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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17 10:44:27

前言:

他快受不了賀雯瑄這女人了!
他那嚴格的姑姑說什麼看不慣他這超級敗家子,
為了改變他的揮霍習性,找她來當他的「人生導師」,
給他進行什麼「貧民生活改造計畫」!
先是沒收他的存折、皮夾,又剪光他的信用卡,
還逼他從自家的豪華別墅搬去跟她同住,
而且這是什麼住處──一張床墊、一個塑膠衣櫥,
還有用紙箱DIY的置物櫃?!Oh  God∼∼
連他家的更衣室都比她的小屋好上一萬倍!
最誇張的是她這個人!吻她一次要付賠償金十萬元,
還恫嚇說如果強迫她「陪睡」就立刻把他斷手斷腳!
拜託,她又凶又狠,精、氣、神十足,活像株仙人掌,
誰敢招惹她啊!他只想趕快脫離這水深火熱的貧民生活,
以及這個貧窮鬼上身的女人──


第一章

  情人節,讓多少少年們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日子啊……

  尤其是在這所由日籍校長掌理,分設了高中部與國中部的私立貴族學校,因為學生幾乎全部選擇直升,所以就算是國三的學生,依舊是戀愛擺第一、社團擺第二、學業則擺到天涯海角去了。

  所以,一到了情人節,學校裡簡直像日本漫畫裡才有的情節,情書滿天撒、巧克力漫天飛,每個僻靜角落都找得到女孩正吞吞吐吐地跟暗戀的男孩告白。

  身為蟬聯國中部與高中部的第一「花美男」,伍安森一早來到學校,抽屜便已被巧克力和情書擠爆了。

  當然,連接受告白他也得趕場,每節下課都得趕去不同地方聽那些愛慕他的女孩們的真情告白。

  然後,他一定會露出感動的神情,用憂鬱又迷人的眸光牽起每一雙柔嫩小手,回答一樣的答案—— 

  「謝謝妳那麼喜歡我,但我們還是先當朋友好嗎?我會努力成為與妳更匹配的男人,到了高三畢業那天,如果妳還願意跟我交往,到時我會告訴妳答案……」

  籃球校隊專屬的更衣室裡,和安森同年的後衛小泉,正搞笑地模仿著安森哄女孩時所向披靡的招牌動作,其它球隊夥伴全被逗得哈哈大笑。

  「拜託,我的動作才沒那麼噁心,聲音也比你好聽又誠懇多了!」

  安森邊說邊脫下球衣,眉宇間淨是得意神色。

  雖然才國三,但安森一百七十七公分的身高,在同儕中已算佼佼者,喜歡運動的他也不需上健身房刻意訓練,就有著結實健美、令人稱羨的肌肉線條,加上他天生的小麥膚色,完全是陽光男孩的代表。

  身材已經無懈可擊了,上天還賞了他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

  明明沒有任何外國血統,卻有神似西方人的深刻五官,連眼珠顏色都比一般人淡了些,彷彿是陳年醇酒般帶著淡淡金黃的瞳眸,總是在凝視的瞬間就讓女孩們醉入他的魅力之中。

  要說這個伍安森是造物主精雕細琢出來的寵兒,絕對沒人會有異議。

  「呿,誠懇個屁!」小泉拍拍屁股。「我放屁都比你說的話誠懇一百倍!」

  其它人也跟著起哄。「沒錯,喜歡你的那些女生眼睛根本就是裝飾用的,完全看不見,連耳朵也是聾的,不然怎麼明明看到你每天都跟不同的女生約會,還會信你那種﹃好朋友﹄的謊話,以為她們還是人人有機會跟你一對一交往咧!」

  「是有機會啊。」安森神氣地揚揚眉。「女大十八變,搞不好這些醜小鴨長大會有一、兩隻變天鵝,所以我現在當然是﹃寧可錯殺一百,不能錯放一個﹄,讓她們全都抱著希望,以後我才好從中挑選嘛!」

  「你一個人霸佔著整座森林不放,那我們哩?」

  坐在椅上整理背包的小泉,心中淌淚地望著靜靜躺在自己掌中的唯一一個人情巧克力,忍不住又嘀咕起來。

  「你看,你每年收到的巧克力多得都能擺攤賣了,我卻是一年不如一年,實在是太沒天理啦∼∼」

  「幹麼說得那麼可憐。」

  安森把快撐破背包的滿滿一袋巧克力和各式禮物,豪爽地擺在小泉膝上。

  「喏,隨便你挑,喜歡的就拿去嘍!」

  「呿!我又不是喜歡吃巧克力,我想要的是有正妹向我告白、送上親手做的禮物——」

  「那我愛莫能助了。」安森兩手一攤,同情地望著綠豆眼、蒜頭鼻還滿臉青春痘的小泉。「你先去換張臉再說吧!」

  「可惡的傢伙∼∼把你的臉給我吧!」

  「扯我的臉幹麼啦!你重新投胎算了……」

  一群男孩子為了情人節巧克力誰多誰寡的事,在更衣室裡笑鬧了好一陣,直到要鎖門的副隊長來趕人,大夥兒才一哄而散,而天色也已黑了。

  「真是的,到底是誰說情人節一定要送巧克力的?為什麼不送牛肉乾還是魷魚絲呢……」

  今天上學時,腳踏車半路壞掉送修,現在他必須繞遠路回店裡拿車,偏偏天空又開始下起雨來,安森手上拎的那袋讓無數男孩羨慕不已的「戰利品」,此時此刻成了他眼中最大的累贅。

  他討厭甜食,尤其是巧克力。

  收下是為了讓女孩們開心,維持他溫柔多情的假象,要不是擔心丟在學校會被發現,他早就扔光光了。

  其實國中三年下來,情人節巧克力他收歸收,卻一個也沒吃過。那些充滿少女愛意的巧克力,下場是連看都沒看就被他扔進了家裡的垃圾桶。

  嘀咕歸嘀咕,為了早點取車回家,安森還是拎著沉重的禮物,朝著同學告訴他的快捷方式走。

  走著走著,他突然發現前頭有一間看來恐怕有五、六十年屋齡的破舊矮房。

  屋裡沒透出任何燈光,兩扇開闔型的舊氣窗少了一扇,另一扇看來也搖搖欲墜。

  由牆面一路攀爬上屋瓦的籐蔓植物迎風擺動著,陰森森地矗立在黑夜之中的老屋,彷彿有股鬼魅之氣,教人不寒而慄。

  「嘖,看起來還真像是鬼屋。」

  說完正想加快腳步走過的他,忽然靈光一閃——

  對喔,把巧克力扔進這間屋裡,絕對不會有人發現,他也能落得輕鬆了!

  帥氣的容顏浮上一抹淘氣的笑,他立刻把袋子綁好,對準氣窗用力投了過去——

  「啊∼∼」

  沒想到真的一擲中的,安森正得意地想誇讚自己,屋裡卻突然發出一個淒厲無比的女聲——

  「哇——有鬼啊!」

  認定那是鬼叫的安森嚇得連雨傘掉了都來不及撿回,蒼白著臉,以簡直能破奧運短跑紀錄的神速狂奔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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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痛、痛……」

  賀雯瑄想都沒想到天降橫禍,待在屋裡也會被窗外飛來的重物擊中,當場把她給打趴在地,痛得她齜牙咧嘴、唉叫連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姊姊,妳沒事吧」賀悅琪嚇得哭喪著臉。「姊姊,妳不要死啊……」

  在一片漆黑的屋內,悅琪剛發現有東西被拋進窗裡,緊接著就聽見姊姊的慘叫聲,簡直是嚇得魂飛魄散。

  兩姊妹一個十三歲、一個十歲,母親早逝,幾個月前父親又因病去世,加上沒什麼近親可收養她們姊妹,兩人就這麼被分別送走,等著社工找到合適的家庭領養。

  但姊妹情深的兩人實在不願分開,雯瑄便偷偷找到妹妹,一起躲來這個她發現的「秘密基地」。

  沒想到,躲了兩天把食物吃完了,兩個人肚子餓得發慌,還遇上大雷雨,屋子裡到處都在漏水,連冷風也不斷從所有門窗縫隙灌進來,那聲音就像是恐怖片裡的鬼哭神嚎般嚇人。

  姊妹倆已經又冷又餓又快嚇破膽,雯瑄竟然還倒霉地被重物砸中,簡直是衰到了極點。

  「呵、呵,我沒事啦!」

  看見趕來身邊的妹妹淚眼汪汪的模樣,雯瑄只好強忍著痛,擠出笑容安慰她。

  「妳放心,我從小身體好,這點小事算什麼,已經不痛啦!」

  「真的嗎?」悅琪水汪汪的大眼仍舊佈滿擔憂,夾著濃濃哭腔說:「姊姊,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的,妳一定、一定不可以丟下我先死喔!」

  「嗯,我一定不會丟下妳一個人的。」雯瑄像個小大人,抱著妹妹不斷安慰。「乖,別哭嘍!我不過是被人家亂丟的垃圾打中,痛一下就沒事了,不會死——」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安靜下來,悅琪立刻抬頭好奇地望著她。

  「姊?」

  「悅琪,妳有沒有聞到什麼香香的味道?」

  雯瑄瞇著眼,皺著鼻子四處嗅聞,悅琪見狀也有樣學樣。

  「嗯,有喔!」悅琪貪婪地邊聞邊說。「好像是……巧克力的味道耶!」

  「沒錯,而且味道是從——」

  餓昏了頭的兩姊妹就像是訓練有素的獵犬,同時往塑料袋裡散落出的那些東西望去,然後再回頭對望一眼,有默契地一起爬過去,一人撿起一個包裝盒拆開來看——

  「姊,真的是巧克力耶!」悅琪興奮地捧著盒裡已經變形的巧克力給雯瑄看。「我們有東西吃了!」

  「等等,我先吃一小口看看有沒有問題。」

  雯瑄把巧克力拿到窗前,藉著稀微光線檢查沒發霉、也沒長蟲,咬了一口含在嘴裡也沒怪味,這才放心讓妹妹吃。

  「奇怪了,為什麼有人會把這麼多的巧克力丟進來?」雯瑄拆著一個個看來原本包裝精美的禮盒,心裡滿滿的問號。「看起來都是好的啊,為什麼要丟進這種空屋子裡?」

  「我知道喔!」悅琪天真地望著窗口說:「一定是老天爺可憐我們沒東西吃,又看我們很乖,所以丟給我們吃的。」

  「老天爺?」雯瑄狐疑地望著窗口想了一會兒,突然興奮地說:「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電視上演的那種劫富濟貧的義賊,他發現我們兩個在屋裡,所以仗義相助,丟吃的給我們啦!」

  「義賊?」悅琪歪著頭,單純地問:「那他為什麼不丟熱熱的便當給我們吃?我想吃飯耶!」

  「笨喔!他有什麼就丟什麼嘍!」雯瑄天馬行空地猜測起來。「他肯定是剛剛搶了一間為富不仁的巧克力店,所以就給我們巧克力嘍。」

  「有道理耶!」悅琪崇拜地望著姊姊。「姊姊最聰明了。」

  雯瑄得意得很。「當然嘍!不然姊姊做假的啊?」

  「對了,爸爸說,拿人家的禮物要道謝說。」

  悅琪說著便朝氣窗的方向恭敬跪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仰頭說:「義賊叔叔,謝謝你送我們巧克力。還有——其實我最喜歡吃的是飯團,姊姊喜歡吃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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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安森俊逸的容顏依舊,甚至還更添幾分,個頭也比國中時足足高了十公分,在路上隨便晃晃就有什麼星探、模特兒經紀公司的上前遞名片,迷倒在他足下的女孩們更是多不勝數。

  不過,不同於一般時下的年輕人,他對演藝圈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當個尋常老百姓,愛周旋在多少女孩之間全憑本事,想怎麼玩都可以;當了公眾人物,就會有狗仔隊監視他,連吃頓飯都不得安寧,幹麼自找麻煩?

  何況,他們伍家這幾年更加飛黃騰達,也算是小有名氣的連鎖超商,年營業額有幾千萬,雖然不是什麼巨富,不過也夠他這個唯一繼承人吃喝玩樂都不愁。

  錢多雖然好,但要他努力工作去賺來就免談;當個萬人迷戀的明星不賴,但要他犧牲自由和隱私,那是想都別想。

  所以,從小被家人們捧在手心裡呵護長大的他,繼續奉行著他的享樂主義,也依然從容周旋於無數仰慕者之間。

  就連今天,他也是一放學就騎腳踏車載著校花,得意洋洋地在眾多又妒又羨的眼光目送下離校。

  「學長,麻煩你陪我去買東西真的很不好意思,如果你明天沒事的話,我請你看電影吧!」

  一聽見後座的校花嗲聲嗲氣地向他提出約會,安森唇角立刻勾起一抹早在他意料之中的笑容。

  呵,蟬聯「全校第一花美男」的王座,他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只要被他這雙放電的眼盯住的獵物,從來沒有一個不會對他動心的,就算對手是全校第一美女,還不是不出三天就讓他手到擒來。

  「好啊!」他瀟灑地回眸一笑。「不過,當然是由我請客才——」

  「哎喲!」

  安森說到一半,忽然不曉得撞上了什麼,連忙緊急煞車、穩住車子,才看清車前倒了一個穿著高校制服的年輕女孩。

  「學長,你撞到人了!」

  校花白著臉跳下車,一副很想落跑、撇清關係,卻又猶豫不決的模樣。

  廢話!

  安森在心裡咕噥一聲。不用她大驚小怪地叫,他也有眼會自己看啊!

  「小姐,妳沒事吧?」

  「沒事?換你被冒失鬼騎車撞看看——」

  雯瑄剛從巷口走出來,就被一輛突然冒出來的腳踏車撞倒在地,痛得她齜牙咧嘴。

  氣急敗壞的她正想斥責冒失的肇事者,可一看見對方宛如偶像明星的出眾外貌時不禁怔忡了下。

  好帥的男孩子……

  雯瑄仔細一看才發現,不只那個男孩子,連他載著的女孩都長得沈魚落雁、閉月羞花,兩人身上穿著這附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貴族學校制服,活脫脫像是從少女漫畫中走出的男女主角。

  該不會——是在拍電影吧?

  深怕正有攝影機拍到她的糗樣,雯瑄一下子忘了痛,連忙環顧四周。

  「我看妳應該沒事吧?那我們走嘍。」

  安森看她好像沒什麼大礙,倒是東張西望的反應怪怪的,只覺得該閃遠點比較安全。

  「喂!」

  確定了附近根本沒有攝影機,又看他離她遠遠的,連聲對不起都沒有就想走人,雯瑄氣得叫住他,忍痛站起身。

  「什麼沒事,你沒看見我剛剛痛得都站不起來嗎?」

  安森從頭到腳打量她——長相平凡、打扮寒酸,現在氣鼓鼓的模樣更像只青蛙,一點也不可愛。

  如果是個漂亮又溫柔的女孩子,或許他還會憐香惜玉地叫輛出租車抱她上車,送她去醫院檢查。

  可是,眼前這個凶巴巴的女孩看來精氣十足,活像是一株仙人掌,完全是他不想招惹的典型,更不想浪費時間跟她糾纏下去。

  「妳現在不是站起來了嗎?」他露出所向披靡的迷人笑容,敷衍地說:「我有急事,就先走嘍!」

  急事?

  他不提她也差點忘了,打工的錢明天才能領到,錢包裡只剩十塊錢的她,在被他撞上之前,正趕著去超市熟食區搶購今天特賣一盒一元的炒麵,那是她們姊妹的晚餐,再遲就來不及了!

  慘了!現在她腳受傷,不能用跑的,要怎麼趕得上——

  「等等!」

  雯瑄忍著腳痛,在校花上車前,先她一步跳上腳踏車後座。

  「妳幹麼?」安森完全搞不懂她莫名其妙的行動。

  「你撞傷了我,不用負責嗎?」她理直氣壯地說:「我正在趕路,既然你有車,那就送我一程,當作是賠罪吧!」

  「學長……」

  安森還來不及回答,校花就輕扯著他的衣服,撒嬌地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著他。

  「小姐,我沒有辦法載妳喔!」安森當然也不想從校花載到「仙人掌」。「妳趕路就去搭出租車嘛!妳這樣強人所難實在很沒道理,所以請妳下車—— 」

  「要講道理嗎?先生,從你撞到我到現在,好像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吧?而且你現在的表現可以算是想﹃肇事逃逸﹄喔!」

  道歉?

  他伍安森從沒在女孩子面前低頭過,要他在校花面前跟這個「仙人掌」低頭認錯,那實在太殺他男子漢威風了,想都別想!

  他有些煩躁地說:「拜託,被腳踏車撞又死不了人——」

  「好吧!」雯瑄看了眼表,沒時間跟他耗了。「如果你不答應這個﹃和解﹄條件,那就跟我上警察局吧!」

  「什麼」安森無法置信地瞪大眼。「喂,妳開玩笑的吧?」

  「我現在可沒時間跟你開玩笑。」如果腳沒受傷,她才懶得理這個沒禮貌的傢伙呢!「我現在十萬火急,你三秒內決定,不然就去警局慢慢耗吧!一秒、兩秒、三——」

  安森不想賭她會不會把小事鬧大,就算老爸再疼他,如果發現他蹺掉日語補習班的課和美眉閒晃,還撞傷人被揪進了警察局,肯定不死也被剝層皮。

  「好啦、好啦!」

  他不情不願地答應,再回頭握住校花的手,擺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情聖模樣。

  「對不起了,今天沒辦法陪妳,明天我再跟妳去買東西、看電影,一整天的時間都給妳。」

  校花迷戀地望著他的英俊臉龐。「嗯,說定了喔!」

  「嗯,明天——」

  「你們有什麼話拜託留著明天說吧!」雯瑄都快急死了,不耐地拍了拍安森的背。「快點走,害我趕不及你就完了!」

  「知道了啦!」

  安森在校花的目送下,百般無奈地踩著腳踏車,依著她的指示前進。

  「妳到底是趕著去哪裡?」對她十分焦急的模樣,他有些好奇,趁著等紅燈的空檔回頭問她:「妳家有人送醫急救,趕著去醫院嗎?」

  「呸、呸、呸,你少烏鴉嘴了!」

  她真是沒見過那麼白目的人,虧他還長得那麼好看,真是光長個頭、不長腦袋!

  「反正是很重要的事,你就不用問了。」

  安森聳聳肩,無所謂地繼續載著她往目的地去,但是到達的地方竟然是一間大型超市。

  「完蛋了—— 」

  雯瑄下車的同時,超市裡的工作人員也正好拿著「每日一物已全數售完」的立牌出來,讓忍著痛一路趕來的她當場無力地垂下雙肩。

  停好車,安森拎著書包、背著體育課用的網球袋,跟著她來到立牌前,懷疑地盯著她奇怪的表情。

  「喂,妳破壞我的約會,讓我辛辛苦苦地爬坡載妳來這裡,該不會就只是為了買什麼每日一物吧?」

  雯瑄點點頭,心情沮喪到極點。

  當年和妹妹偷偷離開寄養家庭沒幾天就被找到,兩人硬生生地又被分開。她知道沒錢就沒辦法和妹妹一起生活,從此開始趁著每年寒、暑假,到處去找願意僱用她這種童工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存下幾萬塊。

  考上高中後,她立刻去租了間破舊的小套房,把妹妹接來一起住。每天早起送報,晚上還去清潔公司打工三個小時,賺的錢才能勉強支付姊妹倆生活和學業的一切開銷。

  但是,上個禮拜妹妹突然因腸胃炎送醫急診,幾千塊的醫藥費用耗光了她們原本能撐到她發薪日的生活費,她打工的地方又規定不能預支薪水,現在她身上只剩十塊錢,而妹妹還餓著肚子在家裡期待著她帶回香噴噴的炒麵說……

  「這就是妳所謂十萬火急的大事?」完全不瞭解雯瑄的苦處,安森又好氣又好笑地指著牌子說:「小姐,妳是外星人,沒吃過我們地球上的炒麵是不是?」

  「你還好意思取笑我」她氣惱地橫他一眼。「要不是你不看路撞到我,我就不會來不及了,真是倒霉!」

  「倒霉的是我吧?遇上妳這種無理取鬧、故意找麻煩的人。」他真是那麼想。

  「我什麼時候故意找你麻煩了?」本來想離開,就此作罷的她,聽了他的話,不由得一肚子無名火。「又不是我故意跑去讓你撞的!」

  「對喔,妳沒說我還沒想到這一點……」

  他開始懷疑地打量她。畢竟女孩子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使出各種花招,這種狀況他是屢見不鮮呢!

  「喂,那時候我剛好沒看清楚,妳該不會是偷偷暗戀我,故意乘機跑出來讓我撞,設計我拋下別的女孩子來載妳吧?真是這樣,心機也未免太深——」

  「我看你這個自戀狂腦袋才有問題呢!」

  安森的話可是深深刺傷了少女的純潔心靈,快被氣死的雯瑄立刻改變主意,不想這麼簡單地放過他。

  「你眼睛沒瞎,應該有看見我膝蓋上的傷吧?」

  她沒好氣地指著自己為了趕來買東西,忍痛沒處理的傷口。

  「我也不奢望你道歉了,不過醫藥費由你負責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給我兩百塊。」

  雯瑄朝他伸出手,心裡盤算著拿到錢就去買瓶優碘隨便處理一下傷口,再幫大病初癒的妹妹買個豐盛一點的便當,剩下的錢買條吐司當明天她們姊妹的早、午餐,至於今晚,她多喝些水就能撐過了……

  「不要。」

  對女孩一向慷慨的安森,偏偏不想讓她予取予求。他錢多、高興給是一回事,被人討債似地要錢,那又是另一回事。

  「說好和解的條件就是載妳到目的地而已。」他也跟她槓上了。「來這裡一路都是上坡,妳又那麼重,害我踩得都快斷氣,被妳浪費的時間和體力早就超過兩百塊了!」

  雯瑄又羞又氣地紅了臉。「我才四十二公斤而已,哪裡重了你剛剛載的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明明就比我重。」

  「隨便妳怎麼說,我要走了。」

  「啊——」

  安森才轉過身,耳旁便傳來雯瑄高八度的尖叫,他不解地回頭看,原來自己轉身時不小心讓網球袋勾起她的短裙。

  不只一雙穠纖合度的雪白玉腿在他面前展露無遺,他還看見了她的碎花小內褲,害他心跳一下子狂飆破百。

  「色狼!你是不是故意的」

  雯瑄連忙按著飛揚的裙襬,又羞又氣地罵他一句。

  「喂,妳少胡說喔!我要故意才不會找妳這種發育不良的小女生!還穿那種歐巴桑才會穿的碎花內褲,害我視力嚴重受損——唉,今晚我一定會作惡夢!」

  「你——」

  安森得了便宜還賣乖,硬是不屑地加以反擊,雯瑄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到外層空間。

  但她轉念一想,踢他,她的腳也會痛,太不划算了。

  何況,這個只有長相還可以的傢伙,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家沒吃過苦的公子哥,萬一他反過來告她傷害,還要求賠償,沒錢請律師的她,不就只能乖乖挨告?

  可是……就這麼放過這個帶來一連串衰運還死不認錯的傢伙,她實在很不甘心——

  「好,撞傷我的事,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不過你﹃非禮﹄我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除非——」雯瑄想到了合理又不吃虧的方法。「你付我三百塊的﹃心靈受創費﹄,那我就勉強原諒你一次。」

  安森真是沒見過這麼視錢如命的女生,更令他感冒的是,她似乎完全無視於他的魅力,這對從小到大備受異性仰慕,第一次被女生賞白眼、罵「色狼」的他,可是奇恥大辱!

  他揮開雯瑄理所當然地朝他伸出的右手。「什麼非禮?都說我不是故意的了,那麼死要錢妳幹麼不去搶劫算了?錢我多得是,但我偏不給,妳又能怎樣?」

  「不給?那我就當街喊非禮!」

  雯瑄也料到他沒那麼容易妥協,便故意捏捏喉嚨、清清嗓,接著張大嘴——

  「我給!」安森伸手摀住她的嘴,真是敗給她了。「算我倒霉,給妳就是了。」

  給她三張百元鈔的同時,安森的腦子裡也閃過一個歪主意。

  「喏,這是五百塊。」他把紙鈔夾在兩指間,唇邊勾起一抹頑皮的笑。「我看妳好像很缺錢,如果妳親我一下,這錢就給妳,怎樣?」

  安森在心裡盤算著,在「死要錢」的她付諸行動時,也就是換他喊非禮,反將她一軍的時候了。

  「好啊!」雯瑄當真收下那五百塊,還對他笑了。「不過這是我的初吻,我會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先閉上眼嗎?」

  沒想到她答應得那麼乾脆,真的上 ,安森竊笑在心,也就按照她要求地閉上眼——

  「哎喲!」

  就在他閉上眼的同時,雯瑄立刻一拳打上他的臉,一腳往他胯下狠狠踢下去,痛得他又叫又跳。

  「哼,有錢就了不起嗎?死變態!」

  雯瑄氣呼呼地把五百塊丟向他,罵完立刻逃之夭夭,留下安森在路人的指指點點下,狼狽地捂著流鼻血的臉,發誓要記牢那張臉,再遇見她一定要以牙還牙!

第二章

  五年後

  充滿南洋風的六星級汽車旅館內,安森和交往不到半個月的空姐女友一進屋,立刻飢渴地剝除對方身上的衣物,一路從臥室交戰到檜木浴池,再回到罩著紗縵的大床上,兩具火熱的軀體始終沒分開過,狂野的需索幾乎快將床給震垮……

  「別走,留下來陪我。」

  完全釋放自己體內的騷動後,安森滿足地想起身著衣,床上赤裸的女友卻緊緊抱住他,親暱地咬著他的耳垂,試圖挽留他。

  「寶貝,我也想呀!」

  安森拉開女友環在自己胸前的纖細小手,轉身又來個暖玉溫香抱滿懷。

  「那就別走嘛……」

  他拉住她在他身上遊走的不安分小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

  「可惜待會兒公司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沒有我,誰來主持大局呢?」

  「可是人家晚上就要飛美國,這一去又要好幾天才見得到面,我捨不得跟你分開……」

  唉,太黏人了!

  他耳裡聽著女友的嚶嚶細語,心裡卻有些不耐。死纏爛打又黏人的女人一向不是他的菜。

  「聽話,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待會兒開車回去的時候要小心喔!」

  他賞了空姐女友一個火辣的熱吻後,立刻穿好衣服先行離開。車子開出汽車旅館的同時,他也把對方從女友名單上剔除了。

  「鈴∼∼」

  才剛開機,來電鈴聲就響個不停。安森戴上藍芽耳機接聽,來電的是上回看牙醫時搭訕的可愛小護士,兩人一路聊到公司停車場的同時,也談定了晚餐之約。

  「啊,生命真是美好啊∼∼」

  一結束通話,安森伸個懶腰,心滿意足地嚷了一句。

  有一副英挺出眾的外貌,又擅於甜言蜜語,讓他從小到大在女人堆裡無往不利、把妹所向披靡,獵艷從沒失敗過。

  就算他天性散漫,沒什麼企圖心,但是身為大型連鎖超市的唯一繼承人,他含著金湯匙,剛拿到碩士學位就在自家公司掛著業務經理的頭銜支領高薪,金錢對他來說根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完全不用操心,生活過得優渥又舒適。

  人長得帥,又有顆聰明的腦袋,書隨便讀讀就拿到個企管碩士,隨便發個電就有美人暈頭轉向地投入他懷中,這樣的他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不順心的,那就是有個從國外深造回來,便突然對他嚴加管教的姑姑了。

  安森才剛想到姑姑,手機便邪門地收到助理發給他的簡訊。讀完姑姑要「召見」他的簡訊,他的頭皮立刻發麻,不敢耽擱,快步上樓報到。

  「嗨,姑姑,我來啦!」

  來到總經理室門前,安森沒敲門便推門而入,嘻皮笑臉地打招呼。

  「不是說了,在公司裡要叫我總經理嗎?」伍玥看著這個令人頭疼的侄子。「大少爺,都快十二點了你才來上班?我看你乾脆吃完下午茶再來好了。」

  「可以嗎?那下午見嘍!」

  「伍、安、森!」

  聽見身後傳來的怒吼,已經握著門把準備落跑的他,很認命地歎了聲,乖乖地走回辦公桌前。

  「姑——呃,總經理大人。」他露出一臉無奈。「我是遲到了,下次我會改進,請您高抬貴手饒了我這回吧!」

  只大他十歲的伍玥,聽著他求饒,一邊按著發疼的太陽穴,實在不曉得該拿這個被寵壞的小無賴如何是好。

  小時候雙親離異,大哥跟著父親,她跟著母親,雙方往來並不算密切,她跟安森這個小侄子自然也不親。

  直到幾年前母親因病去世,原本在高中任教的她辭職赴英國進修兩年,回國後接受大哥的請求接下總經理的位置,也搬進了伍家,才發現從前印象中可愛又討人喜歡的小侄子,竟然是個表裡不一的超級敗家子。

  「好,遲到的事擺一邊,我們先來談談你申請的這些交際費吧!」

  伍玥耐住性子,把好幾張訂著發票的請款單,一一攤在他面前。

  「請問,這個LV的發票你是買了什麼?什麼樣的貴客要你送上六萬多的精品來交際?供應我們超商蘋果還是地瓜的?」

  她問完,又指著另一張發票,皮笑肉不笑地瞅著他。

  「還有,這張薇風精品旅館總統套房的帳單又是怎麼一回事?談生意談到要跟客戶一起過夜,我們公司應該快倒了吧?竟然慘到要我們伍大少跑業務跑到去陪睡?」

  「嘿、嘿……」他總算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姑姑,沒想到你講話滿風趣的嘛!」

  「風趣?呵,是啊,瘋子的『瘋』,快去世的『去』!」伍玥忍不住起身,一把揪住他的領帶。「虧你還好意思把這種發票拿去給會計,藉著談生意之名行把妹之實,還理所當然地把開銷記公帳,你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你是存心想氣死我的吧?!」

  「呵,姑姑,是您想太多了啦!」

  他乾笑一聲,忙著解釋,可不想被她氣得一把勒死。

  「這幾年爸忙著大陸展店的事,一年難得在台灣停留幾天,媽又在美國坐移民監,家裡就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我一直對你又敬又愛,怎麼可能會想氣死您呢!」

  「哼,別拿你在外頭哄女孩子的那套來應付我。」伍玥放開他的領帶,語重心長地說:「年紀輕輕就這麼揮霍成性怎麼得了,我拜託你收斂一點,行嗎?」

  他燦爛一笑。「姑姑,就是年輕才要盡情享樂嘛!錢賺了不花,死了抱進棺材,那才是浪費。」

  「歪理。」

  「是真理,工作重要,讓自己活得自由又自在更重要。」玩世不恭的他又編起一堆借口,「反正公司裡有姑姑您坐鎮,大家都很放心,就讓我再玩個幾年也無所謂嘛!何況先成家、後立業,我現在正在努力挑選我未來的老婆,有些必要支出也是應該的。」

  「我看你根本是樂於幫別人養未來老婆——不對,應該是『試用』別人未來的老婆!」伍玥對他的辯解完全嗤之以鼻。「你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根本就是在玩弄人家感情,小心會有報應。」

  「什麼玩弄,大家合則來,不合則散,是您的觀念太保守了。」他一笑置之。

  「你啊——」

  「您要說的應該都說完了吧?我要去工作了,回家見嘍!」

  「安森!」

  安森很清楚自己再待下去,又要被姑姑念到地老天荒無窮盡,撂下一句後馬上開溜,免得大好心情被破壞殆盡。

  「這小子實在是……」

  望著被安森隨手關上的門板,伍玥不由得搖頭歎氣。

  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她幾乎能想像十年、二十年後,他還是這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個性,而她可能會被氣得暴斃,提早駕鶴西歸了!

  「唉,有沒有什麼人能治治他呢?」

  捧著腦袋,她的頭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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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總經理辦公室後,全公司最晚來上班的安森,幾乎是以神速批完累積了好幾天的公文,不用一個小時就結束了重要的業務會議。

  下午五點一到,辦公室裡的鈴聲剛響,少爺他也是第一個從停車場離開公司大門的。

  「嗯,時間還很充裕。」等紅燈的時間,他看了看表。「赴約之前,還是先去買束花吧!」

  早上還跟他打得火熱的空姐女友,已經完全退出他的腦袋,此刻安森心裡想的只有待會兒要跟他約會的小護士。

  不過,他一雙瞳眸還是不安分地打量著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各色女子。如果有勝過小護士的絕色佳人出現,以他的個性還是會立刻跟上,先找機會搭訕再說。

  可惜,在他一路開往花店的途中,都沒有令他眼睛為之一亮的美女出現,倒是遇上道路施工大塞車。

  眼看著約會時間就要來不及,安森只好隨便拿了束店家事先紮好的玫瑰,付完帳便匆匆跑出店門——

  「哇啊!」

  安森捧著花,沒留意門口正好有人經過,一衝出來便撞上對方,對方手上整杯滾熱的咖啡就這麼飛濺出來,燙得他唉唉叫。

  「天哪——」

  雯瑄怎麼也想不到,排了好久的隊、好不容易才買到一杯一元咖啡,開心地想趁熱帶回家跟妹妹共享,卻被這個半路殺出的冒失鬼撞上,不但打翻了整杯咖啡,連她最喜歡的白色套頭毛衣也毀了。

  「先生,你走路到底有沒有在看路?」她又氣又心疼。「真是的!你要怎麼賠償我?」

  「賠償?」

  第一時間便抽出手帕擦拭身上污漬的安森,聽見對方突然開口求償,還以為對方是個喜歡在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大嬸,一抬頭,才看清眼前竟然是個年紀看來大約二十左右的女孩。

  她的長相雖然普通,倒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身材也凹凸有致。身上的衣著款式大概已經過時十年以上,但在她身上別有一股復古味道,烏黑黝亮的長髮上隨意別了一個音符造型髮夾,給人的第一眼印象也算乾淨、素雅。

  只可惜,她氣呼呼的,渾身像要吃人的氣勢一點也不像個淑女。

  「你看什麼?」他放肆打量的眼光讓雯瑄渾身彆扭。「是你來撞我的,要你賠很合理啊!雖然這杯咖啡特價一元,可是我排了快一個小時才買到的,你至少要賠我一百塊。」

  「小姐,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一杯咖啡才多少錢?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穿的可是全新的亞曼尼西裝——」

  安森邊說邊覺得這女人一副死要錢的口吻很熟悉,連相貌也似曾相識。想著想著,他腦袋裡突然浮現多年前那個狠狠揍他一拳、踢他一腳,害他痛得流下生平第一滴男兒淚的「仙人事」。

  「歐巴桑內褲!」

  「死變態!」

  就在安森恍然大悟,指著雯瑄大喊的同時,覺得他眼熟的雯瑄,也認出了他。

  「果然是妳(你)!」

  兩人異口同聲,完全無視於路人的側目。

  「喂!什麼變態,你少胡說——哇!」

  不甘心被安上「變態」代號的安森,才上前一步要跟她好好理論,卻一腳踩到地上濕滑的咖啡紙杯,眼看著就要當街跌成狗吃屎。

  情急之下的他放開剛買的花束,兩手一伸,抓住雯瑄的肩膀,但她反應不及,反而硬生生地被他推得跌坐在地。

  「啊——」

  雯瑄發出慘叫,但不是為了她痛到不行的屁股,而是這個男人的臉竟然完全埋在她柔軟的雙峰之間。

  安森沒想到自己這麼隨手一抓,害她成了肉墊,而且撲倒在她身上就算了,竟然還好死不死地撞進她胸前,糗得他連忙爬起來。

  「呃,我不是故——」

  「啪!」

  盛怒之中的雯瑄一站起來,立刻火力十足地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又使盡全力往他胸口一推。

  「哇——」

  安森一個踉艙,背部直直撞上花店門口的陳列架,上百枝的菊花連著水桶從他頭上倒下來,害他被一堆花梗打到不說,水桶裡傾洩而出的水潑得他一身又濕又臭,簡直狼狽不堪。

  本來還一肚子氣的,可是雯瑄一見他頭上沾滿了菊花瓣,西裝領口還冒出幾枝湊巧插入的菊花,活像是從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瘋子,讓雯瑄也忍不住當場笑出聲。

  「活該,懶得理你了。」

  瞧他已經受了現世報,她的氣也消了大半,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糾葛,轉身便走,心裡還想著要再回去看看一元咖啡還有沒有得買……

  「喂!你別想溜——」

  安森氣沖沖地想追上她,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先生,先談一下賠償再走吧!」

  他一回頭,看見一臉皮笑肉不笑地抓著他的花店老闆,安森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可惡啊∼∼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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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去而復返的雯管還是沒買到特價咖啡,只能空著手,帶著一肚子氣黯然回家。

  「砰!」

  聽見門板被重重甩上的聲音,本來在房裡收拾行李的悅琪嚇了一跳,連忙出來查看。

  「姊,你怎麼了?」

  只見兩個小時前才興沖沖地出門的姊姊,回來卻兩手空空,毛衣上還沾了一大塊污漬,臉色更是臭到不行。

  「唉,真是倒霉到家了!」雯瑄先替自己倒了杯水喝。「有夠衰的,同一個變態竟然讓我遇上兩次……」

  雯瑄一口氣把自己遇上安森所發生的倒霉事告訴妹妹,只除了「襲胸」那幕被她省略。因為實在是太丟臉,她連想都不願再回想,更別提是要說出口了。

  「算了啦,咖啡沒喝到沒關係,人沒事就好。」

  悅琪拉著她坐上朋友轉送的二手沙發,有些憂心仲仲地望著她。

  「倒是姊,你以後要小心點,遇上怪人或變態不要理他,快點離開就是了。你個性太好強,老是跟人家硬碰硬,這樣真的很危險,我會擔心的。」

  看著遺傳自母親細緻美麗的臉龐,性情也一樣柔順的妹妹,竟然以慈母的口吻來勸她,雯瑄一時之間有些失笑。

  她呀,沒遺傳到美人母親的優點,倒是遺傳到父親平庸的外貌,和越挫越勇、百折不撓的個性。

  加上雙親去世,做姊姊的她不只身兼父職、母職,為了能跟妹妹一起生活,她是小小年紀就開始四處找機會打工賺錢。

  被欺負、被看輕,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要不是這好強、不服輸的個性撐著,只怕她早就吃不了苦,也不可能如願把妹妹接來一起生活。

  所以,她也不覺得自己的個性有什麼不好。

  不過,她並不是不能理解妹妹的擔心,畢竟彼此都是對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緣至親,不管誰有個萬一,另一個都會痛不欲生。

  「好啦,以後我會收斂點。」雯瑄親熱地摟著妹妹的肩。「不過真可惜,本來想說好幾年沒喝過現煮咖啡,想買來慶祝你考上第一志願大學的,結果都被那個冒失鬼給破壞了。」

  「姊,真的很對不起。」悅琪一臉歉意地說:「你為了改善我們的生活,高中一畢業就開始四處打工賺錢,連一杯好一點的咖啡都捨不得買來喝,卻不讓我打工幫忙,還要供我讀大學的學費、生活費,如果沒有我,你一個人就可以過不錯的生活了。」

  「你在說什麼,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啊!自給自足,還能送我聰明的妹妹上大學,你讓老姊我很有成就感呢!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就沒什麼目標,我也就沒有這股衝勁了。」

  雯瑄寵愛地捏捏她的臉頰,笑著說:「而且我忙著工作賺錢,這個家一直由你打理,如果沒有你,我看這裡早就變成垃圾屋了。我現在就開始擔心你去住宿舍以後,我一個人不曉得會不會打掃房子呢!」

  「那我不要去外地讀書,我也去找工作,然後去讀在職進修——」

  「不可以!」雯瑄一口否決。「你要繼續升學,別再給我想東想西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聽我的就是了。」雯瑄揉了揉她的發,淺笑說:「你到外地住宿後要專心讀書、開心讀書,修個戀愛學分我也不反對,不過,小心別愛上虛有其表的壞男人。男人不能看外表,要看內在的,就像——」

  「就像爸,雖然不帥也沒錢,但一直把媽當寶貝捧在手心上,對吧?」悅琪挽著她的手臂,倚在她肩上撒嬌地說:「可是比起男孩子,我更愛姊姊呢!我們兩個都不要嫁,就這麼相依為命一輩子好了。」

  雯瑄半開玩笑地回她:「呵,現在你會這麼說,等到真命天子出現,我不讓你嫁,你搞不好還跟人傢俬奔呢!」

  悅琪馬上紅了臉。「我才不會呢!」

  「人家說越乖的孩子叛逆起來越恐怖,我看你很難說唷……」

  「不會啦,姊反對的對象我一定不會嫁。」

  「真的那麼聽話?」

  她嫣然一笑。「當然,因為在我心裡姊姊永遠是最重要的嘛!」

  「噯,我妹真是超可愛的啦!好,我們今天就奢侈一點,晚餐去夜市吃九十九元的牛排吧!」

  「姊,我有更好的方案!」悅琪拿出一張DM。「你看,這家新開幕的蛋包飯專賣店,今天所有套餐一律八元,不過只賣到八點——」

  「那還等什麼!」

  一聽到有便宜可撿,雯瑄馬上眼睛一亮,精神全來了。

  「走,立刻往蛋包飯專賣店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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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17 10:47:13

第三章

  安森把黑色跑車駛入路邊停車格,遲遲不下車,眼神專注地盯著路旁壽司便當店裡穿著茶色制服、綁著橘色手染頭巾的女店員,唇角不住地上揚。

  神哪,我實在是太感激禰了∼∼

  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他由衷地流露感恩之情。

  不會錯的,前幾天那個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害他不得不取消和小護士的約會,一身狼狽不堪地返家還被姑姑笑的「元兇」,就是那個女店員!

  「呵,原來你在這裡工作啊……」他的唇畔泛起一抹笑意。「真是天助我也,新仇加上舊恨,我要是放過你就不姓伍!」

  安森整理了一下儀容,對著後視鏡擺出自認最迷人的笑容,確認自己實在是帥呆了,這才開門下車,瀟灑地走向壽司便當店。

  「歡迎光——」

  正在展示櫃後擦拭桌面的雯瑄,發現客人上門,連忙抬頭招呼,一看清對方的長相,當場愣住。

  「你想幹麼?!」

  一回神,雯瑄馬上反射性地抓起一旁的廚刀,戒心十足地往後退,認定他絕對來意不善。

  「對不起!」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安森沒再擺出那副死不認錯、趾高氣昂的模樣,彬彬有禮地朝她深深一鞠躬,像是誠意十足地道歉。

  「你——你幹麼突然跑來跟我道歉?」不對,還是怪怪的。「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上班?你跟蹤我?」

  「當然不是。」這女人的危機意識也未免太強了吧?「我是碰巧經過這裡看到你,才想為了前幾天的事向你道歉。」

  一想起那天被他大吃豆腐的事,雯瑄的耳朵就先紅了起來。

  「既然你知道錯,又道歉了,那就算了。不過,拜託你以後看到我能離多遠就離多遠,我們兩個大概八字相剋,每次遇見你都沒好事。就這樣,你可以走了。」

  這可惡的女人!

  每回慘兮兮的都是他,明明是她帶衰他的,還說得好像他才是衰神一樣。

  「聽你這麼說,應該對我還是無法諒解吧?」他忍住氣,裝出愧疚表情。「也難怪了,幾年前那次得罪你,我還能以年紀小、不懂事當作借口。可是前幾天我撞到你沒先道歉,還指著你喊『歐巴桑內褲』,真的是太沒禮貌了。而且還拖累你被我撞倒——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有沒有受傷?」

  「呃,沒有啦……」

  雯瑄顯得有些彆扭,因為她這個人向來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他那麼溫和有禮地道歉、關心她,倒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那就好。」他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千元紙鈔放在展示櫃上。「這是那天毀了你的衣服和咖啡的賠償,代表我的一點歉意,希望你收下。」

  安森表現得越誠懇,越風度翮翩,雯瑄就越是渾身不自在。

  已經把這男人跟變態狂畫上絕對等號了,他今天卻找上門來鞠躬哈腰,好像她再跟他計較就是她心眼小、沒度量。

  「算了啦!」她猶豫了好久,才把紙鈔又推向他。「毛衣上的污漬沒有那麼難洗,總算是搶救回來,而你的道歉就算抵了那杯咖啡吧!我原諒你就是了,錢你收回去啦!」

  「你還是收下吧,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他可是要放長線釣大魚的。「就算那天我是在花店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趕著去醫院見我朋友的最後一面,也不該那麼魯莽地撞到你還不道歉,唉……」

  他長歎一聲後,垂頭喪氣,露出一臉憂傷。「結果,我還是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瞧他頹喪的模樣,雯管也信以為真了。

  「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這下換她內疚了。「真是對不起,當時你應該跟我說的,我也不是那麼不懂人情世故——總之,真的很對不起!」

  聽她由衷地說了三次對不起,詭計得逞的安森心裡竊笑著,臉上還擺出強顏歡笑的表情。

  「其實我朋友的病拖很久了,我早有心理準備了……不好意思,這些事不該跟你提的,真的不關你的事,你別介意。」

  他故意露出那種憂鬱、哀傷,讓女人母性大發的眼神,果然也成功地讓雯瑄對他產生憐憫之心,什麼新仇舊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個……請你節哀順變。」她尷尬地出言安慰。

  「謝謝。」安森看她對自己已經完全卸下心防,便接著說:「對了,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不曉得能不能麻煩你?」

  「什麼事?」

  「是這樣的——」他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也瞄了眼她別在胸前的名牌。「我想訂你們店裡的豪華壽司拼盤,慰勞我那些勞苦功高的員工,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明天中午幫我外送到名片上的地址?」

  「可是你們公司的地點不在我們的外送範圍……」看著名片的她抬頭對上他晶亮的雙眼,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連忙陪笑說:「沒問題,明天中午我一定準時送到。」

  「謝謝,那麼明天見了。」

  「嗯,明天見。」

  雯瑄完全不曉得安森心懷鬼眙,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悅琪說的沒錯,我的脾氣好像是該改改才行……」

  安森今天溫文儒雅的態度,誠懇有禮的言行,還有體貼員工的心意,讓雯瑄對他的印象完全改觀,甚至還有幾分欣賞,也覺得或許真是自己太小心眼而誤會他了。

  她的思緒很快就被上門的客人打斷。不知道忙了多久,突然有個花店的外送人員上門,指名送花給她。想不出誰會送花給她,她抽出花束上附的小卡片——

  謹獻給擁有美麗心靈的你:

  謝謝你的原諒,願比花還美的你能有無限幸運。

  明天見。

  知名不具

  雯瑄看完卡片,立刻明白花是安森送來的了。

  美麗心靈?

  比花還美?

  兩句恭維就讓她輕飄飄得快飛上了天,真想大聲誇他實在有眼光。

  生平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而且還是那麼俊帥有禮的型男,也有滿腔少女情懷的她,不由得開始幻想:這會不會是不打不相識的兩人,浪漫戀曲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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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中午,雯瑄依約到了安森指定的地點,才知道他工作的地方不是她以為的小公司,而是在精華地段的雄偉大樓內。

  等待櫃檯小姐替她通報的空檔裡,雯瑄好奇地打聽,原來這裡可是知名連鎖超商的管理總部呢!

  如果我的學歷再高一點,就能來這種大公司應徵,到時候薪水一定不少吧?

  那個伍安森年紀輕輕,竟然就能在這種大企業裡做業務經理,想必是個很有能力的男人吧!

  看來,之前好像真的定我把他瞧得太扁了……

  等待的時間裡,雯瑄看了看安森給她的名片,又環顧四周,心裡正胡思亂想著,忽然瞧見電梯門打開,一身西裝筆挺的安森就這麼走了出來,快步來到她面前。

  「伍——」

  「怎麼是你?」

  雯管笑容可掬地剛把餐盒拿高一點,也不過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安森鄙夷的表情、煩躁的口吻給嚇得傻了。

  「呃……」她仔細回想自己是不是記錯了送餐時間。「不是說好今天中午要我送壽司來——」

  「誰跟你說好了?」安森開始演起戲來,好像十分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我不是說過了,叫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嗎?」

  「啊?」她怎麼完全聽不懂?「明明是——」

  「夠了!」

  安森再度打斷她的話,還揮手甩落她手中的餐盒,巨大的聲響不只讓櫃檯的客服人員嚇了一跳,連原先在附近走動的其它人也愣住,好奇地佇足觀望著他們。

  「聽不懂?我就再說清楚一點吧!不管你有多喜歡我、再送多少便當來討好,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

  震驚過度的雯管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安森立刻趾高氣揚地向一旁聽得瞠目結舌的客服人員下令。

  「記住她的臉,以後不准她進來!還有,給我叫警衛來攆她出去——」

  「伍安森!」

  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思索後,雯瑄總算弄清楚他在玩什麼把戲了。

  什麼溫文有禮、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原來這傢伙根本是個小鼻子、小眼睛、沒度量又愛記仇的混蛋,存心把她騙來這裡當眾羞辱。

  士可殺、不可辱!如果他以為她會像一般女孩子羞窘得無地自容、哭著跑掉的話,那可真是太小看她賀雯瑄了!

  「你這傢伙還是不是男人啊?!」她氣得一把揪住他的領帶。「別臭美了,我就算眼睛瞎了也不可能看上你!長得帥又有份好工作就自以為了不起,有資格欺負人了嗎?」

  安森沒想到她生起氣來的蠻力還真驚人,他被她勒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喂!你——」

  「喂什麼喂?!」她忍不住訓起他。「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一天有多少人餓死?那麼貴的壽司拼盤換算成便當,夠多少人吃下去多活一天?你父母到底是怎麼教你的,竟然讓你這樣糟蹋食物?像你這麼無禮、囂張又目中無人,肯定是家教出了問題,被慣壞的敗家子——」

  「帕、啪、啪。」

  三聲清脤又響亮的掌聲打斷了雯瑄的訓話,安森趁她分心,連忙把領帶從她手中抽回來。

  鬆了口氣,安森立刻氣沖沖地轉身,想知道是哪個混蛋見他被罵還幸災樂禍鼓掌叫好——原來是他姑姑。

  「伍老師?」

  更讓他意外的是,雯瑄竟然一臉驚喜地衝著姑姑喊了一句。

  「好久不見了。」

  看著姑姑說完便微笑走向雯瑄,好像兩人真的認識,安森突然覺得頭皮發麻,還有濃濃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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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森的不祥預感果然成真。

  兩人被姑姑叫進辦公室以後,安森從她們的敘舊中知道,原來姑姑在出國深造前,曾當過賀雯瑄高一時的班導,而且十分敬佩她小小年紀就自食其力照顧妹妹,只是她幾度搬家才失去連絡。

  既然一個是「敗家子」、一個是「優等生」,安森用腳想都知道姑姑得知他如何惡整她的愛徒之後,肯定會來個大義滅親,還不趕快以不打擾她們敘舊為由,落跑再說。

  「話說回來,我怎麼會那麼倒霉啊……」

  他一邊開車,一邊嘀咕個不停。

  匆匆逃離公司到健身房混了一下午,本來還想不如避避風頭,去夜店泡到三更半夜再回家,等到明天早上,也許姑姑的氣也消了。

  哪知道他道高一尺,姑姑魔高一丈,早料到他在想些什麼,硬是用「奪命連環叩」命令他在八點前回家,不然就走著瞧。

  「走著瞧?有什麼好瞧的?」

  他隨興地將手肘擱在降下的車窗上,一臉的不情不願。

  「我看我得開始積極點,幫姑姑找個男朋友,不然她太閒了,才會把精力都用來管教我。」

  再怎麼不情願,他還是老實地開車回到目前只有他和姑姑共居的百坪豪宅。

  「——你為什麼在我家?!」

  安森從玄關踏進客廳,一眼就瞧見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的雯瑄,讓他當場瞠目結舌,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說呢?」

  雯瑄沒什麼表情地掃他一眼,說完繼續吃她的水梨,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

  「難道——你是看我長得帥又有錢,所以追我追到我家來了?」

  這回雯瑄總算正眼看他了,不過她眼睛裡卻燃起了兩簇熊熊烈火。

  「你還真是愛開玩笑。」她皮笑肉不笑地瞅著他說:「我是來跟你姑姑『談生意』,本來我還很猶豫要不要答應,不過托你的福,我現在總算能下定決心了。」

  安森聽得一頭霧水。「談生意?難道壽司店是你家開的,我們超商要跟你進貨?」

  「不是。」

  「那是——」

  「是我要聘請雯瑄當你的『家教』老師。」

  聽見他們對話的伍玥從書房來到客廳,手上拿著剛打印出來的「合約」。

  「家教?」安森聽了姑姑的回答反而更加納悶。「我都讀到碩士畢業了,還要請什麼家敦?難道除了英文和日文,我還得學第三種語言?」

  雯瑄在一旁聽他發問,有些詫異他原來不只擁有高學歷,還精通英、日語呢!

  看來真的就像伍老師說的,這個伍安森無論家世、外貌、學歷都無可挑剔,只欠「家教」就完美無缺了。

  「別心急,我緊急叫你回來,就是為了要告訴你這件事。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跟雯瑄簽一下合約。」

  伍玥跟侄子說完,便將一式兩份的合約放在茶几上,雯瑄立刻拿起其中一份仔細詳閱。

  「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一起簽名。」

  雯瑄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伍玥的要求,也乾脆地在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伍玥收起合約,笑容滿面,像是談定了一筆大生意,「安森能跟著你這麼好的老師學習,我相信一定能將他徹底改造成功的。」

  改造?

  「姑姑,你到底是找她來教我什麼?」安森的第六感直覺有異。「說什麼『改造』的,她到底是多了不起的優秀人才,竟然要你那麼慎重其事地跟她簽約,求她讓我跟她學東西?喂,你哪裡畢業的?」

  「什麼『喂』?怎麼可以那麼沒禮貌——」

  「伍老師,沒關係,我不會跟他計較的。」

  雯瑄微笑地說完,立刻轉頭望向站在沙發旁一副踉樣的安森,朝他冷冷一笑。

  「我只是普通高中畢業,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優秀人才,不過從現在開始的半年內,我不只是你的老師,還是你的室友,如果你不想日子難過的話,最好小心你的措詞,不要得罪我比較好喔。」

  「什麼?高中畢業?」

  不知道還好,一聽他更搞不懂這兩個女人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了。

  「只是高中畢業能教我什麼?還有,『室友』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還得供你吃住?」

  「不,是你搬來跟我一起住。」雯管愉快地笑。「而且就從明天開始,為期半年。」

  「你是在作夢吧?」

  安森訕笑地回了一句,完全不當一回事。

  「是真的。」伍玥推了推鏡框,笑說:「我要雯瑄用半年的時間教你何謂『勤儉持家』,到時如果成功改造你,我就支付她一百萬做為報酬;萬一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照樣揮霍成性,那我也會支付她五十萬做為跟你生活半年的『補償金』。」

  這下安森真的傻眼了。「姑姑,您是在開玩笑的吧?」

  伍玥甩了甩手上的合約。「不只是口頭約定,為求慎重,我還特地跟雯瑄正式簽約,當然不是在開玩笑。總之,從明天開始,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雯瑄一起生活,公司那裡我會幫你辦留職停薪。」

  「開什麼玩笑?!」他簡直無法置信。「我可是公司的業務經理,工作很繁重的,哪有時間跟你們玩這種扮家家酒的遊戲——」

  「工作繁重?那你今天一整個下午都跑哪去了?健身房?三溫暖?還是汽車旅館?」伍玥很不給面子地說:「以你現在的工作態度,有沒有你對公司絕對不會有影響。」

  安森很不服氣。「怎麼可能沒影響,我也是有在跑業務的——」

  「嗯,你說的對,的確是有點影響。」

  他才開始得意得眉飛色舞,只聽見伍玥接著說:「少了你,業務部就能省下鉅額交際費,對公司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呀!」

  雯管在一旁看著他們姑侄倆鬥嘴,忍不住笑出聲,已經一肚子火的安森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很好笑嗎?」他故意嚇唬她。「好吧,要跟你住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這個人平時雖然眼高於頂,對『次等貨』沒什麼興趣,不過萬一我不小心喝醉酒,色心大發,甚至強迫你跟我發生什麼一x情的,我可是一概不負責!」

  「這點我早就想到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合約上已經註明了,你親我一次要額外加付十萬,而且是從你回公司後的薪水裡扣,強迫我『陪睡』則免費。」

  免費?安森正覺得奇怪,雯管又接著說:「因為,到時候你給我再多錢也沒用,我應該會在事發後馬上閹了你或者是把你斷手斷腳。伍老師說了,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她全無異議,還會做我『合理自衛』的證人,所以,你要自找死路就試試看吧!」

  頓時,一股寒意從安森的腳底直竄上腦門。他相信,這女的真的會說到做到。

  「什麼嘛,反正我死都不會去你家的啦!」

  他沒好氣地吼了聲。腳長在他身上,他偏不去,她們又能把他怎麼辦?

  哼,要他接受這種不平等合約?想都別想!

第四章

  隔天下午,安森拖著行李,擺著一張臭臉,乖乖來到雯瑄租的頂樓加蓋小屋報到。

  「咦,伍大少爺,你怎麼有空光臨寒舍啊?」

  安森臉色一下青一下紅,沒好氣地瞪她——哼,她分明是明知故問!

  「昨天是誰很有志氣地說死都不來?」雯管存心糗他。「怪了,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鬼呀?」

  「哼,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怕你笑啦!倒是你,到底是下蠱還是養小鬼,竟然能讓我姑姑相信你這個潑辣女有資格做我的『人生導師』,有能耐改造我?」

  他越說越有氣。「更可惡的是,姑姑竟然說動人在國外的爸爸,威脅我要是不來『上課』,不止要把我開除,以後家產還要捐給慈善團體,一毛也不留給我。老實說,你到底是要了什麼手段?」

  「你覺得我有能耐耍什麼手段嗎?我也不是很情願當你的老師,怪只怪你自己闊少爺做得太囂張,花錢如流水,才讓你姑姑不得不拜託我管教你。」

  雯管心直口快地說:「況且,我要是你爸,也會擔心你再不收斂,自己死的時候搞不好家產早被你敗光,連買張草蓆收屍的錢都湊不出來呢!」

  「你太誇張了吧?」他悻悻地回她一句。「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先帶我去我的房間吧!」

  雯瑄帶他到妹妹悅琪的房間。反正悅琪因為求學外宿,房間空著,也是因為這樣,她才勉為其難答應讓他住進來的,不然連睡覺都共睡一間房,她才是死都不肯呢!

  「喂,不是我在說,這個地方也未免太慘了吧?」

  安森環顧四周,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棄的表情。

  「小姐,這個房間不到三坪吧?我們家的更衣室都比這裡大,這也能算是人住的地方嗎?還有,那張又窄又小的爛床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故意整我吧?不管,我要住你的房間。」

  「不行。」她一口回絕。

  「不管!」他霸道地說:「想讓我住這種儲藏室,自己住舒適的大房間?想都別想!反正我是住定你的房間了。」

  「你認真的?」雯瑄的眼中閃過一抹淘氣。「非住我的房間不可,完全不能商量?」

  「當然,我住定了!絕不反悔。」

  「那好吧。」

  「哼!就算你說不行也——」

  咦,她剛剛說了「好」嗎?

  「跟我來吧!」

  安森狐疑地跟在她身後。一見到屋裡僅剩的另一間房,他終於明白剛剛她為什麼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了。

  她的房裡除了地上擺著的一張椰絲床墊,一個塑膠衣櫥、還有用紙箱DIY出來的幾個置物櫃外,再也沒有其它像樣的傢俱。更慘的是,這一間坪數更小,搞不好還不到兩坪呢!

  「這……也算得上是房間嗎?」

  安森足足呆了好幾秒,才張口結舌地指著用木板隔出來的迷你房間問她。

  「為什麼不是?這就是我住了兩年的房間啊!」雯瑄早就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剛剛那間房是我妹的,她上台北念大學,所以讓你住個半年沒問題。只是我沒想到你做人那麼客氣,竟然自願住這一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那個——」

  「怎麼,你應該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俗辣,想反悔吧?」

  雯瑄忍著笑,故意這麼說,本來想反悔的他也沒臉說出口了。

  「呵,我怎麼可能反悔。」

  窮則變、變則通,安森心生一計,立刻掏出皮夾,大方地秀出自己的白金卡。

  「喏,我這個人也是懂得『尊師重道』的,別說我對你不好,我馬上用信用卡預借現金,立刻去房屋中介那裡找個飯店式管理的公寓——喂!你做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雯瑄突然抽走他手上的皮夾,取出裡頭所有的信用卡,而且不曉得從哪裡變出一把剪刀,二話不說便剪光了他的信用卡。

  「你好像還沒搞懂是吧?我想,你的存折和提款卡應該都被伍老師扣留了才對,皮夾裡的現金也在來我這裡之前讓她沒收了吧?從現在開始半年內,你得跟著我過『貧民』生活,連你日常生活能花多少錢也由我全權決定,信用卡當然也是全部不准使用。」

  「你開玩笑的吧?!」

  「你說呢?」

  雯管把剪碎的信用卡往垃圾桶一扔,仔細檢查了一下,才將空空如也的皮夾還給他。

  「對了,如果你私下瞞著我跟朋友借錢,只要被我知道,一律通報伍老師,日後從你的薪資中乘以十倍扣除。因為扣下的錢會直接匯入我的帳戶,所以就算多出一塊錢我也不會放過。如果你覺得只給我一百萬的報酬太少,想額外多給我『補習費』的話,就請你儘管使出所有手段借錢、藏錢吧!」

  「你跟我姑姑簡直就是搶錢一族嘛!」

  偏偏她們有他爸做靠山,還拿財產繼承要脅,讓他完全沒轍。

  「隨便你怎麼說。」

  能理所當然地滅滅他的氣焰,還有鉅額獎金可拿,雯瑄可是鬥志十足,才不在乎他的叫嚷。

  「真是沒人性的女人!」安森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皮夾,忍不住哀號起來。「就算要我節儉,也不能把我皮夾裡的錢掏光吧?晚上我約了女友吃飯,難道要叫對方付錢?」

  雯瑄想了想。「也是,那我就先給你一些零用錢吧!」

  沒想到她那麼好說話,本來垮著臉的安森立刻喜形於色,但是一看清楚她遞過來的金額,他簡直快昏倒了。

  「兩百?!」他用力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小姐,你在騙小孩啊?這些錢連喝懷咖啡都不夠,還吃飯呢!」

  「沒錢還喝什麼咖啡。」她淡淡地回他:「巷口的牛肉麵兩碗一百四十元,記得找六十給我。」

  還要找錢?!「喂,拜託你將心比心一下,換成你是我女朋友,會希望我請你吃那種東西嗎?」

  「嗯,的確不會。」

  安森正慶幸她終於「良心發現」,沒想到雯管忽然又從他手中抽走一張百元鈔。

  「要是我跟男友約會,就算吃碗陽春麵也很開心,但你女朋友可能被你養刁了胃口,一下子『平民』不了,所以改吃高級一點。炸醬麵兩碗一百,不用找了!」

  望著她比陽光還更加燦爛奪目的笑容,再次敗下陣來的安森徹底傻眼,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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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哪∼∼

  雯瑄睜著一雙睡眠不足的熊貓眼,忿忿不平地在廚房裡炒著一大鍋飯。

  這個伍安森才剛搬來住,就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場糊塗,連睡個覺都不得安穩。

  昨天他打呼打了一夜,薄薄的木板隔間根本擋不住他發出的「噪音」,害她整晚難以入眠。

  這也就算了,難得的輪休日她想好好睡個回籠覺,沒想到剛入睡,他兩個女性友人竟然帶著早餐來訪,而且三個人就這麼一路有說有笑地聊到中午,簡直是存心讓她不得安寧。

  哼!這男人倒是把她家當成自己家了,一點也不懂得客氣!

  更過分的是,她基於禮貌倒茶給「客人」,他還一副理所當然地開口差這她準備午餐招待客人,當她是煮飯歐巴桑還是他老婆啊?!

  「……老婆?」

  這個想法讓她莫名地臉紅心跳。

  真是的,明明知道他除了長得帥,簡直是一無是處,她竟然還會對那種男人想人非非?

  唉,難道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還是忙著賺錢的她一直沒時間交男友,已經到了沒魚蝦也好的淒慘地步?

  就在雯管的腦袋胡思亂想的同時,一個讓安森這只花蝴蝶得到教訓的方法,突然從她心裡冒了出來……

  「吃飯了!」

  在廚房忙了好一陣,雯瑄終於宣佈可以用餐的好消息,安森雖然早就餓得飢腸轆轆,卻一動也不動,以主人之姿和他的女性友人坐在客廳裡,等著她把飯菜端來。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因為沒有飯廳,雯瑄便端著一大鍋什錦炒飯,來到只擺著一張茶几、一張三人座沙發,空間不到三坪的客廳裡,和藹可親地招呼眾人先吃飯,然後再回廚房稍作整理。

  「其它的菜呢?」

  隔了好一會兒,在廚房忙完的她空著雙手回到客廳。已經跟客人開始用餐,一邊等著她再上其它菜餚的安森,看她就這麼拉了張小板凳跟著坐下,不禁滿腹疑惑地發問。

  「菜?在飯裡啊。」雯瑄臉上有著再溫柔不過的笑容。「這裡面有豌豆、紅蘿蔔、玉米,因為你朋友來,我還特別加上一粒蛋,很豐盛吧?」

  豐盛?

  「你拿冷凍蔬菜炒個飯也好意思端上桌?」安森臉都黑了。「你故意給我難看是不是?算了,把錢給我,我跟她們出去吃。」

  「錢?哪還有錢?」雯瑄一臉哀淒、語帶哽咽地說:「唉,我也想幫你做面子,可是……」

  她說著、說著,突然掉下淚來。安森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雖然完全弄不懂她在搞什麼名堂,卻隱約覺得有朵烏雲正漸漸飄到他頭上。

  「嗚……這種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了!」雯瑄突然從低聲啜泣轉為歇斯底里的六喊,嚇得在場其它人頓時端正坐姿。

  「你被你姑姑查出虧空公款上千萬,又因為數不清的一x情而染上愛滋,你爸媽一氣之下把你逐出家門,我因為愛你才收留已經一文不名又得了絕症的你,你卻把其它女人一個個叫來,還把我當女傭使喚,你說,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我?」

  安森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這女人是存心想整死他嗎?

  「喂,賀雯瑄,你——」

  「嗚……哇……」

  他才剛開口要為自己辯駁,又立即被她突如其來的嚎啕大哭嚇得啞口無言。要不是「苦主」是他自己,他還真想為她精采絕倫的演技鼓掌叫好哩!

  「呃,伍大哥,我想今天我們還是先離開好了。」

  兩個跟安森相識不久的年輕女孩,本來都還抱著從朋友變情人、嫁入豪門當少奶奶的夢想,卻被眼前雯瑄哭得曦哩嘩啦的演技唬得一愣一愣,一聽說他現在沒錢又染上愛滋病,巴不得立刻離他越遠越好。

  「ㄟ,你們兩個聽我說——」

  「再見了!」

  安森伸手想挽留,兩個女孩卻當他身上有毒似的,馬上拎著皮包起身,一前一後地奪門而逃了。

  雯瑄本來還哭得煞有其事,但一見到兩個女孩判若兩人的態度,還有爭先恐後逃離她家的驚恐模樣,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笑得出來?!」安森瞪著她,雙眼都快噴火了。「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我是曾經對你始亂終棄嗎?你這傢伙根本就是存心害我沒有女朋友!」

  雯瑄輕笑。「你想太多了,我是好心幫你測試一下她們哪個比較愛你,沒想到她們一聽說你又窮又病就溜之大吉,看來沒一個對你是真心的,走了也好,不是嗎?」

  她說得理直氣壯,聽起來的確像是那麼一回事,安森張著嘴,要說什麼也不是,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何況,我剛剛說的大部分是事實。」

  「哪一句是事實了?我什麼時候虧空公款被趕出家門?我什麼時候又得愛滋了?我——」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臉上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會吧……難道你是指你愛我那件事是事實?」他雙手環胸,戒慎恐懼地問:「你趕走她們,該不會是急著製造跟我獨處的機會,想要侵犯我的身體吧?」

  「你——我——」雯瑄的臉一下子爆紅,被他氣得都結巴了。「你也未免太自戀了吧?我瘋了才會愛上你這種只有長相還可以的自大狂!」

  「喔,原來你也覺得我長相還可以啊?」他突然起身湊近她,詭異地笑。「嘿,你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鍾情,答應我姑姑改造我不是為了錢,而是想要我對你日久生情吧?」

  他帶著些許邪魅之色的俊美容顏一再逼近,從沒跟男人如此接近過的雯瑄,心跳瞬間加快了一倍,雙頰的紅暈也更深了。

  是這樣嗎?她會答應那麼離譜的事,讓伍安森住進她家,跟她朝夕相處,不只是貪圖那百萬酬金,也是因為她內心深處被這個壞男人的某些特質吸引了嗎?

  不!她理想的夢中情人應該要正直、善良、有擔當,還要對她死心塌地,但她眼前這個男人不正直、不善良、沒擔當,還是個花心大少,根本沒一樣合格。

  沒錯,她奇怪的心跳只是一時的生理失調,才不是真的對他動心了呢!

  「要我喜歡你?除非先給我一億,我再考慮、考慮。」她伸手擋住故意靠近的他。「我所謂的事實是指『將來』。你再這麼揮霍又襤交,下場絕對跟我剛剛說的相去不遠,至於有沒有個真心愛你、肯收留你的女人,那也很難說了。」

  雯瑄斬釘截鐵的說法讓安森皺眉,再一次覺得她說的好像還是有那麼一點道理,剛剛那兩個美眉翻臉無情的態度,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他有氣無力地坐回沙發上,端起碗,一邊吃飯一邊安慰自己。「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女人我多得是,也不缺那兩個。」

  這個男人實在是喔……

  「對了,因為你的『女友們』留下來吃飯,額外花了你一餐的預算,所以今天晚上你沒得吃了。」

  不整整他,實在是對不起全天下的女人。

  「哪有人這樣的?你事先又沒說!」他馬上抗議。「我這個人禁不起餓,一餓就會頭暈目眩的,晚餐一定要弄給我吃啦!」

  「要吃也不是不可以。」雯瑄起身,從牆角搬來一箱家庭代工的材料。「喏,傍晚之前把這箱做完就有得吃嘍。還有,你最好別想叫人送食物來,或者是溜去朋友那裡吃飯,因為我會馬上跟你姑姑告狀,而且可能繼續餓你幾頓做為處罰。」

  安森忍不住埋怨起來。「你簡直是灰姑娘的後母轉世投胎的,跟你住上半年,我肯定會餓成皮包骨了……」

  「有工作就有飯吃,我可沒虐待你。」她故意激他。「還是你連這種小學生都會的家庭手工也不會,知道自己絕對做不好,才故意在那裡囉哩叭嗦的?」

  「喂,你少瞧不起人了,告訴你,傍晚前我一定會做好,晚上你準備好一大鍋咖哩飯等我吧!」

  中計的安森飛快吃完炒飯,馬上拆箱開始研究起生平頭一回的家庭代工。

  雯管一邊吃飯,一邊偷瞄他開始組裝的認真模樣,唇邊不由得泛起淺淺的笑意。

  其實,這個有錢大少爺就某部分來說,還真是單純得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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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日子過不到幾天,安森就已經快抓狂了。

  雖然車子被拙在家中,而且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但聰明如他,還是叫了計程車回家,讓菲傭拿錢付車資,大搖大擺地殺進姑姑房裡抗議。

  「……那裡床板太硬,空間簡直比狗窩還小,伙食太差,簡直比豬吃的還慘,要我這半年內和那個賀雯管一起去便當店打工更是離譜!她是高中畢業找不到什麼好工作,但我可是碩士畢業,隨便找也找得到比壽司店好上幾百倍的工作,幹麼非要我黏著她不可——」

  伍玥早猜到他會跑回來抱怨。「怎麼,碩士畢業就自以為了不起了?告訴你,雯瑄的腦袋不比你差,只是她不像你,有個有錢的爹供你輕鬆愉快的讀書。她是為了賺錢養家,還要供她妹妹讀書,才沒辦法升學,你好意思瞧不起人家嗎?」

  他一臉無辜。「我又沒說我瞧不起她。」

  「最好是這樣。」

  「可是,我家有錢又不是我的罪過、姑姑您要是可憐她,想給她一百萬就直接送,我沒有意見,幹麼送我去她那裡吃苦受罪?難道為了給她一個理所當然接受那一百萬的理由,就得犧牲我嗎?」

  他不服氣地繼續發牢騷。「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不過我看她根本就是天生喜歡自虐和虐人,早上打工,晚上和假日還做家庭代工,幹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累?而且她那種生活方式豈只是『勤儉』,根本就是吝嗇!跟那種氣量狹小又愛錢的女人一起生活——」

  「夠了!」伍玥不悅地打斷他。「你說她氣量狹小又愛錢?你知不知道她工作那麼辛苦,生活那麼節儉,還每月固定捐錢給家扶中心,希望能多少幫助一些和她們姊妹倆一樣遭逢家變的孩子?」

  他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她自己說的?」

  「怎麼可能。」她白了他一眼。「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就把你交給外人半年嗎?其實我早就有找人改造你的念頭,只是剛好跟雯瑄簽約前的一個禮拜,我發現在壽司店打工的她,就叫徵信社調查了一下。她果然跟從前一樣勤勞、節儉又善良乖巧,當然是當你的老師的不二人選。」

  既然是徵信社調查的,應該是真的了……

  這下安森也悶了。真的像姑姑說的那樣,賀雯這好像真的是個既善良又偉大的好女人,相形之下,一大早趕來道人是非的他,在姑姑眼裡肯定又壞上一倍了。

  就這樣,他被堵得無話可說,還反過來被迫聽姑姑從雯瑄十三歲成了孤兒,姊妹倆被迫分開寄養的過去開始說起,說到後來她上高中又如何靠著救濟金和打工把妹妹接回來,半工半讀、相依為命的種種辛苦,數落起他又是如何地人在福中不知福。

  結果,自找罵挨的他無功而返,只得說服自己忍耐著回去過完半年的「苦修」生活就是了。

  拿了姑姑給他的零錢,安森認命地搭公車來到工作的壽司店附近,口袋裡只剩兩塊錢銅板。

  「唉,竟然淪落到要來壽司店當小弟,千萬別讓我遇見熟人才好……」

  他嘀嘀咕咕地走進還在準備中的壽司店,聽見廚房有聲響,猜想是雯管在裡面工作。

  但是掀起和風門簾,安森卻撞見老闆以教雯瑄卷花壽司為借口,乘機半抱著她,握著她的小手吃豆腐。

  「老闆,這裡我自己來就好了……」雯瑄雖然沒反抗,但表情是厭惡又為難。

  「噯,你還不行的啦!」老闆色迷迷地更貼近她。「卷的時候力道怎麼拿捏很重要,是你我才願意親自教的喔……」

  教個屁!這擺明了就是性騷擾!

  安森瞪大眼,一股火氣往上冒。

  明明跟她是死對頭,明明應該車災樂禍別管她,就當那是虐待他的「報應」,讓她吃點苦頭算了——

  但這樣的念頭在他腦袋裡不到千分之一秒就消失殆盡,雯瑄不知所措的神情在他眼裡不斷放大,讓他忽然莫名地心疼,而老闆的言行更讓他火冒三丈。

  「喂,你在幹什麼?!」

  安森衝上前一把推開老闆,把雯瑄拉到自己身後。反正他就是看不下去她受人欺負,就當是他難得的正義感作祟,以德報怨。

  看著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個頭的安森突然冒出來,老闆著實嚇了一大跳。

  作賊心虛的他跌坐在地,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上工作台。

  「唉喲……」老闆哀號,氣急敗壞地指著安森。「你、你——你被開除了!」

  「你開除我?我才要開除你咧!」安森鄙夷地朝他哼了一聲。「像你這種垃圾,連替我擦鞋都嫌髒,還想當我老闆?哼,作你的白日夢吧!」

  「你——」

  老闆氣炸了,一起身便抓起一個浸著壽司米的木桶往安森砸過去,雯瑄來不及多想,拿起一旁的大鍋蓋遮擋,結果木桶裡的米和水反倒潑得老闆一身,狼狽的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你——你們兩個都被開除了!立刻給我滾!」

  聽見「開除」兩個字,雯瑄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對不起,老闆,我——」

  「走就走,誰稀罕待在這種小店啊?」

  雯管還想挽回這份工作的,但安森就這麼硬把她拉走,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

  「真是的,你幹麼跟那種人道歉啊?」

  一回到家,安森便沒好氣地數落她。

  「就只會凶我,讓老闆吃豆腐卻一聲不吭,算什麼?」

  雯瑄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那裡的時薪比別家高了許多,所以我本來想忍一忍就算了,結果被你害得連工作都沒了,你真的是我的掃把星!」

  「什麼,我是掃把星?!」真是好心沒好報!「你那麼愛錢,怎麼不去陪酒算了,酒店時薪更高,反正也是忍一忍就過去了,陪客人出場賺得更多——」

  「啪!」

  他的氣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狠狠甩了一巴掌。臉頰又熱又麻的他想罵人,但她突然落下的眼淚讓他愣住了。

  「你憑什麼把我說得那麼不堪?!」雯瑄也被他氣哭了。「我也想踹死那個店長啊!但是我沒有高學歷,景氣又差,待遇好一點的工作有多難找你知道嗎?!」

  她說著、說著,更加心酸。「我才不是那種為了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女生,我不得不忍耐是因為我要養活的不只有自己,還有我妹妹。明天要繳房租,我原本還要先跟老闆預支薪水,這下子沒錢繳,萬一房東不讓我通融幾天,我就得流落街頭,你這個大少爺根本什麼都不懂……」

  看樣子,剛剛是我說得太過分了。

  瞧她含淚委屈的模樣,安森也有些於心不忍。

  想想她小小年紀就開始掙錢養家,身兼父職、母職撫養妹妹長大,一定受了不少苦,也難怪她一提到錢就斤斤計較到讓他無法理解的地步。

  畢竟她過的可是少個幾百塊就得餓肚子,少幾千塊就可能要流落街頭的生活,方才被吃豆腐的時候,他也看見她露出嫌惡的表情,但是以她的個性得強忍著不回頭揍人,也很不好過。

  再說,雖然兩人平時水火不容,但是剛剛在店裡她還是奮不顧身地幫他,這女人其實還滿善良,又挺夠義氣的嘛!

  想到這裡,安森什麼火氣也沒有了,有股想將她抱進懷裡的衝動油然而生?

  「好啦,你別哭了。」

  找不到面紙,他只好手忙腳亂地以自己的袖子替她擦眼淚。

  「工作再找就有了嘛,房租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打電話跟姑姑說明原因,讓她先從我戶頭裡提出來幫你付,你也不用還了。」

  「不要。」她噙著淚,倔強地回絕。「不用你可憐,我要靠自己想辦法,才不要欠你這份人情。」

  她的脾氣真是讓他又想生氣又覺得好笑。「讓我幫一下會死啊?我又不會逼你以身相許。」

  他才說完,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能讓她接受好意的方法。

  雯瑄覺得他忽然笑得很詭異,連黑眸也彷彿在算計些什麼,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忍不住低下頭,眼前便忽然有片陰影籠罩下來——

  下一秒,他的唇竟然貼上了她的。

  明明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雯瑄的腦子當場一片混沌,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

  「這下子你可以去跟我姑姑領十萬元的親親費了。」安森以為自己想到了妙招,還白目地嘻皮笑臉說;「我保證不會否認,十萬元算你自己賺的,不用感謝我啦,助人為快樂之本嘛!」

  「你偷親我還想要我感謝你?!」厚,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少根筋的白癡太少爺?!「氣死我了,看我不打死你!」

  不囉嗦,她馬上抄起腳上的拖鞋開打。

  「喂,你這女人有病啊?怎麼我每次幫你都要挨打?真是好心沒好報啊——」

  安森當然不可能乖乖站著挨打,更不可能還手,只能跑給她追,忿忿不平地嚷個不停。

  不過,這倒是讓他發覺了一件事,原來她軟軟的唇吻起來感覺還不錯,而她又羞又惱的表情更是出乎意料的可愛……

第五章

  昨天被安森的一吻害得白天恍神、晚上失眠,今天,雯瑄好不容易振作精神,早起出門找工作。可惜在外奔波了一天,還是沒找到可以預支薪水的工作,就這麼從白天找到了天黑,她才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家。

  「奇怪,人呢?」

  開門進屋後,雯瑄喊了好幾聲,都沒看到答應乖乖在家做一天家庭代工的安森,看來他又出門了。

  「真是的,那個大色狼肯定是故意搞丟我的工作,有借口不跟我上班而去找美眉鬼混……」

  雯瑄喪氣地坐在沙發上嘀咕,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寶貴的初吻,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被伍安森那小子奪走,而他一點也不以為意,搞不好現在正在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呢!

  只不過是稍微幻想了下他跟別人親熱的畫面,雯瑄的胸口卻沒來由地一陣難受。

  怪了,他不過是她的「學生」兼臨時室友罷了,他跟誰親熱是他的自由,她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在鬱悶些什麼?

  再說,那個豪門小開有什麼好的?脾氣差、自以為是又花心,還有激怒她的「特殊專長」!

  可是……

  她和他之間好像就是有一種奇怪的孽緣,明明一個是天之驕子,一個是超級貧窮女,偏偏三番兩次莫名其妙地相遇不說,最後竟然還同住一屋、朝夕相處。

  他那個人的確很愛抱怨,但最後總是會乖乖做好她要求分擔的家務,她做代工累到睡著時,他也很君子地抱她回房以後就離開。

  或許正如他姑姑說的,他這個人本性不壞,只是被寵壞了。

  當他不招惹她,靜靜待在家裡的時候,還真是不管擺在哪裡都很賞心悅目。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家裡有他在,感覺也比她一個人獨居時安心許多,連跟他鬥嘴都覺得有趣。

  是因為太孤單、太想有個伴,抑或是對愛情的憧憬作祟,所以她才會對這個認識不深、本來還覺得挺討厭的男人,產生了莫名的好感嗎?

  雯管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對安森有些心動,而且似乎就是從他衝進壽司店替她解圍的那一刻開始。當他一把推開店長,站在她面前保護她時,真的就像英雄一樣。

  雖然她嘴上埋怨安森害她丟了工作,其實還是對他心存感激的,畢竟多虧他的衝動,才讓一直猶豫是否該為了高薪繼續待下去的她,終於能從那個難題中解脫。

  即使後來那個蠢蛋又犯了自以為是的老毛病,異想天開地為了讓她領什麼「親親費」而吻了她,氣得她當場開扁,可是她心中的確相信他純粹是一片好意,不是存心吃她豆腐,只是他「幫忙」的方法有夠欠扁罷了。

  而那個吻……

  她輕撫著自己的唇,想起那一吻,兩頰立刻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明明該生氣的,可是說實話,她好像一點也不討厭這個吻,也沒有被侵犯的感覺,難道這也是因為她真的喜歡他嗎?

  「真是的,比起我到底喜不喜歡他,現在更該擔心的是房租的問題吧?」

  像是在附和她的自言自語似的,雯管的話才說完,門鈴就響了起來。一開門,果然是房東來收租了。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再寬限我幾天……」

  如她所料,當瘦瘦黑黑的房東聽說她繳不出房租時,臉色立刻一沈,說什麼都不同意,還大著嗓門數落她已經不只一次拖欠房租的事,讓雯瑄既難堪又委屈。

  「不過就是欠你幾千塊的房租而已,用不著那麼咄咄逼人吧?」

  雯瑄正被房東叨念得頭都抬不起來,突然聽見安森的聲音,一抬頭,只見到他神氣十足地向他們走來。

  「喏,房租給你。」安森從皮夾裡掏出現鈔付給房東。「連下個月的也一起預付了,這總行了吧?」

  房東收下錢,點算無誤,抬頭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

  「你又是誰?」

  安森痞痞地笑。「散財童子。」

  房東不大高興地斜睨了安森一眼。反正房租已經收到了,他也懶得理會他們,嘴裡咕噥了一句便離開了。

  「你哪來的錢?」一進屋,雯瑄便急著問他:「你不會是跑回去跟你姑姑說我工作沒了,房租也付不出來——」

  「放心,我才不會回去自找罵挨,我是跟我朋友借的。先說好,我可不是借錢亂花,是幫你付房租,不可以叫我姑姑以後從我的薪資中扣除。」他可是還牢記著她說過的「借錢罰則」。

  說著,他把一個塑膠袋擱在茶几上。「晚餐我在朋友那裡吃過了,還順便幫你『外帶』了一份,快趁熱吃吧!」

  「為什麼要那麼幫我?」她忍不住問他:「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討厭你?」他愣了愣,隨即聳聳肩說:「本來是啦,不過現在也無所謂討不討厭了。既然非得跟你一起生活半年,我不想跟你一起被房東趕出去流浪街頭,就算我是以德報怨好了,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善良嘛!」

  瞧他說沒幾句又開始自吹自擂起來,真是有夠自大又自戀。

  不過,本來在雯管眼裡狂妄又沒品的惡劣性格,現在看來倒只是他為人單純,又比普通人來得自信而已。

  而他不計前嫌,及時出現來個「雪中送炭」,她也真的有些感動呢!

  唉,她幾乎能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真的對這個白癡大少爺產生無可救藥的好感了。

  「鈴∼∼」

  電話鈴聲打斷了雯瑄的思緒,她連忙接起來聽,原來是妹妹打來的。

  「……真的,老闆說我表現不錯,考慮下個月幫我加薪呢……晚餐?呃,我買了超大塊的雞排便當,我看吃完可以撐到早上了。你放心,我過得很好,你一個人在外地唸書才要保重身體。

  前天匯給你的一萬塊生活費收到了沒?夠不夠?不夠要跟我說……嗯,學校有什麼額外支出跟姊說沒關係,朋友約你看電影、吃飯就去,別為了省錢都不跟同學出門,整天窩在宿舍。錢的事姊有辦法,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光是在一旁聽,安森也能猜出電話那頭的是雯瑄的妹妹。

  真是的,他就奇怪她明明省吃儉用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又打工又做家庭代工,怎麼連區區幾千塊的房租也交不出來?

  原來,她把省下來的錢都寄給妹妹了。明明沒了工作,差點交不出房租被房東趕出去,還騙妹妹說什麼老闆要加薪、吃得有多好等等,報喜不報憂的,真是個傻瓜……

  不曉得為什麼,望著還在和妹妹講電話的雯瑄,他彷彿看見她渾身不斷散發出一股美麗純淨的光芒,整個人變得耀眼奪目。

  因為不懂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奇異的感覺,所以視線更無法從她微笑的臉龐移開。他的目光一接觸到她的櫻唇,腦海瞬間浮現輕吻她的那一幕,渾身無端燥熱起來。

  原本在兩人心中緩慢轉動的愛情齒輪,終於開始急速飛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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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向來不過九點不起床的安森,難得地不到七點就醒了過來。

  睡眼惺忪的他在床上怔愣了幾秒,忽然用力擰了大腿一下,痛得眉頭皺了起來。

  「痛、痛,痛……」

  痛覺證明了他現在的確是清醒的,所以雯瑄裸著身子躺在他懷裡,甜甜地朝他喊了聲「老公」,然後踢他下床,拿出一個破碗叫他出門乞討,要不到錢今天就沒飯吃的事,果然只是場夢嘍?

  「呼,還好,只是作夢而已。」

  不過,他怎麼會作這麼離譜的春夢加惡夢呢?

  更奇怪的是,為什麼雯瑄會出現在他的夢中,還成了他的老婆?人家不是說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難不成——

  「呵,不可能的,我才不可能對那個小氣鬼有意思呢!」他乾笑著對自己說,卻忽視不了心頭莫名的心虛。

  慘了!難道他的品味突變,從火辣性感尤物變成潑辣女了?

  仔細想想,自己真的很不對勁,他從來不是個英雄主義者,但是看見她被老闆吃豆腐便莫名火大,想都不想便衝上前保護她。

  她沒錢繳不出房租,被趕出去正好,他不就有理由回家繼續過他無憂無意的生活?可是他卻坐立難安,還雞婆地跑去替她籌錢。

  「我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他咕噥著下床梳洗,走到客廳,發現七早八早的,雯瑄就已經不在家了。

  「奇怪了,再怎麼急著找工作,也沒有公司那麼早就要人上門應徵吧?」

  他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一邊啃著隔夜的白吐司,腦袋裡不禁懷念起雯瑄做過的炒麵三明治。

  本來不吃隔夜菜的他,在她煮什麼就得吃什麼、不吃就沒得吃的前提下,哪還有挑食的權利。

  不過和她同居沒幾天,他已經深深佩服她把剩菜、剩飯變美食的無限創意,他被養刁的胃輕輕鬆鬆就被她的好廚藝征服,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要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如果這句話真的有道理,自己的胃三兩下就被她控制,心豈不是也快跟她跑了?

  安森正在胡思亂想中,突然聽見鑰匙的聲音,一個箭步上前開門,把正要進門的雯瑄嚇了一跳。

  「你一大早跑哪去了?」

  安森看了眼一身運動服,臉色蒼白的她,肩頭不禁微微擰起。

  「你去運動嗎?看你臉色那麼差,該不會一大早就去跑馬拉松吧?」第一次早起的他,根本不知道雯瑄每天早上打工送報。

  「馬拉松?我哪有那個閒功夫,我是去送報——」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四肢無力地往前倒下,還好被安森眼捷手快地接住。

  「你發燒怎麼還四處亂跑!」他不悅地念了她一句,二話不說地將人一把抱起。

  雯管的體溫高得隔著衣物都能感覺得到,安森嚇得抱起她飛快送往附近還沒開門的診所,硬是把醫生叫起來看診。

  一量體溫,才發現雯瑄都燒到快四十度了,只得吊點滴留院觀察她的病情。還好一個多小時後,她的體溫總算是降到了安全範圍,安森才放心地帶她回家靜養,可是——

  「喂,你不躺著休息,起來做什麼?」

  不顧她的抗議,身無分文的安森硬是從她皮夾裡拿了錢,買了份營養豐富的早餐要給她吃,沒想到一回家去房裡看她,就瞧見她換上外出服,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我早上約好了要去一家公司面試。」

  「賀雯管,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他真快被這個女人氣死!「哪有人像你這樣要錢不要命的,面什麼試?給我躺回去休息!」

  「不行!」病懨懨的她,脾氣還是一樣硬。「送報的錢只夠付我妹的生活費,再不找工作,怎麼存她下學期的學費、還你借的房租——」

  「都說不用你還了嘛!」身材高大的他擋在房門前,硬把她往床上推。「再說工作慢一天找會死人喔?大不了我安排你進我們公司行了吧!」

  她忍不住抗議。「我不靠關係找工作的,而且你別忘了,現在你得跟我一樣從基層做起,我去做小妹,你這個業務經理跟著我回去做打雜,這樣你也沒關係?」

  關係可大了!

  安森一想起來就覺得超沒面子,不過要他妥協也是不可能的。

  「病人就要像個病人的樣子,你這樣小心有錢賺沒命花。工作慢慢找又不會怎樣,需要生活費就先去跟我姑姑要『罰款』嘛!反正今天不准你出門就是了。」

  敵不過他的蠻力,雯瑄硬是被他推回床上躺著,毫無反抗的餘地。

  雖然他的言行舉止有夠霸道,但是雯瑄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出自於關心,心裡有點高興。只是他又提起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吻,是存心讓她再發燒嗎?

  「我憑什麼跟你姑姑拿錢?又沒有證據,你以後別再提那件事了。」

  她哪裡好意思真的去要那筆錢,可是又不能跟他明講,只好隨口以沒證據來敷衍他。

  「不是說了我不會否認嗎,還要什麼證據?你這個人也太老實了吧!」他說著便在床邊坐下,拿起手機撥號。「好啦,要證據我給你就是了。」

  雯瑄還沒搞懂他想從哪變出證據,就看見他和他姑姑通起話來。

  「……嗯,還算習慣啦!好了,姑姑,我現在要做一件事,你別眨眼,看清楚喔!」

  一旁的雯瑄也好奇地看他到底想幹麼,只見他忽然把手機湊近,接著一隻手往她腰上一摟,將她抱入懷中。

  想到他姑姑正經由手機看到這一幕,雯瑄羞紅了臉,抬頭想抗議,卻正好迎上他低頭逼近的俊臉。心一慌,人一愣,唇便被他欺上了。

  一瞬間,雯瑄終於明白他所謂的證據是什麼了!

  「你——」

  不給她嚷嚷的機會,安森立刻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再對著手機螢幕上瞠目結舌的姑姑一笑。

  「姑姑,你親眼看見我親她了吧?照合約你得付她十萬,麻煩你準備好,明天我會回去拿。就這樣,拜嘍!」結束通話的同時,安森也放開快被他悶死的雯管。

  「伍安森!」

  「有!」

  她氣得不曉得該說他什麼,被他害得丟臉都丟到火星去了!偏偏這大少爺還跟她嘻皮笑臉地裝可愛。

  「有什麼有?你非禮我,還對自己姑姑仙人跳,你——」又羞又氣的她卯起來槌他。「你——你腦袋裝大便啊!」

  「呵,或許喔!」

  他不以為意,笑咪咪地握住她的粉拳,使力一拉,讓她再度跌入他懷中。

  「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現在我的腦袋的確不太正常,你最好聽話乖乖休息一天,敢亂來的話我就剝光你衣服,讓你哪裡也去不了——除非你想裸奔。」

  「你敢!」

  「我十分鼓勵你試試看我敢不敢。」他伸手輕扣住她小巧的下巴,「想讓我替你寬衣解帶,還是要安分躺下?我個人是比較喜歡前者,你呢?」

  他的迷人眼神、魅惑言語,讓雯瑄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口乾舌燥。

  換作從前,她早就狠狠賞他一巴掌、踹他一記無影腳,可是現在,她不但不覺得火大,一顆心竟然還因為他的言語而小鹿亂撞……

  「我累了,懶得理你。」

  再度證實自己對他有異常好感而芳心大亂的雯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躲進棉被裡當她的縮頭烏龜。

  「喂,你想悶死自己啊?」安森把她的棉被拉開。「我買了早餐,你吃完再休息吧!」

  她別過頭去。「我現在不想吃,你吃好了。」

  「那怎麼可以,不然你先睡一覺,醒過來我再加熱給你吃。」他溫柔地替她蓋好被子,不太放心地再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溫度沒再上升。我會守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就對了。」

  「你出去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著你照顧。」

  意外於他的溫柔體貼,她因此更是心跳不已。但是有他在一旁盯著,她才難休息呢!

  「別鬧彆扭了。」他輕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還是要我上床抱著你才肯睡?我數到三,你再不閉上眼睛,我就當你是這個意思嘍,一、二——」

  雯瑄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終究還是閉上眼,放棄出門參加面試的念頭。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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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17 10:49:23

第六章

  重感冒的隔天,才恢復了一點活力的雯瑄,沒讓安森去向他姑姑領那十萬元,倒是拖著他四處去找兩人的工作,只是眼看一個上午就快過去了,工作還是沒半點著落。

  「我看今天面試這幾家就夠了,要找剛好有兩個職缺,我們又剛好合適的,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安森擔心她的身體。「你的感冒還沒好,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

  她看著報上的求職欄,說:「放心,我已經沒事了。沒工作比生病還讓人難過,不把這幾間跑完我不會回家的。」

  「你沒事?昨天你才發燒到快四十度呢!」他不悅地扳過她的臉。「你看你,臉色蒼白、嘴唇也快沒血色了,這叫沒事?你騙誰啊!為什麼這麼倔強,非要別人替你擔心不可?」

  他過分親暱的言行,讓雯瑄幾乎錯覺自己是他心愛的女人,心臟又再度不受控制地狂跳。

  真奇怪,不久前兩人明明還像鬥雞,每回見面,誰也不給誰好臉色看,簡直就是對冤家。

  可是不久後的現在,他會關心她,在她生病時照顧她,而她更是不可自拔地偷偷喜歡他。

  緣分這種事,真是讓人怎麼也猜不透啊……

  「雯瑄,你沒事吧?是不是又發燒了?」他看出她好像有點恍神,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雯管愣了愣。什麼時候開始,他那麼親近地不連名帶姓喊她了?難道安森已經不再討厭她這個害他暫時被貶為平民、得吃苦受罪大半年的罪魁禍首了嗎?

  「你再這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就要當街親你嘍!」

  安森的玩笑,讓她一張粉臉頓時脹紅。「誰含情脈脈了?我一向只用死魚眼看你的,少自作多情了!」

  她說完,立刻假裝氣呼呼地一個人往前走,其實對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讓眼神透露出情意,還真是有夠心虛。

  看來以後得更加小心才行,萬一她喜歡他的事被發現,他一定會笑她是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笨麻雀。

  畢竟他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她再傻,也不會奢望他有一絲愛上她的可能。

  不錯,她得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再繼續深陷下去了。他們的交集就只有合約規定的半年,在那之後,彼此就會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環境。

  不是每個灰姑娘遇上王子,都會有個Happy  Ending,任何不切實際的夢想都注定要受傷,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突然,邊走邊想的她瞧見不遠處出現排隊的人群,在她腦中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立刻被映入眼簾裡的幾個大宇取代。

  「喂,快跟我跑!」

  她朝身後的安森說了一句便衝上前去,完全搞不懂是什麼情況的他只能呆呆地跟著她先跑再說。

  「阿姨,這裡是在排什麼?」

  跑到排隊人群後,雯管立刻向一位排在她前面的中年婦女問個究竟。

  中年婦人熱絡地回答:「這間店今天開幕,一元鐵板雞排面限量168份,不過只能內用,不能外帶。」

  「真的?那排到真是賺到了!」

  「對啊,我帶我三個小孩來排,一餐就省了好幾百呢!」

  「對啊,如果每天都有那麼好康的事就好了……」

  安森站在雯瑄身後,本來還不清楚她幹麼十萬火急地狂奔過來,但也立刻從她跟中年婦人的問答裡聽懂了。

  「你聽見了嗎?」確認了兩人還在限額中,雯瑄馬上開心地回頭告訴他:「真是幸運——鐵板雞排面只要一塊錢耶!」

  「一塊錢又怎樣?」他可沒她那麼興奮。「我剛剛看了,這間小店只有幾張四人桌,而我跟你大概排在一百多號,光等吃飯搞不好要等上一個多小時,算算機會成本根本不划算,何況你感冒沒好、天氣又冷,我們還是——」

  「一塊錢的午餐耶,怎麼可能不划算。」她完全聽不進他的分析。「一定是老天爺看我失業又生病,實在太可憐了,所以大發慈悲賞我一頓好吃的,就算排上一個小時也值得。」

  看見她興奮的小臉和語氣裡的開心,安森想起她一直以來努力節儉度日的辛苦,也難怪在她眼裡一元鐵板雞排面搞不好跟一元鮑魚大餐的價值差不多了。

  再看她冷得猛搓小手,他心裡對她的憐惜更添了幾分,乾脆敞開大衣將她整個人裹進懷裡。

  「做什麼?快放開我啦!」她嚇了一大跳,立刻回頭瞪他一眼。

  「別大驚小怪的,我只是想幫你保暖。」

  「不用啦,讓別人看到很丟臉。」

  雖然相信他是出於一片好意,但她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和男人摟摟抱抱,更別說這男人連她的男友都不是。

  「看就看,反正都是一些你不認識的人,管他們有什麼看法。」

  為了她的健康著想,這回他可不由著她。

  「再說,是丟臉好,還是二次感冒花錢看病好?省餐費、賠藥錢,這樣哪裡划算了?反正就算你不高興,我也不會放開——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昏倒的時候有多嚇人,還以為我抱著你跑了好幾條街找診所掛急診很輕鬆嗎?」

  「知道了啦……讓你抱就是了。」

  雯管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紅著臉任由他抱著,免得他繼續滔滔不絕當場開起演講,說個沒完沒了。

  「對了,那個……」他難得害羞,有些吞吞吐吐地小聲說:「我保證會洗心革面,讓你從我姑姑那裡拿到『補習費』,所以吃完飯答應我回家再休息一天,對自己好一點吧!」

  「……嗯。」

  感受他釋出的真心與關懷,已經許久未曾被人如此呵護的感覺,讓她心裡比身體更暖和。明明不久之前才下定決心要努力收回對他的感情,結果卻好像更加喜歡他了……

  唉,他再對她那麼好,只怕她的心真的要完全失去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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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業一個禮拜之後,安森和雯瑄終於在一家燒烤店找到工作,也順利被錄用了。

  因為下想解釋兩人的複雜關係,一開始他們便以表兄妹的關係應徵,而一晃眼,兩人已經在燒烤店工作好幾個月了。

  雖然安森自認待在這裡打工實在是大材小用,不過既然合約上規定兩人得二十四小時在一起,當然也得一起工作才行。已經決定要改變自己,讓雯瑄能順利領取百萬獎金的他,也只能認命當起端盤遞菜的服務生。

  其實雯瑄原本還擔心萬一遇上熟人,安森會覺得丟臉或不自在,甚至鬧起少爺脾氣不工作,沒想到他真的遇上朋友照樣嘻皮笑臉、不以為意,還能自我安慰是在學習人生第二專長,讓雯管對這個本來自大、愛面子又超級敗家的富家子,真的刮目相看了。

  不過,天生一張受女人歡迎的臉孔,加上愛笑又嘴甜,也讓他在短時間內便成了店裡的「招財貓」。

  每到午餐時間,不少附近的粉領族都衝著他而來,留電話、直接邀約的多不勝數,總是讓雯瑄十分吃味。偏偏自己除了是他「老師」之外什麼也不是,就算吃醋也只能悶在心裡。

  只是她一點都不知道,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安森身上。

  「喂,你看,小老闆又在對你表妹獻慇勤嘍!」

  快到打烊時間,店裡只剩一桌客人,安森和另一個男服務生得空站在一旁閒聊,對方突然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叫他透過出菜口往廚房裡看。

  燒烤店的小老闆叫張清延,只比雯瑄大四歲,一張大眾臉長得平凡無奇,倒是說話逗女孩子開心的本領不輸安森,還有對女人的喜好也和他一樣——特殊。

  沒錯,小老闆對雯管有好感,不只對她特別好,連安森這個「表哥」也常常連帶享受特殊待遇。

  像此刻,他一邊幫忙雯管洗碗盤,一邊不曉得說了什麼笑話逗她。瞧他們眉開眼笑的,不曉得有多開心呢!

  「下午大老闆當大家的面誇她勤快又懂事,連『家長』這關都過了,依我看,雯瑄成為我們小老闆娘的希望很濃厚喔!」

  安森忍不住偷偷瞪了多嘴的白目同事一眼,這傢伙是嫌他心裡那把火燒得不夠旺,存心火上加油的嗎?

  本來就對雯瑄有好感的他,經過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對她的感情更是與日俱增。

  只是,他雖然對於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也更清楚自己之前給雯瑄的印象有多糟糕。如果貿然表白,下場不是被當成開玩笑,就是被當成惡意輕薄,搞不好還會被她海扁一頓,掃地出門。

  所以,這幾個月真是他有生以來最勤儉又規矩的日子,他努力當個「好學生」,就是為了讓雯瑄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偏偏殺出張清延這個程咬金。

  無論比外貌、比家世,他比張清延好上千百倍,加上他近來表現良好,在雯管眼裡的評價多少也該上升了些,應該不至於會輸給對方吧?

  可是……為什麼他心裡還是覺得那麼煩躁下安,一點也不踏實呢?

  明明跟數不清的女人交往過,可他心中還是第一次生出這種惶惶不安的感覺。

  以前,他看中的女人,想怎麼追就怎麼追,至今也沒失敗過,為什麼就這麼在意雯瑄的感覺,綁手綁腳的什麼都不敢做?

  而且情敵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如他,他還是如臨大敵,擔心她會選擇對方,為什麼?難道,這就是有沒有真心喜歡一個人的差別?

  唉,他幹麼喜歡上她呢?真是自找麻煩!

  最後一桌的客人也走了,安森不理會多嘴的同事,逕自去收拾桌面,但眼光總會不自覺地飄向廚房,巴不得一拳把牆壁擊倒,破壞那兩人的獨處時光。

  「張大哥做人真的好好,你看,他又把剩下的食材分給大家帶回去了。」

  下班步行回家的路上,雯瑄也看不出安森的臉色,開心地拎著店裡分送的免費食材,誇起小老闆來。

  「好,怎麼不好,他分給你的特別大包呢!」安森很酸地回她一句。

  「有嗎?」雯瑄遲鈍地說:「大概是上回和他聊起以前窮得沒飯吃,曾經去撿麵包店的過期麵包之類的往事,所以他特別多給我一些吧?他那個人心地真的很不錯,以前他在大學時還是慈幼社社長,常常去安養院和孤兒院——」

  「你們聊得真不少嘛!」安森越聽火氣越大,忍不住刻薄地說:「那麼喜歡他的話就去追嘛!當燒烤店的少奶奶也不錯,以後天天免費吃到飽、吃到撐死都不用付錢,機會難得,好好努力把這張長期飯票弄到手,加油嘍!」

  「你——」

  雯瑄真的氣炸了。

  難道他心裡就認定她是那種只要有利可圖,就會不顧身份、不知羞恥地巴著男人不放的女人嗎?

  「是嗎?還真是多謝你提醒我有那麼多好處。」她賭氣地說:「如果讓我當上老闆娘,以後你敗光家產、流落街頭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心施捨你一頓!」

  慘了,真的惹惱她了。

  安森真想把自己這張不知輕重的嘴給縫起來。明明心裡不是這麼想,偏偏一張嘴就是會胡說八道。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氣氛糟到不行。偏偏這時老天爺又來找麻煩,沒多久就遇上道路緊急封鎖,兩個人只能改道而行。

  「你確定走這條路對嗎?」

  雖然才剛吵過架,火氣還沒消,不過對附近道路不是太熱的雯瑄也只能跟著安森,只是越走越陰暗,讓她越來越懷疑他的方向感到底准不准。

  「安啦!」難得她主動開口,給了和好的機會,安森還不力求表現?「這條路我國中的時候常走,直走再拐兩個彎,就能通到我們平常上下班走的路了,不過多繞個十幾分鐘而已。只是……」

  「只是?」

  「會經過一間鬼屋。」

  他才剛說完,雯瑄立刻站住,完全沒有往前走的打算。

  「沒有別條路了嗎?」

  「有的話我也不會走這裡了。」他老實說:「其實從國三的情人節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走過這條路了。話說回來,事隔那麼久,也許那間破屋子早就拆掉重建了,我們用不著先自己嚇自己,大不了經過的時候跑著離開就是了。」

  「嗯。」

  她點點頭。既然這是回家的唯一選擇,那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

  忽然,安森牽起了她的左手。

  「牽著手,彼此壯膽吧!還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了聲,才說:「剛剛是我鬼迷心竅才要你去追小老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那麼說是我不對,抱歉。」

  雯瑄有些詫異地抬頭望他,月光下,安森俊俏的臉似乎透著淡淡的紅。

  真是稀罕……這個總是自以為是、死不認錯,常常把她氣得半死的男人,竟然主動向她低頭道歉了。

  更奇怪的是,剛剛還很委屈氣惱的,但是一聽安森這麼說,她就什麼氣也沒了。

  仔細想想,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受到萬般寵愛的男人,跟她在一起的這段期間真的吃了不少苦。

  明明是企業的未來接班人,向來出手闊綽,習慣穿戴名牌、享受山珍海味,現在非但沒有錦衣玉食,也沒有名車代步,還得跟著她走路上班去洗碗、端盤子,服務別人。

  一開始他還會嚷嚷,可是忘了從何時開始,再也沒聽他抱怨過。不管是清貧的生活還是辛苦的工作,他好像已經甘之如飴,因此,她才會明知不可以,卻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歡「改邪歸正」的他吧?

  雖然不明白他先前是為了什麼跟她發脾氣,不過既然他都道歉了,雯瑄也不想再跟他賭氣,趁這機會言歸於好吧!

  「算了,我也有錯。」她淺笑。「其實我說你以後會流落街頭也很不應該,現在的你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浮華不實,工作也很努力,改變了很多。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

  「你沒錯,我被罵是活該。」他緊握著她的手,故意半開玩笑地說:「我想,我大概是在嫉妒你一直說他好吧?」

  雯管一張粉臉染滿紅暈,心裡好想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可是理智又馬上告訴自己那不過是他的玩笑,傻瓜才會當真。

  「別開玩笑了,倒是你剛剛說從國三開始才不敢走這條路,是什麼意思?」

  安森也猜到她不會把他的真心話當真,心裡雖悶,也只能安慰自己不過是時候未到。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國中時我可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情人節收到的巧克力和禮物多到能裝滿一大袋,那天放學我經過這條路……」

  安森牽著她,聊起當年聽見鬼哭神嚎的恐怖往事,沒想到拐了彎後,記憶中的鬼屋竟然矗立原地,而且破落不堪的模樣看起來比以往更加駭人。

  「喏,我說的鬼屋就是那——」

  安森正一臉恐懼地指著那間破屋說,身旁的雯瑄卻噗哧一笑,完全不像剛才聽見「鬼屋」兩個字還想打退堂鼓的膽小鬼。

  「你沒事吧?」他擔憂地望著她。「你不會是被什麼髒東西給附身了吧?」

  「哈∼∼」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更是笑得快飆淚,讓安森一頭霧水。

  「呵,原來你就是那個劫富濟貧的『義賊』啊!」

  「啊?」

  看他一臉莫名其妙,她才止住笑,把這件世紀大冤案說個清楚。

  「什麼鬼哭神嚎,你聽見的是我的慘叫啦!那時候我和我妹逃離寄養家庭躲在這裡,結果你那一大袋禮物正好砸中我……」

  看見屋子的同時,塵封的記憶瞬間一點一滴地重回腦海,加上安森的描述,她更加確定他就是當年那個無意之間對她們姊妹倆雪中送炭的恩人。

  「什麼?原來那個恐怖的叫聲是你發出來的啊?」這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安森哭笑不得。「真是的,你害我連續作了好幾天的惡夢呢!」

  「你也害我背痛了好幾天啊!」雯瑄不服氣地回了一句。

  兩人對望一眼,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這麼說來,我跟你還不是普通地有緣呢!」安森有感而發。「好像我們注定要認識一樣。」

  她認同地點點頭。「嗯,簡直就是剪不斷的孽緣。」

  「嗯——」好像怪怪的……「喂,什麼孽緣啊?認識我有那麼衰嗎?真是不會說話!難怪你到現在都還交不到男朋友。」

  「是我不要交,不是我交不到。」

  「是喔∼∼」

  「喂,你那什麼語氣,瞧不起我啊?」

  「不敢、不敢,老師您說什麼都是對的,連放的屁都是香的。」

  「伍安森,你真是皮在癢!」

  兩個人吵吵鬧鬧地經過了「鬼屋」,手還牢牢牽著,誰也不想先鬆開……

第七章

  繞遠路回家後,兩人之間延續著一路上的好氣氛。安森體貼地讓雯瑄先洗澡,他則去丟垃圾,而雯管洗完澡後,更是難得地打破「節約原則」,想弄點宵夜給他吃,門鈴卻響了起來。

  「喂?」

  「姊,我回來了!」

  對講機那端傳來悅琪興奮又有精神的應答。深知姊姊賺錢不易的她,可是為了省下來回車資,一直忍到放暑假才第一次回家,所以她故意不事先通知要回家的事,打算給姊姊一個驚喜。

  「悅琪!」

  雯管又驚又喜的同時,腦子裡也立刻發出「噹」的一聲。

  慘了!她還沒跟悅琪提過安森的事呢!

  「你回家真是太好了,你在樓下等我,姊請你去吃宵夜。」

  只有這個法子了,趁這時間,趕緊叫安森先收拾東西回家。

  「宵夜?吃了會胖,而且又浪費錢,所以我們從來不吃的啊。」悅琪體貼地回答:「姊,不用為我多花錢啦!我現在只想回到我們溫暖的小窩,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只有白開水喝也很幸福呀!」

  她聽了真是既窩心又感動。「悅琪……」

  「雯瑄——」

  剛洗完澡的安森一邊用乾毛巾擦頭髮一邊走向客廳,好奇地詢問到底是誰按門鈴,但他才開口,雯瑄就嚇得連忙掛上對講機話筒,生怕妹妹聽見他的聲音。

  「你怎麼了?」

  光著上半身,只圍了條浴巾的他,看見她一臉蒼白的模樣,立刻聯想到一個可能。

  「該不會是那種專門按鈴騷擾的變態吧?別怕,我出去看看。」

  「不是啦!按鈴的是我妹。」她連忙攔住拿了門邊的廢棄鐵條就要出門的他。「真是的,你穿這樣子出去才會被當成變態吧?」

  「你妹?她回來你應該很高興啊,幹麼一副見到鬼的表情?」

  「因為我不曉得該怎麼說比較好,所以一直還沒跟她說你的事嘛!」她急忙按開公寓樓下的鐵門,再把他推進房裡。「還好你的東西都在我房裡,你馬上躲進衣櫥,千萬別出聲喔!」

  他面露難色。「喂,你妹這時間回來應該就是睡在這裡了吧?我這麼大一個人,天氣又那麼熱,你硬要我塞進塑膠衣櫥裡也就算了,如果打算讓我窩在裡頭一整夜也太沒天良了吧!」

  「知道了,你先進去再說嘛!」

  外頭傳來悅琪敲門的聲音,雯瑄連忙催他躲進衣櫥,再飛快衝進浴室,把屬於安森的物品收集起來往房裡丟,再將房門一關,才跑去開門。

  「姊,你怎麼那麼久才來開門?」悅琪故意逗她。「該不會是藏了個男人在家裡吧?」

  「呵……怎麼可能嘛!」雯管笑得很心虛。「倒是你,不是說找了個工讀,暑假就不回來了嗎?」

  悅琪甜甜一笑。「嗯,不過是下個禮拜才開始上班。有三天假,我就回來看你嘍!應該不會不歡迎我吧?」

  雯瑄捏了捏她的臉頰。「什麼歡不歡迎的,這可是你家耶!快把行李放下,我倒杯水給你喝。」

  「嗯,謝謝姊。」

  趁著倒水的空檔,雯管的思緒飛快轉著。如果把為了一百萬的獎金和安森同居半年的事說出來,悅琪應該是能諒解,但這算不算是對妹妹的不良示範啊?

  其實只要再撐個幾天,就到了合約期限,這三天先讓安森回家就行了,就算日後悅琪問起她帳戶多出一百萬的事,就說是買樂透中的不就好了?

  打定主意,雯瑄一等妹妹喝完水,立刻催她進浴室洗澡,然後找了個黑色大垃圾袋,以最快的速度把安森的東西全部往裡頭丟。

  「你快點出來!」

  等安森爬出衣櫥,她立刻催他換好衣褲,然後將黑色大垃圾袋交到他手上。

  「你不想窩在衣櫥過夜就快閃吧!」她緊張得就像是怕被捉姦在床的妻子,推著他出去。「我妹會在家裡待三天,這三天你千萬別過來。」

  「你就跟你妹照實說不就好了?我可以睡沙發啊。」別說三天,他現在可是一天都捨不得離開她。

  她搖搖頭,繼續推著他往客廳去。「反正你照我說的做就對了。」

  「噯,我又不是垃圾,你想丟就丟啊?」安森哭笑不得地說:「我被你扣得身上沒半毛錢,又住在這種計程車一年出現不到三次的窮社區,難道你真的要我半夜扛著這麼一大袋東西走路回家?太沒人性了吧!萬一半路被警察看到,說不定會以為我是打算要棄屍的兇手咧!」

  被他的誇張形容給逗笑的雯瑄,連忙搗住自己的嘴,免得被妹妹聽見。

  「好啦,這回算我欠你一份人情。我去拿點計程車費給你,如果你真的叫不到計程車就打電話給我,響個兩聲就掛斷,我再打電話通知你姑姑派人到路口那間麵店接你,這總行了吧?」

  「我可以說不行嗎?」

  「可以,但你說你的,還是非走不可。」雯瑄微笑,說完立刻跑回房裡拿錢。

  就在此時,悅琪剛好走出浴室,彎身從走廊的塑膠置物架上拿了瓶家庭號洗髮精,一抬頭,正巧和閒晃到走廊盡頭的安森四目相對——

  「啊——」

  聽見妹妹的尖叫聲,雯瑄嚇得立刻衝出房門,但倒霉的安森已經被受到嚴重驚嚇的悅琪當成賊,想也不想便用力朝他扔出手中的重量級洗髮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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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被洗髮精打昏的安森不久後便醒過來,看來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額頭上腫了個包。

  「伍大哥,真的很對不起!」

  聽完雯瑄的詳盡解釋後,悅琪尷尬地向他道歉。

  「沒關係啦,你別在意。」靠躺在床頭的安森笑著揮手。「被美女砸死也死而無憾——哇!」

  他還沒說完,旁邊的雯瑄故意在他的腫包上按了一下,痛得他哇哇大叫。

  「會痛嗎?」

  「痛、痛死了!」他哀怨地瞪了她一眼。「你存心讓我再昏倒一次嗎?」

  「知道痛就別打我妹的歪主意,不然我不只讓你痛,還讓你痛到生不如死!」

  雯管把他對悅琪的讚美當成是有意追求,有些吃味又氣惱,說完又立刻拉起坐在床沿的妹妹。

  「悅琪,你千萬小心別被他的外表騙了,這傢伙是個花花公子,搞不好還有病,你跟他講話最好要保持安全距離,萬一被他的口水噴到還得擔心會不會得性病——」

  「賀老師,你這麼損自己的高徒不太好吧?何況我跟你住的這幾個月沒手機用,又不准我打家裡電話浪費錢,跟閉關的和尚差不多了。」被虧得又氣又好笑的安森,故意再補上一句:「再說,我的口水你早就『吃』過啦,也不見你有事嘛!」

  「姊,你們……」

  悅琪馬上反應過來,訝異地望著雯管,只見她一張臉紅得好像快噴火了。

  「你別亂想啦!」雯瑄當然是抵死不認。「呃,我們都是一起吃飯嘛,沒用公筷,多少會吃到彼此的口水,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對吧?」

  她說完立刻向安森使眼色,本來他還故意不回應,直到她趁妹妹不注意的時候,作勢要往他頭上的腫包再K一記,他才識時務地點頭承認。

  「沒錯,你姊說什麼都是對的。」

  他可不想再痛到昏過去一次,馬上老實地舉手發誓。

  「放心,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除了當她是妹妹之外,其它我保證絕對不會多想。」

  雯瑄還沒答話,悅琪倒先忍俊不禁地笑著說:「伍大哥,你的說法好像是想當我姊夫一樣。」

  「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安森故意開玩笑地承認。「不如你先練習一下,叫聲姊夫來聽聽。」

  「你真的在跟我姊交往啊?!」

  悅琪詫異地杏眼圓睜,信以為真。

  「誰跟他交往了!」

  雯管差點沒昏倒,馬上跳出來否認。

  「別不好意思嘛,我們都『同居』大半年了,關係明明比交往還更進一步吧?」他牽起她的手,故意用開玩笑的方式試探她。「改過向善的我已經算是完美無缺了吧?要不要考慮一下嫁入豪門啊?」

  「先改改你這無可救藥的自戀,再說完美無缺吧!」雯管當他只是存心鬧她,氣得握拳警告。「你想讓我明年的今天上山掃你的墓,就繼續胡說八道沒關係。」

  「可是我是說真的啊!」

  「鬼才信你!」

  悅琪看著他們鬥起嘴來一搭一唱的,簡直比電影還精彩,一點都不冷場。

  真是奇怪,雖然姊姊矢口否認他們在交往,可是旁觀者的她怎麼看,都像是小倆口在鬥嘴,空氣中沒有火藥味,反而越吵越讓人覺得這兩個人的感情超好。

  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一對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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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捨不得離開賀家,不過那張破爛二手沙發實在不是人睡的,安森窩了一晚的代價是落枕又腰酸背痛,只好答應雯瑄在妹妹回宿舍之前,他先回家住幾天再說。

  「……不了,我現在對夜店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在燒烤店工作一整天都快累垮了,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待在家裡,哪裡也不想去……去、去、去,別拿辣妹誘惑我,跟那些花枝招展的花蝴蝶在一起只是浪費我的金錢、體力和時間,萬一得病了更倒霉。

  何況我現在喜歡有內在美的女人……沒錯,就是良家婦女型的。你跟我一樣年紀不小了,也該開始收斂、收斂,專心打理你們家的事業了……」

  安森躺在自己想念已久的大床上接聽朋友打來的電話,沒發現姑姑就站在他半掩的房門外聽著。

  這幾天觀察下來,伍玥覺得安森的確改變不少,不再非名牌不穿、非名車不開、非美食不吃,整個人好像成熟、懂事多了。

  但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也不免擔心那都是安森刻意裝出來的假象,直到聽見他和友人談話的內容,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改造計劃果真比想像中的還成功,雯管真的把這個敗家子給教好了。

  「叩、叩。」

  她在門外一直等到他掛上電話才敲門。

  「請進。」安森起身。「姑姑,公司很忙嗎?你怎麼又加班到這麼晚?」

  伍玥抿唇一笑。「你才知道啊!我嫁不出去,有一半都是你害的。」

  「我?」他指著自己,一臉茫然。「我什麼時候害你了?我又沒破壞你談戀愛。」

  她雙手插腰。「因為你工作不認真又沒責任感,讓我遲遲沒辦法有個得力助手來幫忙管理公司業務,只好一個人當十個人用,一天當兩天用。工作都沒時間了,哪來的閒功夫談戀愛?你說,不是你是誰害的?」

  「聽起來好像真的是我的罪過……好吧,等回公司之後我一定會努力工作,讓你安心把事情交代給我。」

  「真的假的?」她在床邊坐下。「你可別只是說說而已,真的上班之後又一天到晚找不到人了。」

  他拍胸膛保證。「這回我保證會把工作做好,不會扯你後腿,你就儘管放心去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

  「看來你好像真的懂事了。」伍玥滿意地點點頭。「沒想到我這招死馬當活馬醫還真的有效,雯瑄果然是個再好不過的老師!好吧,我看你就不用再回賀家,可以提早回家,結束合約了。」

  「那可不行。」

  「為什麼不行?」他的反應讓她納悶。「之前你不是待不到幾天,就回來抱怨雯瑄簡直是白雪公主的後母轉世、把你當路邊的流浪狗養啦,跟她在一起跟待在十八層地獄裡差不多之類的,一直求我早點讓你回來,現在我答應讓你提早幾天結束痛苦的生活,為什麼你又不要?」

  「呃,反正離合約到期也剩沒幾天了嘛!」他笑得心虛。「做人要有始有終,何況補習費一百萬可不少,少一天都算我們吃虧,當然得繼續待在那裡,不能賠本。」

  「真的只是這個原因嗎?」伍玥望著他顯得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擔心地說:「怎樣都好,只要你千萬別愛上雯瑄,知道嗎?」

  「為什麼?」他不解姑姑為何這麼說。「難道姑姑你也是嫌貧愛富的人?」

  「怎麼可能?」伍玥聞言不覺莞爾。「如果你是我兒子,我絕對舉雙手贊成你跟雯瑄在一起,幫你追都行。問題是你那個出身名門、講求門當戶對的媽,肯定不會想要一個出身貧寒的媳婦。」

  伍玥拍拍他的肩,接著說:「就是因為我很欣賞雯管,不想讓她受苦,才要你別打她的主意。而且我還是不怎麼相信,你真的能對一個女人真心真意、不再花心,萬一在一起沒幾個月你又三心二意的,那我怎麼對得起人家?所以給我記著,她可以是你的老師、朋友,就是不適合當情人。知道嗎?」

  「……嗯。」

  安森在姑姑的凝視下,拖拖拉拉好一會兒才敷衍地點頭答應,心裡卻覺得有夠悶。

  難道他非得當個乖兒子,照著母親的理想標準找老婆,這樣才是孝順懂事?

  難道只因為跟他在一起,雯管可能會受到母親的刁難,他就得放棄追求所愛,這才是為她好?

  不,不對!

  媽是沒見過雯管,才會不懂她的好,姑姑是看太多他的荒唐事才對他沒信心,但他明白自己已經真的洗心革面,對雯瑄絕對不是一時的感情衝動。

  雖然依母親的個性,大概真的不會讓雯瑄好過,但是他一定會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更說,雯瑄也不是那種溫室裡的花朵,而是帶刺的仙人掌,如果是為了真愛,就算有再多阻礙,她一定願意陪他一起堅持下去,不會那麼容易被擊倒。

  沒錯!所以他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母親,而是雯管對他到底有沒有半點感情。

  看來,得找個機會跟她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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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琪假期結束,一大早便收拾行李回宿舍準備打工,安森也終於恢復和雯瑄的「同居」生活。

  就這麼簡單的原因,讓安森打工時一整天都笑容滿面,工作更是賣力——直到他不小心聽雯管和小老闆有說有笑地聊起他昨晚送她回家,還請她們姊妹倆一起吃宵夜的事。

  一想到雯瑄拒絕他送她回去,卻坐上小老闆的車,不准他接近她妹妹,卻帶著妹妹和人家去吃宵夜,氣得他打翻了肚裡的醋桶,下班時和她吵了一架,賭氣回到伍家。

  冷戰就這麼持續了兩天,連在燒烤店工作,他們也一句話都不說,下班依舊各回各的家。

  「唉,我到底是在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啊?」

  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狂風暴雨,安森沮喪地喃喃自語。

  今天是颱風天,燒烤店一早就打電話通知暫停營業,他自然不用上班,但也看不到雯瑄了。

  結果冷戰歸冷戰,想起這種天氣她一個女孩子待在頂樓加蓋的鐵皮屋,他還是會擔心,還是很想陪在她身邊,還是好想見她一面。

  「伍安森,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用了?以前都是你讓女人魂不守舍,現在卻被一個賀雯瑄弄得心神不寧,一天不見就茶不思、飯不想的,都快成了行屍走肉!」

  他對著自己映在窗上的身影開罵,可是念歸念,一樣心裡都是她,一刻也忘不了。

  「她一個人待在家裡不會有事吧?」

  天色漸漸暗下,風雨卻越來越大。安森想起之前有一次下大雨,雯瑄家的鐵皮屋頂聽起來像是千軍萬馬在屋頂上狂奔,而且他睡的那間房有兩處漏水,還得拿水桶接著,叮叮噹噹地吵到天亮,鬧得他根本難以成眠。

  他想起來,雯管說過有一次颱風天,不曉得從哪飛來的鐵板撞破玻璃窗直飛而入,差點就打中她,嚇得她們姊妹倆那晚抱在一起不敢睡,就怕下一次會莫名其妙被什麼從天而降的異物給砸死。

  那天的風雨不曉得有沒有今天那麼大?她有沒有在玻璃窗貼上防風膠帶?這次沒有妹妹陪她,不曉得她現在會不會一個人縮在牆角害怕?

  「不行,我得去看看才安心。」

  什麼面子、裡子他也不管了,他先去低頭道歉總行了吧?

  反正他就是放不下她,被笑、被罵他也認了!

  「安森,外頭大風大雨的,你拿車鑰匙要去哪裡?」

  聽見他從樓上急奔而下的聲音,正在客廳翻閱財經週刊的伍玥好奇地抬頭,只見他拿著車鑰匙往外衝。

  「我要去雯瑄那裡,晚上不用等我吃飯,也不用等我回來了!」

  他急急說完,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第八章

  「真是的,那傢伙到底在發什麼瘋嘛……」

  掛了伍玥打來的電話,雯管就忍不住罵了一句。

  外頭刮的可是強烈颱風,電視上不斷播放低窪地區淹水、山區上石流、行道樹被強風吹倒路旁的新聞,伍安森那個白癡為什麼偏偏選這種時問來找她?

  他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還是存心讓她坐立難安?他不是不想理她了嗎?

  她咬著指甲,在小小的客廳裡踱來踱去的,心裡像有個碼表在倒數著時間,視線不安地不時瞄著牆上的時鐘,一顆心七上八下,完全靜不下來。

  早知道她就不讓小老闆送她回家,不跟他去吃宵夜,不跟安森吵架,這樣他就不會跟她冷戰,就還會住在她這裡,也不會冒著風雨趕來找她了。

  是啊,就算還沒見到他的人,還沒聽說他冒雨趕來的原因,但她知道他不是個笨得拿生命開玩笑的傻蛋,一定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擔心她的安危,而且擔心到連可以打電話確認就好也忘了,就這麼直接殺了過來。

  當他為了小老闆對她好的事,三番兩次跟她賭氣,她就隱約察覺他似乎也對她有情,只是他不坦白,她也不敢戳破。

  她知道,就算安森真的對她日久生情,他們也真的在一起,但她也不過就是他眾多戀曲中的一段美麗回憶,不可能會有結局的。

  畢竟,家世背景的巨大落差,就像一座冰山橫隔在他們之間,一個只有高中畢業的孤女,怎麼進得了伍家大門?

  就算她再沒有自知自明,當他姑姑幾天前約她吃飯,不經意地提醒她別被安森的外貌迷惑,免得自己受傷時,她也該清楚明白了。

  她不能讓伍老師為難,而且連疼愛她的伍老師都不贊成她「高攀」了,更別說安森的父母。所以這回冷戰,就算她多麼想跟他和好也只能忍著,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就這麼拖到合約到期,兩個人也再無交集了。

  可是他偏偏冒著狂風暴雨來找她,讓她好不容易武裝起來的心又開始軟化,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從掛斷電話到現在,已經一個多小時了,足夠安森開車從他家到這裡往返一趟了!

  她越想越擔心,就怕他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也許他的車子被掉下來的招牌或路樹砸中,求救無援,或許他還受了傷——

  「我還是去找找看吧!」

  她無法控制自己漫無止盡的恐怖想像,再也受不了只能待在家等待的不安,立刻找出雨衣穿上。

  就在她拿了鑰匙要開門下樓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她一跳。

  「你穿這樣要幹麼?」

  門一開,淋成落湯雞的安森看著待在家裡卻穿著雨衣的她,一臉納悶。

  「去找你……」

  見到他平安出現,雯管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地,但淚水卻不請自來,瞬間盈滿她的眼眶。

  「你是笨蛋嗎?為什麼在颱風夜跑來這裡?你沒想過我和你姑姑會有多擔心嗎?你沒看到路上淹水,一不留神可能會淹死你嗎?萬一……萬一你出了什麼事……」

  不等她說完,安森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俯首吻住她的唇。

  聽她說出「去找你」這三個字的一瞬間,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了。

  他緊緊抱著她,像要將她嵌入自己體內,再也不分離,雙唇狂肆地蹂躪她的紅唇,掠取她的溫暖氣息。

  雯瑄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好像不是她的,不但沒有反抗的意思,還由著他、順著他,甚至慢慢回應他。

  她的身子像發了高燒,就算他的吻一再加深那份灼熱,她還是一點也不想離開。

  濃烈的思念與愛戀化成了火,在她的身體裡竄燒,讓她什麼也不願想,不管狂風暴雨不斷由敞開的大門灌進屋內,完全沈溺在他的需索中……

  「轟——」

  一陣如雷巨響驚擾了沈醉在兩人世界中的他們,回過神來的雯瑄立刻羞窘地將他一把推開。

  「你——」

  「你看!」

  安森打斷她,指著右上方的屋頂要她看。雯管抬頭一看,原來剛才那聲巨響是鐵皮屋頂被狂風掀了一角,大雨正從那個大洞傾盆而下,而那個洞的位置正是她之前讓他借住的房間。

  「糟了!」

  她驚呼一聲,沒空理會安森,跑進房裡搶救。沒想到才幾秒鐘的時間,床墊和棉被都被打濕了,嘩啦啦的大雨還不斷落在房內四處,整間房簡直是慘不忍睹,讓人不曉得該從何收拾。

  「水桶——」

  「那麼大的洞,就算你拿出十個水桶也沒用。」跟進來的安森拉住手腳大亂的她。「得把洞封起來,不然這種雨勢沒多久就讓你屋裡淹大水了。快拿工具箱給我。」

  「你不會是想上去修屋頂吧?」她忙搖頭。「不行,這種天氣上去太危險了!淹就給它淹吧,反正我屋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別管我,趁路上沒淹水,快開車回去吧!」

  他搖頭苦笑。「車?來的路上遇上淹水,我的車早就拋錨了,現在搞不好正在隨波逐流呢!」

  她聞言大吃一驚。「那你怎麼來的?」

  「游泳外加跑馬拉松啊!」他聳聳肩,像是描述別人的事一般輕鬆。「先別說這個,再不把屋頂封起來,只怕屋頂就會被全部吹起來,到時候你不願意也得跟我一起泡在雨水裡洗鴛鴦浴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不正經!」

  雯瑄的臉紅到不行,卻不得不承認他鎮定又輕鬆的態度,的確讓她手足無措的情緒放鬆下來,此刻有他在身邊,真的讓她安心許多。

  安森打了電話向姑姑報平安以後,還是堅持帶著工具箱爬上屋頂,硬是將鐵皮勉強釘了回去。縱使雨水還是不斷順著大大小小的裂縫流進屋裡,至少今晚是不用擔心淹水了。

  「好了,應該能暫時再撐一陣子吧?」全身濕得滴水的他,回到屋裡又朝漏水的房間瘧去。「我去看看還能不能從屋內補強——」

  「你的手受傷了——」

  跟在他身旁的雯瑄突然發現,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傷痕,傷口雖然不深,但冒出的血也夠嚇人的了。

  「這個啊?沒事啦!」

  他低頭看看,沒放在心上,她硬是拖住往房間裡去的他。

  「怎麼會沒事,萬一得破傷風怎麼辦?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小姐,你才是小題大作了吧?這種傷叫救護車會笑掉人家大牙的!」他笑著,很高興她表現得那麼在乎他。

  她有些猶豫。「可是……」

  「我真的沒事,待會兒洗完澡,搽搽藥就好了。」他親暱地捏捏她的鼻子。「你看你,跟著我跑進跑出的,衣服也濕了,還不快去把衣服換下來,萬一又感冒發燒,吃苦受罪的還不是我?」

  他坦率的關心讓雯瑄的心一陣溫暖。想不到從前那個吊兒郎當又沒責任感的富家少爺,現在卻變得如此可靠,陪著她吃苦受罪也不再是滿口怨言,還會反過來安慰她。

  「好,我去換衣服,你也別忙了,快去洗澡,我才能幫你上藥,不然我真的會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喔!」

  看她的神情是跟他拗上了,還好外頭風雨似乎已在慢慢減弱,屋裡的漏水也以水桶碗盆接著,應該沒什麼大礙,安森只好聽她的話,乖乖地去洗澡,再讓她上藥。

  「你上輩子是專門製作木乃伊的吧?又不是骨折,包成這樣太誇張了啦!」坐在沙發上的他,看著自己手臂被密密纏上好幾圈的紗布,忍不住笑她。「紗布不用錢啊?你怎麼捨得用那麼多?」

  「說得我這麼沒良心——再怎麼說你也是因為幫我才受傷的。」她臉色微赧。「我看風雨好像變弱了一點,我打電話看看有沒有計程車能載你回家好好休息。」

  他飛快握住她伸向電話的手。「你還不懂嗎?只有留在這裡我才能安心,我是不會離開你身邊的。」

  因為懂得他的心意,她更覺得心慌意亂。「要走要留隨便你,先放開我的手再說啦!」

  雖然不想放手,不過看她臉紅得像是要腦充血了,安森也捨不得逗她,聽話地鬆了手。

  「話說回來,今晚的經驗還真是難得。」他有感而發地說:「什麼叫做『貧窮夫妻百事哀』,這下我可是有深刻的體認,足以警惕我不敢隨便揮霍家產。我看我們還是早早結婚,你就能搬過去跟我一起住了。」

  他說得雯瑄的一顆心差點沒蹦出胸口,臉上才剛消退的紅暈又更濃了。

  天哪!這是求婚吧?!

  「什麼貧窮夫妻、結婚的,你在胡說些什麼?我跟你又不是那種關係——」

  「不是哪種關係?難不成比起我,你更喜歡張清延,真的想當燒烤店的小老闆娘?」

  她不顧風雨要出去找他,又沒有拒絕他的吻,安森也明白她對他的感情了,卻還是故意很酸地反問她。

  「你幹麼又提他?」

  雯瑄以為他真的誤會她,到現在還認為她喜歡小老闆,急忙解釋。

  「我對小老闆根本沒有任何男女之情,那天我跟他說過不用送我了,可是他一直開車跟著我,我能怎麼辦?宵夜的事也是悅琪答應的,又不是我,她說有人請客又不花錢,不吃太浪費——你……你笑什麼?」

  「我?」他望著一臉慌亂的她。「我在笑,原來你那麼在意我,是我太笨,到現在才明白你心裡只有我,根本沒有別的男人,這幾天那些醋我都是白喝了!」

  「受不了,我看你的自戀病又更嚴重了!」

  坐在他身旁的雯瑄雖然被說中心意,還是抵死不認,起身想回房躲他,卻立刻被他牢牢抱住。

  「你——」

  「我愛你。」他深情地在她耳畔輕語。「雯瑄,我真的好愛你,拜託,相信我,不要從我身邊逃開。」

  雯瑄怔在他的懷裡,明明想移動雙腳離開,卻怎麼也動不了;明明不想哭,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止也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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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颱風夜的隔天,伍家一早便派車來接安森了。

  昨晚,他的告白並沒有得到雯瑄的回答。她要他給她幾天的時間考慮,然後便窩囊地躲進自己的房裡,直到早上,安森隔著房門向她道別之前,她一步都沒出過房間。

  她特意把沒漏水的房間讓給他睡,但那床被子根本沒被攤開過,看來他昨晚根本沒進房,一直待在客廳,或許也和她一樣失眠到天明吧?

  知道自己不是單戀,她愛上的男人也不顧身份懸殊地愛著她,她明明深受感動,卻無法如他所願地說出「我愛你」三個字。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自信又堅強的女生,就算窮,就算沒有高學歷,但她靠自己的能力養活家人,活得清清白白,沒什麼不如人,「自卑」兩個字根本不存在她的字典裡。

  可是愛上安森以後,她總是想起他出身自多麼富有的家庭,不只一次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為期半年的灰姑娘之夢,半年後她就得清醒,因此從一開始就否定了兩人的可能。

  她是自卑的,尤其是聽了他姑姑的「暗示」後,她更不敢有半點奢望。她心裡早就決定要拒絕安森的追求,只是當著他的面,她說不出這句話。

  所以,她向燒烤店請了假,通知房東請人來修理屋頂,清理一室的凌亂,還把安森留在這裡的所有東西全部打包,讓快遞當天送回了伍家。相信他回家一看,就該明白她的答案了。

  從早上忙到天黑的她,好不容易整理籽一切坐下來休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她隨便泡了碗麵當晚餐,吃著、吃著忽然想起今天剛好就是合約期限的最後一天。

  安森已經依規定在一個月前遞了辭職信,今天是他最後一天去燒烤店上班,行李也被她寄回去了,也就是說,從今以後,無論白天黑夜,那個時時和她相伴的男人,真的就此從她生命中消失了……

  應該是這樣吧?依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既不是什麼名媛淑女,更不是天仙美女,根本沒有什麼值得男人鍥而不捨、死心塌地的特別優點。

  所以,被她拒絕之後,安森沒理由也不需要回來找她,很快地,他身邊又會美女不斷,過一陣子,他或許會連她的長相都記不清楚,甚至連她的名字都忘了吧?

  一滴淚落進了碗裡,她連忙坐直身子,卻止不住不斷掉落的眼淚。

  就知道不能閒下來,一靜下來,她就會想起他,一想起他,她就心痛如絞,對於感情完全不如她以為的那麼乾脆灑脫。

  即使安森的東西已經不在這個屋子裡,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卻在她的腦海裡,想打包寄還給他也不可能,還是讓她那麼戀戀不捨,想忘也忘不了。

  「鈴∼∼」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讓陷入思念的雯瑄嚇一跳,她擔心是悅琪打來的,連忙擦乾淚,整理情緒,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接聽。

  「喂?」

  「是我。我在樓下,門鈴好像壞掉了,按了半天都沒聲音,快幫我開門。」

  電話裡傳來安森精神奕奕的聲音,那麼熟悉,讓她才剛止住的淚水差點又奪眶而出。

  「你不回家,來這裡做什麼?」她撐著不讓聲音洩漏出自己的脆弱,冷淡地說:「你的東西我已經寄回你家了,合約也到期了,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再見。」

  「等一下!」安森飛快接話。「我還留了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寶貝在這裡,你至少讓我上去拿回來吧?」

  「拿了你就走嗎?」

  「嗯,我保證,拿到我就走。」

  雯瑄猶豫了半刻,最後還是替他開了門。

  「你來拿東西,幹麼拖著那麼大的行李箱?」

  看他拖著一個大行李箱進門,雯瑄簡直是目瞪口呆。他到底要做什麼?

  「喔,這個啊?」他隨手將門關上,笑著來到她面前。「這是預防萬一,如果東西拿不回去,我只好繼續待在這裡了。」

  「什麼意思?」她臉色一變。「難道你以為我會故意把你的東西藏起來,不讓你拿回去?不管你是藏了金子還是珠寶,我什麼也沒拿,你儘管帶走吧!」

  「真的願意讓我帶走?」

  「當然。」

  他微笑著伸出手。「是你說的,那就跟我走吧!我的寶貝。」

  有些氣惱的她先是一愣,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原來他要帶走的「寶貝」不是別的,就是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裝傻到底。「你有什麼忘在這裡的東西,趕快拿了就走吧!我忙了一天很累了,想早點休息,沒空陪你裝瘋賣傻。」

  面對她的冷漠,安森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寶貝,我剛剛也說得很清楚了,你不跟我走,我就留下來。」

  「我不是你的寶貝!」

  「我說是就是。」他死皮賴臉地說:「就算你叫警察來把我帶走,只要一交保,我還是會回來找你,直到你答應接受我,跟我永遠生活在一起為止。」

  她想不到他會那麼堅持。「你有豪宅不住,偏偏來跟我擠這間破屋,你是個自虐狂嗎?」

  「你不嫁給我去住豪宅,偏偏要守著這間破屋,更像是自虐狂吧?」他反將她一軍。「我已經跟你同居上癮了,既然你不肯搬去跟我一起住,只好我搬過來啦!」

  她真的不知拿他如何是好。「你到底想幹麼?快點回去啦!」

  安森嘻皮笑臉的。「我想幹麼?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接下來是想進一步跟你同床啦!」

  他的大膽讓雯瑄一下子整張臉都紅了。「你休想!合約已經結束了,我們兩個人已經毫無瓜葛,你不可以住在這裡。」

  「舊約結束,那就簽新約吧!」他拿出準備好的結婚證書攤在她面前。「這一次,我要跟你簽終身的。」

  雯管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牽起她的手,從長褲口袋裡拿出一個薪資袋,放在她的掌心。

  「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還是交給你當生活費。以後我每個月賺的薪水都會全部交給你,我的月薪是六萬,加獎金還會更多,要付你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不成問題,所以你把送早報的工作辭了,我不要你那麼辛苦——」

  「別說了!」她把薪資袋退還給他,澄澈的眸中閃著淚。「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因為覺得我很可憐?因為同情我、想幫我?這根本就不是愛情!」

  「真是那樣的話,的確不是愛情。」

  他聽出她深藏的自卑與不安,更加確定這就是讓她不敢接受他的最大原因。

  「不過,你四肢健全、健健康康,有個愛你的妹妹,還有個深愛你的男人,哪裡可憐了?」他深情地凝視她。「你堅強又有毅力,聰明又伶俐,雖然不是什麼國色天香,也算長得美麗大方,我對這樣的你日久生情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還是搖頭,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就是很奇怪……我有什麼好的?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你有什麼好?在我眼裡你全部都好啊,比如你在限時搶購裡硬是從一群婆婆媽媽中突圍而出,頂著一頭亂髮,拿著戰利品開心地走向我,在我眼裡,那樣的你也是又可愛又有魅力。如果不是我愛你愛瘋了,還能怎麼解釋?」

  「你——你跟我住到腦袋壞掉了啦!」

  「不對,是本來壞掉的腦袋變好了。」他愛憐地將她擁入懷中。「所以我才會明白一個人的內在此外在重要,才會那麼聰明地愛上你啊!」

  「可是……我不能做對不起伍老師的事。」她就是覺得良心不安。「她不會贊成我們在一起,我們的家世背景相差太多,我不能傷她的心——」

  「真奇怪,你們兩個擔心彼此,怎麼就沒人擔心我?」他莞爾一笑。「你放心,姑姑那個人沒什麼門戶之見,而且超喜歡你,還說我如果是她兒子,絕對贊成我們在一起,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她擔心我媽會為難你。不過你放心,無論未來有多苦,我都會跟你站在同一陣線,所有的問題我會負責解決,你只要為了我堅持到底就行了。」

  「可是……」

  「哪來那麼多的可是?」他吻去她臉上的淚痕,耍賴地說:「反正不管你有多少的『可是』,都打消不了我要跟你在一起的決心,你就認命吧!」

  望著他迷人的笑容,雯管卻更加迷惑,不知道該拿這份愛情如何是好。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17 10:50:41

第九章

  攆也攆不走,說也說不聽,當晚,雯瑄還是只能讓安森住下來。

  可是沉重的心虛和不安,讓她失眠了一整晚。無論她怎麼想,都覺得不該在得到賀家人的同意之前,讓安森名不正、言不順地繼續賴在她這裡。

  所以隔天一早,她決定不管自己的心意,至少得先說服他回家,少一項讓自己被伍家人看輕的可能。

  「好吧,既然你有這個顧慮,那我也只好忍耐一下,先搬回去了。不過……」

  她正高興自己那麼簡單就說服安森,沒想到他還有「不過」兩個字,看起來就是一副有什麼計謀的模樣。

  「不過怎樣?」

  「你也得答應我,陪我參加我們公司中午舉辦的四十週年社慶。反正今天是你輪休,待在家裡也沒事嘛!」

  「不要。」她根本不考慮。「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員工,你要我以什麼身份參加?乘機混進去白吃白喝的路人甲嗎?」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什麼身份?當然是未來的業務經理夫人呀!」

  「別開玩笑了!」她雙頰火紅。「你這麼說,我更不想去了。」

  「好啦,我保證到時候不會亂說話就是了。」

  她搖搖頭,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不去真的很可惜喔!」他卯起來遊說她。「我們辦的是超豐盛的雞尾酒會,場地可是包下整個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那種地方你沒去過吧?而且不只有上百種菜色,還有蛋糕和雞尾酒隨便你享用,等於是高級料理讓你免費吃到飽呢!」

  免費的高級料理啊……

  雯瑄想像著美酒佳餚從她面前連綿不絕地排滿一長桌的畫面,不禁有些嘴饞,內心開始有些動搖了。

  「這樣吧,你去的話,我還會幫你準備塑膠袋,偷偷幫你打包回來。」安森半哄半騙地拐她。「你看,你可以去大吃一頓,午餐和晚餐錢都省下來不說,還能打包回來讓你再吃個好幾天,保證『賺』得比你去上班一天的工資還多,不去多不划算啊!」

  「真的可以打包?」她果然被說得心動了。

  瞧她一聽到有免費食物,立刻露出濃厚興趣的表情,讓瞭解心愛女人這特殊癖好的安森,忍不住在心裡誇讚自己實在是高招。

  「當然是真的,還可以用低溫宅配寄一些昂貴又好吃的給你妹,她收到一定會很開心吧?」

  這句話一說完,雯瑄馬上點頭答應赴宴。安森怕她反悔,立刻接著說服她去他朋友的精品店挑了一件禮服,再由他好友的造型師女友幫忙造型。當雯管坐著他的豪華跑車抵達會場時,全身上下已經全是社交名媛的標準打扮了。

  「對了,待會兒進去之後,我們各走各的,你不可以跟我講話,也不可以靠近我十步以內。」

  在貴賓專屬的直達電梯內,雯瑄突然冒出了一句讓他錯愕的話。

  「為什麼?你是我的女伴耶!」他馬上抗議。

  「我哪有答應當你的女伴?我只是答應來吃東西的。」她理直氣壯地說:「公司員工一定都認識你吧?跟你在一起,大家一定都會盯著我看,那我怎麼可能吃得飽?何況這種場合八成有記者,他們絕對會追問我們的關係,還會對著我們猛拍照,那有多尷尬?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就不進去了。」

  「知道了。喏,你先出去吧——專程來白吃白喝的『路人甲』。」

  電梯門打開的同時,安森也不甘願地讓雯管一個人混進會場。

  「我只說我知道,可沒說我答應喔!」

  望著她的背影,安森偷偷露出了一個算計的笑容。

  雯瑄當然沒聽見他的自言自語,她的心思早就被華麗、盛大的宴會完全迷惑了。

  她是第一次參加這麼盛大的午宴,在場的賓客應該有數百人吧?數十尺長的餐檯上擺滿了精緻的餐點,還有身著制服的服務生以托盤端著香檳穿梭於人群中,簡直就像是她在電視劇中才會看到的畫面。

  還好慶祝會就像安森跟她說的,雖然邀請政商名流,但更多的是公司同仁及眷屬,不是上流社會的交際場合,沒有她原先擔心的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也多虧了安森非要打扮她,因為她此刻的裝扮雖然不是最亮眼的,卻很得體。要是依她原先的堅持,一條牛仔褲加短T恤好「融入」人群的想法,現在反而是全場最引人側目的一個。

  不過如她預料的,現場果然有不少媒體記者。安森一走到舞台區,閃光燈立刻此起彼落,讓她不由得咋舌,慶幸自己臨時想到跟他分道揚鑣,這才逃過一劫。

  但她如果真的成了伍太太,還是得努力適應這種場合吧?

  這個念頭才閃過腦海,雯瑄的臉立刻又熱了起來。會這麼想,表示她雖然對這段感情充滿下安,但心裡其實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吧?

  她搖搖頭,不再多想,今天她可是要把午、晚餐一次解決的,吃飯要緊,遲了都被別人拿光,那她可虧大了!

  舞台上,專程回國主持社慶的安森父親開始致詞,接著是他姑姑伍玥。雯瑄刻意選了個背對舞台的偏遠位置努力吃,不管台上陸續有些什麼人、進行什麼活動,她看也不看一眼,就當一切與她無關,一邊盤算著吃完就要先溜。

  本來答應宴會結束後要搭安森的車回去,可是看這情形,今天最好還是能離他多遠就離他鄉遠。雖然得多花一筆車錢,而且他可能一氣之下就不幫她打包了,可是總比被記者逮到大作文章的好。

  「這種壽司好吃嗎?」

  「嗯,很好——」

  雯管客氣地回答到一半,忽然察覺問話的就是安森,馬上下意識地端著盤子退開兩步。

  「呵,你屬螃蟹的啊?」她滑稽的橫走讓他忍不住發笑。「我又不會吃了你,跑那麼快幹麼?」

  「不要跟我講話啦!被記者拍到怎麼辦?」

  她壓低聲音念了他一句。這傢伙怎麼老是說話不算話,愛找她麻煩?

  一拍到又怎樣?從進場到現在,跟我講過話的男女老少大概有上百個,其中可能是我女友的美女就有數十個,又不差你一個。」

  雖然他說的沒錯,但雯管還是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幹麼,是存心向她炫耀自己的人氣多旺、是個萬人迷嗎?

  「別生氣嘛!」安森走到她身邊。「你不笑一個的話,那我只好當眾下跪道歉嘍!」

  「你別亂來!」雯瑄嚇得不正眼看他都不行。「你這個人真的有夠盧耶!你明明答應要裝不認識的。」

  「我是說『知道』,沒說『答應』喔!」他嘻皮笑臉地說。「你先把盤子放下來。」

  「幹麼?」

  「你先放下來就是了。」

  雯管實在拿他沒轍,只好乖乖照做,希望他玩夠了就趕快走開,不要把記者或是伍家親友的注意力引過來。

  但是想盡量低調的她沒料到的是,安森半哄半騙地拐她過來,是早就存心要轟轟烈烈鬧一場的。

  「雯瑄,你應該不會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吧?」安森突然握著她的手,說:「待會兒不管我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別生我的氣,好嗎?」

  她一臉迷惘地望著他。「什麼意思?你到底想——」

  她還沒問完,人就已經落進他的懷裡,詫異的她才想抗議,卻被他快一步低頭封住雙唇。

  「別推開我。」

  旁人的輕呼聲和快門聲響,幾乎同時在他們身旁響起,雯管心慌得想推開他,但他在她唇畔以乞求的聲音低語,讓她頓時失了主意。

  「伍先生,請問你們是——」

  「大家請聽我說。」

  等著捕捉精采畫面的媒體記者話沒說完,安森忽然拿出預先準備的麥克風,在場的記者反而愣住。

  「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我想向大家宣佈一件喜事。」會場四周的喇叭傳出安森清亮的嗓音。「在我身旁的是賀雯瑄小姐,也是從現在到未來,我此生的最愛。我們已經決定結婚,請大家祝福我們。還有,到時別忘了來喝喜酒喔!」

  安森的話語方落,現場立刻響起如雷的掌聲,恭賀聲更是不絕於耳。

  此起彼落的閃光燈照得雯瑄快睜不開眼,此刻的她是會場上所有人的目光焦點,記者開始對著她好奇提問,但第一次遇上這種陣仗的她腦袋一片空白,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只能無助地望向把她帶入這種境地的安森。

  「你們別嚇著我的未婚妻了。」安森不著痕跡地將她和記者隔開。「今天的慶祝重點不在我們身上,你們的採訪對像不是她,而是公司的經營團隊。請大家繼續享用美食美酒,我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安森說完,便擱下麥克風,事先接到指示的保全人員也在此時出現,幫助他順利帶著雯瑄脫離記者的包圍,搭上貴賓專屬電梯直達停車場,一路飛車回到雯管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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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生氣啦?」

  一路上,雯瑄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安森知道她一定是鬧脾氣,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發問。

  她還是不回答他,逕自走進房裡換下禮服,再卸掉一臉濃妝,然後隨意把披肩長髮綁成馬尾,再走進廚房倒水喝,就像屋裡根本不存在另一個人似的。

  「我知道我沒有事先跟你商量,就當眾宣佈我們的婚事,可是我這麼做是為了向你證明我的決心,讓你知道我不是說說而已,是認真想跟你共度一生,不是開玩笑,也不是隨隨便便就——」

  「我知道。」她將水杯送到他面前,低著頭說:「我沒生氣,我只是……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麼。」

  「好險,我以為你又要跟我冷戰了呢!」他把杯裡的水一飲而盡,總算鬆了一口氣。「你想說什麼都可以,只要別說不嫁給我就好了。」

  「這麼做,我就能順利嫁給你了嗎?」她不安地問:「我知道你是想向我證明結婚的決心,我也真的很感動,可是你沒有經過家人的同意,就在媒體面前宣佈婚事,我擔心他們一氣之下更反對我們在一起了。」

  「也不是都沒人同意啦,至少姑姑同意我這招『先斬後奏』。」他按著她的雙肩,淺笑說:「我一進會場就去找姑姑,把我的計劃事先告訴她了。」

  「她怎麼沒阻止你?」她驚訝地追問:「她也贊成你這麼做?」

  他點點頭。「雖然她不是很想把你交到我這個『敗家子』手上,可是看我那麼愛你,非娶你不可,她也只好幫我。」

  「真的?她真的同意我們在一起?」

  「當然,再怎麼說,當初硬把我們兩個湊在一起的也是她。而且我說過了,她真的很喜歡你,當然不想看你跟我苦戀沒結果嘛!」

  他的手輕輕環住她的腰。「你說的沒錯,我爸媽搞不好會很生氣。不過撇開我媽不談,我爸這個人很重承諾,也沒什麼門戶之見,既然我已經當眾宣佈你是我的未婚妻,又有姑姑幫你說好話,他頂多是臭罵我一頓,不至於要我悔婚——」

  此時,安森的手機突然響個不停。雯瑄注意到他查看來電顯示時臉色一沈,還皺了皺眉,聽見他對手機那端的人喊了聲「媽」,心裡馬上升起不好的預感。

  「我媽說她人在樓下。」

  安森看她一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立刻蒼白許多,不捨地將她擁入懷中。

  「別擔心,我不會讓她上來的,你好好休息,我下去跟她談。」

  「等等——」雯瑄跟著他一路走到大門前才做出決定。「既然伯母人都來了,就請她上來吧!」

  「你確定?」他十分訝異她會這麼說。「我覺得還是不要比較好。我就跟你明說吧,我媽雖然疼我,但她一直希望我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富家千金,剛剛在宴會上的事想必把她氣炸了,現在讓你們碰面,她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這些我都明白。」她苦笑。「她那麼快就找上門來,當然不會是專程來祝福我們。但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避不見面只會讓她更生氣。」

  「她可能會說些很毒的話喔!」他事先聲明。

  「她畢竟是你媽,如果我們真的想在一起,遲早我都得見她。何況,你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佈婚事,她氣得罵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反正不管會被罵得多難聽,我都認了,你開門吧!」

  「委屈你了。」

  他不捨地輕輕抱了她一下,才打開公寓樓下的鐵門。一分鐘後,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做了一個深呼吸,安森才將門打開。

  走進屋內的是一位雍容華貴、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她一身LV當季禮服,頸間還戴著一串鑽石項鏈,踩著一雙香奈兒黑白相間高跟鞋。

  她二話不說就往兒子臉上重重甩了一巴掌。

  因為小姑的阻攔而讓她錯失最佳時機,沒能當場攔下安森問個究竟,甚至及時想個對策解套,不過也因此讓她有時問向小姑問出前因後果。

  一問之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原來在她遠赴美國整型順便度假的這段期間,丈夫和小姑竟然異想天開地把她的獨生子送去跟一個孤女住了大半年,還美其名叫什麼「改造計劃」。

  這下可好,改造到她兒子腦袋秀逗,竟然想把對方給娶進門,她不趕緊來抓人還得了!

  「剛剛在會場上是怎麼一回事?!」伍母氣急敗壞地瞪著寶貝兒子,美麗的臉龐因為盛怒而略顯猙獰。

  安森下意識將雯瑄護在身後,然後摸摸麻辣的左頰,故作輕鬆地聳聳肩。

  「您會追到這裡來,應該已經聽姑姑說過我跟雯瑄的事了吧?」他一點也不意外。「所以,就是您聽到的那麼一回事,我愛上了雯管,也決定要跟她結婚了。」

  「我不會同意的。」伍母一口回絕。「我早跟你說過,沒結婚之前隨便你跟什麼樣的女人玩,我都不管,但是結婚對像非得是出身政商名流的千金小姐。那些一心只想嫁入豪門享受、隨隨便便的女孩子,就算已經懷了你的孩子,我也不會讓她踏進家門的。」

  「雯瑄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千金,但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

  安森聽出母親的言外之意,立刻為心上人辯駁。

  「我們不是奉子成婚,我跟她之間清清白白到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還有,不是她巴著我想進豪門,而是我非她不娶。」

  「你不用幫她說話。我都聽說了,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只有高中畢業,還在餐廳當服務生嘛!」

  伍母皺著眉環顧屋內,露出快昏倒的嫌惡表情。

  「真不知道你爸和你姑姑是怎麼想的,竟然把你送來跟這種女孩住在一起?!想想她的出身,再看看這環境,她怎麼不想討好你、巴住你不放?你不要因為同情她,就被她給騙了!」

  「伯母,我並不是您所想的那種人。」雯瑄忍不住為自己說話。「我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有多貧苦,也從來沒嚮往什麼奢華的豪門生活。老實說,喜歡上安森的時候,我自己也曾經覺得自卑、苦惱,想過彼此家世背景懸殊而想放棄,也懷疑過他對我只是同情,可是……」

  她望著緊握住她左手的安森,因為他鼓勵的笑容而信心十足,勇敢地繼續說服伍母。

  「可是,當他在颱風夜冒著生命危險來看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不能克制自己對他的感情,當他認真告訴我,無論未來多艱苦,都會跟我站在一起,只要我為他堅持到底,我也相信他對我不是同情或是一時興起,而是真心的。」

  伍母冷哼一聲。「哼,什麼愛不愛、真不真心的,別說得那麼好聽,你真正喜歡的是我們家的財產吧?」

  「媽!」安森不悅地插嘴。「難道您覺得自己的兒子一無是處,就只有『伍氏企業未來繼承人』的頭銜而已嗎?」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伍母白了眼故意找碴的兒子,又冷眼掃向雯瑄。

  「只是她眼裡看到的一定是我們家的錢,而不是你。要不然一個正經的女孩子怎麼可能為了一百萬,就讓一個陌生男人跟她同居?她一開始就不知道是怎麼說服你姑姑答應這麼離譜的事,好藉著近水樓台,設計你愛上她!」

  「不是的!」雯管忍下被羞辱的委屈,為自己解釋。「改造計劃是伍老師提出來的,我一開始也反對,只是當時跟安森有些誤會,一時賭氣才答應下來的。」

  「沒錯,這一點我可以作證。」安森也跳出來為她說話。「媽,這些事您回家問姑姑就知道了。我和雯瑄一開始彼此都看不順眼,這段時間她也沒討好過我,一開始我還認為她是公報私仇,故意虐待我。她真的不是您以為的那種——」

  「別說了!」伍母煩躁地揮揮手。「反正你跟我回去,以後別再見她就是了。」

  「不可能。」他拒絕。

  「你——」伍母氣呼呼地說:「別忘了,公司我也有一半的股分,你真的要跟她在一起,我不只要開除你,你也別想繼承公司,就跟她住在這間破屋子過日子吧!」

  「媽,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每天不花個幾萬塊就渾身不舒服的敗家子,這招對我已經沒用了。」他不以為意地握著雯管的手。「只要有她陪我,苦日子我也能甘之如飴。」

  伍母氣得詛咒他們。「你是一時昏了頭!她根本配不上你,你們的背景相差太多,不可能幸福的!」

  「難道像您和爸那樣門當戶對的聯姻,就得到幸福了嗎?」安森也坦白說:「在我看來,爸對您只是在盡義務,您對爸也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你們夫妻倆從我小時候開始就各忙各的,我們一家三口難得在家裡同時住上幾天,就連我的生日、畢業典禮,你們也不一定會出現,只知道匯錢給我,從來沒想過我也只是個小孩,也想像別人一樣,回家就能吃到母親煮的飯,假日能一家人出去踏青。」

  伍母被兒子說得一臉鐵青、啞口無言,但正在氣頭上的安森還在滔滔不絕。

  「您對我根本沒盡過多少母親的義務,就連姑姑對我的關心都遠勝過您許多。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值得我愛、想和她終生廝守的女人,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就找上門來責怪她,心裡想的只有逼我找一個豪門千金結婚,壯大事業,卻沒想過我會不會幸福。像您這樣根本沒有資格做為一位母親——」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在安靜的室內迴響,安森愣愣地捂著又麻又痛的臉頰,不敢相信打他的不是母親,竟然是雯壇。

  不止是他,連伍母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愣了,傻傻地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跟你媽道歉!」雖然心疼,但雯瑄還是出手了。「我不會嫁給一個對父母不孝的人,你說得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有父母疼愛是一件多令人羨慕的事?嫌多嫌少的,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了!還不給我道歉!」

  望著在她眼中閃動的淚光,剎那間,安森想起她自幼喪失雙親,跟她相比,自己的確是很幸福……

  冷靜下來以後,他也意識到自己的確說得太過火了。

  「媽,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的。」他低下頭,誠心道歉。

  伍母抿了抿唇。因為兒子的埋怨也是事實,她心生愧疚,一時間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三個人就這麼僵在原地。

  「安森,你先回家吧!」

  沉默了一會兒,雯瑄先開口。

  他不放心地搖頭。「我——」

  「其實我一直希望結婚以後,能和公公婆婆相處和樂,就像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一樣親密,能彌補我父母早逝的遺憾。所以,在得到你父母的認同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也希望你暫時別來找我。」

  他聞言一驚。「雯瑄——」

  「可是我會等你。」她嫣然一笑。「我等著你給我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不管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除非你娶了別人,否則我會一直等下去的。」

  「……我知道了。」因為太瞭解她的個性,安森也只能答應她。「放心,我不會讓你等那麼久的。而且我沒忘記還有個天天跟你一起工作、虎視眈眈的情敵,所以我一定會盡快給你好消息的。」

  「嗯。」她微笑著點頭,轉而向伍母微微躬身,說:「伯母,很抱歉因為我的關係,讓你那麼生氣。在你離開之前,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真心愛著安森,我相信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吃苦耐勞,我們可以白手起家。所以,就算他不能繼承公司,一毛錢也拿不到,對我而言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閭言,伍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些什麼,轉身便先行離開。

  「你等我。」

  安森緊緊擁著她一會兒,依依不捨地離開。雯瑄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臉上強裝的笑容終於崩潰,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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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安森跟著他母親回家的那一天起,一晃眼,已經過了兩個月。

  他的確遵守諾言,這一個月來不曾出現在雯瑄的面前,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她的生活完全恢復了之前的規律、平靜。

  為了讓自己更忙碌,沒時間胡思亂想,雯管除了在燒烤店上班,又找了份豆漿店的兼差,一天下來要工作十幾個小時。

  但是,即使雯瑄已經忙得昏天暗地,每每結束忙碌的工作回到家裡,思念還是會拔上她,她總是拿起電話筒,猶豫不決是否要撥給安森,雖然最後還是默默擱下話筒,她卻養成守著電話而不小心睡著的壞習慣。

  受不了總是一個人孤獨等待的日子,趁著連休三天的假期,雯管收拾簡單行李跑去找悅琪,希望能藉著親情的滋潤,給她更多勇氣撐過這漫無止境的等待。

  雯管也想給妹妹一個驚喜,因此沒事先通知,就按著悅琪給她的宿舍地址找去。沒想到她找了半天也沒看見74號門啤,她只好隨便捉個路人來問。

  「對不起,請問一下,74號要怎麼走?」

  她看見71號的住家剛好有個歐巴桑提著菜籃出門,連忙上前探問,但是對方一聽,便露出十分詭異的表情。

  「唉,小姐,問到我真是算你好運啊——」

  歐巴桑誇張的表情好像要講一件多重要的大事,只是想問個路的雯瑄完全不懂自己哪裡好運了?

  「你是要去租房子的吧?」歐巴桑不管她一臉困惑的表情,滔滔不絕地往下說:「哎呀,那是棟鬼屋,你的八字要是不夠重,住在那裡小心會出事唷!」

  「鬼屋?!」她一聽,馬上打了個哆嗦。「不會吧,您是不是記錯了?我說的是74號喔!」

  「對啊!74,『去死』嘛!光聽就夠不吉利的,對吧?」

  雯瑄尷尬地說:「呵,只是諧音而已,這樣就說人家是鬼屋,不太好吧?」而且她妹還住在裡頭。

  「你可別不信邪啊!」

  歐巴桑癟了癟嘴,好像不太高興雯瑄不相信她的「專業」。

  「我老實告訴你吧,那棟老洋房在我們這裡可是很有名的,人家都說六十幾年前老屋主的老婆突然失蹤,其實是因為她在外頭討客兄,所以被老公一氣之下活埋了!」

  雯瑄倒抽了一口氣。明明是炎熱的午後,她卻忽然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一路往上竄。

  「不會吧?真的有那種事,警察早就上門尋屍了不是嗎?」她想到了一個疑點。

  「唉呀,那個年代有錢就好辦事嘛!」歐巴桑一臉認真地告訴她。「我是看你投緣才好心跟你說,我們這邊有不少人都嘛見過那間屋子有個白衣女鬼飄來飄去,屋子也空了好幾年,後來租給一戶人家,結果對方住不到一個月就連夜搬了,一定是被鬼嚇跑的!」

  歐巴桑越說越起勁。「後來啊,老屋主的孫子自己搬進來住,隔一陣子又重新整修,還貼了雅房出租的單子,可是到現在也只有一個女學生住在裡面而已。我看她八成還不知道那是間鬼屋……」

  等等——那不就只有悅琪和男房東住在一起?!

  她不悅地皺眉。悅琪是跟她提過找到一間超便宜的房子,但沒說為了省錢竟然住進鬼屋,而且還和男屋主同住一個屋簷下啊!

  她急忙問清方向,左彎右拐地找著了那間傳說中的鬼屋。

  大概是因為整修過門面的關係,兩層樓的花園洋房看起來並不陰森,環境也挺幽雅的,和她想像中牆壁滿佈爬籐、窗破門歪的模樣,一點也連不起來。

  不過,歐巴桑說過的話,還是讓雯瑄一接近這間屋子就心裡毛毛的。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按下電鈴。

  「喂?」

  隔了好久,對講機才傳來一個低沈的男人聲音。

  「呃,你好,我是賀悅琪的姊姊——」

  她還沒說完,對方就掛斷了。不一會兒,大門開啟,一個看來大約是二十五歲左右,長得還挺有型的男人,就這麼出現在她面前。

  「我是房東,姓簡。」簡天嵐簡短說明,退了一步讓她進屋。「悅琪不在,去上班。」

  「上班?」雯瑄懷疑地看著他。「是上課才對吧?她是大學生,又沒工作,現在是下午快四點,她應該在上最後一堂課才對。」

  天嵐審視了她一眼。「她白天上班,晚上念在職專班,你是她姊姊,怎麼連這都不清楚?」

  「你說什麼?!」

  他的話讓她嚇傻了,細問之下她才明白,原來悅琪一直瞞著她沒去讀日校,什麼暑假打工不能回家度假也是騙她的,悅琪根本一直在工作。

  雯瑄想不到自己那麼拚命工作,只為了讓妹妹專心讀書,但妹妹卻瞞著她這麼多事,真的快把她氣炸了!

第十章

  下了班,悅琪搭公車回到租屋處,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

  沒遇上房東的她,完全不知道姊姊來找她的事,一路快跑上樓,準備拿了課本趕去上七點的課。

  當她打開房門,見到坐在房裡等她的雯管,她愣了下,又驚又喜。

  「姊,你來找我怎麼不先告訴我呢?我好去車站接——」

  「你剛下課嗎?」原本坐在書桌前的雯瑄,站起來走向妹妹。

  「呃……嗯。」悅琪有些心虛地笑了笑。「我四點下課後,跟同學去她的宿舍做報告,所以回來晚了——」

  「你還在說謊?!」

  雯管氣得握緊雙手,瞪著妹妹。

  「你還想再瞞我多久?我都知道了,你白天上班、晚上才去念在職專班的事,我全知道了!」

  「姊……」悅琪嚇得哭出來。「對不起,你不要生氣。」

  「你叫我怎麼能不生氣?!」

  雯管指著書桌上她找出來的註冊單、成績通知書等文件,氣急敗壞地問她。

  「我聽你房東說的時候還不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日、夜校的學費差了快一倍,多出來的錢你花光了吧?你還嫌我給你的生活費不夠用,所以瞞著我偷偷去上班賺錢,還搞得考出一科不及格的成績嗎?」

  「我……我……」

  「你根本是自甘墮落,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

  悅琪急得哭了,一下子也不曉得該怎麼解釋才好,再聽姊姊那麼說,哭得更是傷心。

  「嗚……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的,我只是——」

  「我不想聽你解釋!」雯瑄拎起自己的行李,又氣又傷心地說:「這是你自己的未來,隨便你想怎樣,我以後都不管你了!」

  「姊——」

  「別跟來,除非你真的想把我氣死!」

  雯瑄撂下最後一句,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最信任的妹妹竟然會欺騙她,辜負她的期望,枉費她苦心栽培,簡直讓她心冷到極點,原本因為戀情不順而鬱悶的心,此時更加難受。

  忍著淚,一路搭車、轉車,等她回到家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以後的事,夜色也深了。

  雯逭打開樓下的鐵門,忍了許久的淚水立刻不受控制地滑落。她一路哭上頂樓,拿出鑰匙時右手已顫抖得不像話,試了半天都對不上鑰匙孔。

  「我來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響起,同時,手上的鑰匙也被人取走。

  「安森?」她不敢回頭,懷疑這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嗯。」他打開門。「先進去再說吧!」

  一進屋,燈光亮起的同時,雯管赫然發現他竟然理了一個小平頭,因為太過詫異,連一直停不下來的眼淚都突然止住。

  「你的頭髮是怎麼了?」

  「這個啊?」安森摸摸自己的短髮,笑著解釋。「為了向我爸媽證明我不是一時被感情沖昏頭,而是慎重考慮之後,才決定選擇你做為我的終生伴侶,所以我跟我媽回去的隔天,就去理了這個頭以示決心。」

  「你……」

  想不到平時那麼自戀,就連跟她拮据度日的時候,也要盧她買一瓶護髮乳維持髮質的他,竟然為了她剪掉那麼重視的頭髮,感動不已的她,又開始掉眼淚。

  「噯,怎麼又哭了?」安森不捨地替她拭去眼淚,「本來不想讓你看到我的醜樣,想等頭髮留長一點再來找你的,可是我從悅琪那裡聽說你們大吵一架的事,所以掛了電話就來看看你,逗你開心,不是專程來讓你掉眼淚的。」

  「悅琪?」她含淚抬頭,一臉迷惘。「你跟她有連絡?」

  「噯,你可別想歪喔!」他連忙解釋。「你跟她提過我這個『未來姊夫』了吧?你們吵架之後,她查到我公司的電話,再轉到辦公室給我的。」

  「悅琪她……她實在讓我太失望了……」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雯瑄也不想隱瞞。「你知道我為了準備她的學費和生活費有多辛苦,還想再存一筆錢買電腦給她,希望她將來有出息,別像我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她知道。」

  「她如果知道,怎麼還能這麼對我?」她聽不進他安慰的話,傷心地說:「為什麼她不聽我的話,專心讀書就好?她瞞著我半工半讀,到底把賺來的錢拿去做什麼?學人家買名牌嗎?」

  「她工作賺的錢,全部和你寄給她的生活費,一起存進銀行了。」

  安森轉述從悅琪那裡聽來的事。

  「她在電話裡邊哭邊說,我聽了好幾次才聽清楚。」他溫柔地笑。「她瞞著你的確有錯,可是她放棄輕鬆的日校,改讀夜間的在職班,好有更多時間工作賺錢,都是為了幫你存一筆創業基金。」

  「創業基金?」

  「嗯。聽說你以前跟她提過,想存錢想開一間小店,自己當老闆。你的好妹妹只是想讓你實現願望,所以努力工作,想早點幫你存夠本錢而已。」

  「她這麼跟你說的?」

  「嗯。」他點點頭。「只能說你們姊妹倆都太為對方著想,才會產生這麼冤枉的誤會。就我從電話裡聽來的感覺,她說的應該是真的,我想你是誤會她了。」

  想起妹妹的體貼,再想到自己罵了她一頓便氣沖沖離開的事,雯瑄不禁後悔不已。

  「她當時為什麼不跟我解釋呢?」

  「因為你大發脾氣把她嚇傻了吧?」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太瞭解她的脾氣。「打通電話給你妹吧,我想沒接到你的電話,她大概會哭到天亮。」

  雯瑄點點頭,擦乾眼淚,立刻打電話聯絡悅琪。電話裡,姊妹倆道歉來、道歉去的,又哭又笑,總算將誤會解釋清楚了。

  雯管還跟悅琪提了「鬼屋」的事,聽她說那是無稽之談,而且房東為人不錯,也有新的女房客要搬進去,這才稍稍安下心。

  「你看你,眼睛哭得跟兔子一樣紅,要不要買紅蘿蔔餵你啊?」

  始終待在一旁負責遞面紙的安森,等雯瑄掛了電話,馬上糗了她一句。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還是快點回去吧!」她下安地提醒他。「我說過在你媽同意我們在一起之前,暫時不見面的,萬一讓她知道你來找我,她一定很生氣,我們好不容易才撐過兩個月——」

  「她答應啦!」在雯管錯愕的目光中,他點點頭,說:「你沒聽錯,不只我媽,我爸也同意了。」

  「真的?」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騙我的吧?還是你不只是剪頭髮,還以死相逼,他們不得已才答應的?」

  他微笑著搖頭。「我爸是因為姑姑不斷向他說你有多好,加上看我跟你相處半年就改掉以前那些毛病,連工作態度也變得積極,所以欣然同意。至於能讓我媽改變心意,那就得歸功於你了。」

  「我?」她一臉茫然,「我什麼也沒做啊!」

  他雙手摟著她。「有啊,那天你不是甩我一巴掌,還指責我不孝,要我跟我媽道歉?然後你又趕我回家,說是在她同意之前不會嫁給我,也不再跟我見面?」

  她點點頭。「嗯。可是那跟她同意有什麼關係?」

  「因為她找徵信社跟蹤你,發現你真的說到做到,不只沒跟我見面,也沒有主動和我連絡。當然,她也調查了你的交友情況和一切行動,發現你的生活真的既單純又節儉,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加上我又表現得一副非你不娶的模樣,所以她再三考慮之後,決定相信你一次。」

  「相信我?」

  「相信你會像你那天所說的,把她這個婆婆當成母親一樣看待呀!」安森清清喉嚨,然後學起母親的口吻說:「反正娶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也難伺候,幫了你的事業卻苦了我這個婆婆,我為你著想,還被你數落我眼裡只有錢,沒你這個兒子。

  既然如此,不如娶個孝順懂事的媳婦,好好來幫我管教你這個不肖子,看看能不能讓你長進一點,讓你爸早點退休,陪我遊山玩水、好好培養感情……」

  雯瑄被唱作俱佳的他逗笑了,一顆惶惶不安的心總算落地,眼眶滿是欣喜的淚。

  「所以,我真的能嫁給你了?」她伸手捧住他俊逸的臉,又哭又笑。「這是真的,不是我在作夢吧?」

  「夢?那我就給你絕對的真實感吧!」

  安森一笑,低頭以纏綿的吻封住了她的芳唇,一切再也不需要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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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

  新婚隔天,安森一覺醒來,原本還想抱抱新婚妻子溫存一下,沒想到撈了半天,身旁卻空空如也。

  「奇怪,人呢?」

  他坐起身,環顧臥房,房裡除了他沒有其它人影,他連忙下床,套上睡袍便滿屋子裡找人。

  因為怕夜長夢多,安森要求在一個月內辦妥婚禮,早點把雯瑄迎娶進門才安心,至於蜜月旅行的事,婚後再計劃也不遲。

  所以,昨天請完喜酒,他父母比他先一步飛去北海道二度蜜月,伍玥也識趣地拎著行李去朋友家住幾天,還讓菲傭放大假,大家體貼地把一整棟別墅留給他們小倆口,也好讓雯管感覺自在些。

  「這丫頭該不會那麼死要錢,又給我跑去豆漿店上班吧?」

  安森頭一次覺得家裡實在太大,房間也太多了,一間、一間找太浪費時間,他乾脆大喊——

  「雯瑄——賀雯瑄!老婆——」

  「我在後院。」

  一路從樓上喊到樓下的他,終於聽見新婚妻子的回應。

  等他找到後院一看,伍家少奶奶倒是捲起褲管、挽起袖子,手上拿支鐵鏟衝著他笑。

  「我的少奶奶,你在做什麼啊?」

  安森哭笑不得地來到她身邊,只見原本請了園藝公司定期維護的美麗花圃,在她的「蹂躪」之下已經全部毀了。

  「一大早就把後院的上地全翻了,剛嫁過來就想造反啊?」

  「造反?我可是經過爸媽同意才敢動的。」她開心地指著翻好的上說:「留著前院種花、造景就夠了,後院又沒人看,十幾坪的地拿來種菜才不浪費嘛!」

  「種菜?」他沒聽她說過這個計劃。「想吃什麼菜,去買就有了,幹麼自己種?」

  「買要花錢啊!自己種省錢又方便,臨時有客人來,後院一摘也不怕沒菜嘛!我還想種一些果樹呢——對了,就種你喜歡吃的芒果好了,荔枝和龍眼好像也不錯……」

  雯管說起以後自給自足的願景,興致勃勃的,簡直想以自耕農為生平大志了?

  安森開玩笑地說:「我看地要是夠大,恐怕你還想順便養雞養牛,連蛋和牛奶都能自己生產了。」

  「這主意不錯喔!」她稱讚老公。「乾脆把你那兩輛愛車賣了,把車庫讓給我養雞養牛,以後你騎腳踏車上班,額外省下的油錢還能拿去做公益呢!」

  「不會吧?!」

  他信以為真,想到以後要騎一個多小時的腳踏車上班就腿軟,只好求饒。

  「從家裡騎去公司至少要一個小時,冬天我會冷死,夏天我會熱死,你就大發善心饒過我——」

  「呵……」

  看他一副苦惱的模樣,雯瑄忍不住笑出來。

  「開玩笑的啦!」她淘氣地吐舌。「就算你肯,我也捨不得呀!」

  「你還會捨不得我嗎?」他鬆了口氣,卻也忍不住埋怨。「新婚一早就讓我守空房,難道種菜比跟我在一起還快樂?你到底愛不愛我啊?」

  她臉一紅。「守什麼空房,胡說八道還講得那麼大聲,就不怕被鄰居聽見笑你嗎?」

  「怕什麼?」

  他邊說邊抽起她手上的鏟子和手套,耍賴地將她抱在懷裡。

  「他們昨天也喝了喜酒,知道這裡有對新婚夫妻,我說得再噁心也不會有人來抱怨。」

  安森眼中的火光讓她一陣臉紅心跳,腦海裡不由得浮現昨晚兩人合而為一的旖旎畫面。

  這傢伙仗著家裡沒大人,昨晚可是無賴到極點,從客廳、廚房、浴室到床上,大膽又放蕩地折騰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才罷休,到現在她想來還害羞得不敢正眼看他呢!

  「放開我啦!我身上都是泥土,待會兒弄髒了睡袍我可不管。」

  「我不放!」他凝望著她羞紅的臉,故意逗她:「除非你大聲說,你最愛的是我,那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放手。」

  「不要!」她偏偏不順他的意。「因為我最愛的又不是你。」

  「什麼?!」他醋桶一翻,將她抱得緊緊的。「不是我,那是誰?還有誰比我還值得你愛?」

  「我妹妹嘍!」她忍著笑。「第二是爸和媽,第三是錢,你勉勉強強排第四好了。」

  答案一出,安森又氣又好笑。這女人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就讓他吃癟,都結婚了還不肯說些好聽的話哄哄他。

  「是嗎?我排第四啊?」

  他話才說完,突然一個使勁,便把愛妻扛上肩膀。

  雯瑄嚇了一大跳。「噯!你想幹麼啦?!」

  「幹麼?」他朝著她曖昧地笑。「看來我跟你還不夠『袒裎」相見,你才會不明白我有多愛你。所以,接下來這幾天你哪也不准去,為了提升我在你心裡的排名,我會超乎你想像地努力,讓你再也沒力氣拋下新婚丈夫不管,跑來當農夫。」

  「你開玩笑的吧?」可是看來又不太像……「喂,別鬧了,頂多我跟你說對不起嘛!人家最愛的當然是你嘍……安森?老公?親愛的……至少讓我先播完種子再說好不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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