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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17 16:20:34

前言:

  姚醒芽這女人真是人如其名,一遇上她,他就不得不「咬緊牙」!五年前是她聲稱對他一見鍾情、兩人是天生一對,追纏著他,硬要跟他在一起,終於他接受她、愛上她,跟她發生感情,真心想跟她相守,她卻忽然閃人了。害得他自此之後,對女人不信任、沒好感,只玩愛情遊戲,不談承諾跟永遠。五年後,她直接把兒子丟在他家樓下,讓他多了個為人父的身份、責任,  真過分!當他是好欺負的嗎?看來她應該是沒見過他鐵血又冷酷的一面。好吧,兒子這項大禮他收下了,但她犯下的愛情重罪,他也得好好懲罰她……


第一章

  週末夜,夜未央。

  燈紅酒綠中,多的是外表華麗、內心空虛,或是外表光鮮、慾望火熱的男男女女。

  座落於巷子裡面的PUB享有盛名,在此出入的大多是各界的名流。這也是為何它如此吸引人的原因,因為無論是追逐鮮花還是綠草,在這邊出現的目標都格外吸引人。

  「嗯,親愛的,你家還我家?」打扮得入時的女子,眼角含媚,直勾著身旁的偉岸男子,絲毫不願意放棄任何放電的機會。

  人人都說聶承霈是個高級玩家,有格調又性格。瞧他踏出Pub的姿態,身子微微斜擺,瞇起眼點燃一根煙,眼底有著距離的淡漠,偏又帶著一抹迷濛的滄桑味,足以勾引出女人心中的母性,幻想著撫平他眼中孤寂。

  所以他縱使有諸多往來的女性朋友,卻沒人因為分手而對他有所抱怨。他給人的距離感非常明顯,卻又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對於女人來說,是個如夢似幻的男人典型。

  「妳回妳家,我回我家。」深吸了口煙,聶承霈忽然覺得整個人被一波波的厭倦感給淹沒。

  一個男人有了錢有了地位,有一堆愛慕的女人,卻感受不到生活的愉悅,或任何值得期待的波瀾,多麼無趣!

  「你不會是認真的!」女人的花容有點變色,噘著嘴仰頭看他。

  捻熄手裡的煙,他一個跨步往前,伸手招了輛計程車,在她能反應之前,將女人給塞進車子裡。

  「聶……」女人的嘴巴還嘟著,他已經轉身離去。

  信步沿著人行道往停車場走,聶承霈並不介意冷風有些刺骨,反而歡迎這樣的清新空氣。

  或許他真的老了。

  有時候只想一個人喝點酒安靜一下,卻到哪裡都碰得到熟人,最終他最常待著的地方就是辦公室跟家裡。

  用遙控器打開車鎖,俐落的動作帶著流暢的美感,人人都說他舉手投足儘是優雅與魅力,豈料他只是覺得做一件事必須用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達成,並沒有想太多。

  房車順暢地在車流中穿行,雖是冬夜,他依然貪那空氣的新鮮而把車窗搖下。不到二十分鐘,車子已經滑入他公寓大廈地下停車場。

  鎖好車子,搭上電梯,他先在一樓大廳停留,拿取信件後才準備上樓回到住所休息。不料才轉身,警衛就以一種熱情而如釋重負的聲音喊住他——

  「聶先生,你終於回來了!」平日盡忠職守的警衛聲音有點激動。

  聶承霈訝異地轉過頭。「有什麼事嗎?」

  「你的訪客等了你一晚,我真擔心你今晚會不會不回來……」警衛鬆了一口氣說。

  「訪客?」他更是好奇地揚起眉毛。

  「嗯,小訪客。」警衛朝聶承霈招招手。

  聶承霈探過頭去,正好看到蜷曲在櫃檯後面小沙發上的小人兒。

  一個小孩?!

  「我不認識他,你搞錯了。」聶承霈瞪著眼前的小鬼,眼睛連眨都沒眨,像是瞪著小怪物一樣。

  他怎麼會跟小孩扯上關係?他們聶家別說小孩,連個小嬰兒都沒有,他因此還不時被老媽念到耳朵長繭,恨不得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沒有搞錯,他確實是說要找你。還有,聶先生,難道你不覺得這可愛的小男生長得跟你很像嗎?」警衛有點激動地看著他,彷彿預期著一出父子相認的天倫狗血劇,無奈男主角之一太過冷淡,一點配合的意願都沒有。

  「哪裡像?」聶承霈連眉頭都皺起來了。是不是什麼人整他來著?這一招倒是新鮮。

  兩個男人爭論之間,小男孩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很自然地朝他喊了聲:「爹地!」

  聶承霈的眉頭鎖得更緊了,而一旁的警衛則開始眼泛淚光。

  「小樂,恭喜你,終於找到你爸爸了。」警衛激動地拍著小男孩的肩膀。

  聶承霈雙眼幾乎無法離開孩子,這小鬼還見鬼的長得跟他頗像。不管是誰想整他,這次倒是做得挺有模有樣的。

  「你的母親叫什麼名字?」聶承霈研究地盯著眼前的小孩。

  小男孩看著他不善的表情,小臉蛋也跟著沉了下來,倔強的嘴閉得緊緊的,那神情倒是讓他覺得很熟悉。

  這孩子的母親他肯定認識。

  「聶先生,時間也晚了,小孩子需要休息,你要不要先帶他上去?」警衛說話雖然依舊有禮,但眼裡卻充滿了對聶承霈的指責。

  有了孩子卻讓他流落在外,孩子來認爸爸了,居然還能這樣無情?

  有錢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傢伙,他本以為聶先生是個有格調的生意人,看來他看錯人了。

  「你自己來的嗎?你幾歲?」聶承霈想問清楚,好推論出一個可能的答案。

  「你不相信你是我爹地,對吧?」小樂抿起嘴問。

  聶承霈扶住額頭歎了口氣。「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哪來這麼多問題?」

  小孩怎麼這麼難搞?通常他問話,他的手下沒一個敢顧左右而言他的,偏偏遇到這小小人兒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裡。

  壓抑著自制力即將脫軌的衝動,他轉而面對警衛。「他不可能自己來,誰帶他來的,有說什麼嗎?」

  「有個女人帶他來的,我聽小樂喊她阿姨,然後她問清楚你確實住在這邊,就走了。她說小樂的媽拜託她把小孩帶來給你,但是趕時間,就沒辦法留下來等你回家了。」警衛倒是很坦白地回答。

  「小鬼,你從哪裡來的?」聶承霈轉頭問孩子。

  「我才不是小鬼!」小樂瞪他一眼。「要不是媽媽叫我來跟你住一段時間,我也不想來的!」他以一種「你以為我稀罕」的語氣說。

  孩子的模樣跟說話的樣子似乎超過了他年齡該有的,顯得有些早熟。聶承霈這下真的覺得頭痛了。

  「聶先生……」警衛皺起眉頭,一臉為難地看著他。

  聶承霈只好認了,先把孩子領上樓,再來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走吧!」

  於是小樂背著自己的小背包,跟在聶承霈身後。他一看到小鬼的樣子,又是皺了下眉頭,拎起他的背包。「這對你太重了吧?給我。」

  「不要。」小樂退開他的勢力範圍,躲到電梯一角,一臉敵意地瞪著他。

  好,這下好了,他不僅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還是個對他滿懷敵意的小子。真是夠精采的!

  看著孩子明明個子不夠卻要逞強的樣子,莫名讓他有點心疼,於是態度也就和緩了不少。不管這是怎麼一回事,孩子也算是無辜的,他不該把脾氣發在孩子身上。

  於是打開家門後,他先安頓小樂洗了個澡,也不管小孩子懂不懂自己洗澡,反正他沒當過奶爸,現在更沒興趣幫小鬼洗澡。

  好在小樂從浴室出來時,身上看起來倒是挺整齊的。聶承霈弄了些吃的給他。「我這邊食物不多,你將就吃些。」

  小樂也不再逞強,乖乖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著燴飯。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媽咪叫什麼名字了嗎?還有我連你的名宇也不清楚。」聶承霈看著孩子,語氣柔和了些。

  不料小樂抬頭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鼻子一紅,嘴巴一癟,眼眶居然就這麼紅了。他死抿住嘴,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你不想要我跟你住!」

  孩子倔強又脆弱的模樣讓他心裡一亂,簡直想呻吟出聲。

  「對不起,我實在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我不習慣跟小鬼相處,不是故意找你麻煩。」他歎了口氣。要是讓他知道誰將這顆燙手山芋丟給他,他一定先掐死那個人。

  「要不是媽咪要我跟你住一段時間,我也不想要來這裡。媽咪……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這下子小子終於忍不住,哭了。

  聶承霈真的手足無措了。

  「小鬼,你別哭,聽我說。」他將孩子的臉抬起來。「你媽不是說只住一段時間?那就表示她會回來帶你的。」該死的,他真的扮演起保母,安慰起孩子來了。他討厭小孩的,不是嗎?

  「真的嗎?」小樂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媽咪會來接我的。」他說著跳下了椅子,往客廳找他的背包去。

  「你去哪裡?小……小樂?」他剛剛好像聽警衛這樣喊這小鬼。

  「媽咪有信給你。」小樂從背包翻找出一封信,遞給他。「還有,我叫做姚鹹樂,咸豐的鹹、快樂的樂。」

  「你知道什麼咸豐?」這小鬼鐵定不滿五歲,哪會懂得什麼是咸豐。

  「那是個皇帝,我媽咪跟我說過,我又不是笨蛋。」小樂抗議著。

  「好,你不是笨蛋。等等,你有信幹麼不早點……」聶承霈接過信。「算了!」他忍住想回頭掐死孩子的衝動,他可不想這小子又哭出來。

  唉,他就說他討厭小孩嘛!

  姚鹹樂?姓姚?

  他的腦子忽然浮現一陣不好的預感,拆信的手有點不穩。聶承霈是那種很少為事情大驚小怪的人,在他聰明的腦袋運算下,通常事情都會進行得很順利,看他的事業之成功就知道了。可是只有一個人老是惹得他失去自制,而不巧那人也姓姚。他急著打開信,誰想到信的內容只有寥寥數語——


    承霈:

    我有事出差一段時間,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

    大約一個月後我會去接孩子,先謝你啦!


  簽名簽得亂七八糟,就像她的風格一樣。

  姚醒芽,他分手五年的前任女友。

  剛認識時,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跟這樣一個女人談戀愛。他與她太不同。

  他聰明有效率,她卻老是干蠢事。他做事的方式有條理,充滿了一切科學的方式;而她成天掛在嘴邊的,卻是什麼感覺不感覺的。

  她說她的感覺很準,她見到他的瞬間就知道他們屬於彼此。

  她說她愛他,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她用一種火花爆裂似的無畏熱情,炸得他平靜冷淡的世界一片狼藉。

  她用那打不敗的熱情追求著他,他的冷淡、他的冷眼,他那種看笨蛋的眼神,一點也沒傷害到她,更沒有趕跑她。

  有時候他懷疑她的腦袋真的有問題,一個正常的女人會被男人拒絕了那麼多次,還沒打退堂鼓嗎?

  那要多笨才有辦法辦得到?

  他不是不動心,只是覺得她那種亂七八糟的個性老是讓他抓狂,若真的跟她談戀愛,鐵定會把他搞瘋,他的理智、他的聰明都勸他要把這熱情的女人逼退。誰想到她還是撐了快兩個月,動不動就從他身邊冒出來,拉他去做這個、做那個,讓他努力壓抑的好感跟慾望一再浮動。

  兩個人就像在進行一場愛情的意志之爭,只是兩個月之後,她忽然從他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沒有驚喜,再也沒有一個瘋瘋的女孩在他面前笑得那樣放肆,笑得那樣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但是他卻慌了。

  為了那原本困擾他的身影居然不再出現,害得他整個人失落到一種令他自己訝異的程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驚慌地到處找人,最後在她住所找到一個病了三天的笨蛋。他飛車把人送進醫院,像是火燒屁股似的,最後證實只是感冒時,還讓急診室的醫生護士笑話了。

  他終於放棄掙扎,放任自己去愛一個他不想要愛上的女人。

  這個笨蛋蠶食了他的冷漠,他終於回應了她的熱情,認真地與一個女人交往,甚至讓她完全進駐他的生活。從醫院回來,他就把她的小屋子退了,再也不准她一個人住,怕哪天她死在裡面沒人知道。就這樣,她住進了他的房子,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女友。

  在他的心中,早已認定了這女人,即使有那麼多不同,他也努力在適應,調整出彼此都能快樂的相處方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歡樂與火藥味兼具,就是不無聊。也以為兩個人會就這麼交往下去。

  誰想到半年後,她只扔下一句「我配不上你」,當作感情的句點,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姚醒芽!」他捏了捏信紙,覺得額角青筋又在跳動了。

  這女人到底以為她在幹什麼?

  從他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快五個年頭後,居然就憑這短短兩行字,就要他照顧孩子一個月?她連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提,讓他手癢到不行,如果她在現場,一定會被他掐死的。

  他怎樣也沒想到這女人還會出現在他生活中,他以為經過了五個年頭,他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已經沉澱了下來,再見她也會很冷靜的。誰想到她光憑這兩行字就激得他失去冷靜,整個人都快要抓狂了。

  如果是姚醒芽,孩子確實有可能是他的。結果她連提也沒提,是表示這件事情無須解釋,小樂確實是他的兒子?

  兒子……

  存在了這麼多個年頭,而他一無所知的兒子。

  「媽咪說什麼?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小樂關切地仰起頭看他.

  「小樂,你媽咪是做什麼工作的?她都沒提要去哪裡嗎?」

  「媽咪的工作就是做勞作。她有說她要去工作,去很遠的地方工作,要我跟你住。可是為什麼要去那麼遠?晚上不能回家嗎?」小樂困惑地問。

  如果聶承霈回答得出來,那才有鬼。

  他暗自咬牙,這女人真的人如其名——姚醒芽,認識她的人最好「咬緊牙」!因為她有讓聖人抓狂的能耐,更何況聶承霈根本不是聖人。當年她不就出現在他生活中,在他的感情世界中胡搞瞎搞一陣後,就這樣掰掰閃人了。這就是他這幾年都不願意認真跟女人交往的原因,他恨透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像個傻子。

  聶承霈這人聰明絕頂,他最討厭傻子、笨蛋。偏偏他就認識了一個小笨蛋,總是讓他想將她腦袋搖一搖,看看排列組合會不會好一點。

  他討厭笨蛋,但她卻讓他當了笨蛋。所以他能不怨她、不氣她、不恨她嗎?

  光是提到她,他都忍不住咬牙切齒了。

  「你有沒有家裡的住址?」聶承霈知道孩子也搞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打算自己搜集資料,他非得搞清楚不可。

  必要時他也不排除請專家幫忙找人。就算要把土地翻過來,他也要把那女人找出來,到時候他就能盡情地掐死她了。

  「我背不起來,可是我的背包上面有。」小樂把背包翻開,內側有名卡,寫著他的名字、一個手機號碼跟地址。

  聶承霈看了幾秒,就把資料記在腦子裡了。拿起電話就撥了那組手機門號,結果真的沒有開機。

  難道她是到國外出差嗎?因此才需要一個月?

  這五年來,她連找都不曾找過他,現在才莫名其妙把孩子丟到他家門口,實在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他有一肚子想罵人的話,偏偏沒人可罵。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睡覺,我們明天再去找你媽。」他拍了下小樂的,肩膀。

  他兒子?感覺真不踏實。

  「我可以見到媽咪了?」小樂眼睛一亮。

  「我會找到她的。」然後再扭斷她的脖子!聶承霈沉下聲音,誓言道。

  「好,那我去睡了,晚安……爹地。」小樂壓抑不住嘴角的笑容,有點害羞地說,然後就跑進客房裡了。

  聶承霈卻被震得愣在當場好幾秒。

  爹地。

  好輕好細的兩個字,卻有著踏實的重量,落在他心裡面,再也無法輕易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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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承霈幾乎一個晚上都沒睡。

  他站在陽台抽了好多煙,想起了太多太多過去的事情,關於這個曾經把他弄得烏煙瘴氣,一走了之的女子,他的心情實在太過於複雜。

  隔天早上,他的眼睛裡面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血絲,想了一夜的結果,眉頭卻緊蹙在一起,再也無法鬆開了。

  帶著小樂去吃過早餐,他開車來到小樂背包上的地址。按了電鈴後如預期的沒人應門,不過他可不是個傻蛋,當然會想辦法。

  小樂說房東住在樓上,他就去跟房東要鑰匙。雖然房東滿臉的好奇,但是因為他認得小樂,還是把鑰匙交出去。然後在聶承霈的冷臉中,一個問題也不敢問出口,可惜了一個八卦的好題材。

  打開小公寓的大門,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皺眉頭。

  「天哪,這女人一點都沒變。」他喃喃地說。

  屋子雖然不髒,卻亂得可以。這種她聲稱亂中有序的整理法,總是讓他很抓狂.他的房子乾淨整齊到簡直像是樣品屋。

  當年她跟他住在一起時,每個星期都給他的房子換一個樣子,一下宣稱走巴洛克風格,一下子說是田園派,過幾天又變成搖滾風。他抗議抓狂,她只是笑著吻吻他,忙說對不起,卻像在對待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然後她會鬧到他忘記生氣,直到下次她再度亂搞他的房子。

  如果要用一個字形容姚醒芽這女人,那就是個「亂」字。

  你永遠不知道打開門會看到什麼,他的人生充滿了可預期的事情,而他卻老是無法預期到她的行為模式。

  跟她在一起時,他的生活充滿了太多小火花,永遠有數不清的驚嚇跟驚喜,直到他猛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在認識她之後笑得有多麼頻繁,怒吼得有多麼用力。

  她讓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活著。

  她讓他發覺生命雖然有很多蠢事,但也有很多新鮮的事,透過她的眼睛去看世界,就像使用萬花筒一樣,色彩繽紛。

  然而在一起半年,他不曾透徹地瞭解她。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瞭解她了,但是在她宣稱對他一見鍾情,彼此是天生一對,死拖活拉將他捲進感情漩渦的幾個月後,她離開了他。

  不曾回來,直到現在。

  「媽咪!媽咪!妳在哪裡?」小樂在房間裡外穿梭,找著姚醒芽的蹤影。

  但是姚醒芽並不在家。

  「小樂。」聶承霈朝兒子招了招手。「不要急,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帶過去的,我看你的背包中只有兩套衣服跟牙刷,想帶什麼去拿,我們有車。」

  「我要帶故事書跟玩具。」小樂眼睛一亮,就忘記了找不到母親的失落。

  聶承霈趁這機會在屋子裡裡外外搜尋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小公寓只有兩房一廳,一間房間看來是臥室,堆滿了孩子的用品跟玩偶。而另外一間房則像是倉庫又像工作室,堆滿了各種奇怪的素材。

  「真的在做勞作?」他忍不住挑動眉毛。「難怪小子搞不清楚他媽做什麼行業。」確實是亂得可以,完全看不出頭緒。

  不過姚醒芽是念美工的,她對這些玩意兒一直有興趣,任何跟美工扯得上關係的行業,她都有可能從事。

  翻找了快一個小時,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終於在她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找到幾張醫院的收據。

  他將那迭收據拿出來翻看,越看眉頭蹙得越緊,臉色越來越沉。

  「爹地,你看我要帶這些。」小樂拎著一袋玩具跑過來時,差點沒被他的臉色嚇到。

  「小樂,收好了我們就走。」他將那一迭收據收進口袋裡,然後握起孩子的手,帶著一袋外面露著恐龍頭的袋子,他大邁步地離開這公寓。

  無論姚醒芽在搞些什麼鬼,他一定會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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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承霈不得已將孩子帶回去給他母親,他要去一趟醫院探究竟,卻不方便帶著孩子出入醫院。

  雖然讓他媽知道孩子的存在,將來可能會讓自己後患無窮,惹來母親的嘮叨跟探問,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好在他母親驚訝過後,就非常開心地接手,彷彿得到一份禮物似的開心不已。他沒空管母親的反應,車子甚至沒熄火,就往醫院來了。

  他看著收據上最近的日期都是外科的單子,於是到了醫院便直接找到外科的樓層來。

  「小姐,我想查門診名單,有沒有姚醒芽這個人?」聶承霈直接跟櫃檯的護士說。

  「你查門診名單做什麼?名單在門診門口都有貼……」護士小姐一抬頭,看到他冷凝的面容,原本高亢的語氣往下一降。

  「電腦是拿來幹什麼的?」他當然知道各門診門口都有名單,但門診那麼多個,一個一個找,他又不是蠢蛋。

  護士小姐本來想回嘴,但是看到他的壞人臉,只好又縮了回去。有些不情願,但是還是開始敲電腦,查詢起名單來了。

  「先生,門診名單沒有這個人,但是姚小姐排定今天早上開刀,開刀房在三樓,你得要去那邊查……」小姐還沒說完,聶承霈已經轉身走掉了。

  開刀?!

  聶承霈簡直想朝天怒吼。

  還說要出差一段時間?

  什麼時候出差跟開刀是同一回事了?

  如果她能活著出醫院,他也一定要掐死她。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視線變得有點朦朧,聶承霈想,自己可能是氣到快瘋了。

  不然該怎麼解釋他的手竟微微顫抖?

第二章

  聶承霈瞪著電視螢幕看了快三小時,情緒激動到差點要去捶牆壁。

  螢幕上是所有開刀者的名單,不斷在跳動,顯示著該病人目前的狀況,是準備中、開刀中,還是在恢復室。

  他早該知道,只有姚醒芽會讓他有爆血管的感覺。跟她在一起,他常常懷疑自己最後會死於腦溢血,沒想到他還沒老到有高血壓,她就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面對當年她的離開,氣憤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生平首次體認到自己是個傻瓜,就算想罵人,卻沒機會。

  他讓一個女人進入了他的心裡,卻得到這樣痛苦的回報。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願認真談情說愛,搞得像回事一樣。他搖身一變成了遊走花叢的都市新貴,女性朋友很多,卻無人可以在他心裡留下任何痕跡。因為無足輕重,自然了無痕跡。

  雖然很多時候他覺得挺無聊,卻也不肯順母親的意,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當老婆,步入人生該有的旅途。

  婚姻,才不是人生該有的旅途。

  他對女人連喜歡都談不上,何來愛?如何相處幾十年?而這個在他眼前跳動的名宇,只會讓他咬牙切齒。

  「姚醒芽,妳最好給我好好的,我們的帳還沒算完。」他剛去探問過,只知道她動的是腹部腫瘤摘除手術,其他的細節一概不知。就連手術的危險性高不高,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他都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這樣的心慌意亂,不是嗎?

  在他折磨她之前,他可不准她這樣掛掉。她姚醒芽欠他的實在太多,如果就這樣走了,對他未免太不公平!

  胡思亂想間,手術室外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姚醒芽的家屬在不在?」

  他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但他強迫自己停住,注意看了看四周,卻發現沒人跑到對講機前面去。

  這女人居然一個人跑來開刀?連個朋友都沒有?

  他知道她從小沒父親,母親也常不見蹤影,但她還有一些親戚的,不是嗎?再不然也該有朋友吧?

  她就這樣把孩子扔給他,然後一個人來開刀?萬一有什麼差錯呢?孩子是不是就這樣傻傻地等著出差的媽咪回來接他?

  他簡直不知道該對誰生氣,他只知道自己氣得快要吐血了。

  姚醒芽一直都是他傲人自制力的殺手,或者該說是……罩門。

  「姚醒芽小姐的家屬,姚醒芽小姐的家屬在嗎?」手術室前的對講機又響起來一丁。

  聶承霈箭步走過去。「我在,已經開完了嗎?順利嗎?」

  「她在恢復室待了一些時間,已經甦醒,但因為麻藥的關係,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全清醒。」護士小姐交代完,手術室的門就開了,一張病床被推了出來。

  聶承霈看著幾年不見的姚醒芽躺在白色床單上,手上吊著點滴,眼睛還閉著。他沒能好好看她,護士小姐一邊推著病床走,一邊交代著幾樣注意事項。

  他跟護士推著病床來到排定的病房,卻在看到病房內有些擁擠的床位時,皺起了眉頭。

  「這是四人房?沒有單人房嗎?」他轉身問護士。

  「姚小姐當初不是說要住四人房嗎?健保給付的就是這種房……」

  「幫我換單人房,我會付差價。」他頭也不回地說。

  「我要查查看有沒有空房。」護士小姐應。

  「那麻煩妳了,我在這邊等。」他的聲音平緩,但態度卻是不容辯駁的。果然不到五分鐘,護士去而復返,如他所指定地換了間單人房。

  「她現在還不十分清醒,我們會準時來換點滴,如果她很痛的話,可以跟我們說,會幫她打一些止痛的藥劑。現在還不能喝水,你可以到福利社買棉花棒,幫她在嘴上沾些水,比較不會那麼幹。」

  「小姐……」聶承霈喊住了她,護士停下離開的腳步,轉身看他。「她……手術還順利嗎?腫瘤……」

  看到他眼底的憂慮,原本對他的態度有些抱怨的護士也軟化了下來。「你太太身體滿不錯的,腫瘤也摘除得很乾淨,再說是良性的腫瘤,你可以不用擔心。住院幾天,應該就可以回家休養了,醫生等一下會來看她,你不用太擔心。」

  聶承霈愣了一愣,這才點了點頭。

  護士小姐回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但他並沒有看見。

  他站在病床邊,低頭審視著她蒼白的臉色,心底的情緒可說複雜極了。

  她素淨著一張臉,那臉蛋在鬈鬈蓬蓬的頭髮中間顯得格外小巧。她的睫毛一如記憶中那樣又長又鬈,像個娃娃,她的鼻頭微微翹起,讓她看起來總是帶著逗趣頑皮的味道。而她的嘴唇,原本嘴角總是勾起來的唇現在平靜地蒼白著。

  姚醒芽的打扮總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各種你想像不到的顏色都會被搭配在一起,雖然怪,卻怪得那樣理所當然。她的骨架小,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所以永遠像個娃娃似的,永遠不顯老。

  他一直都喜歡她睡著的模樣,嘴巴不笑了,眼睛不閃亮、不頑皮了,但是總有一種溫柔的沉靜感。只有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最接近她,擁抱著她最純、最真、最女人的一面。

  只是這個曾經佔領了他心的女人,就是讓他痛得最嚴重的女人。

  他又氣又恨,卻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引起他這麼大的情緒反應。事實上他只要淡淡地重複一次自己的命令,他身邊的人就會非常識相地按照他的命令去做,半點都不敢爭辯,更別說違逆他了。

  只有姚醒芽反應總是跟人家不同。大概是沒有長痛覺神經,所以無論怎樣都不怕死。

  但她那不負責任的毛病還是不改呀!

  原本對她的氣憤,在看到她那安靜沉睡的容顏時,一點一點地退去了。此刻他願意承認,這個手術讓他緊張死了。

  低頭凝望著這個他曾經深深收進心底的女子,他想起了她膩在他身邊時那可愛的摸樣,於是嘴角輕輕翹了起來,一抹久違的溫柔也就此浮現。

  而姚醒芽就在這一刻醒了過來。

  姚醒芽張開眼睛的第一眼,就是看到他那溫柔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朝他綻開一個嬌憨的笑容。「承霈?我一定是死了,雖然醫生說手術沒太大風險,但我大概是出意外了……」

  他眼裡的溫柔神情消失,眉頭再度皺了起來。瞧這女人問這什麼該死的問題?

  「我一定是在天堂了,不然怎麼會有你?沒想到老天爺對我還挺不錯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臉上的笑容則是溫柔得動人。

  聶承霈抿起嘴,剎那的溫柔消逝得無影無蹤,霎時又回到了那慍怒的神情,只可惜姚醒芽已經轉開眼睛,沒看到他那「猙獰」的模樣。

  「可是為什麼我還會覺得痛呢?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她這下小小地皺起了眉頭,顯然對上帝的安排開始有些不滿意。

  「笨蛋!」他瞪她一眼。「妳才搞錯了。姚醒芽,老天有眼,在我掐死妳之前,妳還沒那麼容易死。」

  「我沒死?」她衝動地要起身,卻被他不悅的目光釘在床上。她轉頭看了看四周,看到她左手吊著的點滴,這才發現自己確實在醫院。「那你怎麼找到我的?」

  只見他瞇起眼,用一種「妳該死了」的眼神盯著她看,看得她心虛地往裡縮、縮、縮。

  「呃,頭……好昏喔,一定是麻藥還沒退……」她躺回去,眼睛故作昏迷地閉了回去。

  笨蛋一枚。

  她努力地耐住性子裝睡裝死,最好等到他以為她睡著了而離開,這樣她就平安度過了。

  她憋著憋著,感覺上像是好幾個世紀過去了,終於室內一點聲音都沒有,她應該可以張開眼睛了。

  「你怎麼還在?」看到那雙手環胸,低著頭冷冷看她的人,她恨不得死了算了。她怎麼會忘記,必要時他是可以很有耐性的。

  「看來這些年妳的腦子一點都沒有成長,喔,我忘記了,腦殘跟智障是先天的,大概無法治了。」他涼涼地說。

  腦殘?智障?

  「看來你的毒舌沒有退化。」她掙扎著想爬起來。

  「妳做什麼?」大掌隨著聲音的怒斥壓制住她的肩膀,一個施壓,就輕易將她壓回枕頭上。「妳以為妳的肚子是牛皮做的嗎?剛開完刀,能夠隨便亂動嗎?醫生可不是整天閒閒等著幫妳動刀!」

  「好啦,我只是忘記了……」其實她一牽動到傷口,馬上就後悔了。此時麻藥漸退,她對痛的感覺也隨著復甦,真是難過。

  她隱忍著痛,抬頭看他。這許多年不見,要不是她現在人太不舒服,一定要好好看他幾眼。

  但是聶承霈的臉色又回復了那冷漠的樣子,看得她一陣靜默,感覺傷口更痛了。

  「承霈,小樂呢?」她腦子一清醒過來,馬上想到兒子。

  聶承霈眼裡的不屑刺痛了她。

  「妳現在才想起來,未免太快了點!」他語帶諷刺地說。「隨隨便便把一個孩子扔給管理員,妳這種母親真是不夠格。」

  看到她的信後他想過,小樂應該是他的兒子沒錯了。姚醒芽雖然做事情亂七八糟,但是卻不曾對他說謊。如果她把孩子托給他,那只有一個原因,孩子是他的。但是想到她是這樣照顧小孩的,讓他忍不住又說難聽話了。

  他的攻擊直接踩中了痛處,讓她原本白皙的臉更顯蒼白。

  「小樂……他在哪裡?」想起兒子,對照起眼前人的冷漠與譏諷。她霎時間不禁懷疑自己做錯了——她是不是不該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望著他那眼底的冷硬,她不禁打了個顫。以前的聶承霈雖然講話有時很惡毒,且愛罵她笨蛋,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被傷害到,但是眼前的他從眼底擴散出來的冰冷敵意,讓她覺得打心底冷了起來。

  這就是這幾年來,他對她的看法?經過了這些年,她才回頭試圖挽回些什麼,還來得及嗎?

  或許是她眼底清楚浮現的痛苦稍稍滿足了他燃燒了五年的怒意,他終於停止那冷言攻擊。

  「小樂在我媽家。」他硬著聲音說。

  「你媽?」她嚇了一跳,想起最後一次見到他母親的情形,他大約不知道她見過他母親吧?

  「醫院不是孩子該來的地方,我臨時找不到人看孩子,我總不能隨便把孩子一丟就走吧?」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姚醒芽垂眸,掩飾住眼皮底下流竄的濕熱。「對不起,我應該親自帶孩子去找你的,但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一直拖到最後,再也沒時間了,只好托朋友把孩子帶過去。」

  「那妳為什麼不乾脆托朋友照顧?」他確實有點不明白,五年不見,她臨時丟了個炸彈過來,實在太過突兀。

  「我……想過應該跟你說小樂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直到這次生病,我想如果真的有什麼差錯,你應該會照顧孩子。」

  「妳憑什麼認為我會照顧孩子?」他聽到這邊更是生氣,萬一她手術真的出了問題,要他怎麼跟孩子交代母親的去向?

  這女人做事情不經大腦的習慣,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我……」她張開嘴,但聲音卻梗在喉嚨。

  她怎麼向他解釋,即使分開了那麼多年,需要一個信任的人、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時,她毫不猶豫地就會選擇他?她怎麼向他解釋,這些年來她一直活在後悔中,無法在沒有他的地方生根下來?

  她現在沒有勇氣說出來,而且就算說了,恐怕也只會換得他的嘲笑吧?

  看著她盈在眼眶的淚霧,以及她哀求的眼神,他整個人一震,恨自己還對她的痛楚有感覺。

  他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地轉身,然後離開病房。

  門一關上,她眼底的淚水隨著閉眼的動作成串滾落枕邊。

  她悶著臉,靠在枕頭上讓枕巾吸收了她流出來的珠淚。即使是那樣帶著冰冷的臉龐,她還是忍不住想多看他兩眼。這些年來,她只能靠著回憶跟報章上的報導,擷取些許他的身影。

  直到再見了面,她才確切地明白,那胸口中鼓噪的愛戀不曾稍退。

  但是他對她只剩下恨了。

  如果她當初沒有太懦弱地逃跑,那就好了。她的錯誤已經付出多年的相思與寂寞作為代價,但是對他來說這是不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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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醒芽躺在床上哭了一陣子,在發現病房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時,忍不住小小發出哭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哭到覺得自己肯定是世界上最醜的女人時,病房門被打開,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

  「妳到底要哭多久?」混合了些許不安,聶承霈的嗓音有點不安。

  「我……」姚醒芽訝異地轉過身來看他,發現自己臉上還掛著淚痕,連擦都來不及擦。結果呆了幾秒,她嘴巴一癟,又哭了。「人家痛……」

  「傷口痛?」他有點緊張地靠到床邊看她。「可惡,護士明明說醫生很快要來巡房的,到現在還沒出現。」他皺起眉頭。

  看著他緊張無措的模樣,她反而破涕為笑了。「沒關係,應該等一下就來了。」

  「我叫護士來。」他傾身壓下呼叫鈴。「護士小姐,她麻藥退了,傷口很痛,能不能想想辦法?」

  「很痛?好吧,那我過去幫她打個止痛藥。」護士小姐習以為常地回答,簡單俐落。

  「我以為你走了。」醒芽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聶承霈。

  聶承霈橫她一眼。「妳才剛開完刀,什麼事情都等妳好一點再說。」

  他剛剛跑到頂樓抽煙,原本想離開醫院了,但是想到她一個人留在醫院,還是走不開。無論他對她有多少怨氣跟怒意,他還是無法這樣把她扔在醫院裡。

  結果他一回到病房外,就聽見她的哭聲。他站在那邊等她哭完,因為他沒有自信能面對她的眼淚而不心軟。但聽越久他心越亂,最後只好出面阻止她了。

  「承霈……」她輕輕地喊。

  他轉過身來,靠到她床邊。「什麼事?」

  醒芽凝望著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唇邊漾起了一抹虛弱的笑容。「謝謝你,為了孩子……還有這些。」

  她的道謝反而引來他不自在的表情。

  「蠢蛋,妳以為我是自願的嗎?等妳身體好一點,再來算這個帳。」他說著就晃到病房門口,去「迎接」護士。

  果然沒多久護士就出現了,帶來止痛的藥劑,三兩下把藥劑打進點滴中,完成了工作。然後醫生接著出現,把醒芽的狀況檢查了一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說沒有問題而離開了。

  最終,病房還是剩下她跟聶承霈兩個人。

  「你能不能不要跟小樂說我住院了?我怕他會過分擔心。小樂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比同年齡的孩子都早熟。」醒芽輕聲地說。

  「我也不打算跟他說,那小子對他要來跟我住似乎不大滿意。我是照妳信上說的,告訴他妳出差了。」說到出差兩個字,他咬牙的聲音還是有點過重。

  顯然他還記得她那封既過分又簡略,又不是事實的信。

  「我……」醒芽這下真的紅了臉。「對不起。我怕寫我去開刀會太……聳動,所以就想說……」

  「聳動?那事隔五年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兒子,這個就不聳動嗎?」他沒好氣地瞪她,怕自己又要抓狂了。心想她還是少說話為妙,以免把他最後的控制力都給毀了。

  「我……」她被搶白得一陣啞口。

  當初她只是想逃避,結果搞到最後時間過於匆促,沒能妥善安排。唉,她也知道自己有愛逃避的缺點,尤其一遇上自己關心的人,情況就更明顯。但她也知道,自己實在應該改改這毛病,想當年就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他的,早該學乖才對。

  「算了,妳還是休息吧!醫生說暫時還不能吃東西,連水也不能喝。妳看看能不能睡一覺,會比較舒服一點。」

  「好。」她乖巧地應。雖然知道自己在這麼不舒服的狀況下是很難睡著的,但她早知道他的脾氣,乖乖答應比跟他爭辯來得實際。「你有事就去忙吧!這裡有護士……」

  「妳管那麼多幹麼?想走時我就會走。」他粗聲應。

  「喔。」她又乖乖地應了一句,然後很用力地把眼睛閉上,證明自己真的要睡了。

  她那故作乖巧的模樣讓他差點笑出來。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邊,頓時腦子裡面浮現了許多她生動的表情。這個女人老是搞得他火冒三丈,然後又弄得他笑口常開。即使分開了這麼多年,她依然有牽動他情緒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段中斷了五年的感情,更不知道自己該拿她怎麼辦。

  她當年離開時他真的非常生氣,賭氣不去找她,等到他真的開始找她時,卻發現她當真好膽給他消失了。

  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是那麼的強烈,比大吵一架還讓他痛苦。吵架至少可以發洩出來,但是他連罵的對象都沒有,只能放任心裡的思念跟痛楚擴散在空蕩蕩的心頭。到了最後,他恨起了自己。

  恨自己太愛她。

  恨自己放任她走進他的心底,又那樣毫不眷戀地離開。恨自己明明那麼恨她,卻又沒能忘記她的一顰一笑。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一次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再當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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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17 16:22:52

第三章

  聶承霈不顧姚醒芽的反對,找了個看護來照顧她。而他自己每次出現都冷著一張臉,但卻每天都會來醫院,有時候只是坐在病房裡面看一份報紙,有時候是站在窗前不發一語。

  好幾次他連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就這樣沉默地來、沉默地去。

  醒芽已經可以吃東西,傷口的疼痛也舒緩不少了,整個人慢慢在恢復,就是聶承霈讓她很悶。

  她天天盼著他來,偏偏他來了就像個木頭人,有時候她故意麻煩他拿東西,他也只是把東西遞給她,人就轉身,彷彿很不想跟她有接觸似的。

  終於,醒芽已經恢復到差不多了,醫生說快的話再兩天就可以出院。

  今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自己梳洗了一番,用過早餐後就坐在床上翻著她帶來的美術設計的書籍。

  這兩年她在工作上已經有了小小的成就,尤其是櫥窗裝置藝術方面,是越來越有心得。她一邊看著書,一邊有了想法就隨手畫在自己的隨身畫本上。畫本裡面亂亂的,有各種塗鴉,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這幾年她又要進修又要工作,還要照顧兒子,像這樣躺在床上看看書,甚至發發呆,實在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只是當傷口開始不疼了之後,她又開始坐不住了。

  腦子裡面正在盤算著什麼時候出院,出院後要處理哪些事情時,病房的門居然打開了。聶承霈穿著襯衫與西褲,像是從公司過來的。

  「你來啦?今天不用上班嗎?」醒芽朝他綻放一個招牌笑容,配上她那蓬蓬的長髮,簡直就像朵向日葵了。

  聶承霈將手裡提的魚湯放到旁邊的桌上,轉頭四處張望,正在找看護林小姐。

  「你找什麼?問我比較快吧?」居然不跟她說話,可惡。醒芽微微嘟著嘴,偷偷瞪他。

  「林小姐呢?」聶承霈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

  「喔,她回去啦!說不定已經在照顧別的病人了。」醒芽聳了聳肩。

  「回去?」聶承霈眸光一揚。「妳以為妳在做什麼?」

  「你又生氣了?」醒芽皺皺眉頭,抗議地說:「你就可以自作主張請看護,難道我不能也自作主張請她回去嗎?我已經好了,可以自己下床去上廁所,可以自己吃飯。我打算明天就要出院!」

  「妳想都別想!」聶承霈狠狠瞪她一眼。「妳以為自己是什麼超人嗎?要不是有看護,這幾天妳連喝水都要爬起來倒,真的有那麼輕鬆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櫃子,把裡面的碗跟筷子拿出來,逕自舀了一碗魚湯,也不管她要不要吃,就把湯塞到她手裡,等於命令她吃。

  「我才剛吃早餐。」她小聲地抗議,但還是不敢把魚湯放回去,猶豫了好久才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來。

  「妳早餐吃了什麼?」他又像教官一樣開始問話了。

  「就醫院提供的啊,我還沒那麼神勇到可以自己偷跑出去買。」她吐吐舌頭。

  「那喝牛奶了嗎?」他指了指櫃子上的高蛋白牛奶問。

  醒芽的視線一移到那牛奶罐上,臉就跟著皺了起來。「那個好難喝,一點味道都沒有。」

  「妳是三歲嗎?」他沒好氣地問。「小樂都比妳懂事。」他說著又拿出杯子,準備幫她泡牛奶。

  雖然他對她把看護辭退的做法不大高興,但並沒有繼續針對這問題發脾氣。而一反這幾天的不說話政策,今天他顯然打算改當教官了。

  「小樂好不好?這幾天我只有跟他通過兩次電話,他第一次離開我那麼久,會不會適應不良?」說到兒子,她還是不改擔心。

  「他好得很,顯然他的腦袋此妳進化很多。」聶承霈笑笑。「我爸媽現在成天帶著小樂四處玩,還不准我把孩子帶走。昨天他們中午有個餐會,我把小樂帶去辦公室,結果不到兩點,兩個老人家居然殺到我辦公室討人了。」

  聽他的敘述,看著他眼底不自禁流露的溫柔笑意,她終於放心了。

  原本她還挺擔心,當年他的母親無法接受她,現在會不會也不接受孩子,而小樂是個敏感的小孩,大人的敵意他很容易就能察覺的。不過看來老人家的心還是軟的,孩子軟化了他們。

  還有承霈談到小樂的神情,已經跟一開始時不大一樣了,看來他開始有當爸爸的感覺了。

  無論他跟她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她還是希望小樂能擁有一些親情的關照,她能給孩子的除了滿腔的母愛之外,其他的並不多。如果小樂不是這麼早熟懂事,要獨自帶他還要工作,可能會比現在更困難。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孩子能在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有正常的家庭,只是……

  她抬頭看向聶承霈,心裡一陣歎息。恐怕她要打的仗還多著!

  「那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爸媽了,有機會我要向他們道謝。」其實她還真想看看承霈母親與孩子相處的樣子,她無法想像那樣高貴而有著距離感的聶夫人跟孩子玩樂的模樣。

  「妳先照顧好自己再說。」他把魚湯蓋起來,然後把剛泡好的牛奶塞進她手裡。

  她皺起眉頭,瞪著牛奶發呆。「那個……我明天出院以後會找個時間去接孩子,你看什麼時間比較妥當?」

  「妳明天不會出院。」他篤定地說。「還有,妳不能一個人回家,更別說接什麼小孩,憑妳這身體狀況能照顧孩子嗎?還是要讓孩子照顧妳?」

  「我……可是我已經麻煩你太多……」他每天冷著一張臉,不是很不想跟她接觸嗎?如果這樣,又何必擔心她呢?畢竟他從來不掩飾對她當年離開的憤怒。

  「小樂跟我爸媽住,妳出院住我家,有鐘點傭人會打點三餐。妳不必誤會,我是為孩子才這麼做的。」他說著說著臉色又很僵了。

  醒芽看著他的神色,吐了口氣。

  「承霈,我們這樣不行。你顯然很不想跟我相處,你對我還是很生氣,這些我都明白,這樣你覺得我們可以住在一個屋簷下,然後相安無事嗎?」她難得很實際地問。

  聶承霈沉默了幾秒,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她的問題。

  「還是我們乾脆現在就來談一談,你就把你的不爽跟憤怒都一次說清楚。我們早晚得談這問題的。」

  「妳確定要在這裡談?其實又有什麼好談的,當初妳那樣離開之後,應該不難料想到我的反應,妳覺得對於那樣的事情,我還該有什麼樣的想法跟反應?是誰說什麼天生一對、一見鍾情的?抽腿倒是抽得比誰都快!」他怒瞪著她,每一句話都像是要刻在她身上一樣。

  看著他激動的神情,她咬住唇,鼻頭又紅了起來。

  「是我錯了。我不該逃避,但是你是那樣的優秀,各方面條件都那麼的好,而我回頭看看自己,是真的配不上你……」當年他的好朋友也時常有意無意地提醒她,她看到了很多彼此的差異,也開始慢慢覺得自卑。

  但她不想要那樣,當一個自卑自憐的女人,到了最後他肯定是要厭棄她的。她試著想甩掉這些想法,但是當最後她見到了他的母親,連他母親都表明了不贊同之後,她簡直快崩潰了。

  這些壓力,這些發生的點點滴滴,她都沒有讓他知道。她試著自己解決,但是最後卻成為這段感情的殺手,扼殺了一切。

  她曾經不只一次的深深後悔,但是她已經回不去了。

  「配不配得上,不是妳說了算!」他憤怒地朝她丟出這麼一句。

  她終於哭了出來。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想獨自解決這些問題,我應該跟你談的,可是我當時很混亂……我處理得不好,承霈!」她拉過他的手,想要靠近他一點。

  他想甩開她,但是她卻非常執拗地握住,甚至張開手臂抱住他。「對不起!我已經後悔一千次、一萬次了。你可以對我生氣。可以罵我,但是不要不理我……」

  她細瘦的手臂非常用力地圈著他,而他握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拉開,卻在用力捏緊時察覺到那肩膀是多麼的細小,而靠著他身體的柔軟身軀又是怎樣劇烈地顫抖著。他的內心起了非常劇烈的自我掙扎。

  「妳以前既然覺得自己配不上我,難道現在妳就配得上了?」他冷著聲音說。

  「我有在努力的,承霈,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幼稚,不戰而逃。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可以挽回,我都不會放棄的。我愛你,或許有一天你有可能愛我……」她靠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體溫,即使他的話語依然冰冷,但他的體溫卻是熱的。

  她知道,憤怒是個好現象,至少他不是對她毫無感覺了。

  無論要花多少的心力跟努力,她都願意,只要能挽回,只要能贏得他的愛……

  「愛?妳曾經擁有過,但是妳拋棄了。」他緩緩地說。

  他愛過她,很深很深,深得超過他的想像,所以傷口才會也深得超過想像!累積了五年的憤恨,豈又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除的?

  他的話讓她渾身一僵,倉卒地抬頭看他,眼底寫滿了訝異。「你愛過我?你是說你那時候……愛我?」

  她從來不知道。

  她一直在猜想,他只是容忍她在他身邊,只是容忍她的糾纏。他的朋友也是這樣說的……

  天哪!錯得多離譜,錯得多離譜?

  霎時間有一種巨大的悲哀朝她洶湧而至,讓她連哭泣都沒有力氣。

  「不然妳以為我跟妳住在一起,成天為妳這蠢蛋擔心東擔心西,是生活娛樂嗎?」他雖然沒開口說過他愛她,但他可不是那種會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干人身上的人。

  難道她以為他是那種可以被牽著鼻子走的男人嗎?光是糾纏就能夠「把」到他,那他老早女友滿天下了。

  「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為我一直纏著你?不是……喔,天哪!我真是個傻子,我不該聽信她的話,我不該……」她神色神色淒迷地喃喃自語。

  「聽誰的話?」他低下頭問。

  她搖了搖頭。「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居然蠢到寧願相信別人。你說得對,我真是個天生的笨蛋……」

  雖然她老早知道自己做錯了選擇,但卻不曾像這一刻這樣清楚地發現到過去的盲點跟錯誤。

  她忽然覺得好累好累,整個疲倦感都襲了上來。她靠著他滑坐在床上,看起來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她的神情讓他不安。

  他明明對她生氣,想要傷害她,一如她曾經傷害他一樣。但是看到她這樣,他卻怎樣也舒服不起來。

  只要遇上這女人,他簡直就是自作孽。

  聰明的話他就該轉身離開,用力將彼此斷得乾淨俐落。但他居然扶她躺下,用他們重逢以來不曾有過的輕柔聲音說:「妳休息吧!現在不適合談這個一一」

  她在病床上躺下,抬頭看他,眼裡是那種幾乎絕望的神色。「看到我就讓你痛苦嗎?如果我讓你這麼痛苦,那麼……」

  他說他那時候愛她。

  她想到了這裡就知道,對於這段感情的結束方式,他所承受的痛苦肯定比她原先想的都來得深。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很殘忍。她不禁猶豫了。

  如果她讓他如此痛苦,那麼她該繼續這樣成為他的負擔嗎?她明知道骨子裡他還是一個善良的人,她生病了,他會照顧她。可是,這樣對他公平嗎?

  如果她愛他,是不是應該減少他的痛苦呢?

  「我現在不想下任何的結論。」他臉色沉重地低頭看著她。「在妳住在我家的這段時間,我會試著不對妳發脾氣,然後等到適當的時候,我們再來討論其他的事情,包括孩子。」

  他知道他還無法放開過去,無法完全釋鑲。但他也知道自己沒辦法就這樣斬斷彼此之間的一切聯繫。

  他需要時間思考清楚。

  「你是說……就像朋友那樣相處?」她的心中緩緩燃起一抹希望。

  無論如何,只要還有機會,她都會很感恩的。

  「對,就像朋友一樣。我們是成年人,至少可以做到這一點。」他說著。

  「我想我可以。」當他的朋友,當他的情人,或是當他的愛人,她都可以。只要能再跟他相處,不用忍受分離的苦,相思的煎熬,朋友就朋友。

  如果她當初能夠融化他的冷漠,得到他的愛,那麼眼前她就還有一次機會。她會忍受他的冷漠與憤怒,總有一天他會軟化的。那麼她就有機會再度贏得他的愛。

  愛,既然發生過,沒道理這次不行。她要有信心才對。

  「那就這樣說定,等醫生說妳可以出院,我就來接妳。」他有點尷尬地說。

  「好。」她非常乖巧、非常配合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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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醒芽的乖巧維持不到二十四小時,當醫生跟聶承霈都不肯答應她隔天出院時,她就像只被困在籠子裡面的小動物,成天想咬靠近她的飼主。

  由於她已經把看護辭退了,聶承霈不得不把病房當作辦公室,親自來監視這個坐病房牢的女人,以免她真的到處趴趴走,再把自己弄得更嚴重。

  「承霈?」她穿著拖鞋,躡手躡腳地走到他附近,用一種氣音喊他。

  喊人不外乎是希望對方回應,但這次姚醒芽可不希望他聽到,她只是稍微測試一下。

  見他沒有反應,雙手繼續在電腦鍵盤上飛舞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然後她放輕腳步,緩緩、緩緩地朝門口移動……

  「一個小時內已經上過兩次廁所了,別跟我說妳膀胱無力。」他的聲音像把飛刀,帶著涼意朝她後腦掃來。

  「啊!」姚醒芽懊惱地跺了下酈,卻因為牽動饒口而哀叫出聲。「啊啊啊……我痛……」

  「妳怎麼那樣魯莽?很痛嗎?」一個箭步過來,聶承霈拉住她躁動的身子。

  「還……還好。」她苦著一張臉說。「我只是想去福利社逛逛,為什麼不行?我覺得自己已經壯得像頭……」

  「妳除了蠢得像頭豬之外,還能當什麼動物?」他橫她一眼。「多休息兩天會怎樣嗎?最起碼妳也好好安分個半天,下午就要出院了還……」

  「下午?真的嗎?可以出院了嗎?我都快要發霉了。」她興奮地打斷他的話,拉住他衣服,要不是他及時按住她,恐怕她還想跳起來歡呼。

  「拜託!」他受不了地看著她。「妳再跳跳看,說不定傷口裂開,那我就省得幫妳辦出院又再來掛急診。」

  「啊,我只是很高興嘛!」她下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下午是吧?那我先來收行李。」

  「妳……」他原本想反對,後來還是算了。「妳給我安分一點,等醫生來巡診過,答應能出院再說不遲。所以妳還有好幾個小時,要妳不惹麻煩是困難了點,但是麻煩妳克制一下。」想到自己剛剛過分緊張的表現,他的語氣忍不住又冷了起來。

  不過跟讓她到處亂晃比起來,他還是寧可她在他眼前晃。

  她也不想想,他是因為不想在她生病時跟她算帳,不然態度肯定再差上幾分。

  轉身坐回電腦前面,他繼續跟未完成的工作奮戰。而醒芽也因為知道他的情緒又變糟了,人安分了許多,不想還沒出院又跟他弄得很不愉快。

  不過安分了幾個小時,等吃過午餐後,她就頻頻走去門口,檢查看看醫生來巡房了沒。明明走路就還很緩慢,身體並未完全復原,但她就愛這樣來來去去。

  「妳就不能看看書什麼的嗎?」他依然坐在電腦前,聲音平得像在跟無關的人說話。

  「我帶來的書都看完了。」她定到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承霈,我好想吃臭豆腐,等一下回家的路上,我們去買好不好?」與其看他這樣不冷不熱,她還寧願他發脾氣。

  「臭豆腐?」他愣了一下。「油炸的,太刺激了,不適合病人吃。」

  「可是我已經好很多了啊!」她就知道他會反對,奇怪的是她覺得更想吃了。簡直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執念。「好不好?不然我只吃一點就好,你讓我嘗一下味道……」

  「又不是害喜,幹麼死都要吃臭豆腐?清蒸的豆腐還可以吃,晚餐可以請陳媽做……」陳媽是他的鐘點女傭,通常負責打掃家裡,最近為了她的緣故,他還請人家多幾個工作時數,好幫她準備三餐。

  「人想吃什麼的時候就可以吃到,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你不知道嗎?好不好啦?」她抓住他的手臂,努力搖晃著,試圖想搖晃他堅定的意志力。

  「我問過醫生再考慮看看。」他原本想狠狠地拒絕她,但是轉頭看到她渴望的目光,到嘴的諷刺就縮了回去。

  「醫生一定說可以的。」她肯定地說,不知道是要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

  「什麼時候妳又成了醫生肚子裡的蛔蟲了。」他挑眉。

  「什麼蛔蟲?」她露出一臉噁心的樣子。「我寧願當笨豬,也不要當蛔蟲。」

  他搖了搖頭,努力回頭工作。老實說,有她在身邊,工作效率真是太差太差了,從以前就這樣,現在依然沒變。

第四章

  聶承霈開著車,旁邊坐著剛出院的不安分病人姚醒芽。

  他是專心在開車,而她也很專心,專心在找臭豆腐攤子。醫生確實建議不要吃太刺激的東西,她失望得很,所以聶承霈答應她,若路上有看到,可以讓她偷吃一點。

  「停車!停車!我看到了,在那邊,耶耶!」姚醒芽趴在車窗上,眼睛貪婪地看著剛剛掠過窗外的臭豆腐攤子。

  有一秒鐘的時間,聶承霈真想踩油門快速離開,只不過最後還是抗拒不了那誘惑,將車子莫邊緩緩停下來。

  「妳在這邊等,我去買。」他拉起手煞車。

  「臭豆腐要現炸的才好吃,我們下去吃。」她說著彷彿怕他反悔似的,趕緊打開車門跨了出去。

  「醒芽!」他只好把車子鎖好,追了出去。

  姚醒芽拖著他往前走,明明走得有點吃力,還很努力的想加快速度。

  「妳走這麼快是趕著去投胎喔?」相對於他嘴裡難聽的話,他的動作卻是將她拉靠在身邊,減輕她一點負擔。無論她的精神怎樣亢奮,畢竟還是動過大手術的人,體力不濟是正常的反應。

  她不以為意地轉頭朝他笑笑,兩個人一起走向那家小店。

  「老闆,我要一份臭豆腐,泡菜多一點,辣——」醒芽豪邁地點菜。

  「不要辣。」他打斷她的豪邁。

  她也不敢抗議,就自動找了個位子坐下,沒多久現炸好的臭豆腐就端上桌了。

  「好好吃喔,平常沒怎麼特別愛吃這個,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想念這味道。一定是吃了太多稀飯、湯湯水水的東西,所以怕了。」她一邊大口地吃著熱呼呼、香噴噴的臭豆腐,一邊說著。

  聶承霈並沒有也點一份,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吃東西的模樣。老實說,看她吃東西真的是一種享受。她吃到喜歡的東西時常常會瞇起眼,然後泛起一抹煞為迷人的笑容,那笑容總是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你真的不要點一盤嗎?炸得酥酥的,超好吃,如果能辣一點那就更讚了。」她咬了第二口。

  結果她嘴巴還在嚼著,眼睛就因為他的動作而瞪得大大的。

  「你你你……幹麼搶我的臭豆腐?」她用筷子指著他問,聶承霈已經把她面前那盤臭豆腐搬到自己那邊了。

  「說好了只吃一點。我本來只打算讓妳吃一口的,現在吃到兩口了,該滿足了。」他不冷不熱地說。

  「不行,這樣浪費食物太可惜了,所以我還是……」

  「不可惜。」他說著接過她手裡的筷子,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那盤臭豆腐。

  姚醒芽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吞掉那一塊又一塊美味的豆腐,也只能羨慕地流口水了。

  他用她的筷子吃耶,那他不就吃到她的口水了?

  雖然以前他們也常這樣,但是他們現在只是……朋友,不是嗎?

  她托著腮,無聊地研究他的吃相,然後腦子忍不住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嗯,如果吃了臭豆腐以後再接吻,那嘴巴會不會有臭豆腐的味道?

  想著想著,她的臉上居然泛起了薄暈。

  「妳在想什麼?」他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到了她那欲蓋彌彰的詭異笑容,瞧她笑了笑又臉紅的模樣,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了。

  「沒有、沒有啦!」她忙著搖手否認,但是臉蛋卻更紅了。

  他懷疑地挑了挑眉。「說!」

  「我……」她眼神輯忽。「我是剛好想到那個……如果吃過臭豆腐以後接吻,不知道嘴巴會不會有臭豆腐的味道喔?」她說完傻笑了一下,趕緊低下頭去.

  「姚醒芽。」他喚。

  「幹麼?」她依然低著頭。

  「抬起頭來。」他命令。

  「幹麼要抬起——」她的話語隨著抬頭的動作而出,卻中斷在他覆上來的唇瓣上。

  他吻了她。

  她眼睛詫異地瞪大了,然後隨即反應過來。他的唇吮住她的,她就趁勢把小舌頭一伸,當真探到他嘴裡嘗味道去了。

  可惜她腦子一片熱暈,根本分辨不清楚是不是有臭豆腐的味道,只覺得他的唇舌與自己的糾纏,而她也僅能以更多的渴望回應這個糾纏。

  唉,五年了。

  她都忘了他的吻有多麼滾燙,都忘了他也有熱情如火的一面。

  一個簡單的吻,勾起了太多太多回憶跟熱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分開彼此嘴唇的接觸。他與她對望,頓時兩人都為了自己的失控感到些許尷尬。

  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壓抑下一抹歎息。

  她的動作讓他的眸色加深,她認得出這個反應,那表示他的慾望被挑起了。但是他並沒有再度吻她,反而沉下了臉,起身付錢去。

  醒芽呆了兩下,這才跟上他的腳步走回車子那邊。

  接下來的路上,他一句話都沒有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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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芽被接到聶承霈的公寓住,她以為會有很多機會跟他相處,可是很顯然的,他非常努力地在杜絕這種可能性。

  自從那天他意外的吻了她之後,跟她說的話大約不超過十句吧!

  每天早上她起床時,他已經上班去了,只有負責打掃的鐘點傭人陳媽招呼她吃早餐,晚上她也幾乎都是一個人吃飯,聶承霈幾乎天天都加班。

  她的三餐被打點得很好,陳媽煮的菜很豐富也很營養,但是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她一點食慾也沒有。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這裡了,前進不得,後退也無路。每天除了打電話跟兒子說說話,安慰一下她思念的心,其他時候她大多只能看看書跟電視。

  今天是陳媽打掃房子的日子,她看著陳媽忙進忙出,真想也幫忙做家事,好歹打發一點時間。

  「陳媽,這個雜誌我來收就好。」醒芽蹲下來整理沙發旁邊的雜誌架。

  「那不行啦,姚小姐。」陳媽趕緊跑過來阻止。「這是我的工作,聶先生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這又不是什麼粗重的工作,妳忙完了早一點回家,聶先生不會知道的。」醒芽還想說服她。

  「還是不要好了,聶先生給的薪水很不錯,姚小姐,他這段時間還要我特地煮飯給妳吃,他就是要妳好好養身體的。」

  「是嗎?他……」醒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閉上嘴。「那妳忙吧!」她放下手裡的雜誌,走到陽台去透透氣。

  她真的搞不懂聶承霈,如果他真的那麼不想見她,為什麼還堅持要她住到這個屋子來?他說他是為了孩子,但是有時候他眼裡的關心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她的心總是在希望的火光間擺盪。

  思索間,客廳的電話響起,她趕緊跑了出去。

  只見陳媽在講電話。「有的,早餐我有按照先生說的做了……嗯,我知道了。」

  「陳媽,是聶先生嗎?我想跟他說話。」醒芽趕緊走過去。

  結果只見陳媽應了幾句話,然後說:「聶先生,姚小姐想跟你說話……」

  醒芽急急接過電話。卻發現電話已經掛斷了。

  「喂……」她對著斷線的電話吐了口氣,然後轉頭看陳媽。「他有說什麼嗎?」

  陳媽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先生只交代了幾樣工作,他……可能很忙。」

  醒芽苦笑。「忙?他只是不想跟我說話。算了,我要去看書了,妳忙完就可以先走了,中午不要煮太多,我吃不完的。謝謝妳,陳媽。」

  「不客氣,姚小姐。」陳媽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這是僱主的家務事,她一個外人不好介入。

  姚醒芽回去做她自己的事情,直到她再度走出房間,陳媽已經離開了。她看了眼桌上的食物,並沒有太大的食慾。

  看到儲藏室的門沒有關好,她走過去原本想將門扣上,但是一時好奇,將門打開,人也跟著走進去。

  這問儲藏室以前就有,只是吸引她目光的是堆在角落一包一包的塑膠袋,裡面的東西像是被洗乾淨後整齊地堆放起來的。透明的塑膠袋阻隔了灰塵,她將袋子拿出來看,心裡卻是一陣狂跳。

  「這是……」她的手撫過那些窗簾布,是當年她買來佈置他屋子的,有好多套。「他沒有丟掉?」

  她總覺得他的生活過分拘謹,就連同他屋子的模樣都顯得簡單而俐落,乾淨是乾淨,卻缺少了人氣。

  所以她每次都想出一堆點子重新佈置房子,換窗簾、換桌巾、換踏墊,常惹得他氣得跳腳,但是未了他還是任由她去搞。

  沒想到這些東西他還留著。

  這代表什麼呢?或許在他不願意承認的地方,還等待著她的回頭。

  一抹希望之光閃現,她整個早上陰霾的心情終於轉變了。她開始把合適的窗簾跟踏墊拿出來,重新將東西佈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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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加了幾天班,聶承霈終於再也找不出更多的工作好做了,今天他難得八點鐘就放走了自己的秘書,劉秘書還訝異地著了他兩眼。

  他無法解釋自己詭異的行為,有些工作明明不趕,他就非要加班不可。劉秘書因為盡責,通常也都會留下來。而今天他再也找不到更多的工作做了,於是離開辦公室後,他又到有段時間沒去的Pub喝酒。

  距離姚醒芽出院已經又兩天過去了,他一直很努力想要若無其事地繼續過生活。但是一到了下班時間,他又忍不住想她是否又在家裡亂來了。但是他的自尊心跟他的理智都不容許自己再去親近她,經過了那個吻之後,他很清楚她依然有影響他的能力。

  最近他刻意避開晚餐時間回家,就是不想跟她一起吃飯。每次只要看到她吃東西,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吻。

  他不知道自己那時為何會那麼衝動,當她羞紅著臉,擺明了腦袋在胡思亂想,臉上又充滿羞意時,他只覺得那模樣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他被自己的吻嚇到,也被自己那火速回溫的熱情給嚇到。夜裡他有時想起擁抱她的感覺,都會輾轉難眠。這些肢體的溫度引發了太多回憶,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還沒想清楚自己是否要跟這女人再糾纏下去,她那天哭著道歉的模樣他不是不動容,她的痛苦與懊悔很真實地呈現,確實澆熄了他一部分的憤怒。

  當她說她還愛他時,他有個衝動,想要像過去一樣的擁抱她,將她放進最溫暖的角落保護著。可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瞧他上次把理智放一邊之後的下場,他實在應該多想一想。

  「承霈,我們要去另外一家Pub玩,你要不要一起來?」旁邊的朋友打量著喝著悶酒的他。

  認識聶承霈的人都覺得他最近有些奇怪,很久沒來夜店也就算了,就算來了也是一個人悶在角落喝酒,讓好幾個想念他陪伴的女性朋友大失所望。

  如果有人不信邪硬來招惹,通常都會得到一個警告的瞪視。然後來人就會乖乖地摸摸鼻子走人。

  「你們去吧!」聶承霈揮了揮手,按熄手裡的煙,忽然對自己感到生氣了起來。

  那是他的房子,他為什麼要因為姚醒芽的關係而不回家去呢?他明明就覺得待在這邊喝酒很無趣!

  起身結了帳,他陰霾著一張臉離開pub。

  半小時後,當他抵達家門時,已經晚上十一點,早過了晚餐時間,但是姚醒芽還沒有睡,坐在客廳,電視開著。

  「你回來了?」醒芽的聲音帶著興奮,從沙發上跳起來。「工作很忙吧?要不要吃點東西?陳媽做了很多菜,熱一熱就可以……」

  「我不餓。」聶承霈將手中的鑰匙往桌上一放,此時才發覺屋子變得不大一樣。「這是搞什麼鬼?」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直直朝她而來。

  醒芽的笑容僵在嘴邊。「我今天在儲藏室看到這些舊的窗簾跟桌巾,有點懷念,就把屋子重新裝點了一下,不過我有做一些修正,看起來比較不突兀了。」

  豈料她的解釋卻讓他的臉色越來越糟。

  「是誰答應妳隨便動我屋子的?妳以為這是妳家嗎?姚醒芽,妳不要太放肆了。如果妳對於我讓妳住在這裡而有錯誤的解讀,那妳可以趁早清醒了。」他惡意的諷刺毫不猶豫地從嘴裡進出來。

  這幾天壓抑的情緒已經讓他心裡充滿低氣壓,找到缺口,一口氣就爆了出來。

  「你不喜歡我可以換掉,何必要這樣說?」她曾想過他可能會再度批評她的佈置,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帶著惡意的冰冷。

  「妳以為我是以前那個傻蛋嗎?」他自然也沒忘記這些陳年舊事。「同樣的手段再來一次就不靈了。」

  「手段?」她瞪大眼睛,簡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彷彿他說出來的是什麼恐怖的言語。「你的意思是以前我們在一起,也是因為我的『手段』嗎?聶承霈,你可以生氣我隨便離開你,但是你不能污蔑我們曾經有過的回憶。」

  「回憶?」他冷笑。「我曾經以為是很美麗的回憶,但是天知道,我也曾經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啊!所以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了。」

  醒芽看著他那遙遠的眼神,覺得整個人就像被冰冷至極的寒氣給籠罩了。

  「這不是真的,你只是太氣我了,所以故意說來讓我難過的,對不對?」她一臉蒼白,努力壓抑住浮上眼眶的淚霧。

  「隨便妳說吧,總之,妳沒有權利隨便動我的屋子。妳在我生命裡已經沒有什麼權利可言了。」他一說完,像再也受不了看到她似地轉身進房。

  那關門的聲音震碎了她最後的自制,眼淚在她臉上破碎。

  她走到窗邊,手裡握著窗簾,過去共有的甜蜜與快樂卻又是那樣真實地浮現,彷彿在諷刺著他們現在的狀況一般。

  她抹去臉上的淚痕,搬來椅子,開始將已經裝好的窗簾扣環再一個一個解下來。由於眼睛裡面老是冒出淚水,讓她的視線過於模糊,所以好幾次她都得重複動作,弄得拆窗簾的進度很緩慢。

  「可惡,連窗簾都要欺負我!」她生氣地扯著窗簾,臉上卻有著狼狽的淚痕。正在跟窗簾奮戰的她,完全沒發現自己站在椅子上、又奮力拉扯窗簾的動作有多麼危險。

  沖了個澡走出房門的聶承霈看到這一幕,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姚醒芽,妳以為妳在做什麼?」天哪,她明明是個病人,怎麼可以這樣掛在半空中?如果摔下來還得了?!

  姚醒芽被他這一吼,嚇得差點失去平衡。她轉頭,只看到他臉上的憤怒,看下見他眼底的擔憂,於是她的牛脾氣也上來了。

  「你眼睛瞎啦?我在拆窗簾啊!你的命令我聽得很清楚了,我馬上就把客廳回復原狀。」她說著轉頭繼續跟窗簾奮戰,這次比較順利了,拆下了一整片的窗簾。

  「妳給我下來!」他站在椅子旁邊喊叫著。

  「我幹麼要聽你的?」她開始不爽了。「說不要亂動屋子的是你,那我現在把窗簾拆下來也不行,不然你到底要怎樣?」

  看她說話時揮動著手上的窗簾,那動作實在太大,使得她整個人站在空中搖晃著,嚇出了他一身冷汗。

  「我叫妳下來妳就下來。」他開口還是沒好話,因為擔憂而聲音緊繃,聽起來口氣更差了。

  「我不要、我不要!」她索性氣憤地朝他吼叫,然後把剛拆下來的窗簾朝他頭上扔過去。

  「姚醒芽!」怒吼聲從窗簾布下傳出來,他真當被窗簾給兜頭兜臉蓋上了。

  霎時間她也呆住了。

  趁著他被窗簾糾纏住的空檔,她打算快些逃命要緊,誰想到動作太急,腳在爬下椅子時沒踩好,整個人尖叫著往前傾。

  「啊——」

  他拉開頭上的窗簾,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她在空中揮舞雙手的模樣。

  他努力撥開窗簾布,伸手撈住她,結果她哀叫著與他跌成一團。

  兩個人跌在窗簾布上,減輕了一些衝擊的力量,但是醒芽還是覺得一陣頭暈目弦。

  聶承霈從地上爬起來,緊張地將跌在他身上的姚醒芽扶起來靠坐在他身上。「有沒有摔傷?」

  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想檢查看看她是否有受傷。

  醒芽終於不再暈眩,努力地從他身上坐起來。

  「我沒有受傷。」她扶著牆壁站起來。「說吧,你又想說什麼難聽的話就說吧!」她拉起剛拆下來的窗簾,努力地想折好它。

  「放下那該死的窗簾,明天自然有人會弄。」他又朝她吼叫,生怕她執意要爬回去弄完窗簾。

  她放下手裡的窗簾,轉身背對他。她想起他剛剛說的那一堆話,其中有一句不斷在她腦子裡面迴盪——

  妳在我生命裡已經沒有什麼權利可言了。

  她歎了口氣,感覺到一抹從內心深處升起的疲憊。「或許該死的是我,不是窗簾。」

  她那句話很輕、很輕,但是落在他身上卻造成了一股震顫。

  「姚醒芽,妳說那話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他的話被她拋在身後,她跑進客房,也就是她暫住的房間裡,將門鎖上。也將他的所有憤怒與傷害關在門外。

  然後她靠著門坐下來,咬住自己的拳頭,無聲地哭了起來。

第五章

  醒芽赤著腳站在房間陽台上,望著外面冰冷的街燈,視線一再地變得模糊。

  「天哪,我到底該怎麼辦?」

  她想到他說話時眼神裡的憤怒跟冰冷,她一度以為只要給他時間,憤怒跟失望會隨著相處淡去,他會慢慢記起他們之間曾有過的美好。

  但是她是何等天真?

  如果他能夠原諒,能夠淡忘,能夠不記恨,早該在五年的時間內就辦到了,而不是等到她再度出現,將一切累積的痛苦跟怨恨傾倒在她身上。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面對他的殘忍話語,面對他的憤怒。畢竟這是她欠他的。可是當他今天用那種冰冷而陌生的表情看著她,嘴裡吐出的話語只求擊殺她個無法反擊,她的心就像被推進冰窖裡面一樣,再怎麼掙扎也無法翻身。

  妳在我的生命裡已經沒有任何權利可言了。

  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卻在他們之間清楚地畫出了楚河漢界。難道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跨到他的世界裡去了嗎?

  她在這世界上只剩下他跟兒子兩個親人,如果他執意不肯讓她走進他的世界,孩子勢必得遊走在雙親之間。因為有個孩子,他與她的聯繫斷不了,但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卻無法靠近他,無法擁抱他,無法再感受他的體溫,那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其實他說得也沒錯,他只是因為孩子的關係,不得不照顧她,對於她超乎預期的行為生氣也是正常。如果她可以不愛了,那麼她也不會覺得如此痛苦。

  或許她應該離開。

  給他一點空間跟時間思考,是否願意再跟她有所牽扯,是否願意再給他們的戀情一次機會,還是說他心中所有愛情的餘燼都已經消失在風中了?

  猶豫了好久,她終於把從醫院帶來的旅行袋拿出來,將自己的行李收拾進去,只花了十分鐘都不到的時間。

  她本想給他留張紙條,最後還是決定明天一早打電話告訴他。她得自己照顧自己,沒道理要他扛起這個責任。

  結果才提著行李推開客房的門,她在黑暗中走了幾步,就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話了。

  「準備逃走了嗎?」

  他的聲音迴盪在陰暗的空間裡,嚇了她一大跳。

  「承霈?!」她驚呼著看到他出現在點亮的檯燈光暈中。

  他依然穿著襯衫,胸口的扣子幾顆沒扣,頭髮凌亂,身旁煙灰缸中堆滿了煙屁股。

  他看起來像是在這裡坐了一整晚。

  「這麼多年了,妳老毛病還不改?逃跑難道是妳唯一能做的?」他盯著她手上的行李,挑釁地問。

  他的手微微在顫抖,但是她沒有察覺到他內心的緊張。

  他的話勾起了她的憤怒。

  「逃走?聶先生,請你不要隨便扣我罪名。五年前我承認是我不對,但這不代表我要一直遭受這種指控。你今天的態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當然還有你這幾天不遺餘力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我今天也已經充分明白了。」

  他躲了她幾天了?連跟她說句話都不想,居然敢指責她逃避?

  「喔?我倒想知道妳明白了什麼?」看著她在昏黃燈光下依然蒼白的臉,還有她臉上那哭過的痕跡,他的心裡一陣懊悔,但他不準備表現出來。

  「明白了你根本不想要我住在這裡。既然如此,我怎還好如此厚顏?你說得對。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權利了,那麼相同的,你對我也沒有任何義務了。我又如何能夠繼續成為你的負擔?」

  她最討厭成為別人的負擔了。

  她的父親嫌棄孩子是個負擔,所以逃了;她的母親無力扛起這個負擔,也逃了,而她最後成了親戚們想甩卻甩不掉的負擔。直到她從高中畢業,能夠自己賺錢照顧自己為止,她一直都是個負擔。

  「說得很冠冕堂皇,但是妳欠我的還清了嗎?我有說妳可以走了嗎?我聶承霈是那種妳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人嗎?妳到底當我是什麼引」他站起身,逼近她,那溫熱的鼻息幾乎噴在她臉上了。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將他的氣息深深吸進體內。

  當思念隨著這樣的靠近而顫動著,她幾乎無法站立,想要抱住他,想要他像以前那樣愛她、在乎她。

  「承霈,你……是不是很恨我?」她嘶啞著嗓子,低聲地問。

  他的身子一震。

  沉默降臨,她在等待中顫抖,幾近絕望。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恨,我既無法若無其事地看待妳的離開與回來,也無法就這樣讓妳走。」這可以說是他們重逢以來,他對她最坦白的一次。

  她抬頭看他,看見了他眼睛深處的掙扎與痛苦。

  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頰,顫抖著手指撫過他粗糙的線條,她的眼中盈滿了從內心深處湧上來的愛。

  「我不走,我留下。直到你決定好要原諒我,還是恨我。」她溫柔地說。「現在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不管你明天要繼續恨我、氣我,還是對我冷漠,現在抱緊我,只要一分鐘就可以了,抱緊我!」

  她的嗓音在黑暗中破碎。

  他將她抱進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擁抱她。

  她抓住他的衣服,將臉偎進他溫暖的懷中,渴望從這擁抱中汲取一點力量。

  無論是要原諒還是要去憎恨,都需要力量。這一刻他們放下分離所畫下的種蕃籬,從彼此懷中汲取往下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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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姚醒芽再度出現在聶承霈的世界以後,他每天都像在洗三溫暖似的,情緒迴盪在憤怒、愛戀的矛盾當中。

  他忍不住想見她苦,就像他曾經承受的一切那樣。但是折磨到她,見了她眼底的痛苦跟絕望,他又覺得心如刀割。

  昨天他發完脾氣後又後悔,看著她那悲慘的模樣,讓他氣恨起自己的殘忍,同時又害怕她當真受不了這種壓力,選擇再度離開。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甘心輕易地原諒她,卻又在過程中不斷地印證自己的感情從未消失。

  今天早上,他出門時她已經起床,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溫順地跟他揮了揮手。他人是走了,但是一直到坐在辦公室很久了,還忘不了她倚門而立的模樣。

  白天他打了幾次電話回家,陳媽把醒芽的舉動都跟他說了。她說醒芽今天都沒怎麼出房門,只是坐在陽台前面看書,有時候看著外面發呆,一句話也沒多說。

  他知道以她的個性,生了病被困住,就是一個悶字。但聽到她一反常態的沉默,他光想那畫面又覺得充滿了寂寞。

  所以下班時間一到,他再也按捺不住地跑回家了。

  有點迫不及待地打開門,他朝內喊:「我回來了。」

  一秒鐘、兩秒鐘,數十秒過去了,沒有人跑出來。他皺著眉頭將公事包跟筆電放到書房去,接著一間一問找人。

  「到底跑哪去了?」他看到廚房桌上還有包著保鮮膜的飯菜,表示做飯的陳媽已經回家,而姚醒芽還沒吃飯。

  他最後在醒芽房間的陽台找到她。

  她坐在靠近陽台的椅子上,似乎是睡著了.她手裡握著一張照片,他低頭一看,是他倆出去玩時的合照,霎時間他輕歎了口氣,手指輕輕的撫摸過她孩子般的睡顏,眼底的溫柔是重逢以來他不曾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

  她輕輕蠕動了一下,然後睫毛一掀,醒了。

  在她眼睛對上他的瞬間,他臉上的溫柔已經被斂去。

  「天氣這樣冷,坐在這邊,是想再生病給人添麻煩嗎?」他粗聲地說。

  醒芽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將手裡的照片跟旁邊的書籍收拾一番,將他的情緒照單全收。

  「幾點了?陳媽已經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飯?」她猶豫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輕點了下頭,人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醒芽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驚喜的笑,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一般。她迅速地走進廚房,將冷掉的飯菜熱了熱,然後添了兩碗飯,像是在準備什麼大事似的慎重。

  他走進來時,正好看到她慎重地將碗筷的角度放整齊的樣子。她什麼時候做事情也這麼講究了?他的嘴角隱隱浮上一抹笑,但也很快地斂去。

  「承霈。」她扒了幾口飯,這才小心翼翼地喊他。

  「嗯。」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應。

  「我覺得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不可以……」

  「妳又想走了?」他抬頭看她,眼神是凌厲的。

  「不是啦!」她趕緊否認。「我是想說要不要把小樂接過來?我想我可以照顧他。」

  「妳想讓孩子擔心妳嗎?」他看了她一眼。「再緩些時間,等複診過後沒問題,再接孩子也不遲。」

  「喔……」那她就得繼續再當個閒人了。她失望地低頭。

  「天氣不錯,我想開車出去繞繞,妳……看要不要去?」他故作無所謂地說。

  「要、要,我要去。」她整張臉瞬間亮了起來,然後開始努力地吃著飯,簡直就像個模範學生一樣。

  經過了昨夜的激烈爭吵後,今天兩人的互動顯得有點微妙。她變相得一反常態的溫順,而他的態度也不若之前那樣冷硬,至少譏誚的言詞少了不少。

  半小時後,他們已經坐在車子裡面,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兜風行程。

  市區的車子還滿多的,車子在車陣中走走停停,連醒芽都昏昏欲睡起來。

  「怎麼還這麼多車?我們往郊外走吧?」她靠在椅子上,半瞇著眼說。

  「想睡就睡,病人應該早一點休息。」他涼涼地睨她一眼。

  「我不睏,我精神還很好呢!整天都在睡覺,哪需要睡那麼多?我真希望將來我老了是心臟病發作,或者是什麼快速的死法都可以,就是不要讓我臥病在床當無聊的病人。」

  「嗯哼。」他雖然嘴巴沒應好,但已經開始將車子駛離市區。「海邊還是山上,選一個。」

  「海邊好了,可以聽海的聲音。」她高興地坐直,精神又來了。「承霈,謝謝你。」

  池沒有回話,只是繼續開著車。

  她偷看他一眼,然後把手慢慢地靠過去,輕輕地抓住他的袖子。

  她再偷看他一眼,沒有動靜,也沒有發脾氣。於是她的手爬呀爬,爬上他的手臂,輕輕地圈住他。

  聶承霈並沒有阻止她那親暱的動作。越是跟她在一起,他的界線就越模糊,彷彿被她拉著、抱著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他的心裡想抗拒,但是他的身體卻老早就接受她的親近了。

  甚至如果她抬頭吻他,他或許都會轉過頭去很自然地將嘴巴迎上……

  他甩開腦子裡面突來的綺思,努力專心把視線放在路面上。

  好在她沒多久就規規矩矩地坐好,沒再倚靠在他身上,否則他恐怕會想得更多。只是她雖然乖乖坐在自己那邊,眼睛可是時不時轉過來凝視他,彷彿百看他不厭似的。

  事實上,對她來說確實如此。能夠這樣放肆地看他看個夠,那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

  五年了,他除了臉上多了些許皺紋,多了幾分成熟,還是一樣吸引著她的目光。她說對他一見鍾情,真的不是誇張的。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無法離開他身上。他對她來說就像磁鐵一樣,充滿了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因為從小在顛沛流離的環境中成長,她學會了不去要求太多,才能繼續過日子。她很少堅持想要什麼,直到她遇到了他。她內心裡那強烈的渴望,驅使著她不畏他的拒絕與他人的訕笑,努力地融化他。

  她已經沒有家人,對她來說,他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可是她居然會傻得去放棄自己唯一的家人。雖然後來她得到了一個兒子,但是她心底的空虛跟那巨大的疼痛,卻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彌補。

  現在能夠這樣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她感覺到莫大的幸福感圍繞著她。

  「睡著啦?居然都沒聲音了。」感覺到她的凝視,他的心神也被影響了,所以他打破沉默。

  「你不是老是嫌我吵嗎?」她抿嘴而笑。「啊,這邊轉過去就看得到海了,好棒喔!」

  這個地方他們以前來過,但是都是白天,不曾在晚上來。

  「看不到海,連小貓都沒有。這麼冷的天氣,只有我們兩隻傻鳥才會跑來海邊吹海風。」他好笑地將車子停在最靠近海的馬路上,但是月色不亮,所以確實看不到海。

  「哇啊,你進化了,變成跟我同等級的。」她滿足地笑著,將窗戶往下開了一點,就聽得到海浪的聲音。

  「誰跟妳同等級?」他轉頭看她,怕她穿得不夠,有些冷風從拉開的窗戶鑽進來,降低了車內的溫度。「關上窗戶。」他出口又是命令句。

  「傻鳥啊!跟我一起當傻鳥有什麼不好?還有,窗戶要打開才能聽到海的聲音,你怕冷的話我可以借你取暖。」她說著把身子靠過去,汲取他身上的溫度。其實是她靠著他取暖吧!

  承霈發覺她的手真的變冷了,於是動手關上車窗,然後還轉身瞪她一眼。

  她偷偷吐了吐舌頭。「我不聽海了,我看海就可以了。」

  「黑暗中根本什麼都看不見,神經病!」他嘴裡雖這麼批評,但是卻一點想走的意思都沒有。

  醒芽靠在他肩膀上格格笑出聲。

  「放心,哪天萬一你比我還笨時,我不會嫌棄你的。」她望著外面漆黑的海面,卻覺得溫暖無比。

  「妳自己一個人在家,是不是真的很無聊?」他一時衝動地問。

  「其實也還好,我平常都太忙了,只有最近比較有時間看點書,然後還可以把一些點子先畫下來。可能是我忙慣了,所以很不習慣有這麼多時間可以揮霍。」她低聲地回答。

  「妳都忙些什麼?小樂說妳的工作是做勞作。」這是他們重逢以來說最多話的一次吧?其實他心裡有很多問題,想要知道她這些年的生活,但是又不甘願問出口。

  「做勞作?哈哈哈!」她大笑出聲,好在傷口好多了,不然這動作可要讓她受苦了。「我幫一些商店跟百貨公司設計櫥窗,當然還有其他不同的案子,但大多是裝置藝術相關的。他大概看我工作室堆滿了素材,所以一直覺得我在做勞作,這樣說其實也沒錯。」

  「裝置藝術?」他訝異地問。「妳怎麼會想去從事這一行?」

  「我生完小樂後,一邊工作,一邊找一些函授的課程,到後來比較撥得出時間,我就回去學校唸書了。念在職班,可以週末再上課,剛好有找到可以幫我帶孩子的保母,所以就還算順利的念完了。」

  她三言兩語交代了這幾年的狀況,其實為了讓自己更配得上他,她是咬緊牙在努力著。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跟他在一起,她把所有的思念化作一股執念,除了往前努力沖之外,已經別無他念了。

  她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不可能改變,但是她可以改變自身的條件,所以她進修,她努力地發展出自己的事業,就是想要有一天再站在他身邊時,能夠覺得自己配得上他。

  「那不容易吧?」他又不是天真的人,怎會不懂她沒說出口的苦楚呢?一個女孩子要養小孩、要唸書,還要賺錢養家,不把一個人逼到極限也很難。

  這讓他的怨念淡去了不少。這些年他的心裡不好過,不願意接受任何感情,他在心理上捆綁自己;而她則是被現實捆綁住了,一個肩膀扛起一切負擔。

  「妳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懷孕的?」問到這問題,他的口氣又不好了起來。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含著歉意的一眼。

  「在跟你分手兩個月後。我……實在神經太大條了點,到肚子都凸出來了才想到可能懷孕了,發現時約莫快四個月了。」她抬頭看他。「你一定怪我沒跟你說孩子的事情吧?這個確實是我不對,但我實在沒臉回去找你。」

  「孩子又不是妳自己有的,為什麼要自己扛?難道我沒有資格知道孩子的存在嗎?」他的聲音有些啞,語氣裡帶著清楚的指責。

  她的手掐住他的手臂,像是在祈求他的原諒似的。而她的眼睛對上他眼睛裡的不平,她的眼神裡寫滿了對不起。

  「我那時是真的覺得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背景跟條件都相差太多。我怕你終究會把孩子帶走,我已經失去了你,不能再沒有孩子。承霈,對不起,我知道我這件事錯得太多了,等到我意識到,已經很難回頭收拾了。」

  他怒瞪著她幾分鐘,最後只好撇開頭去。

  事過境已遷,現在他對她生氣再久也於事無補。除非他想要兩人關係再回到昨天晚上那種劍拔弩張的狀態,或是真的不想再讓她踏進他的世界,否則他早晚得敞些抉擇的。

  而他卻也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沒辦法放她走。若做得到,昨天晚上他就不會坐在客廳阻止她離開了。

  「那妳就這樣自己養孩子?都沒人幫妳嗎?妳不是還有一些親戚?」想到她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變成要自己養孩子,他就忍不住想生氣。

  他知道她的父親在她很小就離家了,放著孩子給她母親照顧,偏偏她的母親不是母愛濃烈的那種人,同樣很不負責任地把孩子丟給親戚養,所以她是在幾個舅舅家長大的。物質環境從來就不曾寬裕,但是她不是會怨天尤人的那種人。

  這也是他會愛上她的原因之一。

  她永遠珍惜她擁有的,滿足於她所擁有的,而不是只是看著別人碗裡的飯怨歎著過日子。

  他一直以為她很樂天,沒有憂愁。這次他也才知道當時她確實被彼此間的條件差異給絆住了。

  她錯在不把憂愁跟他談,而他則錯在誤以為她沒有煩惱。

  「我是不可能回去舅舅家住了,我一直都不覺得他們是我的家人。」她轉過來仰起頭看他。「在我心中,我唯一的家人是你,但我卻傻得放棄了你。」

  她說著說著,眼裡盈滿了深深的歉意跟還憾。

  他看著她眼神中那些說不出的懊悔跟痛苦,那些寂寞跟孤獨,他心底的牆終於咀漫漫Is落了。

  「姚醒芽。」他粗魯地抹去她臉上滾落的淚珠。「有時候我真的想一把掐死妳算了。」

  她愣了兩秒。「我知道,有時候我也想掐死自己算了。」她說著投進他懷裡,開始嗚咽地哭了起來,哭到都快喘不過氣來的程度。一切的悔恨跟痛苦,一切的抱歉跟情感都一同崩潰。

  他的憤怒化作無奈的歎息,只能圈抱住那軟軟的身子。

  「承霈……」她緊緊抱著他,生怕他後悔似的,抱得那樣緊。

  他任由她用那緊到發痛的力氣擁抱他,心臟也像是被緊緊捧住了一般,揪得緊緊的。

  她的淚水洗盡了這幾年的哀怨跟痛苦,化去了他心頭最苦澀的那一塊。

  他只是擁抱著她,任由她哭個夠,也哭個透。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17 16:24:45

第六章

  醒芽一直到自己哭累了,趴在他胸口打嗝才停下來。

  喝了一口他遞過來的礦泉水,她擦了擦臉,這才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我一定又把自己搞得醜醜的了。」她泛起一抹羞澀的笑。

  他將她的發順了順,將不乖的髮絲塞到耳後,手指在她臉蛋上來回輕輕滑動撫摩著。像是在摸一個脆弱的寶貝一樣,專注而小心。

  她看著他眼底深處的溫柔,目光就無法移開了。

  這一切宛若就像在夢裡一樣。

  多少次,她夢見他用這種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她笑著醒來,卻在發現是夢的剎那哭了出來。

  「這一切真不像真的。」她輕輕地說話,好像怕打碎了什麼似的。

  「什麼不像真的?」他的指尖停留在她豐滿的唇瓣上,眸光中多了些不同的東西。

  「你。」她吐出一個字。「像夢一樣,我怕我太粗魯了就會從夢中醒來。」

  她那近乎虔誠的口吻讓他深受感動,情生而意動,意隨情定的結果,他探身向前,吮住她那難得安靜的小嘴。

  她輕輕地吐出一聲歎息,勾引出他更多侵略的本能。

  他的吻加深,逐漸放肆了起來。

  她的反應從小心翼翼到熱烈回應,使這個溫柔的接觸多了更多急促的渴望。她的手貼著他棉衫下躍動的心,那個證明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夢的,正是一顆跳動的心。

  她吮住他的下巴,然後在他領口敞開處,虔誠地印下一個吻。

  這個吻其實並不激情,但卻激起了他一抹竄過全身的電流。他伸手扣住她,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來,想要實際感受她的存在。

  她在有限的空間內投入他的懷抱,她的指穿梭過他濃密的發,感受到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激情。

  當他的吻在她耳後煽動著,以極其挑逗的方式吸奪她的耳垂時,她僅能發出破碎而輕微的歎息。

  他捧住她臀的手將她往身上的火熱處扣,揉著那極富彈性的柔軟,恨不得此時此刻就佔有她。

  「承霈……」她輕喚著他的名,那帶著求饒的語氣讓他的男性自尊大大被滿足。他親吻著她的鎖骨,以一種緩慢而謀殺人的折磨回報著她。

  她忍不住扭動身子,想要更貼近他,但這動作激起了他更激烈的反應,他與她被彼此的反應弄得同時輕聲呻吟著。

  頓時間車內的空氣變得很稀薄,溫度也升高了不少。

  她不耐煩地解著他衣服的扣子,而他卻還在她胸口微敞的肌膚上流連忘返。她一邊忍耐著麻癢了全身的感覺,一方面想要更多接觸到他。

  就在他們的衣服紊亂,熱情即將失控時,他的手撫過她腰際,卻在此時想到她身上的傷口。

  他僵住,停止了一切的動作。

  「怎麼了?」她不解地抬頭看他。

  「我們不能這樣做。」他將她的肩膀推開幾吋,努力調整著紊亂的氣息。

  「為什麼?難道你已經有別人了?」她的心一沉。她怎麼都沒想到這種可能性?雖然他沒有結婚,不表示他沒有女朋友。「還是你不想要再跟我有任何關係?」

  她多麼害怕,害怕這又是一場夢,害怕他下一個表情又是那個冷漠而拒人千里的聶承霈。

  「不是的。」他粗魯地打斷她。「停止你亂七八糟的猜測。妳才開完刀多久,現在不適合。」

  他眉頭鎖得死緊。這女人真的很不識好歹,要這樣硬生生打住,需要多少自制力啊?他真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可以完整地佔有她。

  「可是我並沒有不舒服。」她小聲地說。

  「人在激情中,很多不舒服根本不會察覺到。」他咕噥著,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

  要把這種事情拿出來討論,又是在這種狀態之下,這種話題對他一點滅火的幫助也沒有。他真想叫她閉嘴,不要再討論這話題了。

  「可是……你不會不舒服嗎?」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屁股下面的亢奮,可見得他還沒完全退火。

  他露出一個牽強的笑。「沒……問題,妳小心點起來。」

  「你是擔心我的身體,還是怕刺激到……它?」她笑著挪開她的臀部,看到他那困窘的模樣,真想再親他一把。可是她若做了,恐怕不是讓他的體貼付之一炬,就是引來他的怒吼。

  還是算了吧!

  「我建議妳不要用這麼輕佻的語氣說它,小心得到報應。」他警告地瞪她。她又不是永遠都能得到緩戰牌,等她恢復健康就知道。

  「喔!」她微紅著臉,安分地坐了回去,拿起一瓶礦泉水給他。「喝口水吧?」

  他瞪了她一眼,接過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兩個人靠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陣子,就任由那隱約的海濤聲包圍住他們。

  「承霈。」她輕聲喊他的名豐,眼睛依然看著黑暗的海面。

  「嗯?」他沒有轉頭,回應著。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從來不知道聽海的感覺這樣好。」其實該說是跟他一起聽海的感覺非常好。

  「只要妳不要跟別人說我們幹過這種蠢事,以後我們還可以再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也笑了。「我不會告訴別人,其實你已經進化成一隻傻鳥了。」

  「是退化吧?」從人變鳥怎麼會是進化?

  「對我來說,是進化。」她滿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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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了那天晚上的傻鳥聽海之旅,兩個人的關係躍進了一大步。尤其是聶承霈,放鬆了許多,不像之前那樣隨時抵禦著什麼。

  說穿了,他抵禦的是名為「姚醒芽」的侵入性病毒,但是現在他不再那樣介意再度被此病毒入侵了。

  隨著身體狀況的好轉,姚醒芽也開始會出門走走了。她那人來瘋的性格讓她跟許多鄰居成了朋友,就連便利商店的員工都跟她很熟。

  聶承霈每次看她說要去便利商店,回來不是捧著海苔,就是捧著布丁,要不然就是什麼餅乾、蛋卷的,全都是吃的。她除了塞了一堆食物給他,還會訴說著兒子喜歡吃這個那個,讓他忍不住吃味起來,好像是因為小樂不在,才輪到他吃呢!

  不過拗不過她思念孩子的心情,今天他打算帶小樂出去走走,順便讓成天悶在家裡的醒芽也能出去透透氣。

  「妳再不起床,我要把妳的早餐吃掉了。」他站在醒芽的床前,瞪著那個捨不得離開床鋪的女人。

  「今天不是禮拜六嗎?」她掀開棉被,也下起床,卻也不讓他走,只從棉被裡面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手。

  他好笑地看著她的動作。「可是我打算要出門,妳若不想去,我也不勉強。」

  「出門?!」她終於爬起來,手依然拉著他的。「去哪裡?」

  她其實連晚上都很想有他陪,但是他說他沒有把握可以抱著她睡覺而不碰她,於是很理智地決定一人一床,以策安全。

  但是醒芽不大有安全感,生怕一個轉身,他又會變回那個老是冷眼相對,惡言相向的傢伙,所以只要有機會,她就碰碰他,好像要確定他是真的一樣。

  她養成的這個新習慣看在他眼裡、只覺得莞爾。她那些小動作都像是愛撒嬌的小女生一樣,老是讓他想要將她拉進他的懷裡。

  「不去就算了。」他說著放開她的手就要轉身離開。

  沒想到她兩手攀著他的手,硬是被拖著離開床鋪也不肯放。「等我啦!我馬上就好。」

  「那妳打算這樣刷牙洗臉?」他低頭看著自己被她死命握住的手。

  她傻笑兩聲。「那你坐在這邊等我,啊不,你坐馬桶旁邊等我好了,我刷牙很快的。」

  她就是覺得他有可能會拋下她走掉,她不能冒這個險。

  聶承霈無奈地翻翻白眼,乾脆在她床上坐了下去。「妳只有十分鐘,現在剩下九分五十五秒……」

  「啊!」她看他當真的,尖叫著趕緊溜進浴室裡面梳洗。

  剩下兩分鐘時,她從浴室跑了出來。「我快好了,等我一下啦!」

  「一分五十秒。」他看著手錶唱秒數。

  醒芽急得跳腳,拉開衣櫥,裡面只有幾件衣服。「啊,要穿哪一件?你要帶我去哪裡?快點說一下啦!然後出去,我要換衣服。」

  「穿輕鬆一點的。妳剩下一分鐘,確定要我出去?時間到我馬上就走了。」他敲了敲手錶,一邊朝她挑戰地揚了下眉。

  她轉過來對他做了個大鬼臉。「哼,想來這招?」

  她拉開衣櫃的門,人躲在衣櫃門後,脫下身上的睡衣,一個揚手,將睡衣丟到他身上,然後乘機趕快穿上牛仔褲跟毛衣。

  「我好了,時間還沒到吧?」她從衣櫃後面閃出來,衣著整齊地宣佈。

  手裡拿著從身上抓下來的睡衣,聶承霈瞪她一眼。沒想到她有這一招,剛剛還想逼她在自己面前換衣服的,然後享受她的困窘,沒想到這女人還有不笨的時候。

  他可惜地看她一眼。

  醒芽跑上前,拉住他的手,踮腳給他一個響吻。「走吧!」

  聶承霈差點伸手去摸臉上的溫熱,他克制著將她拉回,來上一個真正的吻的衝動。

  沒多久,他們兩個就開車出門了。

  「你為什麼要帶這些餅乾、零食的,難道我們要去野餐嗎?」她坐在駕駛座旁的位子上,翻看著他從廚房帶出來的食物包。

  自從上次去海邊之後,他跟她已經和平共處好幾天了。聶承霈不再對她冷言相向,雖然免不了還是常罵她笨、蠢之類的,但是這反而讓她覺得很親切,就像回到了從前一樣。

  所以她也覺得自己應該要表現得更好,最近這幾天努力地在跟陳媽學做一些料理,希望以後有機會能煮給他吃。

  最近他們只要眼神交會,她就會想起那天在海邊差點發生的親熱。有時候他看她的眼神熱烈得會讓她臉紅,她只好困窘地轉過頭去,假裝沒事。

  但是彼此之間吸引力所呈現的張力,讓她想起了很多很多深埋在心裡的情感。有時候她都會想,她恐怕比以前又更愛他了。如果到了最後,他們當真無法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這次有沒有能力承受。

  「妳不是一直念著小樂?他耳朵不癢,我都癢了。」他看了她腿上的零食一眼。

  「小樂?」她訝異地說。「你要帶我去接他回來嗎?我可以把孩子接回來了嗎?」她高興地問。

  「還不行。但是我從來沒有什麼機會帶他出去玩,我想帶他出門走走。」他說話的語氣中沒有冰冷,也沒有尖銳的語調,但卻讓她更難過。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的笑容在唇邊逝去。

  看到她難過的表情,他無聲地吐了口氣,將她的手握進手裡。

  這個動作差點讓她眼眶的淚水滾出來。現在她開始覺得,承受他的怒意或許比他的體貼容易。她是如此明顯地看到自己的莽撞,看到她造成的遺憾。

  「妳想小樂會喜歡去哪裡?我真的沒有經驗,不知道四歲的孩子喜歡些什麼。」他輕聲地問。

  「小樂運動神經不錯,但是該乖乖坐下的時候也很坐得住。他很聰明,很多事情教一次就懂,不過有時候精力太旺盛了,連我都會討饒。」醒芽笑著說。

  「那去動物園定走,妳看他會喜歡嗎?」聶承霈對於當父親這個角色還有點戒慎恐懼。

  「你可以等一下跟他討論,我想他會很高興的。」醒芽回答。

  說話間,他的車子已經開到聶家在郊區的別墅了,他的父母退休後,就住在這邊,沒事就不進市區,比較清靜。

  「到了,我早上打過電話給我爸媽了,說我們要帶孩子出去玩。」他將車子停在路邊,顯然不打算多作停留。

  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現在有勇氣面對他父母了,但是五年前反對她跟承霈在一起的雙親,想起來還是讓她覺得戒慎恐懼。

  醒芽下車跟承霈並肩而站,電鈴才響兩聲,小樂就跑出來開門了。

  「媽咪,真的是妳,我好想妳喔!」小樂抱住醒芽,開心極了。

  醒芽蹲下來將兒子抱進懷裡,思念兒子的心總算得到慰藉。兒子從出生到現在,從不曾離開她這麼多天呢!

  「媽咪也很想你,你有沒有乖?」她抱著孩子就要起身。

  小樂卻在看到旁邊的承霈時臉紅了一下,然後靦腆地伸手要他抱。

  承霈訝異地張大了眼睛,然後眼裡充滿了激動,一把抱過兒子。「想不想去動物園玩?還是要去遊樂場?」

  「都想!」小樂開心地勾住父親的脖子。「爺爺、奶奶,爹地說要帶我去玩!」

  隨著小樂的話,醒芽轉過頭去,看到承霈的父母站在門口。

  他的母親她曾經見過一次,醒芽見到她時,身體還微微一僵。聶家夫婦打扮得體,態度有禮卻有些疏遠。

  「伯父、伯母,你們好。這段時間小樂麻煩你們照顧了,真的非常謝謝你們。」醒芽朝兩位長輩有禮地行了個禮,心跳卻已經悄悄地加速了。

  承霈的父親看來是沉默的類型,只點了下頭,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承霈的母親何影樺則開口了。

  「是自己的孫子,沒什麼好謝的。」她的目光看著自己兒子跟孫子那非常相像的容貌,滿意地笑了。

  「爸媽,那我們先走了。」承霈抱著孩子,示意醒芽走人。

  「伯父、伯母,再見。」她也朝兩位長輩點了點頭。

  於是這一家三口開心地開著車子往動物園前進。一路上只聽小樂吱吱喳喳地說著話,非常的熱鬧。

  小樂似乎很高興一下子多了那麼多家人,今天又見到分開好多天的媽媽,興奮得不得了。

  他一手拉著醒芽,一手拉著承霈,在動物園裡面逛著。

  「媽咪,我想要抱抱。」小樂走到腳酸了,格外愛撒嬌。

  醒芽揉了揉兒子的頭髮,知道他是多天不見她,才特別黏人的。平常的他很懂事,也很少要人抱。

  「好,抱抱。」醒芽抱起兒子,卻被承霈拉住。

  「小樂累了嗎?要不要坐爸爸肩膀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問。

  「好!」於是小樂被抱過去,騎在承霈的肩膀。

  承霈轉頭看了醒芽一下。「妳小心自己的身體,又不是孩子。」

  醒芽知道他擔心她開刀的傷口,於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今天他們其實沒有走太多路,大多在可愛動物區逛著。又逛了一陣子,聶承霈就找了個休息區坐下。

  「剛剛路上沒有買飲料,我去買幾罐。」聶承霈走向有段距離的販賣部。

  於是這對母子剛好有機會說說話。

  「小樂,跟爺爺奶奶住還習慣嗎?」醒芽關心地問。

  「嗯,爺爺常帶我去買書,還有奶奶常帶我去玩,不過我還是最愛跟媽咪住。媽咪,妳以後可以不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嗎?」小樂偏著頭問。

  醒芽撫過兒子的頭。「媽味以後不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了,但是這幾天比較忙一點,你爹地也要上班,不能照顧你,所以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去接你回來。對不起喔,兒子。」

  「嗯,爹地有跟我說過。媽咪,小樂會等妳來接小樂的。」小樂抬起頭看她。「以後爹地也會跟我們一起住嗎?」

  醒芽被兒子這一問倒是愣住了。

  「小樂。」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跟兒子說實話。「媽咪以前做錯了事,惹爹地生氣了。媽咪不知道爹地什麼時候會原諒媽咪呢,所以我也不知道爹地能不能跟我們住,但是我會努力的!」

  小樂聽得似懂非懂。「媽咪想要追爹地嗎?是不是媽咪追到爹地,那爹地就可以跟我們住了?」

  「追?」醒芽被兒子的歸納弄得笑出來了。「也可以這麼說啦!」

  她是在追他沒錯,追求他的愛,追求他的原諒,追求他……

  「那媽咪也要寫情書嗎?我們班的秦小米喜歡李永中,她就有畫圖送給他喔!」小樂提到自己幼稚園的同學。

  醒芽瞪大眼睛,好笑地看著兒子。「真的啊?都畫些什麼?」

  情書?嗯,這個倒可以參考參考。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李永中。」小樂聳了聳肩,一副不想參與那種「女生愛男生」遊戲的表情。

  醒芽哈哈笑出來。

  此時聶承霈剛好回來,看到她笑成那樣,忍不住問:「討論什麼這麼有趣?」

  「我們在說秦小米給李永中的圖。」小樂接過老爸遞過來的飲料,一邊喝一邊答。

  「什麼圖?還有誰是秦小米,誰又是李永中?」承霈坐在兒子旁邊,一臉認真地問。

  「秦小米跟李永中是他幼稚園的同學。」醒芽笑著說明。「圖啊.就是小孩子的情書。」

  「情書?」承霈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小孩子不會寫宇,當然是用圖片代替嘍!」醒芽笑著回答,然後頑皮地靠近他。「你以前有沒有收過別的女生的情書或是情畫?」

  聶承霈瞪她一眼,連回答都懶。

  醒芽抿著嘴笑,心裡卻有了新的點子。

  或許他沒收過情書,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無論是情書還是情畫,都難不倒她。

第七章

  姚醒芽受到兒子的啟發,居然真的開始寫起情書來了。不過她的想像力很廣,大多是字條或是一張塗鴉,不定時不定點出現在他身邊。

  今天早上他來到辦公室,一打開手提電腦時,差點沒被嚇到。他的電腦螢幕上貼著一張卡片,畫著一個可愛的小女生,造型倒是跟醒芽很相像,然後小女生旁邊不忘畫滿了心。她在紙條上寫著!

    親愛的:

    上班不要太累了,這個點心記得吃喔!

                 你的芽

  然後一包海苔被夾在圖跟電腦中間,他將那包海苔拎出來時,劉秘書臉上忍笑的表情非常的滑稽。

  「姚醒芽,妳給我記住。」他咬著牙低聲說,然後故作無事地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然後當他一整個早上都用鐵面無私的敬業工作態度挽救自己的形象後,下午在主管會議上,他的專業形象再次瀕臨破滅。

  會議開到一半,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原想不理會,但是連續兩次的震動,讓他還是停下來。

  一打開手機,是一個圖檔,打開來,一張噘著嘴做飛吻狀的姚醒芽照片跳了出來。

  霎時間他臉微微一紅,然後將手機電源關了,這才轉身繼續開會。

  眾人雖然一頭霧水,但是顯然比較知情的劉秘書嘴角就忍不住笑意了。

  聶承霈簡直等不到下班時間,真想現在就奔回家掐死那女人。她的「情畫」跟「情話」再這樣氾濫下去,他早晚有一天會形象盡毀的。

  開完會回到辦公室,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先打電話回家吼姚醒芽一陣,內線電話卻在此時響起,他按下對講機。

  「總經理,於傾芯小姐來訪,要請于小姐進去嗎?」劉秘書盡責地問,聽起來又是那個公事公辦的秘書了。

  「好,妳請她進來。」聶承霈說。

  於傾芯是承霈大學時代的學妹,也是正宇企業的干金,這幾年擔任正宇的總經理,跟他是多年的朋友。

  正宇企業跟他公司雖無直接往來,但關於企業管理方面的事情,於傾芯常會來請教他。

  「學長,你的秘書好討厭,我都來幾次了,她還堅持要問你。」於傾芯是個頗亮眼的女孩,身上的正式套裝妝點出她的時尚與幹練,連天生的氣質都被襯托得很恰當。

  「這是她的工作。」聶承霈不把她的抱怨當回事。「坐吧,要不要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他招呼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我又不是來找你喝下午茶的。」她皺皺眉頭。

  「那妳來找我,又是要談什麼?」他笑著問。他跟她聊的不外乎是企業經營或是投資方面的話題。

  「學長,我是來問你一件事的。」於傾芯一臉正經地說。「我聽說了一個你的八卦。」

  「八卦?我連夜店都有一段時間沒去了,能有什麼八卦?」他好笑地問。

  最近他光忙一對母子就忙不完,哪有空去夜店喝酒鬼混?更別說他那些紅粉知己,很久前就讓他乏味到提不起勁了。

  「一定是謠言,這實在太扯了!你一定要好好管理一下你的手下,這種荒謬的傳言居然也會傳出去。」於傾芯有些過於激動,自從聽到這傳言開始,她就渾身不舒服,壓抑了兩天,她終於受不了跑來了。

  其實她會知道這個八卦,也是因為她在這裡有八卦消息來源,那人還是聶承霈的高階主管之一。不過她實在不敢相信這八卦,最後只好跑來問他。

  這麼多年了,她在聶承霈身上用了多少心思,他就是不懂得認真看她一眼。這五年來她不是不曾表達過自己的感情,但卻被他婉轉地拒絕了。

  她曾經傷心難過,但是已經愛慕了學長這麼多年,怎樣都無法輕易放棄。再說他身邊一直沒有認真的女朋友,也讓她無法真的放棄。

  所以她選擇當他的朋友,只待適當時機,她不信一個企業繼承者能夠一輩子不結婚。

  「妳越說我越好奇了,到底是什麼八卦?」他端起咖啡,緩緩地喝了一口。

  「八卦說你有個兒子,且還把兒子帶來辦公室。這實在太扯了,你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小孩?是不是親戚的孩子?」她氣憤地說。

  不料聶承霈卻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就算是男人,這也算是傷害名聲的事情,你還笑?」她錯愕地看著他的反應。

  「傾芯,這是真的。我確實有個兒子,已經四歲半了,挺聰明的一個小子。」想到兒子鬼靈精的模樣,他嘴角還帶著笑。

  於傾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宛如被塞了一顆球進嘴巴一樣。「怎……怎麼會?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還是不小心有的?你被設計了嗎?」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這對她來說是多麼晴天霹靂的事情。

  「是醒芽生的。妳記得姚醒芽吧,妳見過好幾次的,不是嗎?」當年他跟醒芽交往期間,常常帶著醒芽參加他朋友的聚會,而傾芯也常參加那些聚會。「可能不怎麼熟,但妳應該對她還有印象吧?」設計?她是不是八點檔連續劇看太多了?

  「豈止有印象……」於傾芯喃喃地說。如果說之前那個消息是閃雷,那這個消息就是雷了。「她不是離開你很久了?」

  姚醒芽怎麼還會出現?

  都那麼多年了,她從沒想過這個人還會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兒子?居然有這種事情?太荒謬了,一定是假的!

  「嗯,五年了,我最近才知道我有兒子。醒芽去開刀,只好把兒子帶來給我。現在孩子住在我爸媽那邊,有機會給妳見見,那小子很聰明,妳一定會喜歡。」說到自己兒子,他居然難掩驕傲的神態,顯然已經頗適應當父親的角色了。

  「我……你確定孩子是你的?」她實在太大意了,居然會讓事情演變成這樣子。早兩天她就該來弄個清楚的。姚醒芽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居然又回來了。「學長,你不會又心軟了吧?當初她那樣對待你,你忘了那種痛苦了嗎?」

  姚醒芽離開時是她陪在聶承霈身邊的,看到他的痛苦,其實她比誰都要恨。恨他對那女人的愛居然那麼多,才讓他如此的痛苦。

  只是聶承霈也不是那種會跟她談心的人,頂多只是讓她陪著吃飯、喝酒,通常記住不多。

  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接受姚醒芽了,她以為只要有耐心地等下去,總有一天會得到他的。

  「傾芯,我跟醒芽有很多事情妳並不知道。」聶承霈並不打算跟於傾芯談他的感情問題。

  於傾芯是他的朋友,也像個妹妹,但是也僅止於此,他不會把自己的感情問題拿出來跟她討論,更何況有很多狀況是說不清楚的。

  「可是你們並不適合啊!她的背景跟你差太多了,再說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再離開?」於傾芯急著要他清醒。

  「傾芯!這是我的私生活。」他低聲警告,對她的過度干預已經開始不悅了。

  於傾芯被這一喝阻,臉都白了。

  她努力地鎮定,不想因此跟他翻臉。「對不起,學長。我只是怕你又受傷,你不要生氣,晚上我請你吃飯。就當是道歉吧!」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喜歡這樣.」聶承霈的態度堅定,但是臉上確實沒有怒容。「至於晚餐,可能要改天了。這幾天醒芽才剛出院,都在家裡休息,所以我不想太晚回去。」

  「她住在你家?」她訝異地問。

  「嗯,她剛出院,我不放心她一個人住。」想到她,他嘴河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一抹帶著溫柔的笑意。

  就是這個神情打敗了於傾芯。

  「那……改天吧,有機會也跟她一起吃個飯。」傾芯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痛極了。她認得出那神情,他還愛著姚醒芽。

  不,她不能慌,就像商場上的規則一樣,慌了就沒有致勝的機會了,她得想想該怎麼辦才好。

  「嗯,等醒芽身體再好一點,大家一起出去吃飯吧!」聶承霈承諾著。

  「那……我先走了,學長。我等一下還要去開會。」她起身告辭。

  「那就不留妳了,慢走。」他將人送到門口,看著她進電梯。

  他一轉身,就看到劉秘書站在她的位子上看他。

  「怎麼了?劉秘書。」他困惑地問。

  「總經理,她喜歡你。」劉秘書不疾不徐地宣佈。

  「妳說傾芯?她是我學妹,妳知道的。」他怎麼覺得劉秘書今天不大一樣?以前她真的是公事公辦,多餘的話一句也不多說,現在居然會跟他聊天了。

  他不知道是因為姚醒芽的情書攻勢讓他露出各種表情,讓劉秘書覺得他人性化許多,自然就消減了些許過去只談公事的疏遠了。

  「學妹又不是親生妹妹。」她說完又坐了回去,像是沒事般地繼續工作。

  聶承霈疑惑地皺起眉頭。

  會嗎?雖然傾芯曾說過她喜歡他,但他當時也拒絕了。如果她真如劉秘書所說的那樣,又怎會繼續在他身邊,像個朋友一樣?什麼人有這種耐心?

  他不以為意地回頭工作,完全不能瞭解,這就是不同性格的人面對感情時行為模式是不一樣的。姚醒芽會直接說出愛戀,但是於傾芯可不是這樣的女人。她覺得自己格調高多了,只是這種高格調碰上聶承霈這種男人,顯然不大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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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傾芯雖然勸自己要冷靜,但卻一點也冷靜不下來。

  離開聶承霈的辦公室,她並沒有回去公司開會,反而打電話取消了會議。接著她開著車,直接就到聶承霈的公寓來了。

  她直接按著門鈴,毫不猶豫地。

  來開門的正是姚醒芽本人。

  「請問妳找誰?」姚醒芽一時沒有認出她來。

  「姚醒芽?妳倒是一點都沒變。」於傾芯帶著冰冷的怒意,越過她走進客廳,彷彿這是自己家一樣。

  醒芽被她的行為給搞得一頭霧水,努力地想了好久,才慢慢地記起了她。「妳是……承霈的學妹,于小姐?」

  「我叫於傾芯,我想妳不至於不記得我吧?以前妳來參加過我們的聚會好幾次,我倒是對妳印象深刻。」於傾芯說話帶著諷刺的意味。

  醒芽實在不懂於傾芯的敵意何來。她是承霈的學妹,也算是承霈的朋友,她們雖不熟,但從沒交惡過。事實上,當初讓她意識到她跟聶承霈背景跟條件差太多的人正是她。

  「傾芯,我記得妳。妳要找承霈嗎?他在公司耶,妳要不要過去找他,還是要喝杯茶?」雖然來者不大有禮貌,但是她總不能不招呼人家吧?醒芽努力的想讓場面和緩一點。

  奇怪,她跟什麼人都很容易熟,就是跟這於傾芯一直都要好不起來。或許是因為於傾芯從不隱瞞不贊成她跟聶承霈交往的態度。

  不過她會離開承霈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從沒怨過旁人,也不曾歸罪於他人,所以她也不曾跟承霈提過這些事情。

  於傾芯總是在各種層面提醒她。她不屬於他們這個圈子.其實承霈交往的朋友中,很多都是世家大族的後代,其中還是男性為多。女性來說,比較常出現的就是於傾芯。他們各個條件都很不錯,學歷高、智商高,雖是第二代,但是都有不錯的能力,算是頗優秀的一群。

  但是經過了自己努力的自我提升,也隨著事業小有成就,醒芽的自信心已經比以前充足許多了。現在她不再為這些自卑了,她就算不是最聰明的女人,但也是個努力、認真的女人,沒什麼好不能跟人家比的。

  「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有臉再出現!妳知道妳對學長做了什麼嗎?妳知道妳傷害他傷得多麼嚴重,居然還有臉出現?」於傾芯瞇起眼看她。

  醒芽被這一陣攻擊,整個人很難舒服得起來。不過因為她是承霈的朋友,如果她替承霈抱不平,那也情有可原。

  「我知道我以前讓他傷心了,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會努力彌補。」她解釋著。

  「彌補什麼?妳忘記你們兩個有多麼不適合了嗎?承霈有碩士學位,還是大公司的總經理,家裡是有名的家族,而妳呢?連大學都沒念,父母親也不知道在哪裡,要家世沒家世,要背景沒背景,連優秀的邊都沾不上,妳憑什麼得到他?」

  「于小姐,我想這是我跟承霈的事情,配不配得上是承霈說了才算,不是妳,甚至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如果他願意跟我在一起,那我又怎麼可以用這種理由一直傷害我們的感情?」醒芽忍不住回嘴了。再說誰說她沒念過大學的?

  「他只是同情妳。妳居然用那種陰險的方法,小孩?我懷疑小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還說開什麼刀,這樣子分明是利用學長的同情心!」於傾芯簡直是氣憤難當。

  「妳覺得承霈是那種會任人利用的人嗎?我記得妳剛剛還說他很聰明的,怎麼妳現在說的可不是這樣。」醒芽頓時覺得好笑了起來,不過人家罵到她兒子,這就讓她很不爽了。她被批評也就算了,她的兒子可是無辜的。

  「他……只是一時被迷惑了。」於傾芯被一陣搶白,頓時有點被嚇到.她倒沒想經過了五年,姚醒芽的嘴巴變厲害了。「還有,就算學長接受妳,他的家人也不會接受妳的。妳別忘了當年他媽就不贊同妳跟他……」

  「妳怎麼知道聶媽媽來找過我?」醒芽感覺像是要把拼圖拼起來了似的。「是妳跟她說的,聶媽媽是妳找來的,對嗎?」

  當年她記得於傾芯除了一再有意無意提醒她跟聶承霈的差異,後來還提到承霈的父母不會贊成的,果然沒多久承霈的母親就找上門,問了些關於她的背景的問題後,確實表達並不贊成她跟承霈交往。

  當時她就是太不安、太恐慌了,才會急忙地選擇分手。

  這些到現在聶承霈都還不知道,因為醒芽覺得分手的責任在自己,並不在他人。只是現在想來,這一切似乎都是於傾芯所樂見的。

  「是又怎麼樣?我有說謊嗎?我不過是跟聶媽媽提到妳這號人物,也不是我要她反對的。再說妳想進聶家門,本來就得通過他父母那關。」

  於傾芯一直到現在才覺得事情沒那麼絕望,無論姚醒芽怎麼樣迷惑學長,只要學長的父母反對,她也無法得逞的。

  醒芽看著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一抹恍然大悟的光閃過,她才終於瞭解到事情的全貌。「妳喜歡承霈,對吧?我怎麼會沒想到這個呢?」

  於傾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這樣明白地揭穿了,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我愛他,很多年了。妳以為妳是誰?妳根本配不上他!學長應該是我的,是我一直陪在他身邊,如果不是妳,如果不是妳的介入,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原來於傾芯喜歡承霈。

  醒芽偷偷歎了口氣,真想罵自己是蠢豬。

  這麼明顯的事情她當年怎麼沒發現?大概是因為承霈對這個學妹的態度從不曾有任何的曖昧,也一直當這個學妹是朋友,她才沒聯想到那邊去。

  頓時她不禁同情起於傾芯來。想來她認識承霈也很多年了,這麼多年來她就這樣愛慕著一個男人,在他身邊當他的朋友?

  「可是我們分手了五年,妳也沒有跟他在一起,不是嗎?」醒芽的態度和緩不少。

  「停止妳那種噁心的眼神!」於傾芯氣憤得差點哭了出來。「妳是什麼人哪?我是於傾芯,不需要妳的同情。喜歡學長是我的選擇,關妳屁事?如果妳不要不知恥地又出現,學長早晚是要結婚的,而我們是朋友,身份地位相當,到時候他一定會選擇我的。」

  「那麼愛呢?」醒芽輕聲地問。「他娶了妳,因為不再信任愛情,所以一輩子都不愛妳,也無所謂嗎?」

  她真的替於傾芯感到悲哀,那種愛一個人卻沒有回報的絕望感,她也曾經嘗過。

  「如果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他早晚會愛上我的!」於傾芯憤怒地瞪著她。「我不會這樣放棄的,我一定會把他搶過來!」

  姚醒芽的冷靜被她這一嚷也完全破了局。「那我也會卯足全勁跟妳拚了,妳別想把他搶走!」

  開什麼玩笑,聶承霈是她的、她的、她的!

  於傾芯氣噴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甩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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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傾芯走了以後,醒芽還一直在想這件事,終於慢慢把所有線索兜在一起。這下子她就很確定於傾芯以前一直在她耳朵邊碎嘴,偏偏她這個傻子,居然中了情敵的計策。

  好在承霈這五年沒被於傾芯拐走,不然她就欲哭無淚了。

  她想事情想得發呆,連陳媽做完菜回家去了,聶承霈也下班回家了,她還坐在沙發上發呆。

  「姚、醒、芽!」聶承霈將公事包一丟,站在發呆的人面前,一臉想將她拆吃入腹的表情。「妳到底在搞些什麼鬼?妳寫這些什麼鬼字條?還有,居然在我上班時間傳這什麼簡訊?」

  醒芽這才被他的怒吼聲震醒,不過她的思維還停留在要鞏固地盤、保有自己的男人上,所以剛剛他那堆吼叫都左耳進,右耳出了。

  「你喜歡嗎?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她無視於他跳腳的模樣,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踮高腳就往他嘴巴親過去。

  這個吻可不是蜻蜓點水的那一種,她的熱情毫無保留,努力地探索著他。

  聶承霈從錯愕中醒過來,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給她一個又辣又狠的吻,原本是想懲罰她的胡作非為,但是一吻下去後居然停不了,放不開。他的怒氣消散在慾望中,只能一再地深入這個吻。

  他放開她時,她的嘴巴微微腫起,看起來就像是剛被愛過一樣。

  他的慾望竄過全身,感覺到腰際一熱,他趕緊撇過頭去。「妳吃飯了沒?」

  「什麼?」醒芽還沉醉在那個吻中,一臉呆樣。

  她的反應讓他差點將她壓到後面的沙發上,讓這折磨了他好多天的慾望一償宿願。

  但是他最後一絲自制力拉住了他。「吃飯。」

  「喔,吃飯!」她終於回過神來,臉也跟著一紅。「好,我們去吃飯。」她低著頭走進廚房。

  聶承霈看著她紅著臉走開的模樣,嘴角勾起了一抹滿意的笑,笑容裡有著不自覺的溫柔。其實每次見她那臉紅的模樣,他的心就軟了。最近他已經不大會被那累積了五年的憤怒給困住了,他的心重新一點一滴地記起了愛她的記憶。

  兩個人熱了飯菜,圍著餐桌吃飯。

  聶承霈看著正在吃晚飯的醒芽,發現她整個人氣色已經比開完刀時好太多了,這才覺得比較放心。

  「妳昨天不是說想買一些素材,等一下可以一起去,開車比較方便。」他一邊吃著飯,一邊隨口提起。

  「我就說我搭公車去買就好,你就不放心。我跟你說,我已經完全恢復了,去複診醫生一定也會這麼說的。」她有時候真的覺得他保護過度了,搞得好像她身患重症一樣,什麼也不給做。

  如果她懷孕時他在她身邊,那她恐怕會被禁足到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吧?

  「多休息幾天是會怎麼樣?還有,妳別再跟我提什麼工作的事情,到這個月底為止,沒有工作這回事。」他直接打斷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話題。

  「月底?現在才月中耶,我已經畫了很多設計圖,我有很多點子要做,你讓我接案子啦,我不能休息太久的,這樣以後業主都不找我了。」她抗議著。

  「就到月底,我們各退一步吧,要接就接下個月的案子。」他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考量,所以就稍微妥協了一下。照他原本的意思,最好休養到胖個幾公斤再去工作。

  「你這人真是……」她嘴裡喃喃說些專制、固執之類的話,擺明了在偷罵人。

  「妳有什麼意見?」他裝作沒聽到她的碎碎念。

  「沒有、沒有,一切以你馬首是瞻,你是一家之王嘛!」她咧開嘴說。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挾了一大把菜放進她碗裡。「一家之主叫妳吃多點。」

  「唉呀!我很飽了耶!」她苦惱地哀叫著。

  他不為聽動地看她一眼,繼續吃著他碗裡的飯。

  醒芽端著碗靠到他旁邊去。「承霈,你工作很辛苦,這個香菇很好吃喔!」她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碗裡的香菇塞進他嘴裡。

  他正要轉頭吼罵,醒芽在他臉上印了一個油呼呼的吻。「我吃飽了,我先去換衣服。」

  然後在他開始吼人之前,她溜進房間裡面,逃之夭夭。

第八章

  開車陪姚醒芽去挑選工作需要的素材,聶承霈才見識到她工作的模樣有多認真。跟她平日散散的迷糊樣不大一樣,腦袋裡面似乎有張複雜的表,在記憶著各樣的材料。

  跑了幾個地方,等回到家洗過澡,時間都不早了。

  聶承霈靠坐在床上,開著床頭燈翻閱著雜誌,準備稍晚一點要睡了。沒想到房門響起敲門聲,接著姚醒芽就探頭進來。

  「我可以進來嗎?」她抱著枕頭,穿著睡衣,打著赤腳。

  「天氣那麼冷,連拖鞋也不穿?」他朝她光禿禿的腳板看了一眼。

  「啊,忘記穿了。」她踮著腳尖躡手躡腳地爬上他的床。「這樣就好了,嘿嘿!」她朝他綻開一個傻笑。

  他的反應是朝她挑起了濃眉。「這又是在上演哪一出?」

  雖然她穿著棉質的兩截式睡衣,可愛得像個小女孩,但她以為這樣坐在他床上,會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嗎?

  這幾天他已經很努力在壓抑自己的慾望了,這女人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感激。瞧她連枕頭都抱過來了,不會真的期望他抱著她,乖乖地純睡覺吧?

  「我是來撲倒你的。」她神秘兮兮地說,然後把自己的枕頭放到他的旁邊,掀起棉被鑽進去,然後兩手很理所當然地圈住了他的一隻手臂。

  「撲倒我?」他好笑地將雜誌放到一邊。「肚子上都還有傷痕的女人,怎麼撲?」

  「我都好了啦,不信你看!」她居然真的拉高睡衣,露出平坦腹部上的疤痕。

  結果他的眼神一暗,將她睡衣拉好。

  「妳可以先告訴我,為何是今天嗎?」他的目光一接觸到她那可愛的肚皮,整個人就熱了起來。雖然她的模樣跟神情實在有點好笑,但他還是覺得她很性感。不過她顯得有點過於急切,他得先搞清楚狀況。

  「嗯,好吧,我以前都沒有把我的困擾跟你討論,所以最後才分手的。有鑒於此,我還是讓你知道好了。」她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今天你學妹來家裡了。」

  「學妹?妳是說傾芯?」他是真的挺訝異的,也覺得不高興,他明明跟傾芯說過這是他的私事,他一點都不想要別人的介入。「她來幹什麼?」

  「喂,你知道她喜歡你吧?」她先問這個。

  「為什麼妳跟劉秘書說一樣的話?她以前是曾經提議要跟我交往,但是我只當她是朋友,那時也有跟她說清楚了,她應該已經放棄那念頭了。」

  「唉呀,你真是太不瞭解女人了。喜歡你這種後知後覺的男人,於傾芯還真是可憐。」她看到他又在瞪她了,這才趕緊收斂.「好啦,其實我也有夠遲鈍的,當年就應該看得出來她喜歡你。所以基於這個理由,我要先來撲倒你,佔領這個地盤。」她說著手腳並用地圈住他的身體,像一隻無尾熊一樣抱住他。

  「要不要撒泡尿做記號?」他瞇起眼問。

  「拜託,我又不是公狗,不過用口水當印記應該不錯。」她說著就掀開他的睡衣,在他堅硬的腹部印下一個濕答答的吻。

  他的腹部抽緊,反應很直接。

  她抬起頭來朝他挑釁地一笑。

  他翻了下白眼,將她拉起來。「等一下,我還有話還沒問清楚。」

  「還有什麼話?」她抱著他,不捨地看了他那誘人的肌肉一眼。

  「醒芽,傾芯跟妳說了什麼?」他開始覺得事情並不如他以為的單純。

  如果劉秘書跟醒芽都認為傾芯對他有男女之情,那很可能她的動機就跟他原先以為的不一樣了。

  她今天在他辦公室那過於激動的表現,原本他以為只是因為當初看到他分手時的痛苦,不希望他重蹈覆轍。但是若她真的喜歡他.那麼她不希望他們復合的原因就大不相同了。

  「那不大重要,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不會輕易放棄你的。五年了,好歹我也成熟一點了,不會再那麼衝動,只會逃避了。你放心吧!」她抬頭看他,安慰地啄了下他粗糙的下巴。

  承霈沉吟幾秒。

  「當初妳會離開我,是不是也跟傾芯有點關係?」他開始懷疑了。

  「其實不能說是她的關係,我自己得負起責任的。如果我夠堅定,就沒人能夠動搖到我,再說我早該跟你討論我的不安才對。她說的也沒有錯,我無論背景還是條件都不如你……」

  「她慫恿妳離開我?」他的臉上出現了怒意,那怒火還有即將燎原的趨勢。

  「啊,不要生氣。早就說不想跟你說,可是不說又怕瞞著你又重蹈覆轍,我真是……笨。」她覺得自己處理得不好。

  「妳跟我說是對的,以後什麼困擾都跟我說,我不准妳對我有所保留。」他拉住她敲打腦袋的手。

  「那你不要生她的氣了,她也滿可憐的,喜歡你那麼多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青春歲月。不要對她太嚴厲,好不好?」她懇求地望著他。

  他僵硬了片刻,這才緩緩地點頭。「我會找機會好好跟她談一談。」

  「盡量不要傷害她,不過記得跟她說清楚,這個男人是我的。」她想到今天傾芯誓言不放棄的話,還是覺得有點擔心。

  她並不想承霈去跟於傾芯吵架,弄得連朋友也沒得當。但她也不想有人虎視眈眈地覬覦她的男人。

  「我會處理。」他終於點頭同意。

  「那……」她拉了拉他的衣服。「我可以繼續把你撲倒了嗎?」她紅著臉問。

  「妳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他還有些疑慮。

  「真的啦,不然你輕點就是了。」她說著拉起棉被將兩個人包在裡面。

  「等等,幹麼悶在被子裡面?」他在黑暗中問。

  「外面很冷耶,脫了衣服更冷,所以要包在棉被裡面。」她說著努力地解著他的扣子,但是因為太暗了,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一雙小手在他身上胡亂摸著。

  「我真是敗給妳了。」他根本不覺得冷,從她進來就不斷在他身上點火,還怕什麼冷?

  結果兩個人就在黑暗中摸索著幫對方脫衣服,嘴巴還要忙著接吻。沒多久兩個人就糾纏成一團了。

  這果然是個高難度動作,她一邊想著,一邊因為他那些有意無意的動作開始加快了心跳。嗯,果然沒有想像中的冷。

  好不容易一件一件衣服被丟出棉被外面,她勾著他的脖子喘氣。「等等,休息一下,這實在太累了。」摸黑蓋在棉被裡面脫衣服,難度比想像的高呀!

  「是誰出的主意?哪有空給妳休息!」他嘿嘿冷笑,一把將她拖過去,讓她趴莊也身上。

  他還是顧慮到她的身體狀況,深怕壓疼了她。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撐起上半身,在他嘴角印下另外一個濕答答的吻。「那你不要動,免得壓到我了。」

  難得能得到為所欲為的機會,怎能不充分把握呢?

  她拚了命在他身上猛點火,直到他終於受不了,將她一把拉上來。「該做點正經事了。」他說著扣住她一直躁動的小屁股,讓自己的堅挺滑入她柔軟而緊繃的身體中。

  「承霈!」她倒抽口氣,趴在他身上喘息著。

  「放心,我不會壓壞妳的。」他邪邪一笑,扣住她的臀部開始律動了起來。

  她臉色潮紅,不知道溫柔也能這樣致命。

  她迎接他那溫柔的結合,整顆心也照樣滾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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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芽回醫院複診後,確定身體恢復得很好,大致上都沒有什麼問題了。她開心地打電話給聶承霈。

  「妳最好有很好的理由打斷我開會。」聶承霈的聲音帶著警告。

  醒芽吐了吐舌頭。「醫生檢查的結果很不錯,我算是完全康復了。這樣的理由夠不夠好?」

  「真的?」他停頓了幾秒,然後聲音非常危險地壓低。「妳今天要複診,為什麼不跟我說?」他想陪她去醫院,親自聽醫生怎麼說,比較安心。

  「你最近很忙,我不想要你過分擔心。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她知道他肯定會不高興,趕緊轉移話題。「親愛的,我們晚上去約會好不好?如果你覺得我這樣不夠誠意,我可以再寫情書給你,直到你願意答應我的約會為止。」

  「天哪!」聶承霈在電話那頭低聲詛咒。「妳再傳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掐死妳。」他忍住吼叫的慾望,努力克制著壓低聲音,以免再度損及形象。

  「喔,那你是答應嘍?我下班時間過去找你喔,就這樣,掰!」趁他真的開始吼叫之前,她趕緊掛掉電話。

  醒芽從醫院一路走出來,在鬧區逛了逛。雖然天氣還是挺冷的,但她卻覺得很滿足。

  替承霈跟兒子買了些東西,她提著提袋在鬧區的人行道上晃著,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日漸完整。

  雖然承霈嘴上沒有承認,但是他對待她的態度已經好很多了。他不再對過去的分手懷著一份氣憤之情,而她只想加倍對他好,回報他給她的第二次機會。

  繞了一大圈,花了五年的時間,她終究回到了他身邊,她再也不想丟失這得來不易的幸福。雖然他都沒有提到未來的安排,但是她並不擔憂。

  如果他希望她繼續住在他這邊,她就把小樂跟她的東西搬過來。如果他還需要一點空間跟時間,那麼她也會帶著孩子住回公寓,然後繼續「追求」他。

  腦子裡面正在思索著,她的手機就響了。

  「喂?」號碼是承霈父母家的電話,她困惑地接起來.

  「妳好,是姚小姐嗎?」號碼是承霈父母家的電話。

  「是的,聶伯母,妳好。」她訝異地應。

  「我想見妳一面,妳現在方便過來嗎?或者我去找妳?」何影樺直接說明目的。

  姚醒芽心裡一突。「我可以過去,大約半小時可以到。」

  「那就待會兒見了,姚小姐。」

  醒芽訥訥地掛掉電話,心裡有種不大妙的預感。承霈的母親自從五年前跟她接觸過一次後,她們沒再單獨說過話。幾次她跟承霈去接小樂,聶母都保持著疏遠而禮貌的態度,這足以讓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比以前受歡迎到哪裡去。

  不過只要跟承霈在一起,這些事情根本無可避免。

  「姚醒芽,妳千萬要堅強,不要隨便被打擊到。」她自我打氣。

  搭上計程車,不到半小時她就抵達聶家大宅了。

  傭人來幫她開的門,她被請進裡面的起居室,比客廳小一點,但是隱密性高一點。

  「請問是小樂有什麼問題嗎?聶伯母今天找我來,又是為了什麼事情?」醒芽不想要過分憂慮,乾脆先開口問。

  不過從她進來到現在,都沒看到小樂,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爺爺帶出去玩了。

  「孩子不在,承霈他父親帶小樂出去了,因為我想單獨跟妳談談。」何影樺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喝茶吧,還是要其他的飲品?」

  「不用了,這就可以。」醒芽禮貌地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妳……現在又跟承霈在一起了?」何影樺開口問。

  「嗯,是的,承霈跟我又在一起了。聶媽媽,我知道以前妳不贊成我們交往,但是我會努力讓他快樂的,我希望妳給我機會……」

  何影樺舉起手制止了她。「我不知道妳到底為什麼五年後還要回來,但是有了孫子這件事情我要謝謝妳,我希望妳能答應讓孩子改姓聶。」

  醒芽身體一僵。

  改姓聶?如果她嫁給承霈,孩子自然是要改姓聶的,但是何影樺特意提出來,顯然是不覺得她跟承霈會結婚。

  這種態度實在讓她很不能接受。

  「伯母,小樂的事情我會跟承霈一起商量,如果承霈想要孩子跟著他姓,那麼他會自己跟我討論。」姚醒芽的口氣也開始強硬了起來。

  是呀,她以前就是太傻了。

  她跟聶承霈是不是適合在一起,那是他們的事情,她何必管旁人怎麼說?更不用去擔心旁人怎麼看待他們的感情。

  聶承霈的脾氣她很清楚,他不願意的旁人如何勉強也沒用,但他若願意接受她,她又有什麼道理要放棄這段感情?

  尤其當他對她又是如此重要時,她怎麼會輕易放棄?

  對照當年她的年輕稚嫩,無知而衝動,她當時的選擇確實深深地傷害了他。如果他都不覺得她配不上他,他也有能力承擔外界的壓力,那麼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承霈的父親也罷、母親也罷,態度再怎麼差,立場再怎麼反對,對他們都不該有什麼影響。

  「妳……」何影樺顯然被她的回答嚇了一跳,臉色變得不大好看。「傾芯那丫頭說得沒錯,真是個沒教養的女孩。」

  「於傾芯?」醒芽差點翻白眼給聶母看。還以為於傾芯已經放棄了,至少好幾天都沒見她有什麼動靜,誰想到她居然只能故技重施。「承霈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對于小姐並沒有男女之情。伯母,縱使妳對我不大滿意,但是這也無法改變承霈的感情。」

  「妳居然敢這樣說?!」何影樺顯然沒想到她會反擊。「總之,我跟他爸都不贊成你們在一起,時間一久,承霈就會清醒過來的。」

  「伯母,承霈是個聰明的人,這一點妳無法否認吧?」醒芽冷靜地問。

  奇怪的是,她現在反而覺得不怕他母親了。

  說穿了,何影樺能說的就是那些話,但是同樣的話五年前她就聽過一次了,一點也不新鮮。

  「我的兒子當然聰明,他從小就很優秀。」說到兒子,何影樺可不掩驕傲的神情。

  醒芽暗暗覺得好玩,所有的母親說到兒子都這樣子的嗎?或許以後她自己也會這樣。

  「那麼妳就應該相信他自己的判斷才對。」醒芽說著,看到何影樺張了張嘴又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她溫和地說:「聶媽媽,妳有沒有想過,五年前妳不贊成我跟承霈交往,後來我離開了。但是五年後我們又在一起了,或許這就是緣分,我們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妳何不祝福我們?我也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他的。」

  「配得上他?人家說門當戶對是有其道理的,妳不覺得生活背景差太多,溝通上顯然有很大的落差?」

  「我們當然不是不會吵架,但是我們有自己的溝通方式。經過了五年前的教訓之後,我也會改掉一些不好的習慣。所以,伯母,妳就不要浪費口水了,我不會離開承霈的。」醒芽平靜地宣佈。

  「妳……倒是比以前伶牙俐齒了許多。」何影樺被說得不知道要怎麼回嘴,但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醒芽站了起來。「改天聶媽媽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逛街或者喝下午茶。我今天去醫院複診過,身體都沒問題了,這段時間麻煩你們幫我照顧孩子,我實在很感激。那麼今天我就把小樂帶回去,不好再麻煩兩位了。」

  姚醒芽又不是傻子。承霈的父母既然不贊同他們在一起,卻又想要孫子,再把孩子放在這裡,到時候她連兒子都要不回來怎麼辦?

  他父母的事情就交給聶承霈去傷腦筋。

  「妳要把孩子帶走?小樂是我的孫子!」何影樺生氣地說。

  「這我知道,小樂還是會喊妳奶奶,這沒問題的。至於你們的意見,我會轉告給承霈,由他來跟你們談,我想會比較恰當一點。」她已經清楚表明態度了,不想再浪費口水爭辯。「我就在這裡等孩子回來。」

  「妳……」何影樺開始侷促難安了。「妳要告訴承霈以前我叫妳離開他的事嗎?」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知道他肯定會很不高興。

  看到何影樺擔憂的表情,醒芽不禁有點同情了。她知道承霈的脾氣,連他父母都不想面對他的冰冷發作吧?

  如果讓他知道當年自己的母親在這件事情上也參一腳,恐怕會倍覺被背叛吧?

  「我不會特意去說過去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會隱瞞他。至於今天妳的意見,我也會找機會跟他說。」醒芽說。「離開他是我自己的錯,我並不覺得錯在別人。」

  她再也不想去逃避,迴避自己的錯誤並不能幫助她。五年前雖然於傾芯跟聶媽媽的言行深深地打擊了她的信心,但是選擇放棄則是她該自己承擔的錯誤。

  為了這個錯誤抉擇,她差點失去了他。

  她忍不住祈禱,這一輩子都不要再犯這種錯誤了,人可不是常常都有第二次機會的。

  「如果妳能不主動提起五年前的事情,我……會很感激。」何影樺也知道兒子對當年醒芽的離開很抓狂,所以她並不希望冒險讓兒子知道,以免兒子的反應讓她不好承受。

  醒芽並沒有保證不說,但她能夠體諒一個母親的為難,會盡量以不傷害到他們親子關係的方式來處理。

  說話間,大門開啟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兩個女人的沉默。

  「小樂!」醒芽走了出去,迎向剛進門的兒子。

  「媽咪!」小樂露出驚喜的表情。「妳怎麼沒說妳要來,不然我就不出去玩了。媽咪,妳來接我回家了嗎?」

  看著兒子期待的表情,醒芽抬頭看了聶母一眼,還是蹲下來說:「對,媽咪來接你回家了,我們去把你的東西收一收。」

  「耶,要回家了,我好高興喔!」小樂開心地跳上跳下,拉著醒芽就往他的房間去。

  醒芽幫忙兒子收行李,小樂一邊收著東西一邊報告這是誰給他的,他又最喜歡那一啊玩具等等。

  看著兒子被照顧得很好,醒芽忍不住還是很感激承霈的父母。

  「小樂,要離開爺爺奶奶,會不會捨不得?」她低聲問。

  「沒關係,我有空會來看他們的。」小樂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小鬼靈精。」醒芽揉了揉兒子的頭。「等一下要記得謝謝爺爺跟奶奶喔,他們這段時間很照顧你,也很疼你。」

  「好的,媽咪。」小樂背起自己的背包。「我好了。」

  於是醒芽牽著兒子的手,一邊提著他多出來的玩具,走向正在客廳踱步的兩老。

  「你就這樣讓她把孩子帶走?」何影樺瞪著自己的老公。

  聶父只是瞪著眼,一句話也不說。

  醒芽朝兩老行了個禮。「這段時間孩子麻煩兩位了,以後有空歡迎來看孩子,小樂也會想念你們的。」

  小樂嘴巴甜,拉著爺爺奶奶說再見。

  何影樺不死心,抱著小樂問:「跟奶奶住,不要回去好不好?奶奶會很想小樂的!」

  「奶奶想小樂就來找小樂玩,我把我的玩具借給妳玩喔!」小樂說著還是把小手塞進醒芽手裡。

  何影樺無奈,只能任由醒芽把孩子帶走。

  回去的路上,醒芽還在想,不知道他的父母哪天才能接受她。不過還好有孩子在中間當潤滑劑,這會讓情況好上許多。

  問題總有一天會解決的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17 16:27:18

第九章

  原本醒芽打算晚上跟聶承霈在外面吃頓飯,約個會,體會一下戀愛的甜蜜。由於事出有點突然,醒芽把小樂接回聶承霈的公寓,原本她已經打算打電話取消晚餐約會,但是兒子體貼,要她好好去追爹地。

  她被兒子弄笑了。

  不過陳媽今天有空,就自願幫她帶孩子。她見小樂跟陳媽處得不錯,猶豫再三,最後終於在兒子的催趕下出門。

  醒芽稍微打扮了一番,可愛性感的小洋裝配上她又長又鬈的頭髮,看起來有幾分的嫵媚,又有幾分的稚氣。她戴著水滴似的水晶耳環,像兩顆藏在她發間的星星,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靈動。

  當她踏進聶承霈的辦公室時,劉秘書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請問聶承霈先生在嗎?嗯,他知道我要過來。」醒芽展現她的親和力,朝劉秘書一笑。

  「總經理還在開會,他說妳若來了,請妳等他一下。」劉秘書將聶承霈的辦公室門打開,讓她進去等。

  醒芽好奇地看著他的辦公室,果然屬於那種剛烈有餘,溫和不足的類型。這樣一個固執的男人實在不大好搞,但若能讓他愛著,他也不輕易變心。這一點她可就不得不說滿意了。

  醒芽在他辦公室等了一會兒,她婉拒了劉秘書幫她泡咖啡的好意,隨意地翻著他桌上的雜誌。

  不過因為坐不住,她沒一會兒又跑到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色。天色已暗,街燈漸漸亮起,她看著外面的情景,想像著他每天晚上在這邊加班的狀況.

  她還在想要找個機會跟他提起他父母的想法時,聶承霈就走進辦公室了。

  「妳真的來了?真是個愛找麻煩的女人。」他將檔案放到櫃子裡面,順手敲了她頭頂一下。

  醒芽笑著轉過頭來。「約會不敢遲到,怕你嫌棄我。你開完會了,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嗎?」

  聶承霈看了下手錶,將物品收拾好,按下對講機。「劉秘書,妳可以下班了。」

  醒芽開心地拍了拍手,趕緊拿起自己的提包,準備好。

  結果聶承霈雖然嘴上說她是麻煩,但是已經在一家餐廳訂了位子。醒芽整個晚餐時間嘴角都是上揚的。

  「這個好好吃喔,你吃吃看!」她叉了一塊牛排伸到他面前。

  他皺著眉頭看她手裡的食物。公共場合,這樣喂來喂去的真有損形象。

  她笑咪咪地回應著他的黑臉,最後他還是皺著眉頭把食物吃了。

  「等一下想幹麼?」他一邊看著她滿足的表情,眼裡又浮現了一種寵溺的溫柔。

  「我可以選嗎?」醒芽咬著叉子問。「啊,我要去……當傻鳥。」

  「傻鳥?」他臉上差點浮現三條黑線。「三更半夜跑去海邊,我看是神經病比較差不多。」

  「嘿嘿,那就當神經病鳥。」她居然還洋洋得意起來。

  聶承霈橫她一眼。

  結果一個小時後,他真的陪她去海邊當神經病了。

  今天晚上的月光亮一點,可以看得到海面上的波濤。她賴在車子裡面,他的懷中,一耳聽著從半開的車窗外傳來的海浪聲,一耳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想起了兩人重逢以來的風風雨雨,想起了上次坐在車裡一起看海的時候,想起了他的痛苦與掙扎。

  他是個固執的男人,當他認定愛情無用,徒增麻煩時,他拒絕她的一見鍾情。而當她好不容易突破心防,得到他的感情後,他沒再有別人,即使她負了他,逃避了現實,即使他心裡惱恨,但是他沒有愛上別人。

  重逢以後,他的憤怒跟恨意也是那樣的執著,在他的心中與他對她的感情形成強烈的拔河。

  她在他的憤怒下傷痕纍纍,她在這些累積了五年的反擊下時常淚都停不了。但是即使他那麼那麼的氣她,都不曾真的放棄她。

  對於這樣的愛情,她深深覺得幸運。

  「睡著了?」他低頭看著趴在他胸口,難得安靜的女人。

  「我在想事情。」她的手掌攤開,貼在他的胸膛上,想他的愛有多大,一對手能不能捧得住。

  「肯定又在想些沒營養的事情了。」他嘴角噙著淡笑。

  「承霈。」她抬頭看他。「我在想……如果你不想要我了,那我這輩子大概再也無法愛上別人了,以後就會是個孤獨的老太婆。」

  「妳還想愛別人?」他抓起她的下巴,手指捏住她的小臉。「還得問過我才行,妳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好,這輩子都愛你。」她拉長脖子吻了他嘴角一下。

  「醒芽。」他呻吟著含住她柔軟的嘴,他的吻越來越熱燙。「我們找個時間去結婚吧!」

  「好,我願意、我願意。」她轉身勾住他的脖子,感覺到眼皮底下有溫熱的水在流動。

  他總算是原諒了她,接受了她。

  「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准妳隨便離開我,不准妳瞞著我任何煩惱!」他咬住她的唇,火熱的手掌已經燙著她柔軟的身子。

  她爬坐在他腿上,在車子的有限空間中,與他緊緊糾纏。

  「你放心好了,無論如何我都會黏住你的。」她笑著拭去眼角的淚,小手順勢溜進他襯衫下的胸膛。

  「芽,我們該停手了。」他雖然這麼說,大手卻撈起她洋裝的裙襬,留連在她滑嫩的大腿上。

  她也一點配合停止的意願都沒有,扯開他的皮帶扣環,手指的動作引來他更深沉的喘息。

  她的手冰涼涼地,貼在他溫熱堅硬的小腹上,簡直像一團冰火。他低吼一聲,抓握住她放肆的手,她卻貼靠著他的火熱,緩緩磨蹭起來。

  「妳這個女人,真是欠教訓!」他怒瞪著她,一把將她放倒在座位上,隨即忍無可忍地回報她更多磨人的熱情。

  接下來就換她開始討饒。「承霈……我們該回家了。」

  「回家?反正這裡只有神經病才會來,何必那麼麻煩?」他朝她綻開一個邪惡的笑容。

  這一次換她被撲倒了。她的身上印滿了他愛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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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承霈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翻看著行事歷,努力調整著工作,好挪出時間來結婚。

  他昨天跟醒芽說好了,先去公證,其他的雜事可以再計劃。他說了很多計劃,可是醒芽被他折騰得體力不濟,老是昏昏沉沉地偷睡,最後他只好閉嘴,將她抱進懷裡。

  她把孩子接回來,說是選日不如撞日,嘴裡還咕噥些什麼,但他聽不真切,想搖醒她來問清楚,看到她疲憊的臉又不忍。雖說已經恢復,開刀的傷口沒有大礙了,但她的體力並不好,這一點他也清楚。

  所以還有許多事情要跟她討論,包括孩子的入學問題,他得要找一下適當的幼稚園……

  「劉秘書,我要調動大型會議的時間,待會兒進來一下。」他按住桌上的對講機交代著。

  「好的,總經理。」劉秘書盡責地說,遲疑了兩秒,她又開口。「總經理,你有訪客,是令堂與于小姐。你要見她們嗎?」

  媽跟傾芯?

  他皺著眉頭。「請她們進來。」

  這兩個人怎麼會一起出現?他知道母親與於家有來往,但不知道於傾芯也會跟母親私下往來。上次他找傾芯談過,堅定而簡短地表明了立場,表示對她沒有任何曖昧的情感,如果她有所誤會,也該趁早回頭。

  感情這種事情如此麻煩,他有一個姚醒芽就覺得很累了,哪可能再跟其他女人有所牽扯?

  「承霈,你真是的,我要見兒子一面居然這麼困難?」何影樺進來第一句話劈頭就說。

  聶承霈看了於傾芯一眼。他母親說的話居然跟於傾芯那麼相像,這兩個女人比較像母女。

  「媽,我在上班,有什麼事嗎?還有,傾芯妳有事找我?」他坐在辦公桌後,連起身相迎的動作也沒有,表示他手上還有工作,不希望來人久留。

  於傾芯被他的態度嚇到,有點畏縮。「我是陪伯母來找你的,學長。伯母有些話想跟你說。」

  「對呀,你這人真是的,兒子都被帶走了,還這樣無關緊要。我昨天就想打電話,要你去把小樂給帶回來,結果你電話都沒接……」

  聶承霈想到昨天晚上在忙些什麼,臉色因為回憶而有些許可疑的紅。「媽,小樂沒有被帶走,小樂現在跟我住在一起。妳想念他的話,可以來看他。」

  「那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要和姚小姐在一起嘍?」何影樺倒抽口氣。

  聶承霈眸色一沉,臉跟著拉下來。他轉頭看向於傾芯。「于小姐,顯然我母親想談家務事,麻煩妳先離開。」

  他怎麼會不知道於傾芯跟母親的來意,顯然母親跟傾芯的意見很一致,都不希望他跟醒芽復合。對於他一再的陳述自己的立場,他已經感到厭倦,所以對待於傾芯的態度變得冷漠了起來。

  於傾芯被他的氣勢給嚇到,慘白了一張臉,知道大勢已去。

  他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若不能接受朋友關係,以後恐怕連朋友都沒得做。她頹然地後退一步,連話都沒說就轉身離開。

  看著於傾芯離開的神情,何影樺忍不住指責地瞪著兒子。「傾芯是個條件很好的女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人家?」

  「媽,說清楚妳的重點。妳今天來到底是為了小樂,還是為了傾芯,或是為了其他問題,請妳直接說重點,我很忙。」

  「這不就是同一件事嗎?」何影樺被兒子一陣搶白,連她臉都開始脹紅,快要失去平日的氣質了。「我跟你說,我跟你爸都不贊成你娶姚小姐,五年前就這樣,五年後我們的看法還是沒變,不過孩子可以改姓聶……」

  「五年前?妳以前見過醒芽?」他抓住重點,瞇起眼睛問。「我怎麼不知道妳們見過面?」

  何影樺臉色一陣不豫,開始後悔說漏嘴。看來姚醒芽並沒有把她找過她的事情通通說出來,結果她現在自己挖坑了!

  「是又怎樣?我五年前見過她,也勸過她,但是我並沒有強迫她離開啊!她昨天也說了,她會離開她自己得負起責任……」

  母親的話還在繼續叨念著,但是聶承霈的腦袋轟然一響,已經炸成一片了。

  為什麼醒芽都沒告訴他這些事情?

  她總是要自己處理,瞧瞧五年前她幹了什麼?難道這次她還想再度離開他?

  他好不容易才克服那個痛,接納她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接納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承認他自己的感情,而她竟然要再度背叛他?

  看著兒子臉色變得越來越猙獰,那原本平靜冷淡的臉龐現在充滿了地獄般的熱火。

  何影樺嘴裡的勸說一字一字的吞了回去。

  「承霈,我知道你不高興我干涉你的事情,但是媽也是為了你好。」何影樺看著兒子冷硬的表情,開始後悔今天跑這一趟了。

  「媽,小樂是我跟醒芽的孩子。孩子要姓什麼,要跟誰住,是我們的事悄。而我距離二十歲已經超過十個年頭了,婚姻的事情更無須他人操心。」聶承霈起身,過去拉開辦公室的門。「劉秘書,今天除了行事歷上約定的公事,其他人都不得進來。」

  劉秘書趕緊起身。「是的,總經理。」

  何影樺看著兒子發火的樣子,縮了縮,還是決定閃人。她這兒子發起火超可怕的,還是不要現在拿自己開玩笑。

  看著母親蒼白著一張臉倉卒離開,他用力關上辦公室的門,眼底的火焰卻燒得無法停止,隨手將桌上的行事歷一掃,發出巨大的聲響。

  「結婚?可惡的女人,這次我一定要掐死妳!」他拿起車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劉秘書,取消我今天所有行程。」

  「可是總經理,等一下的約……」劉秘書一見到老闆的臉色,什麼話都縮了回去。取消,通通取消,再怎麼難辦也好過面對老闆的怒火.

  聶承霈開著自己的車,以超過市區速限的速度在車陣中穿梭著。滿腔的怒火燒灼著他,讓他整個人都快爆炸了。

  這個女人永遠學不乖嗎?

  他居然傻得要跟她結婚?

  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飆車,聶承霈只花了十五分鐘就抵達家門。

  「姚醒芽!」他像個復仇天使,將門打開時門還撞到牆壁,發出頗大的聲響。

  「承霈?」醒芽赤著腳,手裡拿著剪刀跟紙片,從書房裡跑出來,顯然正在做她的設計工作。「你怎麼回來了?現在還沒下班……」

  「我問妳,五年前我媽是不是找過妳,要妳離開我?」他的眼睛閃爍著驚人的光芒。

  醒芽被他那臉色給嚇到了。「你怎麼了?看起來好激動。要不要先喝口水?」

  她真怕他過於激動,那神情實在太嚇人,她不希望在這種情形下跟他討論事情,沒人比她清楚,衝動下的反應會造成之後多大的後悔。

  「回答我的問題。」他掐住她的手臂,將妯整個人提到自己身前。

  「她是找過我,可是最後選擇離開的人是我,我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我沒有特別跟你提……」她急忙地解釋,大概已經知道他在發什麼火了。

  唯一慶幸的是兒子今天去新幼稚園上課了,不在家,不會看到他們吵架。

  「夠了!」他打斷她的辯解,整個臉色灰敗了下來。「我居然還抱持著一絲希望。姚醒芽,我真是受夠妳了。妳昨天也跟我媽碰面了,她又叫妳離開我了,而妳一句話都沒提,只是把孩子帶回來。我問妳,若我沒發現這件事情,妳打算怎麼做?」

  「打算怎麼做?」她傻傻地重複他的問話,不懂他言下之意。

  但是她的混亂與反應不及卻被他解釋為心虛。

  「是誰說過以後不再逃避了?!是誰說過不再做那種事情了?妳是不是又想偷偷離開?我真是瞎了眼才答應妳回來,人若犯了一次錯可以原諒,若犯了第二次同樣的錯誤,簡直是蠢到家了。我真後悔!」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狂亂的痛楚,所有曾經有的不安與恐懼這下子全部成真。他的眼睛像是火爐在燒,整個人卻宛若置身冰窖裡。

  「承霈,你在說什麼?我沒有要離開你!你誤會我了——」醒芽終於聽懂他在說什麼了。

  天哪,他居然以為她又要離開他?

  她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為了一次錯誤的選擇,她已經付出這麼多代價了,再怎樣也不可能選擇同樣的路走啊!

  「我不想聽妳說話了。」聶承霈推開她,腳步跟跆地往裡面定。

  「不,聶承霈!」她急著走過去拉住他的手,不肯讓他這樣走開。「你要聽我說,不然你就會犯下跟我當年一樣的錯。我知道你只是害怕舊事重演,但是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不是要結婚了嗎?」

  天哪,誰來教教她怎麼敲醒這顆固執的腦袋?

  她不過昨天貪睡了點,忘記跟他提這件事情,今天就得到報應了?

  她原本就沒打算瞞他這件事情,原本就打算把他父母的反對交給他去處理跟擔心,可是現在她居然因此而成了罪人了?

  「犯錯?」他瞇起眼看她。「我犯下最大的錯就是愛上妳!妳放心好了,就算要用盡我所有的力量,我也會改正這個錯誤。」他冰冷地誓言道。

  他的話像是一把大槌子,直接捶中了她的心窩。

  她的手一鬆,他馬上甩開她,像是要甩掉什麼髒東西似的。

  醒芽愣愣地張著眼睛看他,眼淚卻從大張的眼睛裡面滾了下來。「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愛上我是你畢生的錯誤?」

  她往後退了兩步,跌靠在牆上。她那心碎的表情螫痛了他。

  他頓時想伸手拉住她,但是思及她一而再的背叛,他沒辦法忘記這件事情。「妳走吧!這次是我不要妳了。」

  姚醒芽咬住自己的唇,努力地想克制淚水。但是她的手在顫抖,身子也在顫抖。「你不是認真的……不要說這種話,承霈!這只是誤會……我昨天就想要告訴你的,但是我睡著了……」

  「不要再有任何借口了,我已經厭倦了這種戲碼。妳走吧,趁我撕碎妳之前,從我眼前消失!」他朝她怒吼著。

  醒芽在他嫌惡的目光中起身,壓抑下嘴裡的哽咽,她抹去臉上狼狽的淚痕。「好,我走,至少這次要用五年換取一個機會的人不是我了!」她轉身奔進房間裡,將她的衣物塞進行李袋中,然後胡亂地把兒子的玩具塞進他的背包,她一手提一個行李走了出來。

  聶承霈像一座山似地堵在門口。

  「讓開,你不是要我走嗎?」難道他後悔了?她瞪著他看,心裡燃起一抹希望。

  「不准妳把孩子帶走。」他冷酷地命令著。

  姚醒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聶承霈,你這王八蛋!」她用手裡的行李當武器,直接把東西甩到他身上.「兒子是我的,我為什麼不能帶走?要我們住在這裡的是你,要人走的也是你,我真該慶幸我好歹還有個家可以回去,不然這下可要流落街頭了!可是你憑什麼不讓我帶走兒子?」

  「兒子是我的。妳欠了我四年的父子相處時光,難道妳現在還要剝奪我的權利?妳要走可以,孩子得留在這裡。」他雙手環胸,一點退讓的意思也沒有。

  姚醒芽氣得真想尖叫,她的傷心化成了怒氣,簡直想要咬他出氣了。他老說他想掐死她,她才想咬死他呢!

  「好你個聶承霈。」她冷笑著將所有行李都塞給他。「我勸你,在我咬死你之前快點讓開。」居然敢說什麼趁他撕碎她之前快點滾?要說狠話誰不會?

  聶承霈被她少有的冷笑給震懾住,腦子裡面閃過一種不大對勁的感覺,但是再抬頭,醒芽已經甩上門走人了。

  望著屋子裡面一片狼藉,他開始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籠上心頭。

  難道他錯了嗎?

第十章

  姚醒芽怒氣沖沖地回到她以前的公寓,氣得在公寓裡面走過來逛過去,差點沒把傢俱也摔一地來洩憤。

  「白癡、白癡,大白癡!」

  她邊走邊碎碎念,又生氣又傷心,又覺得自己是個超級傻子。早該知道他的傷口沒有完全痊癒,早該預防他會亂想,昨天再怎麼愛困也該把話說清楚。

  五年前她就是把困擾都悶在心裡,才會導致分手的結局。這一次她不只一次告誠過自己,什麼煩惱都要跟他講。

  沒想到馬有失蹄,人有失算,她居然因為貪睡而導致這一場無妄之災。

  她當然明白聶承霈是氣瘋了,舊傷加上新痛,才會說那些話,但是她聽了還是覺得很難過。

  如果一吵起架來,不是要她走就是要他走,那這樣下去還得了?

  她已經是個夠任性的人了,沒想到這傢伙吵架時更任性。

  在屋子裡面又哭又跺腳的,姚醒芽從進門到現在,就只能做這件事。直到一通電話,打斷了她的情緒。

  「喂,我跟你說,如果你後悔了趕快說喔!」她急忙接起電話。

  結果打來的人並不是聶承霈。

  「呃?請問姚小姐在嗎?」對方錯愕了一下,開始懷疑自己打錯電話了。

  醒芽趕緊看一下來電顯示,果然不是聶承霈。

  「對不起,我誤以為你是別人。我就是姚醒芽,找我嗎?」

  「姚小姐,妳好。我是星辰百貨的李先生,我們見過一次面的。上次姚小姐接下了我們公司一樓櫥窗的佈置,應該還有印象吧?」

  「星辰百貨?有,我記得。可是我們不是下周才要開會嗎?百貨公司的開幕不是訂在下個月?」她該不會跟聶承霈吵架吵到傻了,連該去的會議都沒出席吧?

  姚醒芽這幾年花了很多的心血跟努力,才在裝置藝術上有所成就,如果因為一時的疏忽影響到她的工作,那她也無法接受自己的糊塗。

  雖然性格上有諸多缺點,但是這幾年她已經改進很多了。光是管理工作上的瑣碎事情,就耗去了她不少精力,但是她非得如此不可,這工作某方面來說是很需要細心的,而這個正是她最缺乏的。

  「不是的,姚小姐,是我們公司臨時決議要把開幕的日期往前提半個月,所以想要跟妳情商一下,看能不能提早動工?」李先生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挺過分的,這短短的時間要把工作完成,簡直是要人命。

  「這樣啊?構想設計我是有草圖了,但是一些細節還需要跟你們開會討論,才能確認佈置的主題跟陳述的重點。」姚醒芽開始翻著自己的工作紀錄。

  「那麼不知道姚小姐能不能來一趟,我們今天就開始開會。」李先生聽她沒有馬上拒絕,趕緊順勢提出要求。

  「今天?」醒芽猶豫著,她原本還想等聶承霈稍稍冷靜後再去找他談,誰想到工作居然提早上門了。

  「拜託妳了,姚小姐,在酬勞方面我們不會虧待妳的,因為是急件,所以公司會加百分之五十的設計費給妳。這次就麻煩姚小姐幫幫忙,以後分公司的裝置案子也會優先考慮交給妳來設計的。」

  「優先交給我?」醒芽馬上坐直。這是一個多好的工作機會,能為知名的百貨設計櫥窗,已經是個活廣告了,如果以後能承接更多案子,肯定對她的磨練跟知名度都有一定的幫助。

  「那當然,我們之前就有聽聞過姚小姐的工作態度,又快又能配合,所以才會找妳的。如果能完成這次的急件,公司也會很感激的。」李先生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遊說。

  「好吧!就當幫你一回。現在要開會嗎?」醒芽快人快語,禁不住人家的拜託,還是答應了。

  「對,在上次開會的會議室。」

  「好,我半小時後到。」醒芽掛掉電話,深吸了口氣。

  算了,她再打通電話給承霈。反正她原先也就希望快點完成這個案子,因為承霈原本是說要把下個月的時間空出來結婚的。

  現在婚事等於是吹了,但是案子上門,她總不能推掉吧?

  如果她真的不幸要被拋棄,好歹也要能養活自己跟兒子,然後才有力氣去找他吵架吧?

  再度撥了聶承霈的電話,電話終於接通。

  「承霈,我跟你說——」她才吐出這幾個字,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瞪著手裡的電話,簡直不敢置信。「他居然掛我電話?王八蛋!」

  她不死心地繼續撥著電話,沒想到這次他乾脆關機了,電話接轉進語音信箱。

  「聶承霈,我告訴你,你根本就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我沒有要瞞你你媽的事情,我只是昨天太愛困睡著了。如果我要離開你,幹麼答應跟你結婚?你這只世界無敵笨的傻鳥!」

  她還沒說完,語音留言時間就到了。

  她再接再厲繼續撥,繼續留言。反正她一定要把想說的說完,接下來就等他自己慢慢想了。

  「我跟你說,兒子你給我照顧好,我接到一個急件,這幾天可能都得趕這個案子,要找我就打我的手機。」她對著電話把所有要說的重點都說完,這才吐了口氣。「哇,好爽,終於說完了。」

  她的不安、傷心跟憤怒在這過程中消去了不少。

  掛掉電話,她心滿意足地拿起皮包跟工作用的工具、素材,直接殺到開會的地方,投入她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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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姚醒芽的松一口悶氣,聶承霈的情緒就差到不行。

  兒子整晚跟他吵著要媽媽,任他怎樣安撫都沒轍,折騰了一晚,好不容易讓孩子睡下,他卻怎樣都無法入睡。

  醒芽最後只帶走了隨身的包包,其他衣服、生活用品根本沒有帶走。他的床上還有她特有的香味,他的桌上還有她的色鉛筆,甚至他的衣服口袋裡都還有著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書、情畫。

  看著那些東西,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身影活靈活現地一再出現在這屋子裡,在他的眼前。

  他抽了一晚上的煙,在陽台吹了一晚冷風,跟他的回憶對抗了一整晚,隔天鐵青著一張臉去上班,搞得辦公室也跟著烏煙瘴氣。

  劉秘書好幾次被他罵,還用譴責的目光看著他。

  他已經快要把自己跟旁人搞瘋了。

  他越想越覺得詭異,醒芽離開時的表情那樣的憤怒,最後那個冷笑的威力尤其強大。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樣笑,好像已經不想再跟他爭辯什麼,好像一輩子都不想跟他說話了。

  因為眾人都離他遠遠的,能不見老闆就不見,所以他這兩天工作輕鬆到不行,簡直是太有空了。所以他反覆想著他們吵架的種種,這才開始覺得他有可能搞錯了。

  萬一他真的搞錯了,那他說的那些話……

  他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多麼慘。

  按捺不住心中的懷疑,他直奔父母家裡,把母親拉過來給問個清楚。

  「媽,我問妳!」他一見到母親就開口問。

  「承霈?你發生什麼事了?臉色真差,生病了嗎?我的天哪!」看著兒子灰敗的臉色、眼睛裡面的血絲,何影樺被嚇到了。

  「媽,我沒事。我有事情問妳,妳老實跟我說。」聶承霈抓住母親的手,有點過於用力。

  何影樺從沒見過兒子這麼激動,當然前幾天在他辦公室那次不算啦!她這兒子向來都很沉穩的,但這兩次見到簡直像換了個人。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姚醒芽把孩子帶走了嗎?」何影樺開始緊張了起來,也後悔自己的衝動,干涉了兒子的事情,非但惹得兒子大發脾氣,這下子要是連孫子都不見,那她不就賠慘了。

  「小樂去上幼稚園了。妳別管這個,回答我的問題,妳那天到底跟醒芽說了什麼?」他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把醒芽趕跑了,以免她以為自己順從了她的意見。

  「說了什麼?」何影樺眼睛一瞇。「是不是那丫頭跟你告狀了?我就知道,還說什麼她會用不破壞我們母子關係的方式告訴你,要真的那麼好心,就會答應我不說這件事的。」

  「妳是說妳要醒芽不要跟我講,但是她沒有答應?」聶承霈感覺到一抹亮光閃過他陰霾的心情。

  「對啊,她要真的那麼好心,就該答應我別提這件事了。你要知道媽會干涉也是因為關心你……」

  「媽!」聶承霈打斷她的話。「醒芽根本沒跟我說過妳做過什麼事!還有,我必須跟妳說,如果沒有醒芽,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屆時小樂依然姓姚,妳覺得這種結局會比較好嗎?」

  何影樺瞪大眼睛,這次有被兒子驚嚇到。

  一輩子不結婚?唯一的孫子還不能姓聶?那他們聶家不就絕後了?

  那怎麼行?!

  「你別跟媽開玩笑了,我不管你可以了吧?」何影樺無奈地歎氣,遇上這種兒子,她再怎樣干涉又有什麼用?

  「謝謝媽,我還有事先走了。」

  聶承霈說著就轉身離開了。

  他現在可頭大了,這次換他做錯事情了,醒芽該不會狠心地要他等五年再來試吧?

  他開始冒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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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姚醒芽離開聶承霈的公寓,已經過了四天了。而她被找來工作後,也兩天沒有睡覺了,這兩天她連自己的公寓都沒回去。

  姚醒芽根本是陷在水深火熱中,只不過這水深火熱不是因為傷心難過造成的,而是緊迫的工作時間造成的。

  也還好臨時來的緊迫工作讓她沒時間胡思亂想,不然可能已經掉了幾缸眼淚了。她也很想去找聶承霈理論清楚,但是工作比她預期的要趕,她忙到連回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這幾天她跟幾個合作的設計師負責好幾個櫥窗的設計,他們一群人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窩在這個還沒正式開幕的百貨公司,佈置他們的作品。

  醒芽只有接過一次兒子打來的電話,她極力的安撫小樂,答應他很快就回家。她真氣承霈不聽她解釋,不然此時她也不用蠟燭兩頭燒,還要忙工作,又要掛心兒子,更別說那個沒吵出結果的架。

  「醒芽姊,等這個星星貼完就完成了,今天終於可以回家睡覺了。」一起工作的設計師開心地說。

  「對啊,我來貼吧!李經理剛剛送了些便當過來,妳先去吃飯。」醒芽接過盒子裡面的裝飾品,將梯子架好,人就爬到梯子上端去,準備完成最後的裝飾。

  「那就麻煩妳了,我吃飽再來跟妳替換。」

  好在工作已經進入尾聲,不然醒芽可能也要抓狂了。這麼短的時間趕出這麼多的工作,還真是她沒經歷過的,好在主辦的百貨公司人員很夠意思,吃的喝的一應俱全,倒是不怕餓到他們。

  只是兩天沒睡覺,簡直將體力耗到了極限,加上她剛動過大手術沒多久,體力自然沒有以前好。

  站在梯子上面貼星星,她數度覺得視線模糊了,人在空中晃了一晃。她將頭靠在櫥窗的玻璃上,好維持自己的平衡,沒想到這一靠卻差點睡著。

  「醒芽姊,貼好了嗎?」有人站在梯子下面大喊。

  醒芽驚醒過來,動作卻反應得太大,於是一個搖晃,她整個人從梯子上面摔了下來。

  「啊——」

  頓時驚叫聲四起。

  「摔下來了,醒芽摔下來了!」

  就在此時,醒芽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有人接了起來。「喂?」

  「醒芽?」打來的正是在醒芽公寓撲空的聶承霈。

  「請問你是醒芽姊的朋友嗎?她現在沒辦法聽電話喔!她剛剛從梯子上面摔下來,我得過去看看情況……」

  「摔下來?」聶承霈的聲音差點吼破人家的耳朵。「她在哪裡?妳們在哪裡?快點告訴我!」

  「在還沒開幕的星辰百貨一樓……」她話都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此時眾人圍著昏迷的醒芽,七嘴八舌的討論要怎麼處理。

  「要不要叫救護車?」

  「不要隨便移動,說不定有骨折。」

  「檢查一下吧!」

  眾人開始圍著她,細細的檢查一番,發現她似乎沒有摔斷骨頭。「醒芽,妳醒醒。」

  可是她依然緊閉著眼睛,沒有張開來。

  就在眾人打算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時候,剛好在附近的聶承霈衝了進來。

  「醒芽!」他撥開圍著的眾人,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兒時,心臟差點沒裂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心痛地狂吼著。

  眾人被他給嚇到了,足足呆了好幾秒,才有人怯怯地開口。

  「醒芽姊正在梯子上面貼那些星星,我才喊了她一聲,就看到她從梯子上面摔下來了。」

  「可能是太疲憊了,體力不支,她好像兩天沒睡覺了。」

  「兩天沒睡覺?」聶承霈憤怒地掃視眾人一圈,差點用眼神把人給殺死一遍。「到底什麼偉大的事情要讓她不睡覺?你們不知道她才動過刀嗎?要一個才動完手術沒一個月的病人這樣工作,多麼可惡!」

  眾人被罵得啞口無言。

  「這位先生,救護車來了,要不要先送醫院?」李經理看到門外的救護車,趕緊開口。

  聶承霈不發一語地低下身子抱起醒芽,將她送上救護車。

  好不容易熬到醫院,當醫生在替她做檢查時,承霈是懊悔得恨不得殺了自己。天哪,瞧他幹了什麼好事?

  他怎麼會蠢到不問清楚是非就這樣對她發脾氣?他怎麼忍心這樣將她趕出去?萬一醒芽有個三長兩短,那他怎麼辦?連一個請求原諒的機會都沒有!

  他靠在急診室旁邊的牆壁上,掄起拳頭捶牆壁,但是真正想揍的卻是自己。

  若不是他把人趕出門,她怎麼會現在就跑回去工作?居然兩天沒睡?她這幾天到底怎麼過的?

  他剛從父母家出來就直奔她的公寓,但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人,他最後才打她的手機。沒想到卻聽到這種要嚇破人膽的狀況,一路飛車過去,他沒撞車真是奇跡。

  「姚醒芽小姐的家屬!」護士跑出來喊人。

  「我在。」他趕緊迎了上去,走進急診室,聽醫生怎麼說。「醫生,她要不要緊?從樓梯上摔下來,有沒有傷得很嚴重?為什麼她到現在還不醒來?」

  「先生,你不要緊張,這位小姐沒有大礙,她沒有骨折,也沒有太大的外傷,幾個小傷口我們已經處理過了。」醫生安慰著。

  「那她怎麼還不醒?」聶承霈不相信醫生的話。

  「她只是太累了,所以睡著了。我們已經幫她打點滴了,等一下可能就會清醒,你可以在這邊等。」醫生對於他的大驚小怪好像還挺能諒解,笑一笑就轉身要去看別的病人。

  「等等,你不能就這樣走掉,她還沒醒!」聶承霈抓住醫生,不讓人家走。

  「先生,你不要太緊張,你太太真的沒事了,不然我等一下再過來看她。」醫生好脾氣地勸說。

  「可是萬一她一直不醒……」

  「承霈。」一個虛弱的聲音插了進來。

  眾人一起轉頭,看到醒芽已經醒了過來。

  「看吧!我說過沒事的。」醫生感激地看了醒芽一眼,趕緊閃人去了。

  聶承霈回到病床邊,握住她的手,一臉驚魂甫定的表情。

  「我怎麼會在這裡?你的臉色好難看喔!」醒芽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聶承霈激動地將她的手貼握在臉頰旁,眼底閃動著釋然的淚光。「我正打電話給妳,結果妳的同事跟我說妳從梯子上面摔下來,我差點沒被妳嚇死!」

  「我從梯子摔下來了?啊,我好像靠在玻璃窗上睡著了,後來有人叫我,然後……我就不記得了。」醒芽看了下自己另外一隻手上的點滴,虛弱地笑了笑。「大概是昏倒了。」

  「都是我不好。醒芽,妳說的沒錯,我真是個王八蛋,什麼都沒搞清楚就發脾氣,還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我請求妳忘了那些話,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拜託妳不要讓我再等五年。」他這一回可真是被嚇到差點破膽。

  這一切戲劇化的發展讓他反應不及,還以為悲劇就要在眼前發生,自己卻無力挽回。那一刻的煎熬真的不星百語可以形容的。

  「五年?」醒芽虛弱地笑了。「我再等你五年都老了,到時候想嫁別人都太老了,你說這怎麼能夠?」

  看來在她忙碌的這幾天,他已經自己把事情想清楚了。

  「不准妳提別的男人,誰敢娶妳,我就宰了他。」他的語氣依然帶著霸道。

  她無奈地翻了下白眼。「對於一個假想敵,你的反應也太嚇人了。你以為你把我趕出來,我就真的傻傻地跟你分開了嗎?要不是臨時來了個很趕的工作,我早就去找你吵架了。」

  「妳是說我可以不用等五年?」他高興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又親。「都是我不好,我以為歷史又重演了,我又再度當了傻子。於是第一個反應就是爆發出來,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他終於明白,犯錯的一方滋味有多難受。

  「承霈,經過了五年,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再跟你在一起,我可不會輕易的放棄我們的感情。你也是,我們還能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以後不管我們怎麼吵架,都不要離開對方,好不好?」她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一刻也不想放開。

  「好,我再也不要承受這種折磨了,嚇一次就很足夠了。」他傾身抱住她。

  醒芽笑著靠進他的懷抱。「等一下帶我回家。」

  「好,我會帶妳回家,回我們的家。」他將她擁在懷中,像是捧著脆弱的寶貝一般,小心翼翼。

  醒芽無聲地笑了。

  她終於完整地得回他的愛情了。這曲折的情路雖然繞得有些遠,但是此刻兩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感恩。不是誰都能夠得到第二次機會的,這下子她欠他一回,而他也欠她一回,扯平了。

尾聲

  太平洋某小島上,天氣好得不得了,陽光普照,空氣清新,但是正在度蜜月的姚醒芽,卻只能趴在沙發上看著外面的海洋。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出去逛。哪有來度蜜月幾天了,都沒有離開旅館的?」姚醒芽嘟著嘴,埋怨地瞪著她的老公。

  聶承霈穿著休閒襯衫,胸前的扣子一路敞到腰際,他站在陽光照得到的地方,胸膛的線條被陽光修飾得很完美。

  看著老公的模樣,姚醒芽決定閉上眼,不要再被這個男人迷惑。

  她就是意志力太薄弱,才會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將她困在床上。假休息之名,行逞色慾之實。

  自從她上次從梯子上摔下來後,他就管她管得死死的,什麼事情都不給她做,連她工作時都三不五時要去突襲檢查,弄得跟她一起工作的人都緊張兮兮。

  他很疼她、很寵她,那當然很好。

  但是這也未免太超過了吧?她的蜜月除了在這小別墅被愛之外,居然都沒有機會走出去。天知道她連這是什麼島都搞不大清楚!

  「好啊,我們現在就可以出門。」聶承霈非常大方地說,拿起墨鏡戴上,轉頭看她。

  醒芽抓起一個抱枕丟向他。「你為什麼還有體力?」她才被擺平了一回,根本沒力氣動。

  「那當然,我還有力氣撲倒妳。」他獰笑著走過去,一把抓住她。

  醒芽尖叫著拉著被單咆開。「不行啦,那我們總得出門去幫兒子買禮吻吧?小樂不是有把他要的禮物寫在字條上嗎?」

  「有啊,好像在妳皮包。」他倒了杯水給累壞了的老婆。

  醒芽走過去拿出皮包來翻找,只是她坐在那邊很久都不動一下,直到承霈端著水過來給她。

  「兒子要什麼?給我看一下,應該買得到吧!」聶承霈要湊過頭去看她手上的紙條。

  「沒什麼,我知道了,我們出門吧!」醒芽一把將紙條捏在手裡,死不肯放。

  「不行,一定有鬼,給我看!」他拉起她的手,她卻把紙條換到另一手。

  「給我,不然要吻妳了喔!」他威脅地逼近她。

  「不給。」她堅定地將拳頭背到身後去。

  聶承霈瞇起眼看她,然後大掌捧住她胸前清涼小可愛下的綿柔,緩緩地揉捏著她,那拇指還有意無意地逗弄著薄衣底下的尖挺。

  她倒抽口氣,臉都脹紅了。

  「給不給?」他再問。

  「不……不給……啊!」他的嘴已經落到剛剛手掌所到之處,給予她更刺激的「逼供」。

  「不給我就繼續了,親愛的。」他的吻肆虐,蔓延了她整個因為害羞而泛紅的身子。她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耀著美麗的白皙柔潤光芒,他幾乎忘了剛剛為什麼開始這個吻。

  激情的火再度延燒,這對小夫妻翻滾到地板上的地毯,這次可不知道誰撲倒了誰。

  她手裡的紙條老早掉了。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在她完全被吃干抹淨,只能再度攤在蜜月的床上時,聶承霈起身要抱她去沖澡,這才看到地板上的紙條。

  他好奇地撿起來一看,呆了兩秒,然後滾滾不絕的笑聲震動他的胸膛。

  「哈哈哈……」

  醒芽轉頭看到他手裡的紙條,又拿了枕頭打掉他的狂笑。

  怎奈那男人已經爬回她身邊,噁心兮兮地一把抱住她.「是妳說要幫兒子準備禮物的,記得吧?」

  「天哪,饒了我吧!」她將臉埋進床單中。

  聶承霈圈抱住她,哪這麼輕易讓她過關。

  只見陽光依然照射進小屋中,地上的紙條上歪歪斜斜地寫了兩個字——


  妹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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