父親在場,他早就一把抱住她狂吻了。

    從李沐踏進客廳的那一秒開始,思年的眼睛就沒辦法離開他,不過才十個月不見,他看起來成熟許多,更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沒變,思年內心歡喜不已。

    李和指示小兒子坐下,轉頭繼續對她說教,“剛剛說到哪裡了?對了,雖然現在長風的複健情況不錯,不過中過風的人不能太操勞,做人家兒女的就該好好待在身邊盡孝道,趕快找個好歸宿,生個胖孫子延續香火承歡膝下才對。就算你不是正室生的,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你也應該懂才對。”

    “爸,你不要再說這些了,煩都煩死了。”李沐制止父親說下去。

    為了思年,父子倆在家裡不知道吵過多少回,現在她好不容易來了,李沐不想再讓她聽這些煩人的話。

    思年尷尬的低下頭。李沐信中沒提到他爸爸也一起來,喜滋滋的跑來找他,竟然被姨丈公逮個正著說教訓示個不停,雖然姨丈公沒說一句難聽的話,可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和祖父母一模一樣,她實在不想聽,如果不是為了見他,她早就甩頭走人。

    “阿沐,你愈來愈沒大沒小了。”李和不高興的輕斥。

    這女孩果真如她祖母所說的一樣狐媚,當著他的面和兒子眉來眼去,一點也不端莊,品德不好,一定會敗壞家風,身世曖昧,如何向親戚朋友啟齒。李和說什麼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爸,我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李沐藉故帶著思年離開好單獨說話。

    “等一下你姐夫就回來,約好一起出去吃飯,你不要再出門,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好了。”李和這次除了探望女兒,更重要的是要監視小兒子,另外也要完成謝家二老所拜託的事。

    李沐轉頭看著思年,她熱切雙眼混雜著失望和難過,這令他好自責,她就是想逃離那種環境才毅然決然的離開,沒想到自己的父親也這樣對待她,不同的是她忍下來沒有回嘴。

    李冰幫五歲的女兒和三歲的兒子打點妥當,一雙可愛的小天使蹦蹦跳跳進到客廳,纏著外公撒嬌,李和笑呵呵的逗弄孫子。

    李沐趁機拉思年到後院,愧疚的說:“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沒有想到會這樣,對不起。”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反正我被罵慣了。”思年說著說著竟流下兩行熱淚,一邊擦眼淚,一邊解嘲的說:“不好意思,太久沒練功,功力減退了。”

    李沐萬分不舍的抱住她,柔聲說:“對不起,我爸頭腦古板、耳根子軟,沒事亂聽閒話才對你印象不好,等日子久了,他就會明白你不是那樣的人。不要擔心我媽會幫我們,我爸對我媽最沒辦法,還有我哥也支持我們,不會有問題的。”

    思年將頭埋進他的懷中,那睽違已久的懷抱,溫暖了她寂寞的心,“這一次我忍下來了,但我可不保證下一次還忍得下來,他是你爸爸,我不想跟他吵,我也不想害你們父子失和。”

    “你不要就這樣放棄!”李沐拉開她,焦慮的看著她。

    “如果放棄得了,我就不會這麼難過了。”久別重逢的喜悅混雜著被歧視的傷害,以及未來的不確定性,思年心中苦喜參半。

    李沐緊緊的擁住她,熱情的親吻她,懷中的她。口中的她是真實的,不是透過電腦才能交談的遠端虛像,而思年則暫且拋開憂慮,任由滿腹相思宣洩而出。

    “喔,玩親親!”一個童稚的聲音打斷兩人。

    原來李冰的英國丈夫史都華回家了,大家準備出門,李冰叫五歲的女兒到後院叫舅舅和客人,小女生看見兩人正在玩親親,興奮的拍手大笑。

    李沐蹲下來拜託小外甥女不要告訴別人,小女生指著舅舅滿嘴的口紅大笑,思年不好意思遞了張面紙給他擦乾淨,自己也整理一下儀容。小女生帶著兩人回到客廳,忍不住偷偷的告訴母親剛剛的事,李冰會心一笑。

    ***

    今晚,李冰夫婦作東款待遠道而來的家人,選了一家歷史悠久、極負盛名的餐廳,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英國傳統式的服務,精美高級的菜肴,保證賓主盡歡,共度美好夜晚。

    李冰的丈夫史都華風趣的說起和這家餐廳有關的名人軼事,一聽思年主修英文文學,興高采烈的和她談起偉大的英國作家,並且還不時向兩個年幼的孩子解釋說明,李冰則笑個不停。

    “思年,你長這麼漂亮,一定有很多英國男朋友,生活一定多彩多姿吧!”李和突然這麼說。

    思年感到受辱。姨丈公是懷疑自己在外國亂來?

    她按捺住怒氣,半開玩笑的回答,“是不少,星期一排到星期日,剛好今天排班的臨時有事,所以才有空來找表叔。”

    “爸,你不要這樣。”李沐惱怒的說,高級餐廳中是不容許高聲說話,四周不耐煩的眼光讓他安靜坐好。

    李和笑一笑,繼續說:“我這麼說也沒錯,長大了自然會交男、女朋友,像你前陣子不是也去相親了,對方溫柔可愛,我和你媽都很滿意,你也很喜歡不是嗎?還去參加她的鋼琴演奏會。”

    思年聽了心一緊。沒錯,這是意料中的事,是她求他不要說的。

    “我哪有,是你們硬逼著我去的,我根本就不想去!”李沐矢口否認。

    他的手從桌下悄然的伸向鄰座,握住她的手,思年像是拒絕般的抽回去,他再度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纏不讓她離開,沒多久她也用力的握住他,李沐不安的心總算放下。

    李和開始執行“任務”,說一大堆孝道、家庭倫理規勸思年快快回家,最後連李冰都受不了了,奉勸爸爸不要這麼古板,李和直說女兒嫁人胳臂往外彎,兒子大了也不聽話。

    史都華和一雙兒女不知道用中文交談的他們在說些什麼,父子三人另外用英文閒聊些其他有趣的事。

    李沐和思年雙雙低著頭像在聽訓,事實上卻充耳不聞,緊握的雙手傳遞著彼此的心意,兩人沈浸在重逢的喜悅中。

    ***

    夜深了,李和看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小兒子送思年回去怎麼還沒回來,站在窗邊焦急的張望,這時遠遠看見小兒子回來,他趕緊坐下假裝翻看雜誌。

    李沐進到客廳坐下來。

    “你回來了,怎麼這麼久?她家住很遠嗎?她住哪裡?”李和假裝漫不經心的問。

    李沐用手撐著下巴看著父親,意味深遠的笑笑,“你真的這樣問了。”

    “不然要怎麼問?”李和放下雜誌,警覺的反問。

    “是不是謝家拜託你勸思年回去?或者打探她的住處?都這麼久了,他們還想不開,不肯放手,難怪她不讓我送她回去,我只送她到地鐵站搭車。”李沐才覺得奇怪,反對的父親竟然叫他送思年回家,原來他是想透過他得到答案。

    李和一驚,這小丫頭未免也太機警了。

    “爸,你不要聽大阿姨亂說,她是個身世可憐的好女孩。拜託,你不要再說那種話傷害她,等她念完書,我想娶她。”李沐坦誠的對父親說。

    李和聞言大怒,“不要說謝家不同意,我也不同意,我們李家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麼可以娶私生子做媳婦?更何況還有血親關係,別人會怎麼說?你要叫我們李家的臉往哪裡擺?”

    “你管別人怎麼說去,我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丟臉的,你為什麼就是這麼想不開?”李沐大聲的反駁。

    “小孩子懂什麼?總之,我不答應娶她進門。”李和生氣的回房。

    李沐無力的頹坐在客廳。沒事爸爸跟來攪局做什麼!一個好好的重逢場面,被父親弄得這麼難堪,原先想的種種美景泡湯不要緊,怕的是傷害思年,怕的是她怯步。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7-13 04:16:43


    終於下課了,思年快步的趕往約定的地點。一出地鐵站,就看到他所說的咖啡廳,從這裡往前幾條街就是李冰家了,李沐對倫敦不熟,也只能選在他知道的地方碰頭。

    很快的,思年就找到李沐,高興的坐到他身邊,侍者過來服務,兩人點了餐點和咖啡。現在沒有人打擾,兩人輕鬆的用餐,盡興的交談,餐後,兩人沿著海德公園散步到肯辛頓宮,遠離城市的喧囂,並肩漫步在綠色的悠閒中。

    走著走著,李沐帶著她走進一座雅致的紅磚建築,思年看見櫃檯上小巧的旅館招牌,李沐輕聲問她的意思後,便到櫃檯辦理住房手續,隨後帶著她上樓進房。

    住房佈置得極有格調,每間都是以著名畫家為名,這間是熱拉爾廳,法國浪漫時期的名畫家,床頭掛的大幅畫作正是他的名作“邱比特與賽姬”。畫中的愛神邱比特正親吻著他的新娘賽姬,浪漫唯美的筆調訴說著希臘神話中的愛情傳奇。

    李沐拉著她坐到床沿,滿心歡喜的看著含羞帶笑的她,開玩笑的說:“我可是專程來做慰安夫,犧牲夠大了吧。”

    思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沐一隻大手輕撫她的臉龐,興味盎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害人不淺的小東西,先是給了他歡喜,然後不告而別,接下來只靠著如細線般易斷的E-mail聯絡,整得他七葷八素,然而經過這十個月的筆談之後,覺得兩人更瞭解彼此的想法、更貼近彼此的心。

    思年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李沐。好久沒見到他,竟然覺得有些陌生,天天和他通信又覺得很熟悉,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好奇妙,他的大手傳來熟悉的溫暖,這比電子信件好上千百倍,直接而真實。思年拋開矜持,坦然的釋放心中的熱情。

    她隨著他躺下,兩人羅衫輕解,緊緊相依,透過肌膚直接感受對方的存在與溫柔,時間將感情醞釀成濃烈的醇酒,如醉如狂的兩人盡情歡愛,纏綿繾綣得難分難舍。

    ***

    太陽西斜,室內漸漸昏暗,李沐微笑的看著思年,她的胸口隨著呼吸微微上下起伏,美麗的身子依在懷中,現在的她既不是在謝家那個憤恨易怒的思年,也不是在學校那個偽裝可愛的思年,而是一個新的坦率溫柔的思年,他好喜歡這樣的她,這才是真正的思年。

    思年睜開眼睛發現他正深情的看著自己,感到莫大的幸福,嫣然一笑。

    “我明天就要走了,中午的飛機。我知道你怕分離的場面,我也怕爸爸找你麻煩,你就不要來送了。”李沐的手指輕輕的穿過她的發梢,萬分不舍的說。三天加上來回的時間,六天的假期一下於就過去了,他和父親都有工作在等著,沒辦法延期。

    思年心中一陣難過,才剛見面就要分離,好不容易習慣了孤獨寂寞,經過這些歡樂之後,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再度過那種清冷的日子。

    李沐認真的說:“請你不要放棄我,也不要放棄你的理想,我爸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你不要擔心。”

    她沒有辦法像他那麼樂觀,成見一旦形成是很難消除的,特別是建立在家世出身上,更是牢不可破。

    “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他起身穿好衣服。

    “吃飽睡,睡飽吃,你是豬呀。”她笑了出來。

    “剛剛睡著的可是你,你才是豬。”他原封不動的奉還。

    她穿好衣服,跳起來對他做一個大鬼臉。

    兩人到西敏碼頭用餐,欣賞泰晤士河日落,搭上河上遊輪遊河,兩岸的建築在絢麗的燈光映照下變得浪漫無比,到了塔橋下船後,兩人急忙趕往炫爛奪目的倫敦眼,從一百三十五公尺的巨大摩天輪上眺望,倫敦美景盡收眼底,一整個晚上兩人不時的深情凝視對方,十指緊扣須臾不分。

    夜深了終將一別,思年送他回到肯辛頓,兩人依依不捨的在地鐵站道別。她黯然的進到車廂內,站在月臺邊的李沐感傷的揮手,車門無情的關上,車子開動了,看著他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中,她傷心的掩面哭泣。

    人生豈可輕別離,相見時難,別亦難。

    ***

    春去秋來,冬逝夏至,回到原本生活的李沐和思年,繼續通信交換彼此成長的點點滴滴。

    思年用功讀書,很早就開始準備論文,想要儘快完成學業,早日回到他身邊。寂寞的時候就到李冰家串門子,李冰早就把她當成未來的弟媳婦看待,史都華更是愛和思年談文學,一對天真無邪的小天使更是解憂的良藥。

    李沐的設計漸漸獲得客人的喜愛和肯定,李泉很高興弟弟日漸成長,兄弟同心齊力,公司業績蒸蒸日上。李沐試著消除父親對思年的成見,然而父親的觀念根深蒂固,父子每每為了這事吵鬧不休。

    李和對於小兒子始終不能忘懷思年一事,漸漸感到厭煩。未免節外生枝,開始積極安排相親,只要小兒子在她回來之前結婚就沒問題。

    李黃紫薇並不反對小兒子和思年,然而她遲遲未歸,他也已經三十了,丈夫催促不停,親戚關心不斷,她也開始著急起小兒子的婚事,對於別人介紹的親事也不再推辭。

    謝家二老費盡心思還是無法獲得思年的消息,對此兩人焦慮不堪,生怕謝家斷後。謝黃牡丹知道思年和李沐保持聯絡,因此非常注意表侄的一舉一動,為了防範擔心的情況發生,她用心佈局,在李和面前搬弄是非,在小堂妹耳邊說盡道理,總之,要那丫頭回來,又不讓她如願。

    于婉柔全心照顧丈夫,經過長時間的努力他復原得差不多,已經可以用拐杖自行行走,說話也清楚。患難夫妻更顯情堅,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安慰的,於婉柔心滿意足的服侍著丈夫度過每個晨昏。

    謝長風終於從絕望的穀底爬起,對於不離不棄的妻子,他滿心感激,決定用剩下來的餘生好好的補償她。

    每隔一陣子,小表弟會來報告女兒的近況。思年拒絕了他提供的資助,會讓她如此決絕都是他長期以來的錯所造成的,對此他感到愧疚,然而看到女兒是如此堅強而美麗,身為父親的他感到驕傲不已。

    李沐坐在電腦前面,習慣性的用手戳戳仙人掌。兩年了,連成長緩慢的仙人掌也明顯長大不少,他算算時間,英國差不多晚上了,坐下打開電腦檢查電子信件。思年終於回信了,最近她忙著寫論文,經常兩、三天才回信,他常常等到不耐煩。特別現在已經八月了,她連提都沒提什麼時候要回來,令他開始焦慮。

    阿沐:

    抱歉,又這麼晚回。昨天原本打算在睡覺前回個信,可是一下子就睡著了。論文的基本架構教授沒意見,但是他對於遣詞用字文法結構,簡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一改再改,真的快把我整死了,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拿到這個學位,所以拜託你,不要再問我什麼時候回去的問題,也許一個星期,也許一個月,或者更大,我真的不確定。

    疲憊的思年

    “就這樣?!什麼都沒交代?!”李沐看完信很失望的對著螢幕抱怨不停。

    她不知道大阿姨一直要介紹相親物件,父親又逼著他一定要去,母親也說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哥哥幫自己說話,反而招來雙親指責。為了相親吵起來的次數愈來愈多,真的讓人感到厭煩和疲倦,面對這麼大的家族壓力,她不給一個明確的答案,他怎麼拒絕相親?

    思年:

    那些老人家團結起來的力量有多可怕,我現在領教到了,我快招架不住了。你再不告訴我什麼時候回來,我就要被逼著去相親,相了親之後,搞不好就被逼著結婚。你也不想這樣吧?我線上上,立刻回信。

    沐

    李沐注明超急件,希望她看見後能立刻回信。從冰箱拿罐冰啤酒,仰起頭暢飲一口,看見正前方的掛軸停住了,是呀,一弦一柱恩華年。他重新坐圓桌邊,看見她的回信高興的點開。

    阿沐:

    你犯規,一開始就說好了的,就算你去相親也不可以說。在你父母面前,我算什麼?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回去又有什麼幫助?你要去就去吧!反正你之前也去過,不差這一次。

    我真的很累了,不想談這個。

    思年

    李沐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怎麼可以這樣說話?父母的態度又不是他管得了的,兩人這樣深的交情,她就不能回來和他一起對抗那些多管閒事的老人家嗎?已經等了兩年兩個月了,她還要他等多久?難道連個回來的日期都不能給嗎?這個小妮子實在太過份了!

    陽光照進屋內,窗外的小鳥輕聲啾鳴,思年揉揉眼睛起床,桌上擺著厚厚一疊修改後的第N版論文,日以繼夜的趕工終於在昨天晚上完成了,今天下午要再去見教授,希望他不再挑剔,再這樣耗下去,別說阿沐受不了,她也快掛了。

    思年起床梳洗完畢,早餐吃到一半想起已經好多天沒收信了,急忙打開電腦,收信匣中躺著一封李沐的來信,寄件日期是三天前,這麼多天沒回他,一定又要開罵了。

    她急急忙忙的點開信,霎時愣住了。

    思年:

    在你的面前我又算什麼?如果你要我去的話我就去,相親之後的發展我無法控制和保證,如果這樣你也無所謂的話,我也無話可說,時間和地點明細如下,我是不能不去,你來不來就隨便你了。

    沐

    “好過份,說好就算去相親也不能說,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很忙,臭表叔、怪叔叔、笨阿沐!”思年傷心的哭了起來。就算她回去了又怎樣?他父母不喜歡她,再加上祖父母反對,事情才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好不容易逃離謝家、好不容易逃離出身問題,好怕再跳目相同的困境。愛他是毫無疑問的,然而面對那樣的難題,還是會感到惶恐不安,難道繞了一大圈,還是要回到原點嗎?她覺得好不甘心。

    ***

    相親如期在某家五星級大飯店的咖啡廳隆重舉行。

    李家二老依照慣例沒有出席相親場合,怕小兒子臨陣脫逃,特意派了大兒子李泉壓陣,由他押著弟弟出場。

    介紹男女雙方認識的謝黃牡丹早就已恭候多時了,兩個表侄西裝筆挺如玉樹臨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頗為驕傲,眉開眼笑的引著他們到預定好的位於。

    李沐苦著一張臉,萬般不願意的坐下,上次意氣用事回了口氣很差的信,從那以後她就沒再寫信來了,她一定很生氣吧!好幾次想要低頭,可是坐在電腦前面寫信時又“氣”不成書,在家族的強大壓力下,他不得不來相親,但現在好後悔,早知道就不要寫那種絕情的信了。

    女方比預定的時間稍稍遲到,盛裝打扮的四人魚貫坐下,伍太太、陪同的大哥大嫂,還有今天的最佳女主角伍淑芬小姐。謝黃牡丹笑容滿面的介紹男女雙方認識。

    伍小姐喜滋滋的看著年輕帥氣的男方,雖然看起來有點凶,不過挺酷的。李沐只淡然點頭。對方是誰都無所謂,除了思年,他誰也不要。

    接著,謝黃牡丹開始解說雙方家世,家庭成員,事業成就,認識哪些達官貴人等等。

    李泉無聊得直打哈欠,轉頭看看弟弟,他猛翻白眼快要口吐白沫的樣子。要不是爸爸嚴令交代不可出錯,乾脆就將他推倒在地,假裝有羊癲病嚇跑對方算了!明明就有喜歡的人,也等了兩年,搞到後來還來參加這種無聊的相親大會……

    這個弟弟真是笨得可以!李泉忍不住搖頭歎息。

    李沐充耳不聞其他人的談話,心中盤算著該怎樣騰出一個假期。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再也不想被家族這樣逼迫擺弄,看來非得親自到英國拖她回來才行。

    “對不起,來晚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思年自動的坐到李沐旁邊,她笑容可掬的向在座的賓客點頭致意。

    謝黃牡丹雙眼圓睜又驚又怒,沒想到兩年不見的孫女,就這樣子空冒出來。

    李泉瞬間興奮起來,好戲上場,上次錯過,這次終於可以目睹公主前來救王子的精彩實況。轉頭看弟弟見他整個人呆掉了,於是偷偷踢他一腳,他才回過神來。

    李沐又驚又喜的看著她,心裡激動不已。她真的回來了,趕回來阻止他相親,他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思年和李沐相視而笑,桌面下兩人的手悄然靠近、碰觸。緊握、交纏,一切盡在不言中。伍家的人不明就裡的看著他們。“這位小姐是……”伍先生疑惑的開口問。

    思年搶著回答,“這位是我祖母,這兩位是我表叔,我是來看看誰是我未來的小表嬸。”

    “不許你搗亂,快回去!”謝黃牡丹知道孫女是特意來破壞這場相親的。伍家可是名門望族,在政經方面都有良好人脈,這個臉她可丟不起。

    思年不理會祖母,得知女主角芳名後說:“喔,五十分?嗯,差不多就這個分數了。”“家世不錯,有特別加分。”李沐補充說明。伍家的人臉全拉了下來,特別是伍小姐,說得好像自己相貌平平,靠的全是顯赫的家世背景。

    “說的也是,像我就是扣分項目太多,這下該怎麼辦才好?”思年陷人苦思。“算你有自知之明,既然回來了就快回家去,不要再在這裡丟人現眼。”謝黃牡丹恨不得立刻站起來拉走她,只是礙於顏面不能粗暴行事。

    思年指著祖母搖頭歎息,“唉,扣分項目。”

    李泉掩嘴竊笑。

    “沒關係,你肯回來,我給你加一百分。”李沐喜形於色。“你是什麼時候到的?行李呢?”他這才想到這個問題。

    思年嫣然一笑,秀一秀飯店的鑰匙,飛機早上到臺灣,從機場趕回台中已經過中午了,乾脆直接到李沐相親的飯店投宿,打扮妥當時相親大會巳經開始,她匆忙下樓現身。

    “還等什麼,現在就去你房間。”李沐興奮的拉起她,想要立刻離開。

    謝黃牡丹氣得渾身發抖,尖聲的問:“你們去哪裡?給我站住!”“都說去開房間了,還問。”思年和李沐異口同聲的回答。

    思年轉頭對伍小姐說:“不好意思,這個男人我用過了,還滿合意的,不想讓給別人,麻煩你再另外找別的。”

    伍小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自己相親的物件當著她的面跟別人開房間,這叫她的臉往哪裡擺?伍家的人更是覺得受辱,如果不是謝黃牡丹千拜託、萬拜託,他們才不想和這種普通家庭攀親搭戚。

    李泉大笑出聲,拉住弟弟小聲說道:“你們先閃,我立刻召集人馬,媽媽、表哥、表嫂還有我一定會挺你們的,別怕。”

    思年和李沐拋下所有的人上樓,一進房間他興奮的抱起她轉圈圈,一不小心兩人絆倒跌在地。

    “好痛。”思年用力打他幾下,下手愈來愈小。兩人也不急著站起來,坐在地上,相視而笑。

    李沐拉著她的雙手,高興道:“你真的回來了,回來破壞相親,真是痛快!”

    “還敢說,寫那種恐嚇信給我,害得我連覺都睡不好,趕論文已經很辛苦了,你還搗蛋。你看抹了多厚的粉才遮住熊貓眼,醜死了。”思年輕聲抱怨。

    “不然你怎麼會回來。”李沐得意極了,忘了剛剛後悔得要命。

    思年假裝生氣的阻他。從收到信後,她整個人心慌意亂,思前想後總有千般顧忌,然而不回來面對現實的話,很可能就失去心愛的他了,於是一咬牙,決定回來和他一起對抗所有阻力,不管事態會變成如何,重要的是先守住他,其他的慢慢再說。幸運的是教授總算接受她的論文,只要再回英國一趟就大功告成。

    李沐心疼的輕吻她眼眸四周,思年嬌羞的垂下頭,雖然兩人已經睡過了,可是他如孩童般純真又不可預期的溫柔,總是讓她驚喜不已。

    他心滿意足的擁住她,輕撫她的背。算算和這個小妮子前後交纏了三年,這其中的起伏轉折、歡樂悲傷、分離聚散都深刻難忘,這次事情鬧開了也好,趁這個機會向家族攤牌,要表哥、表姐把女兒嫁給他,要父母接受思年,但是在這之前要先做一件事。李沐開口求婚,“思年,嫁給我吧!”

    懷中的她沈默不語,他緊張的拉開她,激動的說:“思年,你……睡著了。”他不禁愕然。這麼浪漫的氣氛下,她竟然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熟,她知不知道她錯過了求婚場面。

    李沐好沒氣的看著她,真的是累壞了,他將她抱起輕放到床上。

    ***

    雙方家長全部聞風趕來,李泉機靈的租下另一間大套房,將所有的長輩安置妥當後,打手機呼叫男、女主角前來受審。

    李沐和思年緊張不安的走進套房。謝玉棋夫婦、謝長風夫婦和李和夫婦一字排開坐在套房客廳的沙發上,大家的眼睛緊盯著走進來的原告,三堂會審開堂。

    謝黃牡丹首先發難,指責孫女的不是,“我早就說過了,這丫頭真的有企圖,果真阿沐就被她拐跑了,本來乖巧聽話的阿沐也跟著她變壞,竟然做出這種忤逆長輩的事。”

    “孩子本來就有自己的想法,說忤逆太嚴重了。”李黃紫薇替孩子辯解。

    “你就是太縱容孩子,他們才會這麼沒有責任感。你也不想想看,要怎麼向親戚朋友解釋我們家的媳婦是偷生的,唉,真是丟臉。”李和指責妻子慣壞了孩子。

    謝長風揮舞著拐杖,不高興的反問:“你是說,娶了我女兒很丟臉?哪裡丟臉了?是你兒子不要臉吧!竟然欺負我們家女兒,公然開房間。”

    “我有半打以上的證人可以證明,是你女兒開房間色誘我們家兒子。”李和不愧是律師。

    思年和李沐愣在一旁,本來以為一定會被老人家吐口水淹死的,沒想到他們先吵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不可開交,兩人倒也落得輕鬆,站高山看馬相踢。

    “不要吵了。”一向冷靜的謝玉棋也被吵得心煩意亂,大聲的說:“問題不是他們有沒有睡過,而是要不要同意他們。這兩個小孩子不聽話,給家裡添那麼多麻煩,大人的臉都被他們丟光了。”

    “爸,你要是覺得丟臉,就由我出面解釋,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又不是孩子的錯。我不能再顧著面子而不管女兒的幸福了,你們就成全他們吧。”謝長風終於像個父親說話了。

    于婉柔輕拍丈夫的手給他鼓勵和支持。

    思年感動極了,爸爸終於肯面對她的出身,不再感到可恥,終於肯替她出頭。李沐也高興的握住她的雙肩。

    吵了幾回合後,謝黃牡丹看大勢已去,既然無力阻止頹勢,就退而求其次,轉而要求小堂妹將要生下的孩子過繼給謝家,不然死都不答應。

    李黃紫薇斷然拒絕。李家就小森一個孫子,巴不得多幾個孩子,就算生十個也養得起,怎肯過繼給他人。

    兩個堂姐妹換個話題繼續爭吵,三個男人也為了顏面。家族、香火等等問題爭論不休。

    李泉巧心安排的武林大會非常成功,老人家先行自相殘殺後,李沐和思年再對最後的結論進行破解,好不容易獲得雙方家長的初步同意和諒解。

    一行人在不是很融洽的氣氛下結束談話,謝玉棋夫婦悻悻然先行離去,隨後李泉開車送父母回家。

    “你真的不回家?”謝長風雖然接受女兒的決定,可是心中還是覺得遺憾。

    思年搖搖頭,微笑的說:“我真的不回去了,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不認你們的。謝謝爸爸剛剛挺身而出,我好高興喔。”

    “阿沐,思年就拜託你了。”謝長風交代他好好照顧女兒,接著隨妻子回家。

    終於送走所有的人,李沐和思年無力的頹坐在沙發上。

    “早就告訴你,事情沒你想的難,你就不相信。”他掛在椅背上。“好戲現在才開始,別高興得太早,接下來才有得玩呢。”她嘴巴雖然這樣警告他,不過事情的確出乎意料的快,本來以為還會混戰很久。

    她說的沒錯,李沐想到還要再戰就累,不過想到這都是為了她就不那麼苦了。

    “你房子賣了,也不回謝家,你要住哪兒?”李沐關心的問。“先租個公寓等事情搞定再說。”思年說。

    李沐站起來,“我隔壁正好出租。走吧,我帶你去。”

    思年覺得好巧,不過這樣省得找房子的麻煩,便拿了行李退了房跟著他回去。

    李沐推開緊鄰和室的房間房門,鄭重的宣佈,“到了。”

    “不是說隔壁嗎?”思年訝然的看著他。

    “我房間隔壁。”李沐得意的說。

    她指指樓上方向,表示他父母會知道,他則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思年欣然的掉進他的陷阱,轉頭看見和室的電腦桌上,放著一盆很面熟的仙人掌,驚疑的看著他。

    “去你家偷的。”李沐坐到桌前,指著他人掌黃色肉球頂端,一個小小的花苞正在成形,高興的說:“你看,仙人掌快要開花了。”

    思年歡喜的靠在他身邊。是呀,仙人掌快要開花了,他們的愛情終將也會得到甜美的結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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